靈異體質高中生攻x淡漠警察受

一個是剛轉正的警察,一個是跟著師傅行走江湖的半吊子神棍。

這倆人估計誰也沒想到,靈魂互穿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而且老天也是個半吊子,互穿就互穿吧,這性能也忒不穩定了點,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穿了,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

不過柯陽覺得這事兒還行,偶爾當把警察挺過癮,

如果這人是個警長什麼的就更好了。

葉勳卻覺得很無奈,幫人家上學也就算了,

可關鍵是這人居然擁有著偶爾能看到鬼魂的靈異體質!

CP:柯陽,葉勳

 

1、打個盹而已 ...

  葉勳覺得自己再這麼跑下去肯定要斷氣。

  自打從警校畢業之後,他就沒再用這種直逼極限的方式地狂奔過,腳上的皮鞋都快跑飛了。如果不是前面的小孩兒被石頭絆了一下,再有一百米,他就只能看著這孩子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脫。

  他實在想不通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怎麼這麼能跑。

  好在小孩兒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葉勳看準機會衝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熟練地一擰,把人按在了牆上,從他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女式錢包。

  

  「警察叔叔,您可真能玩兒命追啊……」這孩子的臉被按得貼在牆上,說話都不利索了,一個勁大喘氣。

  「你……」葉勳一時半會也倒不過氣來,說了一個字就停了,好半天才把下半句接了出來,「叫什麼名字。」

  「張小四。」

  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葉勳也沒多說什麼,自打分到轄區派出所之後,這種老油條孩子他見過不少:「好吧,張小四,跟我回派出所。」

  

  葉勳把張小四拎回了所裡,這孩子跑的方向挺正確,再往前一條街,就是派出所,省了葉勳不少力氣,最終對於這個叫張小四實際叫陳小四的孩子,處理結果是批評教育然後讓學校來領人。

  葉勳處理完這事以後坐在辦公室裡捏腿,同時發現自己新買的皮鞋從側面裂開了一道口子,他輕輕歎了口氣,畢業一年多了,又重溫了一次體能訓練。

  

  「我靠,這活沒法干了,」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灰頭土臉的人進了辦公室,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制服一邊喊,「通煙囪這種事也打110,整死我了,上回貓上樹也是我去的,下回再有這種埋汰事我可不去了!」

  不大的辦公室裡瞬間騰起一股煙塵,葉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捂著鼻子就往外走:「你不能在院子裡拍完了再進來麼……」

  「對了小葉,」這人在葉勳經過自己身邊時伸手往他肩上拍了拍,「聽說今天星光那個老總家,小三登門鬧事報警,你去了沒?」

  

  這人是葉勳的同事,叫秦偉,身高一米九體重二百斤,一看就是個正宗東北大漢,最大的愛好卻是扒拉轄區裡的各種八卦。

  但此刻葉勳顧不上回答他的話,只是死死地盯著秦偉沾滿了泥灰的手,接著迅速地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肩,上面已經留下了秦偉灰白色的兩根指頭印,他用手拍了兩下,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辦公室。

  

  葉勳站在院子裡,午後的陽光暖地曬在身上,讓人有點犯困。

  秦偉緊追不捨地又拍著衣服跟到了院子裡,把衣服脫了在葉勳身旁邊一邊抖一邊說:「不就拍你一下麼,跟個老娘們兒一樣這麼講究幹嘛……你早上去了沒啊?」

  「沒去。」葉勳覺得有點崩潰,轉身又往辦公室走,頂著秦偉的鼻子把門關上了。

  

  秦偉還在外面唸唸叨叨說著什麼,葉勳沒細聽,把椅子往後靠到牆上,還有半小時下班,今天不用值班,他答應了老媽晚上回家吃飯,現在瞇瞪一會時間正好。

  手機發出了電量不足的滴滴聲,他拿過來看了一眼關了機,留著點電下班路上用,防著老媽三分鐘一個短信,五分鐘一個電話地催。

  葉勳閉上眼睛,今天有點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午追著那個叫陳小四的孩子跑了幾條街的原因,他覺得很累,困得厲害。

  本來只是想瞇一會,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如果不是有人在葉勳的腰上連捅了好幾下,他估計還能繼續睡下去。葉勳有點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扭頭看了一眼把他弄醒的人。

  這一看卻有點傻眼。

  

  身後站著個人,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正衝著他一個勁兒地擠眉弄眼。

  這人穿著件藏青色的對襟小棉襖,臉上還有沒刮乾淨的鬍子茬,再這麼一臉又是擠眼又是努嘴的表情,看上去很可笑。

  不過葉勳的注意力只在這人身上停留了很短的幾秒鐘,他本來正奇怪派出所裡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跑出這麼個人來,但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他不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根據這間屋子的情況,他甚至可以立刻確定,自己現在不在所裡。

  

  「你想什麼呢,」他身後的人看他半天沒反應,又上來用手推了他一把,「你快看啊!」

  葉勳沒顧得上問要他看什麼,在那人推他的瞬間,看到了他指甲蓋裡黑色的油泥,一下覺得有點噁心,猛地站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地在被碰到的地方拍了幾下。

  拍到衣服上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竟然已經不是警服,而是一件已經因為褪色嚴重而無法再分辨顏色的外套!

  這一發現讓他完全僵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什麼了?」身後有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問了一句,葉勳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別人。

  他轉過頭,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除了他身後這個人,屋子中間的一張條桌兩邊還分別坐著三個人,說話的是個老頭,或者說看起來是個老頭。

  這人面相不老,但山羊鬍子留了老大一截,看著跟個小老頭似的,正衝他繃著個臉。

  山羊鬍子對面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人五十來歲的樣子,穿得很時髦,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男人看上去三十多歲,只盯著桌子出神。

  「柯陽!」見他半天沒反應,山羊鬍子輕輕咳了一聲。

  

  柯陽?這讓葉勳更沒法出聲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是叫這人?

  「陽哥你怎麼了?」身後的人也急了,湊了一步過來,壓低聲音,「你看到了沒,這可是大生意,你想搞砸麼!」

  葉勳這才明白過來,這聲柯陽是在叫自己。

  「你們……」葉勳實在想不通自己究竟是碰上了什麼情況,一覺醒來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看到人了沒有?」山羊鬍子輕輕拍了一下桌子,繼續追問。

  「這不一屋子人麼……」葉勳被這種莫名其妙地追問弄得有些煩。

  老頭對他的回答顯然有點始料不及,頓了一下:「幾個?」

  「……五個。」葉勳懷疑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就這麼幾個人都數不明白麼。

  

  沒想到他這句話一出口,本來坐著的女人突然跳了起來,非常驚慌地向四周看了看,猛地尖叫著撲向山羊鬍子,一把掐在了他脖領子上:「天哪——在哪裡!他在哪裡——」

  「大姐,冷靜!冷靜!」葉勳身後的人趕緊跑了過去,把女人從山羊鬍子身上拉開,又回過頭看著葉勳,「在哪?」

  「什麼?」葉勳發現坐在桌邊的那個男人在這一陣混亂中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始終靜靜地坐著。

  「多出來的那一個在哪!」山羊鬍子有點想發火了,他不明白一向聰明並且反應極快的柯陽為什麼今天跟夢遊似的總是迷迷糊糊。

  

  儘管葉勳覺得眼下的事他無法理解,可還是有些回過味兒來了,他開始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看他們這意思,這屋裡似乎並不像他看到的那樣是五個人,似乎是多了一個人,而這人只有自己能看見?

  如果一定要說有一個人是多出來的,是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那就只有他了。

  「是說他麼。」葉勳往桌邊男人的方向指了指。

  「天哪——」女人又尖叫起來了,情緒有些失控地向門外跑去,混亂當中一腳踢到了那男人正坐著的凳子上。

  

  凳子完全不受力地應聲而倒,男人卻依舊保持了坐姿,彷彿被踢倒的並不是他正坐著的凳子。

  葉勳吃了一驚,而緊接著在山羊鬍子和穿著對襟棉襖的人都起身去追那女人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過的男人慢慢地站了起來,衝他微微弓了弓腰,轉身向門外走去。

  一縷夕陽從門外投進屋裡,男人走進這片淡淡的光芒中時突然有了變化,他的身影漸漸淡了下去,還沒等走出門,就完全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葉勳看著眼前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消失不見了的男人,站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這麼詭異的場面,這是人是鬼?

  自己究竟是碰上了什麼事!

  

  柯陽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頭疼,想多睡一會,偏偏上周師傅接了個活,錢給得不少,說是個富婆,最近總夢見早前兒死了的老公,弄得心神不寧的,想讓大師給開解開解。

  富婆是讓他們上門,但師傅不肯,說是她不能過來就算了,一副不稀得賺你這點錢的樣子,其實柯陽很清楚,這就是抻一下,讓人覺得譜這麼大的半仙兒,一定是真半仙兒。

  這麼抻了快一個星期,富婆扛不住了,說是今天就要過來。

  於是柯陽只得按點起來了,給師傅把行頭給準備好,等著人來。

  

  富婆一進門,柯陽就看到了她身後跟著的男人。他心裡一陣煩躁,就知道一頭痛準沒好事,好在這人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企圖,也許只是因為放不下某些東西,感情,或者別的什麼。

  這場戲的主角是師傅,在告訴這富婆她身邊有人之前,要由師傅裝模作樣地先折騰一會,燒點符,念點咒之類的,然後他再適時地裝一把鬼上身。

  不管能不能看到東西,柯陽都是裝。上身這事挺邪乎,他輕易是不會做的,甚至不太願意跟那些東西交流。偶爾能看到鬼的所謂靈異體質,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師傅在信口開河的時候能稍微靠點譜而已。

  陰陽兩相隔,柯陽不願意去做這個傳遞消息的信使。

  

  但是今天有點不尋常,見到那男人的第一眼起,柯陽就覺得自己身上有點發虛,師傅裝神弄鬼還沒裝到一半,他就扛不住睡了過去。

  而且這一睡就挺沉的,師傅裝神弄鬼唸唸叨叨的聲音很快地在他四周消失了。

  

  醒過來的一瞬間,周圍一片漆黑,挺安靜,柯陽心裡一緊,迷迷瞪瞪地想著完了,天都黑了,這要耽誤了事,師傅必定念叨得他半個月沒有安生日子過……

  但幾秒鐘之後他就清醒了過來,就算是自己睡著了,又不是死了,還能叫不醒嗎?

  沒理由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下讓自己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人還全都走光了。

  

  柯陽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眼睛適應黑暗。

  他能聽到從屋子外面傳進來的聲音,有人在說話,但離得挺遠,聽不清說什麼。

  過了一會,他終於適應了黑暗,藉著窗口透進來的微弱的燈光看到了眼前的情況。這不是師傅家了,這是一間……辦公室,四張辦公桌兩兩相靠著擺放著,牆上貼了很多照片。

  他看到了牆上的電燈開關,幾步走過去按了一下。

  隨著燈光一下灑滿了這間不大的辦公室,柯陽看清了整間辦公室,同時也被椅子上掛著的一件外套嚇了一跳,他從小到大最怕看到的就是這玩意兒。

  是件警服。

  

  接著他根據牆上的照片和張貼著的警民魚水情之類的海報判斷出了一個他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他在師傅家打了個小盹兒,然後在派出所睡醒了……誰又犯事了?

  得趕緊走。

  柯陽沒功夫多想這是怎麼回事,總之不能莫名其妙待在派出所裡,他拔腳就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還沒等伸手開門呢,門突然自己打開了,一個身形彪悍的警察捧著個飯盒走了進來,柯陽差點想扭頭就跳窗了,但這警察一開口,卻讓他打消了逃走的念頭。

  

  「小葉,」那人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打開蓋子,柯陽聞出來是辣子雞丁,那人很滿足地湊在飯盒邊聞了聞,看了他一眼:「怎麼還沒回去,今兒你不值班啊,不是說要回家去陪老太太吃飯麼?」

  「……這就走。」柯陽不敢多說話,他還沒弄明白眼下的狀況,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手機。」那人指了指他剛坐著的那張桌子。

  柯陽看了一眼,有個手機放在桌上,他過去拿上,也沒跟那人說再見什麼的就直接跑出了辦公室。

  秦偉有點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挺乾淨的啊,什麼地方又招惹了葉大少?著急忙慌地跑得跟見了鬼似的。

  

  東城區龍泉派出所。

  這是柯陽跑到街上之後回過頭看到的牌子。東城區?他有些犯迷糊,雖說在這個城市裡長大,但因為這實在是個不小的城市,住在北城的柯陽記憶裡,自己來東城區的次數加起來超不過五次,現在一覺醒來居然會在東城區的派出所裡……

  他看了看手裡拿著的手機,這肯定不是他的手機,他根本就不用手機。

  而且這還是個沒電了的手機,他按了半天也沒能開機。

  他擺弄了幾下,手機屏幕上突然滑過一個人影,理論上是他自己的,不過他卻很快地舉起手機,對著自己的臉看了半天。

  直到跑了一大截路找到個商場,衝進了廁所裡,他憋在嗓子眼裡的一句「我靠!」才輕輕地吐了出來。

  柯陽盯著鏡子,這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嗯,開新文了,謝謝繼續捧場的妹子,麼麼。

你們肯定已經習慣我日更了,但是此文大約要隔日更幾天,因為從上月18號到這月11號我都忙得半死,存稿不夠……

不過也就幾章的事,後邊就好了。

2

2、差點砸了大仙兒的招牌 ...

  一個發了福的女人,而且是一個受了刺激的發福女人,力氣是相當驚人的。

  柯涼山幾乎拉不住這女人,他倒不是有多敬業,非得把這女人的事解決了不行。

  他拉這個女人一是怕她瞎竄出去會出事,這小道拐出去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就她這精神狀態非撞車不可,二一個就是他還得從這女人手上拿出錢來,現在不拉回去安撫好了,沒準人家就一扭頭不認帳了。

  「胡太太,」柯涼山抓著她的胳膊,憋著勁往回拽,又給站在一邊的傻三兒使了個眼色,「你別害怕,這地界陽氣盛,他就算是有惡念也不能做什麼……」

  傻三兒也趕緊在背後頂著胡太太,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再說您這麼跑了,這事不也還是沒解決呢麼,他要再出現,沒我們在邊兒上,也不好辦您說是不?」

  

  胡太太盯著傻三兒看了半天,覺得這話還算在理,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在倆人的前後護送之下回到了柯家的小院子裡。

  柯涼山進院子之前拿了張符用手指夾著,嘴裡念叨了一會:「沒事,進來吧。」

  回到屋裡的時候,柯涼山發現柯陽居然還在屋裡傻站著,他有點氣兒不打一處來,這孩子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一點忙不幫也就算了,還盡壞事!

  看見了東西,居然直接就說了出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之前柯陽每次都是很隱晦地給個暗示說這屋裡有東西,坐著還是站著之類的就算完事,今兒愣是把方向都給指出來了,把金主嚇得半死。

  

  「還在不在!」柯涼山這會也沒工夫罵他,只是先一步進了屋壓了聲音問了一句。

  「消失了……」葉勳指了指門口,他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知道了眼前這些人在做什麼,這老頭兒就是個傳說中能通陰陽的半仙兒。

  理論上說,這是封建迷信活動,是行騙,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今天碰上的這事似乎並不完全是騙人,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夕陽中瀟灑地化為分子,然後消失不見。

  柯涼山趕緊把他的手按了下去,簡直要氣哆嗦了,明知道那女人被這事嚇著了,還指!他瞪了柯陽一眼:「你跟這呆著吧!」

  

  一會上身的事看來是不能指望柯陽了,他這樣子非搞砸不可,柯涼山把胡太太安頓好,沖傻三兒使了個眼色。

  傻三兒會意,拿過張椅子坐在了屋子中間,今天這上身的活得由他來做。他掃了一眼在一旁站著的柯陽,這小子倒是很平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只是怎麼看都跟平時有點不一樣,可到底是哪兒不一樣了,他又說不上來。

  

  柯涼山抓了點香灰往屋裡幾個角落都撒了點,然後念叨了幾句,葉勳在一邊跟聽外語似的,也不明白說的是什麼。

  傻三兒瞅準時機,突然睜大了眼睛,含混不清地喊了句什麼,然後猛地往後一靠,身體挺了一下,接著就癱軟在了椅子上。

  葉勳著著他雙眼緊閉,眼皮子卻一直微微地顫個不停,有點想笑,把頭偏開了,裝神弄鬼裝得這麼明顯也敢出來騙人,道行也太淺了點。

  

  傻三兒斜眼瞅見了一邊柯陽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裡有點不樂意了,要不是你今天跟嗑了過期藥似的,我能這麼臨時被抓了壯丁麼。

  其實他平時也沒少看柯陽裝鬼上身,的確不是這麼誇張,以前他還覺著挺帥來著,只是他實在學不來柯陽那種淡定范兒,人家那是真被上過身的,而自己只能往摸了電門的方向發展。

  至於一開始喊的那一句,估計只有他自己能聽明白了,他喊的是——哎喲餵我想吃烤全羊了。

  胡太太倒是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她剛被嚇得夠嗆,現在根本沒敢拿眼往傻三兒身上瞅,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自己腳尖,手一直在自己胸前掛著的小玉佛上來回摸著。

  

  葉勳雖說心裡有一大堆的莫名其妙,但還是打算耐著性子等他們這場「表演」結束。

  坐屋子中間那人跟犯了病似地抽搐了一會,脖子往後一仰,不動了。又過了差不多一分鐘時間,他才慢慢地坐正了身體,兩眼發直地盯著那女人看。

  接下去老頭跟這人一問一答了幾個來回,無非是你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也不肯走之類的問題,而那人的回答卻相當有水平,一水兒的模稜兩可,往哪邊解釋都說得通。

  折騰了一會,那人又是一仰脖子,倒了半天氣兒,跟在水裡憋著似的,然後大抽了一口,慢慢直起脖子,問了一句:「走了?」

  「走了。」老頭也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

  倆人一本正經地配合完了之後,老頭向那女人表示,這事解決了,她的死鬼老公該幹嘛幹嘛去了,女人從包裡拿出了個紅包,塞到了老頭手裡,千恩萬謝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屋,逃難似地奔了出去。

  

  柯涼山捏了捏手裡的紅包,挺厚一摞,他很滿意地把紅包揣進了上衣內袋裡。

  不在徒弟面前數錢是他的老規矩,說是不雅,實際上是為什麼,大傢伙心裡都明鏡兒似的,只不過他這個師父除了有點摳門,別的事辦得都還算地道,所以一直也沒人計較。

  「柯陽你過來。」柯涼山把錢放好了之後轉身指了指柯陽,他今天讓柯陽置辦得不輕,這就打算開始清帳了。

  「是叫我麼?」葉勳猶豫了一下,「我不是柯陽,而且這事有點不對勁……」

  「你少給我來這套哩個啷!想裝被上身了呢吧,你以為你叔不知道你上了身什麼樣啊,」柯涼山火了,一腳踢在凳子上,又瞪了一眼傻三兒,傻三兒一看這架式,趕緊頭一低竄了出去,柯涼山掃了一眼柯陽,「今兒這錢你也甭想著了,正好明天不用去學校,你就給我呆在這好好醒醒神兒,十好幾年折騰出來的招牌差點砸你手裡!」

  

  葉勳有點無語,一個跳大繩兒的還有招牌?

  沒等葉勳反應過來,柯涼山已經出了小屋,把門一帶,在外面反鎖上了。葉勳急了,直接跑到窗口:「大叔,您誤會了,我真不是什麼柯陽,咱能把話說明白了嗎?您這算非法拘禁。」

  「你還來勁了是吧,」柯涼山相當搓火,過去把窗戶也一推,從外邊拍死了,「老子就是拘禁了你了,有種找警察叔叔哭訴去吧!」

  

  葉勳沒想到這窗戶居然不是玻璃的,而是兩塊木板,老頭這一關窗,這屋子直接成了一間小黑屋,光線只能可憐巴巴地透進來幾絲,看上去無比慘淡,他們所裡關小偷的屋子都比這間敞亮。

  「陽哥,」葉勳正發愣的時候,窗外傳來了剛才裝鬼上身的那小子的聲音,「你說你這是何苦來的,今天這是怎麼了到底?我爸就是順毛摸兩把就好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個勁死擰什麼啊……」

  葉勳按了按額角,這是他死擰嗎,他倒是想把這事弄明白了,可人家死擰著不肯聽他解釋!

  「你叫什麼名字。」葉勳靠在窗邊,從木板縫裡往外瞅,能看到那人縮手縮腳地在外邊,跟老頭說不通,興許年輕人能管點用。

  

  「你沒病吧陽哥,」傻三兒愣了一下,敲了敲板子,「你上身了不這樣,你跟我還裝呢?放心吧,我爸讓你氣走了,這會兒沒事。」

  葉勳把外套拉鏈拉開了點,他覺得有些煩燥,每個人都跟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樣子,可他誰也不認識,他也能肯定自己是出了問題,突然擁有了某個本不屬於他的身體。

  「說名字,廢話省略。」葉勳這一煩燥,說話語氣就變了,在派出所問話的調子無意識地滑了出來。

  傻三兒覺得柯陽的確是出了事,這要不是親眼見著這人就是柯陽,他肯定不能相信這人就是柯陽,除了模樣,別的所有感覺都有點不一樣了。特別是剛才這句話,他忍不住心裡一激靈,那種令人生畏的語調讓他不由自主地就老老實實回答了一句「傻三兒」,說完就後悔了,這玩的哪出啊!

  

  「好吧,傻三兒,你手機借我用一下,」葉勳想給自己的手機打個電話,儘管這事有點不可思議,可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樣,那麼這具身體的靈魂也許就在自己的身體裡,他摸了摸這人的衣兜,裡面除了一張校牌,再沒別的東西了,「我要打個電話。」

  「手機?我沒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傻三兒挺茫然,柯陽難道真的被上身了?可以前他見過柯陽被上身的樣子,沒這麼清醒啊。

  「去弄一個來。」葉勳對於這年頭還有年輕人沒手機這事有點不能接受,手機這玩意兒上哪不是人手一個的?

  

  「我哪給你弄去。」傻三兒急了,這會要出院子,肯定被老頭盯上要問,弄不好就得跟柯陽一塊關進小屋裡去。

  「別廢話,去弄,快!」葉勳皺皺眉,他本來想和言悅色一點,但傻三兒看上去就不像個老實孩子,總讓他聯想起所裡隔三岔五就逮進來的不良少年們,「一會再給你細說。」

  「得,我給您弄去,」傻三兒長這麼大沒見過柯陽這樣子,有點發懵,一咬牙,「上回你幫我扛一頓揍,今兒算我謝謝你了。」

  

  傻三兒走開了之後,葉勳對著窗戶站了好一會,才慢慢在屋裡遛達了一圈。這屋子沒什麼東西,就一張八仙桌,幾張凳子,看上去很有年頭。葉勳仔細看了一陣,發現居然是紅木的,這跳大繩兒還挺下本啊……

  除去這些,屋裡基本就沒別的東西了,他在凳子上坐下,開始檢查這人的身體。

  拿手在自己臉上頭上摸這種事,除了洗澡,這還是頭一回,葉勳覺得非常彆扭,特別是當他發現這的確是別人的身體之後……

  頭髮很短,臉上挺光滑,沒長青春痘,左耳帶了一個耳釘,葉勳的手停了一下,又往右耳垂上摸了摸,沒有戴東西……左耳單耳釘?

  上衣是很普通的夾克,裡面是件黑色的毛衣,下邊是條挺寬鬆的運動褲,腳上是跑鞋。

  葉勳掏出那張校牌湊到窗邊看了一下,上面寫著,沙河市第17中學,高三4班,柯陽。

  照片上是個看上去很清爽的男生,嘴角帶著一絲不明顯的笑容。

  

  傻三兒在窗外敲板子的時候,葉勳對這具身體已經有了初步的瞭解,這是個普通的高中生,也許喜歡運動吧,身材很勻稱,他靠在牆上用手指在頭頂位置做了記號,然後判斷了一下,個子跟自己差不多,可能高點。

  「陽哥,」傻三兒輕手輕腳地把窗戶板打開,遞進來一個手機,「你打吧,小點聲兒。」

  葉勳看了一眼正警惕地東張西望的傻三兒,接過電話:「謝謝。」

  傻三兒迅速地轉過頭,眼神裡寫滿了難以置信,謝謝?柯陽對他說謝謝?

  

  葉勳撥通自己的手機號碼時有點沒底,他記得在睡著之前他關了機,如果打過去還是關機,這事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如果沒關機,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是問「你是誰」還是該先找別的開場白?其實他最擔心的,是怕聽到自己在接到陌生來電時的那句「您好,找哪位」……

  要真是這樣,電話那頭的人還是自己,這事就算陷入了更麻煩的境地裡了。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機械的女聲,葉勳心裡猛地沉了一下,居然占線?

  等了一會再打,關機了。

  

作者有話要說:隔日更連我自己都挺鬱悶的,對不住各位妹子了,再堅持一周,等我解放了就好了……

謝謝大家對我一如既往地支持,麼麼!

3

3、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柯陽瞪著鏡子裡的這張陌生的臉,慢慢定下神來。

  這人長得還算不錯,臉上輪廓很清晰,皮膚不算白但卻挺細,這有點不太像警察……柯陽抬手在臉上捏了捏,會疼,看來這是自己的臉。

  直到第三個在他邊上洗完手的人向他投來怪異的目光之後,他才抓著手機走出了商場的廁所。

  這事比他第一次見到鬼還讓人莫名其妙。

  自己不會是還在做夢吧?

  這張臉他從來沒見過,更何況這張臉還配著一身警服,一般情況下他也根本不願意見。

  

  柯陽站在商場外的街邊,檢查了一下身上警服的口袋,掏出來一個火機,一包煙,一個錢夾和一個警官證。

  他首先打開了警官證,這是他第一次摸到貨真價實的警官證,得好好研究研究。

  警官證看起來有點像身份證,正面是張照片,能看出來就是自己剛才在鏡子裡看到的人,也就是現在的自己,只是看起來挺嚴肅,讓他想起了高一軍訓時在他背上連踹了好幾腳的教官。

  照片下邊寫著,葉勳,沙河市公安局東城分局,還有個六位數的警號。

  

  原來這人叫葉勳,柯陽的手指在葉勳的名字上彈了彈,翻過來看了看警官證的背面,發現這東西挺好,姓名,性別,出生日期一應俱全,連血型都寫上了。

  葉勳,三級警司。

  柯陽不懂警銜,但他算了一下,葉勳25歲,頂多也就是個剛轉正的小警察,那這個三級警司也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級別了。

  

  柯陽在路邊蹲下,心裡盤算著眼下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這情況肯定不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感覺完全不同。那是什麼?靈魂出竅?如果說自己的靈魂已經不在自己身上,那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個身體的靈魂哪去了?會在自己的身體裡嗎?

  柯陽慢慢地清理著自己的思路,從小到大,他見的怪事挺多,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基本都能很快冷靜下來,只是今天這事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他從煙盒裡拿了根煙點上,軟包中華,一個普通警察居然抽這麼好的煙……

  

  十分鐘之後他站了起來,倒不是因為想出了什麼,而是因為穿著身警服蹲在路邊抽煙有點太引人注目。他順著這條街往前走,手機在他堅持不懈地反覆按壓之下終於開了機,不過剛一開機就發出了電量不足的聲音。

  緊接著電話就響了,柯陽嚇了一跳,看了一眼來電名稱,顯示是老媽。

  接不接電話讓他有些猶豫,自己不是葉勳,那葉勳他媽肯定也不是自己的媽,而且他沒媽,這事他很清楚。

  但最後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如果莫名其妙丟了自己身體的事不能很快解決,那麼這些關係就是躲也躲不掉的了。

  

  「兒子啊,你怎麼還沒過來?怎麼還關機啊,我打了十幾次你電話了。」還沒等柯陽出聲,電話那邊帶著些埋怨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手機沒電了。」柯陽心裡有點怵,怎麼還有見老媽這出?他連葉勳住哪都不知道,更別說他老媽家了,這要怎麼去。

  「快過來吧,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呢。」葉媽媽催促著,這孩子幾個月也不回一次家,好容易答應了回家吃一次飯,她都準備了一下午了。

  「我有點不舒服……」柯陽咬咬嘴唇,隨便找了個大眾借口。

  「不舒服?」葉媽媽一下緊張了,「哪裡不舒服?你在哪?」

  柯陽立馬後悔了,怎麼能對著人家老媽挑這麼個借口,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什麼能圓過去的話,只得回過頭看了一眼:「在百貨大樓。」

  「不舒服還去百貨大樓做什麼,我馬上叫司機過去接你……」

  葉媽媽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再次自動關機了。柯陽把手機放回口袋裡,輕輕歎了口氣,還叫司機接,看來這警察家裡生活挺小康啊。

  

  沒多大一會,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了柯陽身邊,柯陽對車完全不瞭解,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車,只是盯著慢慢放下的車窗,看到了裡面有個大叔正衝他微笑著:「少爺上車吧,太太都急死了。」

  哎喲,還少爺太太呢,最好能再來個風姿綽約的少奶奶……

  柯陽想了想,也沒多說話,怕說錯了什麼露餡了不好解釋,於是直接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沉默著看著司機把車開出去。

  他不清楚這個葉勳跟司機是什麼樣的關係,乾脆也不再開口,反正說了不舒服,說話少點也正常。

  

  「聽太太說你不舒服,怎麼了?」司機突然開口,聽這語氣,似乎跟葉勳挺熟悉。

  「胃疼。」柯陽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他胃疼好多年了,要裝胃疼的話還是有點經驗的。

  「工作沒規律吧,」司機笑了笑,從後視鏡裡看著他,「一會回家了可別說胃疼,要不你爸一聽又要急了。」

  「為什麼。」柯陽順嘴問了一句。

  「嗯?」司機似乎有點吃驚,回過頭來,「你們爺倆不是一直因為你考警校的事不對付嗎……」

  柯陽一聽這話,知道自己說漏了,偏了偏頭看著窗外,估計葉勳他老爸是反對他做警察的,而且聽起來像是為這事折騰了好幾年:「嗯,一下沒反應過來。」

  司機沒再多說什麼,一路很安靜地把車開了回去。

  

  柯陽下了車就覺得有點不好辦。

  這個葉勳家裡看起來有倆錢,房子是三層單體小別墅,這在房價差不多是以周為週期往上蹦的沙河市來說,算得上可歌可泣了。

  一想到要在這屋子裡對著人家父母裝兒子,還是個完全不認識的人,這高難度的事讓柯陽下了車就邁不動步子了。

  但就算是他站著沒動,人家也沒給他留出多少想招的時間,屋子的門一開,一個女人就跑了出來,伸手就往他腦門上摸:「哪不舒服啊,感冒了?還是頭痛?」

  

  「沒事,就是腦袋有點漲,可能沒睡好。」柯陽往後躲了躲,這個保養得相當好的女人應該就是葉勳他老媽,他按司機的意思,沒說胃疼。

  柯陽躲這一下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很討厭陌生人往他身上動手,特別是臉上腦袋上。

  葉太太並沒有在意這個細小的動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兒子的臉上了:「怎麼沒休息好呢,是老值班吧……唉,你就跟你爸一樣強,誰也不肯服軟……」

  柯陽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沒開口,跟在葉太太身後進了屋。

  

  剛一進去,還沒來得及把一樓這個巨大的客廳看全了,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一邊響起,語氣在柯陽聽來相當膈應:「是不是大少爺賞臉回家吃個飯還得派個車隊去接你?」

  柯陽轉過頭,看到了說話的這人,理論上這人就是葉勳他爹。

  如果不是先聽到了他說話,這人從外表上看起來還算是有點風度翩翩的意思,只是他的話讓柯陽有點窩火,看起來這爺倆的關係實不怎麼樣。

  「你少說兩句吧,兒子今天不舒服,先吃飯,不說這些事……」葉太太打圓場,推了他就往餐廳去,柯陽依舊是順從地跟著走。

  

  這要擱平時,依著柯陽的性子,早直接扭頭走人了,可現在這是別人家,別人的父母,他只是暫時因為某些原因到了這裡,不瞭解前因的情況下,他並不打算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

  可葉勳他老爸顯然並沒跟他同心同德。

  以往他要是開了口,葉勳就是天塌下來只要沒砸了他嘴就一定會回擊,今天破天荒保持了沉默讓他打了一記空拳,有點抹不開,於是並沒按夫人的要求少說兩句,而是又多說了兩句:「干個破警察還幹出這麼多毛病來了,每天不過就是跟居委會的大媽打個交道,也能累出病來,我看你這警校念得也是稀蛋松。」

  柯陽停了腳步,臉上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但心裡蹭蹭往上竄火,這還有完沒完了?

  

  「就不能先吃飯嗎,」葉媽媽有點不高興了,父子倆擱一塊就沒一秒鐘安生的,打葉勳會說話那天起就跟他爸彆扭著,「你倆要吵要爭的吃完了愛怎麼折騰了隨你們,現在這樣還吃不吃飯了。」

  「光等他就等了一個多小時,早餓過頭了,吃不吃都那樣。」葉爸爸揮揮手,乾脆扭頭回了客廳,往沙發上一坐,拿了報紙就看上了。

  柯陽一看這架式,也不想給自己找罪受,本來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呆著就夠意思了,還碰上這麼個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走到門口把門一開就出去了,關門前甩了一句:「我沒胃口吃。」

  

  出了門他撒丫子就跑,也不管葉媽媽在身後喊著什麼,他就想趕緊離開這裡,至於會不會給葉勳帶來什麼麻煩……只能默念一句對不起了,實屬無奈。

  他還記得過來的路,七彎八拐地一路狂奔到小區門外才停了下來。

  他很少這麼發狠跑,感覺有點自虐,好在這身體不是自己的。不過這一通跑下來,發現沒怎麼太喘,看來葉勳身體不錯,誰說他警校念得稀蛋鬆了。

  

  柯陽在圍牆邊靠了一會,慢慢往街上走,他不知道該去哪,葉勳住哪他不知道,只能回派出所湊合一夜,或者……回師父那裡看看自己的身體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這個傻三兒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手機,葉勳只用了五分鐘就被他火燒火燎地給人家送回去了。

  葉勳也沒說什麼,反正電話已經關機,估計這會已經完全沒電了。雖說他不知道打過去的時候為什麼會是占線,但至少說明他的身體還在,沒有像今天那個男人似的,瀟灑地分解在夕陽裡。

  目前來說這就足夠了。

  

  他靜靜地坐在今天消失的那男人坐過的凳子上,天已經黑了,這屋裡倒是有個燈,但開關並不在門邊,葉勳也不願意在看上去並不十分乾淨的牆上來回摸,於是選擇了在黑暗裡呆著。

  之前他試著去弄了一下鎖著的門,門挺結實,厚厚的木板上連縫隙都沒有,想弄開挺難,窗戶雖說看上去有些單薄,但裝了鐵條……總之現在想出去不是易事,他只能趴在桌上給自己順順頭緒了。

  不過理也是白理,就是打個瞌睡的事,醒來就跟靈魂出竅了似的,橫豎是想不明白。

  

  趴了沒多大一會葉勳就覺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怎麼了,胃有些難受。他很少生病,胃疼更是從來沒有過,小學的時候有過一次,不過那次算是吃撐著了。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健康,小肌肉還挺結實的孩子居然會胃疼。

  葉勳按著胃,這種胃裡既像是被擰成一團,又像是有刀在刮的疼痛感蔓延得很有速度,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他就覺得吃不消了,冷汗從額角滲了出來。

  

  「陽哥。」傻三的聲音從窗邊傳了過來,葉勳都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開的窗。

  「幹嘛。」葉勳咬著牙應了一聲。

  「過來,」傻三壓低聲音,「喝點粥,過飯點兒了,不墊點東西一會你該胃疼了……」

  葉勳皺了皺眉,果然,還是個老胃病,他有點無奈:「你來晚了,已經疼了。」

  「靠,這段時間不是好點了的嗎,我以為沒這麼容易犯了呢,」傻三兒把手伸進了鐵欄杆裡,啪地一下打著了火機,「你怎麼不開燈?」

  「沒找著開關,」葉勳站了起來,「開關在哪。」

  「你……」傻三兒愣了起碼一分鐘才慢慢開口,「你真不是陽哥。」

  「都說了我不是,」葉勳按著胃,腰都有點直不起來了,「開關在哪?」

  「……桌子後邊的牆上。」

  

  葉勳往牆上摸了一下,碰到根繩子,一拉,燈亮了:「你們這什麼年代的房子,開關居然是這玩意兒。」

  「你在這兒長大的你問我……」傻三兒收了火機,雙手扒著鐵欄杆跟探監似地把臉擠在欄杆中間盯著他看,「我說,我知道陽哥總碰上邪門的事,可今兒這事也忒離譜了,你說你要不是陽哥,那你是誰?」

  葉勳沒回答傻三兒的問題,他突然覺得有點睏,胃疼鬧得他身上發虛,坐回凳子上之後就眼睛就開始發澀,他枕著胳膊趴到桌上,悶著聲音回了一句:「別吵,我睡會。」

  

作者有話要說:隔日更的我又出現了,一開坑就隔日更對不住大家,請大家理解一下,麼麼。

謝謝大家對新坑的支持!!嗯哼!

4

4、這事沒完了啊 ...

  柯陽的常用交通工具一般是三種,公車,自行車,腿。

  不過現在他正坐在出租車上。

  從東城到北城,公車得倒三次,時間至少要用兩個小時,在看到葉勳錢包裡的錢之後,柯陽覺得打車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柯陽鬆了鬆警服的襯衣扣子,葉勳的警服穿得很標準,扣子扣到頂,勒了他老半天了。

  

  這會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不太堵,司機的車開得挺順,柯陽靠在車門上,看著車窗外不斷劃過的一盞盞燈路帶著一抹暗黃色的光暈消失在黑夜裡,感覺有點累。

  「師傅,您估計得多長時間能到地方?」柯陽問了一句。

  「警察同志,您要是趕時間,四十分鐘我就能給您飆到了。」司機笑了笑。

  「不用,正常開吧,我睡會兒,到地方了勞駕您叫醒我,」柯陽靠到後座上,「別給我繞路就行。」

  「您放心,我也不敢哪,睡吧,你們警察辛苦啊……」

  司機還絮絮叨叨說了點什麼,柯陽沒聽清,他睡著了。

  

  葉勳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著的,他沒動,因為他發現自己既不是在小黑屋裡,也不是在自己家裡,而是以一種很彆扭地姿勢側倒在某輛車的後座上,後背和腰都擰酸了。

  定了一會神他才慢慢地坐了起來,按著腰,看著駕駛座旁邊正在蹦字兒的計價器,這又怎麼了?

  「警察同志您繼續睡,還有一陣兒呢,路不太好,是不是把您給顛醒了啊?」司機回過頭來衝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警察同志?

  葉勳沒說話,迅速低下頭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他又回來了。

  

  「這是要去哪?」葉勳問了一句,伸手在自己的口袋裡摸了一陣,東西都在,證件也在,他猛地鬆了一口氣,又活動了一下身體,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只是因為剛扭著倒在後座上,現在身上有些發酸。

  「……您不是要去17中邊上的丁家小街麼?」司機被他問愣了,車速降了下來。

  葉勳一聽17中這幾個字,立刻反應了過來,看來剛才的事的確是真的,那個叫柯陽的孩子,在自己神奇地進入到他身體中後,也跟他一樣,經歷了同樣的事。

  

  「調頭,去龍泉街。」葉勳給司機重新下了指令。

  柯陽這估計是要回家去看看,而現在身體看起來已經恢復正常,所以葉勳覺得自己需要馬上做的事是回派出所,去今天發生這種古怪事情的現場看看。

  如果他沒判斷錯,這事就是從他在所裡睡著的時候開始的。

  「這還不大一會就到地方了,您不去丁家小街了?」司機跟他確認,以防他是睡迷糊了。

  「東西忘拿了,掉頭吧。」

  

  回到所裡葉勳直接就往自己辦公室裡跑,走廊裡碰到了關所長正披了件外衣服站那抽煙,他匆匆叫了一聲關所,也沒停頓就跑了過去。

  「喲,怎麼這一會就吃完飯了,」秦偉看著推門而入的葉勳,「還是你根本沒去啊,你要沒吃,我這兒還剩點……」

  「叫我名字。」葉勳看著秦偉,順手把他遞過來的半盒涼了的辣子雞丁飯拍到一邊。

  「葉勳。」秦偉挺配合地叫了一聲。

  葉勳直到這時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來他的確是又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他拍拍秦偉的肩,頭回覺得這人長得如此可愛:「再叫一次。」

  「小葉葉,」秦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沒事兒吧,受刺激了?來,到哥溫暖寬厚的肩膀上來靠一靠吧。」

  「邊兒去。」葉勳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手撐著桌面,回想著下午下班前睡覺的情形。

  

  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對勁的,當時覺得困了,打個盹等下班而已,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對勁的,也就是這個困意來得有點奇怪,按說他今天也不忙,頭天也睡得挺好,沒理由這麼早就犯困……而且現在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也是在一覺醒來之後。

  睡覺,沒理由地犯困是個關鍵詞。

  「大偉,今兒我下班的時候你看到了沒?」葉勳把外套脫下來掛到椅子上。

  「看到了啊,我買完盒飯回來你才走的,」秦偉研究了一會葉勳的臉,沒看出什麼不對勁,又走過來伸手在他前眼晃了晃,「你失憶了?」

  

  「我走的時候,不,我走之前……你有沒有看到我有什麼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的?」

  「我想想啊,」秦偉作沉思狀,轉身從飯盒裡捏了塊雞出來,一邊吃一邊嘟噥,「也沒什麼,就感覺你挺累的,我中間進來兩回都沒吵醒你,這要擱往常,你肯定得醒,肯定還得罵我動靜整得太大,上回就關個門聲音大點你不就馬上怒而拔刀……」

  「說重點行嗎?」葉勳打斷他,這人跑題的能力得屬於秒殺型。

  「就睡得比平時沉,也沒別的了,」秦偉把雞骨頭吐到地上,看到葉勳斜眼瞅著地板,他又很迅速地一腳過去把骨頭踢到了文件櫃下邊,「要再說有什麼的話,也就是走的時候挺著急,我感覺我當時也沒惹你啊,看了我跟見鬼了似的就跑。」

  葉勳沒出聲,那個時候應該是柯陽和他已經換了身體,迅速離開不熟悉又有人在的環境是正常選擇。這麼說來,還是睡覺的問題。

  睡個覺能把身體睡丟了,這事真有點讓人恍惚。

  

  一直到回了家,葉勳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之前的狀態,波瀾不驚,平淡如常。葉勳脫了衣服站到噴頭下,對著鏡子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傷口或是別的痕跡之類的異常情況。

  暖暖的水流在他身上劃過,他的情緒慢慢鬆弛了下來。

  這也許是老天跟他開的一個玩笑。

  

  洗完澡之後,葉勳披了睡衣回到客廳,把手機充上電,一開機連震帶叫的進來了二三十條短信,葉勳皺了皺眉,全是老媽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他看了幾條,內容很一致,就是問他今天怎麼能因為老爸幾句話就連飯也不吃就跑了,問他身體不舒服好些了沒……

  

  他倒到沙發上,手指在太陽穴上一下下敲著。

  這個人看來不但幫他回了家,還幫他跟老爸鬥爭了一把。他不知道事情該怎麼收場,他跟老爸基本見面就要夾槍帶棒地吵上幾句,但還從沒來有過甩手就走的情況。

  這下好了,老爸本來看見他就全身上上下下哪都氣兒不順,現在估計更上一層樓了。

  「柯……陽……」葉勳輕輕念了一遍柯陽的名字,歎了口氣,「你挺囂張啊。」

  

  「陽哥?」傻三兒終於幫柯陽申請到了特赦令,以他胃病犯了為由打開了小黑屋的門。

  柯陽正趴在桌上睡著,他過去晃了好幾下,柯陽才揉著眼睛慢慢抬起了頭,瞪著傻三兒看了半天,說了一句:「三兒啊?」

  「啊,是我啊陽哥。」傻三兒點頭。

  柯陽抬手啪地一巴掌拍在了他臉上:「疼麼?」

  「你這不廢話嗎!」傻三捂著臉喊了起來。

  「看來不是做夢。」柯陽站了起來,感覺到自己胃疼了,他按著胃往門口走,真不是夢。

  

  柯陽沒問傻三兒自己為什麼會被師父關了,他去葉勳家把人家父子關係往不可預知的方向上推了一把,那葉勳自然也很有可能在這邊表現不佳而讓師父怒火中燒。

  「那天讓你幫我買的藥呢?」柯陽到院子裡洗了把臉,看了看師父的屋子,亮著燈,估計是正在研習他書架上的某本鬼怪小說。

  「沒買著啊,不是剛出巷口就被梁大臉堵了麼,」傻三兒抓抓頭,「害我那一通跑啊,等跑了一圈回頭再去藥店,人家關門了……」

  柯陽一聽沒藥,胃裡抽了一下,回手往傻三兒臉上指了指:「你丫就是一廢物,搶屎都搶不到熱乎的。」

  「靠,我是沒搶著您要吃的熱乎屎,我對不住大爺您了。」傻三兒也沒猶豫,張嘴就反擊,然後扭頭就蹦到了一邊,柯陽順手甩過來的一個巴掌打了個空。

  「你就長了張嘴,要不說人大臉他妹不要你呢,」柯陽往師父那邊看了一眼,沒再往下說,「屁用沒用……我睡會去,難受。」

  

  柯陽進了屋沒來得及關門,傻三兒就跟著擠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他床上:「陽哥,你不給我解解惑,我這一晚上可瞑不了目。」

  「解什麼惑。」柯陽脫了衣服,幾下蹬掉褲子,把傻三兒推到一邊撲到床上趴著。

  「你今兒這是出什麼事了?」

  「就問這個啊?」柯陽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拿了個枕頭放在肚子上抱著,不知道那個警察看到師父這個蒙事半仙兒做法的場面是什麼反應,又覺得他看到了那個跟著胡太太的男人沒準給嚇得夠嗆。

  「就問這個。」

  「那你瞑不了目了,我抽屜裡有個眼罩,你睜眼兒湊合一宿吧。」

  

  「柯陽你真不夠意思,」傻三兒聽出來他不打算說,相當不爽,他知道只要是柯陽不想說的事,天王老子他老子來了,也甭想問出來,「咱倆尿一個炕長大的,跟我還打埋伏。」

  「打住,誰跟你尿一個炕了,我可沒你一晚上尿七八條褲子的深厚造詣,」柯陽衝他擺了擺手,拉過被子蒙頭一蓋,「哪涼快哪尿去,我真睡了,扛不住了。」

  柯陽睡覺很準時,從小被逼著養成的好習慣,頭一沾枕頭眼皮就打架,哪怕是胃疼還在進行中,他也只是拿了件衣服團成一團塞在肚子下邊頂著,幾分鐘之後就睡著了。

  

  葉勳明顯沒這麼好的運氣,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睡著,只得伸手開了檯燈,拿了本書胡亂翻看。他倒不是不睏,只是現在對睡覺有種很抗拒的感覺,擔心一覺醒來,他又會變成柯陽。

  再說這種事連聽都沒聽說過,他實在是有點思緒翻騰的意思,雖然呵欠連天,卻無法入眠。

  

  手機放在桌頭櫃上,剛過12點,進來了一條短信。

  葉勳覺得應該是老媽的,今天回來之後,一直沒心情給她打電話,而且也不知道柯陽幫他在家裡究竟做了什麼。

  他想了想,拿過手機,卻發現並不是老媽的號碼,是個沒存過的手機號。

  

  我下月結婚,你真沒什麼要說的了?

  葉勳看清了短信的內容,把手機扔到了地板上。

  是於昭,上周剛把他的名字從電話本裡刪掉……他今天才突然發現,跟於昭曖昧了這麼長時間自己居然都沒能記住他的號碼。

  結婚這事於昭早就跟他說過,這會又專門發條短信來幹嘛?

  

  葉勳在床上躺了一會,跳下了床,撿起手機給於昭回了條短信。

  關我什麼事?

  看著短信發送完畢,他倒回床上,還沒躺利索,電話就響了。

  

  「幹嘛?」葉勳皺著眉,不用想都知道是於昭。

  「葉勳,只要你一句話,」於昭的聲音有些發啞,他喝多了都這樣,「就一句話。」

  「什麼話。」

  「就一句話,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動過心?」

  葉勳捏了捏眉心,於昭未婚妻那張溫宛單純的臉浮現在他眼前,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慢慢開了口:「於昭,這事就到此為止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你要如果要結婚,就別再想這些沒用的。」

  「結了婚我們也還可以在一起啊,為什麼就非得分開不行?」於昭的狀態似乎有些激動,聲音提高了不少。

  「別讓我看不起你。」葉勳掛了電話,想了想又關了機。

  被於昭這麼一鬧,葉勳終於感覺到了累,睡意戰勝了擔憂,他拉過被子,閉上了眼睛。

  明天真要再有什麼事,也等睡醒了再說吧。

  

  第二天早上,柯陽是被餓醒的,睜眼的時候天剛亮,胃已經不疼了,就是空得厲害。

  今天是偉大的校慶,老校友蜂擁回校,他可以偷懶不用去上學,本來可以多睡會才起來,結果給活活餓醒了。柯陽伸了個懶腰,真倒霉,早知道這樣,昨天在葉勳家就應該先吃點東西再走。

  他翻了個身,打算迷糊一陣再去找東西吃,不過翻身的瞬間他聞到了枕頭上飄來的淡淡香味,挺好聞……而且今天枕頭特別軟……

  不對。

  

  柯陽猛地一掀被子坐了起來,看著眼前陌生的房間,他憋了好半天才壓著聲音罵了一句:「我操,不是吧!丫沒完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隔日更很慢,追也好,養肥也好都不過癮,咳,過了12號就好了。

我手這兩天好些了,不怎麼疼了,可以繼續碼字了,麼麼。

5

5、居然不是前女友 ...

  又來了。

  柯陽坐在葉勳的床上,看著這間收拾得整齊乾淨的臥室,有點無可奈何,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他現在腦子亂得跟傻三兒那間好幾年沒拾掇過的屋子一樣,拿哪兒不是哪兒的。這睡一覺就變成別人,再睡一覺又變回自己,就跟裝了開關似的,擱誰誰受得了啊!

  柯陽抓過床頭的小鬧鐘看了一眼,六點,他是不用去學校,可今天是週四,葉勳是得去上班的。但幾點上班?上班要做什麼?

  「啊……」柯陽倒回床上,抱著被子來回滾了好幾圈,「大哥,你還是請假吧。」

  

  拿過葉勳放在桌頭櫃上的手機,開了機,柯陽在電話本裡來回翻著,想找找有沒有能打電話請假的人。翻了兩個來回,柯陽放棄了,人家也不可能存個號碼還標明哪個是同事,哪個是領導……除去家人和幾個寫著某大姐括號居委會括號完的號,其餘的全都是名字,分不清誰是誰。

  「大哥要不今兒您曠工吧,對不住了。」柯陽歎了口氣,退出了電話本,要放下手機的時候,看到後台有幾個沒看的短信。

  他猶豫了一下,打開了。

  

  幾條都是一個陌生號碼發的,內容看得柯陽臉上一陣陣發燒,全是充滿了哀怨的相思之苦,看意思是在責怪葉勳狠心什麼的。

  號碼都沒存,估計已經是前女友了吧,柯陽覺得這姑娘挺深情的,說自己結婚是沒辦法的事,可就算結婚了,也還是想和葉勳在一起。

  不過最後一條短信卻讓柯陽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扔了手機就跑出了臥室。

  我明天上班之前去找你,給我十分鐘時間就行。

  

  見鬼了,這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柯陽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好在葉勳家不大,兩室一廳,他迅速找到了廚房和衛生間,人家前女友要上門清算,他完全搞不清狀況,必須在那姑娘來之前出門避難。

  葉勳家乾淨整潔到了柯陽都不好意思碰的程度,刷牙的時候他看著鏡子裡葉勳精緻中帶著幾分沒睡醒犯著迷糊的臉,牙膏沫子甩到了鏡子上,他頓時充滿了罪惡感,趕緊伸手擦掉。

  真不知道葉勳是怎麼讓這屋子保持纖塵不染的。

  

  柯陽站在葉勳的衣櫃前,衣櫃裡的衣服很少,除去一套警服,就是兩三件外套,幾件襯衣和幾條休閒褲了,這對於平時就是牛仔褲和運動服的柯陽來說,有點鬱悶。

  門鈴響的時候,他剛把一件襯衣穿上,扣子都還沒來得及扣。門鈴聲嚇了他一跳,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光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到門後,從貓眼裡往外看。

  門外站著的是個男人,看上去算得上精神,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這人正一隻手撐著門,不間斷地按著鈴。

  

  一看不是女人,柯陽鬆了口氣,不管是誰,好歹不是人家前女友。柯陽在響成一片的門鈴聲中輕輕地靠到了門上,按吧,按吧,按煩了您再順著原路回去就是了。

  「葉勳開門,」外面的人停了手,在門上拍了拍,「我知道你在家。」

  還是熟人?

  柯陽仍舊沒動,越是熟人越麻煩,他現在有一種想躍窗而出的感覺,這個葉勳怎麼一天到晚這麼多事,不是老媽找,就是熟人找!

  外面沒了聲音,柯陽把眼睛再次貼近貓眼,發現這人居然從身上掏出了一串鑰匙,正打算開門!

  

  在那人把鑰匙插進門鎖的一瞬間,柯陽在反鎖和開門之間選擇了後者。

  能拿著葉勳家鑰匙進門的人,自然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不讓別人進門,無論如何說不過去。他已經跟葉勳老爸有過交鋒,又打算今天幫人家曠工一天,現在再把人家朋友鎖在門外就有點太不地道了。

  柯陽咬著牙把門一下打開了。

  

  門外的人對於門突然打開了似乎有點吃驚,保持著舉著鑰匙開門的動作沒變。柯陽開了門之後也沒動,他等著那人開口,想判斷一下兩人的關係再做打算。

  可悲的是,那人看起來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那麼愣愣地盯著他的臉,眼神裡有說不清的情緒,無端端透著幾分悲傷。

  柯陽無比尷尬,扶著門清了清嗓子:「我剛醒。」

  那人繼續看他,讓柯陽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已經不是葉勳而是已經變回去了的錯覺,他抓抓頭髮,轉身往屋裡走,這人不會是有什麼毛病吧?

  剛邁了沒兩步,一雙手臂突然從身後環了過來,緊緊地摟住了他,手在他赤裸著的胸口和小腹之間來回撫摸著。

  柯陽瞬間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全身發麻,汗毛倒立。

  

  於昭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過葉勳了,門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了葉勳從沒扣好的襯衣裡露出來的皮膚,緊實而豐有光澤,對於他來說,這種若隱若現的誘惑無法抵擋,幾乎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他現在只希望能抱著葉勳,能觸碰到他的肌膚,能聽到他的呼吸,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願意再想……無論葉勳對他說過多麼決絕的話,現在他都不願意再鬆手。

  

  柯陽被這個猝不及防的擁抱嚇得頭髮都立起來了,僵硬了幾秒鐘之後開始拚命地掙扎,可惜背後的人跟長在他身上了一樣紋絲不動,粗重的呼吸撲在他耳後,柯陽全身一陣陣發麻,最後不得不喊了一嗓子:「你丫犯什麼病,鬆開!」

  於昭愣了,葉勳雖說脾氣不太好,卻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說過話,他有點驚訝,手上下意識地鬆了勁。

  柯陽趁機抓著他胳膊一掄,把這人直接掄到了沙發上,這因為驚嚇而變了形的半個背摔用葉勳的身體做起來還算順手,爆發力挺不錯。

  

  「葉勳,」於昭靠在沙發上,有點迷茫,「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柯陽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不是該我問你麼,你丫一大清早又摟又摸的……」

  於昭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笑起來還沒完了,最後連眼淚都快笑出來的樣子讓柯陽雞皮疙瘩都快成摞了,半天才一仰頭:「知道了,其實我來找你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再看看你,算給自己做個了斷吧。」

  「……哦。」柯陽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一個男人對著另一個男人說出這樣的話來,怎麼聽怎麼彆扭,他只能模稜兩可地應付一下,心裡就盼著這人能快點了斷完了走人,但又不好直接說,你了斷吧。

  

  「我昨天給你發完短信,就在想,你是會在家等我,還是會躲著我。」於昭對於柯陽潦草的回答並不在意,眼睛也沒再往他這邊看過。

  「短信?」柯陽回想著,早上開機時,收到的短信除了葉勳那個前女友的,也沒別人的了啊。

  「就是說我早上過來找你,」於昭掃了他一眼,他覺得葉勳今天有些反常,或者說,不是反常,這也許是他下了決心不再跟他有瓜葛的表現,「你沒看短信嗎?」

  

  柯陽猛地反應過來,後背的冷汗刷刷地往出冒,合著那一堆短信不是什麼前女友發的,而是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是……前男友?

  他有點艱難地嚥了一下唾沫,葉勳居然喜歡男人!

  「看了,」柯陽都頭髮都快愁白了,他裝著挺自然地樣子邊扣扣子邊往臥室裡走,衝到床邊一把拿過了手機,迅速地翻找短信發件箱,他要看看葉勳跟這個人是怎麼對話的,「你自己倒點水喝吧。」

  關我什麼事?

  他看到了葉勳發過去的唯一一條短信,大致明白了葉勳的態度。

  

  「我的杯子還沒扔嗎?」回到客廳時,那人正熟練地從桌上拿了個杯子倒水,看到他出來,衝他笑了笑,看上去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啊。」柯陽靠在牆邊,盤算著該怎麼讓這人快點離開,他連這人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再扯一會就沒法應付了。

  於昭拿著杯子看了一會,把水喝光了,從桌子下面的抽屜裡找了個袋子裝上,他不是傻子,他瞭解這個男人,葉勳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再說下去已經沒有意義:「我帶走了,留個念想。」

  「好。」柯陽依舊靠著牆,臉上沒表情,心裡卻澎湃得很,一直念叨著,快走,快走……

  

  「你真的沒話對我說?」於昭打開門,把鑰匙放到門邊的鞋櫃上。

  柯陽差點脫口而出你真他媽囉嗦,但他還是控制住了,吸了口氣,壓著煩燥沖那人微微一笑:「照顧好自己。」

  於昭頓了頓,歎了口氣:「一直是我對你說這句話,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對我這樣說,謝了。」

  

  柯陽倒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對付過去了。

  「太刺激了,」柯陽對著天花板感歎了一句,想想又補充了一遍以強調語氣,「真是太刺激了啊……」

  葉勳是個Gay,這真是讓人意外了。

  

  傻三兒拎著油條豆漿進了院子,看到老頭正在院裡假模假式地打太極。

  他也沒見過老頭拜師,反正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就這麼在院兒裡練上了,當然,如果老頭不說,誰也看不出來他打的這是太極拳。

  當時他說這是太極拳的時候,傻三兒還記得柯陽眼睛都快瞪掉了,說了句師父您這柯式太極恐怕在我有生之年都沒法讓它發揚光大了,這看著有自殘的嫌疑啊。

  就為這句話,柯陽被老頭拎出去拿自行車在後邊攆著愣是繞護城河跑了一圈。

  打那以後,再看到老頭打太極,他倆都視而不見了。

  

  「陽哥,吃早點吧,豆漿還熱乎。」傻三兒推門進了柯陽的屋,看到他正站床邊提褲子。

  「怎麼不敲門。」葉勳迅速扯過一件運動衫套在身上,有點無語。

  早上一睜眼發現自己居然又變成了柯陽,葉勳都快崩潰了。

  而且他還睡在了柯陽堆滿了各種衣服褲子襪子的床上,這些衣服也不知道洗沒洗過,也不疊,就那麼胡亂團著,估計上床的時候就把衣服往邊上一推,扒拉出一塊空地能睡下他自己就成。

  「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想讓我看到就鎖門啊,」傻三兒滿不在乎地晃到他身邊,笑得挺燦爛,「你是不是昨晚上尿床了。」

  

  「你腦袋被飛機膀子刮了吧。」葉勳沒功夫答理他,低頭在穿在身上的這件運動衫上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兒,看來是乾淨的。

  「這都被你發現了?」傻三兒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地挺舒坦,「昨兒扇我那一耳光,我看你胃疼的份兒上沒跟你計較,沒成想今兒一起來發現讓你抽腦殘了,你說說,你是不是下半輩子得養著我了。」

  葉勳沒回答,轉身就往屋外走,傻三兒在後邊喊:「哪兒去?

  「……學校。」葉勳急著要出去,他必須出門打個電話,然後回家,他得去上班,最近在考核,他不能出差錯,必須聯繫上已經在他身體裡的柯陽。

  「你才被飛機膀子刮了吧,咱學校校慶啊,有你毛事,」傻三兒跟著拎了豆漿油條出來了,「你趕緊吃了,一會又胃疼。」

  

  「校慶?」葉勳愣了愣,接過了傻三遞過來的油條,咬了一口,發現這比他家樓下店裡的好吃,「哦,我忘了……那我出去一趟。」

  「去哪?」傻三兒一直跟著,柯陽出門一般都帶著他,他都習慣了,這會就準備跟著出門。

  葉勳也發現了傻三兒準備跟著他的苗頭,有點頭大:「挺遠,我要去趟東城。」

  「東城?」傻三兒半根油條咬嘴裡,瞪著他,「去幹嘛?」

  「別管了,你跟家呆著吧。」葉勳對著柯陽房間窗台上放著的牙具下決心,雖說牙刷就是柯陽的牙刷,嘴和牙齒自然也是柯陽的,可感覺是自己的,這跟讓他用別人的牙刷一樣讓他難以接受。

  「行,我不管,」傻三兒一看他沒有帶上自己的意思,有點洩氣,「你怎麼去?」

  「什麼怎麼去,打車去。」

  「喲,」傻三兒撲過來勾住他脖子,「你哪來的錢?」

  

  葉勳這時才想起來,身上這套衣服是早上他才穿上的,兜裡沒錢,而昨天柯陽穿的衣服他摸過,除了校牌,連張紙片都沒有……這孩子身上不會連錢都沒有吧!

  「錢呢?」葉勳簡直要暈了,看著傻三兒。

  「最後十塊不是借我了嗎。」

  「那先還我。」葉勳伸手,東城太遠,打車沒有四十到不了,但十塊錢起碼能先打個電話,然後再坐公車過去。

  「用光了。」傻三兒喝了口豆漿,笑瞇瞇的。

  

作者有話要說:太忙了,留言也沒有及時回復,我就不多廢話了,大家再堅持兩天就好,麼麼。

6

6、這事得面談才行 ...

  葉勳還是決定出門,沒錢可以想別的辦法,哪怕去找個公用電話打完了再賴帳都行,反正丟人的是柯陽,不是自己,考核要是出了問題,就不是丟個臉就能解決的了。

  經過院子的時候,看到了昨天的半仙兒老頭正在院兒裡光著上身揮舞著膀子,跟游泳似的。葉勳站原地愣了一下,這老頭夠敬業的,立春才不到一個月也不怕凍著,大清早就跳上了,算是加強業務麼。

  

  「要出門?」柯涼山慢悠悠地問了一句,昨天柯陽的表現他還沒仔細問過,一宿都沒睡好,這孩子打小就有點怪,昨天的事如果不是他故意的,那應該是碰上什麼東西了。

  「嗯。」葉勳不打算多說,應了一聲就往院子外邊走,他對這些裝神弄鬼騙錢的人沒什麼好感。

  「去哪。」柯涼山停了動作,又追了一句。

  「隨便轉轉。」

  「早課做了嗎。」

  

  早課?葉勳在院門邊頓了一下,他沒聽懂什麼意思,回頭看了一眼那老頭。老頭快步走了過來,沒等葉勳想明白他要幹什麼,伸手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小子最近越來越不像話……」

  柯涼山剛才打的「柯式太極」動作很大,還有雙手撐地類似雜耍的姿勢,手上沾了不少灰,這一把抓過來,葉勳條件反射一般猛地一甩胳膊,心裡一陣不爽。

  「怎麼個意思?」柯涼山被這一下甩愣了。

  「沒什麼。」葉勳本意不想這樣,但老頭手上一塊黑一塊白的看著實在是讓他渾身難受。

  一邊的傻三兒愣了,柯陽這人吧,說他脾氣有多好倒談不上,但只要是沒有太過份的舉動,他是很少發脾氣的,更別提對師父如此不敬了,這還是傻三兒十來年了頭一回見到。

  

  葉勳轉身出了院子,傻三兒追過去剛喊了一聲陽哥,就被柯涼山拉住了。

  「讓他去,」柯涼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柯陽往巷口走去的背影,他從未見過柯陽有這樣挺拔的身形,「昨晚上你倆聊天了沒有。」

  「聊了一會,」傻三兒有點不甘心地伸頭又看了一眼,「怎麼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

  「也沒說什麼,他那人碰上不愛說的你憋著勁兒且等去吧,」傻三想了想,「他就說自己不是柯陽,以前不也這麼裝過麼……不過……」

  「不過什麼。」柯涼山轉過臉來看著傻三兒。

  「要說這次還是裝的,那也忒像了點。」

  

  柯涼山沉默了一會,又冷笑了兩聲:「我看啊,這事兒沒準。」

  「您可是我親爹,」傻三兒一聽這話,再看看柯涼山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後脊樑一陣發涼,他把背頂到院牆上,「這麼嚇你親兒子有意思麼!」

  「就你那綠豆大點兒的膽子,都趕不上柯陽十分之一,」柯涼山瞅了瞅傻三兒,他一直把這親兒子跟幾個徒弟一塊混養著,也沒嬌慣過,怎麼就能養出這麼個一嚇就哆嗦的孩子來,「成天介跟柯陽屁股後頭跟班兒似的,愣是一點沒學著。」

  「您快別擠兌我了,我這跟著他都把芝麻膽兒練成綠豆的了,不錯了。」

  

  葉勳來過北城,但對北城並不熟悉,這條在丁家小街更深處的什麼什麼胡同,他連名字都不會念,轉了好半天才轉到了胡同口,一路上也沒見著有什麼能打電話的地方。

  他加快了腳步,只能到小街上去找了。也不知道柯陽那邊醒了沒有,如果醒了,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一個十七八的高中生,要真的一時心血來潮跑所裡去幫他上班,那可就精彩了。

  

  「錯了。」一個聲音在葉勳身後響起。

  葉勳頓了一下,過來的時候沒見到人啊,他回過頭。

  沒人,空蕩蕩的小巷一直延伸出去,直到盡頭拐彎,一個人都沒有。他搖搖頭繼續走,什麼亂七八糟的。

  「錯了,」那聲音再次響起,「回去。」

  

  葉勳突然感覺到身體很沉,特別像那天追完小賊之後倒不上氣來的感覺,很疲憊,邁到一半的步子不得不停了下來:「誰?」

  沒有人回答,他的四周並沒有人,耳邊的人聲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嘈雜,如同置身於繁榮昌盛的菜市場,可這些聲音說的是什麼,他卻一句也沒聽懂。

  身體開始發麻,心窩的地方像是被人踹了一腳,放射狀的疼痛漫延向手和腿,讓人喘不上氣來。

  

  柯陽帶著葉勳的手機準備出門,他覺得葉勳應該會往自己的手機上打電話。

  他打算回丁家小街,上次打車走半道變了回去,這次不知道會怎麼樣,這種不知道是靈魂交換還是身體交換的古怪事情,他完全沒有概念,對於時效更是不清楚。

  打開房門時手機響了,柯陽趕緊把手機掏出來,顯示名字是秦偉。

  他本以為應該是葉勳用個什麼陌生號碼打來的,一看是存過的號又有點緊張上了,猶豫了好半天才下決心似的按了一下接聽。

  

  「喂?」

  「小葉,一會別吃早餐了啊,我女朋友蒸包子蒸多了,我給你帶了點。」一個東北口音的男聲從聽筒裡歡快地傳了出來。

  柯陽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人就是在派出所碰見的那個吃辣子雞丁飯的警察。

  「我今天不太舒服,」柯陽聽出來是這個人,鬆了口氣,正好不用讓葉勳曠工了,「你幫我……」

  「哪兒不舒服?感冒了?發燒了?」那人一聽就急了,「我早跟你說了要春捂!春捂!你就顧著得瑟了,這下舒坦了吧!那天關所才剛說了這月考核誰也不能請假!」

  「……我不請假。」柯陽一聽這話有點傻眼,合著現在還是在葉勳的考核期間,要沒這人的電話,他今天都計劃幫人家曠工了。

  「你還能走吧,能走就先來所裡,不舒服的話一會說咱倆下片兒了,你再回去歇著吧。」秦偉也沒讓他多說話,一氣兒都安排好了。

  

  「好的。」柯陽不知道「下片兒」是什麼意思,也只能先答應著,說完這話之後,他突然覺得頭有點暈,他靠到門框上,不會是真感冒了吧……

  「我說,你嚴重不?要不我一會順路過去接你吧?」秦偉有些不放心,又追了一句。

  「我可能……」柯陽順著門框滑坐到了地上,不對勁,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就像是身體裡的力量在被一點點抽空,甚至連意識都有些跟著一絲一絲地離自己而去,他張了張嘴,後邊的話再也沒有力氣說出聲來。

  他想說我可能得去醫院,但他沒能說完這句話就在一種極其緩慢的詭異眩暈中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柯陽覺得隱隱有些頭痛,他靠牆坐在地上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感覺比剛才好些了,他往身邊摸手機,想要告訴秦偉不用來接他了。

  葉勳家是木地板,柯陽這一摸卻摸到了冰涼的青磚。

  這青磚他很熟,就他住了十幾年的頂針胡同,鋪的都是這種帶凹槽刻著字畫的青磚,還經常有老外過來拍照什麼的。

  「這什麼玩意兒……」柯陽都懶得睜眼了,靠牆上說了一句,不用想,這是又跟葉勳換回來了,他現在連罵娘的勁頭都沒有了。

  

  「喲,柯小陽你這是……」一個早鍛煉回來的老頭一身白衣走過柯陽身邊,很矍鑠地衝他一揮手裡的劍,「你是剛回來?喝醉了?」

  「胡大爺早,」柯陽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是住他家對門院裡的老頭,打小就管柯陽叫柯小陽,無論柯陽如何反抗,橫豎是不改口了,「我這正琢磨撬塊磚拿出去賣呢。」

  「你小子就沒個正經時候,」胡大爺樂了,扭頭往前走,邊走邊打了個噴嚏,「我過去找你師父下棋去,你來給我倆泡點茶,還就你泡的茶我喝著順口。」

  柯陽正要答應,一抬眼看到了胡大爺身後跟著的一個飄忽的人影,他心裡沉了一下。這影子很淡,就跟煙似的,彷彿來陣風就能吹散了。

  「胡大爺這段兒身體還好吧。」柯陽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湊合吧,心臟還是不好,醫生讓注意來著,我也懶得去在意,這事兒吧,越上心越來勁,你不想,它就沒了。」胡大爺樂呵呵地在前邊走著,滿不在乎地回答。

  柯陽皺了皺眉,還想說點什麼,那一直跟著的影子突然回過了頭,空洞的眼神往柯陽臉上掃了過來。柯陽沒迴避,迎著跟它對視了一眼。

  這胡大爺身體一直看著挺好,他兒子還一直說老頭特省心,不吃藥不住院的,沒想到會這麼快。

  

  秦偉開著車到葉勳家樓下時,正好看到葉勳從樓道裡走出來,邊走邊皺著眉在自己身上來回按捏著,臉色有點蒼白。

  「怎麼樣?」秦偉跑過去,伸手往葉勳腦門上摸過去,溫度應該是挺正常的,「哪不舒服?是著涼了吧。」

  「別老上手行嗎,」葉勳一下沒躲開,讓秦偉在腦門上結結實實地摸了一把:「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麼,人都說不常生病的人一病了就是大病……」秦偉想伸手扶一下葉勳,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動,小跑著過去把車門打開了,「坐我車吧,你也別開了,一會犯迷糊再撞一下。」

  「你還有沒有一句好話了,」葉勳上了車,把車門帶上,他的確是還有點迷糊,自打一睡覺就和柯陽交換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沒睡覺就直接換了回來,感覺非常痛苦,他不知道這種詭異的變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有點煩燥,「你是不是特別想我出點什麼事?」

  「這是啥話,我就是為了防止出事才鞍前馬後地圍繞著你轉呢,怎麼樣,哥夠意思吧?」

  葉勳沒再說話,靠在椅背上盯著前方的路出神,身上還有點軟,別的倒是沒什麼特別不舒服的感覺了,相比在胡同裡跟惡疾發作了一樣的反應,現在可以用神清氣爽來形容了。

  

  「你倆約會約得挺爽?」一進派出所大門,關所的語氣就挺不給面子。

  葉勳沒吭聲,直接往辦公室裡跑,他身上穿的還是便裝。好在辦公室裡還有一套警服,他得趁關所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緊去換了。

  「關所吃了沒,」秦偉在所裡呆了幾年了,算是老警察,敢跟關所嘻皮笑臉,「我媳婦兒給做了包子,讓給您帶點,嘗嘗?」

  「別給我來這套,你媳婦,你什麼時候有媳婦了,」關所拿了個包子,「你也沒這麼體貼,這肯定是你女朋友做多了吃不完怕壞……」

  

  「挺好吃的吧,」秦偉笑著把包子拿進關所的辦公室,又給他倒了杯茶,「下回再給您帶點餃子,那也是一絕。」

  「你挺閒?」關所斜眼瞅他。

  「報告關所,」秦偉看到葉勳已經換上了警服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今兒上午我跟小葉下片兒,下午是我們組巡邏。」

  這個下片兒,其實就是去派出所轄區裡轉悠,核對戶口啊,查查外來人員,跟居委會大媽聊聊天兒什麼的,實際上就跟放羊了一樣,很多時候就是回家的借口。

  秦偉是覺得葉勳看著沒事兒人一樣了,但總覺得有點不放心,想讓他去醫院看看。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到底哪兒不得勁了?早上電話裡聽著跟不行了似的。」出了派出所大門秦偉就一直盯著葉勳的臉研究。

  「我真沒事兒,你別這麼緊張,弄得我老覺得自己沒一會就得嗝兒屁。」葉勳掏了煙出來點上,給秦偉遞了一根。

  「說真的,早上那會電話裡聽起來你就像要嗝兒屁了,嚇得我這一通趕,」秦偉接過煙也沒點,「真不去醫院?」

  「真不去,你消停會。」

  「那咱真的下片兒?」

  「你下片兒去吧,」葉勳衝他揮了揮手,「車借我用用。」

  「辦事?上哪?我送你,你今兒不對勁,我得講點哥們兒意氣。」秦偉拍拍他肩,又馬上縮回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挺乾淨。

  葉勳沉默了一會,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轉了半天,最後把煙一扔,踩滅了:「你送我去丁家小街,我去找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不出意外的話,13號起會日更了,但是還是有點忙,偶爾可能還是會隔日更,我會盡量日更,更不了的時候會提前告訴大家,麼麼。

手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打字刷刷的,也不用再使用豎著中指這種不文明的姿勢了,嘿嘿。

7

7、警察同志要找你哥 ...

  「哪條胡同啊?」秦偉開著所裡的警車,在丁家小街上轉了四個來回了,穩若泰山地坐在他身邊的葉勳還是沒能確定他要找的是哪一條胡同。

  「我不知道,」葉勳靠在車窗上,他根本不知道柯陽家住在哪條胡同,他沒來得及走出胡同就換回去了,「丁家小街怎麼這麼多胡同?」

  「統共四條胡同,哪麼多了?」秦偉把車停到路邊,「葉少爺您這到底是要找誰,我下去打聽一下得了。」

  「我去,」葉勳打開了車門,往道邊掃了一眼,「你跟車上呆著。」

  

  路邊有個小賣部,一個大媽坐在裡邊哄孫子玩,葉勳過去買了包煙:「大媽,跟您打聽個人。」

  「打聽誰?」大媽一聽這話,再看葉勳一身警服和身後停著的警車,立馬來了勁頭,把玩具往孫子手裡一塞,壓低了聲音,「是不是我們這片出什麼事了?」

  「沒,」葉勳擺擺手,「什麼事也沒出,就是找個人,私事。」

  「哦,私事啊,那你問,這片兒我熟,差不多都能知道點。」

  「您認識個叫柯陽的孩子嗎?」葉勳問了一句,突然有點不安,他來之前非常想要見到柯陽,想弄明白這兩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臨到眼前了,對於真相又猛地有些抗拒,天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這真相還不一定就能在他倆見面後浮出水面。

  

  「柯陽啊——」大媽拉長了語調,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伸手往對面街的胡同指了指,「老柯家的那個孩子嘛,就住頂針胡同,往裡去就是,他家的院在盡裡頭……警察同志,是柯陽犯事兒了?」

  「沒,」葉勳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大媽,「我說了是私事。」

  「柯陽還能跟警察有私事,」大媽有點失望地小聲嘟噥了一句,突然在葉勳胳膊上拍了兩下,指著對面街,「喲,那個就是柯家的三小子,傻三兒,你找他就行,讓他帶你進去。」

  葉勳回過頭,看到了傻三兒嘴裡咬著張一百塊的鈔票正站在路邊看著他們的警車,他心裡一陣不舒服,這孩子不會是真傻吧,不嫌髒麼?

  「傻三兒啊——」大媽撐著櫃檯就是一嗓子,中氣十足嘹亮奔放,扎得葉勳耳膜生疼,「這裡有位警察同志要找你哥呢——」

  

  有警察要找柯陽!

  傻三兒叼著錢,瞪著向他慢慢走過來的葉勳,腦子裡就一句話來回轉著——柯陽殺人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葉勳走到了傻三兒面前,看到他一直沒動,也不說話,就眼珠子來回轉。他有點好笑,張嘴剛問了一句柯陽在不在家,話音還沒落地呢,傻三兒突然一轉身撒丫子就往胡同裡跑,嘴裡叼著的錢掉了都沒顧得上撿,就那麼跟兔子似的竄沒了影。

  「我說,怎麼回事?要不要一塊進去……」秦偉弄不清情況,從車上跳了下來就準備追。

  「說了你跟車上呆著,」葉勳攔住他,秦偉這一副捉賊的架式,還好是下午才巡邏,他們都沒領槍,要不這傢伙估計能拔了槍就沖,「我進去找人,你在這等我……你能不這麼嚇人麼?你這算擾民了。」

  

  傻三兒一進院子就直撲柯陽身上,拉了他就往屋裡拽。

  柯陽站在茶桌旁邊正往師父的寶貝紫砂壺上淋開水,被傻三兒這麼一撲,差點沒把一壺開水直接澆到師父腦袋上:「你幹嘛!」

  「進來,」傻三兒拉著他不鬆手,「我有事兒跟你說!」

  「這是做什麼,瘋瘋顛顛的,」柯涼山看著他倆,眉毛擰到了一塊,「讓你賣的點心呢?」

  「我屎急,回來拉了再去……」傻三兒頭也不回地推著柯陽往屋裡去。

  柯陽想說我屋裡沒廁所,沒等開口就被推進了屋。

  

  傻三兒一進屋就奔後窗戶而去,開了窗就沖柯陽招手:「陽哥,快走!」

  柯陽看著傻三兒臉上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表情,忍不住樂了:「走哪去?你又被誰攆了?」

  「這回不是我被攆!是你!警察在胡同口打聽你呢,倆警察,開著警車來的!」傻三兒看著柯陽不急不慢的樣子急了,「你是不是犯什麼事兒了?」

  柯陽一愣,立馬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葉勳來了。

  

  傻三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管是又推又拽的,柯陽比他勁大得多,費了半天力氣,愣是沒讓柯陽挪窩:「你搞什麼,一會人就進來逮你了!」

  「丫倆警察怕個毛,不跑了,」柯陽往屋外走,傻三兒古惑仔看多了,屁大點事兒就能入戲,他回頭又逗了一句,「不能跑,自首還能爭取個寬大,小爺今兒給你示範一下,學著點。」

  柯陽說完就出了屋,往院裡一站,正好看到葉勳從院門外邁了進來。

  

  雖說跟柯陽已經來回換了幾次,但葉勳一直沒能親眼看到過柯陽的樣子,柯陽屋裡沒有鏡子,只在他的校牌上掃過一眼他的照片。

  儘管如此,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穿著運動服站在院子裡的這個大男孩兒就是柯陽。比照片上要帥很多,頭髮很短,比毛寸長不了多少,臉上依舊是照片上一樣的表情,嘴角帶著點不明顯的笑容。

  看到葉勳時,柯陽的臉揚了揚,正好迎向陽光,左耳的耳釘閃過一道小小的光芒。

  

  葉勳覺得柯陽長得的確很順眼,不過他對小男生沒興趣,何況是眼下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發生的事還沒弄明白。

  可他還是沒來由地愣了一下,是因為柯陽還是因為別的,他就不知道了。

  

  「找我?」柯陽笑了笑,手插在褲兜裡走了過來。

  「嗯。」葉勳也沒多說話,轉身就走。

  在院裡跟胡大爺喝茶的柯涼山看著他倆沒出聲,他本來想問問是什麼事,但在葉勳轉身的瞬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背影他有些眼熟,細細一想,這跟柯陽早上出門時的背影竟然十分相似。

  傻三兒沒這麼多想法,直接追了過去,扒著院牆在柯陽身後小聲喊:「陽哥!」

  「去給師父泡茶,」柯陽回頭衝他抬抬下巴,「一會我帶點心回來。」

  「你……認識的?」傻三兒盯著葉勳,「不能吧!」

  「嗯,認識,」柯陽笑笑,算認識吧,要嚴格算起來,身上都看過了,「要不連說你爹都叫你傻三兒呢。」

  「靠,我哪兒傻了!」傻三兒一聽這倆是認識的,一下鬆了口氣,「我這麼玉樹臨風的,每次照鏡子我都帥得自己不好意思。」

  「你上哪照的鏡子,兩面兒都水銀吧。」

  

  柯陽跟著葉勳一前一後地往胡同外邊走,葉勳不說話,柯陽在後邊也就沒開口。快到胡同口了,葉勳才終於回頭問了一句:「你們這哪兒有能坐著說會話的地方?」

  「包子鋪,」柯陽指了指前邊的老張包子鋪,「正好我還沒吃東西,你也沒吃吧。」

  「不去,味兒太大。」葉勳皺了皺眉。

  「那吃油條去。」柯陽也沒堅持,他對食物沒有要求,吃什麼都沒所謂,按傻三兒的說話,吃什麼不是吃,反正最後都得拉出來。

  「你還吃早點呢,」葉勳突然想起來早上他已經檢查過柯陽身上,連個鋼崩都沒有,「你哪來的錢吃?」

  「這你就不懂了,錢能放身上麼,我的錢要都放身上,早讓傻三兒給我敗光了,」柯陽抓抓頭髮樂了,「都在櫃子裡,那件藍色舊羽絨服裡,下回你再找錢,上那兒找去。」

  

  在小吃店面對面坐定之後,柯陽才終於上上下下把葉勳給打量了一遍,跟在鏡子裡看的感覺還真不太一樣,這個才是真正的葉勳,從靈魂到身體內外一致。

  葉勳比自己之前勾勒出來的形象看上去要更冷淡一些,不過眼神很溫和。

  「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嗎?」葉勳知道柯陽在看他,這小子完全不避諱地盯著他來回掃。

  「嗯,知道,」柯陽拿了根油條咬了一口,本來想拿一根遞給葉勳,但隱約覺得葉勳這人挺講究,於是只是把放油條的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不過你找我也沒用,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覺得……這事也許就是跟你有關係,」葉勳沒動手,他現在不太有胃口,於是點了根煙,「這事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在你家那個破屋子裡看到個……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反正那人不見了,就在我跟前兒消失了。」

  

  柯陽抬眼看了看葉勳,看來他是看到了那天跟在富婆身後的男人,他把油條一截截地扯了泡到豆漿裡:「那屋子也不算破吧。」

  「重點是這個嗎?」葉勳有點好笑地看了看正專心泡油條的柯陽,柯陽的手跟傻三兒不同,指甲很短,收拾得很乾淨。

  不知道為什麼,葉勳總是對手幹淨的人有莫名的好感。

  「那就是個鬼,不過跟這事有沒有關係不好說,」柯陽慢悠悠地,「我不是嚇你,那玩意兒我見多了,要因為能看到這個就跟人換來換去的,我早找根繩子把自己勒死了,誰受得了。」

  

  葉勳聽著柯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些話,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個看上去普通的高中生,面對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態度居然能這麼淡定?

  葉勳有些懷疑這些話的真實程度,但那個男人消失在夕陽裡的場景,卻絕對不可能是他看花了眼。

  「你身邊的人都知道你能看到麼?」葉勳抽了口煙,目光沒有從柯陽臉上移開。

  「就我師父和傻三兒知道,現在告訴你了,省得什麼時候又換過來了嚇著你。」

  「這麼說,這樣的事還真有……」

  「看到了就有,看不到就沒有。」柯陽笑笑。

  

  葉勳之前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想跟柯陽說清楚,但這會卻一下找不到下一個話題了,只得沉默地抽著煙。柯陽倒是不著急,豆漿泡油條慢吞吞地吃得挺歡,就好像這事跟他沒關係似的。

  「你沒有手機?」葉勳一時理不出頭緒,隨便問了一句,這其實挺重要的,倆人現在換來換去的沒個准譜,要能隨時聯繫上才方便。

  「沒,我師父不讓用,說那玩意兒容易招雷,」柯陽低頭頭喝了口豆漿,「卡嚓!連人帶手機都劈成黑炭了。」

  葉勳有點無語,又想笑,半天才接了一句:「你師父真有個性。」

  「嗯,還成,自打練了自創的太極拳之後,個性越來越鮮明瞭。」柯陽點點頭。

  「說點有用的,」葉勳把話題扳回去,他發現柯陽看著挺正經,說出來的話都貧了巴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解決這事,要真又來一次,我怎麼聯繫你?」

  「上你家找去,你不會不認識自己家吧,」柯陽滿不在乎地回答。

  「……算了,我給你買個手機吧。」葉勳歎了口氣,懶得再跟柯陽解釋,這事再來一次,費勁跑半個沙河市,再跑半道又變回去了,沒事瞎折騰。

  

  柯陽愣了一下,抬起頭:「別介,我用不上,讓我師父看見了再抽死我,不划算。」

  「你師父神經病麼,」葉勳手機在兜裡唱上了,他一邊掏手機一邊看著柯陽,「你藏錢不是挺能耐的嗎,藏好就行了,再說這手機也不是讓你用,是我用,懂麼?」

  「懂,我用你的。」柯陽往後靠到椅背上,笑了笑。

  葉勳在這一瞬間有股衝動想問問他左耳單耳釘的事,但還是強行壓了下去,柯陽怎麼看都不像。

  

  電話是秦偉打過來的,估計是等得不耐煩了,電話一接通就聽他嚷嚷:「小葉葉,怎麼回事,在哪呢!要不要哥過去給那小子一個痛快?」

  「沒事了,我馬上過去。」葉勳沒等秦偉回答就掛掉了電話,他得先回所裡,路上就要花一個小時,現在不走,下午巡邏就該耽誤了。

  他掏出筆,拉過柯陽的手,在他手背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我得回所裡了,明天我去你們學校找你,這是我號碼,你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也打電話給我,明白了?」

  「明白,」柯陽喝完最後一口豆漿,站了起來,「對了,有個事忘了告訴你,今兒一大早有個男的上你家找你去了。」

  葉勳正往兜裡放手機,動作頓了一下:「誰?」

  「就昨晚上給你發短信說早上要去找你的人,」柯陽看了看葉勳的臉色,挺平靜,這才繼續說了後半句,「你前男友?」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攻受的問題,我看有妹子在討論,是這樣滴,此文年下無誤,柯陽攻,葉勳受。

由於作者無法接受自己日自己的情形,所以不存在A的靈魂B的身體這種情況,咳咳。

PS,我這兩天基本已經忙完了,明天會繼續更新,謝謝大家支持。

8

8、胡同裡逮著倆流氓 ...

  葉勳對於自己的性向並不在意,也從來不向人刻意隱瞞,但從一個嚴格意義上說來並不熟悉的小男生嘴裡聽到前男友這三個字還是有點彆扭。

  他把煙頭彈進了小吃店外面的下水道:「嗯,他去幹嘛了?」

  柯陽伸了個懶腰,早上那一幕現在想想還讓人倍受驚嚇,但他沒想到葉勳的反應會這麼平淡,就好像他倆說的是葉勳的前女友:「也沒幹什麼,就說想看看你,然後抱了一下,摸了兩把,我給他摔沙發上了,最後他拿了個杯子走人了。」

  「揍他了?」葉勳慢慢往胡同口走,於昭居然有膽對他動手動腳了……不過於昭VS柯陽的話,於昭肯定沒戲。

  「沒,我沒那麼愣,主要是沒想到,給小爺嚇夠嗆,」柯陽回想起那人臨走前有點憂傷的語氣,「我看他意思應該是不會找你了。」

  

  葉勳沒說話,不找了?要換別人,這話他信,於昭不可能,這人面得很,沒那麼容易乾脆利落就走人的。

  「我這麼處理行不行?要不行你就吱聲,我下回注意,別弄得跟上次去你家似的……」柯陽看到葉勳回頭掃了他一眼,迅速閉了嘴,不用說,上次吃飯的事他辦得不怎麼樣。

  「他要是還去,你躲著點吧,」葉勳看到了站在胡同口一臉嚴肅的秦偉,「我得回所裡了,明天下了班我去你們學校找你。」

  「嗯,六點吧,我打會兒球。」

  葉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孩子的心理素質挺無敵,這種情況下還想著打球。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我說,你那個亂得驚天動地的屋子收拾一下行麼,都亂到那種境界了你還住得挺滋潤?」

  「也不行,照傻三兒差遠了,」柯陽一下樂了,眼睛瞇縫著,左耳的小耳釘閃著光,「你是沒見著他那屋,那才叫真境界,我沒個三年五載的都無法趕超。」

  

  「你能不能跟著我的話往下說,我這跟你說收拾屋子的事,你別扯傻三兒,」葉勳看著他,健康的小麥色皮膚襯上這一臉笑容,讓人有點沒脾氣,「你是不是對付你們老師對付慣了。」

  「我們老師不管收拾屋子的事,」柯陽看到秦偉走了過來,沒再繼續跟葉勳貧,轉過身往小街上走,背著身子揮了揮手,「小事兒,請好吧您,一會回去就收拾。」

  「這是你們家親戚?」秦偉看著柯陽晃晃蕩蕩沒個正形的背影,這要是他家的孩子,他立馬就得過去一頓拾掇,非給他扳直了不可。

  「你上哪兒得出這麼個結論來。」葉勳也跟著看了一眼。

  「不是自己家孩子還大老遠過來教育人家收拾屋子啊,」秦偉跨著大步往車邊走,「你啥時候這麼賢惠了,我媳婦都沒盯著我收拾。」

  「那是難度太大被迫放棄了。」

  

  葉勳和秦偉回到所裡之後正趕上下班,倆人到邊上法院食堂裡混了一頓。

  秦偉的八卦特質發作,攆著葉勳打聽柯陽是他家什麼人,在他的印象中,葉勳絕對不是個熱心的人,更不是個管閒事的人。

  葉勳一頓飯就光聽他在那提問,吃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最後他一放筷子很無奈地說了一句:「我新交的男朋友,怎麼,你有意見?」

  「……有啊,」秦偉先愣了一下,接著就樂了,「怎麼放著你哥這麼好的人不要,找那麼個小屁孩兒,真不地道。」

  「那你等著,等心情好了我收了你吧。」葉勳笑了笑,站起來準備回所裡,這樣半真半假的話他和秦偉經常說,秦偉一律當玩笑,從來沒想過,葉勳這些話裡有不少是真的。

  

  巡邏四天輪一次,葉勳一直和秦偉一組,這活不算累,就是不能像下片兒那樣溜號。

  葉勳最不願意上警械室領東西,十幾平米的屋子裡沒窗戶,就一個小換氣扇嗡嗡響著,感覺很壓抑。他們要領的警械就是武裝皮帶,手銬,警棍,加上什麼警笛警繩的,外帶一個無線電台。

  巡邏的警區離派出所不遠,隔了幾條馬路。範圍也不算大,基本上不到一小時就能走個來回了,秦偉一直管這叫壓馬路,聲稱跟自己女朋友壓馬路的時間還不如跟葉勳一塊的。

  「那去跟關所申請一下,改天換你女朋友來跟你一塊巡邏。」葉勳活動了一下胳膊,天還有點凍人,在外頭吹時間長了就覺得身上發酸。

  「算了,咱倆感情多好,哥捨不得你落別人手上遭罪了。」秦偉整了整皮帶,正想再抒點情,腰裡的電台響了。

  龍泉路警區,龍泉路警區報告位置……

  

  「這剛到地方就查崗。」秦偉趕緊拿了電台報告了位置。沒到一分鐘,一輛警車就從路北拐了出來,停在了他們身邊。

  警車副駕駛的窗戶搖了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警察從窗戶裡遞出來一個綠色的小本,秦偉胳膊肘頂了頂葉勳:「你簽字。」

  葉勳接過本子,簽完字之後遞回給副駕駛的人。那人沒接本子,而是摘下了墨鏡,看著葉勳:「之前沒見過你,新來的?」

  「程隊,你是太久不關心我們了吧,這是我搭檔,葉勳,」秦偉湊了過來,拍了拍葉勳的肩章,「這都三司了,怎麼說也得兩三年了啊。」

  「程隊。」葉勳打了個招呼,他聽說過這個人,不過是頭一回見,沒想到這麼年輕。

  

  這人叫程明宇,秦偉跟他說過,他是分局防暴隊的一把手,除去管防暴警察,還負責查派出所巡邏班警察的崗,跟這人打交道要嘴甜,萬一查崗查出什麼紕漏也好手下留情。

  程明宇點了點頭:「今天挺冷,辛苦了,分局領導下午慰問,一會就過來給你們送熱飲。」

  這話是對著秦偉說的,但程明宇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葉勳臉上,葉勳輕輕地轉開了臉,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柯陽看他也是這樣直白而毫不掩飾,但感覺卻完全不同,柯陽的目光單純而陽光,程明宇的眼神裡卻充滿了壓迫感。

  「沒事,我們頂得住,小菜兒,」秦偉笑著靠到車門上,「不過要說能頂,還是程隊牛逼。」

  「別拍,一拍就歪,」程明宇掃了秦偉一眼,「你現在也油得能燉一鍋了,多注意情況吧,我還得接著查崗。」

  「程隊放心!」秦偉拍了拍車門,退開了一步。

  「葉勳是麼,」程明宇戴上墨鏡,臉轉向了葉勳,「名字怎麼寫?」

  葉勳沒說話,掏出警官證遞了過去。程明宇打開看了一眼,把證還給他,說了句開車吧,搖上了車窗。

  車一溜煙地竄了出去,轉眼就消失了。

  

  「你見過程明宇嗎,」秦偉和葉勳沿著原定路線繼續往前走,「好像對你挺有興趣。」

  「沒見過,」葉勳的目光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來回掃著,程明宇那張帶著點傲慢的臉和身上散放出來的強大壓迫感讓他印象深刻,但他不打算跟秦偉討論程明宇,「你說這大冷天兒的巡邏也挺沒勁的,什麼流氓小偷的都躲屋裡不出門了。」

  「那是,咱多不容易,這一身裝備背著,少說二十來斤的……」

  葉勳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秦偉聊著,白話警校裡的段子,腦子裡始終轉著這兩天發生的事。

  

  在沿著龍泉路轉第五圈的時候,葉勳突然被人從背後一把拽住了腰上的皮帶。

  「警察同志!快快快!我們胡同裡逮著倆流氓!你們快去看看!」一個大娘站在他們身後,這種春寒料峭的天氣裡居然跑出了臉的汗,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後邊不遠的一個胡同。

  「走!」秦偉一聽就來了勁,巡邏都快巡睡著了,總算碰上點事。

  

  葉勳跟著秦偉跑到了出事的胡同,他到派出所兩年了,還是第一次在巡邏的時候遇見有人報警,精神也上來了。

  跑到胡同口秦偉突然停下了,手伸到腰上摘警棍。葉勳看了他一眼:「你幹嘛?」

  「抄傢伙啊。」秦偉愣了一下。

  「老百姓都能逮著的流氓你還要抄傢伙,」葉勳斜了他一眼,「一會再跑了,你兜著還是我兜著?」

  「就你猛。」秦偉沒再繼續摘警棍,直接往胡同裡衝了進去。

  

  到了出事的地方,葉勳一眼就看到了兩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被一幫人按在了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還帶著血,估計已經被揍了一頓。

  「怎麼回事?」秦偉中氣很足地喊了一嗓子,圍著的人散開了些。

  葉勳看到了幾個壯漢手上還拎著手臂粗的木棒,他指了指:「先放下,說說情況。」

  「這倆流氓!」一個胖大嫂看到沒有人回答,在人群後面說了一句。

  「耍流氓了?耍誰流氓了?當事人出來說話。」秦偉把手銬拿在手上走了過去,把按著倆男孩兒的男人推開,拎起了其中一個。

  「倆男的抱一塊,還親嘴,還……」人堆裡有聲音傳了出來,但越說越小聲,到後面就完全沒聲兒了,像是不好意思。

  「真噁心!」又有人接了一句。

  「關你什麼事?」被秦偉半拎著的那個男孩兒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操|你個變態!」一個男人突然衝上來一耳光打在了男孩兒的臉上。

  

  「你幹什麼?」葉勳壓著心裡一點點騰起來的怒火,把那男人一把推開,「當著警察面兒你還動手,要不要一會跟我們回派出所聊聊?」

  「就這事?」秦偉鬆開了那個男孩兒,又找了幾個人詳細問了一下情況,總算是搞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這倆孩子在胡同裡租了房住,時間長了就有人發現他倆的關係不正常,其實就是一對同性戀人,說白了不是什麼流氓不流氓的,但這是老城,居民對這種事的接受程度相當低,倆孩子在屋裡親熱的時候被人從窗外看到了,接著就發生了這麼一場鬧劇。

  葉勳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這些居民臉上清清楚楚的厭惡恐懼和那倆孩子一身的傷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倒是秦偉還算是有經驗,跟這些人解釋了半天,這事兒不是耍流氓,也不是變態,這是人家自己個兒的事,是隱私。

  

  「這麼打人就更不對了,退一萬步說,真是流氓讓你們逮著了,也不能拿人當沙包練功夫不是,」秦偉揮揮手讓人都散了,「別看了,這事就這麼算了,我看這倆孩子也傷得不重,你們下手要再重一點,真打壞了人,誰動了手誰進局子,誰也少不了!」

  「這不是變態麼……」還有大媽很不理解,一臉鄙夷。

  「這還真不是,」葉勳沉著臉,聲音很冷,「這還真就是人家的私事,就像你跟你老公在床上怎麼折騰是你們的事,別人管不著一樣。」

  圍觀的人發出一陣哄笑,大媽紅著臉一下沒說出話來。秦偉趁著這會沖那倆孩子揮了揮手:「你倆回家去收拾收拾吧。」

  

  回所裡的一路上葉勳都沒有說話,秦偉也跟著沉默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我說,小葉葉,你是不是覺得這事我處理得不好?」

  「沒。」葉勳說的是實話,這事只能這麼作罷,如果被打的是一對男女戀人,那處理起來肯定不能是這樣,至少是打人者要道歉。

  「那你怎麼了?」

  「沒。」

  「你以前不這樣啊,你這是同情心還是……」秦偉有些迷茫了,「要我說,那倆孩子是挺冤的,可這同性戀畢竟是很多人不能接受的,這也是他們碰上了我倆,要碰上別的也不接受的警察,這事兒還不定怎麼樣呢,沒準還得挨頓嘲笑。」

  「別說了,」葉勳打斷了秦偉,往手上哈了口氣,抬手在臉上搓了搓,「沒勁。」

  「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有什麼話跟哥直說,啥時候這麼矯情了,也不是你的作風啊。」

  「就剛才那事,你覺得噁心嗎?」葉勳沉默了一會,問了一句。

  「還成吧,也談不上噁心,就覺得那是別人的事,跟我沒啥關係,輪不上我管,」秦偉跟在葉勳身後慢吞吞地走著,突然抬起頭,「小葉葉,我說……你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章可能會有錯字,在火車上碼的……

不過……明天挺忙的,我現在出差在南寧,而且,嘿嘿,明天是我的慣例休息日,哈哈哈哈,明天休息一天,正好辦點事,後天繼續,麼麼。

9

9、柯陽有點邪門兒 ...

  「陽哥,今兒咱從胡同那頭去學校吧?」傻三兒扒在柯陽屋子的窗戶上,一臉凝重地看著還趴在床上睡回籠睡的柯陽說。

  「為什麼。」柯陽從堆在床上的衣服堆裡把枕頭拽出來抱著。

  「遛達一會唄,咱倆好久沒散步了……」傻三兒還是很嚴肅。

  「停,」柯陽翻了個身,眼睛睜開一條縫,「傻三爺,說吧,是不是大臉在胡同口堵你呢。」

  「……沒有的事,」傻三兒愣了一下,提高了聲音,「陽哥你這人真沒勁,人就是想跟你交流一下感情什麼的……」

  柯陽從床上坐了起來,斜眼看了一下傻三兒,手衝他揮了揮:「你快歇了吧,我都跟你交流十幾年感情了,就你那點小心思,都寫臉上呢。」

  「寫什麼了?」傻三兒往自己臉上摸了摸。

  「四個大字,還是彩色的,」柯陽跳下床,抓了校服穿上,「陽哥救命。」

  

  梁大臉大名叫梁力,比柯陽大兩歲,因為臉大得很有特點,從小就被人叫大臉。傻三兒小點的時候,一見了他就唱,你看你看,月亮的臉……

  不過雖說梁大臉長得有點不讓人待見,但卻有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叫梁妮。

  傻三兒見了梁妮就走不動道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染妮跟傻三兒倒還算合得來,平時見了也聊兩句兒。但梁大臉就不同了,但凡跟他妹走得近點兒的,都被他歸類到居心叵測一類裡,特別是傻三兒這種從小就長得就不怎麼純潔的,更是一見面就要動手。

  加上傻三兒一根兒筋,再揍你,那也是梁妮的哥哥不是,他偏偏背地裡對梁大臉還搞過兩次打擊報復,當然是偷襲,結果這矛盾就向著無法和解的狀態滑去。梁大臉只要不是很忙,就會抽空在胡同口蹲守傻三兒,要是竄得不夠快,那就是一頓胖揍。

  如果只有梁大臉一個人,傻三兒一般都是躲,實在躲不過了,就扛著,只有梁大臉帶了人來,他才會找柯陽,用他的話說,咱再沒出息,也得咬咬牙先撐撐面子,你不叫人,我肯定不叫人,你要帶了人來,我絕對不單干。

  

  柯陽拎了書包跟傻三兒出了院子,順著胡同牆根走到口上,看到了梁大臉正蹲在對面馬路邊上抽煙,身邊站著蹲著的,有四五個人。

  「喲,大臉今兒這是有點閒大發了啊,帶這麼多人,」柯陽靠在牆邊樂了,伸手在傻三兒腦門上彈了一下,「我說三兒,你要堅強啊,這要都上了,你就得住院。」

  「陽哥,你別擠兌我,我都說了從後邊兒走得了。」傻三兒有點怯,回頭往胡同裡面看了看。

  「廢物,」柯陽活動了一下胳膊,「今兒不能遲到,張伙夫值勤,遲到了還不如讓大臉揍一頓痛快呢,一會出去,你只管跑就是了。」

  「那你呢?」傻三兒開始在原地蹦,天兒冷,這是為衝刺熱身。

  「我什麼時候用你操過心,替你扛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柯陽順手從邊上的垃圾桶裡抽了根從廢窗戶上拆下來的木條,「走。」

  

  梁大臉看到從胡同裡走出來的是柯陽時,有點猶豫,他怕柯陽。

  這片的人都有點怕柯陽,不是因為柯陽能打,柯陽還真沒主動根誰幹過仗,平時見了人也很和氣,他怕的是別的。

  柯陽有點邪性。

  關於柯陽的傳聞挺多,基本都沒有確切證據,但茶餘飯後提到他的事,大家都有些顫,據說是柯陽通靈。

  這要光是別人說說,梁大臉不會信,但他見過一次,雖然還是在很小的時候,可這麼多年還是忘不了。那個攆了柯陽一條街的小混混,在柯陽回頭一揮手的同時,腳在平地上居然像踩空了一樣摔了個大跟頭,起來之後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是被人用腳絆的。

  別說是誰的腳,當時大臉看得很清楚,連塊小石子兒也沒有。

  打那之後,雖說沒再見過類似的怪事,他卻一直不願意再接近柯陽。

  

  傻三兒跑得很快,他別的本事沒有,唯一的特長就是跑,當初進17中也是考的體育特招生。梁大臉這還看著柯陽發愣,那邊傻三兒已經從柯陽身後竄著跑過了馬路,直插斜街,準備沒影兒了。

  梁大臉和幾個朋友一見這情形,手裡的煙往地上一扔就蹦了起來,要追。

  「力哥,」柯陽拎著一動就晃晃悠悠像要散架了的木條攔在了前面,說了句讓人不知道怎麼接茬的話,「我們要遲到了。」

  當著朋友的面,梁大臉特別不願意丟面子,他臉上的肉一橫:「關我鳥事。」

  這話說完就往前衝,雖說比平時沖的速度要慢,但還是很快地衝到了柯陽面前,管他娘的了,他舉起拳頭就打算往柯陽臉上砸。

  「喲,小妮,」柯陽突然把手上的破木條一丟,看著他身後,臉上有點尷尬,「你怎麼在這?」

  

  梁大臉愣了一下,迅速回過頭往身後找,他心疼他妹,最不願意讓梁妮看到他「行兇」的場面。可幾個人回頭四下看了看,卻沒有梁妮的影子,梁大臉猛地想起來梁妮今天值日,早就去學校了。

  他回過頭,柯陽真他娘的該去演戲,臉上表情也太真了點。

  柯陽已經在這一會跑出了十幾米,背對著他跳過花壇之後,右手舉著比了個V喊了一嗓子:「對不住了力哥,我真要遲到了……」

  「我操!」梁大臉一腳踢在地上的木條上。

  幾個朋友一看,追也追不上了,有點不爽,一大早在這兒蹲了半天,居然是這麼個結果:「要不去他們學校外邊守著去……」

  「再說吧,」梁大臉看著柯陽的身影消失在街邊,「傻三兒找柯陽了,這事就沒那麼好辦了。」

  「不就是個高中生麼,有什麼難辦的?」

  「柯陽……,」梁大臉頓了頓,「有點邪門兒。」

  

  柯陽跑到學校的時候,傻三兒已經在大門裡邊跟梁妮有說有笑好一陣了,見了柯陽,他趕緊迎上去:「沒事吧!怎麼著你了沒?」

  「聊你的去吧。」柯陽看了一眼梁妮,她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他回了個笑容過去,梁妮的確是漂亮,不怪傻三兒整天五迷三道的。

  沒等柯陽轉身離開,梁妮已經走了過來。

  全沙河市的校服裡,屬17中的最難看,一水兒的傻藍色運動服,夏天的還好,冬天的往身上一裹,都跟粽子似的。梁妮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能把校服穿得好看的女生之一,她條兒好,柯陽上下掃了她一眼,把目光調開了。

  「柯陽,今天怎麼沒跟三兒一塊啊,我還給你倆帶早餐了,」梁妮手上拿著個小袋子遞過來,依舊是笑著,「快吃吧,一會上課了。」

  柯陽心裡有點蕩漾,和傻三兒把袋子裡的麵包瓜分了,也沒好意思往梁妮臉上看,直接向教室走:「謝了,我還得去抄作業,你倆聊。」

  

  葉勳一整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昨天的流氓事件一直讓心情很糟糕,又總擔心會突然又跟柯陽竄了頻道,做事也有點犯迷糊。

  下午一個群眾來派出所辦分戶,進來張嘴就說:「我要獨立。」

  要擱平時,葉勳肯定能反應過來,會糾正他那叫分戶,可今天他想也沒想就接了一句:「獨立宣言帶了沒?」

  秦偉都快笑岔氣兒了,說小葉葉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葉勳沒心情跟他貧,昨天秦偉問他的問題他沒回答,到今天都還有些彆扭,不過秦偉這人心大,對於這種事情的敏感度很低,沒準已經忘了。

  

  「大偉,幫個忙唄。」快下班的時候葉勳跟秦偉站院子裡抽煙。

  「咱倆沒有幫不幫的,有什麼事只管跟哥說。」秦偉正貓著腰圍著關所的車轉,關所說車有點漏油。

  「你今天晚上要沒什麼事,幫我值班,我幫你值下次的。」葉勳昨天跟柯陽約了時間之後才想起來今天要值班。

  「成,小事兒,我女朋友今天出差了,一個月,我天天值班都行。」秦偉頭也沒抬就答應了。

  

  葉勳開著車到17中的時候,學校已經放學了,一撥撥學生往正往外走。葉勳在車裡坐了一會,感歎完再帥的男生穿上這套校服都算是瞎了之後,有點無聊,打算進學校去找柯陽。

  「幹什麼的?」門衛攔了葉勳一下。

  葉勳一下沒想到合適的理由,早知道就不換便裝了,這會兒只能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晃了晃:「找人。」

  門衛研究了一會證件,還給他,又補了一句:「校領導可能都已經下班了……」

  「不用,只是找人。」葉勳沒再多說話,問了球場在哪直接就進去了。

  

  籃球場圍了不少人,葉勳估計柯陽說的打會球就是打籃球,到籃球場邊上的看台上坐下了。

  柯陽很好認,屬於放在人堆裡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種,不僅僅是因為長得挺帥,還因為身上挺搶眼的氣質。他這會光個膀子正打得起勁,葉勳拉了拉衣領,這種天氣,打個球居然能打到這個程度,也不知道是身體太好還是有點神經了。

  柯陽很招女生,只要球到了他手上,場邊的小姑娘就開始齊聲尖叫,葉勳不得不用手撐著腦袋,堵住一邊耳朵。

  不過葉勳估計自己跟那些小姑娘差不多,他並沒太看柯陽打球,而是一直在看他這個人。這孩子不算壯,但肌肉很結實,膚色也很漂亮,特別是跑動起來的時候,挺有吸引力。

  但葉勳對他的興趣也就到這裡為止了,這還是個高中生,是個小孩兒。

  

  柯陽是在傻三兒把球傳給他的那一瞬間看到的葉勳,他愣了一下,籃球直接帶著風砸在了他臉上。

  「你丫傻逼了。」柯陽捂著鼻子罵了一句,球砸他臉上之後直接彈出了邊線。

  「你想什麼呢,」傻三兒也喊,「這種球都能用臉接……」

  柯陽沒理他,對方發了球,他跟著往回跑,又往看台上瞄了一眼,確定了懶洋洋地靠在看台上,把腿伸得老長的那個男人的確是葉勳。

  原來他不穿警服是這個樣子的,同一個人穿便裝和穿制服居然能有這麼大的差別。

  柯陽衝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已經看到了他,葉勳抬了抬下巴算做回應。

  

  球打完了,柯陽在場邊跟一幫同學說了半天話,才把衣服往肩上一搭,往看台上跑了過來。

  「不是說了六點麼,怎麼來這麼早?」他臉上的汗水還沒消退,在夕陽下閃著光,左耳的耳釘大概是因為要來學校,所以摘掉了。

  「怕堵車,提前了點,衣服穿上吧,別感冒了,」葉勳看了看他身上的汗珠子,「你……要不要先洗個澡?」

  「上哪洗去,」柯陽拿球衣在身上胡亂擦了幾下就開始穿衣服,「我們學校就水龍頭還不夠用呢,得搶,我又不住校。」

  「這麼捂著你不難受?」葉勳皺了皺眉。

  「捂干了就不難受了,」柯陽樂了,笑了一會又看著葉勳,「你是不是潔癖啊?」

  「反正沒有邋遢癖。」

  「你要難受,我就先回家洗,然後再出來……」柯陽想了想。

  「算了,」葉勳站了起來,整了整外套,「請你吃飯,想吃什麼?」

  

  柯陽對食物不挑剔,而且很少在外面吃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吃什麼好:「不知道,沒腐敗的經驗,要不你做主吧,只要是做熟了的菜,我都能吃下去。」

  「行。」葉勳也沒再客氣。

  柯陽跟他一塊往學校外面走,一路都沉默著,快到校門了,他突然扭頭看著葉勳問了一句:「你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作者有話要說:我向天發誓,我不是故意要在明天又停一天的……本來以為這兩天沒事了,結果又來了一趟南寧,明天要坐火車回桂林,今天意外的又重感冒了,有點暈,估計沒法在火車上碼字了,所以……

我對不住各位妹子了,請大家理解。

後天開始就正常了,麼麼。

10

10、小爺不是未成年人 ...

  柯陽是怎麼看出自己心情不好的,葉勳不知道,或者說,他都已經忘了今天自己心情不太好,柯陽問了之後他才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不太有情緒。

  這孩子很敏感,這是葉勳的結論,雖然看上去相當的大大咧咧。

  「你碰上這樣的事還能心情好?」葉勳反問了一句,又想到了柯陽剛在球場上熱火朝天的樣子,「也是,你的確是心情挺好……」

  「這你就不懂了,咱倆不同,」柯陽伸手在外套裡扯來扯去地整理衣服,挎在肩上的書包拉鏈都沒拉,葉勳能看到書包裡亂七八糟一堆捲了邊兒的書,「以後你就明白了。」

  

  葉勳笑了笑,他真沒聽懂柯陽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再多想,伸手把他書包的拉鏈拉上:「吃泰國菜還是川菜?」

  「隨便。」

  「或者吃烤肉?好久沒吃了……」

  「隨便。」柯陽終於整好了衣服,雙手往兜裡一插,書包跟著他走路的節奏晃來晃去。

  葉勳皺皺眉,他最煩讓人選擇的時候人家回答隨便:「讓你挑一個呢,隨什麼便。」

  「我挑?」柯陽笑著看了他一眼,「炒餅,肉多放點。」

  「那就涮羊肉。」葉勳像是沒聽到柯陽的話。

  「這不結了。」柯陽樂了。

  「你胃不好吧,羊肉好像是養胃的。」

  柯陽沒說話,一直到坐到了車上了才開口說了一句謝謝,聲音不大,但葉勳聽得很清楚,笑了笑沒說別的。

  

  葉勳對北城不太熟,開著車在街上轉。柯陽很舒服地窩在副駕駛的位置,手指在車窗上無意識地劃拉著:「你這車多少錢?」

  「嗯?」葉勳盯著路邊的招牌,「不到二十萬。」

  「你上班就兩年多吧,」柯陽伸了伸腿,「警察這麼有錢?」

  「別說廢話,」葉勳終於看到了一家涮羊肉的店,生意挺好,味道應該不錯,「用工資當然買不起,這是我爸送的。」

  柯陽本來想說我看你倆關係也不怎麼樣,還能送你車,話到嘴邊又打住了。

  

  店裡人不少,靠窗的位子已經沒了,倆人最後找了最靠牆角的一個座,坐定之後都沒說話,看起來很像接頭的地下黨。

  「今天找你,就是想把這兩天的事理一理,先說說第一次出問題的時候……」葉勳把身上的大衣脫了,裡面是件灰色的毛衣,柯陽手撐在桌上托著腦袋看他,這人穿便服的時候完全沒有了穿警服的那種冷峻氣質,看上去很……

  「給我根煙。」柯陽靠在椅子上突然說了一句。

  葉勳伸手進兜裡拿煙的時候看了一眼柯陽的校服,他很迅速地把外套一脫,團成一團扔到了旁邊的空座上。

  「你才多大……」葉勳把煙扔過去給他。

  「17,這個跟年紀多大沒關係,跟壓力多大才有關係,」柯陽叼著煙,瞇縫了一下眼睛,「大哥,火機。」

  

  「那天我是在辦公室打了個瞌睡,醒的時候就在你家那個小黑屋子裡了,」葉勳把火機遞給柯陽,「應該是傻三兒把我叫醒的。」

  「我也是瞌睡了,困得厲害,醒過來在你辦公室,一屋子警民魚水情差點沒把小爺嚇死,以為夢遊犯了什麼事被逮局子裡了。」

  「後邊幾次都是睡一覺就出事,」葉勳想了想,「就昨天早上是醒著。」

  「嗯,難受,就跟被揍了一頓似的。」柯陽點頭。

  「你經常被揍麼?」葉勳笑了,柯陽這表情就像是很有經驗。

  「沒少挨揍,」柯陽也不在乎,「替傻三兒扛的就不說了,光我師父揍人,那就是個長期的鍛煉,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要不是我屋離廚房遠,他一準兒能用菜刀劈,我現在都快練出一身上等的硬氣功了。」

  

  「你師父……」葉勳一直沒弄清那個半仙兒和柯陽傻三兒的關係,「只是師父?」

  「當然不只是我師父,」柯陽抽了一口煙,往牆上吐了個煙圈,「他還是傻三兒的爹,傻三兒上邊還有大哥二哥,不過他倆都上班了,不常到院兒裡來……」

  葉勳按按額角歎了口氣,有時候跟柯陽說話挺費勁的,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裝傻:「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是我叔,我從小跟著他住,讓叫師父就叫師父了。」柯陽笑得挺歡實,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你一直跟著他?父母呢?」葉勳猶豫了一下才接著問了下去。

  「不知道,打記事起就跟師父在一塊了,」柯陽的笑容淡了下去,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師父說他倆跟我沒關係,我其實是天上的雷劈下來。」

  「……你師父對雷劈好像情有獨鍾。」

  

  葉勳對著柯陽盤問了十來分鐘,算是快速地對柯陽的身世和身邊的人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沒見過父母,從小跟叔叔長大,叔叔的職業就是半仙兒,當然是蒙事兒半仙兒;朋友不多,平時就跟傻三兒混在一起,因為傻三兒對他知根知底兒;四五歲的時候突然發現能看到鬼魂,打那以後叔叔讓他管自己叫師父,開始在師父蒙事兒騙人的時候幫忙……

  柯陽是個有故事的孩子,葉勳在這不長的十幾分鐘裡明白了他為什麼能在面對這幾天的事時那麼平靜和無所謂。

  「你在我……身體裡的時候,能看到嗎?」葉勳覺得自己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但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表達。

  「看不到,」柯陽笑笑,「挺好的。」

  「那要是再換過來,我看到了,該怎麼辦?」

  「裝沒看到,別去看他們,也不要跟他們交流。」柯陽回答得很快。

  「為什麼?」葉勳點了支煙。

  

  「很……煩,你絕對不願意體會的,」柯陽把臉扭到了一邊,眼神有些無奈,「給我說說你家的事吧,省得我一不小心惹出什麼亂子。」

  「我家很簡單,我爸開公司,我媽不上班在家呆著,我爸一直想子承父業,反對我考警校做警察,所以我倆關係有點僵。」

  柯陽看著葉勳,等著他繼續說,發現葉勳已經開始涮羊肉吃了,他挑挑眉毛:「沒了?」

  「沒了。」

  「……真沒勁。」

  「我平時不回家,生活很簡單,你不用擔心那麼多。」葉勳把羊肉放進嘴裡,還不錯。

  「是麼?」柯陽想起了那個大清早又抱又摸的男人,對於葉勳的話有點不相信。

  

  「是想說於昭嗎,」葉勳笑了笑,「那是意外,而且已經過去了,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不好意思倒不至於,他摸的又不是我……」柯陽抓抓頭,拿筷子在蘸醬裡來回攪著,「我是想說,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前男友或者現任男友什麼的?」

  「沒了,」葉勳抬起頭,覺得柯陽說這些的時候挺自然,沒有對他的性向有別的好奇,也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沒好意思多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了柯陽左耳的耳洞上,「你幹嘛戴個單耳釘?」

  「還能幹嘛,耍帥啊。」柯陽摸摸耳朵。

  「……我是說為什麼打在左耳。」

  「師父說我右耳朵有福,不讓倆都打,打了要……」

  「要挨雷劈的。」

  柯陽一下樂了,笑了好半天:「你這都知道了?」

  「你師父是雷公轉世吧。」

  

  「這個有說法麼?左耳耳釘?」柯陽吃了好幾筷子羊肉才想起來問這個。

  「也沒什麼的,我就是隨便問問。」葉勳低頭吃自己的,柯陽不是,這個是他早就肯定了的,為什麼一定要問,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柯陽盯著他很長時間,突然像是反應過什麼來了似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啊!」

  「你幹嘛?」葉勳讓他這動靜嚇了一跳,正夾著涮到一半的羊肉扔進了鍋裡找不到了。

  「是有那個意思嗎?」柯陽趴到桌上,小聲地問了一句。

  「哪個意思?」葉勳裝傻,柯陽反應還挺快。

  「要不你說你沒事兒問我這個幹嘛,戴耳釘的人多了去了。」

  「你放心吧,我對未成年人沒興趣,別緊張。」葉勳掃了他一眼。

  

  柯陽倒是沒想到葉勳能說出這麼一句來,跟他之前一本正經的樣子差別很大,掃過他臉上的那一眼似乎帶著一絲揶揄,弄得柯陽有點不好意思,張口就說:「小爺不是未成年人。」

  「哦,」葉勳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是在暗示我可以對你有興趣?」

  柯陽一口羊肉叼在嘴裡還沒來得及吃進去就嗆了出來,葉勳看著被他吐回碗裡的羊肉皺了皺眉,柯陽一看他這表情,立馬舒坦了不少:「你丫脫了警服怎麼是這麼個德性。」

  「我怎麼了,我就是順著你話隨口一說,」葉勳把一包紙巾扔到他面前,「擦擦。」

  「擦哪?」柯陽打量了一下自己面前,沒弄髒。

  「你的嘴。」

  

  吃完飯,葉勳從口袋裡拿出了個手機,放到柯陽面前:「卡辦好了,我號碼已經存裡頭了,話費什麼的你不用管。」

  柯陽拿著手機在手上掂了掂:「挺沉,貴吧?」

  「嗯,一斤好幾千,我沒捨得買多了,就買了三兩。」葉勳站起來穿上大衣。

  柯陽拎了衣服和書店跟在他後邊往外走,出店門的時候葉勳回過頭指了指他的衣服:「穿上點兒,別感冒了。」

  葉勳的說話速度不快,聲音一直都很溫和,從他嘴裡很隨意說出來的這句話,聽在柯陽耳裡,有些莫名地感動,就像是羽毛在皮膚上輕輕劃過。

  

  柯陽沒說話,其實他不冷,也許是羊肉吃多了,全身都是熱哄哄的,但他還是很聽話地穿上了衣服。師父也會提醒他注意不要感冒,可聽起來完全詞不達意,一般人聽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牛逼,背個鍋就覺得自己學會金鐘罩了,腦門兒上磕個坑就開了天眼了……

  相比之下傻三兒的就簡單易懂得多了,他會說,陽哥你可別感冒,一感冒準得過給我。

  

  「送你回去,」葉勳打著了車,卻半天沒開,過了一會他轉頭看著柯陽,「我好像找不到你家那個胡同了……」

  「那我開?」柯陽倒是不含糊。

  「你從哪兒領會出這麼個意思的,」葉勳把車倒出停車位,「我是讓你指路。」

  「前面路口左轉,順北小街就回……」柯陽笑笑,伸手指了指前面,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停下了,手在空中定了很短的時間,就迅速地放了下來,接著就閉上眼睛頭往後一靠,枕在椅背上不動了。

  葉勳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發現異常,但腳上的油門還是鬆了鬆:「怎麼了?」

  「沒事兒。」柯陽還是閉著眼,一副困了的樣子,車前方帶著血跡的模糊人影嚇了他一跳,這個樣子的他很少看到。

  「看到東西了?」葉勳輕聲問,車裡開了空調,他還是有些後背發涼。

  「開吧,沒事兒。」

  

  葉勳把車開到了頂針胡同外邊,進不去了。柯陽依然閉著眼靠著,嘴唇抿得很緊,皺著眉,看上去很煩燥的樣子,葉勳沒說話,沉默地看著他。

  柯陽的皮膚不白,是健康的小麥色,但這會臉色卻有點蒼白。

  「我回家了。」柯陽突然睜開眼說了一句,葉勳都沒來及收回停留在他臉上的目光。

  「我送你進去。」葉勳開了車門準備下車,他不放心。

  「別下車,」柯陽一把拽住了他,手勁很大,「你回去吧,這是小爺的地盤兒了。」

  

  柯陽是一路跑回去的,進了院門正好看到傻三兒端了個盆兒在院子裡打水,看到他進來就喊上了:「你上哪去了我靠,打完球一扭臉就沒影兒了!」

  「你回屋去。」柯陽揮了揮手,跑進自己屋把門一關撲到了床上。

  「爸——」傻三兒在院子裡衝著柯涼山的屋子嚎了一嗓子,柯陽這樣子他見過,這是碰上難纏的東西了,雖然他爸也不管事,但喊一聲多少能壯點膽。

  

  女人帶著哭腔的訴說始終在柯陽耳邊揮之不去,細小的聲音一陣陣傳來,他能體會到各種彷彿穿透他身體的刺痛感,淒厲而不甘。

  「別說了,我幫不了你,」柯陽歎了口氣,拉過被子蒙住頭,「我要真有那本事,也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

11

11G++是個酒吧 ...

  葉勳的車在頂針胡同外邊停了足有半小時,抽了兩根煙,把空調溫度再調高了一些,才稍微感覺到了一點暖意。

  他不是個膽小的人,但柯陽剛才的行為還是讓他身上發冷,他不知道柯陽看到了什麼,又會怎樣應對,如果說這是他十幾年來生活的常態,那未免有些太刺激了。

  看到胡同裡一片平靜,他才發動車子離開了。

  時間還早,剛過九點,葉勳本來想回所裡把替他值班的秦偉換下來,但最後卻將車拐上了另一條路,家和派出所都不在這個方向,這是去G++的路。

  

  G++是個酒吧,葉勳就是在那裡認識於昭的。不過G++不是純GAY吧,這也是葉勳偶爾會去的原因,不是怕被發現,而是他的興趣有點特別。

  「你老看直男有什麼意思,過癮麼,」於昭從認識他的時候就不理解這一點,「看上了人家也不會跟你上床。」

  「我就不樂意看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來是GAY的,沒意思。」葉勳說的是實話,第一次見到於昭的時候,他就沒看出來於昭是。

  這算是惡趣味麼?葉勳笑了笑,容易對什麼類型的人感興趣,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儘管最初因為這個傷得自己遍體鱗傷,卻還是不會改變。

  

  今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加班,只想去G++坐坐。

  當然,肯定不是因為想起了於昭,他對於昭始終沒有動過心,這點他自己清楚,於昭能自由出入他家,可始對他的瞭解卻僅限於兩人之間,於昭甚至不知道他的職業是什麼。

  酒吧只是葉勳打發寂寞的地方,特別是這種突然襲來的寂寞。

  在酒吧認識的男人,永遠不可能進入他的生活,這些事,這些人,只屬於他的另一面,平時的生活圈子裡沒人知道的另一面。

  

  到G++的時候是十點,這個時間來還是早了點,酒吧裡人不是很多,散坐在四處的黑暗裡,台上一個男孩兒懶洋洋地坐著,撥弄著手裡的吉它,若隱若現的音符飄蕩在昏暗的燈光裡。

  葉勳喜歡這樣的氛圍,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看著別人或悲或喜,或淚流滿面,或面無表情……當然除了這些,他還會靜靜地尋找別的目光落腳點。

  酒吧裡的男人更性感,也許是因為蛻去了白天沉重的偽裝,顯得更迷人。

  卻也不是每次來都能找到賞心悅目的目標,比如今天。

  

  今天葉勳有些失望,不知道現在還太早了,還是今天運氣不好,他胳膊撐在桌子上,手扶著額角看了一圈,沒有什麼讓他眼前一亮的男人。

  他喝了一口啤酒,打算再坐一會就回去,今天身體沒有出現狀況,也不知道一覺起來會不會又回到柯陽那張亂七八糟的床上。

  他想起了柯陽那張痞了巴嘰又經常會露出沒有保留笑容的臉,還有被他深埋在別人觸碰不到的角落裡的那些無奈和苦悶……

  葉勳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也是會對小男孩兒有興趣的,雖說這個興趣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他們之間這種匪夷所思的詭異交換。

  

  「葉大少,」甜膩膩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後傳來的同時,一個啤酒杯很突然地從葉勳身後越過他的肩放在了桌上,「今兒這麼早。」

  葉勳沒動,看著身後穿著黑色緊身褲和長靴的人繞過椅子一屁股坐到他對面,他嘴角向上彎了彎:「又失戀了麼,一個人出來浪。」

  這人叫何超,葉勳認識他很久了,長得比小姑娘還漂亮,人很好,講義氣,但與義氣極其不般配的是他的一身的娘C氣質,並且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大少爺,你看著我,」何超湊過來,臉都快貼到葉勳眼前了,葉勳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寶藍色眼影,他沖葉勳拋了個媚眼,「老娘像是總失戀的人麼?」

  「好吧,」葉勳笑了笑,「不像。」

  「……可老娘真的失戀了,」何超靠回椅子裡,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操!都他媽吃著鍋裡的看著碗裡的。」

  「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葉勳糾正他,何超眼皮垂著,看得出來心情不好。

  「你說,他本來說得挺好,就想跟我在一起,別的無所謂,這不到半年就想著要結婚,丫這不是毀我麼,要一開始就說好是玩玩,我也不會這麼用心……」何超手指捏著杯子,指尖發白。

  

  葉勳沒出聲,他想說點什麼,想做點什麼,卻發現沒立場,他倆沒有什麼本質區別,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何超需要什麼,安慰?陪著他一起罵?葉勳選擇了靜靜地聽著。

  「你說操蛋嗎?老娘為他出的櫃,現在我媽看見我就跟見了鬼一樣,直接就是拖把上來打,當年我家進了賊被她發現了也沒打得這麼狠……」何超趴在桌上,枕著自己的胳膊,胳膊上兩道紅色的印子清晰可見,「葉勳,要有下輩子,你想做什麼?」

  「人。」葉勳回答他,遞過去一包紙巾,何超抽出一張來按在了眼睛上。

  「男人?」

  「嗯。」

  「你真牛逼,你不累麼。」

  「超超,」葉勳在何超的頭髮上摸了摸,「有些事沒得選,我要說跟你有什麼不同,就是我現在絕不奢望能有一個男人能我和走一輩子,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都大把走不到頭的,何況是兩個男人……看開了這一點,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以前你可不這麼想,」何超揚起臉,眼角還有淚跡,臉上的笑容有點苦澀,「當初誰跟老娘叫囂著這輩子就認準小東了?」

  葉勳不介意何超揭他的底,只是笑笑,喝了口酒:「所以總會有個人讓你醒過來。」

  「還是不同,」何超搖搖頭,「小東對男人沒興趣,對你,就是兄弟之上,你受傷這是必然結果。」

  「你說的,男人都一樣。」葉勳點了支煙,看著慢慢升起的煙霧,心裡有個地方被狠狠刺痛了。

  

  兩人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何超一杯接一杯地灌,沒多久就高了,坐到葉勳身邊靠著他的肩:「就這一次,我也醒了……」

  「超超,」葉勳沉默了一會,拍拍何超的臉:「我送你回家吧。」

  「我想吐……」何超皺著眉。

  「去廁所吐。」葉勳站起來,架著何超往廁所走,他對於嘔吐這種事連想都不能想,但這個人是何超,不能說是他的好朋友,但卻是唯一能在很多時候能體會他內心感受的人。

  

  「你上外邊兒等去,」何超趴到洗手池上,衝他揮了揮手,「別一會把你也弄吐了。」

  葉勳看他能站得住,轉身出了廁所,靠在外面的走廊裡抽煙,想著一會要怎麼把何超弄回去最保險,不會吐他一車都是。

  偶爾一兩個去廁所的人匆匆從葉勳面前走過,葉勳沒心情去看,被何超不經意間提起的人現在在他腦子裡來來去去。

  又有人從他面前經過,邁進廁所之後又很快退了出來,站到了他面前。

  「葉勳?」那人問了一句。

  葉勳把煙扔到地上踩滅,抬起頭來就愣住了。

  這人他只見過一面,但還是馬上認了出來,除了臉,就是這種讓人不會輕易忘記的強大壓迫感。只是他沒想到跟這人第二見次見面會是在G++的廁所門口,這麼一個尷尬的地方。

  

  「程隊。」葉勳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很自然地跟程明宇打了個招呼,雖然他不介意被人知道身份,但面對的是程明宇時,還是有些慶幸G++不是個純GAY吧,畢竟他不願意因為這樣的事影響到工作。

  「跟朋友一塊來的嗎?」程明宇看了看廁所裡的何超,眼睛裡帶著一絲笑意。

  「嗯,他喝高了,」葉勳覺得程明宇也許看出了什麼,何超太明顯,他臉上依然保持著坦然的表情,「程隊也是跟朋友來的嗎。」

  「不是,」程明宇靠到葉勳對面的牆上,抱著胳膊,研究似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從葉勳臉上掃過:「一個人來的。」

  

  葉勳抬起眼跟程明宇對視了一眼,他有些意外,對於他來說,程明宇這句話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一個人到這裡來的,十個有九個半是。

  葉勳沒有回應程明宇的話,何超出來了。

  他洗了臉,臉上帶著水珠,就那麼軟綿綿地掛到了葉勳肩上,手摟在葉勳腰上,嘴裡還噴著酒氣:「今兒晚上老娘住你那兒了,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好,走吧。」葉勳沒有回應程明宇,但何超的舉動卻非常完美地回應了他,甚至在無意間還向程明宇表明了一些別的東西,比如從酒吧帶個陌生人回家這種事。

  葉勳從來不做這樣的事,但這一瞬間他突然不想解釋,也不打算向程明宇澄清自己與何超的關係,他只是抱歉地沖程明宇笑了笑:「不好意思程隊,我得把他弄回去。」

  「你喝酒了吧,開車?」程明宇依舊看著他的臉。

  「沒喝,」葉勳架著完全不使勁的何超往外走,這小子就跟個屍體一樣掛著,平時看著挺瘦的一個人,這會兒就跟扛著二百斤大米似的,「先走了,程隊。」

  程明宇沒說話,若有所思地看著葉勳半扛半拎地把人弄走了。

  

  柯陽頭痛了一夜,那女人在他床邊一直不停地低聲訴說,那種尖銳細小的哭腔,像電鑽一樣讓柯陽頭痛欲裂,他只能閉眼咬著牙一聲不吭。

  師父一直坐在他屋子外面,他能聽到他的煙袋鍋子偶爾在地面上敲擊的聲音。

  雞叫的時候,女人終於離開,柯陽身上大汗淋漓,他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衝門外說了一聲師父去睡吧,然後稀里糊塗地睡著了。

  

  感覺沒睡兩分鐘就醒了,手機就在耳邊歡唱,鈴聲還是見鬼的鬥牛舞曲,柯陽驚得一躍而起,差點跟著節奏就直奔房門而去了。

  他身手敏捷地扯過被子把放在枕邊的手機摀住,這要讓師父聽到,他連人帶機就得被拍成餡餅,手機餡兒的。

  捂了一小會兒之後,他突然想起來昨天回來之後,手機已經被自己放到櫃子裡,怎麼現在會在枕邊了?在覺察到這一點之後,他聞到了一種熟悉的香味……

  這是葉勳的臥室。

  

  柯陽愣了一陣,把手機拿出來,按了兩下,發現電話本裡他的名字存在第一位,他按下鍵,看著屏幕上顯示著柯陽兩個字,覺得挺逗,自己給自己打電話,關鍵是那邊還真是自己接……

  「喂……」那頭的聲音帶著睡意,一聽就知道剛醒。

  「是我,你接電話沒被我師父聽到吧?」柯陽穿上葉勳的拖鞋,慢慢往臥室外走。

  「嗯,沒,」葉勳小聲回答,「我說,你昨天沒洗澡?怎麼一身汗味兒。」

  「別提了,你忍忍吧,」柯陽想到昨天晚上的女人就一陣鬱悶,「對了,哥,今兒上午我們有考試……」

  「要我幫你去學校?」葉勳似乎愣了一下。

  「這不廢話麼,你現在是柯陽,柯陽同學成績不怎麼地,但從小學到現在考勤可一直是全勤。」

  「還要幫你考試?」葉勳有點頭大,「這是你叫一聲哥就能幫你辦的事麼……」

  「那行……叔,幫個忙,你要懶得寫,就把名字寫上去就成,記住別寫成葉勳。」柯陽立馬改了口,一聲叔叫得很順嘴。

  「邊兒去,誰是你叔。」

  

  「叔,謝了,你快給我說一下你今天上班要做什麼,」柯陽打開臥室走進客廳,往廳裡掃了一眼,一下呆住了,回過神兒來轉身就往臥室裡跑,差點一頭撞在門上,「我操……」

  「怎麼了?」

  「你不是說你生活挺簡單的嗎,」柯陽壓著聲音吼,也不管葉勳看不到,手一個勁往客廳的方向指,「你客廳裡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哦,是我朋友,昨天喝高了……」葉勳挺平靜地回答,「你不用管他,醒了他會自己走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柯陽過去拉開臥室門往外看了一眼又迅速關上,「丫怎麼不穿衣服就那麼光著啊!」

  

作者有話要說:週五更新下一章。

咳咳。

12

12、現在他不是柯陽 ...

  徐超就那麼光溜溜地躺在葉勳家客廳的沙發上,蓋著的被子已經被踢到了地板上,一條腿舉得挺高,很囂張地在沙發背上搭著,這姿勢如果是站著,整個兒就是一個準備英勇就義的綠林好漢。

  雖說屋裡暖氣挺足,但這樣子估計還是要感冒,柯陽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被子拿起來蓋到他身上,也沒蓋仔細,就那麼胡亂地堆在了徐超的肚子上,他怕吵醒了這人尷尬。

  葉勳的口味挺全面啊,這個人細皮嫩肉的看著像個姑娘,臉上還化著妝,跟於昭完全兩個類型……

  

  柯陽站在鏡子前刷牙,發現葉勳的牙很漂亮,顏色跟貝殼兒似的。這傢伙抽煙抽得很凶,昨天吃個飯聊會天他就抽了快半包,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讓牙保持這個顏色的。

  他沖鏡子呲了呲牙,咧著嘴笑了一下,葉勳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柯陽看著一下樂了,有意思,葉勳平時波瀾不驚的這張臉居然也挺適合這些誇張表情。

  他一邊刷牙洗臉一邊又抽空沖鏡子呲牙咧嘴地逗了自己一會,然後按葉勳的要求換上了警服。

  

  看著鏡子裡沒有表情時一臉嚴肅的葉勳,他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兒。

  說實話,柯陽跟傻三兒一直都挺怕警察,這是受師父的影響,他見了警察繞道走,傻三兒見了交警都緊張。他們做的事說白了就是騙人,雖然柯陽能看到東西,但也不是每次都管用,再說這事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這會看著鏡子裡的人,雖然一舉一動都由自己控制,但猛一眼看到的時候還是會不自在,他歎了口氣,整理了一下領口,跟誰交換不行,非得是個警察……

  

  出門的時候躺在沙發上那個人在睡,姿勢都沒變過,柯陽輕輕關上門,去車庫開葉勳的車。

  關於開車這一點,葉勳挺不放心的,他不知道柯陽開車技術怎麼樣,但心他出意外,要真有什麼事兒,受個傷什麼的,身體可是自己的。

  「放心吧哥,我會對你的肉身負責的,」柯陽滿不在乎的,說出來的話他自己聽著都覺得猥瑣,「小爺我13歲就會開車了。」

  「摩托車?」葉勳有點無奈。

  「那哪兒能啊,必須是三輪車,」柯陽樂了,自己笑了一陣,發現從自己嘴裡傳出來的笑聲挺好聽的,「放心吧,我學車用的是大貨,開你那個自動檔跟吃豆漿泡油條那麼簡單,請好吧您。」

  

  柯陽沒騙人,他還真是初中的時候就跟鄰居家開貨車的劉哥學了車,用的就是大貨,只不過一直沒開過小車而已。

  葉勳的車很好開,除了因為習慣了大腳踩油門的柯陽把車開出停車場時差點撞到欄杆之外,一切順利,半小時之後開到了派出所。

  剛一進院子,就看到院兒裡的樹下蹲著個胖子,手抱著頭盯著地上的土發愣。柯陽沒停步子往裡走,這估計是剛被抓進來的,看他一臉倦容,在這蹲著的時間不短了。

  那胖子聽到有腳步聲,抬起頭來,一看到是警察,突然撲了上來,柯陽還沒明白這人要幹嘛,已經被他一把抱住了腿。

  「你這是幹嘛!」柯陽嚇了一跳,差點一腳蹬到他臉上,「鬆開鬆開!」

  

  「警察大哥,」胖子不鬆手,順著他的腿也不知道是摸還是要爬地一路上來,變成了跪在地上的姿勢,「我冤枉啊……」

  柯陽抓著褲子有點犯愁,怎麼派出所這麼嚇人,一進來就碰上這麼檔子事兒,這事要擱葉勳身上,他是怎麼處理的?就葉勳那個講究的樣子,被這麼上下其手的還不得直接給這胖子踢飛了啊……

  「你小子快鬆手!」辦公室裡走出來一個人,一開口葉勳就聽出來是秦偉,「我告訴你,老老實實把事兒交待了,咱怎麼辦都好說,你要想耍滑頭,把你關裡頭去,自然有人收拾你。」

  胖子一哆嗦,鬆開了死拽著柯陽的手,轉了個方向衝著秦偉:「警察大爺,千萬別啊,要進去了,我還不得被削屁了啊……」

  

  柯陽趁這會趕緊快走兩步,站到秦偉身邊問了一句:「這人怎麼了?」

  「昨兒晚上值班逮著的,在小區裡耍流氓,攔著人家小姑娘……,」秦偉看了他一眼,有點奇怪,平時葉勳要碰上這種上來就抱他腿不放的事,早一巴掌沖那胖子面門上招呼了,「這小子愣是不認,在這耗了都一夜了。」

  柯陽沒出聲,他聽說過,犯了花案的人最怕進看守所,這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事兒,要進去了,裡邊兒的不給他收拾得春花爛漫不算完。

  要換他也得踹幾腳,耍流氓最讓他討厭。

  「大哥,」胖子急了,看秦偉這樣子是個老警察了,可能不好對付,於是又轉向柯陽,「千萬別拘我啊,千萬啊……」

  「誰是你大哥了,」柯陽本來不想多說話,怕說錯,但一看胖子這德性,沒忍住,「我要是大哥,早把你剁了,你這樣的小弟不夠丟面兒的。」

  

  「別廢話,你說不說,你當我們很閒麼,」秦偉不耐煩地揮揮手,「我這馬上要出警,你要不嫌蹲了一宿累得慌,就在這再蹲一天。」

  「別別別別,大哥,大叔,我說還不行麼,我說……」那胖子可能是蹲怕了,這會眼淚都要下來了,「我全都說,能讓我站一會麼,我腿都麻了。」

  秦偉讓胖子站了起來,扭頭沖辦公室裡招呼了一聲,出來了倆柯陽沒見過的警察,秦偉一邊往院裡的警車邊上走一邊交待:「給這小子做筆錄,我跟小葉出警。」

  

  柯陽聽了這話趕緊跟著上了車,心裡有點緊張,他知道出警的意思,但不知道出警的內容,該怎麼說怎麼做一律不知道。

  除了緊張,又覺得挺有意思,雖說看秦偉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能過一把當警察的癮也讓柯陽有點說不上來的期待。

  「吃早飯了嗎?」秦偉扔過來一盒煙,把警車開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沒。」柯陽知道平時葉勳話不多,於是學著他的樣子盡量簡單地回答,這樣也不容易出錯。

  「嘖,你這人真該快點找個媳婦拾掇一下了,」秦偉皺著眉,「一會處理完了去吃點兒吧。」

  「什麼情況?」柯陽頭一回坐警車,一邊問一邊從後視鏡偷偷打量車後部的情況,想看看有沒有鐵籠子什麼的,結果失望地發現,居然沒有,就是輛普通的麵包車。

  「家庭糾紛,說是打起來了,丈夫報的警。」

  

  到了地方,找到報警的那家人,居民樓裡三樓,普通祥和,柯陽覺得沒勁,夫妻打架也報警,他還以為能碰上什麼有意思的事呢。

  秦偉敲開了門,一個老太太開的門,一見了警察,先是愣了一下,說了句,你們還真來啊,然後又轉頭衝著裡頭喊:「你就折騰吧,現在把警察都招來了,我看你們怎麼辦,害得警察大清早跑這麼遠,一會就逮你回派出所裡揍個半死……」

  「大媽,我們接到報警一定會來的,」秦偉被老太太這一通嚷嚷喊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問清楚情況,要真沒什麼事,不會亂逮人。」

  「我不管了。」老太太瞪了他們一眼,轉身回了屋。

  

  柯陽跟著秦偉進了屋,發現屋裡一片狼藉,家裡砸得一地都是玻璃茬子,桌子也倒了。一個男人怒氣沖沖地從大概是臥室的房間裡走出來:「警察同志你們評評理,有這樣的老婆嗎!」

  「你不嫌丟人你就說,你就說!」屋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嗓子很亮。

  「警察同志,我出了幾天差,昨天晚上到的家……」男人沒理會裡面的女人,可開口剛說了個開頭就停下了。

  「你繼續說啊——」女人繼續尖叫。

  那男人咬了咬牙,一把拉住了柯陽,按說秦偉站在他前面,要拉個人也該拉秦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偉臉上有些不耐煩的表情,相比之下在柯陽控制下的葉勳這張臉比較和氣,總之他把柯陽拉過去,小聲說:「你說,這一個星期不見,晚上想辦事不是很正常麼……」

  

  一聽這話,柯陽愣了,他甚至感覺有點臉紅,他算不上什麼好學生,但除了上課打瞌睡,偶爾打個架,看看小黃片兒之外,在這方面還真沒經驗,他都沒處過女朋友。

  但這個時候他不是柯陽,他是葉勳,他不能露怯。

  「……是。」

  「可我老婆就他媽不讓我碰,你說這算什麼事!」男人一看有人肯定了他,立馬也扭頭沖臥室裡示威似地喊了起來。

  「等等,你們就為這事打成這樣?」柯陽有點崩潰。

  「沒錯,就這事,這是義務,她義務都不盡了,」男人很氣憤,「你們要幫我討個公道!要讓她盡義務!」

  柯陽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這叫哪門子事兒?他看看離他兩步遠的秦偉,想問他怎麼辦,一看秦偉連繃都沒繃,正低著頭樂呢。

  再看這邊,這男人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他有點沒招了:「討公道?怎麼討?您倒真是不含糊,您這意思是不是打算讓我們幫你按著你老婆啊……」

  

  這話一出來,柯陽一陣後悔,特別想順門縫溜出去,這好像不該是個警察對著人民群眾說出來的話。他覺得這人得一拳打過來……

  沒想到那男人一愣,突然樂了,拍著他的肩笑得停不下來:「哎喲喂,您太逗了!」

  他這一樂,他老婆在屋裡也樂了。

  柯陽雖然被笑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總算是鬆了口氣。秦偉到這會才過來趁著氣氛融洽教育了一下這人,夫妻倆好好過日子,男人就得多體諒一下老婆,那事兒就算是義務,也不能想辦就辦,還是得聽聽老婆的意見對不對。

  男人一個勁兒點頭,嗯嗯嗯,嗯嗯嗯。

  直到他和秦偉從樓道裡走出去之後那男人還探出頭來說警察同志謝謝你們,你們太逗了……

  

  葉勳打早上起就渾身難受,首先就是柯陽這一身的汗,小破院裡沒有洗澡的地兒,要想洗就得去澡堂子,這在非休息日明顯不可能,他只能忍著。

  接著就是柯陽那張能看得出來收拾過卻依然亂得無從下手的床,柯陽告訴他床上的都是洗過的乾淨衣服,可愣是沒有一件是疊過的,全都是隨意地捲成一個卷兒。

  葉勳抽了幾個卷兒聞了一下,一股洗衣粉的味兒,倒的確是洗過的……

  

  等他折騰好衣服,忍著彆扭刷牙洗臉完畢,傻三兒已經在院子外面等了半天了,看到他來就盯著他臉:「怎麼樣?昨天沒事吧?」

  葉勳渾身難受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身上發軟,本來他不知道是為什麼,傻三兒這一問,他才想起來這可能是因為昨天的事。

  沒想到柯陽的身體會因為這個事有這麼大的反應,跟他上學那會兒跑完五公里負重似的。

  「沒事兒。」葉勳應了一句,也不知道柯陽這狀態是真沒事還是假沒事。

  

  學校離頂針胡同不遠,沒一會就看到了17中的大牌子,牌子比校門還大,看到牌子之後眼神兒不好的人還得往下定睛一瞅才能瞅見大門。

  走到牆邊時突然聽到有人小聲在他邊兒上叫:「柯陽,柯陽。」

  葉勳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黑羽絨服的人縮在牆角衝他招手,另一隻手裡還拎著個黑色的包。這人不是學生,看這德性也不可能是老師,葉勳正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傻三兒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來貨了嘿,別要多了,我這還有點兒。」

  貨?葉勳頓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毒品,但又很快否定了,十七歲的高中生幹不出這事兒。

  

  他走到了那人跟前兒,沒說話,那人側過身靠在牆上,把手裡的包打開了一點:「這次的都不錯,挑吧,準保好走。」

  葉勳往包裡看了一眼,全都是光盤。

  再仔細一看,他愣住了,一股怒火從丹田里竄了上來——這居然是一大包黃碟!

  

作者有話要說:週六不休息了,因為昨天就沒更,所以明天繼續更。

13

13、踢個被子把葉勳踢病了 ...

  中午下班休息的時候,柯陽趴在桌子上,吃飯的勁兒都沒有了,一上午幾個小時裡出警四五次,按秦偉和他閒聊時說話那意思,一天接十幾個警也正常得很。沒想到派出所的片兒警也這麼忙,不知道看上去養尊處優的葉勳是怎麼忍受的。

  「小葉葉,是不是不舒服?」秦偉一向是跟葉勳一塊去吃飯,今天葉勳沒動靜,他就沒去,嚼著餅乾過來了。

  柯陽覺得挺頭大,這個秦偉跟葉勳很熟,他根本不知道平時他倆是怎麼交流的,秦偉一跟他說話他就犯愁。

  「想睡覺。」柯陽閉上眼睛,打算裝睡。

  「還是啊,不舒服吧?平時你再困都得去吃一口才睡的啊。」秦偉湊了過來。

  

  柯陽能聽到秦偉邊嚼餅乾邊說話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想說你先去吃吧,沒等開口,感覺到有什麼細小的東西落到了臉上。

  「哎喲,不是故意的。」秦偉迅速跳開了。

  柯陽往臉上摸了摸,捏了點放到眼前,是餅乾渣。

  「這是你手上掉的還是嘴裡掉的啊,」柯陽把桌面上的渣子都扒拉到地上,看了一眼秦偉,秦偉沒回答,挺驚奇地看著他。

  柯陽迅速反應過來,葉勳肯定不會像他這樣隨便拍兩下就完事兒了,他趕緊站起來往外走,直奔洗手池,還學著葉勳說話的語氣補了一句:「你豁牙了嗎?」

  

  柯陽站在水龍頭前思考著是不是應該給葉勳那邊打個電話,問問他跟秦偉吃飯該怎麼應付,手機突然響了,顯示的名字是柯陽。

  一會得把這名字改掉,太彆扭了,柯陽一邊想一邊接起電話:「哥,放學了?試卷的名字寫的是柯陽不是葉勳吧……」

  「你居然賣黃碟?」葉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不光黃碟啊,別的也賣……」柯陽順嘴說完之後才回過神來,葉勳這語氣明顯不是來跟他探討賣碟這事兒的,「哥,你碰上老盤兒了?」

  「我不知道什麼老盤兒老碗兒的,」葉勳早上看到那一大兜子黃碟當時就想直接衝到派出所抽柯陽一個大耳刮子,又想到柯陽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身體,憋了一上午到中午實在憋不住了,這孩子看著挺不錯的,居然幹這種事,「我光知道一大早就有人守校門外邊兒給你送貨!」

  

  柯陽的確不光賣黃碟,他跟傻三兒倆人什麼都折騰,當然,主營是盜版光碟,什麼電影的遊戲的,只要能賣出錢兒來的,他倆都賣。

  今天點兒背,讓葉勳第一次幫他去學校就碰上了老盤兒來送黃碟。

  老盤兒其實不算老,要嚴格算起來,他跟柯陽和傻三兒是發小,大柯陽幾歲,原來就住丁家小街,後來父母離婚,他跟著他媽搬走了,高中沒念完就退了學,一直在外邊兒混著,挺照顧柯陽的。

  柯陽的光碟一直從老盤兒手上拿,給送貨上門,省得他跑了。

  

  「哥,這是改善生活的手段之一……」柯陽解釋,他聽得出葉勳挺上火的,葉勳這人也許是職業關係,一直都挺正經的,冷不防看到送貨上門的黃碟,是得崩潰。

  「改善生活?還手段?」葉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火這麼大,「你是個學生,高三的學生,你那一書包亂七八糟的書我就不說你了,早上到學校才知道你作業都沒寫!你看看你抽屜裡塞著的那些卷子上的分兒,我幫你考試都不敢給你寫正確答案,我怕你一不留神及格了會嚇死你們老師!你就這樣子混高三嗎?你要打算靠這個改善什麼生活你還上什麼學!趁早出去練攤兒得了!」

  柯陽很少被人這麼教訓,從小到大師父對他都是放養的,除去在「研習」半仙兒學問的時候不認真會被體罰,別的事兒只要不出大格,都不會有重話。

  現在他被葉勳這從天而降的一通轟,半天沒說出話來,愣了好一會才說了一句:「中午你是不是都跟秦偉吃飯呢,今兒要不要跟他吃……」

  

  葉勳好容易才擺脫了一下課就像雙面膠一樣粘著他的傻三兒躲到學校後門打算好好教育一下柯陽,這剛開了個頭,就被柯陽沒頭腦沒腦的一句話給噎著了:「你……」

  「哥,叔,你別發火了,這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柯陽緩過來了點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葉勳解釋,「咱倆不一樣,我以後再跟你細說,你先告訴我跟秦偉吃飯該怎麼吃啊?」

  「用嘴吃,你沒吃過飯麼。」葉勳沒好氣地回答,攢了一上午的火讓柯陽這相當好脾氣的調子弄得開始跑氣兒了。

  「我不是這意思……」

  「不用說話,我跟他吃飯不說話,吃完了你上辦公室趴著裝睡就行了。」

  「知道了,」柯陽覺得自己汗都要下來了,「哥你吃飯去吧,不准點兒吃我會……」

  「你會胃疼,知道了。」

  

  葉勳從後門剛轉進學校,想著該吃點兒什麼,傻三兒突然從路邊竄了出來,一伸胳膊勒在了他脖子上,一隻手還拿著一串烤雞翅:「陽哥,你有事兒瞞我。」

  葉勳看著還在滴油的的雞翅和傻三兒滿手的油,頭皮都麻了:「別鬧,幹嘛。」

  傻三兒還算聽話,鬆開了他,但馬上又把手伸進了他口袋裡,葉勳想阻止但慢了一步,手機已經被傻三兒拿在了手上:「哪兒來的?」

  葉勳劈手從傻三兒手上搶過手機,還好沒弄上油:「問這麼多幹嘛。」

  「你肯定不會去買,」傻三兒斜眼瞅他,咬了一口雞翅,遞到他面前,「吃點兒……說吧,哪兒來的啊,跟我別瞞著。」

  「不吃,」葉勳推開他的手,傻三兒估計是一路跟過來看到他打電話了,「你別管了。」

  「陽哥你不仗義,你的事兒我什麼時候給你漏出去過,總瞞我有意思麼,你瞞我爹也就算了,連我也信不過,傷自尊的你懂嗎。」傻三兒有點不高興。

  「這事一下說不清,晚點再告訴你吧。」葉勳不知道平時柯陽是怎麼對付傻三兒的,他怕哄不好傻三兒,這事兒再被他師父知道了麻煩,乾脆把這個題目留給了柯陽,換回來之後讓他解釋去吧。

  「多晚?」

  「就是晚點兒,別一個勁兒打聽了,去吃飯吧。」葉勳摸摸肚子,他得幫柯陽好好吃飯,要不疼起來受罪的是他自己。

  

  這一天過得挺累,葉勳已經很久沒有坐在教室裡聽過課了,其實聽課並不累,葉勳從小學的時候開始就是個能坐得住的好學生。累的是太耗精力,17中亂得全市聞名,專出小混混,周圍全是比他小了七八歲的孩子,不分上課下課地鬧,他腦漿子都疼。

  一想到這種日子以後沒準時不時地就要過上一回他就煩躁得很。

  好容易到了放學,他一身疲憊地跟傻三兒回到院兒裡之後提出要洗澡,傻三兒挺驚訝地瞪著他:「不是那天才去過澡堂子嗎,又洗?」

  「那天是哪天?」葉勳順著問了一句,他有每天洗澡的習慣,哪怕是冬天,每天至少也要衝一衝。

  「我哪能記得清,反正就是前幾天啊,你也不怕把皮洗皴了。」傻三兒拎著書包回了自己屋。

  葉勳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無奈之下也只好回房間,柯陽還有一堆作業要寫,萬一明天一覺醒過來他倆沒有換回來,他可不想再到學校去趕作業。

  

  柯涼山坐在廚房門口,正準備燉肉,打柯陽回來之後他就一直不出聲地盯著柯陽看,挺拔的身姿,臉上平靜的神情,穩穩當當的語氣……

  看著柯陽和傻三兒說完話轉身往屋裡走時,他突然拿過放在身邊的煙袋,往地上一敲,說了一句:「敕東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

  柯陽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

  柯涼山拿起煙袋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口煙,眼睛看著自己腳下:「沒什麼,先寫作業,今兒燉了肉,晚點兒吃飯。」

  「嗯。」

  

  敕東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

  後面接著的應該是——南方敕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赤瘟之鬼,惡金之精……

  這是道教敕瘟咒,柯陽四歲的時候就能背了,他打起小就跟著柯涼山背各種驅鬼咒,平時都是柯涼山想起一句就說,柯陽立馬會跟著說出下一句來。

  

  這人不是柯陽。

  柯涼山這次完全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只是,這是怎麼回事他想不通,肯定不是鬼上身,但似乎又沒有了別的解釋。

  「兄弟,你作孽啊,」柯涼山低聲歎了口氣,走進廚房,「害了自己還要跟著害了你兒子啊……」

  

  今天是週末,柯陽一覺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床上,這一點他從床板的軟硬上就能判斷出來,他覺得很愉快,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看到傻三兒正趴他邊兒上,一臉專注地盯著他看。

  「你丫傻逼了啊,湊這麼近嚇誰呢!」柯陽迅速蹭到靠牆的衣服堆上。

  「能說了吧?」傻三兒跟著過來,伸手到他被子裡往他下邊兒摸了一把,樂了,「小陽陽鬥志昂揚啊。」

  「廢話,你兒子一大早是趴著的啊。」柯陽沒理會傻三兒的手,這傢伙從小就愛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打都打不走,這也就是傻三兒,換了別人柯陽肯定受不了,他最煩有人碰自己。

  「說唄。」

  「說什麼?」

  「說你那手機上哪兒弄來的啊。」傻三兒覺得柯陽又想傻裝蒙過去,一下不滿地提高了聲音。

  「祖宗啊,」柯陽嚇了一跳,抓過枕頭就按在了傻三兒臉上,「你小點兒聲,你想讓我一會繞護城河數樹杈子去麼!」

  「你說不說,你不說今兒我就讓你數去!」傻三兒悶在枕頭裡喊。

  

  繞護城河數樹杈子,這也是師父的一大發明。以前柯陽都是被罰繞護城河跑一圈,但有一天師父估計是讓柯陽氣得不輕,突發奇想,說你去把護城河邊的樹杈子都給我數一遍,而且騎個車跟了四個多小時……

  「靠。」柯陽無奈了,葉勳怎麼會讓傻三兒知道了手機的存在!

  「趕緊著,我肯定不能給你洩出去。」

  「我傍了個款兒。」

  「切,也得我信啊,前年就有款姐要包你了,你不是沒從呢麼,別糊弄我。」

  「那會我不是沒發育好麼,怕人家不滿意……」

  「柯陽!」傻三兒火了,「別以為傻三兒傻三兒叫了十幾年我就能讓你給叫成真傻了!」

  「兄弟,哥真不能說,說不明白,」柯陽一臉悲痛,「反正的確是別人送的,這事以後我鬧明白了一準兒告訴你,行不行?」

  傻三兒沒說話,盯著柯陽的眼睛,柯陽很配合地用無比誠摯的眼神回盯著他,一分鐘之後,傻三兒沒繃住,先開口了:「讓三哥啵兒一下,就信你。」

  「你想梁妮想瘋了吧,」柯陽推開他跳下了床,「我跟你說,手機的事兒千萬別讓師父知道。」

  「信不過我麼,什麼時候把你的小秘密告訴過他了。」

  

  柯陽摸了手機揣兜裡出了院兒,走到小街上了才找了個人少的地兒,給葉勳打了個電話:「哥,你害死我啊,手機的事兒怎麼讓傻三兒知道了?」

  「他跟蹤我。」葉勳估計還在睡,聲音有點啞。

  「我混過去了,他要再問,打死不說就行了,」柯陽吸吸鼻子,把外套領子豎了起來,「你還睡呢?」

  「沒。」葉勳聲音很懶,像是不願意說話。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

  「我聽你聲音不對啊。」

  「柯陽,」葉勳還是啞著嗓子,「你睡覺有踢被子的習慣嗎……」

  「經常踢啊,有時候還直接睡地上去呢,」柯陽愣了一下,「不是吧!我是不是昨兒晚上踢被子了,你感冒了?」

  「是發燒了。」

  柯陽瞬間覺得自己萬惡了,他也真沒想到踢個被子就能讓葉勳發燒了,怎麼說也是警校畢業的人,身體素質這麼弱,他往公車往公車站跑:「你就跟家呆著哪兒也別去,我馬上過去啊,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休息,週一更新。

14

14、我給你扛著 ...

  柯陽長這麼大沒怎麼生過病,胃疼是初一時被上身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師父經常歎氣,說落下病根兒了,但柯陽不這麼認為,那一次的經歷,幾乎要了他的命,還能活到現在,就胃偶爾疼一下,真不算什麼,他還覺著自己運氣挺不錯。

  除此之外,平時他一年到頭感冒都很少,至於說踢個被子就發燒這樣的事,更是聞所未聞。

  葉勳也太嬌氣了,警校是開後門兒念完的吧,還進了派出所,派出所是開後門兒進的吧……柯陽在公交車上思索了半天,得出這麼個結論。

  結論歸結論,事實卻是不容迴避的,葉勳病了,病因很有可能是他給人家踢了被子。

  

  柯陽下了車沒有馬上直奔葉勳家,他跑了一趟藥店,買了盒退燒藥。本來想再買點感冒藥什麼的,但身上錢不夠了,他的小金庫在櫃子裡的舊羽絨服裡,過來得急,沒回去取。

  就這麼著吧,不就個發燒感冒麼,被子一包,捂幾個小時,發一身汗就完事兒了。據師父說,傻三兒小學之前先天不足的情況非常嚴重,總愛發燒,就是靠這招對付過去的,百試百靈。

  柯陽覺得先天不足這事不靠譜,因為他大哥二哥也不見得有多麼聰明,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在娘胎裡搶了傻三兒營養的主,倒是腦子有可能被燒短路了是真的,說話做事從來不帶拐彎兒的,想哪就是哪了。

  

  柯陽在葉勳家門外敲了五分鐘門,葉勳才把門打開了。柯陽看到葉勳的第一眼就覺得葉勳這燒發得應該不是捂個汗就能解決的了。

  葉勳臉色很蒼白,還透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睛裡還隱約有些血絲,他就那麼用手扶著門,看著柯陽,啞著嗓子說了一句:「你是來領死的吧。」

  「沒錯,」柯陽扶了葉勳一把,碰到他露在睡衣外面的胳膊時,發現是滾燙的,「您快賜我一壺毒酒吧,送您去了醫院我立馬就喝。」

  

  「醫院?不去,」葉勳甩開柯陽的手,回到臥室裡躺下,他全身都酸疼,「你幹嘛來了?」

  「我來領死啊……」柯陽拿葉勳的杯子倒了杯熱水,捏著退燒藥跟了進來,「為什麼不去醫院,你照照鏡子,你現在看著就跟被剛摧殘完畢的小花兒似的。」

  「髒。」葉勳皺著眉裹緊被子,他討厭去醫院,消毒水的味兒讓他覺得空氣中充滿了各種噁心的髒東西。

  「潔癖是病,得治,懂麼,」柯陽一條腿跪到床上,撐著身體,把藥遞到他眼前,「先吃點藥再說……你身體怎麼這麼脆弱,我踢了十幾年被子都沒因為這個病過。」

  葉勳接過藥和杯子,吃藥倒是挺配合,喝完水之後他看了一眼柯陽的腿:「下去。」

  「行行行,」柯陽馬上把腿放下,「我這還沒上去呢,你家有體溫計麼?」

  「客廳櫃子裡,自己找去。」葉勳悶在被子裡說,聲音還是啞啞的。

  

  柯陽沒怎麼照顧過人,他的生活裡就師父和傻三兒倆男人,印象裡師父沒有生過病,而傻三兒嘛,自打小學之後,先天不良的症狀就消失了,也沒什麼需要他照顧的時候。

  柯陽把體溫計遞給葉勳的時候還在想這個量體溫究竟需要多長時間。

  「我兩年多沒發過燒了,」葉勳把體溫計夾好,側身躺著,有些鬱悶,「我身體很好,不會因為沒蓋被子就著涼感冒到發燒這麼嚴重。」

  「嗯,」柯陽點頭,蹲在床頭,想了想覺得葉勳要表達的不只是發燒是個意外,「你的意思是?」

  「要弄清楚我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葉勳閉著眼,睫毛輕輕顫著,「你倒是挺安於現狀,是不是已經做好了一輩子就這麼折騰的準備。」

  

  柯陽沒說話,看著葉勳的臉。葉勳的長相屬於不笑的時候挺冷,有表情的時候挺溫和的那種,這會他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情緒。

  葉勳當然不明白他的想法,他不是不想弄清這事,而是他太清楚,這些事不是想弄清楚就能弄清楚的,連下手的地方都沒有,冒冒失失地反而會把事往不可預知的方向推去。

  比如葉勳這個自稱身體很好的人,現在卻只是因為著個涼就病成這樣,不一定跟這事就有關係,也不一定就沒關係。

  「這事能聽我的嗎?」柯陽蹲著不舒服,乾脆坐在了地板上。

  「你打算怎麼做……」葉勳啞著嗓子問了一句,接著就是一通咳嗽,「離我遠點,一會過給你了。」

  「等你病好了再說吧,這事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明白的,」柯陽覺得葉勳要想把病過給他沒那麼容易,但還是往後退了退,病人還是順著點兒的好,「你想吃東西嗎?」

  

  葉勳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盤腿兒坐在他床邊的柯陽,嘴角露出一絲很淡笑容,他其實很餓,但沒什麼胃口:「喲,你要給我做嗎?」

  「嗯,粥?面?」柯陽也笑笑,有點不好意思。

  「你還會做飯啊?」葉勳眼睛又睜開了一些,柯陽大大咧咧的樣子,看上去還真不像是會做飯的,再想到他那永不見天日的床,葉勳有點不能相信。

  「這話說的,」柯陽站了起來,往客廳走,「喝粥吧,好消化……」

  

  葉勳看著柯陽自信滿滿的背影,拉了拉被子,他平時不開火,吃飯都在外面解決,廚房裡的傢伙什到是挺全,但做飯的原料……

  果然,一分鐘之後柯陽探了頭進臥室:「葉警官,您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冰箱居然比我櫃子還空啊!」

  葉勳想說那可比不上,你櫃子裡的東西都在床上呢,但實在沒勁跟他貧,只是伸手沖柯陽擺了擺:「你看著辦,別來煩我。」

  「那就白粥,反正你得吃清淡點。」柯陽看著葉勳那只無力的手,退出了臥室,覺得一會要是藥不見效,是不是應該直接把他扛到醫院去。

  

  冰箱裡除去碼得整整齊齊的二三十罐啤酒之外,別無他物,柯陽本來想做皮蛋瘦肉粥,檢查過冰箱之後做罷了,要做只能做啤酒瘦肉粥。

  煮粥很簡單,連傻三兒這種燒水都困難的人都能煮出來。

  柯陽站在灶前,一隻手拿著湯勺,時不時往鍋裡攪一攪,目光落在葉勳家一絲油漬都沒有灶台上。

  有些事不對勁,不用葉勳說他就能感覺到,從今天進了這屋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他說不上來。

  第一次到葉勳家的時候,他就覺得這房子不好,葉勳的臥室窗口正對著小區通進來的那條大道,這是路沖。但要說葉勳因為這個生的病,又有點不像,他在這住的時間不短了,早先也沒出事……

  

  「放點鹽,嘴裡淡。」葉勳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柯陽正冥思苦想得出神,冷不丁聽到有人說話,嚇了一跳,揮著勺轉過身:「我的哥哥,您能不能不這樣,嚇死我了……你怎麼起來了!」

  葉勳臉色還是老樣子,披著件外套靠在門邊,手裡拿著體溫計:「看看你是不是把我廚房燒了。」

  「給我看看,」柯陽一把拿過體溫計,瞄了半天,看到了水銀柱指示的溫度,39度,他把勺往鍋裡一扔,火關掉,「走,去醫院。」

  「不去。」葉勳退了一步,轉身往臥室走。

  「這可由不得你了,」柯陽過去拉住葉勳,兩步跨到他面前擋住了路,「今兒你得聽小爺的。」

  

  葉勳沉默地看著柯陽跑進臥室拿他的衣服,又跑出來拿著衣服開始往他身上套,他知道39度還是應該去醫院,可是總覺得扛一扛能過去,醫院他是真不願意去。

  「等等,」葉勳推了推正抓著他胳膊要往毛衣袖子裡塞的柯陽,「我想吐。」

  「吐?」柯陽愣了愣,不知道這是葉勳不想去醫院找的借口還是真的想吐,葉勳已經甩開他的手,衝進了廁所。

  柯陽趕緊跟過去,看到葉勳手撐著牆,正對著馬桶發呆。

  「真想吐啊,還說不去醫院……」柯陽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做什麼才好,上去用手在葉勳背上輕輕拍了拍。

  「出去。」葉勳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卻一時半會吐不出玩意兒來,再加上柯陽還站在一邊,他更是欲吐不能。

  「我沒事兒,」柯陽看出來葉勳是真想吐,有點擔心,隨時準備葉勳吐個天荒地老的他好扶著,「你吐吧。」

  「我有事兒,你吐的時候樂意有人參觀嗎……」葉勳撐著牆回頭看了他一眼。

  

  「得得得,您事兒真多,我在門口候著。」柯陽退了出去,把廁所門掩上,站在外邊。

  葉勳在裡邊兒沒什麼特別的動靜,乾嘔了兩聲就沒下文了,柯陽等了一會,把門推開一條縫,看到葉勳靠在牆上一臉無奈。

  「吐不出來?」柯陽小聲問了一句。

  「這用問?」葉勳沒好氣兒地頂回來。

  「去醫院吧?打個吊瓶就沒這麼難受了。」柯陽繼續小聲說,把話題繞回去醫院上。

  葉勳不說話,柯陽一看他這樣子,覺得有戲,於是進了廁所,手往他肩上一摟,感覺到葉勳滾燙的體溫和有些削瘦的肩,心裡一陣發軟,嘴裡說出來的話立馬不受控制地變了味兒:「咱去醫院吧,啊,乖……」

  「滾一邊兒去,你哄孩子呢。」葉勳愣了一下才咬著牙罵了一句。

  

  「我錯了,咱先穿點衣服成不?」柯陽手上用了點勁,把葉勳往客廳帶。

  葉勳也不打算一直在廁所呆著,他本來不想讓柯陽扶他,沒到這個程度,身上就是有點兒發虛。但看到柯陽一臉嚴肅的表情,又不忍心太不給面子,於是順手扶在了柯陽的腰上。

  柯陽不算壯,但腰背上的肌肉很結實,葉勳一扶上去就感覺到了他緊繃的肌肉線條,心裡很不合適時宜地顫了一下。

  居然在病成這樣的時候會有這樣的反應,葉勳你也真夠牛的了……

  「我自己走,要暈倒了再通知你。」葉勳迅速把手從柯陽腰上移開。

  「得令。」柯陽沒注意到葉勳的不自在,鬆了手跑去客廳拿衣服。

  

  到底還是讓柯陽弄到醫院來了,葉勳一路上看著柯陽一臉鎮定地無證駕駛,超車,搶道,在車流如織的街上一直保持著將近60的時速,覺得自己病都快嚇好一半了。

  「你幫我去上班的時候就這麼開車的?」葉勳看著正在鎖車的柯陽。

  「那哪能,我這麼穩重的人,這會不是著急了嗎,你也不看看你那個臉色。」柯陽往葉勳手上握了握,葉勳身上跟著火了似的,手卻冰涼。

  葉勳渾身不自在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柯陽掛號排隊,盡量不去想這椅子上坐過多少病人,有過多少莫名其妙的細菌,然後任由柯陽把他拖到注射室打吊瓶。

  

  「今兒我要沒來,你是不是打算就死扛了?」等到吊瓶裡的藥水緩緩送入葉勳的身體裡的時候,柯陽才算是鬆了口氣。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病,讓你這麼一折騰,我就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嗝兒屁了,」葉勳這會開始覺得身上酸軟得很,椅子怎麼坐都不舒服,他歎了口氣,往下滑了滑,也顧不得那麼多,把頭枕到了柯陽的肩上,「你這心理暗示也太強大了。」

  「我告訴你個辦法,」柯陽偏頭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葉勳,把背挺直了,省得窩著葉勳的脖子,「你要難受的時候就睡覺,沒準一覺醒了,就換過來了,我給你扛著。」

  

  我給你扛著。

  葉勳閉上眼,柯陽這句帶著點孩子氣的話,像一記看起來綿軟無力實則內力無窮的直拳,準確地擊中了他心裡不能提及的某個地方。

  「我瞇一會。」葉勳輕輕說。

  「嗯。」柯陽也閉上眼睛,葉勳不願意來醫院,其實他也不願意來,要不是逼得沒辦法,誰願意上這種一抬眼哪哪都能看到飄忽人影的地方來。

  

  柯陽沒睡著,一直注意著葉勳的動靜,時不時還得睜眼看一下藥水下去了多少。半小時之後,葉勳動了一下,他迅速轉過頭:「好點沒?」

  「嗯,」葉勳應了一聲,「不過有點麻煩了。」

  「怎麼了?」

  「我想上廁所。」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新。

PS,不是我不寫肉,你們看,這章怎麼放得進去肉……你們一定要肉,還不如期待下一章葉勳上廁所什麼的……

15

15、柯陽臉紅了 ...

  注射室在一樓,廁所就在轉身不到10米的走廊裡,但葉勳堅持去三樓,柯陽只得舉著吊瓶架子跟扛旗似的跟在他後邊上了三樓。

  「你還有力氣爬三樓,」柯陽不明白葉勳到底是什麼意思,「三樓就能比一樓的乾淨多少?」

  「人少。」葉勳走到廁所門外了才皺著眉回答,廁所特有的味道和消毒水的味兒混在一起,讓他擔心自己尿一半就會吐。

  「尿尿還帶不好意思的……」柯陽樂了,跟著葉勳走到小便池邊,說實在話,看上去挺乾淨,但這味兒的確有點詭異,他看著葉勳似乎在猶豫,於是補充了一句,「要不……我幫你……」

  「幫我什麼。」葉勳插著針頭的手垂著,另一手剛摸到褲腰上。

  「好拿麼?」柯陽往前湊了湊,探著頭往葉勳身前看過去。

  

  「你站後邊兒去!」葉勳馬上明白了柯陽的意思,側了側身。

  柯陽往後退了一步:「你這是怕我耍你流氓麼……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

  「你別給我添亂。」葉勳有點哭笑不得,沒再理會柯陽,低頭解決。還好出門的時候就想到了這茬,穿的是早鍛煉穿的運動褲,不存在解皮帶扣子拉拉鏈什麼的問題。

  「我知道了,」身後的柯陽突然樂了,看了看四周沒人,小聲說,「你是怕我這麼帥的帥哥碰到你,你會有想法尿不出來麼?」

  「柯陽,」葉勳咬了咬嘴唇,堅持到完事了才回過頭,「你再給我貧一個,留神我真的一不小心辦了你。」

  

  離開廁所的時候葉勳非要洗手,柯陽看著他伸一隻手在龍頭底下衝的樣子實在難受,他的意思就是反正是自己的東西,又沒尿到手上……

  葉勳沒理他,埋頭沖,他只得把吊瓶架子架到洗手池上,拉過葉勳的手給他搓了幾下:「我真服了你了,這麼涼的水。」

  葉勳的手挺軟,手指白皙修長,柯陽捏了幾下,突然有種想臉紅的衝動,就像是摸了哪個女生的手似的。雖說他初中之後就沒再摸過女生的手,摸起來到底是什麼感覺他也不能肯定,但就是覺得不受控制地有點燒得慌。

  「我兜裡有紙巾,」葉勳斜眼瞅他,像是看出了什麼,笑了笑,「你想什麼呢?」

  「凍死我了,」柯陽低頭從他兜裡抽出紙胡亂幫他擦乾手,扛了吊瓶架子就轉身,「走。」

  

  兩瓶吊瓶打完,葉勳的臉色慢慢恢復了正常,燒也退了下去。柯陽看看牆上的鐘,都到下午了。他把車開到醫院門口,打算把葉勳送回去。

  「下來,我送你回去。」葉勳打開了駕駛座這邊的車門,沖柯陽做了個下來的手勢。

  「那不行,你現在開車的效果跟酒駕一個樣,我不放心,」柯陽抓著方向盤不鬆手,末了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送你回去,30邁以下還不行麼……」

  「你是無證。」葉勳撐著車門。

  「就這麼著了,」柯陽不看他,眼睛看著前方,現在還是白天,但他還是看到了車前一小片在寒風中也沒有散去的霧氣,「你就說你上不上來吧,這會要打架你可不是個兒,別逼我下去把你摔上來。」

  葉勳看著語氣強硬的柯陽,歎了口氣,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30邁。」

  「遵命。」

  

  葉勳家樓下有個小超市,路過的時候柯陽拿了葉勳的錢包去買了點菜,進了門之後就進奔廚房開始做飯。

  葉勳換好衣服進了廚房,看著正在水池前忙著洗菜的柯陽:「你這是要做飯?」

  「你不餓嗎?」柯陽頭也沒回。

  「你不回家嗎?」葉勳看了看菜,很都是很清淡的東西,基本全素,柯陽倒是謹遵醫囑。

  「現在不回,」柯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晚點。」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葉勳不是傻子,柯陽在醫院堅持要送他回家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不止是因為不放心他,進樓道的時候柯陽還時不時回頭東張西望的。

  「不確定,」柯陽今天看到的不是人影,只是一團淡淡的白霧而已,「人生病的時候身體很虛,容易招東西,我晚點走。」

  這話聽得葉勳後脊樑發冷,忍不住往灶邊湊了湊:「你跟你師父學得神神叨叨的……」

  「怕了?」柯陽樂了,轉過臉,「警察還怕這些呢。」

  「說的跟真的一樣。」葉勳轉身出了廚房,他說完這句之後,後背更涼了,柯陽說的沒準就是真的,聯繫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葉勳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屋裡有點動靜能讓他好受些。

  

  柯陽的這頓飯做得看不出水平,他按醫生說的,白粥清菜就端上來了,青菜裡都沒怎麼放油。

  「我記得我廚房裡有油吧。」葉勳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

  「醫生說少吃有油的,本來就白粥裡放兩片菜葉子就算是可以了,我是怕你吃著沒味兒才給你單炒的,知足吧。」柯陽低頭喝粥。

  「你這麼吃行嗎?連點肉片兒都沒有。」

  「我沒那麼多講究,吃飽就完事兒了,」柯陽喝掉一碗粥,摸摸肚子,樣子還挺滿足,笑瞇瞇地看著葉勳,「小時候我師父一個人養四個小子,那吃一頓肉就跟過年一樣,你要跟著過一段,包你對吃的沒有任何要求。」

  「你師……娘呢?」葉勳吃得很慢,一碗粥下去就差不多了。

  「不知道,沒準是窮跑了,大哥二哥上班以後就好點兒了,」柯陽站起來圍著桌子繞圈,「所以師父怎麼整治我,我都受著,老頭兒不容易。」

  葉勳沒說話,手撐著下巴很認真地看了一眼柯陽,想起來他對自己說過,咱倆不一樣。

  

  柯陽在廚房裡洗碗,聽起來挺熟練,比葉勳自己洗的時候動靜小多了。

  葉勳走進臥室裡拿煙,拆煙的時候聽到身後的衣櫃突然輕輕地響了一聲,這一聲細小的「卡」把他嚇了一跳,迅速回過頭,一切如常。

  「柯陽!」他扔了煙衝進客廳,「你來一下!」

  「怎麼了?」柯陽一手水跑了過來。

  「我屋裡有聲音……」葉勳說完這句又覺得自己有點搞笑,像個受驚了的小姑娘,聽到點動靜就嚇得要找個半大小子壯膽,於是他又轉身往臥室走,「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什麼聲音?」柯陽搶在他前頭進了臥室。

  「……櫃子。」

  柯陽過去直接一把拉開衣櫃門,看了兩眼:「沒東西,可能是天干,木頭有時候會自己響。」

  

  這之後柯陽和葉勳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電視聲開得很小,葉勳有點不自覺地老是豎著耳朵聽著屋裡的響動,這種若隱若現的緊張感讓他煩燥。

  「那天我倆醒著的時候不是換回去了麼,」葉勳突然開口,「有個細節我忘了告訴你了……居然能忘了這個事……」

  「什麼細節?」柯陽從他的煙盒裡抽了一根煙夾著。

  「我聽到有人說話了,一開始是一個人說,後來是很多人。」葉勳回憶著那天早上的事,汗毛整齊地站了起來,他用手在胳膊上隔著衣服搓了幾下。

  「說什麼了?」柯陽坐直了身體。

  「別的都聽不清,就聽到一開時有人說什麼錯了,回去之類的,後面亂七八糟的就聽不清了,」葉勳把火機扔給他,「少抽點。」

  「錯了,回去?」柯陽沒急著點煙,把煙拿在手上,手指輕輕捏著,他沒有聽過類似的聲音,他之前聽到的都是幫幫我,救我之類的,要不就是沒完沒了地訴說……

  

  兩人又回到了沉默中,柯陽是在思考這句話的意義,葉勳是發呆,盯著電視購物撕心裂肺的一男一女愣是看了半小時沒動。

  「我回去了,你睡覺吧,」九點的時候柯陽站了起來,九點半的末班車,這會不走就得打車了,「晚上記得還有一次藥要吃。」

  「嗯。」葉勳跟著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都麻了。

  柯陽換鞋的時候葉勳突然又想起了剛才臥室裡的聲音和之前柯陽說的不確定是什麼玩意兒的東西……他手有點發涼。

  「柯陽。」他叫住了正要開門出去的柯陽,但又很快後悔了。

  「嗯?」

  「沒事兒,走吧。」

  「好好休息。」柯陽看了他一眼,開了門出去了。

  

  葉勳又磨蹭了半個小時才起身洗漱了準備睡覺,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很憔悴,他在自己臉上捏了捏,葉勳,你居然會有這麼慘的時候。

  如果只是發個燒,他也不會這麼敏感,這些天發生的事還雲裡霧裡的,柯陽又時不時地看到鬼,這些事加到一塊,讓他有點風吹草動就心裡一緊。

  手機響的時候葉勳正要關電視,儘管這鈴聲他聽了一年多了,但還是讓他定了一下。他苦笑著拿起手機,這叫什麼事兒!

  電話是柯陽打來的。

  

  「開門。」柯陽的聲音挺起來挺愉快。

  「開門?你在哪?」葉勳愣了一下。

  「在你家門外,沒車了,凍死我了,快開門。」

  葉勳莫名其妙地過去開門,門剛一打開,柯陽就擠了進來:「丫末班是九點,我怎麼記著是九點半呢,傻站了半小時,凍死小爺了。」

  「怎麼不直接敲門?」

  「看你前面疑神疑鬼的,怕敲門嚇著你。」

  「打電話更嚇人好不好……」葉勳看著柯陽,柯陽之所以會再轉頭回來,肯定是因為身上沒錢打車,這個時候他應該拿點錢給柯陽讓他打車回去。

  但是……

  

  「晚上你睡沙發吧。」葉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這麼一句來。

  柯陽顯然也是愣了一下,掃了葉勳一眼,突然樂了:「你是不是害怕?」

  「那你打車回去吧。」葉勳沒看他,拿過錢包抽了一張遞給他。

  「晚了,」柯陽笑得挺歡實,往沙發一倒,大字攤開,「小爺今兒就睡沙發了,比我床舒服。」

  葉勳沒說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家裡多個柯陽這樣的人,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挺安心。

  

  「柯陽,進來聊會。」葉勳躺在床上,吃了藥發現很困卻睡不著。

  「得令。」柯陽穿著條褲衩就進來了。

  「你脫這麼光幹嘛?」葉勳還拿在手裡的杯子差點扣到被子上,「你倒是不講究……」

  「等等,」柯陽又轉身出去,再進來的時候披著葉勳拿給他蓋的被子,往床腳盤腿一坐,「聊什麼?你睡不著?」

  「聊你那堆黃碟。」葉勳手枕著胳膊靠在床頭。

  「那有什麼好聊的,」柯陽笑笑,「我跟傻三兒賣那個賺錢,師父平時摳門兒得很,捨不得給錢,要用錢得自己想輒。」

  「不給零花錢?」

  「除了學費都不給,學校要讓買個什麼的,都得從小金庫走。」

  

  葉勳沉默了,這個師父是什麼意思呢,要說柯陽不是親生的,不給錢還說得過去,傻三兒擺明了是親兒子,也這樣……再說葉勳感覺那老頭兒坑蒙拐騙的賺得不少,難道是以前窮怕了。

  「賣別的不行麼,非得賣這個,讓人逮了就得拘留。」

  柯陽繼續笑,揉了揉鼻子,沒吭氣兒。

  

  「那你看麼,那些碟?」葉勳有一搭無一搭地跟柯陽聊,順便培養瞌睡。

  「看啊,」柯陽拉拉被子,看了葉勳一眼,擔心他會像那天電話裡似的再訓他一通,但葉勳臉上沒什麼表情,於是他繼續說,「那能不看麼,沒賣完的碟有時候就看唄,閒著也是閒著你說是不……你難道不看麼?」

  「我不看。」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

  「……是,」柯陽愣了愣反應過來了,抓抓頭,「你要看男的跟男的吧……說起來那樣的,我也看過……」

  這話一出來,葉勳忍不住樂了:「喲,你興趣挺廣泛,都看啊。」

  柯陽一下臉紅了,他是真看過,當時隔壁班的幾個女生要,他就幫著去找了,拿到之後好奇就看了,沒看完,當時好幾天都沒緩過勁來。

  「臉紅了啊,」葉勳覺得柯陽臉紅的樣子跟平時牛哄哄的樣子差別挺大,又逗了他一句,「看了什麼感覺,有反應麼?」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不是我不寫肉,廁所嘛,還是醫院的廁所……對不對……

但是我又忍不住犯賤了——你們與其指望在醫院廁所裡看到肉,不如期待一下倆人討論GV之後……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抽我,嘿嘿

PS,明天停一天,今天開始存新坑的稿了,所以偶爾需要停一下,週四更新下一章,麼麼。

16

16、丫警察也這麼流氓 ...

  葉勳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對一個高中生說出這種話來,他有點後悔,燒壞腦子了吧。

  柯陽看著和平時完全不同的葉勳,也有點發蒙,這話是真的在問呢,還是……

  「小爺光顧著震撼了,沒來得及有反應,」柯陽伸了伸腿,一截小腿從被子下面露了出來,「再說我是跟傻三兒一塊兒看的,他關得太快。」

  葉勳斜眼瞅著柯陽的腿,柯陽的腿很直,大概是因為總打球,所以很結實,但又不像踢球的人那樣,肌肉突兀,他的腿很勻稱。

  自己有點想入非非了,葉勳承認,因為他接著嘴上跟沒有把門兒似的又來了一句:「震撼啊……平時看的那些比起這個來算小菜兒了吧。」

  

  柯陽愣了一下,這回是真迷茫了:「……哥,你是要罵我還是?」

  「睡覺去,」葉勳想抽自己一個耳光,他迅速縮回被子裡,閉著眼伸手沖柯陽揮了揮,「去!」

  「哦……」柯陽有些莫名其妙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準備下床去客廳沙發,腳剛沾地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了,「哥,問你個問題。」

  「嗯?」葉勳眼睛睜開一條縫。

  「你說,」柯陽裹著被子蹲到床頭,小聲問,「男的跟男的,有意思麼?」

  

  柯陽,不是我要怎麼地你,是你自找的,葉勳睜開眼,笑了笑:「沒意思誰還做呢。」

  「跟自己一樣的人……能有什麼意思……」柯陽很好奇地又往前湊了湊。

  柯陽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浴液的香味,儘管這味道葉勳很熟悉,卻因為混了柯陽的氣息,讓他有點心猿意馬,小腹有些發熱。

  說實話,葉勳從來沒想過動柯陽,畢竟還只是個高中生,雖然他大多時間只對直男有興趣。可要說眼下面對著柯陽基本全裸而且身材完美的身體一點想法都沒有,也不可能。

  「你要不要試試。」葉勳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柯陽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半天才猛地站了起來往客廳走,差點讓被子絆了腿:「小爺又不是沒被傻三兒摸過,用試麼,沒感覺。」

  

  葉勳笑了起來,柯陽的樣子讓他完全沒了睡意,又跟著逗了他一下:「怎麼,怕了啊?傻三兒那業餘水平能跟我比麼。」

  「激將啊?」柯陽在門口停下了,回過頭,可能是緩過點勁兒,又貧上了,「小爺早熟,激將不管用,換三年前可能有戲。」

  「激你幹嘛,」葉勳翻了個身,枕著胳膊瞅他,「我就是闡述一下事實。」

  「哥,我之前真沒發現你這麼……」柯陽靠在門邊想詞兒。

  「嗯?」

  「真沒看出來你這麼流氓,」柯陽抓抓頭,「我心目中偉岸的警察形象都讓你毀了。」

  「喲,那我對不住你了,」葉勳撐起身子拿過杯子喝了一口水,「我都讓你去睡覺了,你自己上桿子找毀呢。」

  

  葉勳皮膚很好,白,但又不是那種沒血色的蒼白,而且很健康的顏色,在燈光下看起來光滑而緊致。柯陽看著他光著的手臂,一下走了神,眼前晃過一連串小黃片裡的鏡頭,當然也包括只看了不到五分鐘的那部GV

  「我去睡覺了。」柯陽幾乎是跑到客廳的,往沙發上一撲,臉埋在靠墊裡不動了。

  柯陽你丫有毛病吧,這樣都能有反應!他深呼吸,再慢慢吐氣,再吸,再吐……

  就在看到葉勳露在外面的胳膊之後,他有了反應,嚇得不輕,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個反應的源頭究竟是葉勳的胳膊,還是後面聯想到的那些鏡頭。

  我靠……柯陽抬起頭,大喘了幾口氣。

  

  「好了?」過了幾分鐘,葉勳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臥室裡傳了出來。

  「……什麼好了?」柯陽悶著聲音問了一句。

  「勁兒過了吧。」

  柯陽有點崩潰,葉勳是怎麼知道的!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剛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沒過,」柯陽有點沒面子,賭氣似地衝著臥室,「小爺這麼血氣方剛年輕力壯的,邪火上來了沒半小時下不去!」

  「那行,」葉勳還在笑,「柯小爺您一會洩火的時候去廁所,別弄我沙發上。」

  「哥,求你了,」柯陽倒回沙發上,臉又燒上了,「不,葉叔我求你了,別整我了……我錯了還不行麼……」

  

  柯陽這一夜都沒睡踏實,形形色色的春夢做了一大串,他在夢裡都快無地自容了。加上他有點認床,雖然葉勳家的沙發很大,睡著很舒服,但他晚上還是醒來了好幾次。

  好容易折騰到了天剛亮他就起來了,聽了聽葉勳屋裡沒什麼動靜,他輕手輕腳套上衣服,拿了葉勳的錢包和鑰匙,去買點吃的吧,發燒的人第二天特別容易餓。

  一路上柯陽都縮著脖子,邊找早點攤邊想著昨天晚上他和葉勳之間的對話。

  丫一個人民警察背地裡居然這麼流氓,柯陽狠狠地想著,真沒看出來,人民群眾要是知道了這個真相,還不得跟他一樣傻眼兒!

  

  回到家的時候葉勳已經起床了,穿著睡衣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他拎著早餐進來,起身進了廚房拿碗:「怎麼起這麼早,沒睡好嗎?」

  「換了地方容易失眠。」柯陽想說換你你能睡得好麼,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口,他怕把葉勳的邪勁兒勾上來,他頂不住。

  「你還有這毛病呢,」葉勳看著柯陽把一袋豆腐腦倒進碗裡,「一會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再休息一下吧,」柯陽拿了根油條咬著,把豆腐腦推到葉勳面前,「你吃這個。」

  「我不能吃油條?」

  「不能,有油,你昨天素了一天,這會吃油的要拉肚子,就這個。」

  葉勳笑笑,拿過碗喝了一口:「跟你說個事。」

  「說,什麼事?」

  「回去把你作業寫了,你是不是每天都去學校抄?」

  「也不一定,」柯陽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有時候傻三兒幫我抄……」

  

  「柯陽,你對以後有計劃嗎,」葉勳歎了口氣,看著柯陽,有時候覺得這孩子很懂事,有時候又覺得他什麼都不在乎,「你不會是打算高中畢業了就去練攤吧,賣賣盜版碟什麼的。」

  「走一步說一步吧,我師父不可能讓我上大學,再說我也考不上,混完今年再說了。」柯陽低著頭,在他垂下眼皮的那一瞬間,葉勳看到了他有些黯淡的眼神。

  這種眼神讓葉勳心裡顫了一下,有點不好受,這些天的接觸讓他覺得這絕對不是柯陽的想法,起碼不是心甘情願的想法。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不可能上大學,所以就打算這麼混混就完事兒了。」葉勳放下碗,點了根煙,心裡冒出個念頭來,把自己嚇了一跳。

  「還能怎麼樣,正好不讀了可以安心幫我師父……」

  「幫他騙人嗎?」

  「哥,別這麼說,」柯陽笑笑,叼著油條含糊不清地說,「他要不幹這個,我早被他扔了,養不活,你從小到大沒受過罪,體會不到的。」

  

  「那不說這個,我就問你,」葉勳咬了咬嘴唇,他知道自己對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孩子有這樣的想法挺衝動,但柯陽跟他的關係不比常人,某種意義上,他希望柯陽過得好,這種交換來交換去的日子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他不想沒事就過一把混混的日子,「如果你有條件上大學,你願意上嗎?」

  「我沒想過,明顯沒條件。」柯陽又低下頭吃上了。

  「打比方的,願意嗎?」

  「願意。」

  「那我再問你,」葉勳彈彈煙灰,「如果你能上大學,就你這個成績,半年時間,你有把握能趕上去麼?」

  這次柯陽終於抬起了頭,盯著葉勳看了半天才開了口:「哥,你想說什麼?」

  「我出錢讓你上大學,不管你考上哪裡,學費多少,我全包了,但你必須改改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

  

  柯陽沒說話,瞪了他半天,突然夠過身子來伸手在他額頭上很快地碰了一下,然後坐回椅子上小聲嘀咕了一句:「沒燒了啊……」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葉勳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拍了拍桌子。

  「哥,謝謝了,」柯陽把最後一小截油條塞進嘴裡,「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謝了。」

  「然後呢?」

  「別為我這麼費心。」

  柯陽把碗筷都收拾好了才離開了葉勳家,臨走時說了句哥你是個好人,謝了。葉勳沒回答,看著他輕輕關上門,坐在桌子前愣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有點煩燥,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給徐超打了個電話,響了很久徐超才接了,被吵醒了的哀怨口氣:「葉少爺,人民警察不是沒有週末的麼?」

  「今天不值班,」葉勳靠到窗邊,看著樓下空無一人的大道,「你昨兒晚上風流去了吧?」

  「老娘要戒男人了,」徐超哼了一聲,「你一個人風流吧……說正題兒,我還要睡美容回籠覺呢。」

  「我要跟你說,我要出錢給個孩子念大學,你會怎麼想?」

  「看上人家了,打算讓人家投桃報李以身相許吧你,」徐超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末了想想又說,「你不是對小男生沒興趣的嗎?」

  「我要說沒目的,你信嗎?」葉勳歎了口氣,誰能信啊,自己都不信,總覺得自己潛意識裡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勳勳,聽姐一句話,」徐超也跟著歎了口氣,「咱能不找直男了麼?咱玩不起,你傷一次還不長記性?還找個學生?就算人家現在從了你,那也是因為不諳世事,等以後什麼都懂了,你算個屁啊……」

  「你睡覺吧。」葉勳被徐超這一通說得無言以對,事情到了他嘴裡怎麼就成了這個味兒了。

  「我知道你有主意,我也不多說,這種事,你自己明鏡兒似的,就看怎麼面對了,掛了。」

  葉勳拿著手機看了半天,怎麼就跟明鏡兒似的了?

  

  柯陽到家的時候,院子門是關著的,不過能聽到師父和傻三兒在院兒裡說話,他推開門邁了進去,腿還沒落地呢,就聽到了師父的聲音:「哪兒野去了?」

  柯陽晚上不回家不是頭一回,師父一般就是問問,不會說別的,他伸了個懶腰:「同學家玩晚了,就住了一宿……」

  話沒說完他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傻三兒站在師父身後衝他一個勁兒擺手搖頭,又是呶嘴又是擠眼睛的,他看了半天也沒明白傻三兒想表達什麼,但已經知道事情不妙。

  師父鐵青著臉走過來的時候,柯陽往後退了一步,想問問這是怎麼了,也不是頭一回,怎麼今兒就跟犯了忌一樣?

  沒等他開口,師父已經揚起了手,一點沒猶豫地衝他扇了過來。

  

  柯陽閉上眼,也沒躲,臉上挨了結結實實一個耳光,火辣辣地燒得發疼,耳朵也嗡嗡響著,他等了一會,沒有第二個耳光,這才睜開了眼:「師父,怎麼了?」

  「同學家?」柯涼山看著柯陽臉上慢慢現出來的指印,冷冷地問了一句。

  「同學。」柯陽咬牙沒改口,他瞭解師父,這麼問就兩種情況,一種是知道了,一種是詐他。

  不管是哪種,他都不能改口,要是師父知道了,他這會改口,會被罵沒出息,有種挺到底啊!要是詐他,那更不能改口……

  「走,」柯涼山也沒多說,回身從牆邊推出了自行車跨了上去,「護城河邊遛遛去。」

  柯陽有點腿軟,師父這架式,今兒他不跑殘了估計這事兒沒完——可這是為什麼?

  

  「爸,你不是吧,陽哥也不是頭一回晚上不回家啊,」傻三兒急了,過來拉住了自行車把兒,「你幹什麼都得前後一致吧,要罰,之前怎麼不罰?這會兒莫名其妙要跑護城河,這不冤案麼!」

  「鬆手!你懂個屁!」柯涼山推了傻三兒一把,老頭每天的太極不是白練的,傻三兒差點讓他推得坐到地上。

  「我就光懂個屁,您也得放個屁讓我明白啊!」傻三兒接著喊,他就是想不明白他爹今兒是怎麼了。

  「三兒,」柯陽打斷了傻三兒,壓著聲音,「閉嘴。」

  傻三兒還想說什麼,想想沒再開口,往地上一蹲:「得,你倆跑去吧,一個跑一個攆,丁家小街保留節目。」

作者有話要說:來,聞點肉味兒得了……作為一個正在減肥的作者,我壓力很大的!

明天繼續更新。

17

17、師父知道了 ...

  柯陽到護城河邊上的時候,早鍛煉的點兒已經過了,大批的老頭老太太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這還成。

  以前有過幾次被罰跑,正趕上早鍛煉,人很多,本來要就那麼繞著跑也就算了,就當自己是來跑步健身的,偏偏師父還騎個自行車在後面攆,攆也就算了,過癮似的非得吆喝——走著!別東張西望!腿邁起來嘿!走!

  怎麼聽柯陽都覺得自己是頭拉貨的驢,不夠丟人的。

  

  今天師父騎車跟在身後,一直不出聲,沒跟趕大車吆喝驢那麼衝他嚷嚷,但明顯追他的速度比以往要快,還時不時會用車輪撞他腿,幾次撞到他後腿彎兒上差點跪下去。

  他有點惱火,但一直壓著,師父這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要這麼整治他,他也不開口問,不就是跑麼,那就跑唄!

  柯陽加快速度跑著,繞護城河跑對於他來說不是難事兒,跑個兩三圈的他還撐得住,邊跑邊看風景。但今天不同,跑了四圈之後,師父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加上比平時跑的要快不少,柯陽有點扛不住了。

  第五圈跑到一半的時候,柯陽猛地停了下來,回手一把按住了師父的車把,勁很大,差點沒把師父從車頭上折出去。

  

  「師父,給個痛快兒死法唄,」柯陽喘著氣,按著車把不鬆手,「我哪塊兒沒做對,您一句話,我就從這兒跳河裡去都行。」

  柯涼山看著柯陽滿頭滿臉的汗珠子,從車上下來了,把車往柯陽身上一推,慢慢向前走了幾步:「昨兒你上哪了?肯定不是同學家,最近認識什麼新朋友了?」

  柯陽推著跟在後面,聽起來師父的話並不嚴厲,他想了想:「就為這事兒?」

  「先回答。」

  「認識了個警察,昨天上他家玩去了,晚了沒車就沒回來。」

  「警察?」柯涼山停了下來,回想起了柯陽之前那挺得筆直的背影和臉上嚴肅的表情,是個警察,他轉過身看著柯陽,「怎麼認識的。」

  

  柯陽猶豫著是要說實話還是現編……師父知道他體質不同,他怕師父擔心,但又隱隱覺得師父這樣的表現應該是知道了什麼。

  「說實話。」柯涼山接了一句。

  「師父,」柯陽跨到車後座上趴著,腿在地上劃拉著慢慢往前走,「……我碰上個怪事。」

  「嗯。」柯涼山應了一聲,沒說別的。

  柯陽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師父估計是知道了,於是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說的時候他一直留意著師父的表情,但除了他緊皺著的眉頭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事兒就是這樣,」柯陽說完之後做了一下陳詞總結,「我想找線索,但除了那句什麼錯了回去的話,也沒別的……」

  「找線索?」柯涼山一聽這句話突然像是被蟄了一下似地猛地回過身,甩手就是一個巴掌拍在了他腦袋上,「你還找線索!你找什麼線索?啊?你想找什麼線索!」

  

  柯陽被拍蒙了,半天沒出話來,大早上被連甩倆大巴掌,擱誰誰得愣。柯涼山甩完這個巴掌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調整情緒,好一會才慢慢說出一句:「這事兒你不要管。」

  「不要管?」柯陽摸著臉上火辣辣的那塊,師父真有準頭,兩次都打同一個地方,「我怎麼不管,換來換去的是我,不是別人啊……」

  柯涼山頓了一下,柯陽這話沒錯,要說是別人的事,不管就不管了,可這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要說不管……怎麼才能不管呢?

  「我想想,這事你別急著去研究。」柯涼山轉身背著手往前繼續走。

  柯陽看著他的背影,師父對於這事兒的奇怪反應不同於以往,不由得他不多想,他咬了咬嘴唇:「這事……不會是跟我爸我媽有關係吧。」

  「你閉嘴!」柯涼山回過頭一聲暴喝,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我告訴過你不准提他們的事!」

  「知道了。」柯陽沒再出聲,跟著師父圍著護城河又轉了一圈,才回了家。

  

  傻三兒居然還蹲在院子裡,看到柯陽進來也沒動,只是等柯涼山進了自己屋,他才仰起頭看著柯陽的臉:「又挨一耳光?」

  「嗯。」柯陽打開院子裡的水龍頭洗臉。

  「我靠,老頭兒這是怎麼了啊……」傻三兒壓低聲音,「你不會是偷摸去找你爸媽去了吧,老頭兒從昨兒晌午起就陰著個臉了。」

  柯陽正捧了涼水往臉上潑,聽到傻三兒這個話,手停了一下:「三兒,你不傻啊。」

  「廢話,還有什麼事兒能讓他這麼火大,小時候你問過一次不是還讓他吊房樑上好幾個小時嗎,」傻三兒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蹲麻了的腿,「放下來的時候我都覺得你給吊長個兒了……」

  柯陽沒回話,看了一師父緊閉的房門,這事他不打算讓傻三兒知道,雖然傻三兒不會說出去,但說白了他也幫不上什麼忙:「走,陪小爺出去遛鳥去。」

  傻三兒樂了:「走著!」

  

  小時候師父對他倆出門總要問個理由,理由不能讓師父滿意就不讓出去。傻三兒有一次被問急了,看到院兒外邊一個拎著鳥籠的老頭兒經過,張嘴就說:「我倆遛鳥去!」

  師父眼睛都不抬,鳥呢?柯陽看傻三兒沒話了,很義氣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褲襠,這兒呢。

  他倆這一出給師父逗得夠嗆,樂了一宿,第二天一看他倆就忍不住樂。

  打那以後,柯陽想出去轉的時候都會跟傻三兒說,走,遛鳥去。

  

  倆人剛出胡同口就碰上了胡大爺的兒子開著摩托車拐了進來,皺著眉,臉上表情不怎麼好看。

  「胡哥,來看老爺子哪。」柯陽打了個招呼。

  「嗯,老爺子這兩天不好。」胡大爺的兒子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開著車過去了。

  柯陽猛地想起了那天碰上胡大爺時他身後跟著的人影,心裡沉了沉:「走,去胡大爺家看看。」

  傻三兒沒說話,跟著他又轉回頭往胡大爺家去了。要說胡大爺,那是看著他倆長大的,平時又總上他們院兒來喝茶,倆人都覺著胡大爺親。

  

  「你們師父昨兒才來過,沒事兒,」胡大爺看到他倆進了屋,躺床上笑了,臉色發暗,一看就病得不輕,「我這一輩子沒病沒災的,這點小病扛得過去。」

  「那是,陽哥還等著你過去喝茶呢,你不來,他給我師父泡著都沒勁,是不陽哥。」傻三兒到胡大爺床頭坐下。

  「嗯,明兒好點了,讓我師父把那套捨不得用的紫砂拿您這兒來玩玩,」柯陽笑笑,他看到了上次的那人影正站在門後的陰影裡,兩眼直勾勾地瞪著他,柯陽沒多看,轉過臉看著胡大爺,心裡有點發酸,「別看他摳門兒,您說要玩,他一準能拿出來。」

  「可別,他準得盯著我手,」胡大爺笑了起來,跟著又咳了一會,「我再不小心給他摔一個,他不得背後念叨我半年啊。」

  倆人陪著胡大爺聊了一會,看老頭有點累了,才出來了,在屋外邊碰到了他兒子,傻三兒湊過去小聲問了一句:「胡哥……」

  他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就進屋去了。

  

  傻三兒本來想問柯陽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看看他臉上黯淡的表情,也就什麼都不問了,這明擺著的事,胡老爺子不行了。

  「陽哥。」傻三兒用胳膊碰碰他。

  「說。」

  「你要哪天看到我邊兒上有什麼,千萬別告訴我,我膽兒小,別再給提前嚇死了……」

  柯陽順手推了傻三兒一把:「你丫有病吧,說他媽什麼呢。」

  「我是說老了以後,沒說意外什麼的。」

  「你還沒完了是吧,」柯陽火了,瞪著傻三兒,過了一會又咬了咬牙,「要真有,小爺幫你做了它,沒二話。」

  「夠哥們兒!」傻三兒過來摟住他的肩,「你怎麼做?」

  「……不知道。」

  

  葉勳在家睡了一天,就好像一輩子沒睡過覺似的,一覺醒來的時候差點分不清自己是在哪裡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沒有在柯陽那張都快讓他有了心理陰影的床上醒來。

  手機上還有一條徐超發過來的短信,他看了一眼,只有四個字,你要保重。他哭笑不得地回過去給徐超,姐姐,您抽什麼瘋。

  你昨天給我說的,要出錢給人家念大學的事,不靠譜,千萬別犯傻,咱賠了感情事小,再搭上錢就太不合算了!

  徐超的邏輯讓葉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半天只發出去一句,您再睡會吧。

  

  柯陽昨天拒絕他的時候很乾脆,他在那一瞬間對這個孩子有了新的認識,和以往接觸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說實話,他對於自己一番熱情的提議被柯陽毫不猶豫地拒絕並沒有什麼不爽,相反,柯陽身上隱藏很深的這種說不出是傲氣還是淡漠的氣息,讓他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但到了所裡,跟秦偉一塊吃早餐的時候,他還是問了秦偉同樣的問題:「大偉,你覺得出錢給個孩子念大學這種事,我能幹出來嗎?」

  「不能。」秦偉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葉勳有點好笑:「為什麼我就不能啊?」

  「你不是那樣的人,不是說你不是好人,你就不是那樣的人。」

  

  這周還在繼續考核,所以秦偉和葉勳還是決定下片兒,但不能溜號,就當是散步了,老呆所裡也沒意思。

  剛要出門,秦偉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居委會的李大姐,秦偉的電話居委會都有,這會直接打到他手機上,肯定是有事了。

  「怎麼了李姐?」

  「秦警官你們快來看看吧,」李大姐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和焦急,很大聲地從聽筒裡傳出來,站在一邊的葉勳都能清楚地聽到,「出事了,城中村醫院這邊打起來了,全是鐵棍刀子啊!」

  「多少人?」秦偉拔腿就往警車邊上跑。

  「看不清啊,幾十上百的!你們快來!」李大姐這幾十上百的話一出來,葉勳忍不住看了一眼秦偉,李大姐這不知道說是真的還是被傻糊塗了,這麼大規模的械鬥可不是他們派出所出個警就能解決的。

  「到底多少人?給個准數,幾十,還是上百?」秦偉追問,那邊李大姐卻已經把電話掛掉了,他只得看著葉勳,「先過去看看情況。」

  葉勳給所裡匯報了一聲就跟秦偉帶著另外一個組的同事上了車,直奔城中村。

  

  城中村在東城區稍靠北一點的地方,是他們派的轄區,外來人口眾多,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平時就各種治安事件不斷,所裡的人一提城中村就都頭大。

  「這幫孫子,」秦偉車開得飛快,「就沒一天消停的。」

  「我還說出街口吃點東西呢,」後座的小張按著肚子,「這下也沒戲了……」

  「吃個屁,一會吃了這幫孫子得了。」

  

  到了地方的時候,葉勳心裡沉了沉,眼前的情景嚇了他一跳,李大姐沒被嚇傻,她說的是真的。葉勳跳下車看了一眼,這不是械鬥,這是圍攻……

  上百人把醫院大門圍了水洩不通,全都拿著傢伙,情緒都很激動,對於他們這輛警車的到來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葉勳聽到人群裡有人喊,把人交出來,一命抵一命……

  「馬上通知防暴隊,」葉勳回身扒著車門沖秦偉喊了一聲,「叫所裡派人增援,人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嗯哼,週六休息一天,帶牙小妹出去放風……

18

18、傻三兒的秘密 ...

  葉勳念警校四年加上到派出所兩年,從來沒有碰到過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件,平時所裡也就是抓個小偷流氓,頂多是小混混酒鬼喝酒打架什麼的普通治安事件。

  這種百十來號人拎著棍棒砍刀圍攻醫院的事,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場面挺嚇人,跟拍電影似的,不過葉勳沒覺著緊張,更多的是小小的興奮,他都不知道面對這種惡性暴力事件自己興奮個什麼勁,又不是小孩兒……

  秦偉要完增援之後跳下車拿著喇叭跟另外倆同事開始喊話和疏散看熱鬧的各種觀眾,葉勳找到了李大姐問情況。

  李大姐情緒很激動,手一直在揮舞,葉勳很耐心地從她混亂的表達中理出了頭緒。

  

  起因就是一幫年輕人抬了個人到醫院,傷得很重,說是被車撞的,醫院條件不行,做了簡單處理之後要他們馬上轉院,沒想到這人在半道上死了……

  「死的這人,是這幫人的頭,黑社會!」李大姐說到這裡時壓低了聲音,聲音中帶著小顫音,「你知道的,黑社會老大,我以前給你們秦偉說過這人的,死的就是他!」

  葉勳知道這人,秦偉跟他提過,這人三十多歲,年輕的時候混得風聲水起,有名的不要命,鼎盛時期被人打斷了一條腿,接著在城中村裡開了個修車鋪。這兩年表面上消停了不少,但這人一慣手狠,所以跟著他的人很多,一半是害怕他,斷了腿畢竟不是斷了胳膊,一半是他的威望還在,跟著他想混個出頭之日。

  死的是這麼一個人。

  看著眼前拿著各種凶器嘴裡喊著要為老大討命的這些人,多數面孔都很年輕,有些甚至一眼看過去還透著稚氣……

  葉勳莫名其妙想起了柯陽,心裡一陣不舒服,雖然他知道柯陽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可他對自己的未來完全沒有規劃,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防暴隊馬上到,」秦偉跑到葉勳身邊,「關所下指示了……」

  「什麼指示?」葉勳看到了從遠處轉過來的四輛防暴隊的車,心想來的倒真是快,這才幾分鐘啊。

  「有機會就揍,這幫逼孩子就是欠削!」秦偉也看到了車,嘴裡惡狠狠地說。

  葉勳聽著秦偉這句東北味兒十足的「關所的指示」,有點想笑:「這是關所的指示?」

  「可不!」秦偉繼續一臉狠相,「這是我領會的思想意義。」

  葉勳還想說什麼,防暴隊的車已經到了眼前,車門一開,防暴隊員一個一個跳了出來,葉勳一看到他們一身裝備就有點不是味兒。

  當初他是想考特警的,被老爸折騰地泡了湯,加上老媽一臉好像他一考上了特警就要掛掉的傷心表情,他只能選擇了派出所,現在每次看到這些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防暴隊員,就忍不住要憂鬱一把。

  

  離葉勳他們最近的一輛車,副駕駛的門被人一腳踢開,跳下來一個人,一臉冷峻,是程明宇。

  「一組後面上,二組堵路,三四組帶盾衝進去。」程明宇人一下車看清了局面,乾脆利落地佈置了任務,防暴隊員迅速地按他的指示衝了出去。

  他轉過臉看到了秦偉和葉勳:「你們所的人呢,不是叫配合警戒的嗎!」

  「報告程隊,馬上到,」秦偉很嚴肅地回答,又笑了笑,「我們的車是小麵包,跑不過特警的車啊……」

  程明宇皺了皺眉:「情況。」

  秦偉胳膊肘頂了頂葉勳,葉勳趕緊上前一步開始匯報從李大姐那裡瞭解到的情況,程明宇這架式弄得他有點不適應,感覺自己就跟見了老師的犯錯學生似的不自在。

  

  派出所的車到的時候,前後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局面已經被防暴隊控制住了,除了幾個拚死要跑的被四下追的時候揮刀弄傷了兩個防暴隊員之外,其他的都已經蹲在了地上,準備馬上帶走。

  葉勳一直跟同事維持現場秩序,這會居然有點出汗了。程明宇和關所站在一輛車說話,葉勳拉了拉領口,靠在所裡的小麵包上休息。

  

  葉勳都沒看清那人是怎麼衝過來的,四周還有防暴隊員,那人卻拎著根水管直接衝到了防暴隊的車旁邊。

  這人速度很快,看到了他的人都離著有一段距離,這人衝過來對著關所就掄起了水管。關所和程明宇都背著身,沒有發現。

  葉勳離他們有四五步距離,看到這人衝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撲了過去,在水管離關所的腦袋還有半尺的時候架住了那人的手。

  當這個人被葉勳一個乾淨漂亮的過肩摔摔到程明宇腳邊的時候,他很驚訝地挑了挑眉,葉勳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的注意力還在那人身上,對於這個漏網之魚他有點上火,膽兒也太肥了吧!

  他過去對著那人的腰又踢了一腳:「操!牛逼了你,敢襲警了你!」

  

  這人很快就被銬上了車,關所拍了拍葉勳的肩:「小葉,沒看出來啊,專業素質不錯!哈,哈!」

  這話葉勳怎麼聽怎麼彆扭,什麼就叫沒看出來了?他看了看關所有點凸起的肚子,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

  「收隊,」程明宇掃了一眼現場的情況,剩下的事就由派出所處理了,他上車之前突然回過頭看著還站在車門邊的葉勳說了一句,「三個月之後防暴隊要從系統內招人,你來試試吧。」

  葉勳踢人的時候有點扭了腳,正低頭活動呢,一聽程明宇這話愣了:「什麼?」

  「考慮一下吧。」程明宇沒再多說,轉身上車關上了門。

  

  還沒到中午,柯陽就覺得自己有點餓了,他回過頭,身後坐的是傻三兒,這小子正豎著本書擋著臉睡得香,柯陽在他腦門上用手指彈了一下,小聲問:「有吃的嗎?」

  「別跑!」傻三兒突然一睜眼蹦了起來,嘴裡一聲暴喝。

  正在黑板上寫字的老師嚇得不輕,直接把粉筆按成了好幾截,回過頭就把粉筆渣子砸了過來:「你嚎個什麼勁!」

  柯陽迅速回過身趴到桌上,傻三兒一臉茫然地看著老師,半天沒說出話來,周圍一陣哄笑。老師怒了,指著傻三兒:「柯猛!」

  柯猛是傻三兒的大名,不過被老師喊出來的時候柯陽差點沒反應過來這叫的是誰,就連傻三兒自己都愣了一下才跟著喊了聲:「到!」

  班上的人笑得凶了,老師推了推眼鏡:「你給我出去走廊上站著……還有柯陽!你也給我出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有什麼貓膩呢!」

  

  他倆被趕出教室不是第一次了,簡直是高三走廊上的一道風景線。

  「陽哥,剛是你打我吧?」傻三兒摸摸腦門,小聲抱怨,「你沒看我在睡覺麼,溫柔點兒我能跟被捅了一刀似的蹦麼!」

  「我餓了,有吃的嗎,」柯陽胳膊撐著欄杆靠著,掃了一眼隔壁班的窗戶,看到了梁妮正托著腮看著他笑,他碰了碰傻三兒,「你家妮兒看你呢。」

  傻三兒趕緊抬頭看過去,還伸手比了個V,梁妮笑了笑,手撥了撥頭髮,轉開了頭。

  「是不是有點美若天仙的意思?」傻三兒意猶未盡地還看著梁妮的側臉,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餅乾遞給柯陽,「墊墊吧。」

  「注意您的哈喇子,嘴閉上,」柯陽手抬了抬傻三兒的下巴,「你也夠沒勁的,這明戀暗戀都折騰多久了,你倒是表白一個去啊。」

  

  「陽哥,這你就不懂了,這事不能挑破了,」傻三兒轉過身趴在欄杆上往下看,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惆悵,「挑破了,肯定就沒法再接近她了,不挑破就這樣挺好的,梁妮這樣的姑娘哪是我能想的。」

  「這話說的……」柯陽往嘴裡塞了塊餅乾。

  「你看,妮兒成績好,長得漂亮,心眼兒也不錯,」傻三兒掰著手指頭數,「半年之後大學一考,肯定走了,大學裡多少好青年等著她呢,對不,表白不是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呢麼。」

  「你也不次的。」柯陽看了傻三兒一眼,心裡也數了一會,傻三兒人好,老實,雖然有時候有點慫,但關鍵時刻是夠義氣的,長得也不差……

  「您這是打算安慰我?」

  「有這意思,」柯陽笑笑,「你看你那一臉裝逼的表情。」

  「可別安慰我,沒勁,明擺著的事實,你敢說你心裡就不是這麼想的嗎,」傻三兒撇撇嘴,「你要不這麼想的,那麼多小姑娘上桿子倒貼著追你,你幹嘛一個都看不上,我就不信挺好的小姑娘你沒一個看上的……」

  「小爺一心向佛。」柯陽樂了。

  「滾一邊兒去,佛一看你書包裡的碟就全哭了。」

  

  傻三兒很少有這麼深情地剖析自己想法的時候,柯陽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體會一下才對得起他。體會沒多大會兒就想起了葉勳的話,你對今後有計劃嗎……

  計劃?真沒有,這讓他有點苦悶。

  這個問題不是他不想,而是的確不願意去想。他沒有多大的宏偉目標,什麼上大學,找份好工作,什麼出人頭地,包括找個好姑娘戀個愛結個婚什麼的,一律都不在他目前考慮的範圍裡。

  畢業了回家幫著師父,一定要說計劃,這就是他的計劃。

  師父的生意談不上有多好,現在信這個的人少,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自己真的能看見,雖然不是回回都能有效果。

  

  「陽哥,你有沒有想過,」傻三兒突然開口,「如果你父母沒死的話,你現在是什麼樣?」

  「能是什麼樣,什麼樣不都你哥麼。」柯陽淡淡地回答。

  「我是說,沒準會完全不一樣啊,你腦子聰明,上大學什麼的肯定沒問題……」

  一個黑板擦從窗戶裡砸了出來,直飛傻三兒面門:「都給我站好了!你倆有什麼想說的,一會放學了到我辦公室去,咱們好好探討一下,別在這影響別的同學學習!」

  倆人都迅速站直了身體,閉了嘴。

  

  剛挺了沒一會傻三兒突然往柯陽身邊靠了靠:「陽哥,你不好奇麼。」

  「好奇什麼。」

  「我爹不讓你問父母的事,你不覺得有點怪麼。」

  柯陽沒搭腔,他小時候對這事挺好奇,問過幾次,不過自打因為問這個被師父吊了一次之後,他就不再去想了,師父不讓他問,自然有原因,而且一準兒不是什麼好事,他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前兒真是為這事沒回家麼?」傻三兒看他不說話,又捅了捅他的腰,「裝什麼死,你吱一聲兒啊。」

  「吱。」

  「靠,你煩人不煩人。」

  「你想說什麼就說。」

  

  「我可能知道點什麼,」傻三兒壓低聲音,眼睛轉著圈兒,「我在老頭兒屋裡看到過一個盒子,帶鎖的,紫檀的,我那會兒以為裡邊兒裝著錢呢,這麼牛的盒子必須是裝著好玩意兒你說是不,我就想給它撬開……」

  「別撬壞了,現在紫檀論克賣。」柯陽看了傻三兒一眼,師父還有這麼個東西?

  「你能不能不打岔聽我說完啊,」傻三兒瞪他,「我沒撬壞,打開了,只看了一眼就被老頭兒發現了,差點沒撲過來直接一腳踩死我!」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柯陽有點奇怪,傻三兒但凡挨了揍,絕對會第一時間逃到他屋裡。

  「初二,老頭兒不讓我告訴你,說是讓你知道就把我做成包子餡兒,我挺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敢跟你說,但他這麼緊張還不讓我跟你說,還能是為什麼,肯定是跟你爸媽有關……」

  柯陽心裡動了動,但臉上還是保持了平靜,問了一句:「然後呢。」

  「我就來得及往盒兒裡瞅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實在太賤了,居然停在這裡!對吧,我知道有妹子想抽我,啊哈哈哈哈,週一繼續更新。

19

19、要出亂子了 ...

  徐超打電話來約葉勳去G++,葉勳在答應的同時想到了那天在G++碰到程明宇的事。

  有些事就是不能想,這是一條奇怪的定律,你腦子裡偶爾閃過的念頭,你並不在意的念頭,往往會變成現實。

  比如他當時就想,不會又碰上程明宇吧。

  於是就碰上了。

  只不過這次更讓人尷尬。

  

  徐超今兒晚上很難得地沒有化妝,穿著休閒服,懶洋洋地靠在包廂的沙發上,看到葉勳進來,手一揮:「勳少爺,以為你不來了呢,我就不介紹了,都熟人。」

  葉勳到得晚,人已經來了不少,很多是他之前見過的,他和徐超的朋友,只有一兩個是生面孔,大約是朋友帶來的。

  他沒說話,笑了笑坐在了徐超身邊,徐超馬上靠了過來,貼在他耳邊:「我說,今兒晚上有個不錯的,一會就到……」

  「勳少爺,這麼多人等了你一晚上,不罰兩杯麼?」有人起哄,往桌上放了三個杯子,挨個倒滿了酒。

  除了徐超,沒有人知道葉勳姓什麼,是做什麼的,只是一直都跟著徐超叫他勳少爺。

  

  「扯蛋,」葉勳拿過杯子一口喝了,皺了皺眉,雜酒,「這裡邊什麼玩意兒。」

  「別找借口啊!」

  葉勳拿過兩杯一塊喝了,這幫人平時聚得不多,在一塊無非就是胡鬧,喝高了完事,他靠回沙發裡看了一眼徐超:「要我給你把把關?」

  「老娘給你留著的,」徐超笑了起來,眼睛都彎了,然後又冷了臉很嚴肅地小聲說,「你別沉迷於小男孩兒了,太沒前途,今兒給你介紹這個還是你同行……」

  「什麼?」葉勳的眼皮跳了跳。

  「也是個警察,不過我沒見過,今兒我給你把把關得了……」

  葉勳心裡覺得這事不能這麼巧,自己應該是想多了,還想問一句的時候,包廂的門被推開了,程明宇跨了進來。

  

  「姐姐你害死我了。」葉勳手繞到徐超後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程哥,」包廂裡幾個人都起身打了招呼,看來之前都已經是認識的了,「來晚了啊。」

  「不好意思,」程明宇一抬頭就看到了葉勳正摟著個漂亮男人手撐著下巴一臉捉摸不透地表情看著他,他愣了一下,嘴角很快地泛起一個微笑:「這麼巧。」

  說實話,程明宇如果不穿警服,如果他不是程隊,如果之前沒有在廁所那尷尬地一次會面,他倒是葉勳會感興趣的那一類人,成熟,夠霸氣,只是現在……

  「怎麼,認識的?」徐超挺吃驚地從掛在葉勳身上的姿勢調整回正常坐姿。

  「不認識。」葉勳搶在程明宇開口前說了一句,程明宇不介意別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介意。

  「算不認識吧,」程明宇還在笑,目光在葉勳和徐超身上一掠,看向沙發另一頭坐著的良子,「不介紹一下麼?」

  

  良子跟葉勳認識時間也不短了,家裡有點背景,跟黑道也算是沾邊兒,沒想到會認識程明宇,而且還是「暴露」了身份的程明宇。

  「超超,勳少爺,都是我鐵子,」良子站起來把程明宇讓到沙發上坐下,又給葉勳他們介紹,「這是程哥,程明宇,市局防暴隊大隊長。」

  葉勳挑挑眉,真牛逼,這麼詳細的資料都能公佈。

  「本來想早點過來,路上有事耽誤了。」程明宇挺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眼睛又看了過來。

  「沒事沒事,人來了就算給面子了。」良子給程明宇倒酒。

  

  「等等,」葉勳讓程明宇這意味深長又點捉弄的眼神搞得挺不爽,一伸手按住了良子正要拿酒瓶的手,「怎麼我來晚了就罰,他來了就沒事?」

  良子定了一下,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勳少爺……」

  「還說是鐵子?」葉勳斜眼看著良子。

  「良子,」徐超樂了,腳踩到桌子邊上,他不管良子掛不掛得住,反正他就站葉勳這邊,「罰鐵子不罰大隊長,我們上哪兒說理去。」

  「都罰都罰!」邊上的人哄開了,「拿杯子!」

  程明宇笑了笑,雙手交叉托著下巴:「那行,認罰。」

  

  「剛給我喝的什麼,現在原樣兒再來一次。」葉勳又補充了一句,剛那三杯莫名其妙的酒喝得他胃裡一陣不舒服,不能便宜了程明宇。

  「得,」良子把杯子碼上,他知道這人的脾氣,今兒要是不讓程明宇按樣兒來一次,他肯定不能罷休,「就按勳少爺指示來。」

  葉勳看到良子往杯子裡兌酒的時候程明宇皺了皺眉,他瞬間感覺到很解氣,點了支煙。徐超靠過來小聲說:「你怎麼了,這是有舊仇?」

  「沒。」葉勳往徐超臉上噴了個煙圈,純屬是因為看不慣程明宇每次見到他時那種彷彿看穿一切的得瑟表情。

  「你當心著點,你道行可沒他深。」徐超伸了個懶腰,在葉勳耳邊提醒,又衝正拿著杯子偏過頭來看著他們的程明宇笑笑。

  

  程明宇三杯酒一罰,包廂裡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有人開始玩骰子。徐超一聽就跳了起來:「老娘不玩,腦子不夠用……」

  葉勳想拉住徐超,他和程明宇之間就只隔著一個徐超,他一走開,挨著他的就是程明宇,他覺得彆扭。但剛抬起來沒等碰到徐超,就被人一把抓住按在了沙發上,程明宇的聲音低低地傳了過來:「你是怕我呢,還是煩我?」

  葉勳沒回答他這個問題,拿過骰盅:「玩不玩?」

  「你玩我就玩。」程明宇沒什麼表情,很淡地回了一句。

  

  葉勳其實不愛玩骰子,太無聊,平時要碰上有人玩骰子,他和徐超一般就是在邊兒上看熱鬧。但不愛玩歸不愛玩,葉勳玩骰子卻的確是高手。

  兩輪下來,葉勳連酒杯都沒碰到,程明宇喝了幾杯,但良子卻已經有喝大了,他指著葉勳:「勳少爺,你今兒就跟我槓上了是吧……」

  「邊兒去,不行了就睡覺。」葉勳指了指包廂裡的小間。

  「算你狠,」良子對他豎了豎中指,一扭頭直接倒在了沙發上,程明宇往葉勳這邊挪了挪,給良子騰了點地方。

  「挺厲害,」程明宇沒看葉勳,在嘈雜的人聲中,他低沉的嗓音辯識率很高,「你一會也喝兩杯吧。」

  葉勳把骰盅往桌上一扣:「看你本事了。」

  

  程明宇這孫子真能裝傻,葉勳有點腳下不穩地站在G++大門外時腦子裡就一個念頭,今兒被這孫子擺了一道。

  葉勳玩骰子沒碰到過對手,沒想到會栽在程明宇手上,後面幾輪他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程明宇只要一開,就一定能抓住他,真見鬼了。

  「勳少爺,」徐超也喝高了,葉勳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高的,但就一點,他喝再多,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叫葉勳的名字,葉勳能跟他處這麼多年,沖的就是徐超什麼時候都能兜著他,「你打車回去哈,姐姐顧不上你了……」

  「可別顧我了,」葉勳把他塞進一輛出租車,「到家給我個電話。」

  「要還能醒著一准給你打。」徐超笑笑。

  

  葉勳也沒管還在大門外站著的幾個人,轉身準備上另一輛出租,他沒開車來,就知道自己肯定得高,只是沒想到會因為玩骰子高了……

  「你怎麼回去?」良子上來架住他。

  「不廢話麼,打車。」葉勳看了他一眼,腳上有點虛,但腦子還算清醒。

  「我送你們回去。」程明宇的聲音從良子身後傳來。

  葉勳偏頭看了他一眼,程明宇也正在看他,跟他對了一眼之後,程明宇也沒多說,直接去開車了。良子把葉勳往停車場出口拽:「你著急把超超弄走幹嘛,都喝成那樣了,一會下車都困難,讓程哥一車送了不好麼。」

  「你程哥一樣喝酒了,」葉勳推開良子,「我沒事兒,你管我不如管超超去。」

  「一會我就讓程哥送我先去超超那兒,」良子又過來架上他,「你能不能配合點兒,知道你能喝,今兒你比平時喝得多。」

  葉勳頓了頓,看了良子一眼:「你什麼時候跟超超好上了?」

  「這事兒以後說成不?」良子看到程明宇的車開了過來,把葉勳直接推上了副駕的位置。

  

  良子追徐超不是一天兩天了,徐超一直沒鬆口,該怎麼玩就怎麼玩,按他的說法,良子家背景太深,沾上了肯定脫不了身,先玩夠了,哪天撐不住了,再一頭紮良子懷裡也行。

  這麼說,葉勳按著額角,迷迷瞪瞪地想著這事,徐超這算是撐不住了,一頭扎進去了?

  「程哥,勳少爺交給你了,這人喝高了脾氣沖,你擔待著點兒。」車在徐超家樓下停了,良子交待了一句就跳下了車。

  「你放心。」

  

  車門一關,程明宇把車掉了個頭開上大路,車裡的氣氛猛地變得有些讓人不自在。葉勳轉過臉看著車窗外:「路口放我下來就成。」

  「你家在哪兒?」程明宇像是沒聽到他的話。

  「不遠了,路口放我下來就行。」葉勳重複了一遍。

  他不想繼續跟程明宇呆在這種封閉的窄小空間裡,他雖然沒醉到一塌糊塗的程度,但酒精這東西還是很不應景地讓他心裡有了某種微妙的感覺,他必須下車,他不願意跟程明宇除了工作之外有任何交集。

  程明宇沒說話,突然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慣性讓葉勳猛地向前一撲,差點撞到玻璃,然後又狠狠地倒回了車座兒裡。

  「葉勳,」程明宇伸手過來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衝著自己,語氣裡透著不耐煩,「你沒完了是吧,我惹你了麼,一晚上黑著個臉給誰看呢!」

  

  「不樂意看別看,我跟你很熟麼,」葉勳火了,他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麼對待,一巴掌拍開程明宇的手,「求著你看了麼,我還沒嫌你一晚上看得我上火呢!」

  程明宇估計也沒被人這麼不客氣過,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你就這個勁挺招人的。」

  葉勳有點想罵人,但壓住了,伸手在車門上摸了摸,開了門就要往下跳,程明宇聲音裡明明白白透著的曖昧讓他不自在,他沒有跟不熟的人這樣在車裡玩兒的先例,確切說,他沒興趣跟人隨便玩,何況這人是程明宇。

  程明宇按住了他的肩膀,勁很大,葉勳被按回座位上時覺得肩膀有點疼,車門被程明宇關上了。

  接著沒等葉勳有進一步反應,他突然伸手到座位旁邊拉了一下,車座倒了下去,他整個人直接壓了過來。

  

  「我真不想跟你來硬的,」程明宇在葉勳的耳邊輕聲說,手已經從他外套裡伸了進去,拽開了襯衣,在他身上很用力地摸了幾下,「你實在勾得我受不了。」

  「你有意思沒意思,」葉勳胳膊被程明宇壓得動不了,頭有點暈,天兒很冷,車裡的空調剛打開,這會也還感覺到冷,但程明宇的手是熱的,摸在他身上時他心裡一陣發顫,這種本能地反應讓葉勳想罵人,「下去!」

  「怎麼,」程明宇稍稍停了一下,笑了起來,手伸進了葉勳褲子裡,「你不願意在下面?」

  程明宇帶著酒氣的呼吸讓葉勳頭暈得厲害,他承認自己的身體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意願,所以他必須馬上離開這裡,他吸了口氣:「程隊,別逼我。」

  

  一聲程隊讓程明宇正往葉勳內褲裡探的手停了下來,他瞇縫了一眼:「是想提醒我,還是警告我?」

  「你自己心裡有數,」葉勳聲音冷得很,盯著他的眼睛,「起開。」

  程明宇定定地看了葉勳一會,笑著低下頭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你覺得我很在意這個大隊長的位子麼?」

  「那我更不在意片兒警這個位子,」葉勳冷笑了一下,「要不咱就撕破了臉試試。」

  「我喝多了,你至於弄得跟要殺了你一樣麼,你的反應擺在這兒呢。」程明宇手往他內褲裡一伸,握了上去。

  葉勳的身體猛地一顫,程明宇灼熱的掌心讓他一陣燥熱,差點喊出聲來。

  「我給你說個事兒,」程明宇輕聲說著話,手卻沒停,「我從來不跟人隨便玩,你可以問你哥們兒去,我程明宇玩過沒有。」

  「關我什麼事?」

  「我挺喜歡你的,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有這感覺,我很少能對只見過一面的人有上床的念頭。」

  

  葉勳沒顧得上理他,一種熟悉的困意和著喝高了的眩暈向他襲來,他心裡一沉,要出亂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頂著牙妹妹的食盆子狂笑著跑過……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讓你們知道傻三兒看到什麼了的,這章真的原定就是這個內容……我也不是故意要讓程隊耍流氓的,你們要相信我,葉勳是個正經人……

看在上一章我不小心存錯了時間,本來晚上八點才發的新章零晨你們就看到了的份兒上,饒了我吧!

PS,明天繼續更新

20

20、小爺又不是消防隊 ...

  柯陽在院子裡頂著師父泡腳的盆兒已經跪了六個小時,盆裡裝著一盆水,水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墊在盆子和腦袋之間的毛巾早就已經凍成了一團。

  柯陽只覺得自己全身都麻了,從腦袋上一直麻到腳丫子上。

  傻三兒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手上沒勁,腰上也沒勁,已經打翻了四盆水,濕了的衣服師父也不讓換,凍得他牙齒一個勁打架,聽那動靜,柯陽覺得再打下去牙就該碎了。

  「師父,」柯陽把盆兒舉起來,活動了一下脖子,衝著師父緊閉的房門喊了一聲,「這事兒跟傻三兒沒關係,他撐不下去了,明兒肯定得病,讓他睡了得了……」

  

  師父屋裡沒動靜,燈都沒亮,感覺像是睡著了,但只要是他倆誰想偷一下懶,就能聽到師父清嗓子的聲音。傻三兒不服氣地小氣嘀咕:「求他幹嘛,老子扛得住!」

  「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柯陽瞅了傻三兒一眼,他一張臉月光下煞白,一看就是再來十分鐘就得一頭栽地上的色兒,「你起個什麼勁啊。」

  「怎麼沒關係,這事兒是我告訴你的!脫不了干係。」傻三兒低頭打了個噴嚏,差點閃著已經凍僵了的脖子,他吡了吡牙,水又灑了不少到脖子上。

  「沒錯,他也脫不了干係。」師父的聲音突然從屋裡傳來,說完這句之後又沉默了。

  

  「師父,您想想,」柯陽看了一眼傻三兒,「你還不瞭解傻三兒麼,這事他能守這麼久沒告訴我,已經很不容易了,我跟他什麼關係,我倆那就一個字,鐵……傻三兒是個講義氣的人,您不也老說麼,人活一輩子,活的就是個義字……」

  柯陽本來不想廢這麼多話,但實在看傻三兒那樣子忍不住了,但師父這人軟硬不吃,得順著他毛摸,順了毛沒準一會他一舒服,就能放傻三兒去睡了。

  師父半天沒出聲,過了好一會,屋門打開了,師父走了出來,也沒開燈,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過來的樣子,讓柯陽有一瞬間產生了錯覺,師父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三兒你去睡覺。」師父在倆人面前站了一會開了口。

  「我不去,陽哥睡了我才睡。」傻三兒梗著脖子白了他爹一眼。

  柯陽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讓你睡就睡,這會你裝哪門子逼,滾你屋睡覺去。」

  「我跟柯陽有話說,你去睡吧,要不服氣,明兒晚上繼續頂著就是了。」柯涼山挺平靜地說了一句,話是四平八穩的,但他一晚上心裡都跟海嘯了似的,以前的事加上跟前兒柯陽從小長大的這些個事,全都擠一塊了,堵得他總覺得倒不上氣兒來。

  傻三兒回屋把燈關了之後,他才指了指柯陽的腦袋:「放下來吧,過來。」

  

  柯陽跟著師父走進了他的屋子,一進屋子就看到了桌上放著的那個盒子。

  下午他和傻三兒剛把盒子從師父床底下拿出來,還沒來得及打開呢,師父就進了屋,一看到他們正捧著這盒子,操著手上的擀面杖就砸了過來,接著就是一頓揍,傻三兒嚎得跟被虐待了似的,柯陽咬著牙沒出聲,但這種疼讓他知道師父這是下了狠手,從小到大,他就沒挨過這種程度的爆揍。

  「想看?」柯涼山坐到桌邊,伸手在盒子上輕輕摸了摸。

  「嗯。」柯陽很老實地點了點頭,不想看他能頂著一腦袋灰在師父床底下扒拉那麼久麼。

  「那就讓你看。」柯涼山站起來,低著頭開始解褲腰帶。

  柯陽愣了,往後退了一步:「師父你要讓我看什麼……」

  「你少貧一句能死嗎?」柯涼山掃了柯陽一眼,從解開的褲腰帶裡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

  

  合著這鑰匙是師父每天都不離身的,柯陽想說您費這麼大勁把鑰匙藏著有什麼用,傻三兒開這個鎖都用不了兩分鐘,但他沒有出聲,因為師父已經把盒子打開了。

  柯陽的嘴半張著看著盒子裡的東西,一張已經很破舊的黑白照片和一把銅鑰匙。

  「看吧。」師父把盒子推到他眼前。

  柯陽手有點哆嗦,拿出照片的時候差點沒捏住。

  

  照片上是一對夫妻,妻子手上抱著個看上去就幾個月大的嬰兒。柯陽第一眼看到照片,就馬上明白了,這就是他父母。

  他盯著照片,手還是抖,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父母的樣子,儘管照片很模糊,他還是盯著照片上的這兩張臉,想要在記憶裡搜索什麼。

  當然,這是白費力氣,他沒有對於這兩張臉的任何記憶。

  

  「看到了,滿意了嗎。」師父從他手裡拿過照片放回盒子裡,把蓋子又蓋上了。

  「那個鑰匙,」柯陽這才回過神來,想起剛還看到有一把老式的銅鑰匙,「是幹什麼用的?」

  「柯陽,」師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把盒子放到枕頭下面,「這就是你的父母,在你四個月的時候就死了,關於他們的事,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從現在起,他們的事,你不要再提起,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柯陽覺得師父明顯就是有事在瞞他。

  「沒有可是,你要看,我已經讓你看過了,裡面原來有什麼,三兒也跟你說過,我沒藏,」柯涼山打斷他,「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對於我來說,跟三兒他們哥幾個沒有區別,嘴上讓你叫我師父,心裡你就是我兒子……我只想你好好的,沒病沒災的就行,別的事,知道與不知道,對於你來說沒有意義……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師父的話說到這份上,柯陽也不好再追問,只得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去洗洗睡吧。」

  柯陽猶豫了一下,轉身出了屋子。

  

  「老四,你作孽啊,」柯涼山坐到床邊,摸著枕頭下的盒子,閉上了眼睛,「他不是你兒子,你清楚得很,放過他吧,這才多大的孩子,放手吧……」

  柯涼山站起來走到屋角,移開了一個小櫃子,露出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木板,上面有一個小圓洞,他伸手指頭往小洞上摳了一下,把木板拎了起來。

  下面是個小坑,裡面放了些衣服本子什麼的,他把紫檀小盒子放了進去,放的時候嘴裡小聲地念著什麼,最後把板子蓋上櫃子放回去之後,又輕聲說了一句:「他要是逼急了,把事弄明白了,咱們誰都沒法好好收場,我也一把老骨頭了,你就讓我安心過幾年吧。」

  

  柯陽困得厲害,拿涼水洗了把臉之後,他還是先去了趟傻三兒屋裡。傻三兒正裹著被子在床上抖呢,看到他進來,哆嗦著喊了一句陽哥,我估計是不成了。

  「那交待一下遺言吧。」柯陽過去往他腦門兒上摸了摸,沒燒,估計感冒是逃不掉了。

  「你告訴妮兒,我是真喜歡她……」

  「嗯,還有呢。」

  「下輩子咱倆還是兄弟,有事你替我扛著,不枉我為你凍死一回。」

  「成,這好說。」

  傻三兒樂了,翻了個身看著他:「老頭整治你了沒?」

  「沒,讓我看了。」

  

  「不是吧,早知道直接跟他說要看不就結了,」傻三兒抱著被子坐了起來,「是不是一張照片一把鑰匙?那是你父母吧?」

  「嗯,」柯陽在傻三兒床沿兒上坐下,眼皮子有點打架,平時都是十點多睡覺,今天折騰到快一點,他有點撐不住了,「困死了,明兒再跟你細說了,你吃點感冒藥吧,小身板兒這四盆涼水一澆……」

  「你沒事兒吧?胃疼不?」傻三兒知道柯陽身體好,頂幾個小時水盆不在話下,但要是沒休息好,這個胃病一犯那就折騰人了。

  「不疼,我去睡了。」

  

  柯陽是小跑著回屋的,這種以泰山壓頂的方式襲來的睏倦感覺讓他覺得不同平時,估計醒來的時候又得在葉勳家了吧。

  他進了屋衣服都沒脫直接往床上一竄,臉衝下趴著就不動了。

  葉勳醒來只要沒在地上躺著就行了。

  

  不過趴上去沒多久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這麼快就醒了?

  柯陽覺得自己有點迷糊,但的確是有點要醒的意思。

  而且感覺和平時不一樣,有點奇怪。

  興奮,舒服,或者是別的什麼感覺,他說不上來。

  ……

  葉勳在做春夢!?

  

  柯陽得出這個結論是有根據的,雖說身體不是他的,但身體的反應卻是他實實在在能感覺到的,這種一波接一波的興奮感,是個傻子都能明白。

  有人在吻他,耳朵,脖子,嘴唇,輕柔而富有挑逗性的觸感讓柯陽呼吸有些急促,很快,他又感覺到了來自小腹之下的輕撫和逗弄。

  擼管兒解決生理需求什麼的,柯陽長這麼大沒少干,但畢竟只追求個發洩,這冷不丁來自自己以外的撫弄,帶給他身體的刺激超出了他的想像。

  儘管知道是在做夢,他還是沒擋住來自身體深處的一聲呻吟。

  

  不對勁。

  柯陽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或者說是葉勳的聲音,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呻吟非常勾魂,但他來不及體會,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這他媽不是在做夢!

  身上很沉,胳膊被人壓住了,一陣陣眩暈雖然不強烈,但整個人卻因此有點使不出力來,身上的的確確有個人,這人已經把他的衣服推到了胸口上,正在他胸前輕輕舔著。

  柯陽忍不住繃緊了身體,那人一隻手摟緊了他,另一隻手加快了動作。

  

  柯陽承認自己挺享受的,但他還一息尚存,不,是他的理智還一息尚存,有一點他是清楚的,如果這不是做夢,就是葉勳正在辦事,而葉勳喜歡的是男人……

  這麼說現在正壓在他身上給他帶來巨大快感的,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

  

  柯陽像被電了一下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很昏暗,腦袋很暈,他聞到了酒味兒,葉勳這小子肯定喝高了,他愣了好一會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況和正瞇縫著眼研究他的男人。

  「怎麼了,」那人貼到他耳邊,「要不要換個地方?」

  「換你大爺啊。」柯陽覺得自己是一腔悲憤喊出來的,但無奈葉勳的身體因為酒精作用而沒能配合,這聲音聽上去有點發飄,既不威猛,也不嚴肅。

  

  「喲,沒看出來你還會罵人啊?」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柯陽弄不清這人跟葉勳是什麼關係,但倆人身上的衣服都有點亂,葉勳襯衣的扣子都已經全解開了,那人的手還在他身上輕輕遊走著。

  不管這是葉勳的男朋友也好,419也好,柯陽都不想管了,這還活得了嗎,幫上班也就算了,幫上床算怎麼個事!

  

  「我要回家。」柯陽很費勁地把胳膊從那人身下抽了出來,推了推那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家還是我家?」那人定了定問了一句。

  這問題讓柯陽崩潰,他繼續推:「是我要回家,您聽明白了沒?至於您要回哪,您隨便。」

  「葉勳,」那人眉毛一下擰了起來,「沒你這麼玩人的,你這撩得人火上來了拔腿要走是什麼意思?」

  「我……」柯陽想說我管你丫火上沒上來,小爺又不是消防隊的,剛張了嘴還沒說出來,身上的手機響了,他能猜到肯定是葉勳打來的,於是又改了口,「我先接電話。」

  

  「還在車上嗎?」柯陽剛一接起電話,那邊劈頭就問。

  「……是。」

  「馬上下車打個車回去。」葉勳口氣很肯定地說了一句。

  柯陽想問是怎麼回事,但那男人就在他邊上,他只能嗯了一聲。

  「嗯什麼?還愣著幹嘛,我讓你現在馬上下車打車回去!」葉勳提高了聲音。

  「我總得掛了電話再跑吧!」柯陽也急了,莫名其妙換了過來不算,一清醒過來就是喝高了在車裡被一個男人上下其手的,沒弄清狀況就又被葉勳嚷嚷,他有點來氣。

  一直看著他的那個男人聽了這話突然挑了挑眉毛笑了,沒等柯陽再出聲,他突然伸手打開了車門,先跳了下去,整了整衣服然後轉過身:「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是想說,看了昨天的評論覺得很奇怪,怎麼你們都好像很盼望著柯陽或者葉勳跟程隊有點什麼事啊……難道你們不是應該喊著——不要啊,不要NP啊,作者你不要這麼無良地NP啊什麼的嗎……

明天休息一天,咳咳,這兩天感冒,是的又感冒了,自打來JJ之後小身板越來越慘不忍睹了,所以我休息一天吧,後天繼續更。

21

21、師父出馬了 ...

  柯陽跳下車的時候差點直接跪倒在站在車邊的男人腳下,他在心裡罵了葉勳一句,丫酒量真不怎麼樣!他沒顧得上看那人的表情,也沒心情研究他為什麼突然放他下了車,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下,按葉勳的要求打車。

  五分鐘之後他打了個電話過去給葉勳:「大哥,你倆這是在什麼地方玩車震啊,這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上哪打車去!」

  「走到大街上去。」葉勳捂在被子裡小聲說,他能聽到柯涼山在院子裡慢慢地踱著步子,也不知道這老頭半夜不睡散哪門子步。

  「我連哪頭是大街都不知道,」柯陽靠在路邊的樹上,彎腰撐著膝蓋,「哥,你喝了多少酒啊?怎麼高成這樣。」

  「不知道,一開始喝了幾杯雜的,」葉勳皺了皺眉,「你今天幹什麼了,全身都是疼的。」

  「可別提了,你睡吧,明兒跟你細說。」

  

  柯陽掛了電話,往路兩頭看了看,都挺漫長的,不知道哪邊能走到大街上,正猶豫呢,剛那輛車慢慢開了過來,在他身邊停下了。

  副駕駛的門打開了,那男人也不出聲,靜靜地叼著煙坐在車上看著他。柯陽等了一會,發現他沒有任何動作,只得問了一句:「你迷路了?」

  「上來吧,送你回家。」

  柯陽思考了一小會兒,這要自己走,實在不知道得走到什麼時候,方向都搞不清……

  

  那人問了葉勳家的地址之後就發動了車子,沒有再開口說話,柯陽靠在椅背上挺難受,只得轉頭看著窗外。

  到了小區門口的時候那人才轉過頭問了一句:「業主卡呢。」

  「不用進去了,」柯陽覺得在沒搞清這人和葉勳的關係之前,還是不要把葉勳家的具體地址暴露了才好,「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葉勳,」那人在他下車之後叫了一聲,他回過頭,那人手撐著車窗看著他,「防暴隊的事,具體事項條件我問清了會聯繫你,考慮一下吧,派出所沒前途。」

  看著那人開著車離開,柯陽在原地愣了半天,我靠,這人不會也是警察吧?

  

  早上起來的時候,柯陽挺失望地發現自己還在葉勳床上,沒有回到自己屋裡。他歎了口躺在床上沒動,頭還有點沉,但已經基本沒事了。

  但昨天晚上的事還是揮之不去,那種觸感和興奮地感覺還挺清晰地停留在他腦子裡,他伸手在自己身上輕輕劃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柯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的最大愛好就是打球,對於女生或明或暗的追求一直沒什麼特別的興趣,他覺得談戀愛什麼的太不靠譜,浪費時間。

  但昨晚卻的確讓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儘管是個男人……柯陽翻了個身趴著,如果是女人,感覺應該會更好吧,果然看片兒和實際操作不能比啊……

  他趴了沒兩秒鐘又翻了回去,剛醒,下面發漲,壓得難受。

  

  柯陽把被子掀開,往下看了看,他不是沒見過葉勳的裸體,但真沒仔細看過。隔著內褲看不出什麼來,他想了想,伸手拉開了褲子。

  長得不錯,柯陽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又伸手過去摸了一下,手感跟自己的不同,但是……柯陽迅速一掀被子跳下了床,這感覺還是自己的。

  葉勳那聲銷魂的呻吟在他腦子裡迴響,雖說那是他在完全不明狀況,也不受控制的情況下發出的,但聲音卻實實在在是葉勳的。

  「靠,」柯陽穿上鞋跑進浴室,開了涼水往臉上潑了潑,對於自己突然爆發的對於葉勳跟某個男人在床上糾纏的各種想像感到無地自容,他小聲罵了一句,「柯陽你丫太齷齪了……」

  

  柯陽還得按老規矩,幫葉勳去上班,他對派出所的事依然是一知半解,只能祈禱今天如果出警,千萬不要碰上什麼奇怪的事,他寧可去幫人按著老婆……

  其實有個秦偉這樣的同事挺好的,他對葉勳很關照,這一點能讓一頭霧水的柯陽稍微安心一些。不過,柯陽拿著刮鬍刀看著鏡子裡葉勳的臉,他的思維好像又跑偏了,秦偉跟葉勳是什麼關係呢?

  他搖搖頭,吸了口氣,繼續刮鬍子,柯陽同學,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劇烈的頭痛是在他換上了警服準備出門的時候襲來的,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

  房門剛一打開,這種完全超出了他承受的疼痛就讓他眼前一片金花,他想伸手撐一下牆,卻撐了個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柯陽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事,這肯定不是宿醉之後的頭痛,跟上次醒著的時候交換回去的疼痛也不相同,現在他的感覺就是有人用斧頭一下下劈在腦袋上,頭像是已經一點點裂開了一樣。

  「啊……」柯陽抱著頭躺倒,身體蜷縮成一團,疼痛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受刑。

  這到底是怎麼了,又怎麼了!

  柯陽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顫抖的手,艱難地拿出了手機,手機屏幕上的字他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讓我死了得了……」

  

  葉勳睡得不踏實,一晚上柯陽他師父都在院子裡轉悠,腳步聲很有節奏感,三步一停,然後是六步一停,他實在想不通這老頭究竟是失眠了還是在練功。

  早上起來的時候,葉勳一開門就看到了老頭兒居然還在院子裡筆直地站著,看到他出來,也不出聲,就那麼直直地盯著他看。

  「傻三兒呢?」葉勳被盯得發毛,只得問了一句。

  「病了,今兒幫他請個假。」柯涼山回答,眼睛卻還在上上下下打量著。

  「……嗯。」葉勳心想沒準我也病了,柯陽不知道昨天晚上幹了什麼,現在身上酸疼得厲害,胳膊都有點抬不起來。

  出門的時候老頭兒突然在背後叫了他一聲:「柯陽。」

  「嗯?」葉勳回過頭,老頭兒慢慢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點怪。

  

  「你是誰。」柯涼山看著眼前這個人,是柯陽的身體,但無論是語氣,眼神還是身形,都完全是另一個人。

  事情正向著他不願意看到的方向滑去,不管有沒有用,他都必須阻止。

  「什麼?」葉勳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愣了一下。

  「這不是你的身體,從來都不是,」柯涼山已經不需要再確認,他突然揚起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猛地喝了一聲,「你回去!」

  隨著這一聲大喝,葉勳看到了他揚起的手裡拿著的一張黃色的紙,他的動作太突然,葉勳也根本沒想到大清早的他會出人意料地跟自己動手,腳上沒來得及退開。

  這張黃色的紙被他一巴掌拍到了臉上。

  

  錯了。回去。

  這是劇痛襲來的時候葉勳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他被淹沒在了無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之中,身體的每一寸都彷彿被人撕開,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然後從他身體裡被抽得一滴不剩。

  柯涼山看著靠著門框一點點滑坐到地上的柯陽,掌心裡全是冷汗,柯陽眼裡的光芒一點點淡去,最後閉上了眼睛,身體慢慢軟了下去。

  成功了。

  

  「爸你幹什麼了——」柯涼山剛彎了腰要把柯陽拖回屋裡去,傻三兒幾乎變了調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把柯陽怎麼了!」

  傻三兒撲到柯涼山身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眼睛瞪著:「你幹了什麼!」

  「你回屋去!這事跟你沒關係!」柯涼山早上看過傻三兒,睡得很沉,沒想到卻會在這個時候醒了,這件事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傻三兒也攪進來。

  「你讓開!」傻三兒一把推開了他,抱起柯陽就往屋裡沖。

  柯陽全身都是軟的,傻三兒把他放平到床上,手都哆嗦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一推開門就看到了老頭拿著張符往柯陽臉上拍,接著柯陽就一臉痛苦地失去了知覺。

  

  「陽哥,陽哥,」傻三兒拍著柯陽的臉,「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睛,你怎麼了啊……」

  「過會就能醒了,」柯涼山站在門外,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他沒事。」

  「沒事?」傻三兒衝到他面前,回手指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柯陽,「這叫沒事啊!這他媽叫沒事啊!你剛拿的什麼符,我看看!」

  柯涼山沒有說話,攤開了手,手上沒有符,傻三兒推開他跑到院子裡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剛才那張符,他有些手腳發涼,慢慢走到柯涼山面前:「符呢。」

  「沒了。」

  傻三兒沒說話,他知道符「沒了」的意思,這證明的確是有什麼事發生在了柯陽身上,他想起了以前柯陽被上身時的情形,腿有些發軟。

  他看著柯涼山,很多想問想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來,最後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句:「他要是出事了,我會……我沒準會瘋的。」

  

  柯陽不知道自己暈迷了多久,他能確定自己是昏迷而不是睡著了,這兩者區別太大。他眼皮很沉,睜開眼睛的時候很費勁,朦朧中看到自己周圍有很多晃動著的人影,還有些細碎的人聲,但聽不清。

  「陽哥,你醒了?睜開眼睛,睜開!」

  傻三兒的聲音就在他耳邊,聽到他的聲音,他踏實了一些,吃力地睜開了眼睛,之前那些人影慢慢散去,他看清了一臉焦急的傻三兒。

  「給小爺拿杯水。」柯陽覺得嗓子眼跟火燒了似的,啞著聲音說了一句。

  傻三兒拿了杯水,把他扶起來喝了,然後衝著院裡喊:「醒了!」

  

  柯涼山走到床邊,抬手在柯陽面前晃了晃:「感覺怎麼樣?」

  「還好,」柯陽眼珠子跟著師父的手轉了轉,他一看到師父進來時的表情,就知道今兒這出跟師父有關係,「出什麼事兒了?」

  「身上有哪兒不對勁嗎?」柯涼山在他身上輕輕拍了幾下。

  「沒有,」柯陽皺著眉活動了一下四肢,「就昨天頂盆兒頂得跟挨了頓揍似的,別的沒什麼。」

  「好,」柯涼山鬆了一口氣,他想把傻三兒支開去說話,但傻三兒這狀態,估計一天都不會離開柯陽身邊,他只得隱晦地提了一下,「那事你暫時不用擔心了。」

  

  柯陽愣了愣,明白了師父說的是什麼,他沒有來得及放鬆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他跳下床,跟在師父身後低聲問:「那他呢?」

  柯陽沒有問這事是怎麼暫時解決的,也沒有問關於細節的任何問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問起那個人的情況,這讓柯涼山相當意外,他轉過身:「不知道,你沒事了,雖然是暫時……」

  「我出去一趟。」柯陽打斷了他的話,摸了摸口袋,手機在兜裡。他心裡不安,非常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必須要確定葉勳的情況。

  「你去哪!」柯涼山攔住了他。

  「就在門口,不放心就讓傻三兒跟著我,我悶得慌。」柯陽也沒等師父開口就跑了出去。

  

  傻三兒趕緊追上去,跟著他一路小跑到了胡同口才拉住了他:「哪兒去啊……」

  「我打個電話。」柯陽拿出手機撥通了葉勳的號。

  電話接通了,柯陽聽著聽筒裡傳來的響鈴聲,一聲接一聲,電話卻始終沒有人接,柯陽的心隨著這一聲一聲地沉了下去。

  連撥了三次,葉勳的手機一直是通了沒有人接的狀態,他掛了電話看著傻三兒:「我要去趟東城。」

  「你瘋了,」傻三兒一把拉住他胳膊不鬆手了,「你這剛醒過來,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你瞎跑個屁啊……我爸還盯著你呢!」

  「你跟我一塊兒去。」柯陽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錢看了一眼,夠打車了。

  

  「等等,」傻三兒勁沒柯陽大,就差上去用腿纏他了,「你到底要去找誰,我守了你兩個多小時你才醒,你現在不說清楚你就哪兒也別想去……你要覺得你勁兒夠足你就他媽扛著我去吧!」

  柯陽有點無奈,往胡同口的牆上一靠:「三兒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剛就那樣永遠也不醒了會怎麼樣?」

  「我呸!別說這話,你有病啊,你現在醒著呢!」傻三兒覺得柯陽這話說得太不吉利。

  柯陽看著傻三兒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剛才不是我,我在別的地方,你看到的不是我。」

  傻三兒覺得自己呼吸有點停頓,半天才開了口:「So?」

  「So……So你大爺啊……」柯陽推了他一把。

  「你是說,」傻三兒嚥了口唾沫,他當然能聽懂柯陽的意思,只是有點不能相信,「有人元神出竅沒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感情需要催化劑,雖然催得有點狠了……咳咳……

嗯,感冒好了,繼續更,明天八點繼續。

對了,放一下新坑的封面,表點,沒鏈接,還在存稿中,咳咳。

22

22、差點兒長眠不醒了 ...

  葉勳家住17層,柯陽頭一回覺得電梯上升的速度慢得讓他無法忍受,好容易到了地方,門剛開了一條縫他就竄了出去。

  一轉過走廊就看到了葉勳家的房門是開著的,同時也看到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葉勳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警察?警……察!」傻三兒跟著柯陽一跑出電梯就愣了。

  「幫我把他弄屋裡進去,」柯陽撲過去在葉勳鼻子下探了探,心裡亂成一團,「葉勳?哥?」

  傻三兒的腿有點兒轉筋,咬著牙幫著柯陽把葉勳從地上扶了起來:「陽哥,這人是誰,怎麼了?」

  柯陽沒功夫回答,把葉勳扛進了臥室放到床上,又在他臉上手上摸了摸,是熱的,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但無論怎麼晃怎麼叫,他始終沒有反應。

  

  「怎麼辦?」柯陽急得手有些哆嗦,把葉勳的外套脫了,襯衣扣子解開,趴到他胸口聽了一下,葉勳的心跳很慢,幾秒鐘才跳一次,但還算穩定。

  「你問我?你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送……醫院?」傻三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柯陽身後一個勁兒轉圈。

  「送醫院?你怎麼跟醫生說,」柯陽拉過被子蓋在葉勳身上,「說這人魂沒了?」

  傻三兒沒接茬兒,靠到牆邊,他覺得全身都有些發涼,這人跟柯陽之間有什麼關係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這事跟柯陽今天昏迷有關,他看著柯陽:「陽哥,我害怕……出什麼事了……」

  「三兒,」柯陽拍了拍傻三兒的臉,「慫了?」

  「慫毛啊,這要擱別人身上早抽了,」傻三兒皺著眉,「他要醒不過來怎麼辦?」

  「幫我個忙,」柯陽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地躺在床上的葉勳,傻三兒問的問題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他轉回頭,「回去找師父,把這事兒告訴他,他知道怎麼做……」

  

  「招魂嗎,」傻三兒汗都快下來了,平時他也跟著柯涼山做過這些,但眼下這不是蒙事兒的活,這是真出事了,「你不也會麼?」

  「我沒工具,你去求師父,有消息給我打電話,號碼我給過你的吧。」

  「嗯,」傻三兒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了,「不行!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放這兒,要再出點事我怎麼跟我爹交待啊!」

  「你哪來這麼廢話?你去不去?我要出事兒早出事兒了,差這點兒火候麼!」柯陽火了。

  「我去還不行麼,」傻三兒咬咬牙,往門外跑去,「您哪是我哥啊,您是我大爺。」

  

  傻三兒走了之後,柯陽開始在葉勳屋裡翻,他要找點能用的東西。翻了十幾分鐘,在葉勳臥室的抽屜裡翻出來幾張舊郵票。

  抽屜裡還有照片,柯陽掃了一眼,應該是葉勳上學時候的照片,樣子沒多大變化,但顯得稚嫩得多,身邊站著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生,倆人笑得跟傻子似的。

  柯陽把照片扔回抽屜裡,拿了郵票,數出七張,又跑到廚房裡拿了個碗,摸了個火機把郵票都點著了扔到碗裡,燒成灰之後才又捧著碗跑回了葉勳床邊。

  「哥啊,我只能拿你練手了,沒招了。」柯陽用手指沾了點灰,往葉勳的額頭上抹,落到葉勳臉上的他都仔細地擦掉了,葉勳愛乾淨,這要是他醒著,肯定得罵人……柯陽歎了口氣,要醒著也沒這出了。

  這灰本來應該是用柴火燒出的鍋底灰,可別說葉勳家,誰家現在也找不著這玩意兒了,師父說過可以用舊郵票燒的灰代替,七張。

  柯陽在床邊站了一會,又去廚房拿了三根筷子放到床頭櫃上,拿了水往上滴,沒多一會,三根筷子就貼到了一塊。他在床頭的地板上坐下,手伸到被子裡握著葉勳的手,閉上眼睛,心裡只有一句話,葉勳,回來。

  

  傻三兒怎麼也沒想到,他爹聽說了那個警察的事之後居然會無動於衷地坐在院子裡抽煙。急得他都想上去扛了老頭就走了,他蹲到柯涼山身邊:「爸,您到底聽沒聽清我說什麼啊?陽哥現在就在那人家裡,那人就跟植物人了一樣,你想想辦法啊!」

  「叫他回來。」柯涼山沒動,冷冷地說了一句。

  「他要能回來我還會一個人嗎!那人不醒他肯定不能回來,您到底在想什麼呢,」傻三兒從他手裡把煙桿搶下來,「你去不去啊?」

  「不去,三兒,這事兒我們管不了,讓你陽哥回來。」柯涼山慢慢站了起來,轉身往屋裡走。

  那個警察醒不過來,這是之前他沒想到的,但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只想救柯陽,只要柯陽沒事,他也顧不得別人了,何況這對柯陽來說,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爸,」傻三兒通一聲跪在了院子裡,「我求你了。」

  

  柯涼山停下了,傻三兒一慣膽兒小,但該硬的時候不會軟,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以下跪的方式求自己。柯涼山心裡說不不上來的滋味,他背對著傻三兒:「起來。」

  「我不知道出什麼事了,我就知道這事兒跟柯陽有關係,」傻三兒依然跪著,「那人不醒,柯陽肯定不會就這麼回來,他那人本來就心軟,而且那警察要真不醒了……爸,你真覺得說不管就能不管麼?」

  「兒子哎,」柯涼山歎了口氣,轉身在傻三兒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當你爹真是半仙兒麼?我要真有辦法,也不會讓柯陽那麼躺兩個小時了是不是……」

  「可是……也不全是假的對吧,你屋裡那麼多書,不能都是扯蛋吧。」

  「我想想。」

  「路上想行不?」傻三兒站了起來。

  

  柯陽一直坐在地板上,時間長了覺得屁股有點涼,也硌得慌,於是起身坐到了床沿上,卻一直沒有鬆開葉勳的手,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他低頭仔細看了一下放在床頭櫃上的筷子,還是緊緊地貼在一起,什麼時候筷子突然分開了,葉勳就望醒過來。

  「哥,我能做的就這些了,你給點面子吧,」柯陽覺得很累,靠到床頭,嘴裡亂七八糟地念叨,「我求你了,你醒過來吧,啊,你不會是真想變成睡美人吧,你真的已經很好看了,別睡了……」

  葉勳依然很安靜,眼睛合著,連眼皮都沒有顫,像一幅畫似的。

  葉勳真的長得很好看,柯陽第一次看到就知道,但從來沒有機會像今天這樣仔細地看過,今天他已經盯著葉勳看了一個多小時,葉勳醒來的任何一點跡像他都不想錯過。

  

  葉勳的手機響的時候,柯陽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感覺自己心跳一下飆到了150以上。他從葉勳的口袋裡把手機掏出來,看到上面顯示的是秦偉的名字。

  葉勳沒去上班,秦偉肯定會打電話來問情況,柯陽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然後接起了電話:「你好。」

  那邊愣了一下才小聲說了一句:「我沒打錯電話吧……葉勳?」

  「葉勳他……病了,」柯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地正常,「剛吃了藥睡下,睡著了……」

  「病了?什麼病啊,我是他同事,我一會幫他請個假。」秦偉一聽就有點著急了。

  「發燒了。」

  「那你是……」

  「我是他弟弟。」柯陽在心裡祈禱著秦偉千萬別跟葉勳關係好到認識他家親戚。

  「弟弟?」秦偉在腦子裡搜索了半天,想起了上回陪葉勳去找的那個男孩兒,「啊!你是不是上回他去頂針胡同找的那個小孩兒啊?不好好走路的那個。」

  「……是我。」柯陽愣了一下,自己怎麼就不好好走路了?

  

  秦偉挺囉嗦的,柯陽算是領教了,問了老半天,差點就要立馬上葉勳家慰問來了,柯陽好不容易才把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改為在那邊靜候佳音。

  「哥,你到底在哪?你今天之內不醒,我就只能把你扛我家去了,我求你了……」柯陽扔開手機靠到葉勳身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得火急火燎卻一點勁也使不上過,嘴上都要起泡了。

  

  師父和傻三兒是在半小時之後到的,柯陽開門時看到師父,身上一直繃著的勁一鬆,差點站不穩,他扶著牆:「師父……」

  「我來了也沒用,」柯涼山看著躺在床上的葉勳,眉頭擰成一團,「我沒碰到過這種事。」

  柯陽沒說話,手有點發涼。

  「我要讓你別管,肯定沒用是吧?」柯涼山轉頭看他,又衝傻三兒揮了揮手,「三兒你出去。」

  「憑什麼?」傻三兒沒動。

  柯陽沖傻三兒使了個眼色,傻三兒很是不爽地退出了臥室,柯陽這才壓低了聲音說:「師父,他叫葉勳,跟我本來什麼關係也沒有,人家好好的大少爺當著,警察幹著,就因為我,被扯到這種事裡來了,他現在對於我來說,不是個不相干的人,你讓我怎麼不管?」

  柯涼山閉上了眼睛,柯陽指著葉勳繼續小聲說:「我知道他叫什麼,知道他做什麼工作,知道他家的情況,我連他身上哪有痣都知道,我……」

  「行了,」柯涼山抬了抬手,「咱們試試吧,柯陽,我不是冷血,一是我真的不確定怎麼能讓他醒過來,二是他醒來了對你會有什麼影響我沒法預料。」

  柯陽看著他,笑了笑:「我自己的事,當然我自己扛著,有什麼我都自己扛著。」

  

  傻三兒坐在客廳裡,五脊六獸地東轉一圈西轉一圈,臥室裡師父和柯陽不知道在做什麼,只能聽到師父時斷時續的聲音,像是在念什麼,時不時有鈴響。

  這鈴聲是招魂鈴,傻三兒最怕聽這聲音,柯陽被上身的時候,一晚上他耳邊都響著這鈴,那會兒他還小,老覺得柯陽會死,所以這鈴聲在他聽來,就跟死聯繫在一塊兒了,自己肯定因為這事兒落下陰影了。

  還好沒過多久,臥室門就打開了。

  

  傻三兒看到只有柯涼山一個人走了出來,他沒來得及問,直接衝了進去,柯陽靠著床沿坐在地上,看上去很疲憊。

  「怎麼樣?」傻三兒蹲到他邊上,碰了碰他的臉。

  「沒事,」柯陽拍拍他肩膀,「你跟師父回去,我在這兒守著。」

  「我陪你。」傻三兒一屁股坐到他身邊。

  「柯猛!」柯涼山在客廳裡叫了一聲,「我們回去,讓你陽哥一個人呆會,別在這添亂。」

  

  柯陽聽著師父和傻三兒關門離開,他慢慢站起來,在葉勳身上摸了摸,葉勳的皮膚很細,不過他沒心情注意這些,葉勳身上是暖的,他知道這一點就行了。

  他靠著葉勳躺下,實在是太累了。師父已經盡力,他能看得出來,但把握不大,他不敢想如果葉勳真的回不來了,自己該怎麼辦。

  「對不起。」柯陽閉上眼,手伸進被子裡握住葉勳的手,他怕自己不小心睡著了,葉勳要是醒了不能第一時間發現。

  關於父母,師父肯定有很重要的事瞞著他,一定跟自己身上的怪事有關係……

  柯陽腦子很亂,東一點西一點地想著,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葉勳醒的時候聽到耳邊有人的呼吸聲,他愣了一下,偏過頭,看到了正皺著眉靠著他睡得正香的柯陽。

  這讓他有點蒙了,柯陽怎麼會睡在自己身邊,睡在自己的床上?

  「柯陽?」葉勳輕聲叫了他一聲,腦子裡拚命回想著睡著之前的事,但一片模糊,他實在想不起來了,自己什麼時候把柯陽弄上床了?

  柯陽動了動,但沒醒,葉勳發現自己的右手被柯陽緊緊攥著,抽了兩下都沒抽出來。他用左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褲子穿著,上身只穿了襯衣,扣子全解開了……

  等等,葉勳一陣不舒服,自己居然沒換睡衣就躺床上了?

  葉勳跟被針紮了似地一下坐了起來:「柯陽!」

  

  柯陽猛地睜開了眼睛,直接從床上彈到了地上,愣了一下又馬上蹦上了床,扳著葉勳的肩膀盯著他一個勁看,好半天了才喊了一嗓子:「老天啊,你可算是醒了!」

  「你沒嗑藥吧?」葉勳看著離他最多不超過10公分的柯陽的臉,能看到他眼裡激動的眼神,他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有點眼花了。

  「你嚇死了我了……天哪……」柯陽顧不上別的,撲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在他耳邊一氣兒不帶停地念叨,「葉勳啊你嚇死我了,我還想著你要真不醒了我是把你扛我那兒去呢,還是租個房子把你藏起來……」

  葉勳有點暈,柯陽摟他摟得很結實,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胳膊的力量。柯陽的身體年輕而充滿活力,讓他有些燥熱,他用手在身後撐著床,把心裡那種掀倒柯陽然後撲上去撕開他衣服的慾望壓下去:「我說,你想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小葉葉你要把持住!

明天週六,哦也,我要睡一天,睡一整天,真的,你們肯定不能明白一個每天半夜三點睡,早上六點起的人對於睡一整天的熱切盼望!

週日繼續更新,麼麼。

另外謝謝這段時間給我扔雷的妹子們,謝謝大家支持!

23

23、某人的初吻 ...

  柯陽扶著葉勳的肩,跪在床沿上研究他的臉,葉勳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柯陽心裡有點犯嘀咕,葉勳這個反應……很明顯是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

  「你不記得了?你暈倒之前的事?」柯陽有點奇怪。

  「我暈倒了?」葉勳皺了皺眉,他就記得跟柯陽換過去之後就睡覺了,別的完全沒有印象,「我不是直接一覺睡到現在醒過來嗎?」

  柯陽沒有說話,定定地看著葉勳,他明白了,師父把他和葉勳強行換回來的這一段經歷,葉勳並沒有記憶,但究竟是他跟本就不記得,還是被抹掉了,他卻沒辦法確定。

  「你怎麼在我床上?」葉勳斜眼看著他。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身上疼嗎,頭疼嗎,」柯陽有些緊張,在葉勳胳膊上肩上到處捏著,看葉勳這樣子,估計沒法再弄清這段時間裡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有沒有?」

  

  葉勳本來對眼前的場景有些莫名其妙,想問清楚,但被柯陽在身上這樣來回又捏又摸的,弄得他身上一陣陣發麻,慾望有點壓不住了,他一把抓住柯陽的手:「我沒事,別碰我。」

  柯陽腦子裡想的跟葉勳完全沒在一個層面上,他從小到大,經歷的怪事不少,最害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因為自己而禍害了別人,如果葉勳真的沒有醒過來,往後的事他根本不敢去想:「哥你知道麼,這幾個小時熬死人了,我真的怕你因為我出什麼事……」

  

  葉勳抬手的時候看到柯陽縮了縮脖子,可能是以為自己要打他,但並沒有躲開。葉勳被自己的動作也嚇了一跳,怎麼就能衝動成這樣?

  他在柯陽還低聲說著話的時候突然一伸胳膊勾住了柯陽的脖子,然後在柯陽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的這一瞬間,往邊上一使勁,把他壓在了床上。

  柯陽的確是沒料到葉勳會有這個動作,而且他也沒想到葉勳的勁會這麼大,沒等他氣沉丹田站穩下盤,就已經被掀翻在床上了。

  葉勳要揍人。

  這是柯陽的第一反應。

  他決定不躲,揍就揍吧,碰上這種事,誰能不上火的……

  

  葉勳按著柯陽,看著他皺著眉一臉英勇就義真漢子的表情就想笑,不過好像是這會他才注意到,柯陽的眉毛和嘴唇都長得很好。

  「你幹嘛呢?」葉勳忍著笑問了一句,手還按著他肩沒松。

  「哥,求你個事,」柯陽本來已經閉上眼準備著了,聽了這話,睜開了一隻眼看著葉勳,「別打臉,脖子以下隨便招呼……下面勞駕也避開點,我沒準兒還能再發育發育,別打壞了……」

  「行。」葉勳點頭。

  「來吧。」

  葉勳笑了笑,低頭吻在了柯陽唇上。

  

  柯陽看到葉勳笑的時候,就知道不會挨揍了,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嘴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他閉著眼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猛地僵住了。

  葉勳在他嘴上碰了兩下,舌尖順著輕輕往裡頂了頂,碰到了牙齒,他歎了口氣:「張開。」

  「幹嘛……」柯陽睜開眼睛瞪著他,嗓子發緊,啞著聲音問了一句。

  「沒跟人接過吻嗎?」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嘴角泛出個不明顯的笑容。

  「沒,」柯陽挺老實地回答,葉勳離他很近,他都能看清葉勳的睫毛在輕輕顫動,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後邊兒的話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小爺一心向佛不近女色……」

  

  「哦,只是女色啊。」葉勳看著柯陽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尷尬樣子,慢慢坐了起來,心裡竄起來的邪火往下壓了壓,這畢竟還是個孩子,他本來也沒打算把柯陽怎麼著。

  不過柯陽這種受了驚嚇還要裝著跟沒事兒一樣的表情很可愛,他忍不住又伸手往柯陽下面摸了一把,柯陽這回沒再愣著了,像被電著了一樣蹦了起來,直接跳下了床就往客廳裡沖。

  葉勳慢悠悠地跟著也下了床,剛那一把摸過去,他發現柯陽有了反應,果然還是孩子,他沖客廳追了一句:「你也太好逗了吧。」

  

  柯陽很快轉身又進了臥室,一臉悲憤地指著他:「有你丫這樣的嗎,是不是個警察啊,還人民公僕呢,你好意思麼……小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好逗就怪了,看電視劇有人打個啵兒我還能硬呢,你要不要羨慕一把啊!」

  「喲,柯小爺挑理兒了,」葉勳樂了,站起來低頭扣扣子,「那你自己說說,我一大早上起來,衣冠不整的,邊兒上還睡著個抓著我手不放的小帥哥,我也不是很老吧,還不興我也血氣方剛一回麼……」

  「所以啊,你丫到底想沒想過你一大早起來為什麼會是這樣啊,你還有心情耍流氓呢,」柯陽一提這事就提高了聲音,「你差點就這麼永遠睡下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葉勳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快中午了,這時間來看的確不正常,他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來吧,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傻三兒打從葉勳家回來之後就坐在院子門口沒動過,抱著腿腦袋擱在膝蓋上盯著胡同口。柯涼山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他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地守著柯陽,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跟親的一個樣,誰有個閃失,他都不能忍受。但很多事不是他想要守,就能守得住的,柯陽能看到那些東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這些事總有一天會奔著他無法控制的方向去。

  每當看到傻三兒因為柯陽的事情緒低落的時候,他就會隱隱擔心,一但哪天柯陽出了事,他會同時失去兩個孩子。

  

  「爸啊——」斜對門胡家的院裡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帶著哭腔。

  坐在門口的傻三一下跳了起來,回頭衝著柯涼山喊:「胡大爺不好了!」

  早上起來柯涼山就聽說了老胡今兒有點不好,把兒子女兒都叫了回來,他還打算等人散點了過去看看,這還沒多大會功夫呢……

  柯涼山跟在傻三兒後邊進了胡家的院子,人已經亂成了一團,哭的喊的都有,半天才聽到他大兒子的聲音:「柯爺,我爹找您呢,您快!」

  柯涼山趕緊進了裡屋,老胡臉都有點發青了,看到他進來,眼睛裡有了點光彩,但說話跟拉風箱似的,光聽見倒氣兒,聽不清說的什麼。

  「老哥,你別說了,」柯涼山跟老胡幾十年街坊,平時走動很多,這會心裡酸得不行,「歇口氣兒,你看你這一大家子都在呢,你急什麼。」

  「……急……急啊,」胡大爺伸手抓住了柯涼山的胳膊,勁大得驚人,硬是把柯涼山拉得一個踉蹌到了他跟前兒,「我看到了……」

  柯涼山心裡一涼,迅速扭頭看了看屋裡,柯陽不在,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剛想再安慰兩句,老胡突然很清晰地說了一句:「我看到你家老四了……他回來了啊!」

  

  葉勳抽了兩根煙,把煙頭按滅之後看著柯陽:「我真沒印象了,完全沒有記憶,我最後的記憶是你偉大的師父在你們家院子裡散步。」

  「散步?」柯陽拿過煙盒想抽一根,發現煙盒已經空了,「哥,不帶這樣的,都沒給我留一根。」

  「抽屜裡,自己拿去。」葉勳沖臥室抬了抬下巴。

  「我師父散步?」柯陽拉開臥室抽屜的時候又看到了葉勳的那張照片,早晚找機會笑話他一次,看著一本正經的葉勳也有傻笑得這麼帶勁的時候。

  「嗯,你師父散步跟練功夫似的,三步一停五步一停,這節奏感強的……」葉勳靠在沙發上,柯陽用半小時的時間把之間他空白的這段記憶給他補上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這一段時間,自己的靈魂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為什麼會一點都不記得了?

  柯陽拿出煙來,手上停了停,三步一停,五步一停?原來師父並不是一時興起要把他跟葉勳換回來,他準備了一夜。

  

  「少抽點,不說你你是不就以為我特支持你抽煙呢,帶你去吃點東西吧,」葉勳站起來,倆人相對無言地坐了沒多一會,煙又沒了半盒,「一會你又該胃疼了。」

  柯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總疼,一頓不吃就疼,那我還活不活了。」

  「你師父的意思就是說,這麼折騰一次,我倆暫時就可以不用換來換去了是吧?」葉勳覺得這是重點,他可以不再去想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要能讓他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上,他就知足了。

  「嗯,應該是,雖然不知道這個暫時能暫多久……」柯陽說到這裡停下了,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

  他看了葉勳一眼,葉勳正開了門靠在門框上看他,倆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葉勳才轉身往外走:「怎麼,捨不得我啊?」

  

  柯陽覺得這麼換來換去的挺累的,但又覺得葉勳人其實挺好,本來自己和這樣的人不會有任何交集,因為這事才認識了,一想到以後如果真的不再有交換,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就不會再有見面的理由……本來他們每次聯繫都是因為莫名其妙又換了,如果去掉這層關係……

  所以他有點淡淡的說不上來的滋味,可這滋味還沒醞釀全了,就被葉勳這戲謔的一句話給打破了,他有點惱火地一甩門跟了上去:「你別老刺激小爺,我脾氣好歸好,逼急了一個惡虎撲食把你扒光了的事一樣幹得出來!」

  葉勳回過頭:「那我等著,你要真敢扒,我保證不反抗。」

  

  柯陽發現葉勳吃飯很挑剔,如果時間允許,他只在他吃慣了的那幾家館子吃。今兒就算是時間允許的範圍,他開了一個多小時車把柯陽帶到了一家小館子。

  這館子挺不起眼的,門臉兒也小,進去了柯陽才發現別有洞天,裡面裝修得不像個飯館,像誰家的別墅,亭台樓閣曲徑通幽的,走半天才有一間屋子,包廂與包廂之前離得很遠,中間都是假山瀑布花花草草什麼的。

  「吃個飯弄這麼大動靜。」柯陽在包廂裡靠窗站著,等到葉勳點完菜了才發表了一下意見。

  「好久沒來了,這家的菜不錯,嘗嘗吧。」葉勳喝了一口茶,柯陽的臉輪廊分明,鼻樑很直,這種逆光的側面讓他看起來有了跟平時不一樣的氣質,葉勳有一瞬間把他跟自己心裡某個糊模的影子重疊了。

  

  「你不是跟你爹弄得挺僵的麼,怎麼還有錢這麼腐敗,」柯陽在他邊兒上坐下,「你在這吃一頓能吃你半個月工資了吧。」

  「一個月的。」葉勳笑笑。

  「你好意思麼?」柯陽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以前給的都沒用完呢,平時用自己的錢,腐敗的時候用以前的,再說我也不總腐敗啊,」葉勳突然伸手在柯陽的嘴上摸了摸,「今兒是為了紀念一下某人初吻沒了。」

  柯陽愣了愣,臉一下紅了:「你大爺!」

  葉勳樂得不行,靠到椅背上,他很少這麼逗人,但柯陽的反應每次都很好玩,他就是忍不住:「其實也算不上初吻,都還沒……」

  

  柯陽從椅子上一蹦而起,伸手把葉勳從椅子上一把抓了起來按到了牆上,他實在是被葉勳這種半調戲的調子弄得有點沒面子:「那要不要給我補全了啊!」

  葉勳沒想到柯陽會這麼大反應,椅子都被他弄翻,他看著柯陽逼到他眼前的臉:「生氣了?」

  「沒,」柯陽一手按著他胸口一手撐著牆,「我這是打擊報復。」

  「那隨便,來吧。」葉勳笑了笑,頭往後一仰靠在牆上,小男孩兒還叫板了。

  柯陽其實有點後悔,他就知道葉勳邪勁兒上來了肯定犯渾,這下他就跟被架起來了似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了,猶豫之間看到了葉勳眼裡沒藏住的笑意。

  靠!柯陽氣兒不打一處來,心一橫,捏著葉勳的下巴就親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嗯……表期待肉,火候不夠……咳咳,再說我是個正經人,飯店這種地方……

24

24、大老爺們兒誰怕誰 ...

  柯陽從小到大,在男女之間的事兒上都有點不上心,刨去幼兒園的時候好奇掀小姑娘的裙子這類的事兒之外,跟女生的親密接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無非就是拉個小手,並肩逛個街什麼的。

  傻三兒一直覺得柯陽在這方面很害羞,他說陽哥你這人挺怪的,咱們看片兒的時候你不是挺放得開麼,專挑奔放的看,怎麼一到真格的就躲呢?

  柯陽覺得自己談不上躲不躲的,他就是覺得沒意思,有到處找地兒親嘴打啵兒的時間,還不如去打球了,女生都難伺候,一不高興給你找點不痛快,好幾天時間就能白搭進去了,沒勁。

  

  所以,葉勳親他的那一下,還真就是初吻,雖然他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扛不住葉勳一個勁拿這事兒擠兌他。

  不就是接個吻麼,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要對方是個小姑娘,他沒準兒還得猶豫一下,倆大老爺們兒,誰怕誰啊!

  不過他捏著葉勳下巴這猛地一親,有點餓虎撲食的勁頭,葉勳一下樂了:「挺生猛,您這是要咬我還是要親我啊……」

  「別廢話。」柯陽皺了皺眉。

  

  男人的嘴唇和女人的有什麼區別,柯陽不知道,不過葉勳的唇很軟,他再一次吻上去的時候,被這種柔軟的感覺在心裡輕輕地撓了一下。

  舌尖從葉勳的齒縫間探進去的時候他心跳突然加快了,葉勳不是他,很配合地迎了上來,胳膊也同時摟住了他的腰。

  葉勳能感覺到柯陽腰上的肌肉隨著他胳膊繞上去迅速地繃緊了,他手伸進柯陽的外套裡,隔著衣服捏了一把,手感相當好,緊實而有彈性。

  柯陽撐著牆的手有點發軟,心跳得很快,感覺能把胸口砸出個洞來……葉勳的手在他腰上輕輕捏著,他有點繃不住,但又不願意躲,怕躲這一下再讓葉勳再抓著這個擠兌他,只能挺著不動。

  葉勳有點想笑,手拉開柯陽的衣服滑了進去,在他背上撫過。

  

  「你大爺,」柯陽啞著嗓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這回是真扛不住了,他腦子裡晃來晃去全是小黃片的片段,「你太狠了吧。」

  「皮膚不錯。」葉勳也不想把柯陽逼急了,笑著鬆開了胳膊。

  「謝了啊,你皮膚也不錯,」柯陽轉身拿了茶就喝了一大口,太燙了又一口吐到了地上,「我啐啊,燙死小爺了。」

  「你摸過?」葉勳坐下。

  柯陽回過頭,看著葉勳似笑非笑的眼睛,惡狠狠擦了擦嘴,來了一句:「摸過,怎麼著,洗澡的時候上上下下摸了個遍,你腰上有顆痣我都知道。」

  「哎喲,」葉勳樂了,眼睛瞇縫著,「嚇死我了啊柯小爺。」

  柯陽指了指他想再說什麼,服務員端著菜進來了,他只得作罷,又覺得有點冒汗,這人要是早兩分鐘進來,不定尷尬成什麼樣了。

  

  服務員出去之後,葉勳一邊吃菜一邊想起來一個事:「你說往我臉上抹什麼了?」

  「灰。」柯陽低頭吃東西,這家的菜的確很好吃,其實要說哪的菜都挺好吃,家裡一般是師父做飯,他的手藝掙扎了十來年了,還是停留在湊合事的程度上,自己要有空了做一頓,能把傻三兒美個半死,一星期吃不下他爹做的東西。

  「什麼灰?」葉勳皺著眉下意識地往自己臉上摸了摸。

  「本來該用鍋底灰,可是你家也不燒柴,沒那玩意兒,」柯陽一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就特別有報復的快感,「用的是郵票,燒成灰。」

  「什麼郵票?」葉勳突然停了筷子。

  「舊郵票,必須用舊的,我找了好半天……」

  「我抽屜裡的那些?」葉勳一下提高了聲音。

  

  柯陽愣了一下,葉勳的反應讓他有點茫然,他當時是有點奇怪葉勳為什麼會留著一堆舊郵票,只知道上面蓋的都是國外的郵戳,但情況急,他也沒細想:「怎麼了?我看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郵票啊……當然,值錢的我也就認識那一兩種……」

  葉勳盯著他沒說話,眼神裡說不清是憤怒,驚訝還是痛苦的東西讓柯陽覺得自己可能是做錯什麼事了。

  「怎麼了?我當時挺著急,也沒辦法問你這玩意兒還有用沒用……」柯陽小聲解釋。

  「算了,沒事,」葉勳低下頭,手撐著額角,深吸了好幾口氣,慢慢吐出來,「吃飯吧。」

  柯陽燒掉的是七張,葉勳不知道自己一共留了多少張,但統共也沒幾張。說實在話,如果柯陽不去動這些郵票,他一年也未必會想起來幾次,可現在一聽說這些東西被燒了,卻又像被什麼東西刺進了胸口,難以言說的痛苦鬱悶一下爆發出來。

  但更鬱悶的不是這個,而是他沒法發洩出來,他不可能因為這事兒去罵柯陽,雖然他揍柯陽一頓的心都有……

  

  柯陽悶著頭吃飯,葉勳不再說話,他也就不再開口。燒郵票是沒辦法才想到的,現在看葉勳這反應,應該是什麼挺重要的東西,聯繫到那張倆人傻笑的照片,柯陽也能猜到點,他不知道這會是該道歉還是安慰,只能埋頭吃。

  「我說,」吃了十來分鐘之後,柯陽實在憋不住了,葉勳一直沒動筷子,他敲了敲葉勳的碗,「感情的事兒我不懂,你那樣的感情我更不懂,我就知道吧,你要是死了,那照片那郵票再給你一屋子,你也消受不了。」

  「我沒怪你,」葉勳看了他一眼,「你看照片了?」

  「你想怪我也不答應,」柯陽低下頭繼續吃,他是有點餓了,「照片我看了,初戀啊?你傻笑起來挺二的……你吃點東西吧,我一個人吃沒勁,我師父說了,吃食兒就得搶,不搶不長肉。」

  葉勳聽著柯陽東一鎯頭西一棒子的話,本來堵成一團的東西散了點,他夾了一筷子菜:「你師父養豬呢吧。」

  「照片上那人……」柯陽聽葉勳的口氣似乎不生氣了,於是又有點好奇,「你初戀?」

  「不是,」葉勳回答得很平靜,都沒看柯陽一眼,「是我哥們兒。」

  柯陽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知道了,單相思。」

  「吃飯,當心我抽你。」

  

  柯陽吃完飯回到頂針胡同,還沒走到自己家院子,就知道出事了。胡同裡迎面飄著過來的人影裡,他看到了胡大爺。

  他靜靜地站在胡同中間,看著幾個人影從他身邊掠過,胡大爺是微笑著從他身體裡穿過去的,一陣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本來就不怎麼見光的胡同這會顯得特別陰冷。

  傻三兒坐在院子門口,看到他就蹦了起來:「陽哥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柯陽看了一眼胡大爺家,院裡全是人,哭的喊的大聲說話的,「胡大爺沒了?」

  「嗯,就沒多一會之前的事,」傻三兒跟著他走進院子,「我爹還在他家呢,你說胡大爺怎麼說沒就沒了啊……你看到什麼沒?」

  柯陽回頭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我看到……」

  「別說了!」傻三兒喊了起來,「別說別說,我靠,我就順嘴問一句,你還真說啊。」

  「廢物,」柯陽進屋換了套運動服,「你居然是我師父的親兒子,白瞎了還跟他混了那麼多年,說出去都不夠丟人的。」

  「老頭說了,你這樣的一個頂仨,」傻三兒坐在他床上,「那個警察沒事了吧?你倆現在都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柯陽想起了今天跟葉勳的那個吻,手下意識往嘴上摸了摸,覺得臉上有點燒得慌,「我去胡大爺家看看。」

  

  柯陽沒等進了胡大爺家的院兒就被師父連推帶搡地弄了出來,柯涼山覺得他搬家的心都有了,老胡走之前的那句話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看看,胡大爺沒了我總不能連看都不看一下吧。」柯陽讓師父推得靠在了牆上。

  「有什麼好看的,人家家裡亂成一團了,你別去添麻煩!」柯涼山拉了他就往家走。

  柯陽沒說話,回頭往院子裡看了一眼,愣住了。一個黑影在院門後站著,柯陽只能從門縫裡看到他,卻莫名其妙地看得很清楚,他心裡有些發虛,腿上也有點邁不開。

  但只是很短的幾秒鐘,那人影就已經淡了下去,彷彿之前柯陽看到的只是門後的陰影。

  「師父,」他一把抓住了柯涼山的胳膊,「你有事瞞我!」

  「別廢話,回家,哪那麼多猜來猜去的!」柯涼山快步往前走,也不回頭。

  

  「那人是誰。」柯陽停了下來,那個人影不是他眼花看錯,看這些東西他經驗足得很,但師父的反應卻讓他不理解,他這是第一次阻止自己。

  「什麼人。」柯涼山好不容易下去的冷汗再次奔湧而出。

  「你不想讓我看的人。」

  「我不想讓你看的人,」柯涼山心裡一沉,他知道柯陽是看到了,有點上火,這事他一個人扛了十幾年,都快壓得他喘不上氣了,這會被柯陽這麼一說,更是有點想爆發,「你想看什麼人,你想看就去看,去!去!讓你看個夠,你想看什麼,啊!」

  柯陽被推了個踉蹌,無奈地躲開了師父跟著就要踹上來的腿:「沒了,我看什麼看……」

  

  柯涼山回了家就一頭進了屋沒再出來,進屋前撂了句話,你們都跟家呆著哪也別去,邁出去一步我晚上就給你倆下藥。

  「早知道還不如不請假呢,在學校都比在家憋著強。」傻三兒進了柯陽屋,手裡拿著個U盤。

  「你幹嘛,」柯陽剛在床上躺好想補一覺,看到U盤就立馬知道傻三兒要幹什麼了,「傻三爺您能不能消停點,你屋沒電腦麼!」

  「一個人看多沒勁啊,」傻三兒開始鼓搗,「悶屋裡又不讓出去,一會咱倆比賽。」

  「我甘敗下風行吧,您必須最牛逼最遠了。」柯陽拉了被子蓋上,傻三兒有時候就跟吃多了把腦袋撐壞了似的,你說看片就看片,非得比賽誰射得遠,每次柯陽都覺得配合他幹這事自己都會智商下降一個檔次。

  

  傻三兒也沒理他,把門窗都關好,窗簾拉上之後開始放片,然後直接蹦床上鑽進了他被子裡。柯陽歎了口氣,把堆在床上的衣服往牆邊推了推給他騰了點兒地方:「我真他媽服了你了。」

  「別說話,認真點。」傻三兒在他肚皮上摸了一把。

  「我認真你大爺。」柯陽閉上眼睛,他實在不想跟傻三兒一塊進行這項活動,他現在腦子有點擰勁了,閉眼一想,就全是葉勳。

  傻三兒在邊上悉悉索索的,柯陽碰到了他光著的腿,一個哆嗦:「我操,您打算幹嘛呢。」

  「脫褲子啊,勒著多不舒服,影響動作。」傻三兒把衣服褲子往床裡面一甩,扒的就剩內褲了。

  柯陽覺得有點欲哭無淚,他本來打算睡覺,也就只穿著內褲,其實傻三兒光著窩他被子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打小倆人就沒在乎過這些,但柯陽這會還沒從葉勳的那個吻裡緩過勁來,被傻三兒脫衣服這動靜弄得滿腦子裡全是葉勳嘴裡那種柔軟的觸感。

  

  傻三兒很專心地看著屏幕,對於柯陽心裡翻騰著的內容完全沒有覺察,沒一會就入戲了,手伸到被子裡開始動作。

  音箱聲音開得不大,主要是怕被師父聽到,但那些呻吟嬌喘什麼還是聽得很清楚,而且越是不想聽,就越往耳朵裡鑽。

  傻三兒抽空往他身上一摸,樂了:「陽哥,我以為你多能把持呢。」

  「滾。」柯陽踹了他一腳,把他的手拍開。

  「時間有限別拖到我爹過來查房你干一半再給嚇回去了,對身體不好。」那邊兒開始操練上了,傻三兒沒顧得上繼續跟他貧,扔了一句就轉身忙活開了。

  

  柯陽倆眼瞪著天花板,一手墊著腦袋一手放在內褲裡,他腦子裡亂得很,雖說耳朵裡聽著的都是女人的聲音,要說沒刺激那是屁話,這刺激對於他來說那是相當刺激。

  但讓他不安的是,他目前能想到的相關畫面裡,卻全是葉勳,葉勳似笑非笑向上揚起的嘴笑,葉勳撫過他身體的手,葉勳柔軟的嘴唇……甚至是葉勳腰上的痣。

  他一陣發慌,迅速支起身體,往屏幕上看,他必須找個正確的方向。

  「喲,」傻三兒百忙之中偏頭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能裝到我完事兒呢。」

  「閉嘴,」屏幕上的畫面讓柯陽一陣熱血沸騰,嗓子都有點發緊,「再廢話滾你屋玩去。」

  柯陽盯著屏幕,把內褲往下扯了扯,管他娘的了,愛誰誰吧,這種情況下要還能憋得住,那他媽就不是個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呼~~~~~~~~~~~~~~~~~

通知!還在養肥沒看文的妹紙,這兩天抽空下載了或者是看完吧,週三本文入V,可能會倒V,具體倒幾章還不知道,所以沒看的先看掉吧,如果V了沒看的就虧了……

別的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搬文的請高抬貴手,不打算追了的妹紙,下個坑等你,不打算追然後要去看盜文的妹紙……我只能一臉血地看著你無語凝噎。

我不靠V文生活,還好不靠,要不早餓死了,咳咳,V文沒幾個錢,但好歹是我一個字一個字碼出來的,我要上班,有兼職,然後還每天憋字,有些妹子催更的時候我真挺急的,不是我不想寫多點,我就這點時間全搭上了,所以請尊重我的勞動成果。

別的不多說了,週三開V,當天三更,入V之後更新保證,不坑不爛尾。麼麼。

25

25、這事太離譜了 ...

  柯陽是第一次在對著小黃片擼管的時候走神兒了,眼睛盯著屏幕,一開始對他產生了強烈刺激的畫面卻沒有繼續在他腦海裡出現。

  他跑題了,沒錯兒,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他腦子裡和眼前晃動的全是葉勳光著的身體,耳朵裡反覆迴響的是葉勳那聲銷魂的呻吟。

  他雖然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莫名其妙,但是高漲的慾望卻讓他沒功夫去多想這是為什麼。

  傻三兒在他邊上粗重的呼吸像是一種鼓勵,去他媽的了,柯陽眼睛一閉,頭往後一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覺得這一次比以往哪次都更興奮,他甚至想像著如果葉勳在他身邊,他會一翻身直接壓上去,葉勳被自己壓在身下皺著眉,眼神迷離的場景讓他的呼吸都有點混亂了。

  

  「陽哥,」傻三兒在邊上突然低聲喊了一嗓子,「陽哥……」

  「操,」柯陽咬著牙,「你別喊著小爺名字射。」

  「你這人真沒素質,」傻三兒斜眼看他,一把把被子掀開了,「準備好了沒?」

  「你丫得去看病,」柯陽無奈地跟著傻三兒一塊坐了起來,然後並排跪在床沿兒上,對子屋子中間開始繼續,「別射鞋裡了。」

  

  慾望隨著手的快速運動,最終噴湧而出,柯陽咬著牙才沒讓一聲低吼從嗓子裡跟著喊出來,這是頭一回他在結束的那一瞬間有強烈地想出聲的衝動。

  他和傻三兒同時往後倒在床上,喘著粗氣。傻三兒停了一會,側過身來,手搭到他肚子上,笑著問了一句:「陽哥,今兒你有點不一樣啊?」

  「嗯?」柯陽覺得身上有點軟,閉著眼應了一聲。

  「好像今兒特別來勁,」傻三兒的手順著他肚皮往下滑,「我是敗得心服口服啊。」

  「滾一邊兒去,」柯陽突然有點不安,傻三兒居然會覺得他今天跟平時不同,難道想著葉勳擼管真有這麼強勁的效果嗎,他猛地有點臉紅,趕緊拉過被子蓋上,「一會想著收拾,讓師父看到了又得罵人。」

  

  「說到我爹……」傻三兒的注意力被轉移了,腦袋枕著胳膊開始沉思,「打從胡大爺走了,他就不對勁,按說他倆雖說是老鐵,也不至於這麼怪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柯陽沒說話,他向來順著師父,只要師父不說,他就不會多問,但最近反常的事有點多,師父的表現也越來越奇怪,他不得不開始多想。

  其實他雖然沒說出來,但心裡越很肯定,這事跟他父母有關係,父母的死肯定不是普通的意外,否則師父不會十幾年諱莫如深地不讓他提及。

  「三兒,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住的地兒麼?」柯陽偏過頭看著傻三兒。

  「老屋麼?那會咱得多小啊,搬來這兒都多少年了,我除了記得院子外頭有口井,別的都沒印象了。」傻三兒皺著眉回憶。

  是很久了,他們搬到頂針胡同是在柯陽四歲的時候,那以前的記憶基本上都很模糊了。

  「怎麼,你懷舊了?」傻三兒伸了個懶腰又把腿搭到了柯陽身上。

  「我想回去看看。」

  「……我陪你。」

  「不記得回去的路了,我得回憶回憶。」

  

  葉勳一上班就被叫到了關所的辦公室裡,臨進去之前秦偉一直衝他做流口水的表情,猥瑣得他就想衝過去給秦偉倆大嘴巴子。

  關所跟個鄉鎮幹部似的披著警服,手上夾著煙,昨天是他值班,估計又是一夜沒睡,屋子裡全是煙味,還關著窗。

  「小葉啊,來,坐。」關所衝他點點頭,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您這都能報火警了,」葉勳把窗戶和門都敞開了,「關所您這肺是真扛硬。」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值一晚上班抽多少煙,」關所笑笑,他挺喜歡葉勳,這幫小警察裡,只有葉勳能認真做事,雖說看得出來他也看不上派出所這些雜七雜八的小破事,一碼歸一碼,該他做的,全都挑不出毛病來,「找你來是有事兒想問問你……今兒我接了個電話,程明宇的。」

  「……程隊?」葉勳愣了,程明宇給關所打電話關自己什麼事?

  

  關所把煙頭掐滅了,還沒開口說下一句,就又拿了根煙點上,然後抽了一口才說:「程明宇點名問我要人呢。」

  葉勳沒吭聲兒,在心裡罵了一句,他沒想到程明宇會給關所打電話。

  「你知道他怎麼說麼,」關所扔了包煙給葉勳,笑著說,「他說就你們所那個,一胳膊把人腰給掄折了的那位……」

  「腰折了?」葉勳覺得自己沒使太大勁,要不就是後來上去的補的那腳?也不能啊,他沒太使勁,當著那麼多圍觀群眾,影響不好。

  「怎麼樣,程明宇說跟你說過去防暴隊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關所跟程明宇的關係不錯,如果程明宇非得從他這要走葉勳,他是沒意見的,只是想聽聽葉勳自己的打算。

  「我還沒來得及想。」葉勳從關所的煙盒裡拿了根煙點了,他說的是實話,這兩天過得雲裡霧裡,莫名其妙的事一大堆,防暴隊的事他壓根兒就沒想起來過。

  「要我說呢,去也不錯,你專業素質好,放在咱們這呢雖說是我們所面子上有光,但作為你來說,有點浪費,」關所笑笑,「防暴隊說能鍛煉人是不錯,不過累,危險,反正你自己考慮一下,這兩天給我個答覆。」

  

  秦偉坐在辦公室裡吃早點,看到葉勳進來,遞過來一杯豆漿:「病好了?我說你最近怎麼總生病啊,你來所裡兩年了一直沒怎麼病過,這陣怎麼成了葉西施了……」

  「讓你噁心的。」葉勳接過豆漿也沒情緒喝,往桌上一放就開始愣神。

  要程明宇那天從G++出來沒車上那出,他也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防暴隊他一直想去,現在他卻有點煩燥,儘管程明宇是他喜歡的那型,但他不想跟他有任何工作之外的關係。

  「今兒下片兒麼。」葉勳拿了所裡的通訊錄往外走。

  「下午吧,上回圍攻醫院的事咱們還得去轉轉情況。」

  「嗯。」

  通訊錄上有防暴隊的電話,他要找程明宇,這事程明宇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電話打過去轉了幾道,最後打到了訓練場才算找著人了。對於程明宇一大早會在訓練場泡著,葉勳有點小吃驚。

  「程隊,我是葉勳。」

  「聽出來了。」程明宇聲音有點喘,這動靜要擱別人身上,葉勳沒準挺有感覺。

  「你打電話到我們所裡了?」

  「嗯,等不到你消息,只能找老關要人了。」

  這話讓葉勳有點不爽,皺了皺眉:「程隊,上回說了是考慮,這會怎麼成了要人了?」

  「怎麼,你考慮的結果是不來麼。」程明宇不急不慢地問。

  「我還沒開始考慮。」

  「那你繼續考慮,明天我給你電話,」程明宇笑笑,「綜合考慮的時候,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算進去,那是兩回事……」

  葉勳沒說話,程明宇等了一小會才又慢慢開了口:「你放心,我要弄你上床,不會以工作之便。」

  「程隊,」葉勳突然笑了,程明宇怎麼說也是個領導,他本來不想惹他,但這會實在忍不住,「我從來不在下邊,你要還像那天那樣,上床的事沒法合作,要不你也考慮一下這事兒吧。」

  沒等那邊程明宇說話,葉勳就把電話掛了。

  防暴隊麼,去,為什麼不去,他一直都想去,至於程明宇……葉勳嘴角挑了挑,不就上床麼,說白了誰怕誰呢。

  

  師父把自己關在屋裡一夜,連晚飯都沒吃,柯陽做了飯,傻三兒端過去,還沒來及敲門,就被趕了回來。

  第二天早飯也不吃,依然在屋裡呆著,柯陽能聞到他屋裡飄出來的紙灰味,至於燒的是紙還是符,他沒法判斷,他站在院子裡:「師父,我們去學校了,飯在廚房裡。」

  「去吧。」師父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但卻有些沙啞。

  傻三兒輕手輕腳地往門縫上湊,想看看他在幹嘛,眼睛剛貼上去,柯涼山的聲音立馬提高了:「怎麼,要不就繼續別去學校在院裡頂盆!」

  「走著!」傻三兒趕緊轉身喊了一聲,竄出了院門。

  

  柯陽出門的時候停了停,往胡大爺家掛滿黑紗的院子看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沒看到什麼東西,他往那邊走了兩步,站到昨天看到人影的地方往門後看了一眼,除了一把靠在院牆上的破掃帚,什麼也沒有。

  「走吧,昨晚上消耗太大,得趕緊進補。」傻三兒回頭叫他。

  「我都不想說你,你晚上回來給小爺洗床單。」柯陽推了他一把。

  一提這事就有點無語,昨天晚上傻三兒對於之前擼管比賽心有不甘,晚上又跑柯陽屋裡要求重賽。柯陽打死也不同意,於是傻三兒自己在邊上進行,結果太過於投入,最後關頭沒來得及調整方向,直接都折騰到柯陽床上了。

  

  上課的時間,傻三兒照常睡覺,豎著本書往桌上一趴,五分鐘之內他就能進入夢鄉。柯陽手托著腦袋,也有點犯困,但化學課他一般都還能撐著聽一會,因為老師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性格很好,說話總帶著笑。

  「那這條題到底該選哪一項呢?」老師笑著提問,眼睛往學生名單上掃了一眼,「柯猛。」

  傻三兒是個倒霉的人,班上老師都愛看著名單點名,而名單排成兩列,傻三兒的名字是第二列第一個,相當醒目。

  老師點完名之後傻三兒沒有任何動靜,教室裡有人開始小聲笑,柯陽舉了一下手:「報告,傻……柯猛今兒不舒服,補覺呢。」

  「哦,那你剛沒補吧?」老師笑了笑。

  「……我下課再補得了。」

  「那你來答。」

  柯陽挺不情願地站起來,瞟了一眼面前的題:「C。」

  老師愣了一下,柯陽成績一直是中等,剛才明顯一直在走神兒沒聽課,居然站起來就答對了,她停了一下:「為什麼選C?」

  「選擇題第一題我一般都選C……」

  

  全班都樂了,老師抬手擋著臉也笑了半天,柯陽坐下的時候把椅子往後頂了頂,傻三兒終於動了動,但只是抬了一下頭又瞬間趴了回去。

  柯陽想回頭掐他一把,剛回了頭,還沒抬手,就聽到在一片笑聲和說話聲中一個清晰的女聲:「小陽。」

  從來沒有人叫過他小陽,柯陽,柯小陽,陽哥,甚至陽陽都有人叫,就是沒人叫過小陽。

  柯陽扭頭看向窗外,一個女人的站在走廊裡,背著光,半透明的身體看不清臉,但柯陽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見過這個女人。

  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那個對著自己說了大半夜的女人,師父那個紫檀盒子裡照片上的女人……

  女人衝他招了招手,轉身慢慢向樓梯走去。

  

  柯陽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沒顧得上聽老師在身後說什麼,直接衝出了教室。

  跑到樓梯口的時候,那女人已經沒了蹤影,他順著樓梯跑到了操場上,四周空蕩蕩的,除了被風吹起的樹葉,再也沒有一個人。

  「操!」柯陽狠狠地踢了一腳身邊的一棵樹。

  他向來不跟他看到的那些東西打交道,無論對方是有求於他,還是對他有別的企圖,他永遠都裝沒看到,沒聽到。

  可現在他卻無比期望能有誰出現,告訴他剛才那女人去哪了。

  

  「你怎麼了啊!」傻三兒跟他前後腳追了下來,一把拉住他胳膊。

  「三兒啊,」柯陽覺得自己還有點恍惚,「我好像看到……」

  「看到什麼了?」要擱平時,傻三兒肯定不能讓柯陽繼續說下去,可這會他顧不上怕了,「你看到什麼了我操!」

  「我媽?」柯陽非常不肯定,他覺得這事太離譜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嗯,謝謝入V了還在支持我的妹紙們,謝謝!

26

26、柯陽被上身了 ...

  葉勳覺得老天爺可能知道了他要去防暴隊的打算,也不知道是贊成還是反對,總之今天成心要噁心他一下。

  他和秦偉下午打算下片兒,可還沒到中午就接到了報警,他們轄區一個老住宅區裡有人自殺了。

  他跟幾個同事出警的時候有點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吃飯,聽報警人說,自殺的老頭死了已經好幾天了……

  「還好我早上吃東西了。」秦偉開著車說了一句。

  葉勳看了他一眼:「怎麼,一會想吐的時候肚子裡能有貨麼。」

  「小葉葉你這啥素質,」秦偉樂了,「這是怕萬一影響了食慾晚飯吃不下,不至於太餓。」

  葉勳很是佩服,這人面對著即將看到的不愉快場面居然還能有心情盤算吃晚飯的事,自己一會要見了那場面,估計接下去幾天外賣都省下了。

  

  他們派出所的人是第一批到現場的,在刑警隊的人來之前的活都是他們的,保護現場,維持秩序,包括卸人。

  「前幾天看到陳老師還好好的呢,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今兒對門的說老聞到他家有怪味,敲了門也沒人開……」

  樓裡的鄰居七嘴八舌地給葉勳他們介紹情況,總之就是這個老頭是個退休老師,一直獨居,幾天沒見著人,鄰居又聞著了怪味,於是情急之下把他家的門砸開了,發現這個陳老師已經吊死在自己家裡。

  葉勳一直沒說話,在樓道裡他就已經聞到了那種不愉快的味道,走到門外的時候有點想吐。

  

  「人呢?」秦偉進了屋,發現屋裡沒人。

  「廁所裡呢……」發現陳老師屍體的鄰居煞白著臉站在門外指了指廁所,「警察同志,太嚇人了啊,太嚇人了……」

  葉勳跟在秦偉後邊往廁所走,秦偉推開廁所門的時候葉勳差點沒扭頭就跑,腐敗的屍臭味一下撲了過來,他皺著眉強忍著噁心往裡看了看。

  這屋子采光很差,客廳裡已經是一片昏暗,廁所幹脆就跟小黑屋似的,他只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在廁所中間:「燈呢?」

  「不知道,找找。」秦偉捂著鼻子邁了進去。

  來的幾個同事,資格都比葉勳老,在所裡,葉勳就是個小輩兒,這種情況下,秦偉都已經進去了,他不能還在外邊站著,於是也跟著走了進去,順著牆摸開關。

  「這呢,摸著了。」秦偉說了一句,然後啪地一聲燈亮了。

  

  這大約是葉勳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受到這樣的驚嚇,在燈亮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吊在廁所中間已經脫了型的屍體。

  而不巧的是,他聽到秦偉說話之後轉了身,現在他的臉跟屍體的胸口距離就不到十公分,他咬著牙才站在原地沒動窩,停了停才向後退了一步:「這得有一星期了。」

  「操,出去出去……」秦偉在廁所裡看了一圈就不行了,捂著鼻子跑了出去。

  到了樓道外邊,倆人才算是透了口氣,葉勳點了根煙站在樹下,他們接下去的活就是在這兒等著分局刑偵的人來,做點協助工作,然後等人家走了做做善後工作。

  

  早聽說分局的人都是大爺,出現場等他們一兩個小時跟玩似的。關所到了之後過了差不多一小時,才看到了刑警隊的人提著勘察包和照明燈什麼的來了。

  秦偉膽兒大,又不怕噁心,看到人家來了,跟著就想進去看熱鬧,沒等進樓道呢,就被關所趕了出來讓維持秩序。

  「真沒意思,」秦偉用胳膊碰了碰葉勳,「小葉葉,早上我聽說了,是不是打算去防暴隊呢?」

  「聽說?」葉勳斜眼看他,笑了笑,「您這耳朵放派出所是可惜了。」

  「說正經的,能去就去了得了,你說整天跟這兒混著有啥意思,你看我,大好青春都獻給轄區的大叔大媽們了。」秦偉一臉憂傷的表情看得葉勳想笑。

  

  「沒譜的事,再說吧。」

  「不過在程明宇手下得咬點牙,那小子狠著呢。」

  「那是防暴隊,說得跟黑社會似的,多大的人了還跟這瞎發散。」

  「你別說,程明宇要放黑社會裡,那絕對就是老大,」秦偉拍拍他的肩,「反正能吃點苦,在防暴隊呆下了還是不錯的,年輕人,把握機會!」

  葉勳剛想說多謝秦叔叔指點,那邊關所突然喊了一句:「小葉,招呼幾個兄弟過來卸人!」

  葉勳一聽這話,就有點起毛,想到剛才差點撞他臉上的屍體他就渾身不舒服,現在居然要去卸人,這會又沒有聯防的人能支使,他只得看了一眼身後幾個同事:「走吧,幾個兄弟……」

  

  進屋的時候關所正跟幾個刑警隊的聊呢,看到他們進來,跟了一句:「沒個有經驗的麼,那人死了八天多了,小心別弄散架了。」

  葉勳立馬反應迅速地聯想到了散成一團的腐屍,他覺得關所這就是成心噁心人來的,這句話一出來,幾個人都停下了,秦偉皺著眉:「要不關所您有經驗您給卸個囫圇的下來?」

  「幹活去!」

  同事裡年紀最大的老劉帶頭進了廁所,看了一眼之後回過頭指揮:「一會我上去解繩子,你們幾個倆人抱身子,一個人順腿,人死了份量可不一樣了,一會都抱穩了。」

  「一會你順腿,」秦偉拍拍葉勳的肩,他知道葉勳受不了這個,「別看臉,只管低頭扛就是了。」

  

  幾個人按老劉的安排把人托住了,他開始剪繩子。葉勳抱著屍體的腿,大概是因為屍體被移動了的緣故,散發出來的味兒讓他覺得一陣陣發暈,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屍體的褲子是濕的,但葉勳手上沒敢鬆勁。

  說實話,這種場面沒幾個人見得多的,都憋著氣不出聲,廁所裡氣氛緊張得很。

  就在老劉剪斷已經深深嵌進屍體脖子裡的繩子時,葉勳的手機突然響了,幾個神經崩得都快到極限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音樂聲都嚇得一哆嗦。

  老劉也哆嗦了一下,腳下踩著的凳子突然卡嚓一聲。

  「扶好!」秦偉喊了一嗓子。

  緊接著凳子腿就斷了,老劉直接摔到了屍體身上,他這一撞,幾個人的步子全亂了,差點都前仆後繼地絆倒在屍體上。

  混亂之中葉勳趕緊抱著屍體的腿往客廳裡順,剛退了兩步,覺得手上有點涼,他掃了一眼,屍體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強忍著沒有當場就把屍體扔到地上,再怎麼說,人死了,死得再難看,他也不能太不禮貌。

  

  午飯果然是省下了,關所恩准他們幾個回家換洗澡換衣服。

  葉勳在浴室裡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心有不甘地出來了,用了差不多一瓶沐浴露加消毒液也沒能讓他完全放鬆下來,他出來是因為身上搓得有點發疼了……

  在客廳裡坐了半天,他才想起來今天沒接的那個電話,拿起來看了一眼,居然是柯陽。

  他給柯陽回撥過去,那邊接得很快,一聲鈴還沒響全了就已經聽到了柯陽的聲音:「哥,我有事求你。」

  

  在葉勳的判斷裡,柯陽是個不會輕易接受別人好意,更不會輕易求人的孩子,這會開門見山就來這麼一句,葉勳的直覺讓他心裡一沉,這是碰上什麼事了。

  他對柯陽暫時沒有進一步的非份之想,但他的確喜歡這個孩子,他真心實意希望他過得好,所以一聽柯陽的話,他有點著急了:「怎麼了?」

  「我要借車,就明天。」柯陽也不繞彎子。

  「什麼?」葉勳嚇了一跳,這孩子連本兒都沒有居然跑來借車?

  「我要回一趟我家老屋,不知道該怎麼去,所以想借你車用用,」柯陽說話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明天晚上還你。」

  「等等,我沒明白你意思,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還打算開車去,你往哪兒去啊,」葉勳莫名其妙了,他想了想,「你在哪兒呢?」

  「在學校。」

  「我這就把車開過去。」

  

  柯陽蹲在學校後門的垃圾堆旁邊抽煙,眼睛盯著地,不知道在想什麼,傻三兒在他身後有些心神不寧地來回逛。

  葉勳的車停在了他們面前,看到還穿著警服的葉勳從車上下來,傻三兒往柯陽屁股上踢了一腳,喊了一聲:「陽哥,出什麼事了你要報警啊?」

  柯陽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哥你來了。」

  葉勳一眼就看出柯陽有事,臉上的神情明顯和平時不同,臉上沒有了那種悠哉游哉的微笑。

  葉勳皺了皺眉,打量完柯陽他才聞到了垃圾堆的味,瞬間聯想到了剛才卸人的事:「上車說……你倆逃課出來的吧。」

  「嗯,陽哥看到東西了……」傻三兒點頭,他本來想說柯陽看到他媽了,但又不知道葉勳聽了這話會不會嚇著,所以沒明說。

  

  柯陽站了起來,手剛碰到車門,突然轉過了身:「哥你今兒是不是出警了。」

  「廢話,哪天不得出好幾次的。」

  「我是說,有人死了吧。」

  葉勳正要開門上車,被這話直接定在了原地,後脊樑發冷:「你怎麼知道?」

  「看到了。」柯陽淡淡地說了一句,上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傻三兒本來就經不起這些事,現在柯陽又是看到他媽,又是看到了跟著葉勳過來的東西,他腿都有點顫了,直接也往副駕位置上一撲:「陽哥,我坐你腿上行麼?」

  「你要臉麼,大老爺們兒這個德性……」柯陽有點無奈,他知道傻三兒怕這個,不想讓他跟著,但也知道這種情況下就是嚇死他,他也一定會咬牙挺著,跟買一送一的牙膏似的貼一塊兒。

  

  最終柯陽坐到了後座上,跟傻三兒倆像是失散多年終得重逢的情侶似的擠成一團。葉勳看著好笑,發動車子的時候扔了一句:「你倆一會是不是再上演個抱頭痛哭什麼的。」

  「警察叔叔,您不懂,柯陽跟我爹不一樣,他不是蒙事兒,他說看到了,那就一定是有東西,」傻三兒摟著柯陽右胳膊不放,「想想多疹人啊,周圍不定有多少呢。」

  「哥,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柯陽腦袋頂在駕駛座後邊,悶著聲音問,「你被那人碰到了吧。」

  葉勳想起了屍體搭在自己手上時的那種冰冷感覺,身上頓時一陣發麻,汗毛挨排都站了起來:「好像是,手碰到了,有什麼關係嗎?」

  「感覺不對勁就告訴我,」柯陽沒動,依舊腦袋頂著椅背,胳膊肘撐著膝蓋,「比如身上冷,有像水滴上去或者滑過去的感覺之類的。」

  

  葉勳打算隨便找家咖啡館讓柯陽把為什麼借車的事說清楚,他記得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家,就在街轉角,距離柯陽他們學校很近。

  沒開出多遠,葉勳就覺得脖子有點酸,接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柯陽的話產生了心理作用,他覺得有羽毛從他手上掠過。

  「柯陽。」葉勳鬆了油門,把車往路邊靠。

  柯陽沒出聲,姿勢也沒變,跟睡著了似的,傻三兒看出來葉勳不對勁,他碰了碰柯陽:「陽哥,警察叔叔好像……那什麼……不會是……」

  

  就在葉勳都快以為柯陽是不是真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柯陽突然抬手拍在了他肩上,聲音很冷地開了口:「走開。」

  比他聲音更冷的,是柯陽的手,葉勳脖子上的皮膚甚至能感覺到從柯陽手上傳過來的寒氣,就像放在他肩上的是一塊冰。

  「這是……」葉勳看向傻三兒。

  「別動。」傻三兒嘴唇有些發白地盯著柯陽的手,他不知道葉勳身上出了什麼狀況,但他對於柯陽這種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寒意的情況卻記憶猶新,儘管之前這種情況他只見過一次。

  柯陽被什麼東西上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27

27、你要試試嗎 ...

  葉勳盯著後視鏡,他看不到柯陽,柯陽低著頭頂在他椅背後邊,他只能看到柯陽的手。柯陽的手抓著他的肩,手完全失去了血色,蒼白得一如今天看到的那具體,但力量卻很大,指尖隔著幾層衣服都掐得他有些生疼。

  車裡很安靜,三個人都不出聲,傻三兒不敢碰柯陽,他爹說過,不能碰,這種時候要是碰了,沒準柯陽沒準就會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佔了。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能有東西上了他的身,按說經過那次之後,柯陽已經知道怎麼拒絕那些東西,他本身也很抗拒被上身這種事。

  傻三兒覺得柯陽這次是自願的,至於為什麼,他看了一眼靜靜坐在前面一動不動的葉勳……

  

  葉勳看著儀表盤上的時間,他覺得這樣的等待漫長得讓人窒息,而且時間卻只是過去了五六分鐘而已。第七分鐘時,柯陽的手動了動,那種嚇人的寒氣開始消散,葉勳幾乎能看到柯陽手上的變化,他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總之柯陽手上的力量慢慢減輕,也漸漸恢復了平時的顏色。

  「你以前碰到過這種事嗎?」柯陽終於鬆開手,抬起了頭,臉色看上去一切正常。

  「沒有。」葉勳這時才試著握了握柯陽的手,暖的。

  「你……真的一直看不到東西?」柯陽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解。

  「看不到,」葉勳重新發動車子,慢慢開著,「就我跟你換過去的時候,看到過一次,不過不確定。」

  「有點奇怪。」柯陽咬著嘴唇。

  

  傻三兒這會才緩過勁來了,往柯陽身邊靠了靠:「陽哥,你剛是被上了?」

  「你丫才被上了,你被我上了。」柯陽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犯貧能不能挑個合適的時候啊,」傻三兒喊了一嗓子,「你剛嚇死人了啊,要再像以前那樣怎麼辦,你有毛病吧!」

  「我沒事……」柯陽看著葉勳的側臉,「只是有點奇怪。」

  「哪奇怪了?」傻三兒也跟著看葉勳。

  葉勳被他倆看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說我麼?」

  「嗯,」柯陽往前蹭了蹭,下巴放在椅背上,「你比我還招東西呢,可你說你什麼也沒看見過,換到我這以後就看到一次,這事不對頭。」

  「我說的是實話。」葉勳被柯陽說得全身發毛。

  「我知道。」

  

  幾個人在咖啡店裡坐定了,柯陽才把借事的原因說了:「我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就算她不是我媽,也是跟我有重要關係的人,她能讓我看到我家老屋。」

  「你要去?」葉勳看著柯陽擰在一塊的眉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

  「嗯,我不知道在哪,但我知道怎麼去,」柯陽咬咬嘴唇,看了一眼趴在一邊不出聲的傻三兒,「我之前還不記得這些事,可我突然就知道怎麼去了……」

  「你怎麼跟你師父說?」葉勳問了一句。

  「傻三兒幫我打掩護,不遠,我感覺早上去,晚上就能回來了。」

  「要回不來呢?」

  傻三兒有氣無力地一邊補充:「回不來我就跟我爹說他去玩了,同學家,女朋友家……反正說什麼我爹也不能信……」

  傻三兒很不情願,他根本不放心柯陽一個人去老屋,先不說老屋在哪都是件不確定的是,就說現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跑回老屋,按他爹以前的說法,柯陽父母就在老屋出的事,現在跑回去,怎麼看都是件危險的事。

  但他強不過柯陽,柯陽決定了的事誰也勸不了,他要去,就是回來被老頭吊起來打死,他也不會改主意。

  

  葉勳沉默了很久,這事不是那麼好決定的,雖說借車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哪怕柯陽沒本兒,也不是讓他猶豫的原因。

  柯陽畢竟還是個學生,年紀擺在這兒,衝動也好,膽子大也罷,都很正常,關鍵在於自己是個成年人,他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去幹這樣沒譜的事。

  「非得去?我要不借車呢?」葉勳點了根煙,想了想,把煙扔到了柯陽面前。

  「我覺得你八成是不會借的,就是試試,」柯陽笑笑,拿了煙叼上,沖傻三兒一抬下巴,「小三子,給爺點上。」

  傻三兒白了他一眼,沒心情跟他貧,拿過火機給他點了煙又趴回了桌上:「警察叔叔,你不借車也攔不住他的,他走路都能走去,我太瞭解這逼了。」

  葉勳笑了笑,低頭想了一會:「打算什麼時候去?」

  「明天吧。」

  「我陪你去。」

  

  葉勳覺得自己真是魔障了,這事跟他說起來沒什麼關係,柯陽跟他也沒什麼無法割捨的關係,他居然就在幾秒鐘之內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話一說出來他自己都愣了,傻三兒倒是沒愣著,他才不管葉勳怎麼想的,總之只要不是柯陽一個人去,怎麼著都行,他一拍巴掌:「叔叔你這話靠譜,你跟他去吧,有事有個照應。」

  「明天你手機讓傻三兒拿著,早上我過來接你,」葉勳看著柯陽,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天黑之前不管什麼情況,我說回來就必須回。」

  「哥……」柯陽有些猶豫,要是之前,他不會多想,可剛才他已經發現了葉勳身上有些不對勁,要真是葉勳去了,他怕出事。

  「你要一個人去肯定不行,要不就我跟你去,要不就一會我把你銬回所裡,你有本事就從派出所跑一個試試,」葉勳掐了煙,語氣很硬,「你挑吧。」

  「可是為什麼?」柯陽皺著眉,他不願意別人因為他出什麼事,害怕自己會害了葉勳。

  「附耳過來。」葉勳嘴角往上挑了挑,伸出一個手指沖柯陽勾了勾。

  柯陽愣了愣,手撐著桌子湊到葉勳眼前,葉勳貼到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為了讓你以身相許。」

  葉勳的聲音帶著笑意,輕軟地撫他的耳根,如同細小的電流一般迅速順著脖子從他身體裡穿過,柯陽差點腿一軟趴到桌上,他偏開頭:「你丫還穿著警服呢,說他媽什麼呢……」

  

  早上出門的時候柯陽和傻三兒跟平常表現沒有什麼不同,他倆從小到大一塊兒騙人撒謊配合慣了,已經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傻三兒甚至還在出院門的時候說了一句今兒早點換換口味吧,去吃豆腐腦。

  柯涼山沒有離開屋子,他盤腿坐在床上,聽著倆孩子的聲音消失在胡同裡,慢慢閉上眼睛,眼角兩行淚緩緩滑了下來:「老四啊,兄弟哎……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你也算是看著柯陽長大的吧,把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換回來,他就能是你兒子了麼……這事你打算怎麼收場……」

  

  葉勳的車停在丁家小街道邊,傻三兒看著柯陽上了車,扒著車窗沖葉勳交待:「警察叔叔,柯陽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您照應著點,他要真出了事,不說我,我爹怕是扛不住……」

  「你帶著手機,有事我會跟你聯繫,去學校吧。」葉勳發動車子。

  柯陽把手伸出車窗在傻三兒臉上拍了拍:「三兒,放心,我有數。」

  傻三兒一直在路邊看著車消失才慢慢轉身往學校蹭,他本來就煩去學校,現在學校裡再沒了柯陽,還是去做一件這麼沒底兒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天該怎麼熬過去了。

  

  「從西邊出城。」柯陽把車座往後倒了點,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偏著頭看葉勳。

  葉勳今天穿得很休閒,灰色的毛衣襯得他的皮膚很白皙,柯陽很少會注意男人,但葉勳有些不一樣,柯陽覺得他有一種特別能吸引別人眼光的特質,屬於站在人堆裡也會被輕鬆看到的范。

  「好看麼。」葉勳眼睛一直看著前方,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什麼?」

  「看我看了有五分鐘了吧,」葉勳笑著看了他一眼,「好看麼。」

  「挺好看的。」柯陽轉頭看著前方,他想起了自己在葉勳昏迷的時候抓著他的手說的話,有點不好意思。

  「那回來以後就從了本大爺吧。」葉勳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

  「哥,」柯陽有點無奈,「你平時也總這麼不正經麼?」

  「想什麼呢,逗別人哪有逗你有意思,一逗就臉紅,要不就發火,多有成就成感。」葉勳樂了。

  

  柯陽就不樂意葉勳總這麼自在地拿自己開心,斜眼看著葉勳:「我給你說個更有成就感的,昨兒我想著你擼管兒呢,倍兒爽。」

  「是麼,」葉勳有點吃驚地轉頭看著他,沒等柯陽報復的笑容完全展開他又接了一句,「下回來真的試試吧,比自己擼管兒帶勁多了。」

  「我操!」柯陽罵了一句,他發現了,葉勳要真想耍流氓,誰也別想佔到他便宜。

  葉勳笑得不行,空出只手來摸了根煙點了:「柯陽,你還純著呢,跟我說這些你不行。」

  「您是專家……下回別當著傻三兒的面說那些話,萬一讓他聽到了我還活不活了,人家都一口一個叔叫你呢。」

  「多好,你倆差輩了都,」葉勳把車拐上了環城路,「傻三兒跟你就差半歲吧,這名兒真叫值了。」

  

  初春的郊外很美,路邊的野花都開了,一片片地連綿著,看著跟彩色的地毯似的,車順著公路飛馳,柯陽一直頭靠著車窗往外看,腦子裡時不時晃過些老屋的片段,這些不知道從哪裡鑽進他腦子的記憶讓他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半小時之後車在路邊停下了,前面是個三岔路口,柯陽一時想不起來該往哪個方向走。

  「不著急,慢慢想吧,」葉勳下了車,在路邊活動身體,「實在想不出來,咱們扔鞋指路也行,當郊遊了。」

  柯陽沒說話,他知道一路上葉勳都在逗他笑,隻字不提老屋的事,是怕他太緊張,葉勳是個好人,儘管嘴上經常沒個正經,但的的確確是個好人。

  他看著站在晨曦中的葉勳,葉勳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站得很挺拔,看上去很舒服。

  

  「哥,你是去了警校才這麼有站相的,還是一直都這樣。」柯陽腦子裡對三岔路沒記憶,只好跟葉勳找話聊天,看一會能不能突然想起什麼來。

  「一直都這樣,我爸當過兵,看不得人站得不直,一彎就上皮帶抽了,」葉勳回過頭,「就你這晃了晃當的樣兒,要擱我家早被抽直了。」

  「哥,你為什麼會喜歡男人?」柯陽腦袋枕著胳膊靠在車座上。

  「不知道,一直都這樣,沒得選。」葉勳走過來靠在車門邊。

  「你說……」柯陽有點猶豫,這事打昨天就在他心裡梗著,不問問的話他得憋死,「為什麼我……那什麼……就是……我明明看的是毛片兒……」

  「然後想著我打手槍麼?」葉勳笑了起來,這回臉上不是捉弄的笑容,看上去很溫和。

  「嗯,挺奇怪的,」柯陽抓抓頭,「關鍵是……這也能打出來啊,多見鬼。」

  「擔心?」

  「擔心倒不至於,就是有點想不通。」

  「你之前跟小姑娘連嘴都沒親過,這種接觸就跟我試過,你要有什麼聯想還能想誰,」葉勳在他腿上拍了拍,「有什麼想不通的,你不是說你正是血氣方剛看人接吻都能硬的年紀麼,正常。」

  「我會不會……」

  「要試試麼。」葉勳突然轉了個身探進了車裡,手撐在柯陽頭邊。

  「試什麼?」柯陽頓時覺得呼吸有點不暢。

  

  28、因為我要辦了你

  柯陽本來就把椅背調低了,基本是半躺著,現在葉勳突然泰山壓頂地過來,讓他瞬間覺得窗外明媚的陽光都有點暗淡了。

  「試試你行不行。」葉勳低下頭看著他,車裡空間不太富餘,他撐著胳膊頭都都碰著車頂了。

  「這用試麼,小爺什麼時候都行。」柯陽樂了。

  「喲,你還挺美啊,」葉勳笑了笑,突然俯了下來,在他耳邊說,「是試你跟我行不行……」

  柯陽覺得自己的身體真的有點操蛋,這種情況下,一個男人的一句話居然就能讓他像過了電一樣全身都顫了一下。

  「小爺逼急了會不好收場的。」柯陽撐著身體往上蹭了蹭,他不想躺在葉勳身體的正下方,彆扭。

  葉勳笑著伸腿跨到了他身上,空間不夠,他乾脆坐到了柯陽腿上:「怎麼,要扒了我?」

  「扒你都不用兩隻手。」柯陽看著葉勳的臉,隨便接了一句,他像是有點暈,葉勳一笑嘴角就會往上挑著,他心率開始不穩。

  葉勳的手指在他身上輕輕劃了一下,雖說隔著衣服,卻還是讓他感覺到一陣麻酥酥的,葉勳的動作停下之後,那種細小的觸感繼續一路向下:「那開始吧。」

  柯陽之前對這些事不是沒有過幻想,但他絕對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男人有這樣的衝動。葉勳嘴角的笑容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他伸手抓住了葉勳的肩,往自己身上狠狠地扳了一下。

  葉勳被他拉倒的時候胳膊肘撐住了椅背,這一下來得有點突然,他皺了皺眉:「你打架呢。」

  「怕了?」柯陽沒停頓,他知道自己只要停下來,肯定不會再有勇氣碰葉勳,他胳膊繞到葉勳的肩上往下一按,跟著就吻了過去。

  有了上回的經驗,柯陽的舌尖很熟練地探進了葉勳的齒間。葉勳嘴裡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雖然在柯陽看來,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如果是吻女孩肯定不會嘗到這樣的味道,但現在這種煙草味帶給他的卻是一陣興奮。

  葉勳很快有了回應,身體也慢慢壓了下來。柯陽的呼吸就在他耳邊,有點急,手輕輕撫在柯陽的額上,舌頭與他糾纏在一起,貼緊的胸口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隨著葉勳的手探進他衣服裡,柯陽的皮膚上細小的如同過電般的酥麻感覺不斷地漫延,他往葉勳身上貼了貼,手拉開葉勳的衣服也伸了進去。

  這種興奮的感覺是看任何小黃片都無法得到的,柯陽在葉勳光滑的皮膚上狠狠地捏了幾下,下身的陣陣顫慄讓他有些窒息,自己都能感覺到喘氣喘得亂七八糟的。

  葉勳離開了他的唇,在他耳垂上輕輕舔咬,柯陽扛不住這樣的挑逗,又癢又麻地讓猛地抬了頭,勒在牛仔褲裡漲得有些難以忍受。

  他從葉勳衣服裡抽出手,用力地捏住了葉勳的下巴,但看著葉勳帶著淡淡笑容的唇角時,他不知道下面應該怎麼辦了。

  「別動。」葉勳輕聲說了一句,把他的手按到身側,低頭咬住了他外套上的拉鏈。

  拉鏈被葉勳咬在嘴裡一路往下,柯陽有些僵硬地看著他,他無法想像平時看起來正經嚴肅的葉勳會有這麼性感的時候。

  柯陽外套裡沒穿毛衣,只有一件T恤,葉勳用手指勾住下擺,把T恤往上掀,指尖從他肚皮上輕輕劃過,柯陽的肌肉瞬間繃緊了,他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哥……」

  「怎麼,」葉勳笑了,彎下腰,舌尖在他肚臍邊上點了一下,「不行了?」

  「屁話,小爺……」柯陽都不知道自己後面想說的是什麼了,葉勳的柔軟而濕潤的舌尖已經順著肚皮一路滑了上來,他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呻吟。

  葉勳被柯陽這種完全沒有掩飾的身體反應撩得很興奮,柯陽年輕的身體裡原始的衝動讓他的迅速膨脹,柯陽不喜歡男人,只是單純對他的挑逗有了強烈的回應,正是這一點,讓他有些不能自控。

  葉勳直起身,坐在柯陽腿上,開始解柯陽的皮帶。柯陽的手輕輕握了上來,說了句在他聽來挺煞風景的話:「在車裡?」

  「怎麼,想上野地裡?」葉勳拽開了皮帶,一邊解著牛仔褲上的扣子一邊笑了笑,「也行啊,隨小爺您心情。」

  柯陽沒說話,閉上了眼睛,他其實根本也不知道接下去要幹嘛,只是被葉勳弄得有點沒抓沒撓的,漲得他就想瘋狂地釋放一下。

  「很不錯啊,」葉勳的手拉開他褲子時輕輕吹了聲口哨,手蓋了上去輕輕握住,彎下腰在他耳邊低聲說,「挺夠勁。」

  柯陽太年輕,也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對於葉勳接二連三的逗弄已經忍到了極限。葉勳的手心很暖,這一握讓他差點舒服得喊出聲來。

  他猛地一下摟住了葉勳,也不管車裡什麼情況,直接一使勁把葉勳掀到了駕駛座上,接著就撲了上去。

  葉勳的背被磕了一下,輕輕哼了一聲。

  這聲音在柯陽聽來無比,如同衝鋒號一樣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壓到葉勳身上,埋在他脖子上瘋狂地親吻,從脖子到耳朵,從鎖骨到嘴唇。

  葉勳在柯陽亂七八糟沒有章法的狂亂進攻下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腹一陣陣熱流穿過,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相比技巧高妙的前戲,柯陽這種完全出於本能的表達更讓人享受。

  他的手繞在柯陽光滑的背上,往上掀掉了他的衣服,柯陽緊實的肌肉和小麥色的皮膚呈現在他眼前,他禁不住貼過去在他胸口上輕輕咬了一口。

  柯陽在他耳邊低叫了一聲,一把扯開了他的皮帶,連帶褲腰上的扣子也崩開了。柯陽拉開葉勳的褲子之後一點沒猶豫地抓了上去,因為腦子裡一片混亂,這一抓也沒個輕重,葉勳抽了口氣,脖子猛地向後仰了過去,皺著眉啊地低喊了一聲:「柯小爺你殺人啊……」

  「弄疼你了?」柯陽手鬆了點,但依然在他身上胡亂吻著。

  「你……下去。」葉勳有點撐不住,他需要發洩出來,他勾了勾柯陽的脖子,在他眼睛上唇上親了幾下,漂亮,他想把柯陽壓在身下看著他。

  「為什麼。」柯陽沒動,緊緊地貼著他。

  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嘴角泛出個笑容:「因為我要辦了你。」

  柯陽覺得自己的呼吸隨便著葉勳這一個微笑停頓了一下,而他這句話卻讓他的直衝腦門,他一把按住了葉勳的肩,開始把葉勳的褲子往下褪:「你是不是說反了?」

  葉勳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你知道怎麼做麼?」

  柯陽咬了咬嘴唇,突然直起身把葉勳的腿往上一抬,壓了過來:「別當小爺真的什麼也不懂,沒做過,還沒看過麼!」

  車裡地方小,葉勳被柯陽這麼一壓,基本上跟被鑲在車座上了一樣,動一下都很費勁,而柯陽已經頂了過來,葉勳能感覺到一陣灼熱。

  他跟人上過床,不止一個,但他跟程明宇說的是實話,他從不在下面,他從不讓任何人進入他,哪怕是現在挑起了他,讓他極度興奮的柯陽。

  葉勳抬手撐住了柯陽的肩膀:「我不在下邊。」

  「那你是要坐上來麼,」柯陽喘著粗氣,盯著他,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霧氣,「車裡折騰不開。」

  「你是打算裝傻麼,」葉勳笑了笑,環住柯陽的肩,伸出舌頭在他嘴上輕輕舔了一下,「現在是我要你,不是你要我。」

  柯陽皺了皺眉頭,他不願意,直覺告訴他被上不是什麼愉快的事,他這會看著葉勳以這樣雙腿分開的姿勢被他壓在身下,有些血沖腦門,無論如何也收不會去,他很生硬地回了一句:「不。」

  葉勳心裡歎了口氣,看柯陽這樣子,估計想讓他乖乖躺著被壓暫時不太可能,他笑了笑,手往下伸過去輕輕握住,開始慢慢地套弄:「你沒經驗會弄疼我……」

  柯陽本來已經漲得發疼,被葉勳這一弄,差點直接撂了,他長這麼大,被別人幫著弄的事還從來沒有過,哪怕是沒事就跟傻三兒比個賽什麼的,也是各弄各的,這種刺激對於他來說有些扛不住。

  一聲支離破碎的呻吟從他齒間傳出,壓抑著的聲音讓葉勳很享受,他的手在柯陽身下忽快忽慢地動作著,聽著柯陽在他耳邊急促的呼吸,輕聲說了一句:「你別閒著。」

  柯陽微微側過身,也握住了葉勳,動了幾下,聽到了葉勳嗓子裡低低的一聲輕哼,這聲音猶如一劑強勁的催情藥,他立刻有些失控,狠狠地吻在了葉勳的唇上。

  車裡車外都很安靜,只能聽到兩人粗重的呼吸和間或溢出的沒能壓抑住的低吟,車廂裡充滿了情慾的氣息。

  「我靠……」柯陽趴在葉勳身上,緊緊地摟著他,身體裡一陣陣的顫慄還沒有完全平息,他把腦袋埋在葉勳肩上,意猶未盡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

  葉勳沒說話,他挺長時間沒有發洩過了,雖說今天並沒有盡興,但他卻從柯陽身上得到了另一種滿足,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攬住柯陽:「怎麼樣?」

  「胳膊肘疼,」柯陽悶聲回答,他一直是左胳膊撐著椅背,現在才覺出疼來,「膝蓋也跪疼了……」

  「沒了?」葉勳樂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很……舒服……」柯陽回答得很小聲。

  葉勳叼著煙靠在路邊的樹下,看著柯陽拿著濕紙巾在車裡善後。對於這個孩子,他現在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至於是不是因為有了剛才的接觸,他不是很確定,只能說他的確很享受跟柯陽在一起的過度,他喜歡他那種沒輕沒重,一切動作全憑本能的勁頭。

  「好了,」柯陽跳下車走過來,「給我一根。」

  葉勳遞了根煙給他,柯陽叼著蹲在了路邊,他看著歎了口氣:「你真是一點正形都沒有啊。」

  「怎麼了,」柯陽笑笑,他現在有點不好意思看葉勳,「我師父又不會因為我蹲著抽我。」

  葉勳在他短短的頭髮上抓了一把,沒說話。

  一根煙抽完之後,柯陽低頭看著路邊的野草發了會愣,抬頭沖葉勳說了一句:「我想起來了……左轉。」

  「確定?」葉勳往車邊走,他知道就算柯陽什麼也想不起來,哪怕是隨便挑一條路也一定不會放棄的,「出發吧。」

  「應該能確定,突然就覺得應該往左邊,前面有個舊的水塔。」柯陽抓抓頭上了車。

  葉勳把車開上了左邊的那條路,沒多一會,就在路邊看到了一個廢棄的工廠和一座舊水塔,他心裡有些不安。

  「真有……」柯陽放下車窗盯著外面,「順著路開吧,肯定是這邊了。」

  「你看到東西了嗎?」葉勳看著柯陽臉上平靜的表情,說不上來的有些不踏實。

  「沒有,這邊乾淨得很,什麼都沒看到,」柯陽轉過頭笑了笑,「哥,你不用擔心,沒事兒,一會你要說走,咱就走。」

  柯陽家的老屋離三岔路口不遠,算起來是沙河市近郊的一個鎮子,但葉勳從來沒來過,甚至沒聽說過這個鎮。

  鎮子這天是集,人很多,他們剛進去就被堵在了集市門口的路上。

  「這麼繁華……」葉勳本來開著窗,這會外面的各種菜場的氣味湧了進來,他皺著眉關嚴了車窗,「往哪走?」

  柯陽沒說話,盯著窗外有些出神。他覺得自己對鎮子上的一切都沒什麼記憶,就算能記得,過了這麼多年,變化也不小了,但他對這裡有種熟悉的感覺,也許是腦海深處還保留著關於這裡的記憶。

  「你沒事吧?」葉勳伸手過來在他臉上捏了捏。

  「車停路邊吧,這就一條路,堵成這樣想開進去不定什麼時候了,」柯陽把外套拉鏈拉上,「我們走過去吧,還得找,我只記得院子外面有一口井。

  「什麼樣的井?」

  「算是井吧……但是得走樓梯下去,走到底才能看到水,」柯陽皺著眉想了一會,「我跟傻三兒平時就在邊兒上玩,不讓下去,我倆就下去過一回,黑糊糊的……」

  柯陽說到這突然停了,半天才看著葉勳說了一句:「我怎麼感覺從來沒看到過有人從那裡頭打水上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六一節,祝妹子們節日快樂……

  本來不想在今天更的,今天更新好像顯得我在這樣一個日子裡特別閒得慌似的,咳咳,但為了同樣閒得慌的妹子們,加上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我的小萌編給了一個好榜,算是驚喜了,所以,咱還是更吧。

  小肉湯,隨便喝點暖和一下哈。

  PS,明天我想更,但不一定有時間碼,所以那什麼,如果過了晚上八點半我還沒更,就是改到週日了,不好意思啊,我會盡量更的!

  29、你肯定不是我媽

  這個鎮子不算大,不過就算只有三四條街,中心廣場這種地方還是不能少的。並且廣場上還挺熱鬧,吃東西的喝茶唱歌的都挺全,柯陽和葉勳倆人在廣場上好半天,也沒想好該往哪邊走。

  「有烤翅……」柯陽看了半天,葉勳正等著他說往哪邊的時候,他冒出了這麼一句。

  「你不是要在這種地方吃東西吧。」葉勳皺眉,這地方連水都沒有,攤子上就擱了倆桶,裡面有些萬能水,洗碗洗菜洗手帶煮湯,多功能一體化。

  「我餓了,」柯陽一點沒猶豫,過去就要了倆烤翅,順便打聽路,「師傅,您知道咱這鎮子哪塊兒是舊房子麼,改造之前的?」

  「西邊都是,新建的都在這面了,」攤主拿了幾個瓶子往雞翅上撒佐料,全都灰色,然後塗一層糊糊油再往上撒,撒得葉勳在一邊直接扭開了頭,他把雞翅遞給柯陽,「你們來采風啊?」

  「采風?」柯陽咬了一口雞翅,一嘴油,感覺很爽。

  「嗯,那邊風景可真是不錯,年年春天都很多畫畫的啊拍照片兒的過來呢,去看看吧你們。」

  葉勳看著柯陽叼著雞翅在前邊兒走,依然是他慣有的姿勢,晃來晃去地沒個正形,還回頭遞了個雞翅過來:「吃一個唄,味道不錯。」

  「……你吃吧,我一吃就容易有不必要的聯想,」葉勳扭開頭,「你不能好好走路麼?」

  「嗯?」柯陽低頭看了看自己,「我不一直走的直線麼,哪兒塊沒好好走了?」

  「就你走這兩步路,一看就是流氓地痞出身,特別能融入這個鎮上的流氓行列。」

  柯陽樂了,把剩下的雞翅塞進嘴裡,然後想了想,把手上的油彎腰都擦在了牛仔褲的褲角上,再挺直了腰板,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是要這效果吧,沒問題,就是累得慌。」

  「你真是……」葉勳有點無語,直接轉了臉往前走,「你一會別碰我,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牛仔褲是幹嘛用的,就是擦手用的,」柯陽追上來挨著他走,「剛又不是沒碰著你。」

  這話說出來之後葉勳只是笑了笑沒接茬,柯陽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低了頭也不出聲了。他沒成想出來找老屋,路上還能出了這檔子事,回想到剛才車裡的情況,他身上又有點發酥。

  葉勳的身體帶給他的快感無法形容,這跟他之前自己看著小黃片自給自足是完全兩碼事,這樣的強烈刺激是他沒想到的,的確……很舒服……

  但葉勳是個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除了皮膚很細滑之外,跟女人沒有什麼可比性……當然,女人什麼樣他也不知道,只是頭一會這種事是在一個男人身上經歷的,讓他覺得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偷看了一眼葉勳,這人似乎完全沒被剛才的事所困擾,一臉平靜,就彷彿剛才的事跟吃飯喝水那麼稀鬆平常。

  柯陽想想又覺得的確是這樣,葉勳又不是第一次跟男人親熱,但無論怎麼說,他還是有些不平衡,於是過去在葉勳腰上掐了一把,看著葉勳嚇了一跳往邊上彈開的樣子,頓時覺得舒坦了不少。

  廣場西邊的路就通舊鎮子,剛過來沒多一會,就覺得景致的確是不一樣了,風景很好,路邊不少人拿著相機轉悠,還時不時能看到架著畫板坐著的人。

  柯陽一開始還湊過去看,沒多久就不太活躍了,葉勳看得出他有點緊張,應該是又回憶起了什麼來,他上前去碰碰柯陽:「有什麼不對勁就跟我說,咱立馬走人。」

  「就在前面一拐過去就是。」柯陽指了指一條小路,這邊人少了些,但並不是空無一人,所以柯陽心裡還算踏實。

  轉過去就看到了一溜帶院子的小平房,柯陽有點傻眼,他老覺著老屋應該是個獨院,沒想到是連成一片,看上去還家家都住了人……

  「找井,在院子外面,離挺遠的。」柯陽說了一句,他不知道為什麼非得找那口井,只是隱約覺得非找不可,再說院子都長一個樣,只有找著井了,他才能判斷哪裡是老屋。

  葉勳之前只聽著柯陽說井啊井的,就按腦子裡慣有的思維,大概齊有個輪廊,覺得井就是井,頂多是有帶井沿兒和沒井沿兒齊著地面的兩種,再發散一下,有人管抽地下水的那種手動壓力井也叫井……

  半小時之後他們在一片林子邊上靠近一座小土山的地方找到的這口井,完全出乎了他的想像,他看著這個跟地道一樣以75度角向地下延伸的黑色洞口,有些難以接受:「你們家管這個叫井?」

  「這個的確是井……這邊地下水位低,井都要打得很深啊,這是常識,」柯陽湊過去看了一眼,因為很長,所以光線進不去,幾米之後就是一片黑暗了,「我和傻三兒小時候就在這片兒玩呢,林子裡還有蘑菇……說起來這個蘑菇,真挺好吃的……」

  「柯小爺您能不在這兒跑題麼,」葉勳打斷他,指著洞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柯陽回答得很乾脆,他來之前並沒想過到底要來幹什麼,只是那個疑似他媽的女人出現過之後,他就有一種強烈地想要到老屋看看的衝動,他不知道這是那女人給他的暗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要不……下去看看?」

  葉勳第一反應是拒絕,就算這井沒問題,看著也有點嚇人,何況現在完全莫名其妙,但柯陽看起來挺興致勃勃的,摸了個火機打著了就準備下去。

  「你別下來了,」柯陽走了兩步回過頭,把扶在洞壁上的手收回來看了看,全是干了的青苔渣子,「挺髒的,一會膈應你。」

  葉勳看他這樣子,沒出聲,從兜裡掏出了個小手電擰亮了:「走吧。」

  「高科技啊哥,你大白天出門還帶這玩意兒呢,」柯陽樂了,洞裡一下亮了起來,能看到有一個接一個的台階向下,「你真賢惠。」

  「閉嘴,不走就上去。」葉勳沉著聲音說了一句。

  這井其實不算太深,鋪著形狀大小都不相同的石頭,算是台階,葉勳估計了一下,也就十來米,挺窄,他跟柯陽這樣的體格沒法並排走,只能一前一後,如果真從下面打水上來,按他這樣的,要拎兩桶都困難。

  往下走了十幾步,手電的光就能照到盡頭了,讓葉勳挺驚訝的是,這下面居然真的有水……

  洞的盡頭一下寬敞了不少,中間是一小潭水,在手電的照射下反著光,看起來還挺清的,葉勳往四周照了照,能看出來,以前的水位要比現在高得多:「你說從來沒看到有人從這打水,可能是因為水位降得太厲害,下來打一次水太費勁了。」

  「有可能……」柯陽彎腰在把手放進水裡試了試,「熱的。」

  「這個時間地下水是這樣,」葉勳蹲到水邊,用手電往水潭邊隨意地掃了一圈,發現有個地方有點不對勁,「那是什麼?」

  柯陽順著葉勳手電照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在對潭的一邊,有一個角落是黑的,似乎是還有個洞,他往那邊靠了靠,手撐著地往前湊過去:「我靠!丫水井裡還有個洞……」

  兩人踩著石頭走到了那邊,這個洞是在井的盡頭,高出現在水平面差不多一米的地方,洞口很小,葉勳用手電往裡照了照,洞不是直的,照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麼辦?」柯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往上看了看下來的井口,是上去呢,還是……

  「井裡有這麼個洞肯定不是正常的結構,」葉勳用手比了比洞口,掃了柯陽一眼,彎腰把腦袋探進了洞裡,「我爬進去看看吧。」

  「你幹嘛!」柯陽急了,上去一把摟住葉勳的腰把他拽了回來,「要進也是我進啊,你進去算什麼啊,萬一……」

  「你進得去麼?」葉勳轉過頭上下打量他,嘴角帶著笑,「練縮骨功了?」

  「你也夠嗆能進去,」柯陽拉著他不放,葉勳比他瘦點,但的確不瘦多少,要進去也挺費勁的,關鍵是他不可能讓葉勳去幹這事,他一咬牙,「不進去了。」

  「你確定?都到這了,」葉勳看著他,語氣很溫和,「你有沒有什麼感覺,看到東西沒?」

  柯陽挺喜歡看這種時候的葉勳,臉上不是戲謔的似笑非笑,而是透著關心的平靜,他這種時候會感覺到踏實。

  葉勳看他半天沒說話,只是盯著自己,樂了,把手電頂在下巴上,光往上一打:「柯小爺……」

  「我操!」柯陽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摔水裡去,「你丫欠抽啊!」

  「膽兒肥了,有種抽一個,」葉勳笑了笑,轉身往台階上走,柯陽看上去一切正常,他卻有點不安的感覺,突然就想馬上離開這裡,「走吧。」

  「嗯。」柯陽在井裡沒發現異常,事實上,今天過來的整個過程,除去中間在車上發生的莫名其妙的意外,所有的事情都很正常,他甚至沒有像平時那樣看到一兩個東西。

  也許重點不在這裡?

  「小陽……」

  快到井道口的時候,柯陽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呼喚,這聲音從身後的井底傳來,讓他身上一陣發冷,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停頓,只是埋頭跟著葉勳往前走,這種情況下,他停下了,葉勳肯定會停下,而後面會發生什麼事,他實在無法預料,他必須確保葉勳安全上去再說。

  「柯陽,」葉勳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柯陽差點撞到他身上,葉勳皺著眉,「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

  柯陽心裡一緊,盯著葉勳的臉,背著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說什麼了?」

  「不知道,聽不清……」葉勳突然偏了偏臉,往柯陽身後看了過去。

  「我操!」這個動作把柯陽嚇壞了,他衝上去抱著葉勳就往上拉,額角的汗都滲了出來,葉勳的反應明顯有些奇怪。

  葉勳沒有掙扎,任由柯陽把他拽了出去,而那女人的聲音還在井底,一聲一聲地呼喚,叫得柯陽一陣煩燥,出了井把葉勳往邊上一推,衝著裡面就罵開了:「我操你大爺的你到底是誰!小爺問你有什麼事你丫也不說,丫有完沒完了!我還就真不信你是我媽了,我媽捨不得這麼折騰我,操!」

  女人的聲音沒有因為他罵人而消失,他也看不見下面的情況,但依舊能聽到,這讓柯陽相當搓火,回頭就想走,卻沒想到葉勳這時候很突然地抬手推了他一把。

  「哥你幹嘛!」柯陽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葉勳沒說話,過來又推了一把,力道很足,柯陽連退了好幾步,他吃驚地看著葉勳,不知道這唱的是哪出。

  但看到葉勳臉上的表情時,他一下慌了神,葉勳冷著臉,眼神裡透出的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漠然。

  葉勳總體來說是個算得上溫和的人,平時有點嚴肅,私下裡有點那什麼,但怎麼也不可能沒原因地就對自己動手。

  「……哥,」柯陽一把抓住了葉勳的肩膀,使勁晃了晃,「你看著我!」

  葉勳倒是聽話,目光掃了過來,停留在了他的臉上,這種完全陌生的神情,讓柯陽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在這一刻悔得腸子都疼了,他盯著葉勳的眼睛,咬著牙問了一句:「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嗯,對於昨天才放了肉湯,今天就是這樣的內容,我表示很難過……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對不起妹紙們。

  相信我,不會有什麼事的,一個秘密就要被揭開鳥。

  PS,明天13號,是我到寫文一週年,所以我放一天假慶祝一下。

  在這裡對支持了我這麼久的妹紙們說一聲謝謝,矯情的話我不多說,我想說什麼你們一定懂的,我這樣一朵嬌嫩美艷的花仙子,說出太正經的話來你們一定不習慣。

  所以,鞠躬,謝謝!我會繼續努力下去,麼!

  30、師父有個大秘密

  柯陽從小到大打架次數不少,打得過打不過的,反正沒這麼慘過。當他被葉勳臉衝下掄倒在地,並且熟練地把他胳膊擰到了背後的時候,除了在心裡高呼了一句我操你大爺之外,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葉勳的膝蓋頂在他後腰上,他覺得自己都快被撅折了。

  葉勳的力量驚人,柯陽這個子一般人要想如此輕鬆地放倒在地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葉勳是警校畢業的,哪怕是柯陽沒防備……

  「你丫是誰!」柯陽喊完這句又呸了兩下,嘴裡進土了。

  「還給我,」葉勳彎下腰沙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身體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了膝蓋上,他把柯陽的胳膊往上提了提,「還給我!」

  「我還你大爺!」柯陽被這一提,肩上一陣鑽心的痛,他掙扎了兩下,動不了。

  葉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上了身,之前完全沒預兆,除了還在井裡呼喊的那個女人,再也沒有別的異常,他有點惱火,同時心裡也一陣陣發緊,葉勳身體裡的這位,不是善主。

  葉勳不多說別的話,只重複一句,還給我。

  柯陽想不出什麼合適的招來,就算想得出,就現在這種嘴啃泥的姿勢,也完全用不上,他心一橫,咬著牙回了一句:「行,還給你,你丫有種就拿去。」

  他都不知道這句還給我指的是什麼,就隨口一說,但之後葉勳的手勁明顯鬆了一下,不知道是沒想到柯陽會這麼乾脆,還是有別的原因。

  柯陽顧上不那麼多,機會不能錯過,他趁著這一會猛地翻了個身,忍著肩上的疼痛強行把胳膊從葉勳手裡擰了出來,回手也不看是哪兒,直接掄了出去,結結實實地一拳砸在了葉勳的脖子側面。

  葉勳身形晃了晃,柯陽趁這會趕緊連滾帶爬從地上蹭了出來,直接也不看身後,先往前衝了幾步才回過頭,看到葉柯還單膝跪地愣在原處。

  「小爺讓你玩邪的!」柯陽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撲了過去,手上用了全力,狠狠地敲在了葉勳肩上,同時掐住了葉勳的脖子,往後一推,喊了一聲,「葉勳!回來!」

  當年他被上身上的時候,是師父用刀在他手指上切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巨大的疼痛讓他回了神,儘管他到現在也不確定到底是這招還是招魂鈴起的作用,但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別的辦法。

  「葉勳你回來!」柯陽死死壓著葉勳的胸口,手裡的石頭又一次砸在了葉勳左肩同樣的位置上,然後扔了石頭往葉勳身上找手機,他必須馬上打電話給傻三兒,師父哪怕立馬弄死他,他也得向師父求救了,葉勳要是出了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那女人的聲音依然從井底傳來,只是變得有些尖銳,似乎發現了葉勳在柯陽的壓制下幾乎沒有掙扎,開始一聲比一聲急促地呼喚。

  「小爺在這呢,」柯陽這會是徹底地煩了,他曾經想過這人有可能是他媽,但人死了之後因為各種執念會變得十分怪異,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想要做什麼,沖井口砸了塊石頭下去,「不管你今兒要幹嘛,小爺不可能讓你如願了,你給我閉嘴!操!」

  井裡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柯陽沒顧得上別的,手底下的葉勳又開始使勁,他幾乎是全身都壓了上去,還得一手撥號。

  好在那邊傻三兒基本上是第一聲鈴響過之後就接起了電話:「陽哥?」

  「回家找師父,我們在井邊,」柯陽吃力地剛說了一句,看到井口出現了一團很淡的白霧,一個女人的身影像是從空氣滲出來一般向他走了過來,「葉勳出事了!」

  他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女人模糊不清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顯得清晰無比,直直地盯著他,眼神充滿悲傷,他避開了這女人的目光,冷冷地說:「不可能,你已經死了,現在的所有事情都不再跟你有關係,不管你用什麼方式,都不可能再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這不是你的……」這是這女人出聲以來,除了小陽之外,說的第一句話,但沒等說完就被打斷了。

  葉勳突然很吃力地叫了一聲:「柯陽。」

  隨著葉勳這聲音傳出,那女人突然像是被風吹散了一下,迅速消散在了空氣裡,一切回到了之前的平靜,安靜得柯陽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

  「葉勳?」他手上鬆了鬆,盯著葉勳臉上的變化。

  「嗯,」葉勳皺著眉想撐著坐起來,左手剛往地上撐了一下,就一下摔了回去,「啊……」

  柯陽趕緊過去扶著他,把他從地上慢慢架了起來:「肩膀疼?」

  這當然是問廢話,柯陽知道葉勳的肩肯定得出問題,他用了多大勁砸他心裡知道,這會看著葉勳因為疼痛有些發白的臉色,很擔心他會一巴掌扇過來。

  「你幹什麼了……」葉勳按著肩,咬著牙才問出一句來。

  「你剛被上身了,」柯陽額角有點滲汗,「你現在還好吧?」

  「我問你幹什麼了!」

  「我砸了你一下……兩下……用石頭……」

  倆人回到車邊,柯陽把葉勳扶上副駕駛的位子坐好之後又拿出手機給傻三兒打了個電話:「別找師父了,沒事了,讓他知道我得被活剝了……」

  「你不是吧你!」傻三兒那邊喘得跟快斷氣兒了似的,半天才罵了出來,「我靠啊!我都跑到胡同口了,後腳跟兒在屁股都快砸出坑來了,你這會說不用了!」

  「……你正好很久沒鍛煉了,」柯陽看了看一直皺著眉看他的葉勳,「這邊沒事了。」

  「你確定嗎?出了什麼事?」傻三兒一邊倒氣兒一邊又緊張開了,「他怎麼能出事了呢!我就估摸著你能出事,他怎麼也湊熱鬧啊!」

  「您到底有多盼著我出事兒啊,」柯陽笑了笑,「小爺要出事兒了能有你什麼好,師父立馬能召道雷把你給劈了。」

  「那我怎麼著?真不用找我爹了?你倆確定現在馬上回嗎?」傻三兒靠在胡同口的牆根兒下邊,拿眼往胡同裡瞄,防著一會他爹突然出現躲不及。

  「馬上回。」

  柯陽發動了車子,一直到開出鎮子,葉勳都一聲不吭,閉著眼靠在座位上,看起來很不舒服。柯陽很想問他剛才到底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但看他這樣,又沒開口,這事擱誰身上,都有點緩不過來,加上又被自己砸了兩下,骨頭沒斷也得裂了……

  「柯陽,」葉勳終於開口,眼睛還是閉著,語速很慢,像是一邊說一邊組織語言,「你……你一直是你嗎……」

  柯陽愣了愣:「我一直是我,我從來都不是傻三兒……」

  「你應該明白我說什麼吧,」葉勳睜開眼,偏過頭看著他,「剛在我身體裡的那個人……也是柯陽。」

  柯陽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差點兒把車開到路邊的溝裡去,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憋出一句:「操,我就知道我師父有大事瞞著我。」

  葉勳的肩膀骨折了。

  醫生一臉嚴肅地給他做檢查:「怎麼弄的,能傷到肩膀?」

  「摔的。」柯陽趕緊回答,他肯定不能說這是他砸的,但與此同時葉勳也答了一句,被砸的。

  兩人說完之後都閉了嘴,醫生抬頭看了他倆一眼,嘖了一聲:「還沒串好供呢吧。」

  「關你什麼事?」葉勳看著醫生,他心情不太好,態度相當惡劣。

  醫生一聽這話也有點來氣,大概是覺得自己無非就是逗了個小樂子,犯得著這麼沖麼:「不關我事您別上醫院來啊,您直接找警察多好。」

  葉勳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往桌上一摔:「找我什麼事。」

  柯陽從沒見過葉勳這個樣子,從醫院包紮好了出來,直到把葉勳送到家,他都沒出聲,怕哪句話不合適招了葉勳給自己弄得不痛快。

  「回去吧。」葉勳進電梯的時候對柯陽說了一句。

  「你行麼……」柯陽有點不放心,葉勳的左手現在抬不起來,而自己是罪魁禍首,雖說是逼不得已,但他還是想跟上去看看葉勳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上來吧。」葉勳看了他一眼走進電梯,柯陽趕緊跟上去。

  「哥,」柯陽跟著葉勳進了門,「我也是太急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你知道,這種事時間長了,有可能回不來……」

  「沒怪你,幹嘛一臉痛不欲生,」葉勳抬抬手,「有點眼力見兒沒有?」

  「有,這就給您寬衣……」柯陽上去幫葉勳把外套脫了,葉勳這人講究,醫生給他包好以後就說外套披著得了,他不願意,說披著是傻逼,非得穿上了,這會脫的時候一動就疼得他直抽氣兒,柯陽忍不住,「您臭美也不分個時間。」

  「要你屁用。」葉勳回了一句,往屋裡拿煙去了。

  柯陽拿著葉勳的外套,葉勳身上那種熟悉的香味飄進他鼻子裡,本來他對這氣息沒有什麼特別感覺,除去每次在葉勳床上醒來時會聞到之外……但現在再聞到這味道,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有種莫名其妙地親切感。

  他把衣服掛到架子上,心裡有點亂。

  「點煙。」葉勳把煙盒扔到桌上,在沙發上坐下了,拿了遙控器開了電視。

  柯陽抽了一根出來,本來想直接遞到葉勳嘴邊,想了想還是叼到了自己嘴上,點著了抽了一口才遞了過去,葉勳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叼著煙轉臉開始看電視。

  「你今兒別洗澡了,忍忍吧,」柯陽站在沙發邊上,「要有什麼不對勁的,給我打電話。」

  「嗯,然後你再砸我一下麼?」葉勳笑了笑。

  柯陽也笑了笑,但笑得有點勉強,他心裡有事,放不下。今天的事讓他完全確定了,師父瞞著他的,他父母的事肯定不是一件小事,現在連葉勳也被扯了進來,他實在不能再做到師父要求的,不要管。

  「我回去了,我還得找我師父問問。」柯陽愣了一會,轉身往門口走。

  「柯陽,」葉勳叫了他一聲,「過來。」

  柯陽走回葉勳邊兒上,葉勳靠在沙發上,又是勾勾手指的老動作,連話都說得跟上回一樣:「附耳過來。」

  「你是想說以身相許的事麼,」柯陽彎下腰湊過去,「我記得我基本上已經算是許過了……」

  葉勳右手抓了他衣領拉了一下,柯陽趕緊用手撐住沙發才沒一下撲倒在葉勳身上,沒等他抗議,葉勳抬頭在他嘴角輕輕碰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走吧,你師父要是揍你了,明兒我帶你去按摩。」

  柯陽停在原地沒動,從葉勳抓住他到親他這一下,前後最多幾秒鐘,卻讓他全身都顫了一下,顫一下還算是小事,見鬼的是就這一下,他就感覺自己下面又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了。

  操,柯陽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了,就這麼碰一下就能動心思,到底是有多經不起事兒啊!

  「你丫消停點,」柯陽迅速直起身幾步跨到門口開了門,「記得有事兒聯繫我。」

  葉勳看著柯陽以幾乎是逃竄的方式衝出門之後忍不住樂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得這麼逗柯陽一下,他拿過手機,撥了何超的號:「姐姐,一會過我這來一趟。」

  「幹嘛?」何超聽上去正在吃東西,「你請我吃飯?」

  「過來幫我洗澡。」

  「我的大少爺哎!」何超喊了起來,「你都憋成這樣了啊,連老娘的主意你都打,你還有沒有點姐妹情份了!」

  「來吧,我今兒有點不方便,但不洗澡睡不著,」葉勳笑笑,「我就對你沒反應,你行行好。」

  「你受傷了?是不是勇鬥歹徒了……我剛看沙河新聞了,沒有您的光榮事跡啊。」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來不來。」

  「我塞了這口飯就過去。」

  柯陽回到家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一進門就看到師父正站在院子當中,雙手放在背後,氣勢如虹目光如矩,眼露精光……

  「師父。」柯陽叫了一聲,迅速搜索傻三兒的蹤跡,看到傻三兒屋裡開著燈,他人在裡頭就著燈光拚命做著投藍的動作。

  「哪去了。」柯涼山問。

  「打球。」柯陽領會了傻三兒的意思。

  「放屁去了你是。」柯涼山冷冷地吐出一句,傻三兒映在窗戶上的影子立馬停止了動作,然後慢慢退開了。

  柯陽覺得這樣也沒意思,整天躲來避去的什麼時候能有完,他心一橫,跪了下去:「師父,我去老屋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昨天給了我各種祝福各種調戲的妹子們……週年過得很爽。

  於是,柯陽的秘密快要揭開了,然後……他和葉警官的情事……咳咳,啊……

  明天繼續更新。

  PS,關於超超的名字,本來是姓何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我寫成了徐超……那什麼,本來想就叫徐超了,又怕有妹子會噴我,關於姓徐什麼的,所以就改回何超了,但前面的我就不改了,怕有妹子覺得偽更了,咳咳,完結的時候一塊再改吧。

  31、如果我不是柯陽

  何超進門的時候拎著一袋子烤栗子,很難得的沒有化妝,穿得挺正常。

  葉勳給他開了門轉身回沙發上坐下,何超手上的袋子就直接飛桌上了,然後人撲了過來:「你想嚇死老娘啊,你這什麼德性啊,怎麼幾天沒見就殘疾了!」

  「你還有沒有好話了,」葉勳皺皺眉,「今兒晚上在這伺候我吧。」

  何超坐到他旁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的肩,嘴裡一個勁嘖著:「您這是用力過猛脫臼了吧,跟誰啊?沒把人家辦死?」

  「怎麼,要不要試試,」葉勳斜眼瞅他,「辦你都不用使勁兒。」

  「哎喲喂,」何超抱著胳膊往沙發上一倒,「來唄,老娘等這天都多少年了。」

  葉勳沒理他,這人逮著機會就抽風的性格他已經習慣了:「幫我把衣服脫了。」

  「現在洗啊?」

  「嗯,今兒在外面蹭一身土。」

  「……野戰啊,」何超幫他把衣服一點點脫下來,「你不是講究得很麼,酒店都不去的,現在還野地裡幹上了。」

  「你有完沒完?」

  「我倒是想完,您也得告訴老娘這怎麼回事兒啊,」何超在葉勳光著的背上摸了一把,「嘖,這皮膚,可惜了……」

  「超超,我這段碰上了怪事,」葉勳光著上身走進浴室,何超跟進來幫他脫褲子,賢惠得很,他在何超屁股上拍了拍,「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嗯,您說說,什麼我都能信,你就說你其實不是葉勳我都信。」何超把衣服放到一邊,開始試水溫。

  「有時候真不是。」葉勳手撐著牆,盯著浴室的地面說了一句。

  「你別逗了,」何超開始往他身上淋水,「老娘真會信的。」

  「誰有工夫逗你,逗你有意思麼。」

  葉勳把這段時間的事大致說了一遍,中間略掉了自己差點回不到自己身體裡的那段,整個過程中何超始終一言不發地給他衝著水,說完了之後葉勳回頭看了他一眼:「就是這樣。」

  何超的反應鎮定得出乎了他的預料,他覺得按何超的性格,早就該喊起來了,但何超看上去就像聽了個很沒意思的鬼故事似的,挺平靜。

  「你打算怎麼辦?」何超問,關了水拿過毛巾幫他擦後背。

  「姐姐你今兒有點反常啊,你不是應該尖叫著跑開麼?」葉勳笑笑。

  「我這是震得不知道該怎麼表現才好了,如果你沒逗我,」何超把手放到他後背上,他這時才發現何超的手抖得厲害,「這事真太讓人無法表達震驚之感了……」

  「出息……我沒這麼好的想像力,」葉勳穿了睡衣回到客廳,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沒有動靜,「不知道柯陽回家問沒問他師父。」

  「問了怎麼樣,」何超坐到他身邊靠著沙發扶頭,皺著眉,「如果說你和他之間真有什麼事,這事要是你倆同呼吸共命運也就算了,萬一要是個你死我活的事兒,他師父肯定得向著自己人啊,能有你什麼好?」

  「你想事兒的角度怎麼總這麼奇怪……」葉勳倒是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他跟柯陽之間真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嗎?

  「勳少爺,」何超把腿搭到茶几上,手按在腿上,似乎還有些抖,「你不是有便利麼,去所裡查一下戶籍什麼的吧,他父母是怎麼死的。」

  葉勳沒說話,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當時覺得這是柯陽家的事,他一個外人背地裡去查不太光明磊落,但現在看來,這也許是一個辦法。

  「等等吧,看他能從那個老頭那兒打聽出什麼來。」

  柯陽往柯涼山面前這一跪,柯涼山就知道這事沒法再瞞下去了,再一聽到柯陽說去了老屋……他仰起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裡充滿無奈。

  傻三兒悄悄從自己屋裡溜了出來,挨著柯陽跪下了:「爸,就今兒了,您就說了吧,再這樣下去,陽哥丟了命也不一定,您瞞來瞞去還不就怕他出事兒麼……」

  「哪都有你!」柯涼山瞪著傻三兒,「這兒有你什麼事,你在這湊哪門子熱鬧!」

  「師父,」柯陽低頭著跪在院子裡,也不看柯涼山,「今兒去老屋,是葉勳跟我一塊去的,有東西進他身體裡了,管我要東西,我實在不知道它要什麼,您要不說,我就給它了,我煩透了現在這種生活了……」

  「你放屁!你知道它要的是什麼嗎!」柯涼山暴喝一聲,傻三兒被嚇得一哆嗦。

  「我不知道,您不說我上哪知道去,要是還給它,我能消停,那就還。」柯陽不急不慢,他是豁去,他從第一次被上身到現在,十幾年就被困在這種沒法跟人說的痛苦裡,他受夠了。

  柯涼山盯著柯陽很長時間,臉上的肌肉輕輕抽動著,最後眼睛一閉,對著柯陽也跪了下來。

  「師父您這是幹嘛!」柯陽急了,趕緊伸手過去扶。

  「你不是要聽麼,我這就給你說,你聽著就行了,」柯涼山輕輕推開他,「柯陽,師父對不起你。」

  爺仨都在院裡跪著,這場景傻三兒長這麼大頭一回經歷,他老實地跪著,大氣兒不敢出,從他爹嘴裡將要說出來的,肯定是件不尋常的事。

  他偷偷瞅了一眼柯陽,柯陽臉上很平靜,似乎對於師父為什麼會對不起他並不在意。

  「柯陽啊,它要的是你的身體,」柯涼山話說得很艱難,他想像過無數次如果有一天瞞不下去了該怎麼對柯陽說,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其實不是柯陽。」

  傻三兒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差點想跳起來,有種把他爹這句話塞回他嘴裡的衝動,但還是咬牙控制住了。

  柯陽還是很平靜,他看了柯涼山一眼:「嗯,葉勳說他身體裡的也是柯陽……這麼說,他說得不準確,我不是柯陽,他身上的那個才是柯陽,是吧,師父。」

  柯涼山很震驚地看著柯陽,柯陽沒有告訴他去老屋碰上了什麼事,但這句話讓他驚出一身汗,他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一直以為柯陽和那個葉勳的互換,只是因為柯陽身體狀態極不穩定才造成的,沒想到……

  「還是找上門來了啊,」柯涼山苦笑了一下,「柯陽,你媽媽是自殺的,你爸……是你媽殺的。」

  「爸!你別開玩笑啊,怎麼可能!」傻三兒喊了起來,他無法想像柯陽的父母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柯陽像是一下被抽走了力量,本來挺得很直的身體晃了一下,手撐在了地上,他慢慢抬起頭:「我媽為什麼會……殺了我爸?」

  柯涼山沉默了,腦子裡反覆出現的是那個女人拿著一把斧頭,渾身是血地站在井口邊上,耳朵裡也全是她低低的聲音,他瘋了,他真的瘋了,他把我兒子弄沒了……

  「你爸……是我四弟,」柯涼山閉上眼,「他從小就愛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看的書也都是些旁門左道的,他……對於身體和靈魂很有興趣……」

  「您不也是麼。」傻三兒忍不住插了一句,他爹屋裡的書也都是些神神怪怪,各種符,各種陣什麼的,打小他看到的他爹的職業都跟這些有關。

  「我跟他不一樣,我就是混口飯吃,」柯涼山沒有在意傻三兒的話,似乎回憶這些事讓他相當不舒服,「可他……是一直在研究……在我看來,他是迷了心竅了。」

  老四是迷了心竅,他從睜眼就埋頭在各種奇怪的書裡,他堅信靈魂和身體是可以分離,可以自由轉換的,只要正確地使用某種方法就可以做到。

  柯涼山看著他一天天憔悴下去,而且眼神卻一天比一天亮,那種充滿狂熱的光芒讓柯涼山感到恐懼。

  「他總有一天會出事的,我那時就有預感,」柯涼山一動不動地跪在院子裡,「家裡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但我一直覺得還有希望,因為……你媽那時候懷孕了,就快要生了。」

  那是個善良的女人,對於自己丈夫的種種怪異行為都默默忍受了,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目光和不解,甚至生孩子的時候都沒有丈夫在身邊。

  柯陽安靜地聽著師父的述說,這兩個人,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父母,關於他們的事,聽起來像是別人的故事,卻又隱隱能感覺到疼痛。

  「我想錯了,孩子生下來,並沒有讓他的心思回來,」柯涼山說到這裡,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對於他來說,這個孩子是個最好的……實驗品。」

  「我操!」傻三兒罵了一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實驗品?」柯陽有些吃驚,他有點接受不了把親生兒子當成實驗品的行為。

  「新生的嬰兒……按他的說法,靈魂和身體的分離是最容易成功的……」柯涼山終於說到了這裡,身上的衣服已經開始被汗濕,「他要用這個孩子來做實驗,靈魂脫離身體什麼的……」

  「這有意義嗎,」柯陽實在不能理解這樣的做法,「脫離了又怎麼樣,這種事做成功了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成功了,他會用在自己身上,」柯涼山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痛苦,「他想要自己的靈魂能自由穿梭在不同的人身上,體會……不同的人生。」

  「我操他大爺的。」柯陽狠狠地罵了一句,這人是個瘋子,絕對是個瘋子!

  「他大爺也是咱……大爺爺吧。」傻三兒已經被完全驚呆,無意識地提醒了他一句。

  老四的野心讓柯涼山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惡夢連連,這種違背了自然法則的行為是要出大事的,他卻無法讓勸說老四放棄這種駭人的想法,也沒辦法向別人尋求幫助,沒有人會相信的話,也沒有人會相信了之後還靠近他們。

  「我還記得那天,永遠忘不了,他說那天是個好日子,」柯涼山聲音低了下去,「孩子是他什麼時候從屋裡帶出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守了幾天了,實在太困……」

  等他聽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時,孩子已經被帶走,老四把自己和孩子都鎖在了那口井裡。

  「那井是私井,當時外面有門,我們把門砸開的時候……」柯涼山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手也開始顫抖,「孩子已經不會動了,就像是睡著了,卻怎麼也叫不醒。」

  老四最終沒有成功,或者是他沒有來得及成功,孩子只剩了一具軀殼,會呼吸,有心跳,卻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老四對於這一點卻並不在意,他很興奮地告訴柯涼山,第一步成功了,雖然他不知道孩子的魂去了哪裡,但他做到了把它和身體分離開來……

  柯涼山無法形容他看著老四滿臉驚喜表情時的感受,他只恨自己居然睡著了,讓這個孩子成了這個恐怖實驗的犧牲品。

  「然後呢。」柯陽手還撐著地,指尖向下按著,已經完全沒了血色。

  「孩子一直不醒,第三天……就出事了,」柯涼山緩緩地說,「她殺了老四,斧頭砍的,整個人都砍碎了……她說這樣,他的魂就永遠不會找到歸宿……然後當天晚上她自殺了,也在那口井裡,用那把斧頭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柯涼山說到這裡已經說不下去,嗓子啞得一塌糊塗,臉上全是淚水:「我對不起你,柯陽,師父對不起你……」

  「後來呢?那孩子呢?」傻三兒顧不得他爹正在難受,過去抓住他胳膊,「那孩子是我陽哥嗎?」

  「那孩子……在他媽死後的第二天突然醒了,」柯涼山嘴唇哆嗦著,「四個月的孩子,誰都分不清,可我知道,這孩子不是原來的了,不咬手指了,也不愛哭了,只有我能分得清……我每天都能聽到他媽媽在哭,說這個孩子不是小陽……」

  「這個孩子就是陽哥?後來的這個?」傻三兒跟著他爹一個勁哆嗦,說話都快不利索了。

  「是的,所以我帶著這個孩子和你們哥仨搬了家,再也沒有回去過。」

  柯陽腦子裡亂成了一團,他幾乎沒辦法理出頭緒來,耳朵裡嗡嗡直響,跟挨了一拳似的,好久都回不過神來,直到傻三兒過來扶他,他才開口問了一句:「如果我不是柯陽,那我是誰?如果我不是柯陽,那誰是柯陽?葉勳嗎?」

  作者有話要說:嗯,謎底揭開了,就是這樣。

  然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我,因為我好像把自己繞亂了……

  另外明天繼續更新,咳咳。

  再另個外,謝謝這幾天給我扔雷的妹子,我老忘了專門謝一下,謝謝,好多雷,很爽……

  32、真相基本大白

  月亮已經升了起來,院子裡的三個人依然或跪或坐地在原地沒有動。

  傻三兒已經完全驚呆了,坐在地上盯著柯涼山,不知道在想什麼,柯陽看了一眼師父,師父臉上的淚水已經干了,眼睛有些失神地沒有焦聚,目光不知道停在什麼地方。

  柯陽也沒動,腦子裡像裝了馬達一樣飛速地轉動著,他長麼大這是頭一回為了想明白一件事這麼用腦,太陽穴都感覺一個勁突突地跳著。

  「師父,這事跟葉勳有什麼關係,」柯陽的腿已經跪麻了,但師父還是跪著,他也就不打算換姿勢,「為什麼那個……那個柯陽會找上他?直接找我多省事?」

  柯涼山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沉默了很久他才慢慢開了口:「你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你那次被上身上的事嗎?」

  「記得。」

  「那是那孩子回來了,之前他在哪裡,我不知道……」柯涼山摸過煙斗,柯陽幫他點上了,他深深地抽了一口,在煙霧中苦笑了一下,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孩子說的話。

  我要回來,讓我回來。

  「那時我帶著你已經幾年了,我說過,我當你是親兒子一樣的,」柯涼山拿著煙斗像是進入了沉思,很久才又接著說,「我知道老四還在,就在我身邊,這裡……那裡……」

  傻三兒聽了這話,打了個寒顫,往柯陽身邊蹭了蹭,挨著他的胳膊,才稍許踏實了些。

  「我那天,在胡大爺家看到的,是他吧。」柯陽有些亂,從口袋裡摸出了煙,師父不讓他抽煙,平時他是絕對不會在家裡碰煙的,但這會顧不上了,他需要鎮定。

  柯涼山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煙盒,沒有說什麼,低下頭繼續回憶:「老四不讓那孩子回來,那孩子如果回來了,他就完全失敗了,可能會就此消失……我呢,養了你幾年,已經有了感情,對於那個孩子……」

  「你們沒讓他回來。」柯陽叼著煙,眉毛擰成了一團,他現在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自己強佔了別人的家。

  「沒有,我趕走了他,把你的魂鎖在身體裡了,」柯涼山往自己屋裡看了一眼,「上回讓你看的那個盒子裡,不是有把鑰匙嗎……」

  「是定魂鎖的鑰匙麼?」傻三兒終於回過神來追了一句,他沒想到這種東西是有實體的。

  柯涼山沒有回答傻三兒,抬起頭看著柯陽:「我不知道是對不起你,還是對不起那個孩子,話說回來,你倆我都對不住……這是我跟老四唯一一次合作,為這件事,我已經十幾年不能踏實睡覺了……」

  「那個孩子呢?」柯陽想到了葉勳,但又覺得不太可能,葉勳大他七八歲。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柯涼山搖搖頭,聲音是滿是痛苦,「那個警察……他跟你體質……」

  「他比我還容易招東西,但他沒看到過什麼東西,如果說那孩子要上身,為什麼要等到我們去了老屋才……」

  「寄生,」柯涼山打斷了他,煙斗在地上磕了磕,因為手有些抖,磕得很重,「只有這一個解釋了,他寄生在那個警察身上,他媽只能讓他去了老屋,才能叫醒他。」

  「師父你的意思是那孩子還在葉勳身上?」柯陽心裡緊了一下,想站起來,腿麻了沒成功,搓了半天才咬牙站了起來。

  「……應該是。」

  「而且已經被他媽媽叫醒了?」柯陽踢了傻三兒一腳,過去扶他師父,傻三兒趕緊跟著過來的攙著。

  「這個不知道,如果離開了老屋,可能他媽就沒了這個能力了,」柯涼山腿一個勁哆嗦,半天才站穩了,「你讓那個警察不要再靠近老屋。」

  「可他媽怎麼就知道陽哥會跟葉勳一塊去呢,要葉勳不去,她不就白幹了嗎?」傻三兒的腦子終於開始轉動,問了一個還算沒跑題的問題。

  「天意……天意啊。」柯涼山歎了口氣。

  傻三兒對他爹這個模稜兩可的回答顯然十分不滿,但他能看出來柯涼山累了,也就壓了下去沒再多問,跟著柯陽把他爹扶進了屋。

  「我躺一會,你倆去睡吧。」柯涼山很疲憊地倒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

  「師父,」柯陽關門前猶豫了一下,輕聲問了一句,「如果定魂鎖被打開,那孩子回來了……我會去哪?」

  柯涼山剛躺好,被他這句話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柯陽,這事兒不能幹!」

  「我只是問問。」

  「沒人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你會去哪,那孩子回來能不能適應這身體,全都沒人知道,這事不能夠干,你明白嗎?」

  「知道了。」

  柯陽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傻三兒湊過來問他要了一根,靠在水池邊瞅著他。他今天聽到的事,對他的衝擊實在太強勁,他都不知道該從哪裡組織語言了,只是沉默地抽著煙。

  還是傻三兒熬不住了,過來拉了拉他:「陽哥,先睡覺,有什麼事明兒起來了再想。」

  「那孩子還在葉勳身上,」柯陽皺著眉看了看師父的屋門,壓低聲音,「我在想要不要告訴葉勳注意著點,但是……」

  「但是你怕本來沒事,你一說,葉勳知道了反倒會出什麼問題?」傻三兒補充了一下。

  「嗯,傻三爺你腦子今兒還算是勾了芡啊,」柯陽往自己屋裡走,「我是怕那孩子現在沒動靜,但能感覺到葉勳,如果葉勳有什麼想法,會不會把他弄醒?」

  「老頭兒不是說只有他媽在老屋那兒才能叫醒他……操,也沒說是不是醒了就一直醒著了……」

  「睡吧,明天我過去找他,當面說。」

  「陽哥……」

  「行行行,你睡我屋。」

  葉勳這一晚睡得不太踏實,一直做夢,但醒過來的時候卻記不清夢到了什麼,只覺得一夜都有夢,沒有停下的時候,累得很。

  何超還抱著被子睡得香,葉勳推了他一把:「姐姐,別睡了,回自己家去。」

  「你個沒良心的……」何超翻了個身,皺著眉睜開眼,「你一晚上夢話,老娘剛睡著,就要趕人走,有你這麼處姐妹的麼!」

  「我說夢話了?」葉勳有點奇怪,他小時候住家裡,上學了住校,從來沒聽人說過他會說夢話,「我說什麼了?」

  「唉呀,老娘困得要死,誰記那些個,」何超很無奈地繼續閉上眼,「好像說什麼回去啊,冷啊什麼的,我半夜還給你掖被子來著……」

  葉勳沒說話,把被子都推到何超身上下了床。

  自己身上還有東西。

  車開到派出所院子外面時,葉勳看到了蹲在馬路邊上抽煙的柯陽,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柯陽站起來衝他笑了笑,他才確定了。

  「你怎麼在這兒?你又不上課?」葉勳停了車把柯陽帶到派出所邊上的早點鋪子吃東西,柯陽的臉色很差,明顯是沒睡好。

  「哥,昨天情況怎麼樣?沒什麼事兒吧?」柯陽臉色雖然不好,但似乎沒有影響到食慾,吃起東西來還是跟平時一樣歡實。

  「嗯,湊合吧,朋友說我一夜夢話說個沒完。」葉勳點了根煙,看著柯陽風捲殘雲。

  「朋友?」

  「嗯,叫了個朋友過來幫我洗澡……」葉勳順著回答了之後才抬起頭,「柯小爺,找錯重點了,重點是我說了一夜夢話。」

  「不是,我不能幫你洗麼,怎麼還叫人?」柯陽有點不能理解,而且心裡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爽,就像是自己被葉勳隔在了別人之外。

  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笑了起來,他吐了口煙:「怎麼,吃醋了?」

  「小爺吃個球的醋,」柯陽斜了他一眼,他鬱悶了一晚上,見到葉勳心情好了不少,也沒管他又戲弄自己了,「就是問問,你要叫我幫你洗,小爺也不會嫌麻煩的。」

  「我怕你幫我,我會忍不住把你弄床上去。」葉勳樂了,掐了煙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

  「喲,要不您試一個,就您現在這半殘疾的狀態,我都佩服你還能開車來……」柯陽笑了笑,終於想起來了之前葉勳那句話的真正重點,「你說什麼夢話了?」

  「好像是說要回去,很冷什麼的,你有什麼高見?」

  「哥,我給你講個故事,」柯陽嚥下最後一口,調整了一下情緒,「有個男人,為了追求能自由地靈魂出竅,用他兒子做了實驗,結果被他老婆砍死了,然後他老婆自己殺了,那孩子的魂走了沒回來……」

  葉勳聽著柯陽一路幾乎沒有停頓的訴說,腦子差點有些轉不過來了,直到柯陽說出最後一句,他才靠到了椅子背上,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寄生?」

  「嗯,那孩子應該還在你身上,有可能從他離開原來的身體之後就一直在你身上,就這樣。」柯陽說出這些之後,覺得鬆了勁,趴到了桌上,困得厲害。

  葉勳的眉毛一下就擰了起來:「那你是誰?」

  「誰知道呢,」柯陽笑了笑,笑得很勉強,「誰家死了的孩子,或者是誰家嚇丟了魂沒能叫回去的孩子……不知道。」

  葉勳想了想,握住了柯陽的手,聲音很堅定:「你是柯陽。」

  這句話讓柯陽的眼淚差點下來了,他迅速低頭臉衝下趴好,一直繃著的神經被葉勳這麼一戳,像是正中要害,終於有一個人說出了他憋了一個晚上的話。

  他是柯陽,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如果不是柯陽會是誰這種操蛋的問題,哪怕是在和葉勳交換的過程中,他也沒有懷疑過,他是柯陽,他在葉勳身體裡時,也還是柯陽。

  他有自己的記憶,有自己的思維,他怎麼可能不是柯陽!

  儘管他覺得那個孩子很可憐,失去了自己的身體,只能寄居在另一個人身體裡,在十幾年的時間裡,只能沉默地待著……

  可柯陽承認自己沒有那麼偉大,他雖然問了師父把身體還給那孩子的事,但他知道,就算師父不攔著他,他現在也做不到真的還回去。

  「哥,」柯陽悶悶地趴在自己胳膊上,「這事兒太離譜了,太離譜了!」

  「再離譜也沒關係,你還好好地坐在這兒,剛還吃了……兩碗豆漿,一屜包子外加倆餅,」葉勳清點著柯陽面前的盤子,「就沖您這驚人的食慾,這事兒肯定能解決,至少我身上這個孩子,我一定會解決。」

  「這倆挨得著麼……你打算怎麼解決?」柯陽抬起頭,眼眶還有點發紅,他揉揉眼睛,「警察還管這個麼。」

  「你師父應該知道怎麼辦,也可以找找人,」葉勳想了想,他對這種事的認知全來自於各種鬼片,「比如說……送走他,或者……古曼童?」

  柯陽正點著煙,一聽這話直接嗆了一下,咳了半天:「哥,古曼童是小乘佛教,我師父可不懂……再說了,那得那孩子自願,現在這種情況,他肯定不願意。」

  「那就送走,一定得送走,」葉勳本來就不太相信鬼神,對於他來說,不管那孩子在他身上寄生了多久,他都不能容忍,「由不得他願意不願意。」

  「哥,我覺得您現在特別像閻王,聽聽您那口氣。」柯陽樂了。

  「我不是閻王,」葉勳突然變得很嚴肅,「是有人想當閻王,自以為能掌控一切,這事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柯陽沒再說話,他儘管沒想通,有些事他不能跟師父說破了,這事師父也夾在裡面推了一把,卻願意聽到葉勳這樣說,不管事情究竟怎麼樣算對,怎麼樣算是錯,他都覺得還有人在堅定地撐著他。

  這讓他心裡踏實。

  吃完早餐葉勳要送柯陽回學校,他拒絕了:「算了吧,我坐公汽兒,別給我送到學校了再磕著碰著我還得再送你回來……」

  葉勳還想說什麼,電話響了,他估計是秦偉,拿起來也沒看就接了,電話裡卻傳來了何超驚恐得變了調的聲音:「你快回來,你家這是鬧鬼了還是進賊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新,這個背景故事就交待到這裡了,後面是各種JQ開始。

  另外,昨天又抽留言了,電腦留言都被抽成了空白,我能看到留言的字數,但看不到內容,表示很悲憤!!!!

  PS,出於某種不可抗力……我要在這裡對週年那天為我組織逼迫妹子們為我做了很多賀禮的見見君表白……

  無敵霸王花總攻蘭兒大人!你必須是真·漢紙!真·爺們兒!你是那樣的巍峨雄壯!我好崇拜你……

 33、零點二五仙兒

 

  葉勳的房間一向收拾得乾淨整齊,柯陽第一次到他家的時候瞬間對自己那間狗窩一樣的屋子充滿了罪惡感,好在他還能用傻三兒那亂得驚天地泣鬼神無從下腳的屋子聊以慰藉。

  但當他們跟在樓道口一臉慘白地守候著的何超會合打開房門之後,柯陽吃了一驚。

  「我說姐姐,這怎麼回事?」葉勳臉都白了,轉頭看著何超。

  「我不知道啊,」何超的聲音還是哆嗦著,「我就聽到外面有聲音,以為你回來了,就出來看,結果就是這樣了,而且沒人啊!我聽到聲音出來就幾秒鐘,就沒看到人啊!」

  屋子裡連沙發都移了地方,杯子摔在地上,地毯弄濕了一大片,靠墊也扔得到處都是,連煙缸都打翻在地,電視機也打開了,放在一個莫名其妙大清早演動畫片的台上,裡邊一個頂著綠色大腦袋的怪物正一邊跑一邊喊你來抓我呀抓我呀……

  葉勳覺得一陣無法忍受的煩燥,就想上去一腳踹在電視機上,可他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被柯陽拉住了:「等等……」

  「怎麼?」葉勳回過頭,看到柯陽眉毛擰著。

  「不是人幹的,」柯陽拉開葉勳,自己先走了進去,卻沒有看到異常,他有點不解,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是說寄生麼……」

  「你的意思是?」葉勳明白過來,背後有些冒涼氣,他看著何超,「超超,你確定沒有人進出過?」

  「沒人沒人沒人,」何超臉煞白,眼睛都不敢往屋裡瞅,「我一看這場面直接就出來了,要不是這是你家,我打死也不在這兒守著了,我還沒享受人生呢就要這麼被嚇死了……」

  就在說話這會,臥室裡又傳來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何超嚇得直接掛到了葉勳右肩上:「報警吧!」

  「您摟著的不就是警察麼。」柯陽撂了一句衝進了臥室。

  臥室裡也亂成了一團,被子已經到了地上,櫃門也打開了,葉勳的衣服很多都從衣架上掉了下來,地上倒著個花瓶,還在微微滾動著,剛發出聲音的就應該是它。

  柯陽聽到身後有細小的聲響,猛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個已經很淡了的影子縮回了臥室的門後面。

  「操!」他過去一把關上門,門後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是個小孩兒。

  葉勳敲了敲臥室門:「什麼情況?」

  「晚上去我家住,」柯陽開了門,一臉不爽,「我看到個小孩兒……你不能再住這裡。」

  「……是那個孩子?」葉勳看到了自己臥室裡的慘狀,火不打一處來,踢了一腳櫃子,「你那個半仙兒師父判斷失誤了吧,不說是寄生麼,能離開宿主這麼折騰的還叫寄生麼!」

  「他也只是猜……」柯陽盯著門後,想著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能插句話不?」何超還站在門外走廊上,探了個腦袋進來喊,「老娘要回家。」

  「早上就叫你回了,你不是還說我沒良心麼。」葉勳轉身走出去,拿了車鑰匙打算送何超回去。

  「不用送,良子一會過來接,」何超把葉勳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我說,這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孩子吧?」

  「嗯。」

  「我說的不是跟你換來換去的那個,我說的是,這是你要花錢送人上大學的那個吧?」

  「嗯,都同一個人。」

  「重點不一樣不是,」何超往裡瞟了一眼,突然拍了拍葉勳的左肩,「雖然嫩了點……不過真的不錯,身材絕對是你喜歡的。」

  「姐姐,您不害怕了?」

  「我走了!不用送,」何勳轉身跑進了電梯間,又補了一句,「去請個靠譜的大師吧!」

  因為葉勳肩傷行動不便,於是收拾屋子的重擔落在了柯陽身上,葉勳坐在沙發上,指揮他把東西往回放:「被套床單都拆了,一會送去洗,還有掉地上的衣服都拿個袋子裝了去洗……」

  「我要沒記錯的話,這套床單被套什麼的我前兒沒多久換過來的時候你才剛換的吧,又洗?」柯陽正趴地毯上找破玻璃茬子,一聽這話覺得這收拾屋子簡直是沒個盡頭了。

  「誰知道被什麼東西碰過,再說也掉地上了,髒了,」葉勳手指撐著額角看著跑來跑去忙活著的柯陽,「您這輩子都沒收拾過屋子吧?」

  「收拾屋子最大的作用就是把你本來能找著的東西都給收拾沒了,等你把要用的東西找出來,屋子就又亂了。」柯陽拿過吸塵器開始屋裡屋外地轉。

  「你今天又不上課?」在柯陽把屋子總算歸置出個大致整潔的樣子之後,葉勳突然想起來這人還是個學生。

  「你不也沒上班麼。」柯陽拿了根煙點上,一屁股坐到葉勳身邊,他感覺打球都沒這麼累,如果他剛沒看錯,那孩子得有多不滿意才能折騰出這麼大動靜來。

  「能一樣麼,秦偉肯定會說我下片兒了。」

  「傻三兒肯定會說我今兒發燒了。」

  結果了柯陽也沒去學校,在葉勳家泡一直泡到下午五點多,把他家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個遍,他總覺得事情的確不是寄生這麼簡單。

  當他在葉勳床底下翻出個罈子來的時候,猛地覺得可能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拎著那個罈子跑到客廳:「你床底下怎麼放個骨灰罈?」

  葉勳正看電視,被他嚇了一跳,罵了一句:「滾一邊兒去,你家的骨灰罈是這樣的。」

  「那這是什麼?」柯陽研究了一下手上的東西,這罈子是淡青色的,沒有什麼花紋,看上去很光滑,有種溫潤的感覺,他不懂這些東西,但直覺上這東西是個老物件兒。

  「不知道,我爸送的,小時候挺喜歡,就一直擱屋裡了,搬這兒以後找不著地方放,就扔床下邊兒了,」葉勳伸手在罈子上敲了一下,「怎麼把它翻出來了,你要喜歡送你。」

  「是古董吧?」柯陽拿著罈子在手上掂了掂。

  「嗯,有年頭了,也談不上多古,要不我爸也不能給我,」葉勳有點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那孩子現在可能在這裡邊兒,」柯陽把罈子放到地上蹲在一邊看著,「按理說寄生的東西不會離開你的身體,但如果被叫醒了,又有合適的地方呆的話……」

  「砸了。」葉勳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柯陽的話,拿了罈子轉身就要進廚房。

  「等等等等……」柯陽跳起來從後邊兒摟住他往回拽,把罈子搶了下來,「砸了這個頂多讓他再回到你身上而已,消滅不了他,您能不這麼衝動麼?」

  「你確定?」葉勳沒掙扎,回過頭看著他。

  葉勳的臉離柯陽很近,他甚至能看清葉勳的睫毛,葉勳身上的氣息很不是時候地包圍了他,讓他一陣說不上來的發軟,想鬆手可又有點捨不得:「確定,我可是跟著半仙兒長大的……」

  「嗯,沒錯,」葉勳笑了,眼睛瞇縫了一下,「你就是個四分之一仙兒,零點二五仙兒。」

  柯陽發現葉勳很喜歡瞇縫著眼睛笑,顯得很迷人,但這表情裡又總帶著點戲弄,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於是他也就懶得反應了,就那麼盯著葉勳看。

  「怎麼了?」

  「沒什麼,就看看。」柯陽回答得挺平靜。

  葉勳抬起了右手,向後勾住了柯陽的脖子,又順著他領口摸了進去,指尖在他後背上輕輕劃過:「柯小爺,動心思了吧?」

  柯陽雖然覺得自己一手拎著個罈子一手摟著葉勳腰的這個姿勢有點彆扭,而且目前這種情形從理論上不可能讓人有什麼,但柯陽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偏過頭對著葉勳吻下去的衝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明明剛經歷了莫名其妙的事件,卻對於葉勳一個隨便的挑逗就能迅速進入亢奮狀態。

  葉勳的舌尖在他嘴裡一點點深入,又很快地逃離,吸吮輕咬,每一次觸碰都讓他心裡一陣陣像過電般地悸動。

  柯陽對於葉勳這種若即若離的親吻有些不滿足,他把手裡的罈子胡亂往沙發方向一扔,雙手摟住葉勳把他扳了過來面對著自己。

  因為有了上次在車裡的經驗,這次葉勳明顯感覺到柯陽的動作放開了很多,柯陽直接拉開他的衣服,在他腰上撫摸著,勁一點點加重。

  葉勳很享受這種感覺,柯陽帶點野蠻和衝動的撫摸讓他身體慢慢燃了起來,他往前貼緊了柯陽,感覺到了他褲子裡緊繃著的。

  葉勳手滑了下去,隔著褲子抓了一把,在柯陽耳邊吹氣兒似地說:「硬了啊,鬆開點吧?」

  柯陽身上的血直衝腦門,要不是他還有點殘存的理智在提醒他葉勳有傷,他早把葉勳直接甩到沙發上了。葉勳身上的外套已經脫了,裡面還穿著警服的襯衣,這種柯陽一直有點肝顫的制服在這一刻卻給了他另一種刺激。

  他一把拽住葉勳的領口,想要解扣子,但手有點哆嗦,半天才解開了一顆,葉勳笑了笑:「別管了……」

  柯陽心一陣狂跳,也沒多想,直接一撕。

  隨著扣子紛紛彈開,葉勳的身體呈現在他眼前,他伸手撫了上去,細滑的皮膚在手心裡滑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上去把葉勳壓到了沙發上。

  葉勳摔下去的時候撞到了肩,皺著眉抽了口冷氣。

  「碰著了?」柯陽胳膊撐住沒再繼續下去。

  「我說了別管,」葉勳動了動,讓肩不再頂著沙發靠背,「你衣服脫掉。」

  柯陽穿的是校服,這是他第一次校服拉鏈都沒拉開就直接把外套帶T恤一塊扯了下來,速度還有點驚人。

  何超沒有說錯,葉勳喜歡柯陽的身體,雖說他喜歡成熟的男人,但對這種充滿活力的身體卻同樣沒有抵擋力。柯陽的身體而且結實勻稱,腹肌緊實,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他的手從柯陽的胸口往下一路摸索著:「別愣著。」

  柯陽俯身壓了過來,貼緊了葉勳,滾燙的身體讓葉勳一陣興奮,手隔著柯陽的褲子來回輕撫著。校服褲子比牛仔褲薄多了,柯陽被刺激地輕輕哼了一聲,在葉勳的耳垂上咬了一下,手開始往葉勳褲子裡探過去。

  手指剛摸到葉勳內褲時,突然感覺到一陣震動,接著就聽到了葉勳手機鈴聲響起。

  「操啊,」柯陽嚇了一跳,愣了兩秒之後又不管不顧地繼續摸進去,另一隻手拉開了葉勳褲子拉鏈,把褲子往下拽,嘴裡小聲嘟噥著,「別接……」

  葉勳看著柯陽的手握住了自己,視覺和觸覺的雙重刺激讓他閉上了眼睛。

  但手機卻沒有消停的意思,剛停下就又叫了起來,葉勳動了動:「可能有事,電話給我。」

  柯陽有點無奈地從葉勳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他,一隻手扶在他腰上輕輕地勾劃著,另一隻手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是程明宇。葉勳皺了皺眉,猶豫了一會還是接了電話:「程隊。」

  「你沒在所裡麼?」程明宇的聲音傳出來,聽上去一派正經,完全是領導口氣。

  柯陽看著葉勳偏著頭有點懶洋洋接電話的樣子,覺得心裡的火被勾得一陣陣地往上竄,他輕輕地壓到了葉勳身上,下邊也貼緊了,慢慢地蹭著。

  「我今天有事……」葉勳被柯陽蹭得呼吸有些亂,「……有事?」

  「我一會找老關吃飯,說叫上你一塊兒順便聊聊,」程明宇頓了一下,「你在家裡?」

  柯陽順著葉勳的胸口一路吻下去,葉勳的褲子已經被他褪到了膝蓋,而他抬頭看到葉勳還在一臉嚴肅地打著電話,這種場景讓他有些難以控制,忍不住低頭在葉勳下面輕輕地用嘴碰了一下。

  「嗯……」葉勳本來是想回答程明宇,卻被柯陽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弄得調子拐了個彎,他抬了抬腿,想示意柯陽停下。

  「你……」那頭程明宇愣了一下,「是不是不方便?」

  「我就不去……」葉勳動了動腿,想示意柯陽停下,但柯陽已經完全被他那聲壓抑著的呻吟弄得神魂顛倒,根本沒理會,只是微微停了停就又低下頭舔了一下,溫暖而柔軟的感覺迅速包裹住了他。

  葉勳的身體猛地一繃,咬緊了牙才沒喊出來,半天他才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先掛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有事,停更一天,週六繼續更新。

  34、那就一塊強著吧

  葉勳把電話扔到地毯上,看著柯陽,也不說話。

  柯陽被他看得有點莫名其妙,動作停下了:「怎麼了?」

  「繼續,」葉勳笑了笑,伸手抓住他肩膀,「用嘴。」

  柯陽愣了愣,臉有點發燒,他剛才那一下是完全失控了做出來的舉動,對於葉勳這個建議,他皺了皺眉,很堅持地回答:「不。」

  在他的腦子裡,這種事只能是女人為男人做,要讓他那樣,他做不到。

  「不?」葉勳挑了挑眉,他早料到了柯陽會是這反應,別說他現在跟自己這樣全是因為本能衝動被挑了起了,就算真是喜歡男人,也未必見得就願意。

  葉勳自己就不願意。

  「嗯,不,」柯陽直起身,解開了褲子,挑釁似地往前湊了湊,「要不你給我示範一個。」

  葉勳沒說話,伸手握了上去,用指腹輕輕地轉了一圈,柯陽低低地哼了一聲,手扶了一下沙發靠背。葉勳笑了,畢竟還是小孩兒,敏感得要命,經不起這樣的挑逗,如果不是自己肩膀有傷,估計現在不會還讓柯陽跪在他上面了。

  柯陽很想再說點什麼,但小腹下升起的陣陣快感讓他除了喘息,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音。他沒有經驗,所有的關於這方面的認知都只來自於小黃片和葉勳,他慢慢俯下身,貼在葉勳耳邊,有些混亂:「難受……」

  「難受?」葉勳轉過頭,正好迎上柯陽的唇。

  柯陽立刻吻了上來,舌頭在他嘴裡瘋狂地攪動著,爭促的呼吸撲在葉勳臉上,他不得不在柯陽的嘴唇上咬了一下才讓柯陽鬆開了他。

  柯陽並沒回答他的疑問,手開始往下伸過去,先是握住他一下下套弄著,在聽到了葉勳慢慢加重的呼吸聲後,手向下放在了他兩腿之間。

  葉勳馬上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也明白了柯陽說的難受是什麼意思。

  「不行。」葉勳輕輕說了一句,腿動了動,想要躲開柯陽的手。

  「憑什麼不行。」柯陽手上使了點勁,抬起了葉勳一條腿,直接就頂了過來,他身上滾燙的皮膚貼上葉勳的小腹時,讓葉勳一陣興奮。

  但他不能接受被人進入,特別是被一個他一直想要壓在身下的人。

  柯陽已經抵了過來,完全沒有理會他因為肩疼而不太合格的掙扎,柯陽現在被慾望沖得有些失控,葉勳光滑的皮膚和有些零亂的呼吸讓他急切地想要進入,想要休驗那種完全被包含的強烈快感。

  現在哪怕是葉勳扇他一個耳光,估計也不能讓他停下了。

  他按著葉勳的腿,往前猛地頂了一下。

  「啊……」葉勳從齒縫中擠出一聲破碎的慘叫,額角的汗一下滲了出來。

  沒有潤滑,沒有擴張,甚至沒有停頓,柯陽這生硬而霸道的衝擊讓他疼得差點想罵人,柯陽愣了一下,在他耳邊輕聲問:「這麼疼?」

  葉勳說不出話來,那種被生硬地撕裂開來的疼痛讓他窒息,他呼吸很急,疼的。

  但在柯陽聽來,這種急促的呼吸只能讓他更加興奮,別說讓他停下來,就是讓他慢下來,都已經很困難,他扳住葉勳的肩又往裡繼續頂了進去。

  很緊,因為沒有滑潤,柯陽覺得這種生澀的摩擦力嚴重阻礙了他繼續向前,甚至有些生疼。

  「柯陽,」葉勳終於出了聲,他手指掐著柯陽的腿,「你死定了……」

  「……好緊。」柯陽在他耳邊低聲喘息著,嗓子因為極度興奮而有些沙啞。

  「這樣不行……」葉勳皺著眉推了推他的腿,「不是這麼硬來的……你先……出去。」

  柯陽實在不想退出去,但要再進去明顯很困難,有點疼,而且他看到了葉勳額角的汗,於是咬牙退了出來。

  「我靠……」葉勳又喊了一聲,柯陽退出去跟進來的時候一樣猛,他抽了口冷氣,小孩兒就是這點不好,什麼也不懂。

  「出來你也喊,」柯陽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怎麼辦?」

  「用手吧,我幫你……」葉勳行動不便,不想在這個時候跟柯陽來硬的。

  「嗯。」柯陽還算配合,靠在他身側,握住了他。

  柯陽的身體很敏感,對於葉勳來說,要幫他弄出來不費什麼勁,聽著柯陽在他耳邊越來越重的呼吸,他心裡也一陣陣翻騰,柯陽的動作並沒有多少技巧可言,但就是這種笨拙而且直接的方式讓他很是享受。

  最後柯陽滾燙的液體噴射到他身上時,他再也控制不住,在柯陽手裡到達了頂峰。

  「去拿紙。」葉勳閉著眼指揮。

  「一會的。」柯陽摟著他沒有動的意思,氣兒似乎還沒喘勻了。

  「現在。」葉勳雖說也還處於全身發軟的階段,但對於倆人都弄到了自己身上這一點不能忍受。

  柯陽很無奈地坐了起來,一邊提褲子一邊拿了紙在葉勳肚皮上擦著,葉勳睜開眼:「我手機呢?」

  「你一會要出去?」柯陽從地毯上撿了手機遞給他。

  「嗯,」葉勳看著程明宇的號碼有點猶豫,一會該怎麼給他解釋自己剛才的反應,「一會我先送你回去,晚了你師父該抽你了。」

  「等等,送我回去?」柯陽愣了一下,「我記得我告訴你了吧,你不能再一個人住這兒了!」

  「為什麼,」葉勳坐了起來,拿了衣服準備洗澡,「過來幫我一下。」

  「警察叔叔,您能不能不這樣,你聽我一回不會嘎崩一下就死了的,」柯陽指著沙發上的罈子,想說什麼,又有些冒冷汗,「操,這罈子剛就這麼放著啊。」

  「罪過啊,少兒不宜了。」葉勳頭也沒回地進了浴室。

  他不是不擔心這個事,而是不想因為這事打亂了自己的生活,也不想給柯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現在這孩子是跟著他,不是跟著柯陽。

  柯陽幫葉勳洗澡的時候一直沒停下勸他,但他也知道葉勳這人硬得很,再加這人事兒多,真讓他讓自己那狗窩似的床上睡覺,估計得失眠。

  「得,要不小爺犧牲一下,」柯陽關上水,「我今兒晚上住你這兒。」

  「不用,我沒那麼需要人保護。」葉勳笑笑。

  「這不是普通的事,我不是不放心麼,」柯陽小聲嘟噥著,「你又不是沒見著那孩子現在什麼狀態,而且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不是,你怎麼就聽不明白我的話。」

  「聽明白了,」葉勳在柯陽後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先回去,晚上我完事兒了再聯繫你,可能會晚,關所是個酒膩子,喝酒的事兒不過12點不算完。」

  柯陽沒再出聲,等葉勳出了浴室之後他關了門開始洗澡,出來的時候葉勳正在打電話。

  「我可能七點半到,清苑離我這不算遠,」葉勳說完這句掛掉了電話,看著柯陽腦袋上濕漉漉的頭髮,把手上的毛巾扔了過去,「擦擦,我先送你。」

  「不用,你有事就去吧,我又不是不認識路,你送完我再去肯定晚了。」柯陽頂著毛巾點了根煙,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葉勳要真吃到半夜肯定不會再找他,葉勳是個悶著強的人。

  清苑是傢俬房菜館,在沙河很有名。

  那就一塊強著吧,柯陽咬了咬嘴唇。

  「不用擔心我。」葉勳想了想補了一句。

  「我不擔心你對付不了那孩子,」柯陽看著葉勳很費勁地穿衣服,樂了,過去接過衣服,「我是擔心您一會開車開溝裡去。」

  「那你時刻準備著,我要真不幸橫溝裡了,第一時間通知你來參觀。」

  葉勳沒送柯陽,柯陽下了樓沒等他去拿車就竄遠了,他直接把車開到了清苑。

  程明宇和關所已經到了包廂,裡面除了他倆還坐著兩個人,葉勳不是太熟,只知道一個是刑警隊的大隊長,另一個應該也是防暴隊的什麼人,上回圍攻醫院的事,這人跟程明宇一塊去的現場。

  「小葉來了,來,坐,」關所衝他招手,對桌上那倆人笑著,「這是我們所專業素質最過硬的新警察,葉勳,可惜啊,被程明宇這小子看上了,估計留不了幾天了……」

  葉勳笑著沖那倆人點了點頭,關所說的這話在他耳朵裡有點不是滋味,加上程明宇打他一進包廂開始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笑,讓他渾身不自在。

  「這位是刑警隊李大隊,你應該知道,」程明宇給他介紹桌上的人,眼睛卻一直沒離開他的臉,「那位你應該見過,我們防暴隊的肖政委。」

  「李隊,肖政委,」葉勳打了個招呼,有點煩燥,他不愛應酬,程明宇電話裡只說叫了關所,所以他才開車來,眼下又多了這麼兩位,酒是躲不過去了,他拿過酒杯,「我剛有點事耽誤了……」

  這頓飯吃得很累,這幾位都是領導,葉勳不得不一直陪著喝酒,還得一直傻笑,臉上都僵了。

  「小葉,你要真去了防暴隊,跟著程隊好好幹,我們這幫老東西以前都在一塊混的,我們老被這傢伙看不起,你得爭口氣!」關所喝得興奮了話就開始多,開始進入孔雀開屏狀態。

  「我老麼?我跟你們完全兩輩兒好不好,別總把我劃拉到你們的隊伍裡……」程明宇笑笑,葉勳發現這人喝酒很有技巧,就數他喝得最少,卻沒讓人抓著他把柄,「我在你們面前是小字輩,我還在茁壯成長當中。」

  「這話不應該是我說麼……」葉勳接了一句,沖程明宇舉了舉杯子,「程隊,看在我給你墊底兒的份上,一口解決吧。」

  「好好好!」肖政委樂了,滿面紅光地起哄,他並不瞭解葉勳的底細,但程明宇這是頭一回開口問下面派出所要人,肯定有內情,所以對葉勳他很給面子,「小葉這個頭開得好,一開始就不能被這傢伙壓著!」

  「那這是要壓著我麼,」程明宇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嘴角帶著笑,後半句聲音低了下去,「我還想壓壓他呢……」

  「這得看本事了。」葉勳聲音也很低,放低了杯子跟程明宇碰了碰,然後仰頭一口喝掉了。

  程明宇笑意更深了,他就是喜歡這種時候的葉勳,帶點囂張,一點面子不給他留的樣子,他也一口把杯子裡的酒都喝了,然後轉頭衝著關所:「關哥,這人我是一定要的,你別到時候卡著不放。」

  「放心,一准不攔著,打好包給你送過去。」關所舌頭有點大了,說話也不思考,張嘴就來,每一句都讓葉勳聽得無比彆扭。

  好在這飯沒吃多長時間,十點多的時候程明宇說要走,關所明顯沒喝痛快,還喊著要找地方接著喝,程明宇直接掏了關所的電話出來:「嫂子,我程明宇,我關哥這喝多了……清苑,行,一會肯定把他安全交給我侄子。」

  「你小子學壞了。」關所指他。

  「是是是。」程明宇架著他往外走,葉勳跟在腳步也有些歡快了的李大隊和肖政委後邊,時刻準備著這倆誰歡快大發了好扶一把。

  程明宇對於處理這種事很熟練,把關所往休息室一扔,等著他兒子來接,又打了電話叫了防暴隊的人開車過來把那倆送走,最後把關所從休息室拖出來塞進了他兒子的車裡。

  葉勳一直靠在自己車邊抽煙,看到程明宇走過來也沒動。

  「酒量不錯。」程明宇看著他。

  「還成,」葉勳拉開車門準備走人,順嘴問了一句,「程隊怎麼回去?」

  程明宇把住了車門:「蹭車。」

  「不安全,我喝酒了,」葉勳很乾脆地拒絕了,他不是要躲程明宇,只是沒準兒他一會兒要聯繫柯陽,畢竟現在這些怪事還沒處理乾淨,「我幫你打個車。」

  「怎麼,怕我?」程明宇皺了皺眉,把車門甩上,手越過了葉勳撐在了車身上,「剛吃飯的時候不是還挺囂張的,現在讓我蹭個車都不敢了麼。」

  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剛想說話,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在車頂上拍了一巴掌,聲音很響,他有點想發火地轉過了頭。

  車那邊站了個人,葉勳有些吃驚。

  柯陽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上車。」

  35、男人還是女人

  葉勳看著慢悠悠地從車那邊繞過車頭晃過來的柯陽,除了吃驚基本沒有別的感受了,程明宇反應還算快,在柯陽晃到他身邊的時候,把手從車上拿開了,退了一步。

  「警察帶頭酒駕啊,」柯陽從葉勳手裡拿過了鑰匙,斜眼瞅了瞅程明宇,「大叔蹭車唄,送你。」

  柯陽認識這個人,估計這輩子他都忘不了程明宇這張臉,以及在車裡那段莫名其妙的肌膚相親。

  他蹲飯店門口好幾個小時,早上出門的時候傻三兒提醒過他說是天氣預報說要變天兒,他本著強烈質疑的原則堅持只穿了校服外套,沒想到一向不靠譜的天氣預報居然準確了一回,這幾個小時凍得他都快抖出帕金森了。

  再看到程明宇跟葉勳那種曖昧的動作簡直有點火不打一處來,他的計劃本來是等葉勳把這人打發走了他再哆嗦著出場就行,現在看來他要再不出現,這倆人不定折騰出什麼事兒來。

  「這是你……」程明宇看著一臉冷淡的柯陽,笑了笑,轉向葉勳。

  「我弟弟,」葉勳碰到了柯陽的手,凍得冰涼,再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有點無語,壓低了聲音,「你來多久了?」

  「反正不是剛來,上車。」柯陽的無名火還在熱情地噴發之中,也沒再多說,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

  葉勳回過頭看程明宇:「上車吧。」

  程明宇沒說話,拉開後座就上了車,看著柯陽的後腦勺,弟弟?他之前準備把葉勳要到防暴隊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他的資料,葉勳沒弟弟。

  這孩子跟葉勳的關係一眼就能看出來,脾氣都掛臉上了,不是普通叫聲哥的那種。他看著這個估計得比自己小出一輪的男孩兒,感覺有點摸不清葉勳的想法,他沒想到葉勳會和這樣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小孩兒混在一起,這人口味還真挺特別。

  「弟弟叫什麼名字?」程明宇坐在後邊隨口問了一句。

  「我叫柯陽,」柯陽掃了一眼後視鏡,又特別有禮貌地補了一句,「大叔晚上好。」

  程明宇樂了,往後靠了靠:「我看起來這麼老么。」

  「主要是我還小,管您這樣的都叫大叔,再往上我就叫大爺了。」柯陽又看了一眼葉勳,他對程明宇很明顯地不太友好,但葉勳挺平靜,胳膊撐在車窗上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這弟弟挺體貼啊,」程明宇對柯陽的態度不是很在意,沖葉勳繼續慢悠悠地說著話,「這麼冷的天兒還跑來接你,早知道叫上去一塊兒吃飯了。」

  「不用,我就是怕他把車開溝裡去了。」柯陽能聞到葉勳身上的酒味兒,心裡有點不滿,醫生說了他肩上的傷不能喝酒。

  「沒那麼嚴重,你哥能喝,要他醉,且著呢。」

  「您還是警察呢,觀察力就這麼點,」柯陽斜眼看著葉勳的肩,「他肩上有傷呢。」

  程明宇愣了愣,他還真沒看出來葉勳有傷:「怎麼傷的?」

  「我揍的。」柯陽接了一句。

  葉勳笑了起來,沒說話,還是手撐著頭看柯陽,他覺得這孩子今兒晚上挺有意思。程明宇一直看著他,他才點了點頭:「嗯,讓他拿板兒磚給我拍骨折了。」

  「挺狠。」程明宇笑笑,摸了根煙準備點上。

  「別抽煙,就這麼會您都憋不住麼。」柯陽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反正就是無名火壓不住,平時他跟葉勳也老在車裡抽煙,這會就看程明宇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程明宇手上的煙一直到家下了車之後才點上了,他還想跟葉勳說點什麼,但張了張嘴還是打消了,他不想說句什麼再讓柯陽嗆回來。

  「那事兒明天上班了我給你所裡打電話吧,」程明宇甩上車門,「謝了小兄弟。」

  「不客氣。」柯陽也沒等葉勳出聲,把車就開了出去。

  「你幹嘛呢,」葉勳調整了一下坐姿,點了根煙,「跟誰欠了你三百吊似的。」

  「這人是你領導?上回在車裡跟你瞎玩的就是這小子吧……」柯陽皺著眉,「不像個好人,你跟他扯個什麼勁兒,剛我要不來,你打算怎麼收場啊。」

  「我還處理不了這事麼,」葉勳始終笑著,一點脾氣沒有,「柯小爺這是吃醋還是怎麼了。」

  「我吃個球醋!我……」柯陽被葉勳這句話說得突然有些心慌,自己這表現還真有點像,他拍了一下方向盤,「我就是看這人不爽。」

  葉勳半瞇著眼看他,好一會才伸手在他臉上碰了碰:「在外面等了多久?冷麼?」

  「三個多小時,我就沒回去,」柯陽覺得自己挺傻逼的,嚷嚷了一聲,「我操凍死小爺了!」

  「我不是說了吃完了聯繫你麼。」

  「信不過你,你這人,拿我當小孩兒哄呢,我要不是擔心出事兒,誰給你操這份鹹魚心,對我師父都沒到這份兒上,」柯陽吸吸鼻子,「快一邊兒美去吧你。」

  「你難道不是小孩兒麼,」葉勳把煙頭彈出窗外,「就你今天這出,我還不知道怎麼給程明宇解釋呢……」

  「有什麼好解釋的,不就是你弟來接你麼,」柯陽有點不爽,「他又不是你男朋友,這還管得著了?」

  葉勳笑了笑沒說話,柯陽被他這一笑弄得更不爽了:「怎麼,你還打算跟他發展發展?」

  「這哪有準兒呢。」葉勳笑著回了一句。

  「操!」柯陽剛下去了一點的火又被勾了上來,盯著前面的路罵了一句。

  「操誰呢。」葉勳看著他。

  「你管我呢!」

  葉勳愣了一下,柯陽這火發得有點突然,他有點好笑:「那你管我呢……」

  「小爺才懶得管你,誰樂意管誰管去。」

  車開到葉勳家車庫,倆人都沒再說話,葉勳倒是沒什麼,喝了酒有點頭暈,一直閉著眼養神,柯陽心裡挺不是滋味兒,他搞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一路都在琢磨,越琢磨越覺得自己跟個小娘們兒似的特矯情,沒勁。

  「你今兒晚上住我這麼。」葉勳下車的時候問了一句。

  「不住,我回家去,」柯陽突然有點擔心自己的狀態,悶悶地答了一句,「我不是干涉你的生活,我就是……那人我怎麼看都不順眼……」

  「知道了,」葉勳笑笑,轉身往樓裡走,「沒事兒。」

  「那我走了。」柯陽說了一句扭頭就走,跟逃似的往外竄,有什麼東西梗在他心裡,面對著葉勳的時候他猛地有些不自在。

  「嗯。」葉勳停下了,看著柯陽的背影,等著他轉頭回來。

  兩分鐘以後柯陽回來了,縮手縮腳地一路蹦著過來:「我忘了,丫這個點兒沒車了!」

  「上樓吧。」葉勳樂了,他就知道得是這樣,柯陽身上的錢一般不超過30塊,公車沒了,他要回去就得走路。

  「我睡沙發。」柯陽跟著他跟進電梯。

  「隨便。」葉勳靠在電梯裡,因為喝了酒,電梯往上升時他有點反胃。

  柯陽看到葉勳皺了皺眉,過去拽了他胳膊一下:「難受啊?」

  「還成,電梯弄得有點犯噁心。」

  「你總這麼喝酒麼,上回也喝大了,」柯陽酒量不錯但很少喝酒,就平時跟著師父喝幾口他自己釀的土酒,那玩意兒好喝,但後勁大得很,他一般喝差不多了就不再碰,「你就跟傻三兒似的,喝起來一點不控制,他一碰酒必然喝到滿院子爬才算完……」

  「那能一樣麼,」葉勳笑了,「我這是陪領導喝酒,由不得自己的,再說我也沒喝高。」

  柯陽歎了口氣,有點無奈:「也是,可惜最近咱倆也不換了,要不換過來我幫你喝倒那幫孫子,都給他們弄桌子下邊去。」

  葉勳走出電梯的時候有點小感動,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情緒容易波動還是因為柯陽那種很無意地流露出來的關心,他突然想起了抽屜裡的那張照片。

  柯陽跟在他後邊,等他開門的時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地來了一句:「哥,你說我會不會是喜歡你啊?」

  「我也挺喜歡你啊。」葉勳隨口應了一句開門進了屋。

  柯陽還站在外面沒動,一臉鬱悶地看著他:「我說的是那種喜歡。」

  「嗯?」葉勳正想脫外套,聽了他這話停下了,「哪種,你不是不喜歡男人麼。」

  「所以啊,我這不正納悶兒呢麼,」柯陽苦著個臉過來幫他脫外套,「按理說,我沒什麼理由對那人那麼個德性對不對。」

  「擔心自己愛上我麼,放心吧,哪那麼容易愛上一個人,你只不過是……」葉勳倒在沙發上,摸到了那個罈子,拿起來往沙發邊的地上一放,拿了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了。

  「說話說完啊你。」柯陽等了半天,發現葉勳似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喜歡上了那種感覺,青春期嘛。」葉勳盯著電視,有點漫不經心。

  「您能不能配合點啊,」柯陽對於葉勳的態度不太滿意,站在他面前,擋住了電視,「我這兒鬱悶得一腦袋包呢,合著你是不著急啊。」

  「喜歡上我了有這麼可怕麼,我又不差。」葉勳看了他一眼,嘴角帶著笑。

  「不是這麼個意思!跟你丫說話真費勁……」

  「我的身體。」葉勳淡淡地說了一句。

  「什麼?」柯陽看著他。

  「你喜歡的只不過是我的身體,沒什麼可緊張的。」

  柯陽不太能確定葉勳這句話的含義,只是葉勳已經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打算再就此問題與他繼續探討下去了的樣子,他只得在沙發上坐下,開始自己學習領會。

  好吧,他覺得葉勳的意思其實挺簡單,自己喜歡的不是他這個人,只是喜歡他的身體和他的身體帶給自己的各種前所未有過的刺激和快感。

  這就像一個人不見得會把小黃片正式列為自己愛看的電影類型,但卻無法抵擋小黃片如同一道另類的美味甜點般的誘惑。

  ……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之後,柯陽覺得鬆了口氣,但又覺得哪兒還是不對勁,老覺得按這麼解釋,自己就跟個動物似的,有點太牲口了……

  但葉勳已經站起來進了浴室,洗漱完畢出來之後扔了一句早點睡吧被子自己拿,然後就進了臥室,他連再補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柯陽進臥室拿被子的時候葉勳還靠在床頭玩手機,肩和胳膊都光著露在被子外邊,細膩的皮膚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很有質感,柯陽心裡無端端地抽了一下,立馬覺得自己特別有負罪感,扛了被子就竄出了臥室。

  「誰跟你搶呢急成這樣。」葉勳在裡面說了一句。

  柯陽沒接茬,摟著被子趴在沙發上,腦子裡就轉著一句話,得趕緊找個姑娘談個戀愛什麼的……

  趴了一會他一偏頭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罈子,又起來到廚房拿了兩雙筷子在屋角擺了個井字,再把罈子拎過來放在了中間:「孩子,我知道你鬱悶,其實我也鬱悶,你看,我這不光你這件事,我連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快搞不清了,所以你別出來折騰我……」

  四周很靜,柯陽說完一堆話之後沒看到有什麼異常,他拿不準這孩子是在罈子裡還是在葉勳身上,又轉回臥室看了一眼:「哥,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

  「沒,」葉勳滑進被子裡,露出半張臉看著他,「你煩死了,快睡,有事我會叫你的,英勇的柯騎士。」

  柯陽這一宿睡得不踏實,心裡亂,又老下意識地支著耳朵聽葉勳的動靜,天亮的時候感覺自己跟犁了一宿田似的全身都軟了。

  葉勳開車把他和一袋包子一塊扔到學校那條路拐角,然後飛車上班去了。

  柯陽捧著包子往學校門口走,老遠就看到了傻三兒跟陣兒小北風似地捲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件棉衣,看見他就咆哮:「你一晚上哪兒去了啊你他媽要急死你三大爺啊!」

  「三大爺吃包子不,」柯陽接過棉衣套上,把包子遞了過去,「怕葉勳昨兒晚上出事,就跟他家呆了一夜,家裡什麼情況?」

  「你要完蛋了的情況!」傻三兒拿了個包子往嘴裡一塞,也沒怎麼嚼就嚥了下去。

  「您能一氣兒把話說明白嗎?」

  「昨兒老薑上咱家家訪去了,」傻三兒歇了口氣,又拿了個包子,「你昨兒沒去學校,老薑來找我爹了,長談了他媽倆小時,你回家就直接上護城河自盡吧去你……」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今天還是更新了,明天繼續,但是週二可能會歇口氣兒……

  關於和諧存放地,我覺得我說得很清楚了,為什麼還有妹子說找不到,咳咳。

  在我的專欄,我的晉江專欄裡有鏈接,點一下鏈接就能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是晉江作者專欄的,請看文案上的——》點擊進入作者專欄,點一下,嗖,就進去了,或者直接點一下作者名字,就是美艷的巫哲二字……

  夠清楚了吧,我一般不發郵箱,你們懂的,我是餓死了去冰箱裡拿點吃的都嫌累的主。

  36、大胸美女的情書

  早自習柯陽一向是用來補補瞌睡吃點早餐什麼的,今天沒機會了,他剛進學校就被老薑拎到了辦公室,看著老薑坐在桌子前邊兒慢條斯理一臉享受地喝著姜茶。

  柯陽兜裡還有一個小包子,特別想拿出來先吃了,但眼前這位是老薑,是他們班主任,以威猛嚴肅,嫉惡如仇聞名整個學校,傻三兒看到老薑直接就能走不動道,柯陽還成,但一般情況下也不願意跟老薑正面接觸。

  「柯陽啊……」老薑終於從他的姜茶中抬起了頭,鼻尖被熱氣蒸得通紅,鏡片上也全是白霧。

  「在。」柯陽老老實實應了一聲。

  老薑仰著頭看著柯陽,直到鏡片上的白霧都散去了,他才又說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啊……」

  「我沒什麼事啊,吃了睡睡了吃的。」柯陽手揣在兜裡捏了捏包子。

  「要我說呢,你一慣就是吊兒啷當的樣子,要說成績吧,不怎麼樣,要說出格的事兒吧,」老薑推推眼鏡,盯著他的臉研究了一會,「也不像是會去幹的。」

  「那是,我沒那膽兒。」柯陽趕緊點頭。

  「但是你還是不對勁啊,」老薑搖搖頭,語氣還算挺緩和,「那天上課上一半兒衝出去,昨天曠課一天,你給老師說說,是碰上什麼事了嗎?」

  「哪能,那天是跑肚了,不沖就得拉褲子上……」

  「柯陽!」老薑很突然地提高了聲音一聲暴喝,把柯陽嚇得一個激靈差點跪下去,連周圍的老師也都跟著顫了一下。

  「姜老師,我真沒什麼事,」柯陽小聲說,剛那一下嚇得他把包子捏漏了,「我那天真是拉肚子,我胃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昨天一天你幹嘛去了呢,我問了柯猛,他說你發燒了,」老薑又回到了之前的語調上,「但我去你家了,你叔叔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沒發燒。」

  柯陽被老薑盯著臉上都快燒出洞來了,他抓了抓頭:「我……玩遊戲去了。」

  「柯陽啊,」老薑大概是覺得他這個答案還算靠譜,皺了皺眉開始教育,「你腦子挺管用的,哪怕用十分之一到學習上來,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這段時間你都有點魂不守舍,你這樣下去,還考什麼大學?如果考不上大學,你上個普高有什麼意義,還不如念個中專職高的,出去還有門技術……」

  柯陽被老薑一直念叨到了第一節課上課鈴響了才出了辦公室,在往教室跑的途中把已經被捏扁了的小包子拿出來吃了。

  剛坐下傻三兒就在後邊踢他椅子,他往後靠過去,傻三兒湊過來:「挨頓臭批吧?」

  柯陽把手伸到後面比了個中指:「還成。」

  「好好琢磨琢磨下午回去怎麼給我爹交待吧……」傻三兒拍開他的手趴到了桌上。

  交待,有什麼好交待的,柯陽手托著下巴,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敲著,事兒反正已經扯開了,就算說是去葉勳那裡了,師父也沒什麼好說的,大不了以後不曠課就是了……

  柯陽走了會神兒,伸手到抽屜裡摸書,在一摞書上摸到了一個信封,抽出來一看就愣了,是個粉紅的信封,上面四個很秀氣的字:柯陽親啟。

  「喲,」同桌高燕眼睛很快地掃到他手上的信封,「情書啊柯帥哥。」

  「你寫的吧,」柯陽趴到桌上,臉衝下一隻手開始費勁地拆信,「你說咱倆誰跟誰,你要看上我了,直接說不就完事兒了,還浪費紙張……」

  「別不要臉,姑奶奶看不上你這樣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除了打球不知道別的了,」高燕斜眼鄙視了他一把,「找你這樣的不夠我鬱悶的。」

  柯陽樂了:「燕兒你真給面子,你這樣的姑娘我還不敢要呢,不一留神就有受傷的可能。」

  按實際情況來看,其實柯陽收情書的次數不算多,就如高燕所說,柯陽就知道打球,對女生極其不上心,暗送個秋波什麼的都跟撞牆上了似的,這樣的男生實在不容易讓姑娘能鼓起勇氣來表白。

  柯陽抽出信之後先是看到了粉色的信紙上畫了各種Q版小動物和各種形狀的心形,然後趕緊看了一眼落款,彭娜娜。

  ……彭娜娜是誰?

  柯陽連自己班的女生不熟的那幾個還經常弄錯名字,這個彭娜娜明顯是外班的,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是誰,外班的姑娘,他除了看到梁妮能叫得出名字,別的全都沒注意過。

  這封信很短,一共就三段,第一段寫了自己幾個月來為要不要向柯陽表白而經歷的各種心理鬥爭,第二段寫了柯陽是如何英俊不凡,氣宇軒昂,如果在打球的時候如神兵天降,第三段展望了一下他倆的未來,一起上大學在校園裡漫步什麼的……

  柯陽看得汗都快下來了,拿眼瞅了瞅高燕,這妞高中三年都跟他同桌,從高一到文理分班,他倆都奇跡般地坐在一塊,論關係,那是……鐵哥們兒,他用手指捅了捅高燕的腰:「燕兒。」

  「有屁放,沒屁憋著。」高燕正一邊在桌上假裝認真聽講一邊在抽屜裡看小說。

  「彭娜娜是誰啊?」

  彭娜娜是6班的,跟柯陽他們教室隔著一間,高燕的說法是,那個大胸美人啊,柯陽你有福了……

  柯陽在看小黃片之外的時間裡,沒有特別留意過女生的胸,對於這個形容,他就覺得想冒汗,下午第二節課偏偏還是跟6班一塊的體育課,並且倆班有籃球賽,慣例是男生打女生圍觀,柯陽頓時覺得壓力巨大。

  傻三兒看過那封信之後表現出了極大興奮:「陽哥,要說以前給你寫信的那些個姑娘,跟娜娜一比那真是沒法看了啊,機會啊,把握啊!」

  「把握……不住啊……」柯陽終於在傻三兒的指點下看到了坐在場邊的彭娜娜,胸的確不小,裹在運動服裡挺扎眼。

  「走著!」傻三兒拍了拍他的肩,往球場上跑過去了。

  柯陽沒再往場邊看,就剛掃那一眼,就已經跟彭娜娜對上了,她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柯陽立馬想跑。

  彭娜娜挺漂亮,跟梁妮那種小姑娘的清秀不同,她挺成熟,笑起來也甜……柯陽心裡有點兒亂,想起了昨天晚上給自己定下的找個女朋友的目標。

  他還正在想著這事怎麼能這麼順當,迎面飛過來的球就已經到了眼前,他嚇了一跳,趕緊一低頭躲過了,球直接飛出了底線。

  「操,柯陽你丫夢遊呢!我們的球你躲你妹啊!」有人喊了一句。

  柯陽有點不好意思,原地蹦了蹦跑了過去:「要你妹這麼砸過來,小爺一準兒不躲。」

  這場球一開始打得有點費勁,柯陽他們班有身高優勢,光他跟傻三兒倆人往那一站就差不多能封了籃下,但扛不住彭娜娜一直在邊上尖叫,柯陽好幾次都讓她叫得跟傻三兒撞成一團。

  「我求你了陽哥,不帶這樣的,咱倆配合沒了還打個毛啊。」傻三兒都快無奈了,他們班打6班還從沒有過比分一直落後的。

  「知道了。」柯陽看了一眼計分牌,只差四分,好說。

  半場休息的時候柯陽覺得相比姑娘來說,還是籃球更能讓他全神貫注,他看不得比分落後,一旦投入了比賽裡,彭娜娜的事立馬就被他扔到了腦後。

  直到邊上有人起哄,他才發現彭娜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們班這邊來了,手裡拿著瓶果汁……

  「給。」她把果汁遞到柯陽眼前,帶著笑,很大方地盯著柯陽的臉。

  「……謝謝。」柯陽拿過來也沒猶豫,開了蓋就喝了幾口,然後遞給了邊兒上的傻三兒。

  彭娜娜轉身離開之後傻三兒才小聲說:「你這人怎麼這樣!」

  「哪樣了?」

  「你把這玩意兒給我幹球啊!」

  「每次小爺不都賞你幾口麼,不喝拿來。」

  「能一樣麼,這是人家給你的,靠。」傻三兒翻了他個白眼。

  柯陽往對面場邊看了一眼,彭娜娜已經回到了原來坐的地方,跟幾個女生正看著他笑,他回了個微笑,低下頭整理鞋帶。

  有人在後面踢了他屁股一腳:「你手機剛有短信。」

  柯陽回過頭,高燕拎著他衣服扔了過來,他趕緊掏手機,這個電話只有葉勳會聯繫。

  短信是15分鐘之前發來的,就簡單的一句話:下課給我打個電話。

  柯陽心裡有點不安,拿了手機跑到一邊給葉勳把電話撥了過去,好一會那邊葉勳才接了,聽聲音挺平靜,不像是出了什麼事,柯陽稍微踏實了一些。

  「哥,有事兒?」

  「算不上什麼大事兒,就是有事告訴你一聲,別一會又說我拿你當小孩兒。」葉勳笑了笑。

  「真乖,說吧,」柯陽靠到一棵樹下,身後傻三兒催他上場,他扭頭喊了一嗓子,「先換個人替我,我歇會!」

  「我今天上班的時候無意中看到我胳膊上有個手印,」葉勳喝了口茶,「三根手指印,青了。」

  「我操!」柯陽頭皮一陣發麻,剛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哪邊胳膊?」

  「左邊,」葉勳聽起來倒沒什麼緊張的,「你昨天跟我在一塊,是不是我喝多了犯迷糊撞到哪了不知道?」

  「你自己信麼!」柯陽咬了咬嘴唇,「你不是說你沒喝高麼!再說有我在,我能讓你撞到哪麼,還撞到了都不知道!」

  「你著急什麼……」

  「哥,算我求你了,你一會過來一趟行不,見見我師父。」

  「行。」葉勳回答得很乾脆。

  柯陽自打接完了葉勳的電話就有點煩燥,這事到底該怎麼才能處理掉?那邊彭娜娜的尖叫他都充耳不聞了,滿腔怒火都發洩到了球場上。

  一場球結束之後傻三兒過來摟住他的肩:「人都說彭大美女給你的水裡灌了興奮劑,你今兒也忒生猛了,球都不分就那麼沖。」

  「一會葉勳過來,」柯陽把外套頂到腦袋上擦汗,「今兒你要幫我纏著師父,那事還沒完,他光說了沒用,得有辦法解決,剛葉勳說他胳膊上有個手印……」

  「我靠啊,」傻三兒打了個冷戰,大白天曬著太陽他都覺得全身發冷,「那孩子怨氣重啊。」

  柯涼山打早上起就端坐在院子裡等著柯陽回來了,柯陽這是第二次夜不歸宿,而且還加上了曠課這條,讓他很是頭痛。

  這兩天他身上不舒服,感覺很差,夜裡也睡不著,睜著眼到天亮,耳邊總能聽到有人小聲哭泣和說話。他沒心情多琢磨這是怎麼回事,無非跟老四一家有關係,他現在整個人心思都放在了柯陽身上,他怕出事。

  柯陽帶著葉勳走進院子的時候,柯涼山輕輕地歎了口氣。

  葉勳胳膊上的手印不算深,淡淡的有些發青,像是退得差不多了的胎記,柯涼山仔細看了看,確定這是孩子的手印。

  「孩子還在他身上,你看得到嗎?」柯涼山轉頭看著柯陽。

  「看不到。」柯陽搖頭。

  「葉警官,這事不是想處理就馬上能處理,」柯涼山拿起煙斗抽了一口,「我不瞭解這孩子現在的狀態,冒冒失失處理了,會有什麼後果我不知道,我給你透個底兒,我不會讓柯陽受害,不管什麼樣的事,我都守著這條,您明白麼?」

  「明白。」葉勳笑笑。

  「葉警官,今兒晚就住這吧,我想想輒,你睡柯陽屋裡,也有個照應,那孩子估計是生氣了。」

  葉勳猶豫了一下,他同意跟柯陽過來見柯涼山,只是想弄明白解決這事的大致方向,要讓他住在這兒,他猛地一下無法接受。

  「師父,他不習慣……我那屋亂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柯陽知道葉勳一準兒得彆扭,趕緊蹲到柯涼山旁邊,想找個折中的方法。

  「不習慣?先留著命再說習慣不習慣吧,」柯涼山站了起來,進了廚房,「人死了在哪都習慣了。」

  葉勳有點哭笑不得,這老頭兒說話也不知道是太直了還是成心要膈應一下他,他看了看柯陽:「你師父真會說話。」

  「就那樣,」柯陽推開自己屋的門往裡看了一眼,「要不晚上你忍忍吧,也不是沒睡過我這……」

  「你師父能有招麼?」葉勳跨進了柯陽屋裡,皺了皺眉。

  「總比我有招啊,」柯陽把書包胡亂往床上一扔,想了想又爬上去把書包拽了下來扔到桌上,「我現在是倆眼一抹黑。」

  「喲,」葉勳看到他書包裡露出了一個角的粉色信封,伸手抽了出來,「收情書了?」

  作者有話要說:妹紙們,明天我有事,不在辦公室裡,所以碼字困難,停一天,週三繼續更新,麼麼。

  37、我可能真是喜歡你

  葉勳替柯陽去學校上課也就那麼一兩次,但柯陽挺招女生這點他很清楚,只是從來沒聽柯陽說過學校的事,除了籃球,別的事他從來不提,經常讓葉勳有一種錯覺,柯陽上的是男校……

  現在看著這個粉色的信封,葉勳挑出了個微笑,這讓他總算感覺到柯陽還就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會有女生喜歡,會收到情書。

  「別看……」柯陽過來把情書搶了回去,有點不好意思,胡亂往抽屜裡一塞。

  「漂亮麼?」葉勳笑著靠在書桌邊,「不是第一次收吧,還這麼不適應麼。」

  柯陽想了想,抓抓頭:「漂亮?還成吧,我以前好像都沒見過她……其實也沒收過幾次,傻三兒那的情書都比我多……」

  「傻三兒也不是真傻,」葉勳扭頭看了一眼正在院子裡苦著臉澆花的傻三兒,「就你在這方面好像特別遲鈍,你以前沒有喜歡的女生嗎?」

  「小爺才不遲鈍,小爺是不去想這些沒譜的事兒,沒意思,」柯陽把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牆邊推,騰出塊空地來準備一會寫作業,「再說這位不是我的菜,要一定選的話,我喜歡梁妮兒那樣的……不過算了,傻三兒一直念叨人家呢。」

  「梁妮兒?」葉勳看著柯陽從書包裡往出掏書本,亂糟糟的都捲著邊兒,皺了皺眉,這孩子也太大大咧咧了。

  「嗯,算發小吧,長得就像誰家的妹妹……當然她的確是人家的妹妹,」柯陽拿著化學書,瞪了一會覺得很犯愁,於是又拿起物理接著瞪,「她哥見了傻三兒就想練兩下。」

  「喜歡純情型的啊,給你寫信這個不是麼?」

  「這位屬於噴血型……」

  「性感?」葉勳笑著瞇縫了一下眼睛。

  「嗯……胸……挺那什麼的,挺豐滿……」柯陽扔下物理書,又翻出了數學,瞪得都快哭了也不知道該先寫哪本,都看著心煩。

  「是麼……」葉勳捏了捏下巴,「好看嗎?」

  「好看,」柯陽點頭,決定還是從化學開始,於是又拿起了化學書,想想覺得有點不對勁,抬起頭看著葉勳似笑非笑的臉,把書往桌上一拍,「我靠,你丫繞我呢!你這人怎麼這樣……」

  葉勳終於笑出了聲,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你也太好逗了,我繞你什麼了,都是你自己答的,我就順著往下問。」

  柯陽看著葉勳的臉沒說話,葉勳笑起來很好看,特別是這種開心的大笑時,眼睛瞇成一條,嘴角向上勾著,露出整齊的牙,看上去帶點孩子氣卻又顯得很勾人。

  「怎麼,不服麼。」葉勳拍拍了他的臉。

  柯陽一把抓住葉勳的手,往桌子上一按,葉勳的指尖劃過他手心,就跟直接撓在他心裡了似的,他晃了一下,湊過去在葉勳的嘴角上碰了碰。

  這動作把葉勳都嚇了一跳,這可不是在別的地方,這是在柯陽他家,他師父在廚房裡做飯,傻三兒還在院子裡澆花,葉勳趕緊往後退了退,後背頂在了牆上:「你幹嘛,一會你師父看見。」

  「日……」柯陽的手撐在牆上好一會才輕輕說了一聲,推門出去了。

  葉勳看著他站在院子裡發愣的背影,手指在自己嘴角邊輕輕彈了彈,跟了出去:「不寫作業麼?」

  「一會兒再寫,現在沒靈感。」柯陽沒回頭,他對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茫然,這究竟是怎麼了?

  傻三兒拎著水壺扭頭看了他一眼:「靈感?難怪你見天兒早上去抄作業呢,敢情您哪天也沒碰上靈感他老人家啊。」

  「滾一邊去,有種你明天別抄小爺的。」

  柯涼山做的菜實不怎麼樣,好在做最後一道魚時,柯涼山被隔壁大媽叫出去說了會兒話,魚是柯陽做的,於是葉勳基本上就認準了這一道菜,跟傻三兒一塊兒筷子一直往那盤魚上夾,柯陽倒是沒感覺,筷子的落點分佈的挺均勻。

  柯涼山沒什麼食慾,扒拉了兩口白飯就停了筷子,看著葉勳,也不說話,目光也不挪開。葉勳被他看得菜放嘴裡都不好意思嚼了:「大叔,怎麼了?」

  「我家柯陽,給你添麻煩了。」柯涼山歎了口氣。

  「爸,」傻三兒斜了他爸一眼,「您快別沒話找話了,這哪兒跟哪兒啊……」

  「你閉嘴!你陽哥那條魚還堵不上你嘴麼,」柯涼山瞪他,然後又轉向葉勳,「你別介意。」

  「大叔,真沒事兒,」葉勳被柯涼山這種正式而客氣的語氣弄得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這種事誰也沒盼著,碰上了解決就是,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說也是柯陽一直照應我,真沒添麻煩這一說。」

  「柯陽這孩子呢……」柯涼山又看著柯陽,柯陽不知道他師父想表達什麼,也不抬頭,只管低頭吃飯,柯涼山又歎了口氣,「別看年紀小,其實挺懂事兒,比一般孩子省心,我看著他長大,最清楚了,就是有些有點強。」

  「師父吃飯。」柯陽夾了塊魚扔到他碗裡。

  「是挺懂事的。」葉勳點頭,柯涼山沒再動筷子,他也只好停下。

  「我看得出你是個好人,」柯涼山自顧自地往下說,「以後……多關照著點柯陽,有什麼事兒幫著他點,這孩子跟我吃不少苦,平時他有什麼事兒也不愛說,盡悶在心裡了,你擔待點……」

  葉勳越聽這話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得繼續點頭,又瞟了一眼柯陽,很想問他你師父這唱的是哪出。

  「人家警察叔叔第一次上咱們,怎麼也算客人,」傻三兒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您這幹嘛呢,是要把我陽哥嫁過去還是把人家娶過來啊,讓人家好好吃頓飯能不能行啊……」

  這句話讓柯陽差點一口湯噴到桌上:「你丫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師父,您也別說了,趕緊吃飯,這事解決了咱爺幾個好好吃一頓放鬆放鬆,現在一個兩個都說胡話了。」

  柯陽洗完碗回到屋裡的時候,葉勳已經把他的床收拾整齊了,卷在床上的衣服都放到了衣櫃裡,他看著自己突然變得空無一物的床有點不好意思:「你肩傷沒好,等著我弄啊,一會再傷著。」

  「沒那麼嚴重,再有幾天就差不多好了,」葉勳指了指床,「柯小爺,這是我的勞動成果,您好歹保持一段時間,整天睡在衣服垛子上很舒服麼?」

  「遵命,」柯陽往床上一躺,叉個大字,「哥,幫個忙。」

  「作業自己寫。」葉勳想也沒想就回答。

  「靠,」柯陽坐起來,慢吞吞地走到,「你不是吧,剛我師父還說讓你幫著我點兒……」

  「我還想問你呢,你師父怎麼了?突然說這些東西,」葉勳坐到柯陽身邊,看著他無精打彩地翻開書準備寫作業的樣子有點想笑,「不會真是打算把你嫁給我吧?」

  「你倒是想,」柯陽樂了,「怎麼不得是我娶你啊,媳婦兒。」

  「喲,志向挺遠大,」葉勳站了起來,繞到他身後,手輕輕在他脖子上捏了捏,順著胸口一路滑了下去,「你打算怎麼娶啊?」

  「葉警官……」柯陽感覺到葉勳的頭髮從他耳後掠過,心裡一陣狂跳,直接往前撲到了桌上,「我還要寫作業……」

  葉勳發現其實柯陽寫作業的時候挺認真的,那種專注的樣子跟平時不太一樣。葉勳靠在床邊玩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何超瞎聊。

  聊得快沒什麼可說的時候,葉勳收了手機,看上去柯陽的作業也差不多了,按他的習慣,複習這類的活動應該是不是會進行了。

  小東下個月回國你知道吧?何超的最後一條短信讓葉勳愣了愣,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又確定了一遍才回了過去,不知道,跟他已經沒聯繫了。

  那他回來說聚,要是叫你,你去麼?

  去,為什麼不去。

  放下手機葉勳有點煩燥,加上不能洗澡,全身都有點不對勁,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柯陽把作業寫完了轉身過來跟他說話,才算是被轉移了一些。

  「跟誰聊了一晚上呢,」柯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漱睡覺,過了十點他就犯困,「滴滴滴個沒完。」

  「男朋友。」葉勳笑笑。

  柯陽聽到這話突然有點不是滋味兒,看到葉勳臉上捉弄的笑容時,又猛地鬆了口氣,他回身把桌上的書本都往書包裡塞:「你真他媽沒勁。」

  葉勳沒說話,看著柯陽出去洗漱,一會又轉了回來,站到他旁邊幫他把衣服脫了:「睡覺,你睡裡邊兒。」

  「怎麼,不高興了?」葉勳往裡挪了點地方。

  柯陽把燈一關跳上了床,躺著老半天也不吭聲,葉勳轉身往牆那邊側過去的時候他才說了一句:「我可能真是喜歡你,別再拿這種事兒逗我了,不好受。」

  葉勳沒出聲,閉上了眼睛。

  傻三兒在屋裡玩遊戲,也沒用耳機,開著音箱掃射,聽得柯陽心煩,跳起來衝進傻三兒屋裡:「你丫找抽呢,換耳機!」

  再回來的時候安靜多了,柯陽躺上床,聽著身邊葉勳均勻的呼吸聲,忍不住轉身摟了過去,貼在葉勳身後。

  葉勳沒動,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很輕地歎了口聲,這細微的聲音讓柯陽心裡有點不踏實,摟在葉勳腰上的手緊了緊。

  本以為自己這麼貼著葉勳,肯定又得想入非非,沒想到沒多一會他就跟著葉勳的呼吸睡著了。

  柯陽起床不需要鬧鐘,只要聽到師父掃院子的聲音之後再瞇瞪一會就可以起了。但今天有點不同,他倒還是跟平時醒的時間差不多,但院子裡很安靜。

  他支起身體從窗簾縫裡往外看了一眼,地上有落葉,師父今天沒有起來掃地。

  葉勳還在睡,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套上外衣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傻三兒的窗戶,這廝還睡得香,正吧唧嘴呢。

  他又轉身走到了師父屋門前,剛要敲門,卻覺得有點不對。

  師父平時都鎖門,只要他在屋裡睡覺,就一定會鎖門,但這會兒門卻沒鎖,只是虛掩著。

  「師父……」柯陽在門上敲了兩下,推開了。

  屋裡沒有人。

  床上收拾得很整齊,柯陽過去摸了一把,感覺是昨兒晚上就沒有人動過,他有點兒不安,轉身想去問傻三兒的時候,隨意地往桌上掃了一眼,愣住了。

  桌上放著那個師父一直藏得不見蹤影的紫檀盒子,下面還有一張紙條。

  一種強烈的恐懼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拿起紙條的時候手抖得很厲害,上面是師父的筆跡,字跡很潦草,像是寫得很急,內容也很簡單,兩行。

  第一行只有四個字,去找吳顯。

  第二行是一個地址,沙河本市的一個小區。

  柯陽感覺到一陣涼意從腳底升了起來,師父可能出事了。他捏著紙條,打開了那個紫檀木的盒子,發現裡面只有那張照片,原來放在裡面的銅鑰匙不見了。

  柯陽弄不清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從屋裡出來,想看看院子裡有沒有什麼別的異常。

  剛跨出屋門,就聽到了關著的院門外傳來一串清脆的鈴聲,似乎是有人搖著鈴從胡同裡經過,柯陽猛地跳起來衝了出去。

  拉開院門的時候一陣寒風刮了過來,捲著細小的沙,打在臉上有些生疼。

  柯陽顧不上這樣,往鈴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這大概是他長這麼大,看到過的最讓他震驚和絕望的場面。

  胡同裡飄滿白幡,飄蕩著的影子從他身邊不斷掠過。

  柯涼山夾雜在白影中,還穿著昨天的衣服,身影卻已經變得透明。

  「師父——」柯陽聲音顫抖著衝他大喊,心一下涼到了冰點,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柯涼山的身影頓了頓,慢慢回過了頭,嘴微微地張開,像是想要說什麼,卻被另一個黑影一卷,慢慢變得模糊。

  柯陽看清了他身邊的那個影子,心裡抽得一陣疼痛,他幾乎立刻確定了這就是那天他在胡大爺家門後看到的人,憤怒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我操你個王八蛋!」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借維護之名大行抽搐之道,讓我非常無奈……我知道很多妹子打不開頁面,進不了,有些進來了也留不上言,我這裡能看到的評我都盡量回了,回留言也很費勁,聽說有很多妹子用電腦留的言被刪了……我對天發誓那不是我幹的,我是為了看留言堅持日更的老黃牛,那是餓了……

  這章放進存稿箱時我會默默祈禱它能正常發出來的,阿門。

  38、師父失蹤了

  葉勳從床上直接跳到了地上,牽動了肩上的傷,疼得他吡了吡牙,也沒顧得上穿衣服,就穿著條柯陽的球褲,光著上身跑了出去。

  天還只是濛濛亮,一陣寒風刮過來,葉勳感覺身上凍得有些發疼。

  柯陽站在院子門口,葉勳跑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全身都在顫抖,眼睛發紅地盯著胡同口的方向,葉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空蕩蕩的胡同裡靜得讓人不舒服。

  「柯陽。」葉勳伸手碰了碰柯陽的胳膊。

  柯陽突然猛地往前衝了出去,葉勳嚇了一跳,趕緊追了過去,一把摟住了他,左肩的傷讓他根本使不上什麼勁,柯陽輕易地甩開了他繼續往前衝,葉勳只能用右手拽著他的手:「你幹什麼!」

  「我師父……」柯陽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

  「傻三兒!」葉勳拉不住柯陽,只得沖院子裡大喊了一聲。

  傻三兒衝了出來,他睡得正香的時候聽到外面的聲音,剛坐起來就聽到了葉勳在喊,他比葉勳穿得更清涼,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內褲加一雙拖鞋。

  「陽哥你幹嘛!」傻三兒一出院子就看到柯陽已經把葉勳甩開正往胡同口跑,根本沒有理他。

  他罵了一句我操,撒丫子就追了過去。柯陽平時沒有傻三兒能跑,特別是短距離靠暴發力的這種,如果他先跑,30米距離之內傻三兒可以輕鬆地追上他。

  但今天傻三兒明顯感覺柯陽速度驚人,他差點拉了大腿筋才在快到胡同口的地方攆上了柯陽,也顧不得別的,直接飛撲過去,從後邊把柯陽按倒在了地上。

  「放手!」柯陽掙扎的力量很大,回手就掀得傻三兒一晃。

  葉勳追了過來,對著柯陽的腰就是一腳,勁不大,但踢得很準,柯陽被踢得半邊身子都又疼又酸,傻三兒看準機會壓了上去,胳膊肘頂在柯陽的肩上:「陽哥你怎麼了!」

  柯陽的臉上沾了灰,趴在地上不動了,過了一會,眼淚從眼角無聲地滑了下來,他聲音無力地顫抖著:「我操他娘個逼啊……」

  「先把他弄回去。」葉勳在邊上說了一句,早起鍛煉買菜買早點的人已經開始出現在胡同裡,他們仨這樣子實在有點引人注目,特別是他跟傻三兒,一個半裸一個大半裸的。

  「我爸呢!我操!我爸呢!」傻三兒從柯涼山的屋裡跑出來,看著蹲在院子裡的柯陽,慘白著一張臉喊著,「陽哥我爸呢!」

  「我不知道……」柯陽低頭盯著地上的土,眼眶發紅。

  「昨兒晚上還好好的啊!吃了飯還上我屋吡兒了我一頓才走的啊!」傻三兒撲到柯陽面前扳著他的肩狠狠地晃了幾下,喊得都有點變了調子,「怎麼現在人不見了!我爸呢!柯陽你看到什麼了!你說話啊我操!」

  「我說了不知道!」柯陽一把推開了傻三兒,他心裡像海嘯一樣,拍得他無法呼吸。

  他沒有辦法回答傻三兒的問題,師父去哪了,他不知道,他看到的場景明確地向他傳達著一個信息,師父死了,那是只有人死了被帶走的時候才會有的白幡和影子……但是師父如果是死了,屍體呢!他沒有看到屍體,師父留下了盒子和字條,看起來更像是離開了。

  可如果只是離開,那怎麼解釋他看到的東西?

  這短短的十幾分鐘發生的事讓柯陽頭痛欲裂,身體始終在顫抖。

  「你看到什麼了!老子問你看到什麼了,你他媽傻了嗎!」傻三兒從早上醒來看到柯陽的表現時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現在終於爆發了,對著柯陽的臉掄了一拳。

  「操!」柯陽沒防備,被傻三兒掄倒在地上,抬起腿對著傻三兒的胸口就蹬了過去。

  這一拳打在他臉上很疼,但這疼痛卻讓他感覺自己被拉回了現實,他害怕那種界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的窒息狀態,他需要一個能讓自己清醒過來的方法。

  傻三兒被他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很快彈了起來,撲了過去。

  葉勳繞過兩個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人,去屋裡穿上了外套,又過去把院子門關上,然後進了柯涼山的屋子。

  除去桌上放著的盒子和那張紙條,屋裡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傢俱什麼的都很舊,但收拾得很乾淨。葉勳看了看紙條,開始在屋裡仔細檢查。

  看得出柯涼山過得很節儉,衣櫃裡的衣服很少,都很舊,床下塞了些木板和鞋,葉勳看了一圈,沒什麼特別的。

  他想了想,開始在屋子裡的地板上輕輕用腳敲著,敲到牆角的一個小櫃子旁邊時,覺得聲音有點發空,又蹲下用手敲了敲,接著他把櫃子推到了一邊,露出了一個用木板蓋著的洞。

  讓葉勳失望的是這下面什麼都沒有,但他伸手摸了摸,有些地方有灰,有些地方沒有,這裡面曾經放過東西,但已經被人取走了。

  葉勳回到院子裡,柯陽和傻三兒已經結束了戰鬥,倆人躺在地上喘氣,都是一身的土,傻三兒身上跟斑馬似的。

  「穿衣服去吧。」葉勳皺皺眉。

  傻三兒沒說什麼,爬起來就回了自己屋,門關上沒一會,葉勳聽見屋裡傳出他壓抑著的哭聲。

  「字條是你師父寫的嗎,能確定嗎?」葉勳在柯陽身邊蹲下。

  「能確定。」柯陽瞪著眼看天,眼角還有淚跡。

  「你們老師的電話號碼給我,我給你倆請假,」葉勳回屋裡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回所裡一趟,查一下這個地址和這個人,你倆在家呆著。」

  「嗯。」柯陽坐了起來,看上去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柯陽,答應我件事。」葉勳看著他的臉。

  「我不會出去的,你那邊有消息了再說。」柯陽扯著嘴角笑了笑。

  「嗯,」葉勳在他頭髮上抓了抓,「你剛看到你師父了?」

  「看到了,他被帶走了。」柯陽眼神有些飄,眉頭擰在了一塊。

  「等我電話。」

  葉勳趕到所裡的時候遲到了半小時,好在關所這會一般是關著門在辦公室裡吃早餐,他彎著腰從窗戶下面溜了過去,跑進辦公室的時候腰還沒完全直起來就看到了坐在他位子上抽煙的程明宇。

  程明宇一看他這樣子就樂了:「你上學那會也這樣吧。」

  「你在這兒幹嘛?」葉勳脫口而出,正坐在一邊吃包子的秦偉迅速轉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有點吃驚葉勳對程隊說話這麼不客氣。

  「路過,本來想找老關,他那屋一股韭菜味兒,受不了……」程明宇笑笑。

  葉勳皺皺眉,看了一眼秦偉手上的包子,秦偉馬上舉起了手裡的包子:「我這個是豆沙包。」

  「吃東西了沒,一塊吃點。」程明宇站起來,這話聽起來是在詢問,但態度卻不是。

  「去吃韭菜盒子吧。」葉勳轉身往外走。

  韭菜盒子葉勳並不會真吃,他受不了那個味兒,他坐在早點攤的桌子前,看著程明宇慢條斯理地折騰面前的那碗豆腐腦。

  「程隊有事?」葉勳想快點把他送走,回去查資料。

  「你有事?」

  「今兒我巡邏。」

  程明宇從隨身帶的包裡抽出一個檔案袋遞給他:「填一下表,下個月過來,要考試……就十天左右時間了,你那個傷能行嗎。」

  「考試內容有什麼。」葉勳動了動肩,感覺問題不是很大。

  「也沒什麼,筆試面試體能。」

  「那沒問題。」葉勳低頭喝豆漿。

  「葉勳……」程明宇停了一會,似乎有點猶豫,「那天那個小孩兒……」

  「我弟弟。」

  「只是弟弟麼。」

  葉勳放下豆漿,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來,抬起眼看著程明宇:「你非得拉著我不放麼?是弟弟還是情弟弟跟程隊有什麼關係?」

  「別這麼說,」程明宇笑了起來,往後靠了靠,看著葉勳臉上冷淡的表情,覺得自己有點上桿子找虐的意思,但偏偏又很享受,「我很少對一個人這麼上心。」

  葉勳笑了笑,瞇縫著眼:「程隊,我已經不會對誰上心了,你別白費勁。」

  程明宇沒說話,盯著葉勳看了半天,站了起來:「注意你的肩,下個月考試別的內容都好說,走個過場就行,體能是實打實要過的。」

  吳顯這個人確有其人,現居地住址也能對得上號。

  葉勳看著屏幕上這個叫吳顯的人,看起來很普通,要說柯涼山雖說是個半仙兒,給人的感覺卻真有那麼幾分意思,這個吳顯就不同了,就跟工廠裡下了崗的普通工人沒什麼區別。

  這人也還真就是個工人,鍋爐工。

  葉勳在屏幕上輕輕敲了一下,柯涼山為什麼要叫他們去找這個人?

  「小葉葉,」秦偉走過來湊到他邊上看了一眼,「領裝備去……這誰啊?」

  「幫朋友查的,」葉勳關了電腦站起來,「走吧。」

  今天關所不用車,他倆開著車去巡邏,坐在車裡葉勳給柯陽打了個電話,柯陽的聲音還算正常,就是有點有氣無力。

  柯涼山對於柯陽來說,就是父親,葉勳並不善於安慰人,面對突然以這種方式失去了父親的柯陽,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問了一句:「還好吧。」

  「嗯,剛給傻三兒買了點吃的,」柯陽吸了吸鼻子,「我有點擔心他。」

  「我巡邏完了就沒事了,」葉勳看了一眼秦偉,秦偉立刻衝他打了個OK手勢,他笑笑,「一會我就過去,你倆在家等我。」

  「小葉葉,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麼事了,」秦偉開著車在路上轉悠,「有什麼要幫忙的你言語一聲,哥肯定沒二話的。」

  「有點事,不過不是什麼大事兒,忙完就完,你別操心了。」葉勳揉揉額角,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沒底,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秦偉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最近臉色不好,你注意點兒吧,這陣還總病,現在還受傷,明天讓我媳婦兒給你燉點湯得了,補補。」

  「謝了,偉哥,」葉勳拍拍秦偉的肩,「真謝謝。」

  「你還是別謝了吧……」秦偉對於葉勳嚴肅認真地說出這個稱呼有些無奈。

  葉勳到頂針胡同的時候基本是中午了,他順道帶了點吃的打包了,雖說肯定誰也沒胃口,可還是多少得吃點。

  胡同裡很安靜,除了倆老太太坐在自家院子外面曬太陽聊天再沒有別人,這個點都上班上學去了,柯陽家的院子也很安靜,葉勳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柯陽拿了張躺椅在院子裡靠著,眼睛閉著。

  聽到聲音柯陽才慢慢睜開了眼睛:「你帶吃的了?」

  「嗯,你這兒幹嘛呢。」葉勳把吃的拎進廚房,往傻三兒屋裡看了一眼,沒看到人,估計是在床上窩著了。

  「曬曬小爺的肚皮。」柯陽笑笑,一臉倦容。

  「吃點東西?」葉勳在躺椅扶手上坐下,看著柯陽心裡有些心疼,這還是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要承擔的東西是不是有點太沉重了。

  「嗯,得把傻三兒弄起來也吃點,」柯陽又閉上了眼睛,「哥……」

  「嗯?」

  「我以前看到東西,聽到聲音,各種各樣的怪事,從來都沒害怕過,就是覺得很煩,」柯陽的眉頭輕輕擰著,「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害怕,我怕我師父回不來了,我怕傻三兒出事,我怕沒法給我大哥二哥交待……」

  「柯陽,」葉勳彎下腰輕輕在他臉上摸了摸,「再可怕的事,也是可以一步一步解決的。」

  「我怕你也會出事。」柯陽睜開眼睛,握著他的手。

  「要出事兒早出了,不用等到現在,」葉勳看著柯陽有些焦慮的眼神,心裡一陣發軟,「你不是說我有閻王范兒麼,我還沒怕過什麼呢。」

  柯陽沒說話,定定地看著他,抬手扳住了他的肩,湊過來吻在了他唇上,只是輕輕一碰,卻讓葉勳有些眩暈,第一次有了情慾之外的另一種感覺。

  39、解決掉那孩子

  柯陽本來想吃點東西就馬上出發去找吳顯,但傻三兒狂哭了一通之後趴床上睡著了,他不想弄醒他,也不想扔他一個人在家:「等傻三兒醒吧。」

  「嗯。」葉勳坐在院子裡的石桌上,雖說陽光挺好,鋪滿一身,但從石桌上透過來的一陣陣涼意還是能滲到他身體裡。

  「我以前從來沒聽師父提過吳顯這個人,」柯陽靠在躺椅上輕輕晃著,半瞇著眼盯著太陽,直到眼前什麼也看不清了才轉開了頭,「也沒聽說師父有什麼師兄弟……再說他就是蒙事兒的,也不可能拜什麼師啊……」

  「之前你師父有什麼異常表現嗎?」葉勳想拿煙,看了看自己腳下的一堆煙頭手又停了,但沒幾秒又還是從兜裡掏出了煙點上了。

  「異常?沒有……」柯陽想了想,慢慢坐直了身體,看著葉勳,「我就覺得昨天他吃飯的時候說的話有些不合適,就像是……」

  「交待後事?」葉勳幫他把話補完了。

  「是的,」柯陽咬咬嘴唇,頹然地倒回椅子裡,鼻子有點發酸,「我要是早注意到這個就好了,至少他出事的時候能在邊上。」

  「別傻了,你師父如果是有計劃的,不會給你機會守著他。」

  兩人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又陷入了沉默,葉勳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倆人都原地蹦了一下,被嚇一跳。電話是秦偉打來的,嘴裡還吃著東西:「小葉葉,明天有個會,防扒宣傳的那個事,你早上能來所裡吧?」

  「能,這事不是說下月麼,怎麼提前了?」葉勳皺皺眉。

  「今兒來了個報案的,說是包在公車上被偷了,結果詳細一問,這姐姐是在等車的時候把包從車窗甩上去占座,結果上了車發現包沒了,」秦偉一個勁樂,「當公車是她們學校校車呢……關所覺得反扒教育刻不容緩哪!」

  「知道了……」

  「那你先忙你的,有事兒言語,別跟哥哥客氣。」

  葉勳掛了電話有點感慨,如果真把自己的事告訴秦偉,他打算怎麼幫忙呢?

  傻三兒一覺睡了快三個小時,最後是因為把臉埋在了枕頭裡喘不過氣兒來憋醒的。柯陽和葉勳都還在院子裡坐著,地上一地的煙頭,看到他走出來,柯陽過來捏了捏他肩膀:「怎麼樣?」

  「好著呢。」傻三兒笑笑,柯陽臉上的疲憊和被他藏著的焦慮讓他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能表現得太慫了,畢竟這事兒還沒弄明白。

  「餓麼?吃點東西,葉勳買吃的了。」柯陽扭頭進廚房。

  「謝謝葉哥,」傻三兒跟在柯陽後頭,看到葉勳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耽誤你上班了。」

  「不叫警察叔叔了麼。」葉勳笑了笑。

  「……剛突然想起來差輩兒了。」

  傻三兒沒什麼味口,他心裡像堵了一塊巨大的黑心棉,噁心,透不過氣來,壓抑得很,但還是接過柯陽遞來的盤子吃上了。

  烤肉,這要擱平時,三盤都不夠他吃的,今天吃了半盤就差不多了。他把盤子放回廚房,看到灶台的時候想到他爹平時就在這炒菜也要氣沉丹田拿好架式的樣子,心裡有點難受,趕緊轉身出去了:「是要去找那個人嗎?」

  葉勳按地址開車過去找吳顯的時候,考慮過要不要把警服換掉,但想想又算了,但當他一身警服敲開吳顯家的門時,裡面開門的人顯然被嚇著了,退了一步才開口說了一句:「警察同志……有事?」

  開門的是個女人,看年紀應該是吳顯的妻子,葉勳掃了一眼屋裡:「這是吳顯家嗎?」

  「……是的,他不在家,您有什麼事嗎?」女人很緊張,一個警察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外,身後還跟著倆人高馬大跟打手似的年輕人,怎麼看都有點像犯了事由警察帶著來指證同案犯的架式。

  「他在哪呢?我有事找他……您別緊張,是私事,是他一個朋友托我找他有點事。」葉勳對於自己每次穿著制服出來找人都要反覆強調是私事有些無奈。

  女人抬手也不知往哪兒指了指:「在單位鍋爐房呢,今兒他值班。」

  吳顯單位很大,鍋爐房位置挺隱蔽,打聽了半天才算是找到了。

  「吳師傅有人找!」一個工人沖裡面喊了一聲,聽到裡面有人應了一聲之後又打量了一下他們幾個才轉身離開了。

  吳顯從鍋爐房裡走出來的時候還穿著工裝,手裡拎著把鏟子。

  葉勳看到他的時候心裡有些吃驚,人是跟照片上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照片上那種老實木訥一點也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中帶著沉穩的感覺,無端讓人覺得這人可靠。

  「來了。」吳顯一開口就讓他們愣住了。

  柯陽頓了頓,把準備好的開場白換成一句:「吳叔您知道出什麼事了嗎?」

  「你是柯陽吧,」吳顯沒多說話,盯著柯陽看了一眼,轉身往裡走,「進來說話。」

  「老柯說了你們會來,」吳顯進了鍋爐房就坐下了,也沒招呼他們,幾個人只得自己找地方坐,他看了看葉勳,「我看看你胳膊上那個印子。」

  吳顯連這個事都知道,一定跟師父的關係不淺,柯陽很急,但吳顯不急不慢的樣子,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看著吳顯。

  「不算晚,」吳顯用手指在葉勳胳膊上點了點,「不算晚……」

  「柯涼山讓我們來找您,」葉勳收回胳膊,他知道柯陽和傻三兒現在心裡最著急的事,沒有問關於這個手印的問題,而是問了柯涼山的事,「看來您對這事兒也知道得不少,您知道他人哪去了嗎?」

  「走了。」吳顯很簡單地回答。

  「走了是什麼意思?」傻三兒忍不住了,站起來走到吳顯面前,「我爸好好地沒事走哪兒去啊?」

  「我看到……」柯陽皺著眉,不知道該怎麼措詞,「我爸……算是吧,至少是這個身體的……我看到他了,跟我師父一塊……吳叔……」

  「就是被他帶走了,」吳顯打斷了柯陽的話,但對這個話題似乎不願意多提,只是很簡短地一句帶過,「他破壞了老四的計劃,老四當然要帶走他。」

  「我操!」柯陽按不住火,一腳踢翻了身邊的一張凳子,火不知道往哪發才好了,只得瞪著吳顯,「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娘個逼的!」

  葉勳伸手按了按柯陽的肩膀,眼睛還得盯著也一樣火冒三丈了傻三兒,怕他再折騰一下把人鍋爐房拆了,他轉頭看著吳顯:「什麼計劃,怎麼破壞?柯涼山說要解決那孩子的事,意思就會破壞了老四的計劃嗎?」

  「老四一直等著這孩子醒過來好繼續他的計劃,」吳顯轉過身盯著身後的一排儀表,「孩子的媽媽一直想把孩子叫醒回到他本來的身體裡,在這一點上他們目標一致了,只不過最終目的不同……」

  「您的意思是因為柯涼山要解決掉這個孩子,所以老四急了,就帶走了他?可一個死了的人能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帶走一個大活人麼?」葉勳把柯陽按回椅子上。

  「死人?」吳顯笑了笑,轉回頭來,「什麼是死人,什麼是活人?判斷生死的界線在哪裡……年輕人,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想明白的,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我能做的,只是老柯交待的這一件,就是把跟著你的這個孩子送走。」

  「那您不怕自己也出事兒麼。」柯陽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吳顯冷笑了一下,臉上表情很淡:「這要看自己的心了,老柯心裡有愧,才會讓人有機可乘,所謂魔由心生……你們也不要再多問了,我知道的就這些,那個孩子的事,我挑好日子會去找你們。」

  吳顯沒有再跟他們說下去的意思,盯著鍋爐開始發愣,沒多一會居然睡著了。

  從吳顯那裡出來之後,一路上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去找吳顯,他們都抱著一絲希望,想要從他嘴裡打聽到柯涼山的下落,沒想到一無所獲。

  「至少那個孩子有可能可以解決掉了。」傻三兒躺在後座上,腳踩著車窗玻璃。

  「嗯,能走一步是一步。」柯陽點了點頭,眼睛看向窗外,他一直擔心葉勳的安全,而且……也許這個孩子解決了,師父就能回來吧,儘管他覺得這種想法有些幼稚,卻只能繼續這樣安慰自己。

  柯陽轉過頭,葉勳正在開車,臉上很平靜,柯陽喜歡從側面看葉勳,他的側臉看上去很溫和,那種讓人踏實安心的溫和。

  「在吳顯聯繫我們之前,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葉勳沉默了一會開了口,「你倆明天照常去上課,下班我會過來……柯大叔的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見到屍體人就沒死,就這麼簡單。」

  一到家傻三兒就鑽回了自己屋,開了電腦開始玩遊戲,聲音開得很大,一片撕殺震天。

  葉勳靠在廚房門框上看柯陽做飯,居然還圍了個圍裙,上面的圖案是Hello Kitty

  「這是誰買的?」葉勳有點想笑。

  「什麼?」柯陽舉著鏟子回過頭來,「圍裙麼?傻三兒買給小爺的生日禮物,有創意吧,只許我做飯的時候用,我師父想用都不行。」

  「看著真賢惠。」葉勳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柯陽正往鍋裡倒油,手猛地抖了一下,半壺油都下了鍋,他趕緊用鏟子往出弄:「你快一邊呆著去行麼,沒見過你這麼能添亂的!」

  「我給你打打下手吧。」葉勳笑笑。

  「去給小爺洗倆盤子。」

  「遵命。」

  柯陽其實沒什麼味口,跟葉勳倆人在廚房忙活的感覺很美好,卻依然因為總想到師父做飯時的樣子而有點難受,他隨便炒了幾個菜,葉勳端出去放在了客廳裡。

  「傻三兒吃飯!」柯陽喊了一聲。

  傻三兒屋裡還是殺聲一片,估計是沒聽見,他只得進屋去叫。傻三兒眼睛盯著屏幕,手裡的鼠標舞得上下翻著花,鍵盤也被拍得唏哩嘩啦跟要散架了似的。

  「殺完這幾個就來,一分鐘。」傻三兒把音箱聲音關小了。

  「嗯,一分鐘不過來我抽你。」柯陽轉身準備出去。

  「陽哥,」傻三兒又把音箱開大聲了,盯著屏幕叫住了他,「有個事兒問你。」

  「什麼事兒?」柯陽被音箱裡亂七八糟的聲音吵得腦漿子都快沸騰了,要擱平時他早上去踹傻三兒了,但今天卻沒有,傻三兒心情不好。

  「你……」傻三兒手裡動作沒停,看上去殺得很專注,「喜歡葉勳吧?」

  「什麼?」柯陽頭皮炸了一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喜歡葉勳?」傻三兒終於放下了鼠標,轉過了頭。

  「怎麼突然想到問這麼一句……」柯陽腦子裡有點亂,今天的事很多,他完全沒有多餘的空間來思考該怎麼應對傻三兒的問題。

  「中午你倆在院子裡……我看到了。」傻三兒把音箱關了,屋裡瞬間一片安靜。

  「你不是睡覺呢麼?」柯陽汗都下來了,說完這話就有點後悔,這等於直接承認了。

  「是要睡來著,不是想去廁所麼,剛想出去就看見了,我就回床上了,憋著尿睡著了。」

  「憋得難受吧……」柯陽實在找不著可說的話了。

  「……還行,睡著了就沒感覺了,」傻三兒被他帶著也跑偏了,「要擱小時候估計就得尿床了……」

  「改天兒在你屋放個尿盆兒吧……」柯陽說著就往門外走。

  「不至於,我要那玩意兒幹嘛,」傻三兒說到一半發現有點不對,愣了一下才又把之前的話題找了回來,「柯陽,我問你話呢!」

  「問我什麼了?」柯陽歎了口氣,腦袋頂著牆,「葉勳是吧……是,我喜歡他。」

  「……哦。」傻三兒站起來,把電腦關了,也沒再說別的。

  「完了?」柯陽有點沒反應過來。

  「完了,就問問是不是,」傻三兒看他一眼,眼神裡有點小小的鄙視,「看把你緊張的,汗都噴了。」

  「噴你一嘴,」柯陽鬆了口氣,他真有點怕傻三兒撲過來晃著他肩問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喜歡一個男人之類的話,「我以為你打算聲討我呢。」

  「多大點事兒啊,咱倆什麼關係,你什麼樣我都沒多餘的話,」傻三兒拍了拍胸口,「葉勳挺好的,只是……」

  「嗯?」

  「我就這麼一說,你聽聽就得了……我就覺得他這人……有點淡。」

 

  40、正面交鋒

  葉勳要回家住,柯陽沒同意,師父莫名其妙消失了的事還沒弄明白,這種情況下,他實在經不起再出什麼事了。

  「那我回家拿換洗衣服總成吧?昨天就沒換,快瘋了,我還要洗個澡。」葉勳有點無奈,但看著柯陽的眼神,又還是妥協了。

  「我陪你回去拿。」柯陽語氣很堅決。

  「讓傻三兒一個人呆著麼?」葉勳有點猶豫。

  「現在跟這事唯一沒有直接關係的就是他了,他現在情緒還算穩定,」柯陽看了一眼傻三兒房間的窗戶,那小子遊戲又打上了,他進屋把手機放到傻三兒面前,「我陪葉勳回家一趟,有事打他電話。」

  「嗯,」傻三兒拿過手機揣到兜裡,「你倆小心點……不能再出事兒了。」

  葉勳的車開得挺快,柯陽把車窗開了一條縫,冷風從縫隙中刮進來,吹得臉上疼得有些發木。葉勳把窗關上,他又很快地打開了:「我吹會兒,腦子不夠用了。」

  「想也沒用,我們知道的就這麼多,只能耐下心來等著。」葉勳沒再關窗,只是把拉鏈拉到了頭。

  「還兩天週末,到月末了,我大哥二哥要過來看師父的,」柯陽閉著眼,「我該怎麼跟他們交待?師父除了買菜和接了活的時候偶爾會出去,平時就沒有不在家的,我怎麼給他們解釋?」

  「到時候再說,還兩天呢,沒準就這兩天事兒就解決了。」葉勳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他話說得挺淡,可心裡跟柯陽一樣沒底兒,這事兒如果到時沒解決,鬧大了不知道怎麼收場。

  家裡一切平靜,葉勳開窗通了會兒風,又進浴室洗了個澡,現在肩好了不少,像洗澡這種沒有太多高難度動作的活動,他已經不需要人幫忙。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柯陽進了浴室:「大冷天兒的,隔一天沒洗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這麼洗完了全身癢癢你給我撓麼……」

  葉勳沒理會他,進臥室拿衣服。

  轉出來剛從臥室往客廳走了一步,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汗毛都豎了起來,打了個哆嗦。屋裡暖氣兒挺足的,他穿得也不少,這種從腿上向上,由內往外透出來的寒意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坐在沙發上愣了一會,覺得有些不對勁,迅速地把褲腿往上提了提,一眼看過去之後整個都人僵住了。

  右腳踝上有一個清晰的手印。

  柯陽正閉著眼把水溫調高了把頭埋在噴頭下邊沖得舒服,浴室門突然被推開了,嚇得他把嘴裡含著的一口水嚥了下去差點嗆著。

  再回看到葉勳皺著眉站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安,他心裡一沉:「怎麼了?」

  葉勳衝他抬了抬腿,他一低頭就看到了那個手印,也顧不得自己還光著身子,直接一身水沖進了客廳。

  臥室門口蹲坐著一個孩子。

  這是柯陽第一次看到孩子,之前他見過各種各樣的東西,好看的不好看的,嚇人的不嚇人的,但從沒看到過這樣小孩子,他站在客廳中央,身上有些發毛。

  這孩子的身影有些模糊,樣子並不嚇人,可無端端就讓人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孩子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像上回那樣跑掉,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你到底要幹什麼?」柯陽往前走了一步,這孩子身上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讓他心煩意亂,「想要這個身體嗎?對不起,我不可能給你,你要恨誰,就去恨你爸!」

  小孩兒還是看著他,眼神有些空洞,看得人渾身不舒服,柯陽剛要開口繼續說的時候,他突然抬起手往柯陽身後指了指:「要他……」

  這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有些尖銳而又沒有音調起伏的童音透著一絲陰冷。

  柯陽回過頭,看到了在他身後站著的葉勳。葉勳沒有看到那個孩子,手裡拿著條浴巾正要過來,聽到柯陽的話,又看到了他臉上不同於平時的表情,葉勳停下了。

  「能看到嗎?」柯陽問他,聲音裡有些緊張。

  「不能,」葉勳沒動,往臥室方向看了一眼,「在哪?」

  「你臥室門口,」柯陽回過頭,那孩子依然還在,只是換了個姿勢,由蹲坐變成了跪坐,像是隨時要爬過來的樣子,柯陽皺著眉,「他現在要的是你的身體。」

  葉勳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眉毛一揚,帶著幾分不屑地說了一句:「那要看本事了。」

  柯陽沒想到葉勳會這麼回答,驚出了一身冷汗,葉勳也太囂張了!

  屋裡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哭泣聲,聲音很大,直刺耳膜,柯陽被這聲音震得太陽穴都有些發痛,葉勳皺了皺眉,抬手摀住了耳朵。

  他聽到了這一聲帶著淒厲哭腔的尖叫。

  孩子並沒有像柯陽擔心的那樣撲過來,而是迅速轉身爬進了臥室,然後消失了。

  柯陽在原地站了快有30秒才從剛才的聲音裡回過神來,跟著跑進了臥室,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

  「走了?」葉勳耳朵還有些嗡響。

  「嗯,」柯陽揉了揉耳朵,拿過葉勳手上的浴巾圍到腰上,「你聽到了?」

  「聽到了。」

  「哥你不能這麼說話,你這是找麻煩呢!剛要是那孩子衝過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以後不能這樣了,這不是人,這是個滿心都是怨恨的鬼啊……」

  葉勳笑了笑,倒在沙發上:「知道了。」

  柯陽蹲在他身邊,看著他腳踝上的那個手印,有些發黑,不像胳膊上的那個,是青的,這一次顏色深了不少,他咬咬嘴唇:「吳顯也不知道要挑個什麼日子……」

  這一夜柯陽都睡得不踏實,一閉眼就是飄滿白幡的胡同和師父半透明的身影,要不就是晃動著葉勳身上的手印,心裡一陣陣發慌。

  天還沒亮他就已經瞪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愣了。

  看樣子葉勳睡得還行,能聽到他就在自己耳邊的均勻呼吸。柯陽轉過頭,看著面衝他還睡著的葉勳,伸手在他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想起了傻三兒的那句話,有點淡……

  淡?的確是。

  柯陽覺得葉勳對他自始至終都有點淡淡的,他對自己很關心,但在兩人的關係上,始終都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哪怕是自己說出了喜歡這樣的話,他也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

  這讓柯陽有點鬱悶,想起了葉勳抽屜裡的那張照片。

  他又伸手在葉勳的鼻尖上碰了碰。

  「還想摸哪?」葉勳突然開口,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我操,你醒著呢!」柯陽趕緊把手縮回來,有點尷尬,大清早地對著個男人出神還被人家發現了這種事就跟扒女澡堂子摔個大馬趴一樣讓人臉紅。

  「這一夜就沒怎麼睡,你翻身多少次我都知道。」葉勳笑了,眼睛還是半瞇著。

  「我以為你睡得挺好呢,」柯陽翻了個身面衝上,腿弓起來,想想又樂了,轉頭看著葉勳,「你沒偷摸碰我吧?」

  葉勳沒說話,手直接摸了過來,指尖在他肚皮上劃了一下,順著就往下邊去了:「那會摸著沒意思,現在摸摸還行。」

  「靠,」柯陽身上一陣發緊,趕緊抓住葉勳的手,翻身背衝著他,「別鬧,一點當哥的樣子都沒有……一會上課該打瞌睡了。」

  這一天一切按部就班地開始,葉勳把柯陽和傻三兒扔到學校門口,然後去上班。柯陽咬著一袋牛奶跟傻三兒一塊往教室晃,剛跨進教室就聽到有人起哄,柯陽有點莫名其妙,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覺得形象挺美好,沒什麼可哄的。

  「哎喲喂……」傻三兒突然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衝他座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柯陽叼著的牛奶差點掉了,他桌上放著一個粉色的飯盒,飯盒上還紮了個蝴蝶結……他迅速退出教室,往6班教室那邊看了一眼,果然,彭娜娜正靠在走廊欄杆上衝這邊笑,看到柯陽看見她了,還很大方地抬手揮了揮。

  「靠。」柯陽趕緊扭頭進了教室,這是要幹嘛?

  「愛心早餐啊,快打開讓我開開眼,以後看上帥哥了也照樣兒來一份。」高燕一看到柯陽過來了,立刻搓著手準備欣賞飯盒裡的內容。

  「可別,」柯陽不太習慣全班都盯著他樂的這種場面,趕緊坐下了把飯盒塞進了抽屜裡,「這事兒不能幹,你爺們兒會被你整死的。」

  傻三兒突然從後座探過半個身子,摟著他的肩,沒等他反應過來,飯盒已經被傻三兒掏了過去,然後轉眼間就拆了蝴蝶結給打開了,接著就是一聲大叫:「我——操!」

  彭娜娜這種性感型的美女,看表面還真不像是能弄出這麼一盒子小白兔蛋糕的人。

  高燕都看呆了,半晌才說出一句:「我滴個天喲,娜娜還有這個手藝啊……我沒戲了,這難度也太大了點……」

  兔子小蛋糕一共11個,柯陽一個沒落著就被前後左右的人一搶而光,一個兩個跟被餓了十天半個月似的,吃得一點不含糊。

  「不是,」柯陽有點發蒙,轉頭看著高燕,「她這什麼意思啊?」

  「高調宣佈你倆好上了唄,」高燕把蛋糕嚥下去,拍了拍胸口,「真好吃。」

  「好上了?我什麼時候跟她好上了?」柯陽嚇了一跳,他雖然動過找女朋友的心思,也覺得彭娜娜的確挺漂亮,可真真兒沒把這倆事往一塊想過。

  「您沒拒絕吧?」高燕斜眼看著他,「娜娜屬於主動型的,不拒絕人家可不就上了。」

  「我日,」柯陽趴到桌上,相當無奈,「這種事難道還得找著人家說,不行您不是我的菜麼?我沒回應不是很明顯是沒戲麼……」

  「真好吃啊……」高燕沒理他,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胖死你。」

  「愁死你。」

  中午放學的時候傻三兒還在睡,他趴桌子上睡了一上午了,柯陽想叫醒他,猶豫了一下又算了,反正他倆中午也不回家。

  睡覺和玩遊戲是傻三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幹的事。

  柯陽手揣在兜裡晃出了教室,在去買東西吃之前他還有件事兒要做,他要去找彭娜娜把事說清楚,這麼下去他可扛不住。

  但他晃到人家教室門外時才發現人家班還沒下課……

  6班的教室在最把邊兒的位置,別的班學生下課不會經過,所以柯陽往那兒一杵顯得無比扎眼,教室裡早就盼著下課正東張西望的人在他還沒來得及溜開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他。

  高三是最受罪並且無聊的一年,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刺激到大夥兒緊繃著的神經,像談戀愛這種在高三階段被嚴令禁止卻又屢禁不止的事最受歡迎。

  彭娜娜在一片低笑和議論聲中也轉過了頭,一看到他,臉上立即浮起了一絲微笑。柯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僵在那,一種強烈的倒霉催的感覺油然而升。

  講台上的老師忍了一會,衝他喊了一句:「柯陽你在這晃什麼晃!」

  「我散步……」柯陽迅速轉身往樓梯跑了下去。

  到了樓下,他下意識地想摸根煙,手都伸到兜裡了才想起來這是在學校,只得蹲在花壇邊想著該怎麼辦,是在這等彭娜娜還是乾脆讓高燕幫自己帶個話算了。

  想著想著就串了頻道,轉到那孩子身上去了。

  那位就是正主了,這個身體本來的主人,柯陽皺了皺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事實他無法迴避也很難面對。

  可現在最可怕的不是這個孩子跟他誰才是柯陽的問題,而是因為師父的定魂鎖讓那孩子無法拿回身體,他的目標已經換成了葉勳。

  他捏捏眉心,極力地不去想像葉勳的身體被搶走的情形,想到這一點他就有些手腳發麻。

  「在等我嗎?」彭娜娜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柯陽面前,柯陽這會再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嗯,是有事,」柯陽站了起來,起身的過程中目光不小心從彭娜娜豐滿的胸上掠過,心跳有點加速,他趕緊轉開頭,「是這樣的……」

  「一塊吃飯吧,邊吃邊說,」彭娜娜打斷了他,指了指後門,「那邊新開一家麵館,貓耳朵做得特別地道,去嘗嘗吧。」

  「我還得幫柯猛帶飯……」柯陽覺得彭娜娜嚴重誤會了他的意思。

  「吃完給他帶點唄。」

  柯陽為了避免誤會加深,沒有跟彭娜娜並排走,而是跟個打手似地尾隨在她身後走出了後門,可剛一出去彭娜娜就停下了,他抬頭一看,立馬扭頭就想往回走。

  41、照片上的另一個人

 

  17中就前後倆大門,前門臨著大街,表面上看起來挺有樣子的一所中學,特別是新修了那個能把校門擋掉一半的大牌樓之後,特別能迷惑人。

  但後門就不同了,後門是小街,各種小吃遊戲廳什麼的髒亂差一條街,柯陽不太願意出後門。倒不是他嫌髒嫌亂,而是後門斜著對過去是一所職校,一水兒男生,沒事就跟後門這堵著,調戲姑娘和挑事兒是他們的主要活動內容。

  按說中午還算是消停,得到下午放學的時候,這種活動才會達到高潮。

  但今天柯陽點兒背,在彭娜娜停下的同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街邊面沖這邊蹲了四個人。

  這幾個人他都不認識,但見過,知道他們都是職校的學生,要按出鏡率來算,他們幾個是常年守在17中後門的人裡出鏡率最高的幾位。

  本來這幾位守在這裡對柯陽沒什麼影響,他們還不至於見了人就找麻煩,但柯陽看出點不對勁來,彭娜娜一出現在門口,這幾個人就站了起來開始往這邊走。

  「找你的?」柯陽站在彭娜娜身後。

  「回去回去回去,」彭娜娜轉過身推著他就往學校裡走,語氣裡有點慌張,到最後直接小聲喊了起來,「跑跑跑跑跑……」

  柯陽被她這一連串很有節奏感的跑加上連推帶搡的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很配合地回頭跑了幾步,但也就是幾步,還沒邁開了呢,就聽到身後彭娜娜尖叫了一聲,他趕緊回頭。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叼著煙的人一把抓住了彭娜娜的頭髮,直接往後用力一拽,把她拽得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地上,她估計是摔得不輕,按著頭罵了一句:「盧志軍!你有病吧!」

  「你就是喜歡這小子?」盧志軍斜眼看著柯陽。

  柯陽皺了皺眉,有點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回身走了過去。

  一個人擋到了他面前,也不說話,鼻孔衝他噴著氣,柯陽想也沒想一伸手把這人往邊上一推了踉蹌:「您讓讓。」

  柯陽把彭娜娜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已經知道情況不太妙了,小聲說了句去叫柯猛,然後拉著她的手往校門裡一甩,彭娜娜反應挺快,順著勁撒丫子就跑了。

  盧志軍罵了句,操!手裡的煙往地上狠狠一砸就想追,柯陽跨了一步擋在了他面前。盧志軍沖得有點猛,臉差點貼到他鼻子上:「操你大爺!」

  「我大爺不好這口。」柯陽笑了笑。

  盧志軍沒多說話,揚手就是一拳砸了過來。

  柯陽一直盯著他肩膀,剛一看到他肩膀抬了抬就已經低下了頭,這一拳掄了個空,接著盧志軍就感覺自己的肚子上挨了一下,正好打在胃上。

  他退了兩步,一陣想吐的感覺湧了上來,他看著柯陽,眼睛裡有火星子崩了出來,這小子居然沒有回他一拳,而只是伸手推了他一把!

  柯陽不想惹麻煩,這一下沒太使勁,如果是一拳直接搗過去,盧志軍這會就該捂著肚子蹲下了。

  但盧志軍現在的感覺就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挺威風地砸出一拳,沒想到對方的回應只是輕描淡寫地推了他一下!

  「小子,別跟我在這裝逼,」盧志軍在學校裡也不太敢繼續有太大的動作,只得咬著牙瞪著柯陽,「動老子看上的妞,你是美大發了你。」

  柯陽想說這是一個誤會,又想說我真沒看上彭娜娜,但猶豫了一下只是笑了笑,沒說話,他也有脾氣,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想跟這人廢話。

  「笑你媽逼啊!」盧志軍剛想過來,身後有人拉了拉他,校警捧著個飯盆過來了。

  幾個人靜靜地站著,看著校警一臉滿足地看著飯盒裡的菜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就跟這兒是一團空氣似的,美不滋兒地走遠了。

  「沒事我走了,沒吃飯呢。」柯陽聞到了菜香,有點餓了。

  「小子,挺囂張,」盧志軍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挺厲害,柯陽都怕他一口氣兒倒不過來背過去,他笑了半天才突然冷了臉,「老子看上的妞還沒人敢碰的!」

  柯陽就煩有人跟他裝狠,特別是為了個姑娘裝狠這種事,在他看來相當無聊,他手往兜裡一揣:「小爺就碰了,怎麼著?」

  「你等著!」盧志軍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了,「今兒你別想站著回家了!」

  「等你媽逼!」柯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接著一張散了架的椅子擦著柯陽的胳膊飛了過來,摔在盧志軍腳下。

  柯陽嚇了一跳,回頭看到傻三兒一臉怒氣,甩著膀子橫著就過來了,他有點哭笑不得,壓低聲音:「你丫是不是想砸我砸偏了……」

  「偏你媽逼!」傻三兒就跟沒聽懂他話似的順著又罵了一句,這兩天本來就一肚子煩燥無處發洩,這會兒這算是找著個口了。

  盧志軍指著傻三兒:「想一塊送死是吧,老子成全你。」

  「沒錯,你三大爺現在想死想得不行,您快行行好唄!快指死我吧!」傻三兒一臉不屑,他平時沒這麼狂,碰上這種事一般會找機會跑掉,像這樣迎著槓上去的柯陽還真沒見過幾次。

  盧志軍還想說什麼,那邊吃飯的校警終於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端著飯盒衝他們喊開了:「你們幾個幹什麼的!不是本校的學生都給我出去!出去!那倆你們哪個班的,別讓我去找你們班主任!」

  柯陽轉身摟過傻三兒的肩把他往回拽,傻三兒很不情願地掙扎了兩下才慢慢跟著他轉了身,盧志軍在身後扔下一句放學我等你們,然後也轉身出了後門。

  「傻三爺,您今兒挺生猛啊……」柯陽拍拍傻三兒的背,看到了從一邊跑過來的彭娜娜,突然想起自己剛跟盧志軍說過的話,猛地覺得有點胃疼。

  「正想找地兒洩火呢,操,」傻三兒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狠勁,「一會放學怎麼辦?」

  「跑唄,您不是一向跑得虎虎生威麼。」柯陽樂了。

  「滾你丫的。」

  這飯也沒吃成,彭娜娜從前門出去買了點包子回來,仨人坐在操場邊上吃。好半天彭娜娜才說明白了她跟盧志軍是怎麼回事兒,就跟爛俗的電視劇似的,盧志軍每天尾隨她回家已經很長時間了,在她明確拒絕之後尾隨得更起勁了,並且宣佈彭娜娜是他女朋友。

  「他怎麼知道你喜歡柯陽?」傻三兒皺著眉。

  「……這事怪我,」彭娜娜咬著嘴唇,「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昨天讓他逼得實在沒辦法,就說我喜歡柯陽,讓他別再煩我了。」

  傻三兒嗆了一下,梗著脖子把包子嚥下去:「你確定你說的是你喜歡柯陽,不是你跟柯陽好?」

  「確定,」彭娜娜揉了揉被盧志軍拽過的頭髮,「我沒那麼傻逼……對不起啊柯陽……」

  「沒事兒,」柯陽坐在地上低頭吃包子,「反正小爺已經認了,他愛怎麼折騰隨他便。」

  傻三兒扭頭看了一眼他,想說什麼又沒開口。

  「我說柯陽,你今兒找我就是為這事兒吧?拒絕我?」彭娜娜在柯陽身邊蹲下看著他,柯陽臉上很平靜,她最喜歡的就是他臉上這種淡淡的什麼都不太在乎的表情。

  「嗯。」柯陽笑笑。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傻三兒到學校前後門都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跟柯陽說:「那逼真叫上勁了,前後都是他們學校的人。」

  「嗯。」柯陽趴在桌上。

  「你們怎麼辦啊?要不要我一會去你們家讓你叔來接你們?」高燕碰碰柯陽的胳膊。

  一提到師父,傻三兒立馬沒了聲音,柯陽心裡揪了一下:「不用。」

  「那你打算怎麼辦?」

  「跟教室裡呆著。」柯陽抱過一摞書墊在臉下邊開始睡覺。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柯陽不會真的就在教室裡呆著,他的確是不想跟盧志軍把事兒鬧大了,他現在沒精力玩這些,不過辦法還是有的……

  葉勳開著車到17中門口的時候剛到放學的點兒,學生正陸續從校門裡走出來,他掃了一眼校門外或蹲或站的幾個人,看上去都是普通高中生的樣子,但他還是能看出來,這幫人衣服裡都揣著東西。

  真能惹事。葉勳歎了口氣,摸出手機,上面有一條柯陽的短信,哥,來學校接我們,別換警服,有點小麻煩。

  他撥通了柯陽的電話:「出來吧,前門。」

  掛了電話之後他打開車門下了車,點了根煙靠在車頭看著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很快注意到了一身警服一直盯著他們看的葉勳,開始有些不安,往校門旁邊的超市那邊移動了一些。

  太嫩了,葉勳有點想笑,他見這種學生混混見多了,平時都叼得二五八萬的,別說警察盯著看了,大多數看到路過的警車都能退幾步,廢物。

  柯陽和傻三兒帶著個女孩兒出來的時候,那幾個人動了動,像是想上前,但發現柯陽他們直接衝著警察去了,又停下了。

  「我同學……彭娜娜,」柯陽指了指彭娜娜,幫她拉開了車門,「這是我哥。」

  「哥哥好,給您添麻煩了。」彭娜娜嘴很甜地叫了一聲,坐到了後座上。

  葉勳看了柯陽一眼,嘴角帶著絲微笑,柯陽繞過他身邊往另一邊上車的時候,他笑著小聲問了一句:「就是她吧?」

  「……嗯。」柯陽悶著聲音應了一聲,沖傻三兒揮了揮手,「你坐前邊兒。」

  葉勳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彭娜娜,長得挺漂亮,身材的確挺惹火,穿著校服都沒能遮住。

  「葉哥今兒晚上還是住我們家吧,」把彭娜娜送回家之後傻三兒說了一句,「回家不安全。」

  「好,」葉勳點了根煙,在吳顯解決那孩子之前他的確也不打算回家住,他膽兒再大也不會去冒這樣的險,再說他也不放心在這種時候讓這倆半大小子自己在家呆著,「今兒這是碰上情敵尋釁滋事了?」

  「可別提了,陽哥太風流。」傻三兒一放鬆就開始貧。

  「滾一邊兒去。」柯陽伸手從葉勳兜裡掏了煙點上。

  「不過以後盧志軍應該消停了,操,葉哥你真拉風,你該開警車來,」傻三兒樂了,他一想到剛才盧志軍臉上的表情就覺得挺解氣,「不過陽哥,這麼一來,在別人眼裡你跟娜娜就算是坐實了。」

  「我自己知道就行,管別人那麼多呢。」

  「你就這點招人喜歡,」傻三兒把車窗打開了一點,扭頭沖葉勳笑笑,「你說是不是,葉哥。」

  「沒錯。」葉勳點點頭。

  晚飯還是柯陽做,葉勳跟傻三兒在院子裡玩飛行棋,輸了的到廚房裡跟柯陽說一句,小的給您請安,大爺您辛苦了。

  葉勳第四次跑進來請安的時候,柯陽實在繃不住了:「你丫怎麼能黑成這樣,你好歹讓傻三爺過來給我請個安啊!傻三兒在小爺這兒就沒贏過一回……」

  「我當鍛煉身體吧。」葉勳笑笑,又轉身出去了。他長這麼大沒玩過這麼二的遊戲,現在耐著性子全是因為這倆孩子現在緊繃著的神經讓他擔心。

  「小勳子。」柯陽在廚房裡喊了一聲。

  「喳。」葉勳進了廚房。

  「把本大廚的菜端屋裡去。」

  柯陽變著花樣做了幾道菜,中午沒吃舒服,晚上得補補。傻三兒這兩天沒怎麼好好吃飯,這會終於覺得有點餓得難受了,低頭開始猛吃。

  「我以前一直覺得你說會做菜是吹的,」葉勳慢悠悠地夾了一筷子回鍋肉,「真沒想到。」

  「你要愛吃,以後天天過來吃,他肯定願意給你做。」傻三兒百忙之中抬頭說了一句。

  葉勳看了柯陽一眼,笑了笑:「我愛吃黃花魚。」

  「記著了,明天做。」

  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幾個人都沒提柯涼山的事,但柯陽的目光好幾次都在葉勳挽著袖子的胳膊上掠過,那個手印還在,梗在他心裡堵得慌。

  「我洗碗。」傻三兒吃完飯之後很麻利地開始收拾。

  葉勳往椅子上靠著,想摸根煙出來,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拿出來看了是個陌生號碼,他想了想,對這個號碼完全沒有印象:「你好。」

  「葉勳?」那邊問了一句。

  葉勳的呼吸有一瞬間的靜止,這聲音像一道電流穿過他的身體,他吸了口氣才慢慢應了一聲:「是。」

  「我呂東。」

  「你回來了?」

  「嗯,你換了號一直聯繫不上你,這幾天又忙,剛給何超打了電話才要到你號碼,」呂東的聲音很輕鬆,透著愉快,「你小子早知道我回來了吧,也不主動聯繫一下。」

  「我也忙,再說上桿子給你打電話我多沒面子。」葉勳笑笑,夾著煙一直沒點。

  「週末聚聚吧。」

  「好。」

  「咱倆都多久沒見了,要不今兒晚上先出來一趟得了,省得聚的時候沒法好好說話。」

  42、小爺認了

 

  葉勳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要單獨出門,柯陽肯定會不放心。

  呂東讓出去聊聊他應該拒絕的,應該拒絕。但他沒有,他甚至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葉勳看著站在院子裡抽煙的柯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其實呂東對於他來說,只是停留在很多年前記憶深處並不起眼的一頁,如果沒有特別提起,他已經不記得。

  可當被揭開時,又發現這個人和那些事都還像昨天一樣嶄新。

  他對呂東應該已經沒有當初那種感覺了,但想見見他的慾望還是很強烈,他走到院子裡,站在柯陽身後:「柯陽……」

  「要出去?」柯陽回過頭看他,剛他接電話的時候柯陽就已經看出來了,這電話不是一般朋友打來的。

  「有個朋友從國外回來了,約了一會見一面。」葉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個申請夜裡出門的小孩兒一樣跟柯陽解釋,似乎並不單純是因為怕他擔心。

  柯陽叼著煙轉過身看他,半天才把煙頭吐到地上:「晚上還回麼?」

  「當然回。」葉勳愣了一下,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了,回到屋裡穿了外套準備出門。

  「別開車了,」柯陽還站在院子裡,「要回的時候打車,或者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你沒本兒,柯小爺。」葉勳笑了笑,從兜裡掏出車鑰匙扔給柯陽。

  「那打車,你肯定得喝酒。」柯陽接過鑰匙拿在手上輕輕地一下下拋著,他聽到國外的朋友幾個字的時候就立馬聯想起了上回燒掉的郵票和抽屜裡那張照片。

  這個人在葉勳心裡的地位讓他有些不是滋味兒,但他什麼也沒多說,葉勳年紀比他大,做事也比他穩,這種私事他也沒什麼理由去多嘴。

  「我回來之前給你打電話。」葉勳想說什麼,最後也什麼都沒說,拍了拍他的肩出去了。

  傻三兒手上沾滿了洗潔精的泡沫從廚房裡跑了出來:「你就讓他去了?一個人?」

  「難道我還跟著嗎,」柯陽看著他的手,「他見朋友,我上桿子跟著算怎麼回事……」

  「要出事兒了呢?」

  柯陽咬了咬嘴唇,往石桌上踢了一腳,吡著牙蹦了兩下:「出事?他自己都不怕出事!他要不出一次事他都不知道厲害!真當自己是他媽閻王呢!」

  「您真放得開。」傻三兒斜眼瞅了他一下。

  柯陽沒說話,在院子裡蹲下了,點了根煙卻沒抽,就那麼夾著,盯著煙出神。

  「想什麼呢你?」

  「我沒問他約在哪兒了,」柯陽彈彈煙灰,「想跟著去也沒招。」

  傻三兒轉身回廚房:「一會我洗完碗你陪我玩會CS吧。」

  傻三兒CS水平不怎麼樣,柯陽在自己屋裡都光聽他喊了,後邊兒!門那邊門那邊!我操我沒看到!我被閃了!這裡這裡!我操被爆了!干死丫的!

  柯陽讓他喊得腦漿子炸著疼,扔了鼠標跑到傻三兒屋裡掐著他脖子一通晃:「你丫能不能安靜點,喊得我都快他媽痿了!」

  「你玩個CS還能勃著玩麼,」傻三兒寧死不屈地從嗓子裡繼續擠著喊,「您是得憋成什麼樣了啊!」

  「來來來,」柯陽樂了,拽著傻三兒胳膊把他往床邊拉,「小爺今兒就讓你見識見識究竟憋成什麼樣了!」

  「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這位爺……」傻三兒被柯陽直接掄到了床上,抓了個枕頭捂著腦袋。

  「晚了!」柯陽跨到他身上一屁股坐他腰上。

  「啊……」傻三兒擂著床板喊了一聲。

  「喊毛啊。」

  「斷了操……」

  「小爺沒使勁呢!你什麼腰啊!」

  「那兒斷了。」

  「滾你丫的……」柯陽倒在床上,踹了傻三兒一腳。

  「你擔心吧?」傻三兒從枕頭下邊飄出來一句。

  「嗯,」柯陽笑了笑,「這不廢話麼。」

  「你是擔心跟著他的那孩子還是擔心他跟別人好啊?」

  「……都有。」

  傻三兒翻了個身嘿嘿笑了一會,坐起來在柯陽腿上拍了拍:「真這麼喜歡他啊?」

  「不知道,我以前也沒喜歡過誰啊,」柯陽抓抓頭,「反正就是特別擔心他,怕他出事,看到他跟別人近點吧,我就不舒服,沒事也總想著……這是吧?」

  「必須是,」傻三兒歎了口氣,「跟我對妮兒那是一樣一樣的啊。」

  「……操。」

  柯陽手機響的時候,還差15分鐘12點,他幾乎沒等鈴響完第一聲,就接起了電話:「回來了?」

  「來接我。」葉勳的聲音挺清晰,應該沒喝太多酒。

  柯陽從傻三兒的床上跳了下來,葉勳現在的狀態自己打個車回來應該沒問題:「出什麼事了?你聽著沒喝大啊?」

  「沒出事兒,」葉勳慢悠悠的,聲音有點懶,「說話還行,走路看不清道兒了……」

  柯陽的無名火有點往上竄,衝著電話不太客氣:「你倆十歲麼,加一塊都快五十的人了,喝酒非喝成這樣才算完啊!說地方!」

  那邊報了個地址,離柯陽這不是太遠,看來葉勳挑地方的時候還是考慮了回來的問題,只是有點奇怪,那地方是大排檔,葉勳居然會在那種地方喝酒。

  柯陽開著車找到地方的時候,葉勳正坐在路邊大排檔的破椅子上,看到他下車了也沒動。倒是旁邊坐著的一個人站了起來,看起來還算清醒,起碼人家站起來之後還能走過來。

  「柯陽吧,我叫呂東……真不好意思,他不叫我送他回去,非說讓你來。」呂東看到柯陽一身校服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有點吃驚,他沒想到來接葉勳的會是個學生。

  柯陽看清了這人的臉,心裡抽了一下,就是照片上跟葉勳一塊傻笑的人,沒太大變化。

  「沒事兒,我收拾他。」柯陽笑了笑。

  葉勳看上去沒喝太多的樣子,眼神很清醒,柯陽走到他面前:「怎麼著,走嗎?」

  「走。」葉勳笑了,這笑容看上去很平常,柯陽卻看見了他眼睛裡的一絲落寞。

  這讓他突然有點心疼,把葉勳從椅子上拽起來的時候有點想摟住他的衝動。

  「你打車走吧,我要弄他回去。」柯陽把葉勳塞進車裡以後看著還站在一邊的呂東。

  「嗯,我打車就行,」呂東猶豫了一下,他不能判斷柯陽和葉勳的關係,「他……心情……」

  「知道了,」柯陽打斷了他,拉開車門又扔下一句,「你甭管了。」

  呂東笑了笑,看來跟他想的差不多:「你別誤會,我們就是很久沒見了喝個酒。」

  「我沒誤會,」柯陽上了車,隔著車窗補充了一句,「有些事兒我不是很清楚,不過看這架式,你以後離他遠點。」

  「好。」呂東愣了愣,點點頭,轉身一個人往相反方向走了。

  「柯小爺你真拽。」葉勳在一邊輕輕笑了起來,頭靠在車窗上說了一句。

  「你閉嘴!」柯陽扭頭衝他喊了一嗓子,葉勳沒再出聲。

  快開到家的時候,一直閉著眼的葉勳才開了口:「車停一下。」

  「想吐?」柯陽把車停到路邊。

  「呂東是我高中同學。」葉勳把車裡的暖氣開大了,再把車窗開了一條縫。

  「嗯。」柯陽從他口袋裡把煙摸出來點了一根遞過去。

  葉勳抽了口煙,慢慢吐出來,眼睛一直看著窗外:「我倆是很好的朋友,鐵子……真正意義上的鐵子,沒有任何別的關係。」

  「嗯。」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葉勳瞇縫著眼,手裡的煙抽了一口之後就沒再碰,就那麼燒著,「我一開始沒打算讓他知道,他不是,我怕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柯陽手握著方向盤,掌心有點出汗,他一面很想知道葉勳的過去,另一方面卻又有些害怕聽到他不想聽的東西。

  「但是這樣真挺累的,我沒多久就撐不住了,就覺得愛怎麼樣怎麼樣吧,不說出來比死了還難受,」葉勳偏過頭看著他笑了笑,「然後我就跟他說了。」

  「……他什麼反應?」柯陽不想說話,卻還是忍不住接了茬。

  「他說,葉勳我們是兄弟,只是兄弟,只能是兄弟。」葉勳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煙頭上的火光一下亮了起來,又很快暗了下去。

  柯陽看著葉勳,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他總覺得,能讓葉勳如此在意的人,肯定跟他有不尋常的過去,沒想到卻只是一場沒結果的暗戀。

  「後來呢?」

  「後來他出國念大學了,我們通了一陣子信,聯繫就慢慢少了。」

  「沒了?」

  「沒了。」

  柯陽往方向盤上一趴,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天才出來一句:「就這點事啊,都過去了,你今兒晚上幹嘛這麼……」

  「他要結婚了。」

  葉勳打開車門下了車,撐著路邊的一棵樹開始吐。柯陽趕緊拿了瓶水也下了車,在葉勳後背輕輕拍著:「你丫還是喝高了啊……」

  「一邊去,」葉勳皺著眉,「吐你一身。」

  「吐唄,我又沒你那麼多講究,」柯陽沒動,手還在葉勳背上來回拍著,「傻三兒小時候坐我腿上尿褲子我也沒嫌他。」

  葉勳想笑,胃裡又不舒服,有點無奈:「你別噁心我。」

  柯陽的手順著葉勳的背往上,在他脖子後邊捏了捏:「這事兒要擱我身上,一準兒不會再見他,有些人就是這樣,永遠都不見,永遠都沒事,要一不小心見了,就跟劃了一刀似的。」

  「門兒清啊,」葉勳直起身拿過水喝了一口吐掉了,「您不是連暗戀都沒有過麼。」

  「小爺這麼聰明的人,看你就知道了,還用自己試嗎。」

  葉勳吐完了感覺舒服了不少,抬起頭深呼吸了一下,冰涼的空氣滑入身體裡,他突然覺得鬆了口氣,拍了拍柯陽:「沒事了。」

  「真沒事兒了?」柯陽皺著眉對著他臉研究了一會,不知道他倆說的沒事了是不是一回事。

  葉勳笑了,捏了捏他的臉:「你喜歡我什麼?」

  這個問題很突然,而且完全跳離了之前的內容,讓柯陽一愣,但他還是很快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那你說,那個呂東,你喜歡他什麼?」柯陽手插在褲兜裡,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頭。

  這回輪到葉勳愣了一下,接著就樂了:「也是。」

  「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沒那麼複雜,什麼為什麼的,想多了沒勁。」

  葉勳看了柯陽一眼,他看過柯陽無數眼,但第一次看得這麼認真,他一直覺得柯陽在某些方面挺成熟,在感情上卻很遲鈍。

  可柯陽不經意的這句簡單的話讓他對眼前這個只有17歲的孩子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這種純粹而簡單的感情,就跟他當年一模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情這東西裡開始夾雜了那麼多別的內容?

  葉勳伸手摟住了柯陽的肩,在他脖子上輕輕吻了一下:「說得挺好,還有別的嗎?」

  「有,要聽麼。」柯陽扶著葉勳的腰。

  「說來聽聽。」葉勳低頭把下巴放在他肩上。

  「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小孩兒,你不說出來我也能感覺到你把我當小孩兒看呢,」柯陽聲音放得很輕,手上用了點勁,把葉勳摟到自己懷裡,「但是你別老覺得小孩兒就分不清感情的事,你跟我這麼大的時候不也喜歡過別人麼,是怎麼回事你自己清楚。」

  「嗯,」葉勳笑了笑,「然後呢。」

  「你不討厭我吧?」

  「挺喜歡的。」

  「這不結了,」柯陽鬆開葉勳,抬手捏著他下巴,「你看我,我挺認真的,你為什麼不試試?」

  「試什麼?」

  「試試像我喜歡你這樣喜歡我唄。」柯陽抓抓頭髮,如此嚴肅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要試了還不行呢?」

  「小爺認了。」

  43、挑的就是今天

 

  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柯陽倒在床上的時候感覺心裡一直壓著的一塊石頭被成功砸碎了,雖然葉勳最後的那句話像散落在他心裡的石渣,但已經沒有大礙。

  就像自己說的,小爺認了,他要的只是一個開始,後面的事不打算多想,認認真真開始就行了,其它有的沒的想多了沒勁。

  葉勳躺在他身邊,很平靜,因為喝了酒,很快就睡著了,頭很隨意地歪在他枕頭上,柯陽在他嘴角上輕輕吻了一下,手伸到葉勳的被子裡握住了他的手,面衝他側身躺好閉上了眼睛。

  對於他來說,明天是全新的一天,希望對於葉勳來說也是同樣。

  這一夜睡得很踏實,連夢都沒做,一覺睡到了天亮。

  不過醒過來的時候柯陽覺得身上有點發軟,頭也有點暈,左肩有點微微發疼,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死壓著哪兒了。他伸了個懶腰睜開了眼,習慣性地往左偏過頭,葉勳睡在他左邊靠牆那面,他睜眼第一件事一般都是先看看葉勳。

  不過今天他轉過頭之後就愣住了,左邊沒有葉勳,左邊是牆。

  他瞪著牆好半天才在心裡喊了一嗓子,不是吧!

  柯陽迅速翻身往右,右邊躺著個人沒錯,但這人不是葉勳……

  「我……靠……啊……」

  柯陽和葉勳之前交換過很多次,對於再次交換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每次交換倆人都沒機會碰面,所以這還是他頭一回在鏡子照片以及各種第三方途徑之外看到自己。

  這種詭異的感覺無法形容,他瞪著還躺在枕頭上睡得香著的自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出正確的反應了。

  他就跟瞪著個陌生人似的瞪著自己,好半天才伸手過去推了一下。

  自己,不,葉勳皺了皺眉,小聲哼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柯陽看著自己臉上的各種表情,覺得相當神奇,由葉勳控制著的自己的身體……太奇怪了。

  他又伸手推了一下,這回葉勳被弄醒了,慢慢睜開了眼睛。

  柯陽笑著衝他揮了揮手:「早上好啊少年,告訴你一個神奇的消息,咱倆又換過來了。」

  看著自己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這種事也挺有意思,柯陽有點想笑。

  葉勳撐著身體盯著他愣了足有一分鐘,才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下,然後猛地倒了回去,拉過被子蓋住頭,過了一會又猛地把被子掀了:「你師父不是說咱倆不會再換了嗎!這怎麼回事啊!」

  「我師父是說暫時……沒說永遠不換了……」柯陽聽著自己的聲音面對面的傳過來,又有點不適應了,「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葉勳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慢慢坐了起來,很無奈地歎了口氣:「真沒治了,你去幫我上班吧,今兒不用巡邏,待辦公室裡就行……我去學校。」

  「你肩膀怎麼還疼啊?」柯陽活動了一下左肩,胳膊能抬了,但動著還是有點疼。

  「沒事兒,就一晚上不活動早上起來的時候有點,一會兒就好了,」葉勳回頭看他,又很快轉開了頭,這麼面對面看著自己的事,估計只有雙胞胎能習慣,「你悠著點,過幾天防暴隊考試,要考體能的,再傷了我就過不了了。」

  「放心,我比你小心。」柯陽下了床。

  傻三兒今天起得還挺早,站院子裡蹦著,看到柯陽出來,喊了聲:「陽哥,一會早餐去吃麵吧。」

  「我不是你陽哥,」葉勳看了他一眼,「我是你葉哥。」

  傻三兒愣了一下,這眼神的確跟柯陽平時的不太一樣,再看跟在後面出來的葉勳,他突然一拍大腿:「你倆不是吧!又換了嗎!」

  「嗯,又換了,不知道為什麼,」柯陽歎了口氣走到傻三兒身邊,「今兒你葉哥陪你去學校。」

  傻三兒看著在他身邊以柯陽的語氣葉勳的聲音說話的葉勳,半天才又說了一句:「陽哥,我要得神經病了……」

  「我才是要瘋了,」葉勳拎著柯陽亂七八糟的書包,「你倆作業寫了沒啊,別告訴我一會我到了學校還要趕作業。」

  「我的寫了,一會讓傻三兒抄一下就行。」柯陽低頭整理身上葉勳的警服,每次他低頭看到這身衣服都會顫一下,就跟自己幹了多少虧心事似的。

  「我抄得很快,不耽誤事,」傻三兒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葉哥放我一馬吧。」

  「服了你倆了,這上個屁學。」

  葉勳的車停在丁家小街,仨人得先走出胡同去取車。

  還沒走到胡同口,迎面走來了一個人,幾個人都愣了,是吳顯。

  「吳叔?」柯陽先開了口,他沒想到吳顯會一大早招呼都沒打一個就過來了,「您這是……」

  吳顯盯著他看了一會,又轉頭看了看葉勳:「就今天,你倆現在換著呢吧。」

  「您怎麼看出來的!」傻三兒忍不住喊出了聲,這事兒吳顯知道不奇怪,師父肯定告訴過他,但他居然一眼就能判斷出這倆人是換過了。

  「我沒看出來,」吳顯面無表情地回答,自打找著這人,就沒人見過他笑,永遠都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我就是知道這天得換,我就等這天呢,去我那吧。」

  柯陽看了一眼葉勳,徵求他的意見,雖然看到的是自己,但他還是能從眼神裡看到葉勳的影子。

  「去吧,柯陽你開車,我打個電話,我手機給我。」葉勳伸手。

  「應該我打,」柯陽笑著拿出電話,「現在我是葉勳,車當然也得我開,您沒本兒。」

  電話還是打給秦偉,柯陽盡量簡短地用葉勳的語氣讓他幫著請假或者是蒙過去,那邊秦偉有點擔心:「小葉葉,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有什麼事就說,你跟我瞞個什麼勁兒啊,你到底碰上什麼事了!你是不是幹什麼犯法的事了?」

  「真沒事兒,你甭管了,過幾天處理完了詳細跟你說。」柯陽被秦偉這一通說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隨便扯了個理由把包袱扔給葉勳了。

  「順利的話,有兩個小時就能解決了。」吳顯回頭對他們說了一句。

  「解決到什麼程度?是只把那孩子送走,還是能讓我倆以後都不換了?」柯陽追問。

  「當然是那個孩子,你倆總這麼換是為什麼,沒人知道,」吳顯大步走著,「不知道原因當然不知道怎麼解決。」

  柯陽有些失望,但他現在顧不上考慮這件事,只要真的能像吳顯說的那樣把孩子送走比什麼都強,至於換來換去什麼的,總會有辦法應對,起碼他不會傷害葉勳。

  葉勳本來是想讓傻三兒去上課,他和柯陽跟著吳顯去就行,但想想還是沒開口,這種時候不讓傻三兒跟著基本是件不可能辦到的事。

  一路上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吳顯始終不開腔,他們幾個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問什麼問題,吳顯也就是一句我不比你們知道得多。

  吳顯帶他們去的地方不是他家,當然也不是那個鍋爐房,而是一個叫霧松裡的地方,光聽這個名兒柯陽就覺得不舒服。

  其實霧松裡也就是舊城區一個很普通的地方,幾條街幾個胡同,沒什麼詭異的。

  要進胡同,車進不去,只能停了步行,吳顯沉默著在前邊領路,看得出他對這塊很熟。

  葉勳看了一眼胡同口掛著的牌子,對鏡胡同。

  天底下的胡同都差不多,對鏡胡同卻讓柯陽混身不舒服,他往四處看了看,也沒看到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的是葉勳的身體,他低聲對葉勳說:「能看到東西嗎?」

  葉勳也四下看了看,搖搖頭:「沒看到。」

  「我怎麼老覺得這地方讓人不痛快。」柯陽皺皺眉。

  「不痛快就對了。」吳顯突然接了一句,但沒再往下說,他們到地方了。

  普通的一個四合院,院子裡沒人,看上去屋裡也沒人,連院兒門都沒鎖,吳顯一推門就進去了,再回手從裡面把門鎖上了。

  「全都要聽我的安排,出一點兒錯就沒辦法再來第二次,」吳顯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很低沉,本來就沒有表情的臉上更嚴肅了,他指著院子西面的一間屋子,「一會柯陽進去,別人都在院裡等著,不能偷看,不能說話,不能隨便開門,哪個門都不行。」

  「等等,柯陽是指哪個柯陽?」傻三兒問了一句,他被吳顯弄得有點緊張。

  吳顯指了指葉勳:「柯陽在這裡邊,這個就是柯陽。」

  「吳叔,為什麼?」柯陽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不知道吳顯要用什麼辦法送走這個孩子,只是憑自己的經驗知道這種事弄不好就會對人有傷害,他現在用的是葉勳的身體,這讓他不能接受。

  「孩子跟著的是他,身體必須是他的,」吳顯不急不慢地解釋,「但你比他有經驗,只有你能撐得住,所以得讓你來,你進來,我跟你詳細說。」

  柯陽回頭看了一眼葉勳,他想說什麼,但看著自己的臉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葉勳衝他揮揮手:「進去吧,彆扭死了……」

  「陽哥扛住了。」傻三兒沒見過送人的場面,他們跟著柯涼山也沒接過這樣的活,頂多是屋裡有東西,但柯陽小時候被上身的事他是真真切切經歷過,現在一想都肝顫。

  「靠,別弄得跟上刑場似的,怕我還給嚇得還輕了嗎……」柯陽轉身跟著吳顯進了屋。

  屋門被關上了,而且還鎖了,反鎖。吳顯拿了張符貼在了門後。

  屋裡擺設很簡單,就跟他家裡師父用來蒙事兒的那件小黑屋差不多,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就沒別的東西了,連窗戶都沒有,門一關就一片漆黑,燈也沒一盞。

  「坐下。」吳顯指了指那張椅子,從衣服裡抽出一捲走了過來。

  柯陽坐在了椅子上,這屋子沒燒爐子,冷得透心,坐在椅子上跟坐冰塊上感覺一樣,他看著吳顯手裡的繩子:「這是幹嘛?」

  「以防萬一,你要是扛不住出去了就全完了,」吳顯開始用繩子往他身上捆,「一會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回應,不要跟它交流,記住,全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嗯。」柯陽皺了皺眉,繩子勒得相當緊,氣都有點喘不上來。

  「什麼也不要答應它,不要心軟,它讓你感覺到的全部都不是真的,明白嗎,害怕,難過,包括身體上的疼痛。」吳顯的語氣直到這時才有了一些變化,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

  「明白,這事兒我有經驗,」柯陽點點頭,很費勁地深吸了口氣,「開始吧。」

  院子裡空無一物,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傻三兒直接坐在了地上,抱著腿盯著那扇門。葉勳想抽煙,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來柯陽身上是不帶煙的,有點鬱悶地在傻三兒旁邊蹲下了。

  傻三兒瞄了他一眼,從屁股兜裡摸出了一包已經被他坐扁了的煙遞過來:「你跟陽哥一樣啊,沒這玩意兒活不下去。」

  「你不一樣麼,他可沒隨身帶煙。」葉勳接過煙點上了,煙皺皺巴巴的,還是傻三兒從屁股下邊掏出來的,要擱平時,他絕不可能把這樣的玩意兒往嘴上放,這會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我這是給他備的,我癮沒他那麼大,」傻三兒笑笑,笑得有點勉強,「葉哥,你害怕嗎?」

  「怕。」

  「怕什麼?」傻三兒想想又覺得自己問得挺傻,自己的身體在裡面呢,能不怕麼。

  「我怕柯陽出事兒。」葉勳腿有點麻,乾脆也坐下了。

  傻三兒扭頭看了他一眼,也點了根煙叼上了:「他也怕你出事兒呢……你不用擔心,他從小到大這種事見多了,不會有事兒的。」

  「嗯。」葉勳在傻三兒肩膀上拍了拍,傻三兒這話說出來估計他自己都沒底。

  「我給你說實話,葉哥,」傻三兒沉默了一會又說了一句,「我現在怕得想哭……」

  葉勳還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傻三兒,沒等開口,就聽到屋裡傳來一聲慘叫,聲音裡透著巨大的痛苦,這聲音像一把刀在葉勳心裡狠狠紮了一下,疼得他猛地一抽。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終於要把那個小朋友解決掉了!嗯!

  44、都過去了

  這就是開始了。

  這聲慘叫從門裡傳出來時,葉勳和傻三兒都愣了,接著就同時跳了起來,傻三兒對著門就衝了過去,葉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已經開始了,他們不能再出聲,他只能盯著傻三兒的眼睛。

  如果傻三兒要有什麼衝動的舉動,他隨時準備抬手把傻三兒打暈。

  傻三兒愣了一下,猛地甩開葉勳抱著頭蹲下了,他想哭。

  柯陽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慘叫過,小時候爬樹摔下來腿摔斷了他都沒吭過聲,硬是自己走回家了,傻三兒不敢想像是怎樣的痛苦會讓柯陽叫出聲來。

  葉勳還在外面,傻三兒知道他不到無法忍受絕對不會出聲讓葉勳擔心。

  吳顯到底在做什麼?

  葉勳比傻三兒更想衝進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想知道吳顯究竟對柯陽做了什麼,但這種念頭之是一閃而過就被他壓了下去。

  柯涼山把這麼多重要的事都告訴了吳顯,對吳顯是絕對信任,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選擇相信吳顯,只能按吳顯說的做,無論聽到了什麼,他們只能等。

  柯陽這聲慘叫之後,屋裡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一點響動。

  葉勳把傻三兒拉回了院子中間,兩人繼續坐在地上,沉默地等待。

  葉勳是個有耐性的人,但卻沒有哪次等待能讓他像現在這樣,煩躁不安,無論怎麼樣都無法靜下心來。

  那種由五臟六腑深處漫延出來的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生生撕碎的疼痛感剛剛出現時,柯陽就知道想要把這個孩子送走沒有那麼容易。

  這就像是要把在身體裡生長了十幾年的某個器官硬生生拉扯下來一樣,比這更痛苦。

  這個孩子不是器官,他有思維,有感覺,有怨恨,有痛苦,有不甘,就像臨死的人要奮起一搏一樣,這個孩子在最後這一刻所爆發出來的驚人力量讓他害怕。

  那種疼痛一點點加劇,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像是斷裂開來,當那孩子痛苦不甘的尖銳哭叫在他耳邊響起時,柯陽沒能壓住那一聲慘叫,這種來自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讓他有一瞬間意識有都些模糊。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柯陽聽到了吳顯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平穩,似乎沒有因為他的反應而受到任何影響,這種平穩的聲調沒有讓他身上的疼痛減輕,但卻能讓他把幾乎要飄離身體的意識慢慢拉了回來。

  這是金光咒。他下意識地跟著吳顯的聲音在腦子裡一遍遍念著。

  吳顯圍著他在繞圈子,他看不清人影,但能感覺到,吳顯一直輕聲念著,先是金光咒,接著是又開了口:「上請五方五帝斬鬼大將軍十萬人降下,主為某家同心併力,收攝村中巷陌家中宅內行客魍魎之鬼,伏屍刑殺之鬼……」

  柯陽閉上眼,耳邊除了吳顯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了孩子的哭泣聲,這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麼尖銳,而是充滿了悲傷和企求,還有絕望。

  柯陽心裡立刻被這種不可名狀的哀傷情緒所充佔據,幾乎有流淚的衝動。

  假的。

  他在這時迅速地告訴自己,假的。

  在心裡默念的驅鬼咒不停地被打斷,他不得不出了聲:「次收門戶井灶之鬼,次收五虛六耗凶吹惡逆之鬼,次收童男童女之鬼……」

  小陽……

  這是媽媽的聲音,如同羽毛在身上輕輕撫過。柯陽沒有父母,儘管師父待他跟傻三兒沒有不同,但卻始終是師父,是叔叔,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面對他們時,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但這一聲呼喚正正地擊在了他心裡最脆弱的地方,這是媽媽的聲音。

  假的。

  柯陽咬咬牙,左肩上葉勳的傷鑽心地疼。

  你不是我媽,你是那個孩子的媽媽。

  「次收殃拜土長之鬼,次收獨呆自舞喜笑之鬼,次收蠱毒野道之鬼……」柯陽的冷汗不斷地從臉上滑落,嘴唇也有些發白。

  他開始看到東西。

  很溫暖的陽光,樹,灑滿陽光的庭院,跑叫著的小狗,坐在院子裡低頭摘菜的媽媽……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了出來,這種溫馨而悠遠的回憶不是別人的,真實的就在眼前,這是他自己的回憶……

  這是他深藏在心裡最深處的渴望。

  媽媽抬起頭,溫柔的微笑在她的臉上漾開來。

  小陽,回家了。

  不是小陽。我不是小陽,沒有人叫我小陽。

  假的。

  柯陽內心矛盾之極,他渴望的生活就在眼前,他幾乎想要起身向那個女人走過去,他盼望在這樣一個暖洋洋的午後,有一個灑著陽光的家。

  但另一個聲音告訴他,都是假的,假的,這一切不是你的。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不管是什麼樣的生活,這是我自己一天一天真真切切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出現過他在生活中的人,這是才真實的。

  師父和傻三兒的臉在他眼前掠過,然後是葉勳永遠溫和的側臉……我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我在真正在意的人……

  「別費勁了,沒有用,我不會給你的。」柯陽沒有再繼續念驅鬼咒,而是咬著牙冷漠而清晰地說了一句,他不會把葉勳的身體交給任何人,絕對不可能。

  聽到他這句話,吳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心裡多了幾分把握。

  老柯的這個徒弟,比他想像的要堅定得多,儘管他不知道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哪來的這種意志力,但這就是他要的,柯陽的「經驗」,他十幾年來與各種鬼魂面對面得來的經驗,他比任何人都能更快地從幻像中脫離出來。

  吳顯的袖口中滑出一張符來,他抬起手,雙手往符上啪地一拍,掌心騰起一陣黃色的煙霧,一種淡淡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不一會,符的邊緣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開始捲曲發黑。

  傻三兒和葉勳還坐在院子裡,兩人打坐下之後就沒再動過,傻三兒死死地盯著那扇門,眼眶發紅。葉勳全身都已經麻了,但他不想動,始終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

  時間在他們這裡已經失去了概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傻三兒終於動了一下,他從身邊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劃拉出幾個字來——他們進去多久了?

  葉勳掃了一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看,拿過石頭也寫了幾個字,1小時20分鐘。

  一個多小時了,除去一開始柯陽的那聲慘叫,屋裡再也沒有傳出過大的聲響,前面還有吳顯和柯陽的低語,說的什麼聽不清,到後來,就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葉勳低下頭,頭頂在膝蓋上,這種完全沒有盡頭的等待讓他身心俱疲。

  柯陽,你到底怎麼樣了?

  2小時之後,那扇一直靜默著的門突然喀地響了一聲。

  葉勳和傻三兒同時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又緊張地停在原地。

  門慢慢打開了,吳顯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但身體站得很直,他手裡拿著一個黃色的小布袋子。看到站在院子裡的兩個人,他輕輕地說了一聲:「結束了。」

  這句話的意思在葉勳和傻三兒聽來並不明瞭,什麼結束了?傻三兒顧不得多問,跑過去一把扒拉開吳顯衝進了屋子,接著就聽到他喊了一聲:「我陽哥怎麼了!」

  葉勳心裡緊了一下,想衝過去,但卻突然害怕起來,腳下怎麼也邁不開步子,他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場面。

  「一會就醒,」吳顯很平靜,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孩子送走了。」

  葉勳聽到這句話,心裡繃著的弦才猛地一下鬆了,跟著就有些發軟,差點站不住,當他往屋裡看去,看到臉上已經完全沒了血色,緊閉著雙眼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人時,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過來的時候,葉勳第一眼看到的是柯陽屋裡吊在頂上的那盞燈,回來了。

  他動了動,全身都是酸疼的,使不上勁,旁邊晃過來一個人影:「葉哥你醒了?」

  「嗯,」他有些費勁地轉過著,看清了這是傻三兒,「柯陽呢?」

  「在廚房,」傻三兒轉身跑了出去,扯著嗓子喊,「我靠,他醒了,總算醒了!」

  葉勳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香味,並且迅速判斷出是做魚的香味,接著就看到柯陽舉著鏟子衝了進來,身上還圍著那個HelloKitty的圍裙,他站在床邊盯著葉勳看了半天,把鏟子往桌上一扔就撲了過來,一把摟住葉勳:「你丫總算醒了!我就知道不會有事……總算醒了……」

  葉勳想說你那鏟子一會還炒不炒菜了,又想說你一身油煙味,但最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長長舒出一口氣來,伸手在柯陽背上拍了拍:「沒事了,我沒事。」

  「身上沒勁吧,吳叔說過兩天就好,是正常反應,」柯陽鬆開他,扶著他坐起來,「不會影響你考那個什麼防暴隊的。」

  「這會兒還記著這事兒呢。」葉勳笑了,他倆已經換了回來,看柯陽的樣子,應該一切正常,都能下廚做飯了。

  「你的事我都記著呢,」柯陽抓抓頭,「我給你做魚呢……可能要糊了……」

  說是這麼說,柯陽說完了卻沒有要回廚房去的意思,葉勳活動了一下胳膊腿,感覺還成,有點運動過量的感覺,沒有別的不舒服:「要糊了你還在這站著?」

  「多看會。」

  「我不吃糊了的魚。」

  柯陽咬咬嘴唇,跟下決心似的,然後把葉勳按回床上躺著:「你別動,別動,我弄完了這個魚馬上過來,你別動!」

  「嗯,」葉勳看著轉身往門口走的柯陽,輕輕問了一句,「你在那屋裡……碰上什麼事了?」

  柯陽的身影定了定,沒有回頭,語速很快:「都過去了。」

  柯陽不肯詳細說在那間屋子裡的情況,只說看到了那個孩子和他媽媽,後面發生了什麼,無論傻三兒和葉勳怎麼問,他都只用那一句話來回應,都過去了。

  他不會把後面的東西說出來的,他看到的和他感應到的一切,都埋在了心裡,再也不會提起,對任何人都不會再提起,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會讓自己再想起。

  對不起了,孩子,對於你來說,這一切都是錯誤,而對於我來說,也只能自私地把這個錯誤用這樣殘忍的方式終結掉。

  對不起,如果……還能有下輩子,下輩子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你真沒勁,」傻三兒低頭吃飯,嘴裡還在抱怨,「這跟我們都不肯說,白瞎了我那麼費勁把你倆弄回來。」

  「你怎麼弄的?」葉勳想起來自己暈倒的時候柯陽也是同樣的狀態。

  「別提了,吳叔一完事就閃人了,我說這倆暈菜了的我怎麼弄啊,他說你看著弄……」傻三兒放下筷子,「你說這人也真牛逼,說完就走了,老子把你倆一個一個往車上扛,都他媽死沉的,累死你三大爺了!陽哥沉點也就算了,葉哥你看著挺瘦的,也跟個稱砣似的……」

  「他身上肌肉結實著呢。」柯陽樂了。

  「喲,您挺清楚啊,沒少摸吧。」傻三兒斜眼瞅他。

  「沒錯,又細又滑,還緊繃繃的,」柯陽這會心裡輕鬆,有心情跟傻三兒逗了,「怎麼著,羨慕嗎,妮兒只能看不能碰……」

  「我還在在這呢。」葉勳一直沒說話,這會在慢悠悠出來一句,他看了一眼柯陽,能當著傻三兒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估計傻三兒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係。

  「就是,臉真大,」傻三兒塞了口菜,含糊不清地說,「晚上你倆上床慢慢摸去……」

  「你丫真無恥,片兒看多了吧你。」柯陽夾了塊肉扔到他碗裡。

  收碗的時候傻三兒突然想起來什麼似地,皺著眉看著柯陽:「陽哥,明後天我哥他們過來……到時怎麼辦啊?」

  「不知道。」柯陽歎了口氣,剛緩過來的心情一下又沉到了谷底,師父失蹤時的那一幕再次飄過他眼前,他覺得頭痛。

  「說實話行嗎?」葉勳想了想,柯涼山是做什麼的,他親兒子肯定都知道。

  「不行!」傻三兒馬上抬起頭,口氣很堅定,「不能說。」

  「你哥他們不知道你爸和柯陽的事情嗎?」葉勳有點意外。

  「都知道。」柯陽閉上眼。

  「那……」

  「葉哥你不懂,」傻三兒猶豫了一下,咬著嘴唇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哥他們對這事一直都不同意,要知道我爸是因為陽哥的事失蹤的,他們會……沒準會跟我陽哥動手。」

  作者有話要說:嗯,孩子走了。

  本來想細寫一下送走的過程,想想還是算了。

  另外驅鬼咒是沒錯,不過是不是這麼用我不知道,表深究,就是應個景,咳咳。

  45、慾望殺手

  葉勳在柯陽身邊第六次翻身的時候,柯陽終於忍不住了:「哥,你是不是難受?」

  「你今兒是不是在那屋子裡跑五公里啊,」葉勳歎了口氣,翻過身看著他,「身上又酸又疼,我上學那會被罰一天跑兩次五公里也沒難受到這個層次啊……」

  「你還有被罰的時候啊,」柯陽樂了,伸手掀開葉勳的被子,「我給你捏捏吧,我師父以前身上不舒服都是我給捏的。」

  葉勳沒拒絕,他實在是酸疼得受不了,翻了個身面向下趴著:「我說,吳顯幹嘛要捆著你?」

  「怕我跑出去,要出去了就完了,」柯陽跨到葉勳身上,有些發愣,葉勳沒穿上衣,胳膊上全是繩子勒出來的淤青,「我靠,怎麼勒成這樣?」

  葉勳反手在他手上輕輕捏了捏:「這都沒事,幾天就好,不影響什麼……我是說,你遭罪了吧,什麼樣的折騰能讓你掙扎成這樣。」

  「我就扭了幾下,是你太嫩了。」柯陽笑了笑,他不願意再去回憶在屋子裡後半段的經歷,那種窒息中的掙扎讓他一想到就全身無力。

  柯陽的手很暖,在葉勳身上不輕不重地按捏著,手上的勁和按的地方都很合適,葉勳身上的酸疼是因為什麼造成的,應該在哪些位置,他很清楚。

  倆人都沒再說話,柯陽按著按著就想起來吃飯的時候說的話,留意了一下手下的感受,沒錯,就像自己說的,葉勳皮膚很細滑,而且的確是緊繃繃的,摸起來很舒服。

  這種感覺迅速隨著他的思緒由掌心傳到了心裡,某種情緒在他身體深處有些蠢蠢欲動。

  「想什麼呢?」葉勳發覺了柯陽有點走神,笑著低聲問了一句。

  「什麼也沒想,」柯陽把手移到葉勳肩後,從脖子後面往下捏著,「你背……真漂亮。」

  葉勳閉著眼,側著頭枕在枕頭上,聽了這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還說什麼也沒想呢?」

  「邊兒去,就是讚美一下你,不樂意聽我不說了。」柯陽有點不好意思。

  「真的麼,」葉勳的手突然往後探了過來,順著柯陽的大腿根摸了上去,「我看看。」

  柯陽一下沒反應過來,被葉勳隔著褲衩一把握住了,他本來沒有完全起來的性器這一下迅速在葉勳的手裡抬了頭,他趕緊抓葉勳的手,往後退了退:「操,你幹嘛!」

  「怎麼,」葉勳眼睛睜開一條縫,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漾開來,「被我抓了個現場呢……」

  「你丫來勁了是吧,」柯陽看著葉勳,他實在對葉勳這樣的笑容沒有抵抗力,而且葉勳的挑逗每次都恰到好處,能準確地勾起他的強烈慾望,他把葉勳的褲子往下拉了一把,一巴掌過去,「你就不能老實會兒麼?我這幹正事呢!」

  「幹正事還能幹成這樣,這要幹的是什麼邪事兒,不出事才怪。」葉勳鬆了手,懶洋洋地說了一句,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柯陽卻沒法再繼續干「正事」了,他下面已經完全被葉勳勾了起來,這會勒在褲子裡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式。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慢慢吐出來,這是以前老師教的用來對付考試前緊張的方法,他從來沒用過,他就沒在考試前緊張過。

  現在事實證明,這方法很操蛋,根本不管用,他睜開眼看到葉勳赤裸的後背和被拉下去一半的褲子時,腦子充血的速度絕對能秒殺一切。

  「我去洗個頭。」柯陽起身準備下床。

  「幹嘛,」葉勳反手拉住了他,瞇縫著眼,他發現柯陽最能挑起自己情慾的不是別的,就是這種無可奈何的隱忍,「不是要試試麼,這才開始就要躲了嗎?」

  柯陽皺著眉:「躲毛啊,我要不是看你不舒服,都到這份兒上了我能忍著麼!你是不是就願意折騰小爺看我憋著啊,然後您就特別有成就感?」

  葉勳忍不住了,笑得不行,半天才說:「你也知道都到這份兒上了麼……」

  「葉警官您什麼意思。」柯陽還跨在葉勳身上,聽了這話愣了一下,身體裡的慾望的小火苗噌噌地往上竄。

  葉勳沒動,還是趴在枕頭上,只是手指在他大腿上輕輕劃過:「就這個意思。」

  柯陽想扛住,但以他的年紀要想在這種時候能扛住,那真是不可能,他腦子裡的某根弦被葉勳手指上漫不經心的小動作細細一撩,奏出了讓他全身一震的重音。

  柯陽幾乎是砸到葉勳背上的,葉勳埋在枕頭裡低低地哼了一聲,感覺到柯陽的手從他腹下環了過來,摟得很緊,吻像雨點一般落到他肩頭和背上。

  他喜歡這種感覺,柯陽粗重的呼吸和控制不住有些粗暴的動作讓他像頭困獸,這給他葉勳帶來很大快感,這種快感更多來自於心理上,他聽著柯陽在他身後壓抑著的聲音,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某種他一直在堅持的東西在悄悄消失。

  柯陽的手伸到他下面輕輕握住,因為壓著,手能動的空間很小,但這種緊緊壓迫的感覺卻讓人呼吸急促。

  葉勳感覺到柯陽貼了上來,滾燙地頂在他身後。

  「等等。」葉勳從枕頭裡偏過頭,輕輕喘著說了一句。

  「又等?」柯陽的嗓子發啞,「你玩小爺呢?」

  葉勳笑了笑,背過在柯陽臉上摸了摸:「你想幹嘛?」

  「想幹嘛?小爺想……進去,」柯陽的聲音發悶,他低頭在葉勳肩上輕輕咬了一口,「你不能在這種時候叫停,憋壞了你負責麼……」

  「這會兒不行,你會被我揍的,」葉勳推了推他,支起身子,「您不是號稱看過片兒麼,沒有準備好怎麼弄。」

  「靠!」柯陽覺得葉勳這句話簡直像當頭一盆涼水,「我也沒細看好不好,那怎麼辦?我剛說去涼水沖衝你不讓,你還說不是玩我!」

  葉勳回過頭看了他好半天,嘴角勾起一個微笑,聲音聽起來很誘人:「柯小爺,用嘴。」

  柯陽以前看小黃片的時候,類似的想像有過無數,也幻想過各種妞在他身下為他服務,但他沒想到第一次會是個男人,會是葉勳,這個用一個微笑就可以讓他魂不守舍的男人。

  葉勳把柯陽按倒在床上的時候,心裡對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有些吃驚,這是他頭一次把人按倒在床上不是為了進入。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只是憑著循著內心的慾望。

  他的唇輕輕落到柯陽胸口上時,柯陽身體輕輕顫了一下,手扶住了他的肩。隨著他的吻一點點向下,柯陽的呼吸開始亂了方寸。

  吻到小腹的時候,柯陽輕輕發出一聲呻吟,幾乎聽不見,他的視線有些模糊,葉勳伏在他身下這一幕,對他的衝擊比任何場景都更強烈。

  葉勳的舌尖碰到他時,他咬著牙,呼吸已經亂得一塌糊塗,當葉勳低頭整個含住他時,他扶在葉勳肩的手指猛地收緊了,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啊……」

  柯陽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這種被柔軟濕潤的口腔完全包裹住的感覺讓他全身都繃緊了,手抓著葉勳的肩不知道是想按下去還是想推開。

  葉勳沒有跟這個年紀的孩子上過床,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這樣年紀的男生都這麼容易挑逗,這本是讓他非常抗拒的事,現在卻因為柯陽的反應而變得讓人興奮起來。

  他的手在柯陽光滑的皮膚上輕撫,舌尖輕輕攪動,每一次吞吐都會讓柯陽從齒間發出壓抑著的呻吟,他能感覺到柯陽身體的每一次戰慄。

  ……

  「不行了……」柯陽突然扳住他的肩,眉頭擰著,「要出了……」

  葉勳笑了笑直起了身,手握了上去繼續,隨著他動作的加速,柯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頭往後一仰,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

  葉勳側躺到他身邊,柯陽伸手摟過他,呼吸還是很急,沒有平息下來,很長時間才閉著眼睛說了一聲:「老天啊……」

  「舒服嗎?」葉勳靠在他胳膊上輕聲問。

  「……嗯,」柯陽轉過頭吻住他的唇,舌頭伸進去狠狠地攪動吮吸,半天才鬆開他,「我幫你?」

  葉勳笑了,半瞇著眼看他:「您別咬著我。」

  「那不能,太小看我了。」柯陽看著他,有點發愣,每次看到葉勳笑,他都會看得有些失神。

  「小心我一腳踹你下床。」

  「放心,不會給你這機會。」柯陽輕輕壓了過來,臉埋到他肩窩裡輕吻。

  院子裡傳來一聲門響,柯陽停了動作,是傻三兒開了門,估計是去上廁所。柯陽繼續低頭在葉勳身上輕輕地吻著,聽著傻三兒趿著拖鞋穿過院子,他連呼吸都放輕了,這種事要讓傻三兒聽到,他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傻三兒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匡噹一聲,接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最後一聲悶響。

  柯陽剛反應過來傻三兒可能是踢到院子裡的空花盆摔了,就聽到傻三兒壓著嗓子罵了一句:「我操你娘個大姨父啊……」

  葉勳本來也壓著呼吸等著傻三兒上完廁所回屋,這會沒繃住樂了,小聲問柯陽:「他大姨父是誰啊?冤死了。」

  「我們沒姨,全是叔伯,」柯陽也樂了,「這個二貨晚上上廁所從來不開燈。」

  好容易才聽到傻三兒關廁所門的聲音,柯陽的手在葉勳身上撫摸著準備繼續。

  還沒兩秒鐘,院子裡又轉出來匡噹一聲,接就是傻三兒跌跌撞撞的聲音,伴隨著他的咒罵,這回沒顧得上壓著聲音了,直接吼了一嗓子:「我操你親娘舅啊,沒完了這是,什麼破盆啊!」

  「哎我不行了,」葉勳推了推柯陽,笑出了聲,「你這個弟真是個破壞殺手。」

  柯陽有點惱火,跳下了床,拉開門就出去了,把院子裡的燈開了,看到傻三兒正捂著腳蹲在院子中間,旁邊是個倒著的花盆。

  「你丫玩什麼呢!」柯陽走過去看他的腳。

  「吵醒你了?」傻三兒愣了一下站了起來,單腿立著。

  「全醒了,睡得再死也扛不住您這出去摔一跤回來摔一跤地折騰啊,您也真夠意思的,花盆放那麼靠邊你也能踢著,橫著出來的吧,」柯陽扶著他往屋裡走,「腳磕傷了?」

  「沒,」傻三兒回頭瞅了一眼花盆,「沒開燈走跑偏了……操!真他媽來氣兒!」

  柯陽想說我才他媽來氣呢,想了想沒說出來:「趕緊睡去,求求您以後晚上起夜開個燈,上回跑偏撞廚房門上,這回跑偏踢花盆,你要再這樣明天我就給你買個尿壺去。」

  柯陽再回到屋裡的時候,葉勳已經蓋著被子躺好了,看到他上床,伸出腳頂在他胸口上:「去洗洗再睡。」

  「……你要睡了?」柯陽愣了一下。

  「嗯,您家柯猛成功地把我秒殺了,」葉勳笑笑,「睡吧,我也累了,明天還要值班,不折騰了,放你一馬。」

  柯陽只得悄悄去廁所就著涼水洗了洗,然後哆裡哆嗦地竄回屋子裡,直接掀開葉勳的被鑽了進去。

  「凍死小爺了。」柯陽摟著葉勳,緊緊貼在他身上。

  「……你用涼水洗澡了嗎,」葉勳被嚇了一跳,「怎麼全身都是冰的。」

  「沒洗,就是全身都擦了擦,您不是講究麼,怕一會嫌小爺,不讓碰。」柯陽吸吸鼻子。

  「我沒到那份兒上,」葉勳歎了口氣,心裡突然有些發軟,翻過身摟著柯陽,「你是不是缺根弦兒啊……」

  「缺就缺吧,反正對你又沒壞處。」柯陽笑笑。

  早上柯陽睡得很沉,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到這個程度了,葉勳什麼時候起床的他都不知道,直到葉勳洗漱完了回屋換衣服他才醒過來,一下坐了起來:「幾點了?」

  「七點多,你緊張什麼,今兒週六,你又不上課。」葉勳站在柯陽屋裡只有半尺寬的鏡子面前整理衣服。

  「你值班?幾點下班?」柯陽下了床開始穿衣服。

  「中午。」

  「我陪你吃早餐去。」

  「再睡會吧,你昨天太累了。」

  柯陽笑笑,從後面抱住葉勳:「你是說昨天晚上麼,不累,再來幾次小爺也不會累。」

  「原來沒看出來啊,」葉勳從鏡子裡看著他,「柯小爺您也不是太單純嘛。」

  「哥你真不給面子,便宜話我說說還不行麼。」

  柯陽心情特別好,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總之看著葉勳就想笑,倆人在早點鋪裡吃東西的時候他吃得很不認真,沒事就盯著葉勳看。

  「看夠了沒,我要走了。」葉勳看了看時間。

  「差不多了,去吧。」柯陽揮揮手。

  看著葉勳的車在街角消失了他才慢慢往回走,順便幫傻三兒也買了早餐。

  回到胡同裡的時候遠遠就能看到自己家院子外面停了輛摩托,紅色的,他愣了愣,心裡一沉,步子加快了,最後乾脆跑了起來。

  紅色的摩托車是他大哥的。

  46、柯陽我帶走

  傻三兒的大哥二哥都已經結婚了,大哥三十的人了,卻還是個火爆脾氣,一點就著,平時倆人來看師父,都是二哥來得比較早,沒想到今天會是大哥先來。

  柯陽有點發怵,要是二哥先來,這事可能還有緩和解決的餘地,二哥脾氣沒那麼急,可大哥先來,就麻煩了。

  傻三兒如果說了實話,這會肯定是在被大哥劈頭蓋臉地罵著。

  柯陽撒腿就往院子那邊跑,剛跑到門邊就聽見了大哥的聲音:「你不知道?爸去哪了你居然說你不知道?你是三歲還是兩歲?那你告訴我,有什麼是你知道的!」

  「大哥,」柯陽推門進去,看到傻三兒靠在自己屋門口,一手把著門,這一看就是防禦姿勢,隨時準備縮回屋裡抵擋大哥的進攻,他走到大哥旁邊笑笑,「今兒這麼早啊?吃早飯了沒?」

  大哥轉頭看了他一眼,這種眼神柯陽很熟悉,打他記事的時候起,大哥就一直用這種眼神看他,說不上是嫌棄,疏離還是冷漠:「我爸呢?柯猛說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打算說不知道。」

  柯陽並不在意大哥的這種眼神,他看了一眼傻三兒,傻三兒一臉焦急,看意思是不想讓他說實話,但如果不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本來就是不知道,」傻三兒提高了聲音,像是在提醒柯陽,「陽哥也不知道……」

  「你閉嘴!」大哥指了一下傻三兒,他立馬往後退了一步。

  「大哥,師父去哪了我們真不知道,」柯陽咬咬嘴唇,「進屋細說吧,外邊冷。」

  大哥沒看他,直接進了屋。傻三兒跑到柯陽身邊,拉了拉他胳膊,壓低聲音小聲說:「陽哥,不能說實話!」

  「你覺得不說實話能蒙得過去嗎,這是大哥,沒那麼好蒙的,」柯陽笑笑,拍了拍他後背,「沒事兒,這事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

  「你也知道這是大哥啊,我是為你好!」

  「三兒,」柯陽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傻三兒,「這事蒙是肯定不行的,就算現在蒙過去了,等大哥二哥知道真相,麻煩會更大,你別管了,跟你沒關係。」

  「操!怎麼就跟我沒關係了,你別老在關鍵時刻把我往外摘!」傻三兒急了。

  「你倆對好口供了沒。」大哥的聲音在屋裡冷冷的響了起來。

  「我來處理,你別管,」柯陽進了屋,坐在了大哥對面,隔著張桌子,卻還是感覺到了大哥的怒火和不耐煩,他沉默了一下,「大哥,師父失蹤了,這幾天一直沒有消息。」

  「失蹤?」大哥吃了一驚,目光像著了火一樣射了過來,盯著柯陽的臉,「怎麼個失蹤法,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他走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柯陽捏了捏眉心,想著該怎麼說能讓大哥比較容易接受,「一大早起來就沒見著人了,我……」

  大哥手裡的茶杯對著他飛過來的時候柯陽沒躲,只是閉了閉眼睛,傻三兒在邊兒上推了他一把,茶杯擦著他的臉砸在了身後的牆上,碎了一地。

  「放你娘的屁!你會沒看到!這事兒肯定跟你有關係,要不柯猛不可能這麼瞞著!」大哥猛地站了起來,把桌子狠狠地往邊上一扒拉,不大的桌子直接讓他掀翻了,「柯陽,今兒你不把這事給我解釋清楚了,我不會放過你!」

  「你這是解決事情的態度嗎,還什麼也沒說呢就要動手,那還怎麼說啊!」傻三兒喊了起來,柯陽為這事已經折騰得夠嗆了,要真在大哥手上再出點事,這後面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行,行,你說,」大哥指了指還坐在椅子上的柯陽,「你說,怎麼回事。」

  「是跟我有關係,」柯陽咬了咬牙,「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真不知道……」

  柯陽把那天早上的事說了出來,但隱瞞了在胡同裡看到師父幻像的那一段,只說了盒子和紙條,之後吳顯把孩子送走的事,他也說得很簡單,讓事情聽起來沒那麼詭異。大哥一直知道他爹做的事,不至於理解不了,但要說真因為這種事把人弄沒了,還是要找合適的措詞。

  「當初我爸說要把你接家來的時候我就說不行,」大哥臉上冷得嚇人,眼睛裡竄出怒火,他指著柯陽,「我爸非要把你弄來,現在好了,現在好了!柯陽,不是我說,家裡人早說了你是災星……」

  「大哥你說什麼呢!這什麼破話你張嘴就說啊!」傻三兒火了,也顧不上他大哥隨時有可能一巴掌扇過來,上去推了一把。

  大哥轉臉盯著傻三兒,手攢成了拳頭。柯陽趕緊跳了起來,一把把傻三兒拉到了自己身後:「大哥……」

  「別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我受不起。」

  柯陽笑了笑,他心裡壓著的火也一點點在往上竄,聲音冷了下來:「行,柯武,我知道今兒說什麼也沒用了,事情就是樣,因為我起的事兒,我擔著,師父我會去找,但要時間。」

  「你去找?你本事大是吧,你上哪兒找去!」柯武氣兒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對著柯陽就甩了過來。

  這回柯陽沒再硬頂了,跟傻三兒倆一塊兒扭頭就往院子裡竄,柯武甩了個空,跟著跑了出來,嘴裡還罵著。

  他不是一般的上火,打起小他就看柯陽不順眼,家裡困難,又多了柯陽一張嘴,日子過得苦,加上親戚因為他爸收留了柯陽的關係,都跟他們斷了走動,避之不及。

  現在居然因為柯陽,他爸都沒了蹤影,他這會兒就想狠狠地揍柯陽一頓。

  「二哥!」傻三兒跑到院子裡之後突然喊了一聲。

  院子外面進來了一個人,一看到這場景,衝過來攔在了柯武前面:「你幹嘛呢,大清早的發什麼瘋?」

  「今兒我不抽死他這事兒沒完!」柯武指著柯陽,「柯浩你問問他幹什麼了!操,爸失蹤了,就因為這個災星!」

  「你說話注意點,」柯浩皺著眉,回頭看著柯陽,「怎麼回事?」

  柯陽剛要開口,傻三兒搶在他前頭把事兒說了一遍,最後補充了一句:「這事要說完全是陽哥的責任,說不過去,他說要找,我就陪他一塊找,你們要找麻煩,就連我一塊兒算上得了。」

  「我他媽現在就……」柯武聽了這話,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說著就要衝過來。

  柯浩過去把他往邊上一推:「你能不能冷靜點?你現在就是抽死他倆了,爸能找著麼!」

  「那你說怎麼辦!」

  「柯陽你過來。」柯浩說了一句就進了屋。

  柯陽覺得太陽穴開始突突地炸著疼,他跟著進去:「二哥,這事……」

  「你還有事兒瞞著,這兒就我們倆,你把沒說的說完。」柯浩轉過身來看著他,語氣很平靜。

  二哥跟大哥不同,相比大哥的暴燥,他這種冷靜讓柯陽莫名其妙就會有壓力,從小他對柯陽就沒有說過一句重話,柯陽卻最怕面對他。

  可現在他需要的就是柯浩這種冷靜面對事情的態度,聽到他這麼問,柯陽沒太猶豫,把事情都說了出來,他靠在牆邊,有些無力:「二哥,我知道這事兒是因為我,我對不起師父,可是現在就算是要打死我,也得等我把師父的事弄明白。」

  「你保證你說的都是實話嗎。」柯浩看著他。

  「我保證。」

  「柯猛有沒有牽扯進去?」

  「這事跟他沒有關係。」

  「我知道了,」柯浩點點頭,打開了門往外走,「柯陽,你要做什麼可以去做,但我弟不能再跟你在一塊,太危險……」

  「好的。」

  柯浩回到院子裡,看著蹲在地上的傻三兒:「去收拾東西,今天開始你住我那兒去。」

  葉勳坐在辦公室裡,一早上都感覺困,早上還陪關所去審人,碰上個死也不肯交待同夥,跟他們繞著玩的小偷,中間好幾次他都差點想上去踹兩腳。

  快到中午的時候才算完事,葉勳把那人銬在了辦公室的窗戶外邊:「這位勇士,您要不打算說,就先在這歇會兒,祈禱一下您哥們兒能跟你一樣英勇不屈。」

  他看了看時間,打算出去吃點東西。

  剛出了派出所大門,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是柯陽的名字,他接起來喂了一聲,聽到傻三兒的聲音傳了過來:「葉哥你快來吧,我大哥二哥過來了,現在亂七八糟了!」

  「出什麼事了?」葉勳愣了一下,轉身就往自己車小跑著過去。

  「別提了,陽哥說了實話,現在這邊全亂套了。」

  「你哥什麼時候去的?」

  「一大早,你剛走沒一會我大哥就來了,差點沒動手!」傻三兒壓低聲音,「這會還跟我陽哥在那較勁呢……」

  「怎麼現在才給我電話?」葉勳發動了車,開出院子的時候碰到了關所,關所衝著他一臉笑容地想說什麼,他也沒理,直接從關所身邊開了出去。

  「陽哥不讓,說你曠工好幾次了,非讓我中午才打……」

  「我現在就過去,在車上了。」

  葉勳一路車開得飛快,他一直覺得應該說實話,柯陽也的確說了實話,但看起來這效果不怎麼樣,似乎讓柯陽陷入了某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有些焦燥,柯陽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如果再出什麼事,他怕柯陽頂不住,再怎麼說,這也就是個高中生。

  葉勳跑進胡同,快到院子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我還是那句話,你讓柯猛跟你走那沒問題,但這人都走了,難道這房子就留給柯陽一個人?」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另一個男人開口。

  葉勳沒有聽到柯陽和傻三兒的聲音,他推開了院門。

  院子裡站著兩個男人,葉勳沒見過,估計就是傻三兒的兩個哥哥,葉勳幾乎是一眼就判斷出來了剛才挺激動的是哪位,這人看上去30歲左右,臉上泛著紅暈,滿臉不爽。

  另一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看上去平靜得多,站在一邊抽煙。

  傻三兒坐在廚房門口的小椅子上,抱著頭一言不發,而柯陽正躺在院子裡的石桌上,眼睛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門響,幾個人都轉過了頭來,柯武看著一身警服的葉勳愣了一下,問:「你找誰?」

  「找柯陽。」葉勳走進院子,順手把門上。

  「警察找你?你到底幹什麼了警察都要找你!」柯武瞪著柯陽。

  「哥你來了,」柯陽從石桌上坐了起來,「這是我……這是柯猛的大哥和二哥。」

  「這是葉勳,葉警官,」傻三兒像見到了救星一樣跳了起來,衝他倆哥說,「他能證明我陽哥根本不知道爸是怎麼回事,這事爸是怎麼安排的誰也沒告訴!」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柯浩看著柯陽,之前柯陽只提到有這麼個人,但沒具體說,他沒想到會是個警察。

  「嗯。」柯陽悶著聲音。

  「正好人都在,」葉勳看到院子裡還放著張躺椅,過去坐下了,往後一靠,看著傻三兒的兩個哥哥,「把事情解決一下吧。」

  「我爸現在一時半會兒沒法找,我想把柯猛帶到我那兒去,現在這事聽著太危險,」柯浩想了想,先開了口,「我必須讓我弟離這些事遠一些。」

  「二哥我哪兒也不去!」傻三兒喊了一聲,踢了一腳花盆,「哪兒也不去!」

  「行,柯猛跟這事沒什麼關係,這樣也好,」葉勳點了點頭,又指指柯陽,「柯陽我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柯陽和葉勳的同居生活要開始鳥!

  47、再見,頂針胡同

  從傻三兒記事起,他就沒有跟柯陽分開過,初中之前倆人連睡覺都在同一張床上,現在正是柯陽最難的時候,二哥居然要他跟柯陽分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不行,二哥這事我幹不出來。」傻三兒蹲在院子裡不肯挪窩,也不抬頭看人,就低著頭盯著地,像是想努力讓自己在院子中間生根發芽。

  「這是為你好!現在爸人找不到了,你是不是打算最後也鬧個失蹤!」柯武看著這個弟弟有點氣不打一處來,從小爸就寵著他,耍賴水平那是一等一的,要不是柯浩一直盯著他,他就想上去一腳踹到他屁股上。

  葉勳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坐在躺椅上輕輕晃著,也不出聲,他對於傻三兒兩個哥哥的做法可以理解,但要說一點意見沒有,說不過去。

  「柯陽。」柯浩有點犯愁,沖柯陽使了個眼色,傻三兒不是幾歲的孩子,這會要強行拖走肯定不行,這小子強起來沒準兒誰也弄不動。

  「三大爺,」柯陽過去蹲到傻三兒邊上,輕聲說,「你耍賴沒有任何意義,現在事情擺在眼前,總得有解決的辦法,這個辦法是最好的……」

  「好個球!你他媽是忍習慣了吧,」傻三兒手裡捏著塊石頭,聽了這話,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石頭彈了幾下滾到了柯浩腳邊,他輕輕抬腳踩住了,傻三兒也沒看他,扭頭看著柯陽,「他們為什麼覺得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不就因為覺你是……不就是怕自己惹上麻煩嗎!操,老子不怕!」

  柯陽笑了笑,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繼續輕聲說:「現在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你跟二哥那兒呆著是最保險的,二哥那又不是坐牢,在學校我們又不是見不著對不對,萬一……我說萬一,我要真出了什麼事,你起碼還能給我想辦法不是。」

  「操。」傻三兒還想說什麼,但柯陽最後一句話戳得很準,他一下找不到話來反駁。

  「去收拾吧,」柯陽拍拍他的肩,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有事兒打葉勳電話聯繫我。」

  「我先說好,」傻三兒把手機揣到兜裡站了起來,看著柯浩,「我可不是搬家,我就去住幾天意思意思……」

  「您說了算,去收拾東西。」柯浩揮揮手。

  傻三兒背著個包裝著自己幾件換洗服出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幾個人都沉默著,氣氛很微妙。

  「我去收拾。」柯陽看了傻三兒一眼,站起身準備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他想在傻三兒和大哥二哥走之前離開,柯武前面的話說得很清楚,他怕師父的房子讓人佔了。

  「走吧。」柯浩過來拿過傻三兒的包。

  「等柯陽一塊走吧。」柯武皺了皺眉。

  「走吧,」柯浩掃了他一眼,看了看柯陽的屋子,「別的事以後再說。」

  「可……」

  「放心,房產證寫的肯定不是柯陽的名字,」葉勳還在躺椅上晃著,看著天,聲音不大但卻很冷,「就算柯大叔出了什麼事,遺產也輪不到柯陽來爭。」

  「你!」柯武有點動了氣,指了指葉勳,但被柯浩攔下了。

  「走吧,你還沒完沒了了,」柯浩把他往外推了推,回過頭看了看葉勳,「見笑了。」

  「沒事,能理解,」葉勳笑笑,「但二位都是成年人,這麼逼一個跟你們弟弟一樣大的孩子,有點狠了,捏著沒聲兒的不一定都是軟柿子。」

  柯陽靠在房間門後,聽著院子裡的人漸漸離去,最後沒了聲音他才鬆了口氣,慢慢滑坐到地上,他有點想哭。

  有人推了推門,他沒動,也有點沒力氣動。

  葉勳走到窗邊敲了敲窗戶:「柯小爺,開門。」

  柯陽好半天才從地上站起來把門打開了,看著葉勳憋了半天,說了一句:「謝謝。」

  「收拾東西走。」葉勳沒有多餘的話。

  「嗯。」柯陽收拾東西的時候很快,他衣服不多,但出門的時候有點慢,似乎有些捨不得,關上院子門的時候反覆檢查了好幾遍鎖,然後把鑰匙塞到門縫裡。

  「又不是不回來了。」葉勳轉身往胡同口走。

  「……誰知道呢。」

  因為是週末,街上人很多,葉勳開著車慢慢跟著車流向前,柯陽悶悶地坐在副駕位置上低著頭玩手指。

  「我跟你說個正經事,」葉勳沉默了一會開了口,「有心情聽嗎?」

  「嗯,你說。」柯陽抬起頭。

  「我原來給你提過的,上大學的事,」葉勳按下點煙器,「你再考慮一下吧,你師父不管找不找得到,這事都得再想想。」

  「沒時間了,就還一學期了。」

  「我看過你卷子,分都丟在要背的東西上,你要能定下心來,還有機會。」

  柯陽沒出聲,他不知道為什麼葉勳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到這個事,但也就是在今天,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孤單,師父下落不明,大哥二哥的態度,傻三兒也不再能時時在他身邊。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他頭一次強烈地感覺到了不安。

  以後都要靠自己了,雖說以前他也沒把師父作為多大的依靠,但所有的事都是圍繞著師父,連以後工作掙錢也只是因為想要幫師父的忙。

  現在一切都沒了,他猛地覺得失去了目標,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麼多年究竟有什麼意義。

  「決定吧,柯小爺,你也知道沒時間了。」葉勳伸手在柯陽頭髮上抓了抓。

  「好。」柯陽這次回答得很乾脆,但又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說什麼。

  「錢的事你不用操心,而且我會記帳,你吃的用的全部我都記帳,」葉勳點了根煙,「以後都得還給我,一分不少。」

  「算利息麼?」柯陽樂了,吸吸鼻子。

  「看你表現了。」

  葉勳的屋子還是很乾淨,雖然幾天沒人住過了落了點灰,但隨便一收拾就不是柯陽的狗窩能比的,柯陽撐著吸塵器站在客廳裡看著自己的戰果:「怎麼樣?」

  「不錯,以後這事兒都歸你了,」葉勳一直沒有參與勞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會才抬起頭來四周看了看,「有點勞動人民的樣子。」

  「沒問題,你這屋子底子好,」柯陽坐到他身邊,把腿放直伸了個懶腰,「收拾起來不麻煩。」

  葉勳手拿著遙控器一下下按著,這個時間沒什麼東西看,過了一會他才想起來一件事,轉過頭看了看柯陽:「你還沒吃飯吧?」

  「……好像是,」柯陽抓抓頭想了想,「算了,下午一塊吃吧。」

  「一會該胃疼了,我看看有什麼零食沒。」葉勳站起來往冰箱去。

  柯陽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用了,你這能有什麼吃的,上回來我都檢查過了,要進隻老鼠都已經活活餓死了,連蟑螂那種食量小的也撐不了幾天……」

  「你別噁心我。」葉勳笑了。

  柯也笑了笑,拉著葉勳的手沒鬆開,他挺喜歡葉勳的手,永遠都是溫暖的,但不像看上去那樣柔軟,一握就知道很有力。

  「好摸麼?」葉勳看著他,嘴角帶著笑。

  「還成,比起小姑娘的來……」柯陽捏了捏葉勳的掌心。

  「小姑娘的你摸過?」

  「……沒有,哥你能不擠兌我嗎,」柯陽有點無奈,「真沒勁。」

  「行行行,沒摸過就沒摸過,這說明咱柯小爺心無雜念,一心向佛。」葉勳抽出手,在柯陽臉摸了一把,指尖在嘴唇上停留了一小會,又勾了一下他下巴才拿開,坐回了沙發上。

  「哥,你不覺得擔心麼,」柯陽閉著眼,頭往後仰著,「嚴格說起來,我是個來歷不明的人。」

  「還想這事兒呢,」葉勳歎了口氣,胳膊繞到柯陽脖子後面,把他摟了過來,柯陽順勢躺到了他腿上,葉勳低頭看著他,聲音很溫和,「你什麼來歷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以前的事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柯陽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他,這句話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踏實感覺,這個之前跟他沒有任何交集的人此刻說出了最讓他感動的話。

  他看著葉勳的眼睛,身體向上湊了湊,葉勳笑了笑低頭吻了下來。

  葉勳柔軟的唇帶著柯陽的熟悉的氣息,能讓他全身在最短的時間裡興奮起來的氣息,他的舌頭探進葉勳嘴裡,有些貪婪地輕輕攪動,吮吸,葉勳的每一次細小的回應都讓他沉醉。

  他的手拉開葉勳的衣擺伸了進去,碰到葉勳的溫暖的皮膚時,他手停了一下,然後不輕不重地在葉勳的腰上捏了一把,能感覺到葉勳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的顫動。

  這一刻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想擁緊這個人,感受他的身體帶給自己的那種安心的感覺。柯陽手撐著身體,把葉勳輕輕推倒在沙發上,慢慢壓了過去,一顆顆解開了葉勳襯衣上的扣子。

  襯衣滑開時露出了葉勳赤裸的上半身,泛著漂亮光澤的皮膚讓柯陽心裡一陣悸動,他手有些顫抖地撫上葉勳起伏的胸口,指尖輕輕摸索。

  葉勳的皮膚很白皙,胸口上的粉色顯得特別誘人,柯陽的手指輕輕捏上去,葉勳的身體猛地繃緊,呼吸有些急促,柯陽的身體被他這個小小的反應一下點著了,手伸到他腰上用力一摟,低頭吻了上去。

  柯陽舌尖繞著圈輕舔的動作並不熟練,但每一次的柔軟的觸碰和牙齒的輕輕噬咬卻都能讓葉勳感受到自己的慾望一陣襲來。

  他的手臂環住柯陽的肩,手指插在他的頭髮裡輕輕揉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迎合著柯陽的挑逗,柯陽笨拙的技巧和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慾望在他身上用輕柔的動作撫摸揉捏帶來的快感,讓他閉上眼睛,低聲叫了聲:「柯陽……」

  葉勳這聲低得如同歎息的呼喚傳到柯陽耳朵裡,他微微地頓了一下,順著葉勳的胸口一路吻上去,咬住了葉勳的耳垂,在他耳邊應了一聲:「怎麼?」

  柯陽由於興奮有些沙啞的聲音這一瞬顯得無比性感,葉勳最後一點理智隨著他這聲似乎無意識的回應消失了,他的手抓著柯陽的衣角往上一掀,脫掉了他的衣服,甩到了地上。

  接著胳膊就繞了上去,在柯陽光滑緊實的背上狠狠地搓揉了幾下,順著腰摸進了柯陽的褲子裡,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柯陽的呼吸有剎那的停頓,緊接著就是瘋狂地回應。

  柯陽整個人緊緊貼著他的身體,胡亂地在他能觸碰到的地方親吻著,額角,唇,脖子,肩膀,連親帶咬的透著瘋狂。

  「脫了,」葉勳突然推了推柯陽,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伸手拉了拉柯陽的皮帶,「脫掉……」

  柯陽愣了一下,沒多說話,低頭一把扯開了皮帶,又開始解扣子,手因為興奮有些哆嗦,葉勳的胳膊沒等他解開就又繞了過來,很霸道地吻在他唇上,舌頭伸過去狠狠地攪動著。

  他喘著粗氣回應,舌頭剛迎過去,就被葉勳一下咬住了,細小的疼痛傳過來,像一劑興奮劑注射到他身體裡,下面繃得都有些漲痛。

  「快。」葉勳鬆開他也開始脫自己的褲子。

  柯陽從來沒見過葉勳這種樣子,他看著葉勳修長的手指解開腰上的扣子時,腦子裡亂成一片,眼前有些模糊,帶著衝動和瘋狂的葉勳性感得讓他血脈賁張,他幾下脫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猛地摟住葉勳,手捏著他的下巴吻過去,或者說,咬了過去。

  他現在恨不得能把葉勳完全地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這種從來沒有過的興奮感覺讓他有些失控,他手往下幾下就拽掉了葉勳的褲子,緊緊地貼了過去。

  「躺下,」葉勳推了他一把,聲音裡透著幾分誘惑,柯陽被他一把推倒在了沙發上,他接著就跨了上去,跪坐在柯陽胸口,手輕輕揉著他的頭髮,「張嘴。」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想寫點肉真有些提心吊膽,上回在存稿箱裡就被鎖掉的經歷對我幼小的心靈刺激灰常大。

  所以,下章會不會接著這章寫下去,不知道哈,沒準下章就是直接大汗淋漓地躺著了,咳咳,雖然還沒想好明天要不要來點肉,還是先說一下,如果不幸被河蟹了,請妹紙們點我的名字或者文案上的「進入作者專欄」的按鈕,肉鍋博客的地址就在我專欄裡,點一下就能看到了。

  希望妹紙們仔細研究清楚,被鎖了的話表又說找不到,真的很好找啊很好找……

  48、征服的第一步

  柯陽倒在沙發上看著葉勳翻身跨上來時,心裡一陣難耐的興奮,葉勳的身材很好,修長勻稱,跟以前看的小黃片不同,葉勳居高臨下看著他的這種視覺刺激要比任何一個擺出各種撩人姿態的女人都更能讓他呼吸困難。

  直到葉勳的手輕輕抓住了他的頭髮時,他才回過神來,聽清了葉勳說的話:「張嘴。」

  葉勳跨在他胸口上,正好對著他的臉,下面像是挑釁一般翹著,上下輕輕顫動著。柯陽覺得自己應該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他有些猶豫,但內心的衝動卻像潮水一樣湧來。

  「你欠我一次,柯小爺。」葉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充滿著戲謔和挑逗。

  柯陽看到了他帶著笑意的眼神,那種笑容彷彿在說,你行嗎?這是柯陽不能忍受的,他突然迫切地想要看到在葉勳這樣笑容的背後是什麼,他想看看這個永遠都把他當孩子一樣帶著些嘲弄的人在他的引誘下迷亂的表情和動聽的呻吟。

  他沒多想,在慾望的驅使下張嘴含了過去。

  當被柔軟的口腔包裹住時,葉勳猛地一仰頭,手扶著沙發的靠背,閉上了眼睛,喉嚨深出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他聲音低啞地輕輕說了一句:「牙碰到了就殺了你。」

  柯陽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但葉勳的反應讓他很快地忘掉了不快,他的手在葉勳的腿上輕輕撫過,葉勳緊繃著的腿有輕微的顫動,這讓他一下興奮了起來。

  他喜歡這樣的反應,葉勳被自己在自己的挑逗下一點點瘋狂起來的感覺讓他相當享受。他小心地用舌尖打著圈,一點點含入,輕輕吮吸吞吐,手在葉勳的小腹和大腿根部輕撫揉捏。

  葉勳有挺長時間沒有這樣放肆過了,柯陽不熟練卻充滿了情慾的挑逗讓他全身都有些戰慄,他低下頭看著柯陽,手滑到他腦後,腰慢慢往前頂了一下。

  「嗯……」柯陽沒有防備,想退開卻被他的手按住了,只得皺著眉在他腿上掐了一下。

  柯陽的表情讓葉勳心裡一陣翻騰,他喜歡這樣的柯陽,對他不斷忍耐的柯陽,他笑了笑,手背到了身後,往柯陽下面摸過去,當他的指尖劃過柯陽的小腹向下握上去的時候,柯陽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身體向上抬了抬,想要迎合他的套弄。

  葉勳嘴角泛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幾下之後突然鬆了手。

  柯陽正處於極度的興奮當中,葉勳挑逗了幾下就離開,讓他一下覺得空了下來,他皺皺眉鬆開了葉勳,頭向後枕在了沙發扶手上,沙啞著嗓子:「你什麼意思?」

  「怎麼?你有意見?」

  「是。」柯陽咬咬嘴唇,葉勳低頭看他的樣子性感中帶著迷亂,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忍受。

  柯陽猛地坐了起來,把葉勳狠狠地向後一推,按倒在沙發上,撲了上去。葉勳被推倒時輕輕地哼了一聲,他按住葉勳的胳膊死死地壓了上去,接著有點狂亂地咬住了葉勳的嘴唇,套弄了幾下之後又移到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要吃人麼?」葉勳輕輕笑了一下。

  「想咬死你。」柯陽喘著粗氣,低頭在他咽喉上舔了舔,一口咬了上去。

  這一下咬得很用力,葉勳能感覺到柯陽的牙深陷進了皮膚裡,有沒有咬破,他不知道,但這種帶著疼痛和窒息的快感讓他很是受用,身體猛地弓了起來,被柯陽狠狠按住的胳膊極力地想掙脫桎梏,想要把柯陽緊緊樓住。

  但柯陽沒有鬆手,葉勳脖子上柔軟的皮膚給了他最強烈的刺激,加上葉勳的掙扎,一種無與倫比的想要侵入的快感向他襲來,他緊貼著葉勳下面,重重地摩擦著。

  「想……要麼……」葉勳喘息著,臉上開始泛出淡淡的紅暈。

  「嗯。」柯陽沒有松嘴,還是咬著葉勳的脖子,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咬破了葉勳的皮膚,他的舌尖嘗到了漸漸漫開來的血腥味,但他已經完全陷入這種極度的刺激中不能自拔,狠咬的同時開始拚命地吮吸。

  「……給你,」葉勳閉著眼,他的四周充滿著柯陽年輕而狂野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能嘗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情慾,他咬咬牙,「去拿潤滑劑……」

  「在哪,」柯陽終於鬆開了他的脖子,沙啞的聲音貼在他耳邊傳來,「太遠了不要,我不想……放開你。」

  葉勳能感覺到柯陽緊貼著他的胸膛裡劇烈的心跳,他偏了偏頭:「茶几下面的抽屜裡。」

  柯陽瞟了一眼茶几,抽屜離得很近,伸手就能夠著。

  他鬆開了葉勳的胳膊,拉開了抽屜:「是這個……牙膏?」

  葉勳摟著他的腰,湊到他耳邊,像是吹氣似地輕輕回答:「會用麼……」

  「不會用的是傻子。」柯陽被葉勳的聲音挑得全身一陣酥軟,迅速直起身,打開了潤滑劑的蓋子,胡亂地往自己下面塗上,又抬起葉勳的腿往他後面抹了幾下。

  「做一下……」葉勳皺著眉看著柯陽笨拙的動作,剛開口想告訴他怎麼弄,柯陽已經把潤滑劑一扔按著他的腿壓了上來,葉勳擴張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巨大的疼痛壓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啊……」

  柯陽已經狠狠地頂了進去,葉勳的身體猛地向上繃緊,張開嘴發不出聲音,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柯陽還沒有完全進入葉勳的身體,就已經被從未有過的巨大快感淹沒了,這種被窄小的甬道緊緊包裹壓迫著的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溫柔而充滿了彈性的擠壓讓他瞬間感受到了強烈的快感,他已經聽不清葉勳說了什麼,葉勳的雙腿被抬起按在胸前的樣子性感得讓人噴血,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是那種淡淡的嘲弄,而是咬著嘴唇緊閉著雙眼。

  喜歡這樣的葉勳,喜歡這樣被自己壓在身下無力反抗的葉勳,柯陽掐著葉勳的腿,繼續猛地向前一挺,完全進入了葉勳的身體。

  「混蛋……疼……」葉勳充滿了痛苦的聲音從牙縫中擠了出來,支離破碎。

  「……我不管。」柯陽已經被這種刺激完全引爆,無論現在葉勳說什麼,他都不可能再停下。

  他對葉勳身體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現在他只想深入,再深入。葉勳的手掐在了他的腰上,指尖帶著顫抖,陷入他的皮膚:「柯陽你想死……」

  「現在是我要弄死你。」柯陽一把抓住葉勳的手,按在身側,整個人俯了下來,狠狠地撞擊著。

  葉勳一直很抗拒被人進入,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壓在身下的感覺,他一向只喜歡壓在別人的身上,享受征服一個男人的快感。

  這是頭一次,他被柯陽這種充滿了野性的慾望沖昏了頭腦,願意讓人進入他的身體。

  但這種雖然有潤滑卻完全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的進入卻讓他有些想反悔,幾乎要被撐裂開來的疼痛讓他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被抽走了,疼得發軟。

  他的抗拒和掙扎在已經完全失控的柯陽面前顯得不堪一擊,這個平時要說打架頂多跟他打個平手的小男生這時爆發出來的力量驚人,他耳邊充滿著柯陽完全沒有控制的粗重呼吸和因為極度興奮發出的呻吟。

  儘管他不情願,但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柯陽有著無法形容的吸引力。

  「我喜歡你……葉勳,我喜歡你……」柯陽扳著他的肩,抽出去又狠狠地整個進入,完全沒入他的身體,嘴裡一直輕輕叫著他的名字。

  「……輕點兒。」葉勳聽著柯陽如同囈語一般的聲音,伸手環住他的腰,掌心觸到一片滾燙。

  他做的時候不太愛出聲說話,更不可能說出這樣的情話,但柯陽這種發自內心的反反覆覆的訴說卻給他帶來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興奮感。

  柯陽的臉上和身上都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他對葉勳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他幾乎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只恨不得把葉勳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伏在葉勳身上,手緊緊摟著葉勳,能感覺到葉勳的每一次呼吸起伏和身體的細小反應,他在葉勳的肩頭胸前細細啃咬著,瘋狂地抽送著。

  聽著自己的每一次進入讓葉勳發出的低低呻吟,這種享受讓他不願意停下。

  「還痛嗎?」柯陽喘息著直起身,把葉勳的腿架到自己肩上,撫摸著他的腰。

  「閉嘴。」葉勳的胳膊無力地從沙發上垂到地,頭向後仰著,脖子拉出漂亮的弧線,帶著被柯陽咬出的傷口,性感迷人。

  柯陽有些不能自控,抱著葉勳的腿猛地撞了過去,接著整個抽出來,沒等葉勳一口氣喘勻了又狠狠地頂了進去:「喜歡嗎?」

  葉勳全身發軟,張著嘴大口抽著氣。

  「我問你……喜歡嗎?」柯陽分開葉勳的腿,往兩邊壓下去,又開始了猛烈地抽送,「告訴我……」

  葉勳能感覺到柯陽有些粗暴的在他身體裡撞擊著,每次一進入都很深,他能聽到兩人身體接觸時發出的碰撞聲,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感覺,除去拚命呼吸,他已經不能再做出別的反應。

  「告訴我,」柯陽的手按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下來,舌頭在他嘴裡翻攪吮吸,繼續衝擊著他的身體,然後鬆開他很執著地盯著他的眼睛,「喜歡嗎?」

  「……喜歡,」葉勳咬著牙輕輕吐出了兩個字,這兩個字一旦說出了口,就像是釋放了心裡的某種壓力,興奮的感覺一下湧了上來,他喘著粗氣,手纏上了柯陽的背,按在他的腰上,「喜歡……別停……」

  柯陽低低地吼了聲,一隻手按著葉勳的肩狂亂地撞擊著他的身體,一隻手往下握住了葉勳,配合著身體的動作套弄著。

  「柯小爺……嗯……」葉勳的呻吟不再壓抑著,夾雜在喘息中越來越大,他扶著柯陽的腰,感受著他每一次動作時腰上肌肉的收縮,「你……真不錯。」

  葉勳的話像一道電流穿過柯陽的身體,這種剎那間爆發的快感他無法抗拒,他抱緊葉勳在他耳邊低聲說:「我……要出……了」

  「出去,別在……」葉勳掐著他的腿。

  「不。」柯陽很簡單地打斷了他,吻住他,開始了最後的衝刺。

  葉勳沒再說話,他被淹沒在了柯陽幾乎瘋狂的慾望當中,隨著柯陽一聲沙啞的吼聲傳來,他感覺到了柯陽在他身體深處的顫慄。

  柯陽在他身上趴著,喘著粗氣,手上卻沒有停下,緊緊握著他繼續動作著,葉勳很少能在別人用手給他的做的時候這麼興奮,不時地輕輕抬起身體迎合柯陽的手,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緊緊地摟著柯陽,身體裡的興奮一陣陣襲來,最後一聲低吟,他的熱液在柯陽的手裡噴湧而出。

  ……

  「你家沙發有點小……」柯陽在兩個人喘息了半天終於慢慢平息下來之後,貼在葉勳的耳邊說了一句。

  「下去。」葉勳推推他,柯陽卻沒動,還是趴在他身上抱著。

  「動不了,全身發軟。」

  「那滾下去。」

  「不行,」柯陽皺皺眉,「我要一鬆開你,你肯定得揍我。」

  「怕我揍你?」葉勳嘴角挑出個微笑,看不出他的情緒。

  「嗯……剛弄疼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柯陽在他嘴角上親了一下,「是你……太那什麼了……太勾人了。」

  「沒事兒。」葉勳還是笑。

  柯陽有點發愣,撐起身體看著葉勳,他讓葉勳這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真沒事兒?」

  「嗯,」葉勳瞇縫了一下眼睛,「下次我們去床上,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被干死,柯小爺。」

  作者有話要說:我算了一下,反正3600字左右的肉沫,湊合嘗吧,這章是我在非常危險的環境裡碼出來的,你們懂的,一個正在出差中的人,要在時不時的圍觀中寫出這樣一章有多麼不容易。

  話說寫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衝動……你們應該也懂的,互攻什麼的,真的……不過……唉……

  49、葉勳的複習計劃

 

  葉勳坐到車上時頓了一下,皺了皺眉才發動了車子,柯陽坐在他身邊,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又迅速看著前方的路:「不舒服?」

  「沒,」葉勳轉過頭掃了他一眼,「安全帶。」

  柯陽繫上安全帶之後猶豫了一下才又說了一句:「其實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吃就行……」

  「行了,說了沒事,」葉勳按了一下喇叭,「需要你伺候的時候我會說的。」

  「好吧。」柯陽靠到椅背上,不再出聲,他身上有點發軟,不知道是由於之前的事本身太耗費精力還是他因為面對的是葉勳太投入,現在累得有點發虛。

  葉勳脖子上被他咬出的傷口很明顯,已經不出血了,但能清楚地看到泛著紅色的兩排牙印,柯陽有點後悔,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來,這傷口沒幾天消不下去,要是讓別人看到了,葉勳該怎麼解釋。

  「那個傷,」柯陽指了指葉勳的脖子,「穿了警服能擋上嗎?」

  「您覺著呢?」

  「……那你要不爽,也咬我一口得了,咬臉上也行。」

  「沒有不爽,」葉勳笑了,看了他一眼,「這是我的私事,誰管得著。」

  柯陽身上發軟,葉勳也不是很舒服,倆人也沒去遠地方吃東西,就近隨便找了個館子吃飯。柯陽覺得自己的意識還在之前的事裡晃著,吃飯的時候總走神,時不時會抬頭看葉勳一眼,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真的就這樣做了,感覺有點不真實。

  直到葉勳很不經意地說了一句明天我們同學聚會,晚上你自己吃,他才回過神來。

  「同學聚會?」

  「嗯,不是跟你說過嗎,呂東回來了,以前的朋友同學要聚聚。」

  「你還要見他?」柯陽皺了皺眉,他不擔心葉勳見了呂東會怎麼樣,只是不願意看到葉勳再因為呂東心裡不痛快,葉勳那天晚上說起跟呂東的事時,臉上的落寞和痛苦他還能清楚地記得。

  「不是見他,是聚會。」葉勳糾正他。

  「還會跟那天那樣麼?你要真再那個操性,我肯定不去接你。」柯陽拽著衣領拉了拉,有些勒得慌。

  「不會,」葉勳停了筷子看著他,「我現在不是跟你試著麼,最後行不行不知道,但現在不會那樣,您明天請在家裡認真學習。」

  「……真沒勁,」柯陽低頭吃飯,葉勳這話說得並不確定,卻還是讓柯陽心裡挺受用,他要的也不一定就是最後在一起,他要的就是個開始,別的他不打算考慮太多,「能不在這種時候提學習這種煞風景的事嗎?」

  「一會回去我給你定個計劃,就這半年時間,你能給我考個省內的學校,就算你對得起我了。」

  「行,你一句話的事。」

  「還有,你要弄清楚,這不是我的事,這是你自己的事,你是為你自己。」

  柯陽聽著葉勳突然變得很嚴肅的聲音,也放下了筷子,認真地點了點頭:「為了我自己,我知道。」

  這一夜柯陽睡覺的時候一直摟著葉勳,跟塊膏藥似的貼著不放,葉勳被他勒醒了好幾次。

  看著柯陽微微皺著眉一臉嚴肅的睡相,他伸手往柯陽眉心上輕輕按了按,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麼,看這樣子應該不是什麼開心的事。

  葉勳瞪著眼看著天花板,柯陽的呼吸時不時掃過他的脖子,他在自己脖子的傷口上碰了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讓一個比自己小了七八歲的男生用這樣的方式進入……他抬了抬腿,腿有些酸,估計是被柯陽強行按著的時候拉到了,他歎了口氣,瘋了。

  柯陽的手還摟在他腰上,他側過身,順著柯陽的胳膊摸過去,輕輕把側躺著的他推成了平躺著,然後胳膊撐著頭看著還在熟睡中沒有醒過來的柯陽,手指在他嘴唇上劃過。

  這個孩子,如果是被他壓在身下,會是什麼樣的情形?自己應該會很溫柔,不會弄疼他,葉勳低頭在柯陽的唇上吻了一下,手滑進了他的褲子裡。

  只弄了幾下,柯陽的呼吸就有些變化,輕輕動了一下,偏了偏頭,葉勳笑了,抽回手躺下,果然是在最敏感的年紀,這樣隨便兩下就能有反應。

  柯陽早上醒的時候,葉勳已經起來了,扔過來一張紙:「計劃,看看能行嗎?」

  「我剛睡醒……」柯陽無奈地接過紙,葉勳的字寫得相當漂亮,但他沒有心情欣賞,光看到密密麻麻的各種複習時間了,「哥,你以前一定是好學生,就光看你這計劃我晨勃都瞬間萎了……」

  葉勳靠著門框樂了,笑了半天突然問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有什麼感覺嗎?」

  「感覺?什麼感覺,」柯陽拿過衣服往身上套著,「睡覺能有什麼感覺,摟著你睡得挺好,沒別的了啊。」

  「是麼?」

  「嗯……等等!」柯陽看著葉勳,發現他笑得有點意味深長的,立馬緊張了,「不是吧!不會吧?」

  柯陽一下跳了起來,掀掉被子跪在床上拉開自己的褲衩研究了一會:「沒有啊,我這幾天又沒憋著,昨天還做了,不可能睡覺的時候還……」

  葉勳笑得繃不住,轉身往客廳走:「柯小爺,你想什麼呢,我說什麼了嗎。」

  「你又他媽玩我呢!」柯陽從床上跳下來追到客廳,一把拉住葉勳胳膊,「人民警察怎麼能這樣調戲純情的群眾啊,靠!真不道德……」

  葉勳轉身摟過他的肩,往後一直推到了牆上壓著,然後吻了過去,舌頭長驅直入在他嘴裡轉了一會才鬆了手:「八點半開始複習。」

  柯陽被他吻得有點喘不上氣來,身體在短短十幾秒時間裡就有了點反應,葉勳都已經轉身走開了,他才迷迷瞪瞪地說了一句:「我還沒刷牙呢。」

  「啊,是啊,」葉勳轉過頭,手摸了摸自己的嘴,「我忘了。」

  柯陽洗漱完畢坐到桌子前準備寫作業,按葉勳的計劃,週末早上寫作業,然後是各種複習,安排得最多的是要求他記背。

  「先吃了。」葉勳把一袋麵包扔到他面前。

  「什麼時候買的?」柯陽有些吃驚,他還想著一會寫完作業了出去買早餐回來。

  「早上出去跑步的時候買的。」

  「你早上還跑步啊!在我家住的時候沒見你早起過啊。」柯陽更吃驚了。

  「一直跑的,出了這些事以後才沒跑了,沒情緒,」葉勳笑笑,「吃吧。」

  「你……昨天才……今天就跑,能行麼?」柯陽覺得自己問得挺傻逼,但又覺得這話不問不行,硬著頭皮問了,又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要不要感同身受一下?」葉勳斜著眼看他。

  「不要,」柯陽拆開麵包,心裡覺得很暖,以前一般都是他出去給師父和傻三兒買早餐,偶爾傻三兒也會買,但他到今天才突然發現,吃早餐是件很美好的事:「葉勳,我喜歡你。」

  葉勳拿著盒牛奶正喝著,聽了這話頓了頓,過了一會才回答:「我也喜歡你。」

  柯陽咬麵包的時候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頭上,他皺著眉,趴在桌子上,舌頭很疼,但葉勳這句話卻讓他開心得不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把麵包嚥下去之後,蹦出來一句:「謝謝啊。」

  「不客氣。」葉勳很順地接了一句。

  倆人說完之後都愣了,接著就笑得喘不過氣來,葉勳倒在沙發上按著額角:「柯小爺,您別跟我說話了,智商都快被你拖到平均線之下了。」

  「飛流直下三千尺啊。」柯陽笑著抓抓頭,幾口塞完了麵包,打開了書。

  葉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因為怕影響柯陽,電視聲音調得很小,要沒字幕他都有點看不明白,想去開電腦上網,又擔心柯陽會心癢癢想玩。

  「你不用管我,」柯陽埋著頭在本子上寫著,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無聊,「我不太容易受干擾,傻三兒在我邊兒上看A片我都能把作業寫完。」

  葉勳笑了笑,換了個帶字幕的電影台看,他發現柯陽的確是個能定得下心來的人,如果按這樣,半年不能說能考得多好,上個大學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快中午的時候柯陽放下了書,伸了個懶腰,手拿著筆轉了好一會才轉過頭,看著窩在沙發裡半瞇著眼不知道是在假寐還是在看電視的葉勳:「飯否?」

  「你餓了?」葉勳看了看手機,早餐比平時吃得晚,他都還沒感覺出餓來。

  「還成,我去尋些吃食回來吧?」

  「能好好說話麼?」

  「能,我去弄點吃的回來吧,現在不餓一會也得餓,我看你估計也懶得動了。」

  「算了,我打個電話去樓下湯城叫送上來吧,」葉勳伸手夠著茶几,從上面摸過一張名片準備拔號,手機卻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是何超,「我先接個電話。」

  「勳少爺,跟哪兒瘋呢。」何超聽起來在走路,聲音很歡快。

  「家裡。」

  「真沒追求,大週末的居然在家窩著,行吧,我到你家樓下了,馬上進電梯,快起來給老娘開門,給你帶吃的了!」

  「什麼?」葉勳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又用手扶了一下茶几,身上還是有些不舒服,這麼猛一動會有很彆扭的感覺。

  「盡情地感動吧,我進電梯了,掛了。」

  「姐姐……」葉勳話還沒說完,那邊何超已經掛了電話。

  他拿著電話有些發蒙,柯陽住在他這裡的事還沒有任何人知道,如果是別人,也不會有什麼事,但何超跟他這麼多年的朋友,肯定立馬能反應過來。

  他一向反對自己做這種不靠譜的事,要知道了,不定得怎麼囉嗦,葉勳最煩就是跟別人解釋心路歷程什麼的,可跟何超還拉不下臉來不說……

  「怎麼了?」柯陽走過來從後面摟著他腰,低頭把下巴放在他肩上。

  「活力四射的超超姐馬上要到,你一會說話注意點兒,要不我能被他教育致死。」葉勳拍拍柯陽的手,彎腰把昨天的那支KY塞回了抽屜裡,想想又把它放到了幾本書的下面。

  「何超?」

  「嗯,我還沒告訴他你現在住我這。」

  「……知道了。」柯陽當然記得何超,第一次見到何超的時候他在葉勳家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裸睡,第二次見他的時候是被那孩子發火嚇得半死。

  「幸福嗎,快感動吧,」何超拎著幾個打包的飯盒擠開葉勳進了屋子,「路過烤鵝店突然異常想吃,所以買了來找你一塊……葉勳!」

  「這是柯陽,還記得吧,」葉勳拍了拍何超的肩,看著柯陽,「這個是徐超,我姐們兒,今兒這算是正式介紹了。」

  「您好。」柯陽點了點頭,本來想加個稱呼,但葉勳的介紹太扯蛋,他不知道是該開口叫聲超哥還是該叫姐姐。

  何超今天穿得很普通,一身普通的休閒裝,也沒化妝,看上去就是個清秀的男人,甚至帶著些書卷氣,柯陽已經不能把他跟前兩次見到的化著妝的妖艷男人聯繫在一塊,無論如何不可能把姐姐這詞叫出口。

  「今天很樸素啊。」葉勳接過他手上的飯盒,都放到餐桌上。

  「今天老娘上午加班來著,」何超甩甩手,又一巴掌拍在葉勳背上,眼睛盯著柯陽,「我來得不怎麼是時候?」

  「還行,要不算上你的話,我倆正好夠吃。」葉勳打開飯盒看了看。

  「別打岔,老娘問你話呢,」何超繞到葉勳面前站著,又伸手沖柯陽揮了揮,「柯陽同學你迴避一下,我跟這人有話要說。」

  「嗯。」柯陽轉身進了臥室,把門關上了。

  何超看到柯陽進了屋才用力推了葉勳一把,壓低聲音:「你是不是讓他住這兒了?」

  「怎麼了,你吃醋?」葉勳笑笑,沒有正面回答。

  「老娘吃你個鳥毛的醋!你是不是腦子裡進偉哥了?」何超有點著急,他一直覺得葉勳是個很理智的人,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真的跟這個小孩兒在一起了,「他才多大你是不是不記得了?」

  「17。」葉勳靠在餐桌邊,沒看何超。

  「你也知道啊,這麼大點的孩子,你弄了也就算了,還住一塊兒,你是打算定下了嗎,啊?你是憋得不行了嗎?小孩兒是能隨便碰嗎!」

  「姐姐,注意措辭,我怎麼聽著有點誘拐未成年人的意思。」葉勳皺皺眉。

  「老娘已經很注意了!這就是老娘很慎重地措出來的詞兒!這意思是打算來真的了?你這麼穩的一個人怎麼也做這種不靠譜的事啊,你別怪姐姐說你,您是真不怕人財兩空啊,」何超有些激動,說到後面聲音都忘了壓低,喊著就出來了,「是不是呂東一回來您就死灰復燃了想從高中生身上找當年的感覺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休息一天,突然變天,猝不及防,可能要感冒,為了保證下周更新速度,所以……休息一天以防萬一,咳咳。

  這兩天出差中,回復留言不太及時,請妹紙們原諒啊……

  50、你猜錯了

 

  傻三兒自打兩個哥哥搬出頂針胡同之後就基本沒去過他倆家裡,一直跟他爹和柯陽窩在老院兒裡。

  他不願意去找哥哥,一是因為年紀差得多,覺得沒話可說,二是因為兩個哥哥對柯陽的態度都不冷不熱的,內外親疏分得很清,大哥是放在臉上,橫豎跟柯陽就是不對付,而二哥是表面上做得挺好,但心裡卻始終保持著距離。

  傻三兒對於這次哥哥們的處理方式非常不爽,但柯陽都沒說什麼,他也只得聽從安排,畢竟他爹的事還沒解決,再鬧大了柯陽也不好收拾。

  但他坐在柯浩家的沙發上時,還是渾身不舒服。二嫂一看就是對於柯浩突然把他帶回家裡來很是不滿,雖說當著他的面不好說什麼,但語氣裡卻能聽出來。

  「這事兒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啊?」二嫂皺著眉看著柯浩,想說什麼,看了一眼傻三兒又打住了。

  「商量什麼?這是我弟。」柯浩在書房裡給傻三兒架床,頭也沒回。

  「總好提前安排一下啊,這弄得手忙腳亂的……」

  「柯武那兒住不下。」

  「非得接家裡來嗎,老院兒那又不是真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能先住在那裡啊。」二嫂被柯浩的態度弄得有些不高興,說話就沒再藏著。

  「你什麼意思?」柯浩終於回過了頭,看著她。

  「現在討論我幹嘛,你當我想住在這麼!要不是我哥非讓我過來,我住街上也不會來,」傻三兒頂不住了,站了起來,「你現在不是應該先問問我爹是什麼情況麼?」

  「小猛,我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從我進了屋之後你就沒提過一個字兒我爸的事,全在這折騰為什麼我哥要把我帶家來,你讓我怎麼想呢!」

  「你爸的事是我們能管得了的嗎,要我說,這事就得報警,我們操心能操出什麼結果來!」二嫂喊了起來,她對於自己的生活被突然打亂了很不適應。

  「然後讓警察把我弟跟柯陽都帶走,是吧?」柯浩從書房走了出來,他很少對老婆說重話,這會是有點來氣了,「這事明擺著不是正常事件,你是想鬧出多大動靜來?」

  「行行行,我閉嘴,你們老柯家的事我才懶得管,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二嫂進了臥室,把門一甩,不出聲了。

  傻三兒站在客廳裡沒動,他這會就想開了門衝出去算了,孤單沮喪的感覺甩都甩不掉。

  「別管你嫂子說的話,休息會寫作業吧。」柯浩拍拍他的肩。

  「二哥,我知道這事你也怪柯陽,可是……」

  「我沒怪他,」柯浩打斷他,「這事要論起來,誰也怪不著,我只是想讓你離這事遠一點,這是人之常情,爸已經因為這事失蹤了,我不可能還讓你留在那裡,要是你再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

  「所以你也不管陽哥了。」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這事跟他有關係。」

  傻三兒悶悶地趴在床上,手裡拿著柯陽的手機發愣,午飯也沒出去吃,二哥給他拿到屋裡了他也沒看一眼。想給柯陽打電話,但又覺得打過去肯定會忍不住提到剛才的事,會給柯陽添堵,於是只是拿著手機瞪著看。

  短短幾天時間,事情就變成了這樣,他的整個生活都被改變了,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掐自己大腿好幾回了,可惜疼痛反覆地告訴他,這事兒是真的發生了。

  他抓過一本英語書胡亂翻著,本來就學不進去,現在心煩意亂的都快連上面的中文都看不明白了。以前總想著,學不學也就那麼回事,他沒想過以後會怎麼樣,他想事從來不往遠處想,只要他爸在,柯陽在,幾個人樂呵呵沒什麼事就成,最不濟也就是因為成績差被他爹揍一頓……

  「啊……煩死了!」傻三兒把書扔到地上,盯著天花板,腦子裡就反反覆覆一句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柯陽本來不想聽何超跟葉勳的對話,他進了臥室就躺到床上了。

  無奈臥室門只是普通的木門,並不具備太優秀的隔音效果,加上何超有點激動,最後幾句話聲音完全放了出來,柯陽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他並不介意何超怎麼說,但直覺告訴他,這話葉勳聽了可能會出問題。

  還沒等他從床上落到地上,就聽見客廳裡一聲巨響,接著就是各種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柯陽撲過去把臥室門拉開,看到葉勳面前的桌子已經被他弄翻在地,桌上的東西摔了一地。

  何超被嚇得摔坐到了沙發上,臉色有點發白,但嘴裡還在說話:「靠,你要嚇死老娘啊!怎麼,你是想踹我麼,來踹,我還不躲了,勸你兩句是戳到你哪根兒神經上了啊,發什麼瘋!」

  「你不提醒我,我還真沒想踹你來著,」葉勳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來,聲音也淡得很,一腳把桌子踢開了些,跨了過來,「現在讓你享受一下。」

  「幹嘛呢這是!」柯陽衝了過去,一腳踩在屋子正中的燒鵝上,差點跪倒在葉勳腳下,他扶著桌子站穩了,拉著葉勳的胳膊,「一句話至於嗎,他愛說說,你不愛聽不聽,用得著這麼……糟蹋糧食麼……」

  「誰讓你出來的?」葉勳皺著眉看他,比起自己不願意聽到何超這樣的話來,他更不願意這話讓柯陽聽見。

  「我出不出來都聽見了,」柯陽回頭看了一眼何超,何超抱著個靠墊團在沙發上,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他歎了口氣轉回頭,「我不是呂東,我也知道我在幹什麼,我還是那句話,後面的事我不管,是什麼小爺都認了。」

  「你聽見了嗎?」葉勳看著何超。

  何超縮在靠墊後邊,露了半個臉出來:「聽見了,這話是他說的,我持保留態度,我說的是你,勳少爺,我說的是你為什麼跟個高中生廝混在一起,你別偷換概念。」

  「我想試試。」

  三個人都沒說話,在瀰漫著燒鵝香味的屋子裡保持了將近兩分鐘的靜止,然後何超把靠墊往旁邊一扔站了起來,用手指在柯陽肩膀上戳了幾下:「柯陽,你聽好。」

  「嗯。」柯陽轉臉看他。

  「你現在喜歡的這個人,在呂東之後,對小他超過三歲的男性沒有興趣,對感情持不信任態度,上床可以,談感情另說……」何超盯著柯陽的眼睛,「你要是對這些都不介意,以後葉勳甩你的時候,你別給他找麻煩,要是你折騰了一通覺得還有更好的……你別怪姐姐今兒沒提醒過你,姐姐會閹了你,不帶皺眉頭的。」

  「我知道了,」柯陽看著一臉嚴肅的何超,「超……哥。」

  「隨便叫吧沒關係,」何超笑了笑,往地上的飯盒上踢了一腳,「可惜了老娘的鵝。」

  「收拾。」葉勳說了一句,坐到了沙發上點了根煙。

  「啊?」何超站著沒動,看著一地狼藉有點發愣。

  柯陽沒出聲,去廚房拿了個垃圾袋出來,把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袋子裡撿,何超看著有點不好意思,想幫忙又不知道從哪下手,只好一指葉勳:「你踢的啊大少爺,你別跟沒事兒人似的行不?」

  「他腳肯定疼了。」柯陽掃了葉勳一眼,把裝了袋的垃圾拿到門外放著。

  葉勳笑笑,把腿縮到沙發上,掀開了褲腿,小腿上果然青了一塊,剛踢桌子的時候他沒什麼感覺,這會放鬆下來了開始覺得疼了,他指了指茶几下面的藥箱:「姐姐給我拿點藥。」

  「活該!」何超把藥箱扔到他旁邊,看著在地毯上皺著眉研究的柯陽,湊到葉勳身邊,「我還有個事想確定一下。」

  「什麼。」葉勳低頭往腿上塗藥。

  「這個,」何超伸出手在他脖子上輕輕點了一下,正中那個傷口,「怎麼弄呢?」

  「你猜。」

  「好標緻的牙印,誰咬的?」

  「猜。」

  「好吧,你逼老娘直接問的啊,」何超歎了口氣,小聲說,「你跟這孩子在一塊,是在下面嗎?」

  葉勳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又繼續擦藥:「在上面就不能被咬了?」

  「靠,老娘是過來人好不好,這種事你瞞我有意思麼?」

  「你猜錯了。」葉勳口氣很淡地回答。

  何超抱著胳膊看了葉勳一會,在他放下藥箱之後突然撲過來把他往沙發上一按,人壓上來就把手伸進了葉勳的褲子裡,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抓了一把。

  「啊——」葉勳喊了一聲,把何超直接掀到了地上,那個位置本來就很不舒服,被何超這麼一抓,各種怪異的感覺全都湧了上來,「你他媽欠日了吧!」

  「我就欠日,」何超坐在地上,葉勳的反應印證了他心裡的猜測,這讓他有點大驚失色,他瞪著葉勳,「關鍵是現在欠日的好像是你……」

  「閉嘴。」葉勳沒再看他,把褲腿放了下來。

  柯陽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把地毯上的東西都收拾乾淨了,桌子擺回了原地才說了一句:「地毯得拆了洗了。」

  「柯陽,」何超從地上蹦起來,往他背上一拍,「你……真牛逼,老娘是真沒話說了。」

  「謝謝啊。」柯陽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唱的是哪出。

  「你還不走?」葉勳在後面問了一句。

  「走哪去?我等著晚點兒跟你一塊去聚會,你要說你不去了,我就走。」

  「去,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這兒耗幾個小時?」

  「不行麼,」何超重新坐回沙發上,想了想又躺下了,「我在你這一耗一天也不是頭一回了。」

  「影響柯陽複習。」

  「我沒事,」柯陽吸吸鼻子,拿了葉勳的手機打算給湯城打電話訂餐,本來不算餓,但聞到了燒鵝的香味兒之後,他的食慾很是洶湧澎湃了起來,「不影響,一會我上裡屋去。」

  葉勳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抬頭看到柯陽正打電話,壓了下去,扭頭看了一眼何超:「超超,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你很煩人?」

  「沒有,一直是老娘忍著沒說你煩人好不好,」何超斜了他一眼,「有什麼苦水就往老娘這裡倒,倒完了一拍屁股走人的事你沒少干,你就是典型的始亂終棄……」

  「行行行行,您在這歇著,我睡覺去。」葉勳拿過電視遙控器扔到他身上,站起來進了臥室。

  送餐的來了之後葉勳也沒出來,拉著柯陽倆人在臥室裡吃,何超也沒所謂,坐在客廳裡吃得挺歡,末了還喊了一聲:「柯小朋友,一會辛苦你收拾了。」

  「別理他。」葉勳躺在床上,他就喝了點湯,沒怎麼吃東西。

  柯陽笑了笑沒說話,拿了書準備接著看,想了想又轉頭看看葉勳:「剛才何超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他說了那麼多廢話,你說哪些?」葉勳閉著眼。

  「要閹我之前的那些。」

  「差不多吧。」

  「也就是說,」柯陽想了想,坐到床沿上摸了摸葉勳的嘴唇,「其實我根本不是你有可能喜歡的那類人?」

  「理論上是這樣,怎麼,後悔了?」

  「沒,」柯陽低頭在他腦門上親了親,「我是想說,我不會讓你以什麼年紀小之類的那些理由跟我說不行的。」

  「這麼肯定?」

  「嗯,這點信心小爺還是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我明天又要停一天這種事很討厭……但是我真的明天有事,請姑娘們饒恕……

  週一開始繼續日更,另外情節已經三分之二了,離完結不是很遠了……

  51、對鏡胡同

 

  葉勳在床上躺到了快五點才起來,柯陽一直在臥室裡安靜地複習,讓他有點吃驚,他沒想到柯陽這麼能坐得住。

  「歇會吧,一會我跟超超去聚會,你自己找飯輒,」葉勳往客廳看了一眼,何超縮在沙發上睡得挺香,「今兒晚上我肯定得喝酒,但不會喝高的。」

  「嗯,喝高了沒人管你,你自己看著辦,」柯陽趴在桌子上斜眼瞅著他脖子上的牙印,「說真的,太明顯了……」

  「怪我麼?」葉勳拿過外套穿上,把拉鏈拉到頭。

  「……怪我,」柯陽站起來,摟著葉勳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說,「下次我注意。」

  「下次?」葉勳扭過頭看了他一會,嘴角勾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柯小爺,您真自信。」

  柯陽也跟著笑了一下,沒太聽懂葉勳的意思,但看葉勳笑的這意思就不是什麼好話,他吸吸鼻子:「小爺別的沒有,自信管夠,您請好吧。」

  葉勳沒說話,走到客廳一腳蹬在何超屁股上:「走了,姐姐。」

  「靠啊!你就是這麼回報知心姐姐的嗎,」何超皺著眉從沙發上起來,看了一眼柯陽,「一塊去麼?盯著點你爺們兒。」

  「不去。」柯陽笑著搖搖頭。

  「行,有范兒。」

  葉勳出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拿出來遞給柯陽:「要不你一會給傻三兒打個電話吧,估計他也鬱悶,你倆出去吃。」

  「嗯。」

  「有事打超超電話,號碼存了的。」

  「嗯。」

  葉勳扶著門,似乎還在想有什麼沒交待的,何超急了,推著他往外走:「能不這樣麼,他沒有你也活了17年一點事兒也沒有,現在你少說一句他就能餓死啊?」

  「走吧,我沒事。」柯陽把手機放進口袋裡,他知道葉勳為什麼今天這麼囉嗦,今天和以往哪天都不一樣。

  葉勳很清楚,哪怕是柯涼山人回來了,柯陽也不一定還能回到頂針胡同,他作主把柯陽接過來的那一刻起,肩膀上已經擔上了責任。

  傻三兒一天都沒有出過書房,柯浩進來過兩次,他都裹在被子裡裝睡,不管二哥怎麼說,十幾年的生活讓他認定了只有頂針胡同才是他的家,在這裡呆著,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聽著二嫂在廚房裡做飯的聲音,心裡的鬱悶和煩燥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他把被子一掀,坐了起來,中午不出去吃飯就算了,晚飯也不出去吃說不過去,可他是實在不願意。

  「早點兒餓死得了。」傻三兒抱著被子嘟囔了一句。

  手機在枕頭下面響起來的時候他愣了一會沒反應過來,等確定了是柯陽的手機鈴聲時,他才撲了過去把手機一把抓了過來。

  「陽哥!」一天的煩悶在這會都變成了委屈,他感覺自己聲音跟個被拐賣了的小孩兒似的都帶上哭腔了,這有點沒面子,於是他又調整了一下,「你他媽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啊!」

  「多奇怪啊,」柯陽的聲音傳過來,他聽著踏實了很多,「手機又不是不能往外打,您就不能給我打麼?」

  「這才他媽的多奇怪呢,那手機不是葉勳的麼!我打過去多不合適!」傻三兒樂了,柯陽這個電話跟興奮劑似的讓他就想樂。

  「三大爺這不是您的風格啊,還想著合適不合適呢,怎麼樣,開飯了沒,要沒開飯咱倆出去吃吧?」

  「就等你這句話呢!」傻三兒蹦了起來跳下床,胡亂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去哪吃?」

  柯浩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一看傻三兒笑得跟朵花兒一樣跑出來就知道接的肯定是柯陽的電話,他皺了皺眉:「你要出去?」

  「嗯,出去吃飯,讓嫂子別做我的了。」傻三兒也顧不上看二哥的臉色,低頭穿鞋。

  柯浩歎了口氣,他要這會攔著不讓出門,傻三兒不定得跟他鬧成什麼樣,他拿過錢包抽了幾張遞過去:「就在附近吃吧,別太遠了。」

  「不用拿錢,陽哥那有錢。」傻三兒跟柯陽出門一向都不花錢,柯陽比他會理財,小金庫始終挺豐滿。

  「拿著,柯陽也不掙錢……」柯浩把錢塞進他口袋裡,想了想又從錢包裡抽了一疊出來,「錢給柯陽帶過去,那個警察畢竟只是個朋友,別讓他花別人的錢。」

  傻三兒看了他一眼,想說要沒那朋友柯陽這會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現在想著給錢,早幹嘛去了?但最後他還是什麼也沒說,接過錢出了門。

  他倆約的是市中心的廣場,在葉勳和柯浩家之間,傻三兒到的時候柯陽在廣場的台階上來回蹦著,一看見他就衝他一伸中指:「你丫是走著來的吧!凍死小爺了!」

  「錯!爬著來的,」傻三兒這會心情一下好了起來,跑過去往柯陽肩上一摟,「走,三大爺帶你吃點好的去!」

  「喲,您挺襯錢啊?」

  「那是,要不怎麼養活你,」傻三兒從兜裡掏出錢塞到柯陽手裡,「先吃,吃完了剩的都是三大爺給你的小費。」

  「你哪來的錢?」柯陽一下緊張了,把傻三兒往邊上一推,數了數手上的錢,有兩千多。

  「二哥給的,讓我帶給你,說是別老用葉勳的錢……」

  「拿回去給他,」柯陽想也沒想就把錢又塞回了傻三兒口袋裡,「我用不上這麼些錢,我那兒還有。」

  「就知道你肯定是這樣,給你你就拿著,他們不讓你住老院兒了,還不給錢,那你他媽還活不活了啊!你非這會強這個,有意思麼。」

  「不是這意思,都是平輩兒,輪不上二哥來養我。」柯陽手揣到兜裡往前走。

  「我知道讓葉勳養著你肯定沒問題,」傻三兒胳膊碰碰他,看他沒反應,一拍大腿,「得得得!這錢算我的,行了吧,你也知道我花錢沒個準兒,錢放你這,你別用,我用的時候管你要,行不行?」、

  錢最終還是被傻三兒強行塞到了柯陽身上,柯陽沒再掙扎,他怕再抵抗下去,傻三兒會直接把錢往他褲衩裡填。

  他們轉了半天,在一條小街上找了家小館子坐下,心情都不錯,傻三兒也沒問他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吃飯,一個勁光樂了。他倆以前沒什麼機會上外邊兒吃,師父做菜手藝不行,但積極性很高。

  「陽哥,」傻三兒點完菜之後搓搓手,「你對這條路有印象嗎?」

  柯陽笑了笑,喝了口茶:「嗯,是想說再轉過去就是對鏡胡同嗎。」

  「你發現了啊……」傻三兒扭頭往窗外看。

  「你不是專門帶我上這來的吧?」柯陽也看著窗外,就是在拐過去的那條街上的胡同裡,吳顯送走了那個孩子,但師父的事卻一直沒有進展。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陽哥,我就是覺得……」

  「吃完了飯我去看看。」

  「什麼意思,你去看看?我靠那我呢?」

  「你在胡同口接應。」

  「接你個大腦袋!你就他媽想甩開我呢,當我真傻啊!」傻三兒急了,拿了筷子在桌上戳。

  「甩你怎麼了,」柯陽笑了笑,往後靠在椅子上,「要不您自己進去看,沒準兒您比我看得清呢?」

  傻三兒愣了一下,往桌上一趴,他向來什麼也看不到,就算他進去了,也不知道該看什麼:「你真沒勁,我跟你後邊還不行麼,保證害怕了不往你身上竄。」

  對鏡胡同從外表上看起來的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跟城裡任何一條胡同都沒有區別。柯陽踩在大方磚的地上,周圍挺安靜,但能聽到各家院裡傳來的說話聲。

  傻三兒按之前說的,很老實地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柯陽邊走邊四下看著,沒有什麼異常,這條胡同很乾淨,就是這份乾淨,讓柯陽上回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胡同都有些年頭,基本就是從建成開始到現在都沒什麼變化,老房子,老牆,連磚都是最早的那些,被人踩出一個個小坑來。這種胡同,是最容易有東西的地方,陰氣盛。

  柯陽在頂針胡同住的時候,隔不了一兩天就能看到些影子,但對鏡胡同乾淨得就跟剛被掃蕩過一樣,柯陽往那些黑暗的角落裡瞅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發現。

  「前面就是那天那個院兒了吧?好像沒人?」傻三兒在後面輕聲說了一句。

  「嗯,那天來的時候看著也不像是平常有人住的。」柯陽走到院子門外停下了,門上一把鎖鎖著,裡面沒有聲音。

  「進去嗎?」傻三兒有點發毛,但想到這跟他爹失蹤有關,又忍不住湊了過去。

  柯陽沒說話,趴到門縫上往裡瞅,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翻進去吧?」傻三兒往四周看了看,這個點都在吃飯,胡同裡沒有人。

  「嗯。」柯陽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院牆,也就兩米多點,他跟傻三兒翻這樣的牆不在話下,學校的牆比這高不少他們都一樣能翻進去。

  「還是我抬你吧。」傻三兒擺了個馬步。

  柯陽扶上傻三兒肩膀的時候心裡突然動了動,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不知道是怎麼冒出來的,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回了門邊,慢慢蹲了下去。

  「怎麼了?」傻三兒還保持著馬步姿勢。

  柯陽把手伸到了門縫下,順著門縫在地上輕輕地摸過去,沒摸兩下,他身體停了停,接著手就收了回來,兩個手指上夾著一把鑰匙。

  「我……靠!」傻三兒愣了,馬步也忘了收,就跟那兒弓著腿看著柯陽的手。

  把鑰匙放在門縫下面,這是柯涼山的習慣,柯陽和傻三兒也一直跟著他這樣做,出門從來不帶鑰匙,門鎖了就在門縫下找鑰匙。

  柯陽的手有點抖,這樣的習慣雖說不只是師父一個人有,但要說這麼巧,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何況是在這裡,不由得人不去聯想。

  「能開嗎?」傻三兒終於收了馬步,小跳著蹦到柯陽身邊,他本來就有點發怵,現在更是覺得後背發涼,得靠近柯陽身邊才能踏實點。

  「試試。」

  柯陽把鑰匙往鎖眼裡捅了一下,很順,再一擰,鎖「嗒」地一聲彈開了。鎖打開的聲音在精神高度緊張的傻三兒耳朵裡聽起來跟炸雷似的,他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院子裡靜悄悄的,跟那天他們來的時候沒什麼區別,柯陽走進去之後,傻三兒探著腦袋往裡瞅,他看到了那天他和葉勳在地上寫字用的石頭,走過去看了一眼,連地上的字都還在。

  柯陽轉進吳顯用來送孩子的那間屋子,一切都保持著原狀,完全沒有之後有人進來過的跡象。

  院子裡的其它屋子都有鎖,他倆進不去,只能挨個屋子扒著窗戶往裡瞅,拿手機往裡照著。

  屋子裡都落了灰,但不是太多,只有很薄的一層,如果說之前有人在這裡住著,那離開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月。

  看完一圈,沒有什麼發現,就是普通的屋子,裡面的擺設也跟一般老百姓家裡的一樣,無非就是櫃子桌子什麼的。

  「你們……找誰啊?怎麼進來的!」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嗓子挺亮。

  傻三兒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就撲到柯陽身上抓胳膊了,這種緊張的時候被人這麼吼一嗓子,他實在有點扛不住。

  柯陽拍了拍傻三兒的背,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站在院子外面的是個大媽,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倆,手裡還拿著個掃把。

  「大媽,我們是來找人的……」柯陽臨時現編瞎話,「您知道原來住這院兒的人哪去了嗎?」

  「找人?找誰,這院都一個多月沒人住了,人走了,」大媽看清了他倆身上的校服,鬆了口氣,掃把也放了下去,「你們是不是找錯了啊?」

  「不會吧,那麻煩了,大媽您知道原來這院裡住的是誰家嗎,姓什麼?我們真著急找人呢。」柯陽很有禮貌地沖大媽笑了笑。

  「姓什麼……姓柯啊。」

  52、呂東再見 ...

  葉勳和何超是壓著點兒到的飯店,一路堵車堵得厲害,到停車場轉了兩圈都沒找到地方停車,何超都快轉的暈車了。

  「勳少爺,怎麼辦?」何超抬手在自己臉上搓了幾下。

  「看那裡,那車停歪了,佔了倆車位,」葉勳指指前面,「看到了沒?」

  「嗯,看到了,那有什麼辦法,又擠不進去。」

  「你去,把那車推一下……」

  「放你的屁!你當我是吃菠菜長大的嗎!神經病!」

  葉勳笑了,點了根煙:「那你還問個屁的怎麼辦,等著唄。」

  抽了半根煙之後,終於看到有一輛車從車位裡退了出來,何超很激動地指著:「快快!那裡有位子了,快去給老娘表演個漂移。」

  葉勳把車開了過去,跟那輛車錯身而過的時候,那車的窗子突然放了下來,葉勳掃了一眼,愣了一下,臉上擠出一絲微笑:「程隊?」

  「這麼巧,」程明宇笑了笑,往他車裡看,看到了何超,但顯然沒認出來,「跟朋友出來呢?」

  「程大隊長真不給面子,」何超嘖了一聲,「對沒興趣的人果然是見一百次也不記得啊,光記著勳少爺了吧。」

  「……超超?」程明宇有些猶豫,何超今天的確是跟平時化了妝逛夜店的形象差距有點大。

  「程隊慢走。」葉勳沒等他再說話,踩了腳油門,車竄了出去,直接撲進了剛空出來的車位,再一腳剎車踩死。

  何超被嚇出一身冷汗,差點要回身抱著車座了:「你幹什麼啊,我的親爹!」

  「你這嘴,」葉勳看了看後視鏡,程明宇的車已經開出去了,「什麼時候能消停會?」

  「喲,」何超打開車門下了車,臉上帶著笑,「瞎子都能看出來姓程的對你有意思,我還不能戳一下了麼。」

  葉勳鎖了車也沒回答,轉身就走,何超跟在他後邊:「我沒說錯吧,上回在G++我就看出來了,一晚上眼睛就沒離開過你……我一直覺得你要找也得找個這樣的,這人不比柯陽靠譜嗎?」

  「超超。」葉勳突然停了下來,看著何超。

  「我錯了錯了錯了錯了……」何超沒看他,低頭一路小步往前跑,嘴上沒放鬆,「我感覺呢,柯陽到姓程的那個歲數,肯定比他靠譜,就怕你等不到,到頭來是給別人準備了個這麼好的男人。」

  聚會人並不是特別多,時間長了很多人都已經聚不齊了,但就這二三十個人,葉勳走進大包廂的時候第一眼幾乎一個人也沒認出來,只看到了坐在裡面正笑著跟人聊天的呂東。

  多少年了,這個習慣還是沒有淡去,仍然是能在人堆裡只用一眼就把呂東挑出來。

  「葉勳!何超!你倆怎麼這麼晚,是不是等著來罰酒呢!」有人喊了一句,包廂裡的人立馬跟著起哄。

  「別別別,真的是堵車,」葉勳笑著脫了外套,「我開車來的。」

  「打車回去,別廢話。」當年的副班長也跟著哄了起來,都是當媽的人了,比起以前的勁頭一點沒減。

  何超悄悄溜到桌邊找了個位子坐下了,還沒坐踏實了,就已經被捉著開始罰酒,連著三杯下去捂著肚子皺著眉:「誰下毒了,我為什麼肚子疼!」

  「我陪你去廁所……」葉勳過去揪起何超就想往外走。

  「別跑!」幾個人起來拽著葉勳不撒手,「人民警察怎麼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別罰他了,現在酒駕查得緊……」呂東的聲音從人堆裡傳了出來,帶著笑給他解圍。

  「真不愧是哥們兒啊,以前幹了壞事就相互幫著扛,現在還是這樣,」副班長拿著杯子轉了頭看著呂東,「這個面子必須給小東,但這事也不能就這麼過了呀,何超都喝了。」

  「小東喝!」不知道誰的一句話甩了出來,立即得到了響應,三個杯子碼到了呂東面前。

  「別啊,要不還是我喝吧,」葉勳看著呂東,有些尷尬,要是放在從前,他不會有猶豫,現在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就挑明,他再讓呂東這麼替自己扛酒很彆扭,「我打車回去得了。」

  「沒事,我不開車,」呂東揮揮手,拿過了杯子,「幫你扛酒這種事也不是天天有……」

  看著呂東抑著脖子把三杯酒都灌了下去,大家這才笑著散開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葉勳在何超邊上坐下,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

  「別想多了,勳少爺。」何超碰了碰他胳膊,低聲提醒了一句。

  「嗯。」葉勳吸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呂東,呂東正拿著茶杯喝水,目光對視之後衝他笑了笑,這個笑容很乾淨,沒有任何能讓他想歪的內容,他回了個笑容。

  真的結束了,葉勳,真的應該放下了。

  這頓飯吃得有些鬱悶,葉勳雖然一直提醒自己呂東的事已經過去,但卻還是時不時會往呂東的方向看過去,呂東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心裡的情緒,還是像從前一樣,會衝他笑笑,或者隔著人跟他聊幾句。

  「走吧,」何超歎了口氣,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看得我都替你費勁了。」

  「走。」葉勳點頭,站了起來,對於他來說,這次聚會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坐在這裡看著這些他都已經記不清了的人說說笑笑是為什麼。

  聽到他們要走,大家一開始都不同意,又鬧著要他們先喝了一杯才放人。

  葉勳急著離開,伸手拿了杯子就準備喝,大不了一會打車回去,明天抽空再過來取車。

  「算了吧,」呂東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拿走了杯子,「我都扛了三杯了,不少這一杯,還是我來吧。」

  沒等葉勳說話,呂東已經一抬頭喝掉了杯子裡的酒。

  「靠,你怎麼不替我扛啊!」何超跟著也把自己杯子裡的酒喝了,很不服氣地問了一句。

  「這是我最好的哥們兒,」呂東笑著拍拍葉勳的肩膀,「我送你們出去吧。」

  三個人沉默著走出包廂,似乎都找不到合適的話說,到飯店門口了何超才說了一句:「小東上去吧,外邊兒冷。」

  「沒事……」呂東沒有停。

  「回去吧,我又沒喝酒,」葉勳攔住了呂東,「謝謝哥們兒替我扛酒了。」

  「這話說的,那行吧,我上去了,」呂東也沒堅持,拍拍葉勳後背,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著葉勳,「葉勳啊……」

  「嗯?」

  「好好的,開心點兒。」

  「謝謝……再見。」

  葉勳手插到兜裡,跟何超慢慢往停車場走,手腕上一直能感覺到的呂東那一握的溫度在寒風中漸漸褪去。

  「勳少爺……」何勳坐在車上,看著沉默著開車的葉勳,開口想要安慰,又覺得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於是叫了一聲又閉了嘴。

  「不用安慰,我都明白。」葉勳笑笑,把車拐上了大路。

  何超的手機在口袋裡響,鈴聲不知道是從哪弄來的,大奶奶,有人來給您請安了……何超拿出來看了一眼,把手機遞到葉勳面前:「默契啊,時間掐得這麼準。」

  「柯陽?」葉勳接過電話,把車靠到了路邊。

  「不是聚會麼,這麼安靜?」柯陽的聲音有點啞,能聽到聽筒裡傳來的風聲,應該是在外面。

  「我出來了,準備回去,你在外面?是跟傻三兒一塊嗎?」

  「嗯……哥,我們剛從對鏡胡同出來……」

  「什麼?」葉勳一下坐直了身體,聲音提高了,「你們現在在哪!」

  「在中心廣場,哥你別著急,我們都沒事,但是發現了點線索……上回去的那個院兒,我們問了鄰居,說住的人姓柯,但她說出來的人那樣子,肯定不是我師父……」

  葉勳打開車門,把何超往外推:「超超你打個車回去,我要去接這倆抽了瘋的,下去快下去!」

  「混蛋!老娘喝了酒你就把人這麼往街上一扔就完了?」何超很無奈地下了車。

  「你要跟著去嗎?」

  「你去幹什麼?」

  「捉鬼。」

  「別跟我說別跟我說,快滾!」何超退了一步,把車門踢過來關上,喊了一嗓子。

  葉勳一路超速趕到廣場的時候,柯陽和傻三兒正蹲在花壇旁邊頂著風抽煙,看到他跑過來,柯陽站了起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哥……」

  「你是吃飽了撐的吧!」葉勳看到他就氣兒不打一處來,過去一拳掄在了柯陽的胸口上。

  柯陽沒提防,被打得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傻三兒趕緊跳起來攔在了他倆中間:「葉哥,你聽我們解釋,這事是……」

  「你他媽也一樣!」葉勳對著傻三兒的肩狠狠推了一把,傻三兒乾脆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花壇上,葉勳一路的擔心害怕這會全爆發了,「你倆是有毛病嗎!找柯涼山有你們這麼找的嗎!大晚上跑到那裡去!是找人還是找死啊!不想活了告訴我一聲!我回所裡拿了槍成全你倆!混蛋!」

  傻三兒不敢再出聲,他從來沒見過葉勳這樣發火,在他看來,葉勳是個好脾氣的大哥,估計最生氣的時候也就是冷著臉沉默,可這又是罵人又是動手的讓他不敢再開口,他怕葉勳急了再上來給他一腳,他只能小聲叫了一聲:「陽哥。」

  「我知道今兒這事做得不靠譜,」柯陽開口先認錯,往前走了一步,雙腿前後錯開,防著葉勳再上來揍他,「你要不先罵,想打也成……然後再聽我解釋……」

  葉勳兩眼盯著他,控制著自己沒對著柯陽的臉再掄一拳,半天才壓著火緩緩吐出一句:「上車說。」

  柯陽和傻三兒跟在葉勳身後往車邊走,傻三兒湊到柯陽耳邊:「葉哥好像真動氣了,晚上會不會一想起這通擔心受怕就抽你一頓。」

  「你也知道是擔心受怕啊,」柯陽用肩輕輕撞了一下傻三兒,「揍了就揍了,我扛著就是,這要擱我身上估計也是一頓胖揍完了再說話。」

  「說吧。」葉勳把車上暖氣打開吹著,點了根煙。

  「真沒想著要去對鏡胡同的,今天我倆正好在靠近那邊的街上吃飯,然後就想到了這個地方,你知道的,」柯陽坐在副駕駛上,想往葉勳口袋裡拿煙,猶豫了一下沒動,「那地方是有點邪門兒,吳顯不住在那裡,為什麼非得跑那麼遠上那裡去送孩子?」

  「嗯,然後呢。」葉勳把煙盒扔到柯陽身上。

  「那院兒沒人住,是空的,但是我在門縫下面找到了鑰匙!」

  葉勳看了柯陽一眼,想起了從頂針胡同離開那天,柯陽鎖了門之後把鑰匙塞到門縫下面的動作:「你家的習慣?」

  「是我爸的習慣,他說這樣不容易丟鑰匙,我家一直就一套鑰匙……」傻三兒在後面插了一句。

  「然後你們進去了,有什麼發現?」

  「裡面沒有什麼特別的,跟我們那天去一樣,但是後來跟鄰居一打聽,人家說那院裡住的人一個多月前搬走了……那人姓柯,」柯陽咬了咬嘴唇,「我想著可能是我師父,但是人家描述的樣子肯定不是,那人比我師父要年輕……哥,你覺得是誰?」

  「那孩子他爸吧,柯老四,」葉勳吸了口煙,慢慢吐了出來,把車窗放下來,剩下的半截煙彈了出去,發動了車子,「不早了,先把傻三兒送回去。」

  回到家的時候快十一點了,這個時候正是柯陽最犯困的時候,但今天卻有些不平靜。他坐在沙發上看著一言不發換衣服洗澡,然後慢吞吞地吹頭髮的葉勳,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對不起。」柯陽走到葉勳身後,看著鏡子裡葉勳皺著的眉。

  「對不起什麼。」

  「讓你擔心了,以後我不會這麼衝動了,對不起。」柯陽的對不起百分之百是誠心誠意,他能感覺到葉勳的緊張,通電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讓他覺得很過意不去。

  「別再去了,你要是有懷疑,起碼先讓我去查一下,找對鏡胡同那邊的同事可以查到那個院子之前的住戶信息,」葉勳放下風筒轉過身來,「柯陽,你現在跟以前不同,做事要考慮我的感受,咱們不是已經開始了嗎,你對於我來說不是別人家不相干的人,你是我會擔心的人,你要覺得你真的不是孩子,做事之前先想想我行麼?」

  「以後不會了,我保證……」柯陽摟過葉勳的腰,輕輕吻了過去,葉勳嘴裡帶著薄荷的清香,讓他一陣迷醉。

  

  53、葉勳的反攻

  柯陽去洗澡的時候葉勳坐在沙發上跟何超發短信,之前何超已經發了六個短信過來,都是在追問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

  葉勳有點好笑,給他回過去,姐姐,要真有事,我拿什麼時間給你回短信啊,你就不能打電話過來問麼?

  何超回復,靠,老娘要說害怕打過去有鬼順著電波爬過來,你信麼!

  這個我真信,你那個膽子。

  你還沒睡,在幹嘛呢?

  你管我呢。

  要辦事了嗎,要辦了姐姐就不打擾你倆了。

  你是不是寂寞了,我給良子打個電話讓他過去陪你唄。

  別扯開話題,我說,真不是你的風格啊,柯陽這麼大本事麼?

  什麼?

  被人按著還上嘴咬,這種事打死我也不能想像是你能幹出來的……

  滾!

  葉勳咬咬嘴唇,嘴角帶著笑,別說何超不敢想像,就是他自己也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柯陽洗了澡出來,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腦門上,浴巾很隨便地在腰上圍著,看上去動兩下就能掉下來,葉勳手撐著腦袋看著他漂亮的上半身,輕輕吹了聲口哨。

  「帥麼,」柯陽拿起風筒吹頭髮,背對著他,背上的肌肉隨著抬胳膊的動作勾出誘人的線條,「對著小爺迷人的身材心情地流口水吧。」

  葉勳笑了笑,低頭給何超發了條信息,我要吃大餐了,你獨自寂寞流淚吧。

  「裡面光的嗎?」葉勳把手機扔到沙發上,半靠著瞇縫著眼打量柯陽,柯陽的小麥色的皮膚被燈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肌肉結實緊繃,看得葉勳有些燥熱,有想把他扔到床上狠狠辦了的衝動。

  「嗯,光的,」柯陽拉了拉浴巾,「剛進去洗澡忘拿褲衩了……」

  「要裸睡麼?」葉勳站了起來,走到他身後,手指在他背上輕輕點了一下,慢慢往下劃過去。

  柯陽的身體一下繃直了,他回過頭用風筒往葉勳臉上吹了吹:「別鬧。」

  葉勳沒說話,下巴放到柯陽肩上,聞著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手指勾住浴巾向下一拉,浴巾滑到了地上。

  「我日!」柯陽嚇了一跳,猛地往前躲了一下,撞在櫃子上。

  葉勳笑著退開了幾步,抱著胳膊看著柯陽扔了風筒光著身子手忙腳亂地撿起浴巾圍回腰上。彎腰的姿勢真不錯,葉勳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敲著。

  「你神經了吧,」柯陽把浴巾圍好以後想了想,又拆開拎著兩個角在腰上打了個死結才往臥室裡一路小跑過去,「一把年紀了還玩這麼幼稚的遊戲。」

  「你跑什麼。」葉勳樂了,追進臥室。

  「你今兒不是沒喝酒麼,跟傻子似的……」柯陽拉開抽屜找褲衩。

  「老夫聊發少年狂,」葉勳一把掀開浴巾,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聲音脆響,「有人光著身子跑來跑去勾引我來著。」

  「你大爺!」柯陽終於沒忍住,罵了一句,回過身來指著葉勳,「你丫是找干呢!」

  「來幹。」葉勳笑著往床上一躺,手攤開擺了個大字看著他。

  柯陽沒出聲,葉勳穿著睡衣,這樣一躺,衣領扯開了一大塊,上半身露了出來,對於柯陽來說,是不小的誘惑,他眼前開始晃動著那天葉勳在他身下胸膛起伏的畫面,喉嚨感覺有些發乾,拿著褲衩不知道該放下還是穿上。

  「還是不行啊,柯小爺。」葉勳抬起胳膊擋在眼睛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操。」這句話讓柯陽不再猶豫,把褲衩往床上一摔,直接飛身而上,向葉勳撲了過去。

  葉勳就知道他肯定得這麼撲過來,在他剛有動作的時候就已經往旁邊側了身,柯陽結結實實地撲在了床墊上。

  「柯小爺,」葉勳沒等他爬起來重新撲第二次,已經一翻身壓到了他背上,手順著他身側一路摸了下去,「別動。」

  葉勳吻落在脖子後面時,柯陽握住了他的手,捏了一下,那種穿透身體的細小的蚊行般的感覺讓他很享受,他喜歡葉勳的吻,輕柔而溫潤,充滿誘惑。

  吻和輕撫同時在他身體上落下,柯陽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葉勳的呼吸很暖,掃過他後背時讓他心裡一陣陣顫慄。

  「你……」柯陽低聲開口,葉勳直起了身,他能聽到葉勳脫掉衣服的聲音,衣角劃過他的大腿,讓他的慾望開始抬頭。

  「別說話。」葉勳打斷他,再次貼了過來,在他耳邊吹氣似地說,舌尖沿著他的耳廓打轉,手貼著他的小腹插了過去,握住了他下面。

  「靠……」柯陽被葉勳指尖的挑逗弄得有些呼吸急促,咬著牙低低地喊了一聲。

  「舒服嗎?」

  「舒服。」

  葉勳順著他的脖子輕舔著,在肩上輕輕咬了一口,能感覺到他的皮膚很有彈性,這讓他有些興奮,柯陽的身體總能讓他欲罷不能。

  「……你要報復麼。」柯陽閉著眼小聲問了一句,聲音有些沙啞。

  「嗯,」葉勳笑了笑,伸出舌頭,在他背上用舌尖一下下點著,再順著脊骨滑到了他腰上,「我要吃了你。」

  柯陽腰背上的肌肉因為長期打球而富有彈性,葉勳忍不住低頭又咬了一下,一隻手在他腰上輕輕摸了摸,另一隻手稍微加快了些動作,柯陽的呼吸很快有了變化,肌肉也繃緊了。

  葉勳看著老實地趴在床上一臉享受的柯陽,心裡很想直接按著他長驅直入,但最後還是控制住了,他不想把這種事做成打架。

  他鬆開柯陽,伸手在枕頭下面摸索著。

  「幹嘛?」柯陽對於葉勳的手突然離開,有些不適應,皺著眉背過手在他腿上輕輕捏了捏。

  「讓你不要動,聽話。」葉勳迅速壓住柯陽的肩,手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小瓶子。

  塗潤滑劑的時候葉勳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往柯陽身上抹,他知道要讓柯陽發現了肯定不會配合,只能讓他遭點罪了……

  葉勳再次貼上他後背的時候,柯陽感覺到葉勳頂著他的地方有些涼,但沒有在意,葉勳的手重新握住他的那種溫熱讓他腦子有些丟轉兒,葉勳手上的技術很好,任何輕觸都能讓他慾望高漲,他沉醉在葉勳的挑逗中,開始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葉勳慢慢頂了過來時,他才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等等,」柯陽睜開眼想回過頭看葉勳,「你要……」

  葉勳低頭吻住了他,舌頭探進他嘴裡靈活地逗弄著,腰上輕輕用了點力抵了過去。

  「嗯……」柯陽終於知道了葉勳想要做什麼,開始掙扎。

  他對於被進入沒有心理準備,他還記得上回進入葉勳身體時,葉勳那種痛苦的表情,儘管他覺得弄疼了葉勳很對不住他,但要換成讓他承受,他卻還是不願意。

  葉勳輕輕歎了口氣,直起了身體,手上加了力,死死地按住柯陽的肩,他沒對誰用過強,以往要碰上不合適的,根本也不可能到這一步,但柯陽不同,他喜歡這個孩子,他的身體對自己有著不可抵擋的吸引力。

  柯陽因為趴著又被自己壓在身下,掙扎有些不方便,他趁著這個機會,腰往前頂了一下。

  「我……操……」柯陽半個臉埋在被子裡,葉勳進入時帶來的疼痛超出了他的忍耐,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壓力讓他咬著牙,眉頭擰成了一團。

  葉勳看著有些心疼,但進入的快感卻讓他一陣興奮,那種緊窄的壓迫感帶來的刺激讓他沒有停下,繼續向裡頂了進去。

  「啊——」柯陽突然喊了起來,回手一把拽住了葉勳的手,指尖都掐進了他皮膚裡,「你他媽這是要殺人……」

  葉勳看到了柯陽額角的汗珠,估計他是疼得不行,只得無奈地停了下來:「至於嗎……」

  「至不至於你自己不知道麼!」柯陽胳膊撐起來,跟潛入敵後在草叢中匍匐前進似的在床上往前蹭著,「下手這麼狠!」

  「我就是覺得不至於才問的啊。」葉勳伸手按住了他。

  「出去,求你了,」柯陽把臉埋到被子裡哼哼,「我會死的,我錯了,上回弄疼你了,別報復我……你看你一動我就殺豬一樣地嚎,你也沒意思是不是……」

  葉勳被他說得有點想笑,興奮勁下去了一點,手上鬆了鬆勁。柯陽感覺到了這一點,迅速一扭身拉著葉勳的胳膊狠狠地往旁邊一拽,葉勳沒提防他突然來這手,直接被拽倒在床上。

  柯陽顧不得後邊還有些火辣辣地疼,蹦起來跨過去就騎在了葉勳腰上,抓著他的手按到了頭頂。

  「怎麼,換你了嗎?」葉勳看著吡牙咧嘴瞪著他的柯陽,笑了笑。

  柯陽就是不能看葉勳笑,不管是什麼樣的笑容,哪怕是帶著戲謔,他也會覺得呼吸不暢,特別是在這種時候。雖然由於疼痛和驚嚇,他的慾望已經嚇回去不少,但畢竟年輕,隨便一勾就又著了。

  「沒錯!」他按著葉勳的手,低頭看著他,又伸手拿過扔在一邊的小瓶子,「這玩意兒你哪兒都放著啊,靠……」

  「省得您出去拿了。」葉勳偏了偏頭,他暫時已經打消了剛才的念頭,柯陽那種強忍痛苦的樣子讓他不忍心再繼續下去。

  「幫我吧。」柯陽把潤滑劑放到葉勳手裡。

  葉勳能看到柯陽眼睛裡跳動著的小火苗,他笑了笑,往手上弄了些,伸手握住柯陽,慢慢套弄著。帶著潤滑的摩擦逗弄讓柯陽很快有些不能控制,他拿過小瓶子,抬起葉勳的腿仔細地幫他塗抹,他不想再像上回那樣弄疼葉勳,這種疼痛他已經嘗到了滋味。

  進入葉勳身體時,柯陽聽到葉勳在他耳邊低低的喘息聲,似乎不像上回那麼痛苦,他慢慢往前頂著,吻了吻葉勳的嘴角:「疼嗎?」

  「疼,你出去麼?」葉勳胳膊繞上他的背。

  「小爺沒那麼好定力,你忍著點吧……」柯陽吻住他,腰挺了一下,整個沒入了葉勳滾燙的甬道。

  葉勳的呼吸有些混亂,這次已經不像上次那讓人不舒服,柯陽的動作也比上回溫柔了很多,進入之後沒有馬上繼續,而是停頓了一下,看他沒有反抗,才開始慢慢地抽動起來。

  幾下之後,葉勳發出了一聲低低地呻吟,感覺到了某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快感。

  這個反應讓柯陽很興奮,撐起身體扶著葉勳的腰加快了動作,看著在他身下閉著眼呼吸急促的葉勳,這個平時通常保持著強硬外表的男人在自己身下微微皺著眉,身體隨著自己的節奏輕輕顫抖,這種刺激甚至超過了生理上的。

  「我想聽你的聲音。」柯陽伏下去在葉勳耳邊說。

  葉勳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掃了他一眼,喘息著回答:「看你有多大能耐了,柯小爺。」

  這句話讓柯陽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他離開了葉勳的身體,拽住葉勳的胳膊把他翻了個個,臉衝下壓在床上,從他背後再次頂了進去,這一次沒再停頓,而是直接沒入。

  葉勳的手猛地抓緊了身下的被子,一聲破碎的呻吟從齒間滑出。

  柯陽扶著他的腰,有些迷亂,葉勳的壓抑著的聲音很性感,他想要聽到更多,他一邊深深地插入,一邊扳住葉勳的肩:「大聲點……」

  隨著柯陽在他身體裡的一次次衝撞,葉勳抓著被子的手指有些發白,因為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繃出了漂亮的線條。

  「嗯……」葉勳不再控制自己的聲音,在柯陽聽來,這一聲帶著顫抖的呻吟如同美妙的音符,葉勳在他緊隨而來的衝擊中幾近嘶吼地喊出了聲,「啊……」

 

  54、柯家老四

  搬到葉勳家之後,柯陽覺得最大的麻煩就是上學,從葉勳家到學校,比以前要多費半個小時時間,這就意味著他要提前半小時起床,這還是葉勳開車送他去的時間,如果坐公車,那就更長。

  「要不我住校吧,」柯陽坐在車上的時候還有點迷糊,沒怎麼睡夠,「或者我每天再早點起來坐公車去,你總這麼起個大早送我也不是個事。」

  「再說吧,你住校?你住校不定幹出點兒什麼來呢,再說你一住校傻三兒肯定也要住,」葉勳斜眼看他,一臉的不同意,「到時又是一通折騰,我寧可在離你們學校近點兒的地方租房了。」

  「那我明天坐公車總行吧?我橫不能坐到半路玩去,你看你這沒睡醒的勁兒,我都怕你開半道撞樹上……」

  「我沒睡夠不是因為起得早,」葉勳被柯陽這麼一說,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我這是……」

  說了一半他又打住了,我這是昨天晚上折騰累了這話他沒說出口。

  柯陽在邊兒上嘿嘿笑了兩聲:「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

  「昨天我本來就是想洗了澡就睡的,是你自己沒事找事,」柯陽坐在車座上扭了一下,「弄得我現在都不舒服。」

  「你屁股豆腐做的麼,就那一下能不舒服這麼久?」

  「……靠。」

  葉勳把柯陽扔到學校路口,看著他進了校門之後調轉車頭離開,他今天不去所裡,要直接去市局防暴隊,今天考核的事他沒告訴柯陽,怕他囉嗦他的肩傷。

  葉勳活動了一下肩膀,沒有太大的感覺了,應該沒什麼問題,考核內容裡除了引體向上也沒有別的需要用到肩的項目了。

  到訓練場的時候,葉勳看到這次的人不多,大概是內部招人的原因,有幾個還是他認識的。葉勳去更衣室換了作訓服出來,看到了考官已經到了,搞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弄得跟維和防暴隊考核似的,人人都一臉嚴肅。

  葉勳遠遠地看到程明宇站在場邊,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體能考核對於葉勳來說很簡單,引體向上,折返跑和5000米,還有個跳遠,這些都是在警校的時候每天訓練的項目。

  他慶幸自己到派出所之後沒像別的警察那樣把體能這塊丟掉了,除了引體向上的時候因為肩傷有點扯著疼他做得有點費勁之外,別的都還算輕鬆完成。

  不少人卻在5000米上栽了,一個兩個跑得跟要斷氣了似的,能跑完的人也就幾個,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就更少了。

  「這都什麼身體素質,」葉勳聽到程明宇低聲罵了一句,「還他媽不如公開招聘的人,就這種警察,回派出所老子都不要。」

  考核結束之後馬上公佈了合格的名單,一個考官在程明宇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這個葉勳還不錯,這看著才像是警校畢業的。」

  「要我說,這次招聘的人裡,也就這一個能讓我滿意。」程明宇冷冷地回答,掃了一眼氣喘吁吁的一幫人,轉身離開了。

  考核裡還有射擊這一項,是之前程明宇沒有告訴葉勳的,葉勳和幾個通過了前邊兒考核的人到了射擊室,心裡有點沒底。在學校的時候他射擊成績還行,但分到所裡之後就沒什麼機會摸槍,也就巡邏的時候掛把槍,巡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碰上需要拔槍的事。

  「都還記得怎麼拿槍吧,」程明宇站在放槍械的桌子後面,桌上擺的居然都是分解的手槍,「裝上了就去打,忘了怎麼裝的直接走人。」

  葉勳不知道程明宇在想什麼,又不是防暴隊的訓練時間,一個考核,弄得這麼誇張。他掃了一眼程明宇,程明宇顯然也正在看他,目光對視之後沒有避開,但臉上和目光都冷得很,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葉勳是最後一組射擊的,裝槍的時候他在心裡反覆回憶著以前訓練時候的細節,出錯他不會,他只是想能快一點。只是能感覺到程明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這點讓他有些不爽。

  對著靶子雙手舉起槍的那一瞬間,葉勳皺了皺眉,左肩上的傷大約是在之前的引體向上時被拉到了,現在左手平舉時竟然使不上勁。

  「要瞄這麼久麼,」程明宇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是要給目標留夠逃跑時間?」

  葉勳有點想發作,但現場人不少,又是在考核,他壓下了火,放下了左手,只用右手舉槍瞄準。

  程明宇在身後看到了他這個動作,嘴角帶出了一絲微笑,葉勳的手很穩,從瞄準到發射,中間幾乎沒有停頓。

  「不錯。」葉勳聽見了身後程明宇很低的聲音,轉過頭的時候程明宇已經走開了。

  所有項目弄完,走出防暴隊的訓練場時,已經中午了,葉勳折騰這一上午這會餓得有點難受,看了看手機,上面有一條柯陽發過來的短信,哥,記得今天問問對鏡胡同的事。

  這事我會處理,你記著不要再亂來。

  葉勳邊回復邊慢悠悠地上了車,剛發動了車子,電話就響了,他估計是柯陽還要說什麼,拿起來也沒看就接了:「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啊?

  「……有。」那邊的人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地說了一句。

  葉勳也愣了,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是程明宇,他皺了皺眉:「不好意思程隊,我以為是我朋友的電話,有事麼?」

  「朋友?那個高中生麼。」程明宇笑了笑。

  「您有事兒麼?」葉勳沒回答他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有,」程明宇不急不慢地,「停車場等我。」

  葉勳中午沒什麼事,下午估計也就是下個片兒聽聽大媽們轉達一下群眾心聲,但他還是不願意跟程明宇倆人去吃飯,說起來跟他又不熟,程明宇的心思他明鏡兒似的,彆扭。

  「程隊,這剛考核完就一塊去吃飯不合適吧。」葉勳車都沒下,撐著車窗。

  「我又不是考官,」程明宇笑笑,沒有不爽,靠著車,「我認識你這事又不是什麼秘密,隊裡的人不少都知道。」

  「所以最好別一塊吃飯,最終決定要誰不要誰還是你,我不想讓人背後有什麼說法。」葉勳這到不是借口,是實話,他最煩的就是被人說走後門之類的話。

  「有沒有人背後議論,不是我怎麼做,而是你做得怎麼樣。」程明宇的目光在葉勳臉上停留了一小會兒之後往下落在了他脖子上,剛在考核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到了,只是不確定,現在近距離看清了,那是個牙印。

  「那好,」葉勳發動車子,油門踩了下去,「我現在就做著呢,程隊辛苦了,我還要趕回所裡,下午要下片兒。」

  車子往前動了動,程明宇往邊上讓開了,看著葉勳的車一溜煙地消失在停車場出口,他無奈地笑了笑:「強種。」

  回到所裡剛把車停好,葉勳就聽到有人在車門上拍了一掌,扭頭一看,是秦偉一手抓著個雞翅一手拍在他車窗上。

  「您吃飯能規矩點麼……」葉勳開門下車,看著車窗玻璃上的三個油手指頭印,有些無奈。

  「一會再訓練我吧,」秦偉上上下下打量他,「考核通過了嗎?」

  「嗯,沒什麼問題,等著接通知辦手續了,」葉勳往關所辦公室裡看了一眼,關所正吞雲吐霧不知道在跟誰通電話,「你認識北城那邊的同事嗎?」

  「認識幾個,怎麼了,」秦偉跟在他後面,壓低聲音,「說吧,想偷偷查誰,哥幫你問問……還是想偷偷收拾誰?這也好說!」

  「你到底是怎麼混進警察隊伍的,」葉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打開了電腦,「聽說過對鏡胡同嗎,哪個所的片區啊?」

  「沒聽說過,這什麼破胡同名兒啊,」秦偉趴在葉勳對面的桌上擦手,「胡同太多了,先查查,我幫你問問,是要打聽什麼情……你脖子怎麼了?」

  「被人咬了。」葉勳很淡地回答,眼睛盯著屏幕。

  「誰瘋了啊咬你!」秦偉很吃驚,像葉勳這種人,居然有人敢在他脖子上下嘴,還咬成這樣,「這人真有大無畏精神啊……」

  「關你什麼事?」葉勳掃了他一眼。

  「靠,我才不管,主要是咬得太是地方了,不留神看還以為你風紀扣換大號的了,」秦偉揮揮手,「這種事我能理解,下回讓那人學學我媳婦兒,咬肩就行。」

  葉勳讓他這一通說樂了,往後一靠:「敢情你那肩章都是你媳婦兒啃出來的啊?」

  沒多一會葉勳就查到了對鏡胡同的對應轄區派出所,正好秦偉有同學在那兒,拿了電話去院子裡打聽去了。

  葉勳又查了一下對鏡胡同的資料,這胡同是老胡同了,跟這個城市的年頭差不多長,葉勳揉了揉眼睛,這樣的胡同,都有不少故事吧。

  「你看看這些夠麼,」過了一會秦偉進來了,「詳細情況這麼電話也說不明白,我就問了個大概,你要還想知道什麼,哥再給你問。」

  「說說。」

  「院子的主人出國了,全家都移民了,院子是居委會代管的,之前的租戶的確是姓柯,叫柯幕山,身份證也查了,確有此人,地址是……」

  秦偉把抄在手上的地址報出來的時候,葉勳的心裡沉了一下,這個地址是柯陽家老屋的。

  「還要查什麼嗎?」

  「不用了,這些就夠了,」葉勳從抽屜裡摸出顆糖來扔給秦偉,「謝了。」

  「小葉葉你真大方……」

  柯幕山。

  老柯家上一輩兒的名字倒是都很有情調,相比之下柯陽柯猛之類的就顯得很有失水準。

  這個名字很明顯跟柯涼山有聯繫,但柯涼山有四五個兄弟姐妹,這個柯幕山到底是不是老四,還不能確定。

  儘管心裡已經下了結論,葉勳還是進入了戶籍系統,他不能相信一個十幾年前被亂刀砍死的人還能好好地活著。

  電腦裡的資料清楚無誤地告訴他,這個人一直活著,沒有過死亡記錄,系統也沒有出錯。

  他又查了一下檔案,這樣的命案應該會有記錄,但前後幾年,柯家老屋附近都沒有發生過命案,連暴力事件都沒有過。

  葉勳關了電腦屏幕,點了一根煙,在腦子裡細細地梳理著這件事,柯家老四的死,是柯涼山說出來的,如果這個柯幕山就是柯家老四,似乎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柯涼山撒了謊……

  他為什麼要撒這個謊?他為什麼會失蹤?

  而柯涼山失蹤的時候,是柯陽親眼看到的,在這件事上,他不會騙人,也不存在被什麼鬼魂嚇著了看花眼的情況,他是看著這些長大的。

  葉勳沒能想出什麼合理的解釋來,他看了一下時間,這會應該是下午第二節課下課的時間,他拿出手機給柯陽打了個電話。

  「葉哥,」那邊是傻三兒接的電話,「找陽哥嗎,他上廁所呢,馬上出來。」

  「你倆上廁所都一塊兒?」葉勳有點兒想笑,買一送一都沒捆這麼結實的。

  「我倆剛買了吃的,他要上廁所我等他呢,」傻三兒嘿嘿樂,「葉哥有事?」

  「嗯,問你也行,你知道你爸那個四弟,叫什麼名字嗎?」

  「柯幕山。」傻三兒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這個答案讓葉勳心裡的最後一點僥倖念頭也被打散了,他抽了口煙:「你能確定?」

  「嗯,我爸那屋衣櫃裡還有他的牌位,我記得清楚著呢,就是沒見他供過,一直放櫃子裡,怎麼了葉哥?」

  55、葉勳的老媽

 

  柯陽從廁所一出來就看到傻三兒撲面而來,一副好久不見我好想你的樣子,把手機塞到了他手裡:「葉哥好像查到什麼了!」

  「哥?」柯陽心裡一陣激動,他不知道葉勳會查到什麼,但感覺找到師父的下落有了希望。

  「傻三兒說你師父的四弟叫柯幕山,對鏡胡同那個院子之前租房的人就叫柯幕山,這個人的身份證上的地址是上回我們去過的,你家老屋,檔案裡沒有你師父說的那起殺人案,」葉勳語速很快,「柯陽,你師父可能沒有說實話。」

  柯陽沒有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的內容,整個人都有些發冷,他當時聽到鄰居提到住在那裡的人姓柯時,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但沒敢細想。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師父,只是覺得柯老四有問題,沒想到現在連師父都有可能是在撒謊……

  「會不會是……沒記錄下來?」柯陽嚥了嚥唾沫,很艱難地開口問了一句。

  「如果是偷個東西搶個東西的,說沒記錄下來還有可能,」葉勳歎了口氣,「這是殺人,而且動靜鬧得那麼大,怎麼可能沒完全記錄?」

  傻三兒一直貼在柯陽耳邊聽著他們的對話,聽到這裡,抓著柯陽胳膊的手開始有些發抖。

  「哥,你說,」柯陽咬咬嘴唇,腦子裡有點嗡響,「我師父會不會……不是我師父?」

  葉勳沉默了一會,輕輕回答:「我不知道。」

  傻三兒的腿一陣發軟,低下頭一下蹲到了地上:「這不可能……不可能……」

  葉勳中午飯沒正經吃,在秦偉桌上拿了個小蛋糕吃了,他心裡亂得很,吃什麼都沒味兒。下午跟秦偉下片兒的時候也總走神,連居委會大媽有看出來了:「小葉這是不舒服吧,是不是感冒了,要春捂啊,年輕人別總覺得自己身體好就什麼都不在乎。」

  「小葉葉,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方便跟我說,」從居委會出來之後秦偉坐在車上看著葉勳,「但你這狀態真的不行,還是那句話,有什麼能幫到你的,你就說,什麼事都能解決,過幾天你就要去防暴隊報到了,就你這個操性,程明宇不整死你我都不信了。」

  「大偉,你說說,什麼情況下,一起殺人碎屍案會在檔案裡沒有記錄?」葉勳轉過頭問秦偉,他心裡跟柯陽一樣,不太理解為什麼柯涼山要說假話。

  秦偉嚇了一跳,直接把車熄了火:「你不是真捲到什麼事兒裡去了吧!」

  「沒,就問問。」

  「除非我們沒有調閱權限的檔案才看不到吧,殺人的或者是被殺的是什麼重要人物的話,但也有解密時限,一般15年就差不多該解了……」

  這些跟柯涼山家的情況不太對得上,這就是一家普通居民,解密時限也過了,葉勳皺皺眉,柯涼山很有可能還是撒了謊。

  「你真讓人操心,你到底碰上什麼事了!」秦偉有點無奈,葉勳就是這樣的人,本身平時的話就少,再碰上點不願意開口的事,簡直讓人抓狂。

  「見鬼了。」葉勳輕輕說了一句。

  下班回到家的時候,柯陽還沒有回來,葉勳在客廳把衣服褲子都脫了,光著走進浴室,把水溫調到最熱,開了噴頭對著自己衝著。

  全身都讓熱水和蒸汽包裹著的感覺讓他稍微放鬆了一些,他頭頂著牆壁,聽著耳邊嘩嘩的水聲,沒多一會浴室裡就充滿了白色的霧氣。

  其實他一直不想去多管柯家的事,之前會去過問,僅僅是因為他跟柯陽總莫名其妙地互換,現在互換的事沒有完全解決,卻冒出這麼一大堆怪事來……

  有時候他真的很想什麼也不管了,互換現在並不頻繁,對他的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別的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關他的事。

  他轉過身靠在牆上,仰起臉讓水流從臉上劃過,這種想法顯然不合實際,他可以不管,柯陽做不到,只要柯陽還卷在這件事裡,他就沒辦法脫身。

  柯幕山,你究竟做了什麼?

  浴室門被人猛地拉開了,蒸汽立刻從門口散了出去。

  葉勳睜開眼,看到柯陽一臉關切地站在門口,他感覺身上有點冷:「關門,幹嘛呢你。」

  「我還想問你呢,一進門就看到一地衣服,我以為你怎麼著了呢。」柯陽皺著眉,手上還拎著剛在樓下買的菜。

  「你做飯?」葉勳轉過身,他不想讓柯陽看到他臉上還沒散去的鬱悶。

  「嗯,你褪毛呢,別洗了,再洗能裝盤兒上桌了,」柯陽關上浴室門,沒過兩秒鐘又推開了,「哥,對不起。」

  「嗯?」葉勳回頭看他。

  「對不起把你扯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裡了。」

  「關門,做飯去。」葉勳把頭重新埋到水流裡。

  他覺得自己對柯陽會這麼上心,有一多半是因為柯陽看似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敏感的內心,也許是成長經歷吧,讓他有著比同齡孩子敏銳得多的觀察力,心思也要細膩得多。

  從浴室出來換好衣服之後葉勳走進廚房,驚訝地發現柯陽居然繫著那條Hello Kitty的圍裙,他半天才指著柯陽的圍裙問了一句:「柯小爺你真行啊……這個都沒忘帶著。」

  「沒這個不會做飯。」柯陽頭也沒回地忙著炒菜。

  「我打下手吧。」

  「別,我信不過你,你出去等著吃吧,剛洗完別弄一身油味兒,」柯陽揮揮手,「另外我剛發現你把鹽和糖放到一個罐子裡了……」

  「不能吧,那個罐子原來就放的是糖吧?」葉勳湊過去檢查。

  「是,但上面那層是鹽,哥哥,你居然分不清糖和鹽,我代表廣大勞動人民鄙視你,出去吧。」

  兩個人直到開始吃飯,都沒有人提過柯幕山的事,這個話題太讓人鬱悶,最後還是葉勳開了頭,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湯:「柯陽,那個柯幕山……」

  柯陽也停了筷子看著他,他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他們掌握的這些東西甚至稱不上是線索,除了知道柯涼山有可能沒說真話之外,對於下一步該怎麼辦完全沒有幫助。

  葉勳沒再說下去,低頭繼續喝湯。

  「我師父說過寄生魂,那孩子就是寄生魂,」柯陽皺著眉,「柯幕山會不會也是?寄生在我師父身上,而且我師父自己知道這個事?」

  「那怎麼解釋柯幕山有實體這回事,鄰居也見過這個人,他的檔案也沒有問題,以前是個做小生意的,擺攤什麼的,一個多月之前離開了對鏡胡同。」

  「……那就只能是我師父沒說實話,柯幕山根本就沒死,一直活著。」柯陽趴到桌上,有些脫力。

  「你家的親戚還有聯繫嗎,有沒有能打聽這事的?」

  「沒來往,師父說出事以後親戚都斷了聯繫,躲都躲不過來呢,誰還會聯繫我們。」

  葉勳沒說話,當初他對柯涼山這個說法沒有太在意,但是現在卻有些動搖,如果柯涼山說的不是實話,那麼讓親戚避之不及的種事就不存在,或者……有別的事讓他們想要離柯涼山一家遠一些。

  這事就到這裡卡住了,接下去的幾天裡,無論他們做出怎麼樣的推測,都沒能再往前一步。親戚那邊傻三兒問過柯浩,那事發生的時候他還沒出生,但柯武和柯浩已經上小學了。

  柯浩的記憶裡對這些事卻是一片空白,只記得柯陽是個怪孩子,親戚們對一個能死而復生的孩子都有些害怕,加上柯陽從小就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別家的孩子都不跟他玩。

  「柯幕山兩口子是怎麼不見的,二哥說他也不知道,本來又不住在一塊,什麼時候這兩人就不見了,他都沒發現。」傻三兒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柯陽背對著他站著,看著操場上的人打球。

  這還是他倆第一次體育課沒去打球。

  柯陽從口袋裡掏出張紙遞給傻三兒:「這是柯幕山的身份證打印件,拿回去給柯浩看看,確定一下這人是不是柯幕山。」

  「嗯,」傻三兒看了看紙上的照片,眉眼間跟他爹有幾分相似,但細看又總覺得哪不對勁,傻三兒搖搖頭,把紙塞進兜裡,「陽哥,如果這事一直弄不明白……我是說如果,我們該怎麼辦?」

  「不知道,我沒想過,」柯陽原地跳了跳,吸了口氣,「我沒想過會弄不明白,沒有什麼事是弄不明白的。」

  柯陽回家的時候在超市買了點切面,打算回去做面吃,葉勳對吃的雖然表面上不太挑,但一樣的菜連吃兩天他就不怎麼下筷子了。

  在門口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柯陽聽到屋裡葉勳在跟人說話的聲音,他有點奇怪,這個時間誰會來?第一反應是何超,他看了看面,夠三個人的。

  但門打開之後他卻愣了,沙發上坐著個中年女人,而這個女人,他看著相當眼熟。

  「這事兒你都沒跟家裡商量……」女人正看著葉勳說話,柯陽突然開門進了,嚇了她一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是?」

  「我……朋友,」葉勳看了柯陽一眼,「柯陽,這是我媽。」

  柯陽猛地想了起來,第一次和葉勳互換的時候他就見過這個女人,在葉勳家裡,這是人家老媽,他趕緊把手裡的切面往桌子上一扔:「阿姨好,我叫柯陽。」

  「你好,」女人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容,「我叫蔣月寧,叫我蔣阿姨就行了……你這是……」

  「我那什麼,這是切面,」柯陽緊張得夠嗆,他萬萬沒想到一開門會看到葉勳他媽,他本來就害怕見別人家長輩,再加上跟葉勳之前這種亂七八糟的關係,現在後背上全是做賊心虛的冷汗,都快語無倫次了,「……切面。」

  「我知道這是切面,」蔣月寧笑了起來,「葉勳很愛吃。」

  「挺好,挺好。」柯陽說完就想抽自己,這話說得跟白癡一樣,他瞪了一眼葉勳,示意他出聲解圍。

  葉勳笑著瞇縫了一下眼睛,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柯陽緊張成這樣:「我媽要請我吃飯呢。」

  「是啊,」蔣月寧點點頭,她很想問這個穿著校服的孩子怎麼會有葉勳家的鑰匙,但出於禮貌沒有問出口,「柯陽一塊去吧,阿姨請你們吃飯。」

  「不不不不不……了,」柯陽拚命搖手,他只希望葉勳能趕緊跟他老媽出去吃飯,讓他鬆鬆勁,「我還要寫作業複習什麼的,我就不去了。」

  「這樣啊,吃飯不會很久的,不耽誤。」蔣月寧看看葉勳,徵求他的意見。

  「那吃麵吧,」葉勳用手指在切面上戳了戳,「冷嗖嗖的我也不想出門了,讓柯陽給我們做面吃。」

  葉勳我干你大爺!

  柯陽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狠狠咬了咬牙才沒噴出來,他走過去假裝從桌上拿面,在葉勳耳邊小聲罵了一句:「你丫真操蛋。」

  「那就炒個蛋吧,冰箱裡還有雞蛋,」葉勳嘴角勾了勾,帶出個微笑,轉過頭衝他媽說,「柯陽做飯不錯,比你強,嘗嘗。」

  「那不耽誤人家學習時間嗎?」她看看柯陽。

  柯陽咬著牙擠出一句,不耽誤,然後拎著切面逃進了廚房。

  「小勳,」蔣月寧帶著微笑看著柯陽跑進廚房之後才開了口,「這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葉勳坐到沙發上,點了根煙,「不是說了麼,我朋友。」

  「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小的朋友,還有你家的鑰匙?」蔣月寧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他住我這兒。」葉勳很平靜地回答,按了一下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了。

  「他為什麼住在你這裡?」蔣月寧愣了愣,環視了一下屋子,又走到幾個房間的門口看了一眼,再轉過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變化:「你們睡一張床?」

  「嗯,我這兒又沒有別的床。」

  「這是……這不太合適吧,」蔣月寧猶豫了一下,這樣的事她有些不能相信是她兒子能做出來的,「而且你不是最不願意別人碰你的東西尤其是睡你的床嗎?」

  「是。」

  蔣月寧看著一臉平淡表情的兒子,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你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這是我自己的事,」葉勳把煙掐滅,轉臉看著她,「你不是說給我介紹女朋友嗎,什麼時候見面?」

 

  56、四叔下巴上有個痦子 ...

  柯陽在廚房裡燒水等著下面,客廳跟廚房只有一門之隔,儘管外面的兩人都壓低了聲音,他還能清楚地聽到葉勳母子倆的對話。

  蔣月寧問他倆是不是睡一張床的時候,柯陽瞬間覺得自己被灶上的火烤出了一身汗,可接著葉勳的話卻讓他的手抖了一下,介紹女朋友?

  柯陽對著一鍋水有些發愣,是啊,女朋友。

  這是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葉勳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儘管似乎跟老爸的關係有些緊張,但二十五六歲的人,交女朋友,結婚生子什麼的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柯陽皺了皺眉,他居然把這個給忘了,以為他跟葉勳的事僅僅是他們兩人的事……

  蔣月寧看著葉勳,半天沒有出聲,葉勳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開了臉,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電視,她從葉勳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兒子從小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根本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跟那個正在廚房裡忙活的高中生之間的關係不簡單,這是母親的直覺。只是她看得出葉勳對這個話題並沒有聊下去的意思,於是也沒有再追問,順著葉勳的話回到了她今天過來看兒子的主要目的上。

  「說起來,我跟你爸好像都沒有見你交過女朋友,」她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一直沒交過呢,還是交了我們不知道?」

  「沒,警校不讓談戀愛你又不是不知道。」葉勳伸了個懶腰,胳膊在他媽肩上摟了摟,轉頭看了一眼廚房。

  「這個姑娘不錯的,她媽媽見過你,很喜歡,我覺得你們可以先見見,談不談的倒不一定,當多交個朋友吧。」

  「嗯。」

  「那我把人家電話給你了,你看著有時間約出來坐坐聊聊天什麼的?」

  「好。」

  葉勳一直注意著廚房裡的動靜,他不知道柯陽聽到這樣的對話會有什麼反應,雖然他覺得柯陽在這種時候能沉得住氣,但畢竟這種事聽起來不怎麼美妙。

  柯陽從廚房裡探出頭衝他們笑笑:「起鍋了,哥你幫忙端一下。」

  葉勳點點頭,站起來進了廚房,轉到消毒櫃前準備拿碗。

  還沒等彎下腰,柯陽閃了過來拎著他衣領往牆上一推,人跟著就壓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葉警官你丫挺能配合啊!」

  「你小心我媽進來幫忙……」葉勳笑了笑。

  「小爺不怵這個,」柯陽也笑了笑,「那又不是我媽。」

  「她要真知道這事,咱倆就都別想安生了。」

  「……靠,」柯陽皺了皺眉,鬆了手,轉身關了火,「碗拿來。」

  柯陽做的是炸醬麵,菜碼還挺齊全,蔣月寧嘗了嘗,味道很不錯,她有些吃驚,看了柯陽一眼:「孩子你手藝不錯啊,跟誰學的?」

  「跟……我師……我叔。」柯陽低頭加菜碼,蔣月寧一跟他說話他就緊張,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本來想說師父做得太難吃不得不自力更生,又覺得這麼說太麻煩,乾脆把這榮譽給了師父。

  師父這詞兒他沒說出口,怕蔣月寧無法理解,再覺得她兒子跟個江湖混混在一塊,那就難得解釋了。

  「真不錯,」蔣月寧笑笑,轉頭看著葉勳,「的確是比我做的好吃,我說怎麼那麼長時間沒回家吃飯了呢,原來是有人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丫美的他……」柯陽脫口而出,蔣月寧的笑容很溫和,跟葉勳的笑容很像,他一放鬆就沒把好門。

  蔣月寧愣了一下,葉勳在她面前說話一向很規矩,大學之前念的學校也都是管理嚴格的私立校,所以她從來沒從葉勳的同學朋友嘴裡聽到過這樣的話,一下有點沒緩過勁來。

  柯陽就差把臉埋到炸醬裡了,這句話雖然他說出來覺得特別順溜,但他能看得出蔣月寧是個很講究的人,光看葉勳平時嚴謹的生活態度就能猜個差不多了,這會就想把自己按到面裡躲一會,柯陽你丫也忒放鬆了點兒吧……

  「他剛搬到我這兩天,又不是住了很久,」葉勳樂了,沒在意他媽臉上的小小不滿,把話題轉開了,「我這段時間不是忙著準備防暴隊的事麼,就沒空回去。」

  葉勳的這個話題挑得很好,立馬把蔣月寧的注意力移開了,她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從小就是太有主意,這事兒你也不跟家裡商量就自己辦了,你打算怎麼跟你爸說?當初他就不同意。」

  柯陽鬆了口氣,埋頭吃麵。

  「沒打算說,」葉勳慢慢地挑著面,好一會才又開口,「這是我自己的事。」

  「這怎麼能不說啊,這麼危險的工作……」

  「要出事擱哪兒都能出事,上回我們轄區液化氣站著火,我們跟消防隊的一塊搬罐子,要炸一個全都沒了,這會兒也陪不了你吃麵。」葉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說什麼呢,」柯陽忍不住插了句嘴,「你這是讓阿姨放心還是擔心啊!」

  「就是,」蔣月寧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小到大說話就這個樣子,本來沒事的讓他一說我就怎麼也放不下心了……」

  「阿姨您別擔心,您想啊,防暴隊就是防暴的,現在我們市治安全省排第一,哪兒來那麼些暴讓他們防,」柯陽挺認真地給她解釋,「而且他們都有武器,一般的暴一看到他們拿著槍來的,也就歇菜了……要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也輪不上他們了,還有特警呢不是,他們也就是……維持一下現場秩序……不會有危險的!」

  「是……這樣的嗎?」蔣月寧被他這通說得有點兒暈,轉臉看著葉勳。

  葉勳繃著笑低頭吃麵,一口面嚥下去了才把筷子一放笑出了聲,好半天才對他媽點了點頭:「嗯,沒錯,就是這樣。」

  吃完了飯,蔣月寧歇了一會就說要走,葉勳送她下樓。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柯陽才算是鬆弛了下來,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才慢慢站起來收拾。

  自打進門起,他的神經就一直繃著,中間好容易鬆了一下說話就說串了,之後更是緊張得變本加利,這會屋裡就剩他一個人了,他才緩過勁來,開始有些不是滋味兒。

  葉勳的老媽很有教養,始終對他很溫和,說話也很和氣,也沒有再追問他為什麼會住在這裡,甚至在知道了他馬上要高考的時候,還給他分析了一下選什麼專業更好。

  他覺得這是個挺好的老媽,但越是這樣,他壓力越大,加上一晚上從葉勳那裡也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有些煩躁。

  葉勳陪老媽在樓下轉了一圈,她沒有再問柯陽的事,只是讓他想好怎麼跟老爸解釋他突然去了防暴隊的事,最後開車走的時候她放下車窗看著葉勳:「兒子,你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你可以自己做主,父母不會多嘴,但做事始終還是要慎重一些。」

  「我知道了。」葉勳笑笑。

  老媽的車開走之後,他站在路邊沒有動,點了根煙叼上,今天他當著老媽的面抽煙了,父母知道他抽煙,也並不反對,但他一直不在他們面前抽煙,今天是第一次。

  從小到大,他都在家人面前維持著一個好孩子的形象,很多事在面對他們的時候都會有意無意地選擇隱藏,比如他會抽煙,他會說髒話,會打架……

  所以哪怕是在選擇念警校的時候跟老爸陷入冷戰,他還是很清楚,自己在父母的眼裡依然是他們的驕傲和寄托,他不想打破這一點。

  老媽的那句話,是在暗示,她並不確定,但還是暗示了他,她沒有點破,表面上說的還是去防暴隊的事,他自然也不會點破。

  回到家的時候柯陽已經收拾完了,正趴在桌上看書,書頁翻得嘩嘩的,一看就知道走神了。

  「別看了,」葉勳過去拍拍他的肩,「過來陪我看會電視。」

  「求小爺。」柯陽趴著沒動,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

  「求求您了柯小爺,過來陪小的看會兒電視,寂寞難耐了。」葉勳往沙發上一倒,笑著說。

  「小爺給你個面子,這要換別人,就你今兒晚上這個表現,現在必須就是倆大耳刮子呼過去讓你知道什麼叫小爺不爽了。」柯陽走到他身邊坐下,掏了根煙點上,拿著遙控器開始換台,也沒個目標,反正就是挨個換。

  「不爽了?」葉勳伸手在柯陽脖子上輕輕勾了一下。

  「別動手動腳,小爺喊人了!」柯陽拍開他的手,又抓過來捏了捏,皺著眉,「也不是不爽,就是有點鬱悶。」

  「鬱悶什麼?」

  「你說,聽到你跟你老媽商量什麼介紹女朋友的事,誰都會不爽吧,」柯陽斜眼看著葉勳,又轉開頭盯著電視,「但是想想,不爽什麼呢?站在什麼立場上不爽呢?你媽沒錯,你那樣回答也沒什麼問題……所以就鬱悶了。」

  葉勳沒說話,看著對著電視發呆的柯陽,伸手把他手上馬上要燒光了的煙拿下來掐滅了。

  「哥,阿姨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柯陽搓搓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捂在手裡。

  「可能吧,誰知道呢,」葉勳笑笑,伸手摟過柯陽的肩,手指在他頭上裡輕輕揉了揉,「鬱悶的話,可以罵我出氣。」

  「罵你幹嘛,」柯陽喝了口水,「我這麼有素質的人。」

  「比如,葉勳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只顧著在你父母面前裝沒事,想沒想過我的感受之類的。」葉勳靠在沙發上閉上眼。

  「葉勳你把小爺當什麼人了,」柯陽樂了,放下杯子捏了捏葉勳的下巴,「我沒這麼傻,這種事要真讓父母知道該怎麼收場,誰捨得父母難受,我要是有父母的話……反正我能理解就是了,鬱悶是事實,但我也沒那麼不懂事。」

  「柯陽,」葉勳看著他,心裡有點發酸,「你就沒想過如果我一直不說,會怎麼樣嗎?」

  柯陽笑了笑,以前的確是沒想過,他沒有父母,師父不太過問他的私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事面對父母會是什麼樣的場面。直到今天見到了葉勳的媽媽,他才突然驚覺,葉勳跟他不同,葉勳是一個擁有正常家庭的人,他要考慮的東西遠遠多過自己。

  如果葉勳一直瞞著家裡……

  「還是那句話,認了,」柯陽很淡地說了一句,放下手裡的杯子坐直了身體,「這話我一開始就說過,不會變,以後我也不回答了,反正你記著就行,小爺說話算數。」

  葉勳吻住柯陽,胳膊狠狠地收緊了摟著他的肩,柯陽的話已經讓他沒有需要再證實的東西,他也沒有需要再向柯陽說明什麼。

  柯陽愣了一下立馬回應,手直接扯開他的衣擺伸了進去,在他身上搓揉著。

  兩個人都有些激動,動作都挺粗暴,跟打架似的,柯陽把葉勳摔倒在沙發上時勁很大,葉勳小聲罵了一句:「你想死。」

  「馬上弄死你丫的。」柯陽撲上去壓住他,在他脖側輕輕咬著。

  葉勳笑了笑,拉扯著柯陽的外套,他馬上直起身,很麻利地把外套脫了往地上一甩,再把裡面的T恤一脫,也往邊上胡亂一扔,帶著茶几上的杯子一塊甩到了地上。

  正低頭要解皮帶的時候,葉勳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響了。

  倆人都愣了一下,葉勳皺了皺眉,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接就往柯陽身上一砸:「我靠你家柯猛是不是在你身上裝感應器了!一到關鍵時刻不是踢花盆兒就是打電話啊!」

  「我罵他,」柯陽很無奈,一邊松皮帶一邊接了電話,「有屁快他媽放,你真會挑點兒!」

  「陽哥,」傻三兒沒有像平時那樣回嘴頂他,「身份證我讓二哥看了,他說……這人跟他印象裡的不一樣,明天要拿給大哥看看,他說這好像不是四叔,四叔下巴上有個痦子……」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更新。

  如果JJ這兩天穩定,新坑這周之內開。

  我好像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下想不起來了……

  57、柯幕山成功了? ...

  柯浩自打小學的時候跟著柯涼山從老屋搬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家裡的親戚,當然也包括柯幕山,但那時他已經記事,對於柯幕山的樣子還是記得很清楚。

  所以當傻三兒把那張柯幕山的身份證打印件給他看時,他的第一判斷就是這人不是柯幕山。

  「四叔下巴上有個痦子,這個可以確定,雖說不能用一個痦子就確定這人不是四叔,」柯浩盯著紙上的照片,「但這人真的不太像……可又不是完全不像……」

  「這是什麼意思啊?」傻三兒擰著眉頭,聽不懂他哥想表達什麼。

  「我的意思就是……」柯浩也皺眉,半天才抬眼看著傻三兒,「長得不太像,但神態很像。」

  傻三兒還想說什麼,二嫂走了過來說是煮了點兒湯圓,叫他倆吃宵夜,他不想讓二嫂知道這事,於是閉了嘴。

  「這個我拿著吧,明天我找柯武問問。」柯浩把紙疊好放進口袋,低聲說了一句。

  傻三兒在走廊上站著,快打上課鈴了才看到柯陽從樓梯竄了上來,他衝過去給了柯陽一拳:「今兒怎麼這麼晚啊!」

  「堵車,」柯陽塞了個麵包到他手裡,「二哥今天去問嗎?」

  「嗯,說是中午下了班過去找大哥,」傻三兒咬了口麵包,「陽哥,你說這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啊,二哥說的這個長得不像神態像,我聽著怎麼這麼□人?」

  柯陽昨天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也有點發冷,特別是在葉勳說出自己的猜測時,他整個人都像掉到了冰窖裡。

  葉勳說:「咱倆交換的時候,就是這種情況,不是自己的身體,但表情神態都是自己的。」

  柯陽有點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師父說過,柯幕山一直在尋找靈魂自由穿梭於各個身體,體驗不同的人生的方法,如果真的像葉勳猜測的一樣,那是不是就可以再推測出更可怕的事實——

  柯幕山已經成功了?

  這話他沒敢告訴傻三兒,但傻三兒不傻,上午第二節課的時候,他踢踢柯陽的椅子,柯陽往後靠過去之後他壓著聲音說:「陽哥,我要說這人沒準是糖包子裝著肉餡兒呢,你覺得能信嗎?」

  柯陽沒出聲,趴回了自己桌上。

  傻三兒繼續契而不捨地踢凳子,踢得高燕受不了了回頭罵了一句:「柯猛你煩不煩,你打架子鼓呢!」

  「陽哥,」傻三兒沒理會高燕,「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等二哥電話吧。」柯陽終於小聲回了一句,他已經不想再猜測了,只想先等柯浩的消息,如果柯武的判斷也跟他一樣,再想別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彭娜娜拉著他倆去吃燒烤,自打上回葉勳來學校給他們解過一次圍之後,彭娜娜跟柯陽是一對兒的話就傳得滿學校都是了。

  於是彭娜娜每天中午過來跟他倆一塊吃飯,她的話就是,又不少塊兒肉,咱也得對得起謠言不是,再說這種謠言讓本姑娘很是開心啊。

  「我請客,」彭娜娜拍拍口袋,「今天我媽開倉放糧了。」

  「想吃水魚。」柯陽雙手插兜跟她並排走著。

  「成,把柯猛賣了咱能吃好幾個月水魚,」彭娜娜拍拍傻三兒,「這段時間你情緒不高啊,也不見你跟柯陽抬槓了,想妮兒想的吧?」

  傻三兒喜歡梁妮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彭娜娜最愛用這事兒擠兌他,平時傻三兒肯定得跟她扛兩句,今天卻沒什麼興致,只是低頭說了句:「沒空想。」

  「吃烤翅吧,餓死了!」彭娜娜笑了笑,指著前面的燒烤攤迅速轉移了話題。

  柯陽胳膊搭到傻三兒肩上跟著她走了過去,他覺得彭娜娜最大的優點就是識趣兒,別人不想說的事,她一般不會追著打聽。

  如果沒有葉勳,沒準兒他真能試著跟彭娜娜處處,跟這種姑娘在一塊兒不太費神。想到姑娘,柯陽又有些走神,葉勳他老媽給他介紹的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樣,他媽讓他有空約人家出來聊聊的時候,他答應得還挺爽快……

  「這不是四叔……吧?」柯武看著眼前的紙,很猶豫。

  「是不是不敢肯定?」柯浩站在他身邊,今天陽光很好,但他現在還是有些冷。

  「是不敢肯定,四叔不是有個痦子麼,小時候咱們還總笑話他來著,不過就算是弄掉了,也……」柯武皺著眉想了半天,「那會我都要上初中了,沒理由記不清啊,這差別有點大。」

  「我也是覺得,但是……」

  「但是一晃眼又覺得就是四叔,這個眼神什麼的,他看人不總是這個樣麼,陰沉沉的,」柯武又用手指了指,「半笑不笑的時候就這個樣子,跟誰逼他似的。」

  「嗯。」柯浩點點頭,的確是這樣,照片上這個人,透出來的神情的確是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四叔,所有的親戚都有點怕他,覺得這人永遠拒人千里,眼裡透著陰霾。

  「這是哪來的?」

  「柯陽那個警察朋友查出來的,說讓咱們看看是不是四叔。」

  「柯浩,我覺得吧,」柯武拉了拉衣領,後背有些發涼,「這事兒不要查了,去報個失蹤,爸這麼多年一直神神鬼鬼地弄著,現在人不見了,咱們連線索都沒有,別把誰再繞一個進去,我覺得……」

  「行了,我有數。」柯浩打斷了他的話。

  柯武不願意管這件事,他很清楚,自打收養了柯陽之後,柯武就跟老爸之間有了很深的隔閡,要不是每星期他一定要拉著柯武去老院一次,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跟老爸有什麼走動。

  收養柯陽的事,柯浩自己也是反對的,但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果沒人管,那柯陽就是死路一條,加上這些年柯陽對他爸一直很孝順,他心裡有不滿也沒有太表現出來。

  他也不想管這件事,老爸失蹤不是普通的事,他覺得除非老爸自己願意,恐怕別人誰也不可能找到他,之所以他還在插手,只是因為怕柯猛和柯陽出事。

  燒烤吃到一半的時候,柯浩的電話打了過來,傻三兒趁彭娜娜去挑菜的時候跟柯陽說了一遍柯武的話:「大哥和二哥的意思都是一樣的,神態很像。」

  這話坐實了柯陽心中的猜想,他突然覺得手裡的雞翅很重,不得不放回盤子裡。

  「怎麼辦?」傻三兒碰了碰他。

  「找吳顯,」柯陽咬了咬嘴唇,「他肯定知道點兒什麼,他能出入柯幕山住的那個院子,他倆絕對認識,而且,為什麼送孩子別的地方不能送,一定要在柯幕山住的地方送?」

  「沒錯!」傻三兒愣了一下跳了起來,「下午曠課吧,馬上就去!」

  「不不不,」柯陽拉住他,「別亂來,這事得跟葉勳先說一聲,曠課還是算了吧,老師要是通知了二哥,比通知師父還慘。」

  「……那還得等?」傻三兒很不情願地坐回椅子上。

  「都等了這麼久了,不在乎多等一個下午,穩點兒吧。」柯陽看著笑嘻嘻地端著兩盤燒烤走過來的彭娜娜,突然覺得有點累,他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挺開心,而他們卻要在這件看不到頭的事情裡不停地掙扎。

  葉勳這兩天有點兒忙,這周他要去防暴隊報到,手頭的工作要全部交接給秦偉,好在倆人一直是同一組的搭檔,秦偉對葉勳那一塊的事很瞭解,省了不少麻煩。

  「我跟你說,以後過去了,沒事兒記得回所裡來看看,你這一走,我平時連個扯蛋的人都沒了。」秦偉靠在他桌邊,一臉鬱悶。

  「別說得我好像成天沒事幹就跟你扯似的,」葉勳笑笑,扔了支鋼筆給他,「不是一直惦記我這支筆麼,給你了。」

  「喲,信物啊,」秦偉抓過筆塞進了自己兜裡,又一把抓過葉勳的手握住,「小葉葉,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哥啊,果然是個情深意重的好男人……」

  「你煩人不煩人,」葉勳抽出手,「注意影響,強扭的瓜不甜。」

  秦偉樂了:「我媳婦兒上回來送飯的時候看到你還說你特別嚴肅,讓我好好學習來著,真該讓她看看你現在這德性……」

  手機在桌子上響,葉勳斜眼掃了掃秦偉,拿過電話,是個陌生號碼,他接了起來。

  「葉勳啊?」那邊是個很甜美的女聲,帶著點讓葉勳不舒服的自來熟。

  「嗯,哪位?」

  「唉喲,你沒有存我的號碼嗎?我是李丹。」那邊似乎有些意外。

  李丹?葉勳想起來,這應該是老媽給他介紹的那個姑娘就叫李丹,當時號碼給了他,他不知道扔到哪兒了,本來也沒打算打過去,想拖到老媽忘了這事拉倒,沒想到李丹挺主動,居然這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存了,剛忙著沒看號碼就接了。」葉勳笑笑。

  「蔣阿姨說你平時忙起來愛忘事兒,我心想會不會忘了給我打電話呢,」李丹也笑,聲音挺脆,老媽說她剛大學畢業,聽這聲音,感覺像個初中小姑娘,「你看我都主動打電話了,你是不是賞個臉請我吃飯啊?」

  葉勳立刻皺了皺眉,他沒興趣跟李丹吃飯:「今天嗎?今天我可能……」

  「你下班是五點半吧,那咱們就約六點在帝國吃吧,離你們派出所也近,」李丹似乎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你就不用接我了。」

  「李丹……」葉勳有點暈,剛開口說了一句就又被她打斷了。

  「那六點見,拜拜。」李丹說完這句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葉勳拿著手機愣了好一會,接著就撥通了老媽的電話:「媽你給我介紹這姑娘,沒什麼毛病吧?」

  「怎麼說話呢,李丹我也算挺熟的,多可愛的一個孩子,」蔣月寧有些不滿,「你怎麼這樣說人家,給她打電話了沒?」

  「沒,她給我打了,也不問我今天有沒有事,飯局直接幫我定下了,我是想說,她沒有聽別人說話的習慣嗎?」葉勳有點不爽,他本來對女孩子就不是太有耐心,再碰上這麼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相當煩躁。

  「喲,那就去吃嘛,你反正也沒什麼事,別讓人家姑娘下不來台啊。」

  葉勳沒再說什麼,掛了電話,這事兒跟老媽說不清楚,真把李丹晾在那裡,這種事他也幹不出來,今天只能硬著頭皮去把這頓飯吃了。

  他看著時間,估計柯陽他們應該放學了的時候打了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柯陽。

  「晚上你自己吃吧,或者跟傻三兒一塊吃了再回。」葉勳邊穿外套邊往外走。

  「你有事兒?」柯陽聲音有些無精打彩的。

  「嗯,不會太晚,吃個飯就回了,」葉勳猶豫了一下,沒有說是跟誰吃飯,「你別忘了複習。」

  「放心吧,你是……跟你媽介紹的那個姑娘吃飯吧?」柯陽放低了聲音。

  葉勳知道柯陽挺敏感,心思很細,但他能這麼快猜到卻也讓人有點吃驚:「你怎麼就覺得我要跟她吃飯呢?」

  「這用猜麼,」柯陽樂了,帶著點小得意,剛才的無精打彩似乎沒了,「要平時你肯定會順嘴說是跟誰吃飯,跟呂東吃飯估計都會告訴我,不想讓我知道的也就這一個了吧。」

  「你考警校吧,刑偵專業,」葉勳笑了笑,「我吃完回去再跟你細說。」

  葉勳是準時六點到的帝國酒店,停了車剛下來,一輛紅色的敞篷車「嘎」地一聲停在了他身後,他正要走開的時候,車上跳下來一個穿得挺清涼的女孩兒,甩了甩長髮衝他一笑:「葉勳。」

  「……李丹?」葉勳愣了一下,他之前沒有看過李丹的照片,不算漂亮,但臉上的神情挺張揚,這種姑娘葉勳見過不少,家裡條件好,從小寵著慣著在蜜罐兒裡長大的。

  「嗯,我在你家玩的時候,蔣阿姨讓我看過你以前照片,現在比以前帥啊,成熟了很多。」李丹跟打電話的時候一樣,話很多。

  葉勳覺得牙痛,老媽沒跟他說過李丹去過他家,看這樣子,似乎還跟老媽很熟,居然還看過自己以前的照片:「是麼……」

  「走吧,我訂了位子了。」李丹靠了過來,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休息一天,因為比較忙,所以這幾天可能會更兩天停一天,開了新坑的話可能會輪著更這樣,希望妹子們理解。

  謝謝在這麼抽來抽去的日子裡支持著這個文到快完結了的妹紙們,麼麼。 

 58、你師父回不來了

  李丹挽住葉勳胳膊之後,頭還往他肩上靠了靠,在外人看來,他倆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葉勳抽了抽胳膊,他不知道這姑娘心裡在想什麼,這種動作讓他彆扭,但李丹並沒有鬆手,抬起頭笑著看他:「怎麼了?大男人還害羞啊?」

  「不是,」葉勳覺得她的思維有點神奇,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就這樣摟著,還覺得很正常,他輕輕推了推李丹,「我穿的制服,不太好。」

  「好吧,」李丹撇了撇嘴放開了他的胳膊,又退開了兩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真帥,比上學的時候帥,你知道麼,其實你高中的時候我跟你見過一面的,估計你不記得了。」

  葉勳看了她一眼,見過一面?他對這個女孩兒完全沒有印象:「是麼?」

  「是啊,有一次你們一家跟唐叔叔一家去過我家後面的那個湖釣魚啊,那次我跟同學約了出去玩,見了一面我就出門了,」李丹盯著葉勳的臉,似乎有點失望,「你一點都不記得嗎?」

  完全不記得,葉勳想了半天,去釣魚的事他有印象,但去的是誰家,家裡有誰,他的確是不記得,看到李丹因為失望而皺了眉,他只得裝著:「啊……好像……」

  「想起來了吧,那時候我頭髮還很短,」李丹立刻笑了,甩了甩長髮,「我還跟著唐叔家的姐姐一塊叫你勳哥哥呢。」

  唐叔叔家還有個女兒?葉勳有點暈,他只記得唐叔家倆孩子,大的是兒子,跟他年紀差不多,另一個是女兒?

  李丹的話很多,吃飯的時候沒怎麼動筷子,一直說,葉勳坐在那裡吃又沒禮貌,不吃又餓得難受,只能抽空在李丹說話的空隙裡吃一口兩口,可悲的是李丹留給他吃東西的機會不多……他臉上帶著微笑注視李丹,腦子裡有點走神,特別想吃柯陽做的菜。

  從李丹的話裡,葉勳慢慢理出頭緒,感情這個李丹跟老媽這麼熟,自打他去上大學之後,李丹就隔三岔五地上他家玩,就差認乾媽了……葉勳上了大學之後,跟家聯繫就不多,打電話只簡單說生活什麼的,至於偶爾回一次家,重點都放在跟老爸抬槓上了。

  聽著李丹的話,他突然覺得很對不起老媽,這些年自己對父母一直不是太關心,他們不愁吃喝,卻還是寂寞吧,李丹陪著老媽聊天時的那個位置,應該是自己才對。

  「謝謝。」葉勳說了一句。

  「嗯?」李丹愣了一下,她已經說到了自己養的狗不愛吃狗糧的事上,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葉勳有點尷尬,「謝謝你去陪我媽。」

  「你走神了吧,」李丹笑了起來,吃了塊水果,「這個不用謝,我跟阿姨聊得來挺開心的,再說我一直很喜歡你,去陪阿姨聽聽她說你的事也挺好啊。」

  葉勳聽了這話,差點咬著自己舌頭:「什麼?」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李丹胳膊撐著桌子,湊過來小聲地說,「我對你就是一見鍾情,就在我家見的那一次,就喜歡你了。」

  「……沒碰到過。」葉勳往後靠了靠,一見鍾情這種事在他身上不可能發生,喜歡一個人是要時間的,相互吸引,瞭解,磨合,這些都要靠時間一點點積累。

  「沒關係,慢慢來吧。」李丹笑笑,撥撥頭髮,低頭喝了一口果汁。

  葉勳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希望快點結束這頓飯,這才沒多一會他就覺得坐得腰疼,他摸了摸口袋,想拿手機出來發個短信給何超,讓他打個電話過來想個輒讓自己能提前離開。

  口袋是空的,手機大概是落在車上了,葉勳抽回手,有點鬱悶。

  柯陽跟傻三兒吃完了飯在街上閒逛,他倆很長時間沒有一塊兒去打電動了,這會決定去玩玩。其實柯陽很清楚傻三兒進電玩廳的主要目標,就是扔球。

  「我先玩會別的成嗎?我想……」柯陽想往街機那邊走,被傻三兒一把拽住,很是無奈,「你不煩啊,每次來了都是扔球玩。」

  「就這個能讓老子出汗了,走,咱倆破記錄去。」傻三兒興致挺高,摟著柯陽就往藍球機那邊蹦。

  柯陽也沒再堅持玩街機,傻三兒這段時間情緒很低落,這會難得一臉笑容。

  扔球對於他們來說是小菜,柯陽覺得自己閉著眼都能投進去,何況玩的是雙人的,他跟傻三兒玩雙人的遊戲特別能夠配合默契,不會出現倆人同時扔球的情況,還能保證速度。

  玩了沒一會,周圍就開始有人看了,柯陽用餘光檢查了一下,不少姑娘,再看傻三兒,明顯來勁了。

  「你就沖這個來的吧。」柯陽跟著他左右手同時抓球往筐裡扔。

  「哪個?」傻三兒嘿嘿笑了一聲。

  「裝吧你就,」柯陽看到有小姑娘拿了手機衝著他倆,估計是要拍照,他偏了偏頭,「完了這局走人,我難受。」

  「靠,是不是圍一圈兒帥哥你就能再堅持一局?」傻三兒斜眼兒瞅他,一臉不屑。

  「邊兒去,小爺是不習慣被人圍觀,」柯陽又往邊上掃了一眼,帥哥還真有,不過說實在的他沒什麼興趣,他覺得自己並不喜歡男人,只是喜歡葉勳而已。

  一想到葉勳,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現在正在跟某個美女執手相對四目交會什麼的,心裡一陣不是滋味,手裡的球胡亂一扔,扔偏了,周圍響起一片歎息的聲音。

  「喂!」傻三兒伸腳踩了他一下。

  「這是個美麗的失誤,」柯陽吸了吸鼻子,盯著籃框又投了兩個,「拖您後腿兒了。」

  「你丫才有後腿兒。」

  一局完事之後,沒破記錄,原因就是柯陽投偏了的那一個球,圍觀群眾強烈鼓勵他倆再來一局。傻三兒原地蹦了蹦:「再來一局?」

  「哎……」柯陽歎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胳膊,偏著頭扭脖子的時候,在圍觀群眾的最外面閃過一個人影,他一下愣住了,猛地轉過身。

  「幹嘛?」傻三兒看著他一臉緊張,跟著也轉過了身。

  柯陽沒說話,扔下球扒拉開人往電玩廳門口衝了出去。傻三兒罵了句我靠,趕緊追著過去,衝出電玩廳追上了柯陽:「你丫幹嘛呢!」

  柯陽已經在路邊停了下來,但還是四處張望著,半天才往傻三兒的肩上一拍,又狠狠抓了一把:「我看到柯幕山了!」

  「不是吧!」傻三兒喊了起來,轉圈往周圍看著,沒有看到可疑的人,他有點冒冷汗,「你看到的是人還是……」

  「是實體,」柯陽皺著眉,「手機給我,我給葉勳打個電話。」

  傻三兒把手機掏出來給他,柯陽看到的不是鬼魂,這讓他心定了些,但又有些懷疑,柯陽追出來的速度很快,怎麼就沒追上呢:「你確定嗎,你就看過一張打印出來的張上的照片,還是身份證上的,就一眼就能認出來?」

  「能。」柯陽撥了葉勳的號,他有把握確定看到的是柯幕山,他從小到大看到各種東西已經養成了習慣,能很快從判斷出一張臉是否曾經見過。

  傻三兒很緊張地盯著他手裡的電話,等了一會又湊過來聽,聽筒裡傳來的一直是彩鈴,那邊沒有人接電話。

  「沒聽見?」

  「不知道,」柯陽皺著眉又撥了一次,葉勳不接電話這種事,他還是頭一回碰到,「可能吃飯的地方人多。」

  「葉哥怎麼關鍵時刻這麼不著調!」傻三兒有點著急,來回走了幾步之後又問柯陽,「我們為什麼要找他?」

  「因為我現在要去找吳顯,我得告訴葉勳,」柯陽聽著電話裡不斷重複的彩鈴,手心有些出汗,「我答應過他再有這種事要先跟他商量。」

  「我們為什麼要去找吳顯?」傻三兒很是勤學好問。

  「走走腦子行嗎傻三爺,」柯陽聽著電話再一次沒人接聽斷掉,有些煩躁,「原來我們就懷疑吳顯知道些什麼,現在剛一查到柯幕山身份證,他就出現了,說明方向沒錯,現在只有吳顯那裡能打聽出東西來。」

  「那走吧,路上再接著打電話。」傻三兒拽著他就走。

  柯陽猶豫了一下,跟著傻三兒攔了輛車。

  他不知道葉勳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手機他習慣是放在褲子兜裡,按現在打電話過去的頻率,就是個下肢癱瘓也該震出知覺來了,居然一路打了十幾個電話過去,愣是沒人接。

  一直到了吳顯家樓下,電話還是沒打通,柯陽本來對葉勳出去跟相親對像吃飯這事就很不舒服,現在居然吃個飯吃到快一個小時都不接電話,他心裡莫名其妙地發堵。

  「先上去問問吧,這事不比去對鏡胡同那次,沒危險。」柯陽把手機塞到傻三兒口袋裡,走進了樓道。

  吳顯家裡亮著燈,有電視的聲音,柯陽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有人應了一聲:「誰呀?」

  柯陽聽出來這是吳顯老婆的聲音:「請問吳師傅在家嗎?」

  門打開了,上回見過的女人站在裡面,打量了他倆一下,似乎認了出來:「你們……是上回……」

  「嗯,我們上回來過,現在還有些事想打聽一下,吳師傅在家嗎?」

  「在家,不過……」女人有些猶豫,扭頭往屋裡看了一眼,「唉,進來說吧。」

  距離上次見到吳顯,中間隔了沒多長時間,但柯陽看到吳顯時,他變化之大讓人吃驚。

  吳顯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張已經瘦得脫了形的臉,臉色臘黃,看上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病了有一個多星期了,」女人在他們身後輕聲說,「去醫院也查不出原因,他非要回家,就接他回來了……」

  吳顯吃力地睜開眼,從被子下面伸出手,沖女人揮了揮,女人歎了口氣轉身帶上門出去了。

  「來啦。」吳顯看著柯陽,聲音有些沙啞,卻不像表面上看著的那樣無力。

  「吳叔你這是……」傻三兒吃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年紀大了,隨便折騰一下就扛不住,」吳顯笑了笑,「你們來,有事兒麼?」

  柯陽沒有問吳顯的病情,他一進門就看到了蹲在他家臥室寫字檯下的灰色影子,不管吳顯的病是因為什麼,他都沒有多少時間了。

  「吳叔你能看清東西嗎,」柯陽拿出那張身份證打印件,遞到了吳顯眼前,「您看看這個人。」

  吳顯往紙上掃了一眼,臉上的肌肉輕輕地抽了抽,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慢慢停下來,喘了會兒氣:「這上面不是寫著麼,柯幕山。」

  「吳叔,這人不是柯幕山,」柯陽彎下腰靠近他,「這只不過是個被柯幕山佔了身體的倒霉蛋。」

  吳顯有些黯淡的眼睛裡有了些光采,他定定地看著柯陽,抬起手拿過了低,放在眼前看著,時間挺長,始終沒有說話。

  「吳叔,別的我不想管,柯幕山做了什麼我沒興趣,以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打算弄清,我只想知道我師父在哪裡,」柯陽在床邊蹲下,盯著吳顯的臉,手指了指寫字檯下的灰影,「那東西你能看到吧,沒時間了,吳叔。」

  「柯陽啊,」吳顯偏開頭咳嗽了一下,「別管這些事了,我還是那句話,我知道的不多,看你這麼折騰,我給你個底兒吧,你師父回不來了。」

  「滾蛋!」一直站在後面沒有出聲的傻三兒突然罵了一句,衝過來撲到床頭,「你憑什麼說我爸回不來了!你憑什麼這麼說!」

  柯陽一把拉住他,傻三兒眼眶有些發紅,他在傻三兒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你別著急行麼,這還在問呢。」

  「他憑什麼這麼說啊!」傻三兒擰著眉毛,聲音有些發顫,吳顯是他們能找到的唯一知道內情的人,現在從他嘴裡聽到這樣的話,讓人心裡一下涼透了。

  「孩子啊,」吳顯輕輕歎了口氣,「他回不來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傻三兒還想說什麼,柯陽推了推他,他咬著嘴唇忍下了。

  「吳叔,還有什麼是你知道的,能說的?」柯陽蹲回床邊,又指了指那個灰色的影子,「您身體不舒服,不是生病吧,顏色不該是這樣。」

  「這是命,」吳顯笑了笑,沉默了一小會兒,「孩子,最後告訴你件事,鑰匙要毀掉,千萬不能讓他先找到,你跟那個警察,交換的時候最容易出事,要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地球人已經阻擋不了柯幕山了!

  明天繼續更新,不出意外後天開新坑《第九條尾巴》,九尾貓X消防隊員。先說好,貓不是女王,也不是聖母,但它自我感覺很良好就是了。

  今天是冬至,妹紙們餃子不要大意地吃吧!哈哈,冬至快樂!

  59、陽哥出事了

  傻三兒對於吳顯說完最後一句話就閉上眼開始睡覺的行為非常不滿,但也只能跟柯陽一塊站在床邊看著他,沒兩分鐘,吳顯居然開始打呼嚕……

  「我靠啊,這就睡著了?」傻三兒驚訝得不行。

  「算了,他不會說了,」柯陽想起上回在鍋爐房,吳顯也是往椅子上一坐就立馬睡著了,他拉了拉傻三兒,「走吧。」

  「可是……」

  「問不出來了,走吧。」柯陽打開了臥室門,走出去的瞬間,聽到後面有人輕聲說了一句,小心。

  聲音很細微,不是吳顯的聲音,他回過頭,目光落在了寫字檯下面,灰色的人影往一邊躲了躲,又看了他一眼:「小心。」

  「嗯。」柯陽轉身出去,他不知道這個人影說的小心,是在重複吳顯的話,還是有別的意思,也沒想再問,一個飄忽的死去的靈魂,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容易。

  「你剛跟誰嗯呢?」跟吳顯老婆安慰了幾句道別之後,傻三兒跟在柯陽身後出了門,一陣冷風灌過來,他拉了拉衣領,「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是……你看到的東西嗎?」

  「嗯,讓我小心,不知道什麼意思,」柯陽把外套拉鏈拉到頭,縮了縮脖子,又轉過頭看著傻三兒,「今兒我看到東西,您居然沒有往我身上蹦?」

  傻三兒愣了愣,一拍大腿:「是啊……我忘了!」

  「你個腦子不勾芡的貨,」柯陽抬頭看了看夜空,雲層很厚,月亮都看不清,星星一顆都沒有,「手機給我,再打個看看。」

  傻三兒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他,倆人慢慢往大街走。

  柯陽看著屏幕上的呼出提示,還是沒有人接,他開始有些擔心,葉勳是在吃飯還是碰上了什麼別的事?

  「還是不接?」

  「嗯,不知道怎麼了,」柯陽想了想,低頭回憶何超的電話號碼,「我給他……」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他聽到了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跑了過來,還帶著粗重的喘息聲,他回過頭,越過傻三兒的肩頭看到後面有人衝他倆跑了過來。

  路燈很暗,又是背光,柯陽看不清這人,但心裡突然有些不踏實,想起出門時聽到的那聲小心。傻三兒也回過了頭,那人已經直直地衝了過來,沒等傻三兒作出反應,突然伸手往他身上推了一把,傻三兒被推了個踉蹌,剛要開口罵人,看到那人已經往柯陽身上靠了過去。

  柯陽皺了皺眉,在那人左手抬起來伸向自己的同時往後退了一步,用手擋了一下。

  就在兩人的胳膊撞到一塊的時候,柯陽發現這人的力量大得驚人,他胳膊上一陣巨疼,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看清了那人的臉,心裡一下收緊了。

  他只猶豫了很短的一瞬間,但這人的速度很快,目光裡全是瘋狂,在柯陽轉身的時候,他的右手往柯陽肚子上狠狠地抓了過來。

  柯陽外套裡是校服,裡面還穿了毛衣,他不明白這人就這樣一抓,是怎麼能把這幾層衣服都抓開的,他只覺得肚子那塊兒一涼,緊接著就感覺到了鑽心的痛。

  那人尖銳的指甲鑽進了他的皮膚裡,而且很深,再猛地一收。

  皮肉被生生撕開帶來的疼痛在這一剎那爆發出來,柯陽連喊的力量都沒有了,眼前有些模糊,那人的手從他身體裡抽離的時候似乎把意識也帶離了。

  「陽哥——」傻三兒變了調的呼喊在他耳邊響起,這聲音也很快變得有些不清晰。

  他腿一軟跪到了地上,傻三兒撲過來抱住他,他靠在傻三兒身上,呼吸有些跟不上,肚子上的涼意慢慢消退,巨大的疼痛中能感覺到血湧了出來,他咬著牙讓自己保持清:「別追。」

  「我不追,」傻三兒的手抖得很厲害,在他肚子上摸了摸,再就著昏暗的燈光看到了滿手鮮紅的顏色,聲音有些跑調,「我操……我們馬上去醫院。」

  葉勳一頓飯想法設法抽空吃了個半飽,李丹幾乎沒怎麼動筷子,除去說話,就是偶爾喝點果汁,吃幾塊水果,再不就是盯著他看。

  「你減肥?」葉勳覺得這頓飯吃了一個世紀那麼源遠流長,手機不在身上他有點不踏實,沒心思繼續吃下去。

  「嗯,晚餐我基本不吃呢。」李丹笑笑。

  「那你還約吃晚飯?」葉勳有點無奈了。

  「難道約午飯嗎,那才多長時間啊,都不能好好說話,」李丹想了想,拍拍手,「要不下回咱們晚上去酒吧吧。」

  葉勳一陣頭痛,擠出個笑容:「再看吧,我晚上值班的時候也挺多的。」

  「沒事兒,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就行。」

  「你還吃嗎,」葉勳也不想再囉嗦,「我吃飽了。」

  「本來就不餓呀,你吃好了?」

  「嗯。」葉勳叫來了服務員結賬,看著一桌子沒怎麼動過的菜,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從酒店出來天已經黑透了,李丹還是過來挽著他胳膊,他有點無語,硬著頭皮頂到了兩人的車邊上,只能慶幸李丹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至少不用送她。

  「不用送我了,」李丹終於鬆開了他,「記得給我打電話啊,千萬不要每次都是我打過去哦,我會跟阿姨告狀的。」

  「好的,你開車小心點。」葉勳知道在李丹還沒有離開的時候自己就開了車門探著身子進去找手機這種行為不太禮貌,但他沒忍住。

  李丹似乎並不太在意,上了自己的車,從車窗衝他揮揮手:「那我先走了,勳哥哥。」

  「注意安全。」葉勳在手剎下面找到了手機,直接上了車,看著李丹的車發動,他馬上低頭看了看手,一下就愣住了。

  31個未接來電,手機的電量都只剩下了一格。

  出事了,葉勳的心猛地一沉,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回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很久才聽到有人接了起來,緊接著就聽到了傻三兒啞著嗓子吼出來的聲音:「葉哥你他媽一晚上幹什麼了啊!陽哥出事兒了!」

  「你們在哪。」葉勳猛地一踩油門,車竄了出去。

  「人民醫院!你快來!」

  「柯陽怎麼了?怎麼在醫院!」葉勳幾乎是喊出來的,他不明白怎麼幾個小時沒聯繫上,柯陽就會進了醫院,他手都發涼了。

  「說不清,你他媽快來,你個混蛋,一晚上不接電話!」傻三兒吼完掛掉了電話。

  葉勳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少紅燈才到的醫院,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急診室門外長椅上的傻三兒。

  傻三兒一看到他就跳了起來,衝過來對著他就是一拳,葉勳沒躲,這拳結結實實打在了他肚子上,他皺著眉彎下了腰:「……出什麼事了?」

  「陽哥受傷了,我們去找吳顯,出來的時候碰到了柯幕山……」傻三兒咬著牙盯著葉勳,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揍葉勳,當時就算葉勳在場,也未必能讓柯陽不受傷,他就是覺得在出了這種大事的時候居然聯繫不上葉勳讓人抓狂,「一晚上都不接電話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啊!操啊!」

  葉勳沒有回答傻三兒,跑到急診室外面透過玻璃往裡看了一眼,柯陽躺在床上,光著上身,兩個醫生圍著他應該是正在清理創口,擋住了看不清柯陽的傷勢到底什麼樣,但能看到他褲子上靠近腰的地方都是血,床邊堆著的衣服上也全是血跡,他一陣頭暈,推開門就要進去。

  「外面等一下,這裡面擠不下,」一個小護士過來把他推出了門外,「不算太嚴重,不要緊張,一會就好了!」

  「大夫說傷口不算太深,沒傷到裡面,縫上就行……」傻三兒在他身後靠著牆,看上去情緒穩定一些了。

  「你們去找吳顯幹嘛!不是說有什麼想法先跟我說嗎!」葉勳打斷他,嗓子有點發乾,不知道是急的還是上火。

  「是要跟你說來著!你自己看看我們從幾點開始給你打的電話!」傻三兒指著他,「我們吃完飯在電動廳玩的時候陽哥就看到柯幕山了,他覺得有問題,馬上就給你打電話了,你他媽倒是接啊!」

  「我手機放在車上,」葉勳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又看了看緊閉著的急診室的門,「後來呢?」

  「後來陽哥說這事吳顯肯定知道,我們就一邊給你打電話一邊去找了吳顯,」傻三兒在他對面坐下,擰著眉,「吳顯好像是病了,看樣子是不行了,陽哥在他家看到了東西,吳顯說……說我爸回不來了……後來我們從他家出來,沒轉上大街呢,就碰上柯幕山了。」

  「他年紀也不小了,你倆大小伙子弄不過他?」葉勳有些奇怪,柯陽和傻三兒都一米八多的個子,平時還總打藍球,身體都很好,居然會被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傷了。

  「別提了,那人過來一巴掌就把我推好幾步,勁兒大著呢,」傻三兒反手摸了摸自己後背,柯幕山那一推的感覺他還能回憶起來,「再說當時太吃驚了,反應時間都不夠,陽哥還扛了一下也沒躲開。」

  「用什麼東西傷的柯陽?」

  「……手,」傻三兒用手比劃了一下,「就那麼一撓,操,跟野獸似的。」

  葉勳的後背有些冒涼氣,他剛才看到了柯陽被撕壞的衣服,怎麼也不像是徒手能做到的事,他按著太陽穴低下頭盯著地板不再出聲。

  「好了。」急診室的門在一小時之後開了,小護士探著頭出來說了一句。

  葉勳和傻三兒從長椅上同時蹦了起來往急診室裡沖,傻三兒還撞了一下小護士,她皺著眉:「急什麼急啊!」

  柯陽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拿了衣服正打算往身上套,腰上一圈纏著厚厚的紗布,看得葉勳一陣心疼,過去扳著柯陽的肩:「怎麼樣?」

  「沒事兒,皮肉傷。」柯陽咧嘴笑笑,臉色很蒼白。

  「這些衣服不要了,」葉勳拿過柯陽手裡的衣服扔到一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先穿我的。」

  「那你呢,我真沒事,真的!」柯陽站起來,扭了扭腰,麻藥還沒過,身上感覺有些發木。

  「別亂動!再撕開了誰負責啊!」一邊的醫生喊了一句,「病人家屬記得兩天來換一藥啊!」

  「好的,謝謝大夫,」葉勳把自己的外套裹到了柯陽身上,「走吧。」

  車上的暖氣被葉勳開到最大,先開車把傻三兒送回柯浩家。

  「陽哥明天別去學校了,我幫你請假,另外,葉哥,」傻三兒下車的時候還是很不滿,「你手機不是擺設……」

  「知道了,以後都不會亂放。」葉勳笑笑。

  「你別笑,我現在都還想揍你,」傻三兒跳下車,往樓道裡走,「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回到家柯陽就立馬往沙發上一靠,麻藥有點開始退了,肚子上一陣陣的疼痛重新襲來。

  葉勳拿了衣服幫他換上,看著他還換下來的帶著血的褲子,心裡很不是滋味,過去摟著他:「對不起啊,今兒真不是故意不拿電話的,手機什麼時候落車上了我都不知道。」

  「跟姑娘吃飯吃到這種境界……算了,這個帳咱以後再算,等小爺恢復了的。」柯陽笑笑,站了起來,他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兒,估計葉勳會受不了,他打算隨便沖一下。

  「等等,」葉勳知道他想幹嘛,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他,親了親他的脖子,「不洗了,休息吧。」

  「那也得擦擦,」柯陽低頭拽開剛換過的褲衩往小腹上摸了摸,「這還有血。」

  「柯陽,」葉勳把他轉過來摟著,摟得很緊,「今天嚇著我了,傻三兒那語氣,我讓他嚇得以為你死了呢。」

  「你也不是頭一天認識我們家傻三爺了,他就那點膽兒,不過……」柯陽環著葉勳的腰,湊近他聞了聞,「你丫身上什麼味兒啊!」

  「味兒?不能吧?」葉勳皺著眉拉著自己衣服也聞了聞。

  「洗澡去,靠,」柯陽捏著他下巴,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一身香水味兒,洗沒了再出來,要不小心我抽你丫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新坑,應該是上午開,從明天開始就兩個坑輪著更了,希望新坑妹紙們也能捧場,謝謝!

  60、鎖在哪裡

  葉勳平時都把洗澡當成一種享受,不磨夠半小時是不會出來的,但今天只是隨便沖了沖就關了水。拿毛巾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偏過頭在自己被李丹摟過的胳膊上聞了聞,又打開了噴頭,其實他聞不到什麼味兒,只有浴液的香味,但心裡還是有點不自在。

  他不介意有姑娘碰自己,他不喜歡女人,不過也並不討厭,只是今天柯陽出事的時候,自己居然因為在陪一個姑娘吃飯而沒在場……

  這件事讓他很不是滋味兒,特別是柯陽對他沒有一句抱怨,讓他更是難受,如果柯陽像傻三兒那樣衝自己發一通火,或者乾脆上來揍他兩拳,他沒準兒還能舒坦些。

  回到臥室的時候,柯陽已經躺在床上了,腦袋枕著胳膊,一隻手捂著肚子,皺著眉正瞪著天花板發愣。

  「來,」葉勳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挨著柯陽躺下,「聞聞,檢查一下還有別的味兒沒有。」

  柯陽樂了,想側過身來摟他,剛動了一下就抽了口氣:「操……我可憐的七塊小腹肌啊……」

  「疼吧?別瞎扭了,」葉勳摟住他,撐著胳膊半趴著看他,想了想又掀開被子看了看,「柯小爺,別吹了,我記得你明明是六塊,上哪兒還單出來一塊兒……」

  「你懂屁啊,最下面還兩塊,但是沒練起來,所以加起來算一塊,」柯陽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就這兒。」

  葉勳的手在他小腹上摸了摸,碰到了繃帶,心裡又酸了一下,低頭吻住柯陽的唇。

  柯陽馬上迎了過來,帶著點惡狠狠的感覺,差點沒咬了他舌頭,然後很快又鬆開了他,閉著眼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來:「別在小爺肚子上有傷的時候撩騷……」

  「不行了?」葉勳笑了,手往他腿間摸了一把,「正好。」

  「喲,想趁人之危麼,」柯陽睜開一隻眼睛看他,動了動腿,「來,小爺還不信了,來來來,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葉警官。」

  葉勳看著柯陽帶著笑的臉,皺了皺眉,他不知道柯陽是怎麼做到在經歷了這些事之後還能忍著疼逗他開心,他手在柯陽臉上輕輕摸了摸:「柯陽,真的……」

  「別說這個了,」柯陽咬住他的手指,含混不清地說,「你今兒就是在那兒,也擋不住。」

  葉勳沒說話,關了燈靠著柯下躺下,枕在他胳膊上。兩人在黑暗裡沉默了一陣,柯陽輕輕開了口:「吳顯說我師父回不來了。」

  「……還有呢?」

  「記得那個紫檀盒子嗎,裡面原來有把鑰匙,師父走的時候鑰匙也不見了,」柯陽手指在葉勳背上劃著圈,「師父在我身上用過定魂鎖,但那個鎖是個什麼東西,他沒說,是個實實在在的鎖呢,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吳顯的意思是柯幕山在找鑰匙,不能被他先找到。」

  「吳顯要那個鑰匙?」葉勳皺皺眉。

  「嗯,你說,他要鑰匙幹嘛?」

  「廢話,開鎖,開你身上的鎖……他要你的身體,」葉勳腦子飛速地運轉著,「可他如果已經可以在不同的身體裡轉悠的話,為什麼還非得要你的?」

  「你不也一直想要我麼。」柯陽樂了,笑了一會覺得肚子疼又停下了。

  「你有沒有正經時候。」葉勳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

  「那正經的,你覺得他為什麼非得盯著我不放?」

  「第一種可能是他沒有成功,但現在看來不像,他起碼是能轉換了,第二種可能就是……出了什麼問題,他需要用你的身體,」葉勳咬咬嘴唇,瞇縫了一下眼睛,「你的身體在被你師父鎖了之前,不是一直很吃香麼,什麼鬼啊魂兒的都想要,柯幕山需要一個你這樣體質的人。」

  「其實要說招東西,你比我更招,但你從來沒看到過東西,可能就因為這個,柯幕山用不了?」柯陽抓抓頭髮,有點煩躁。

  「先不想為什麼,現在就是他要找鑰匙,然後搶走身體,」葉勳拍拍他,「只用考慮這一個就行了,鑰匙在哪裡。」

  「……是啊,鑰匙在哪,就算現在不知道鑰匙在哪,」柯陽轉過頭親了親葉勳的腦門,「鎖在哪?」

  「重點來了,」葉勳又撐起身體,在黑暗中看著柯陽,「鎖在哪,鎖就在你身上,這就是柯幕山今天襲擊你的原因,找不到鑰匙就直接破壞鎖?或者就是確定一下在哪?」

  「在小爺肚子上?」柯陽有點吃驚,捂著自己的肚子,「我靠還好我師父沒太缺弦給我鎖在下邊兒啊,那讓柯幕山撓一下,這輩子就毀了!」

  「你是白癡麼。」葉勳有點無奈地躺回床上。

  「點撥一下唄,葉神探,」柯陽笑笑,「今兒晚上事兒太多,我腦子有點丟轉了。」

  「要真在肚子上,你這會兒會一點感覺沒有麼,而且柯幕山那麼急,當街就行動了,抓完了不得馬上搶麼……肯定是沒找到在哪。」

  倆人說完這些,又陷入了沉默,葉勳理不出什麼頭緒,正想叫柯陽睡覺的時候,柯陽突然轉過頭來:「對了,吳顯說咱倆交換的時候最危險。」

  葉勳沒出聲,閉著眼,很長時間才開口輕輕說了一句:「那個鎖,是跟著魂兒走的。」

  柯陽似乎是明白過來了葉勳的意思:「所以如果咱倆換了,那身體就沒鎖了,這時候柯幕山來搶,就很容易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鎖了咱倆還能沒事換著玩,但應該就是這樣了,柯陽,咱們不能再換了。」

  「我倒是想答應你,」柯陽笑了笑,「這事兒它也不歸我管啊。」

  「算了,這事咱們沒辦法,不管了,換了再說,能找到鑰匙最好……睡吧,你今天折騰夠嗆。」

  「嗯。」柯陽閉上眼,葉勳的呼吸暖洋洋地撲在他脖子上,很舒服。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如果真像他們猜想的這樣,在他離開自己的身體時,柯幕山如果成功地搶走了身體,那麼葉勳會怎麼樣?

  他想到了上回葉勳被師父弄得回不來的情形,身上一陣冷汗,肚子上的疼痛也加劇了,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如果葉勳出了事,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瘋……

  肚子上麻藥勁過了之後,那種疼痛讓人很是無法忍受,柯陽以前也受過傷,比這嚴重的也不是沒有過,但沒有一次能疼到這個層次,他強烈懷疑柯幕山撓他的時候沒有洗手,指甲上不定有什麼髒東西。

  一晚上都沒睡踏實,因為他知道葉勳也沒怎麼睡,一直注意著他的動靜,他輕輕一動,葉勳的手會馬上伸過來,怕他碰到傷口。他只能咬牙忍著保持一個姿勢,葉勳還要上班,他不能折騰得葉勳一晚上睡不了覺。

  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迷糊了一陣,但沒多一會就醒了。

  葉勳已經起床,聽聲音是在客廳裡準備早餐,柯陽聞到了一陣雞湯香,有點吃驚,大清早的葉勳弄了雞湯?

  他咬牙忍著疼蹭了半天才下了床,趿著拖鞋走到客廳,果然看到了桌上放著一個保溫壺,壺蓋擰開了,熱騰騰的湯正冒著氣兒。

  「不多睡會?還是疼得睡不了?」葉勳看到他馬上走了過來,掀開他睡衣檢查了一下。

  「你上哪弄的雞湯?」柯陽注意力還在雞湯上,他湊上去看了看。

  「起來了就喝點吧,我去拿碗。」葉勳沒回答,直接進了廚房。

  柯陽看他這樣子,有點莫名其妙,又跟了過去:「哪來的?這不可能是你做的吧?您要有這手藝也不用死乞白賴地磨著我給你做吃的了……」

  「樓下拿的。」葉勳拿了湯勺開始盛湯。

  「樓下……拿的?」柯陽有點懷疑,「湯城這個點沒開門呢,還拿?」

  葉勳歎了口氣,把盛好的湯放在桌上:「這是……昨天見的那個女孩兒早上送過來的……」

  「什麼?」柯陽愣了一下喊了起來,「葉大少你是看小爺沒死透不舒服非得大清早膈應我一下才美滿是不是啊!」

  湯的確是李丹拿來的,而且是早上六點,葉勳早上跑步回來還沒上樓就接到了李丹的電話,說是送了湯過來給他,理由是他肩有傷需要補補。

  葉勳無比後悔昨天閒聊的時候因為實在找不到話題可說,就跟她扯了兩句防暴隊考核的事,隨口提到了肩傷,儘管他當時已經再三強調肩傷已經好了,可沒想到李丹居然會晚上回去就弄了雞湯一大早就送來了。

  「算了,」葉勳推不掉才把雞湯拿回來的,想著正好讓柯陽補補,但現在又覺得這事做得是不妥,於是過去拿起保溫壺,「倒了算了,這要換我我也喝不下去。」

  「等等,」柯陽按住了他的手,在桌子旁邊坐下了,「我沒說我不喝。」

  「知道你膈應,別喝了,我反正也買了早餐,」葉勳走到柯陽身邊摟過他,在他頭髮上抓了抓,「我真沒想到她會這樣,我要之前知道肯定不會同意。」

  「但是我也確實得補補,」柯陽端起碗喝了一口,「可咱倆要壯陽湯,肯定不能指望你,你做出來了我也不一定敢喝,難道我一個傷員還自己給自己做湯麼,你說是不是,不補白不補。」

  「柯陽,」葉勳彎下腰看著他,「你真不用非喝這個……」

  「你不喝就行。」柯陽斜眼瞅他。

  「我不喝,大清早的喝這個膩死。」葉勳點頭。

  「饒你不死,吃包子去吧。」柯陽揮揮手。

  「喳。」

  柯陽低頭喝湯,這湯如果真是那姑娘親手做的,那還不錯,火候正好,搭配的料也挑得不錯,他喝了兩口,看了一眼坐在一邊喝豆漿的葉勳:「挺好喝的。」

  「等你好了給我做吧,」葉勳笑笑,「昨天我跟她吃飯的時候還想吃你做的菜來著。」

  「看小爺心情。」柯陽伸手拿了個花卷慢慢撕著吃。

  「你吃醋嗎?」

  「吃什麼醋,這個雞湯妹妹麼。」

  「嗯。」葉勳點了根煙看著他。

  「吃醋談不上,就是有點彆扭,你對姑娘又沒興趣,不過要說吃醋……」柯陽想了想,「你媽要是給你介紹個男人,我一準兒吃醋。」

  葉勳樂了:「那要真給我介紹個男人呢?」

  「那我就得跟阿姨談談了,你說是不是,」柯陽放碗,很嚴肅地看著他,「我得跟阿姨說,既然都是男人,何必捨近求遠呢,您看,比我長得帥的不一定會做飯,比我會做飯的不定長成什麼樣呢,就我得了。」

  「沒了?」葉勳笑著看他,是柯陽很熟悉的那種溫柔的笑容。

  「她兒子吃著大餐還想著我做的飯,要介紹個不合適的,不得餓死啊。」柯陽繼續喝湯。

  「以前不認識你不也長了二十多年了。」

  「我靠……」

  「你得抓重點。」

  「重點在哪兒呢?」

  「介紹誰也不管用,這事兒得我樂意。」

  葉勳去上班的時候有點不放心,本來今天又想請假不去了,但這兩天交接的事情很忙,加上前段時間盡請假了,這會不能再請。

  「行了,快走吧,我又不是7歲,」柯陽站起來伸了半個懶腰,還有半個因為拉動了肚子上的傷,疼得憋回去了,他把睡衣脫了,「我去擦擦,昨天晚上好像出汗了,不舒服。」

  「嗯,」葉勳打開了房門,要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柯陽光著的上身,「別碰到水了。」

  「知道了。」柯陽轉身往浴室走。

  葉勳掃了一眼他的背,突然愣住了,接著就把門一甩衝到了柯陽身後,一把扳住了他的肩。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開了新文,期末又很忙,所以今天開始這個文和新文輪著隔日更,差不多要完結了,咳咳,謝謝陪我一直堅持過來滴妹紙們。

  聖誕快樂。

  61、師父的信 ...

  葉勳的手摸上他光著的後背時,柯陽被嚇了一跳了,對於葉勳臨上班出門時還要做出這種曖昧的動作表示不能理解:「葉警官,您這會兒耍流氓不行啊,等我們打完架你一準兒遲到了。」

  「這是什麼?」葉勳的手指在他後腰靠上挨著繃帶的位置按了按。

  「這是小爺完美的腰肌。」柯陽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回手在那裡摸了摸,沒摸到什麼。

  「你來,」葉勳拽著他進了浴室,背對著鏡子,指了指,「這是什麼?」

  柯陽擰著脖子往鏡子裡看了一眼,呆住了:「我……不知道,紋身?」

  「你有紋身?原來我怎麼沒見到過?」

  柯陽沒有說話,盯著鏡子裡自己腰上那個青黑色的圖案。

  圖案很簡單,確切說,算不上是圖案,頂多是幾根線條,看起來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學畫圓圈時的手筆,一筆畫不圓,又描了好幾筆之後,一個歪歪扭扭的圓。

  倆人盯著這個東西半天,然後對視一眼,同時說出了一個字:「鎖?」

  這個字一說出口,柯陽一身冷汗都下來了,迅速用手捂在了那個圖案上,就好像柯幕山就站在他身邊。

  葉勳猶豫了一下,皺著眉:「你……跟我去所裡上班。」

  「什麼?」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呆著,跟我去上班,你就在我辦公室裡坐著,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葉勳把他拉出浴室,「快點,去穿衣服。」

  「這樣行麼?你上班,我在邊兒上看著,讓你領導看到了不好吧?」柯陽跑進臥室裡穿衣服,肚子上的傷還是疼,他穿了半天才套上褲子,葉勳進來幫著他把衣服穿上了,他看著葉勳,「帶著老公上班這種事……」

  「走。」葉勳轉身出門。

  柯陽坐在葉勳辦公室裡,感覺很彆扭,秦偉走出走進每次都要瞟他一眼,他實在有點扛不住:「警察叔叔,您還沒看夠麼?」

  秦偉嘿嘿笑了兩聲,走到他邊上拍了拍他的肩:「小孩兒,是不是犯什麼錯了,被你爹媽扔到葉勳這兒看著呢?」

  「我……」柯陽開了個頭之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揮揮手,「隨便您猜吧。」

  「一會我跟你葉哥哥去巡邏,」秦偉點了根煙,「你跟我們去玩麼?這是他最後一次在咱們所巡邏了,紀念巡。」

  「玩?這話怎麼讓我這個人民群眾這麼沒有安全感呢……」柯陽笑笑。

  「還幹嘛呢,」葉勳從關所辦公室出來,走了進來,「領裝備,走,柯陽一塊兒去。」

  「……不合適吧。」柯陽有點猶豫,倆警察巡邏,他跟著算怎麼回事。

  「別廢話,院子裡等著,」葉勳看他一眼,「有人問就說是掏包剛逮著的。」

  「靠!」

  柯陽對警察一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反正以前見著警察就想躲開點,一見了警察他就老覺得自己剛犯了什麼事似的。

  今天不僅在派出所呆了幾個小時,居然還坐上了警車。

  這是柯陽第一次坐警車,坐在後座上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因為葉勳和秦偉是在巡邏,所以車開得很慢,路過的人民群眾經常會往車裡瞟上一眼,而柯陽是車裡唯一一個沒穿警察服坐在後座還有點兒垂頭喪氣的人,看上去的確很像是葉勳說的,掏包剛逮著的。

  「警察叔叔,你們什麼時候能巡完邏啊,」柯陽在後座上難受得要命,扭來扭去,「快點兒把我送回局子裡去吧,這太無聊了。」

  「這條街逛完就沒事了,一會直接吃飯去。」秦偉衝他樂。

  「大偉你一會兒自己吃,我得帶他出去一趟,改天等我這邊忙完了單獨請你跟你媳婦兒吃一頓。」

  「海鮮。」秦偉開菜單。

  「行。」

  巡邏結束之後,秦偉一個人開著車回所裡,葉勳帶著柯陽半道下了車,也沒去吃飯,直接去買了個手機。

  「一直想再買個手機,總沒時間,」葉勳把辦好了的手機遞給柯陽,「你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我都沒辦法找你。」

  「你沒舊手機嗎?」柯陽拿過手機看了看,放進了口袋裡。

  「都扔了,沒有留這個的習慣,去吃飯吧,」葉勳拍拍他,「傷還疼嗎?」

  「你不提就不疼,你一提就有點兒抽著疼了,」柯陽捂著肚子,「我現在都分不清自己餓不餓。」

  「吃點清淡的東西吧,粥?」葉勳往四周看著。

  「沒胃口,你想吃什麼我陪著你吧……」柯陽話還沒說完,葉勳的手機響了。

  葉勳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遞給了柯陽:「傻三兒,估計是找你吧。」

  「傻三兒?」柯陽看了看時間,最後一節課還有十分鐘才下課,怎麼會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他趕緊按了接聽,「三兒啊?」

  「陽哥你們在哪!快來救我!」傻三兒半喊著的聲音傳了出來,還帶著顫音。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在哪?」柯陽一聽,腿就有些發軟,他最怕的就是傻三兒被牽連進來出什麼事。

  「在二哥家,就我一個人,你們快來——」傻三兒吼了一聲,「柯幕山到學校來了!」

  葉勳在柯陽問傻三兒出什麼事的時候就已經抬手叫了車,柯陽剛一掛電話,他就拉著柯陽上了出租車:「傻三兒在哪?」

  柯陽報了柯浩家的地址,手冰涼,也感覺不到肚子上傷口的疼痛了,手掐著駕駛座的靠背:「師傅開快點兒,有急事,急得不行了。」

  「算您倆運氣好,這會沒到下班的點兒,不堵,放心吧,20分鐘給您送到。」司機笑笑。

  「怎麼了?」葉勳把柯陽的手拉過來握住,壓低聲音問。

  「不知道,傻三兒說柯幕山去學校了,」柯陽手有點抖,「他現在回了二哥家,一個人。」

  葉勳拿出手機撥了號,那邊傻三兒很快接了:「來了沒!」

  「在車上,20分鐘到,」葉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保持平靜,但心裡跟柯陽差不多,他知道柯陽跟傻三兒的感情跟親兄弟似的,萬一傻三兒真有什麼事就麻煩了,「柯幕山跟你跟到哪兒?」

  「我上課之前去吃東西碰上的,」傻三兒驚魂未定,說話有點語無倫次,「看到我就抓……他要爛掉什麼的……他說,管我要鑰匙……」

  「柯幕山找你要鑰匙?」葉勳愣了,他怎麼會想到去問傻三兒要?傻三兒上哪有鑰匙給他?

  「鑰……鑰匙……在我這兒……」傻三兒嗑巴著。

  「你說什麼!」

  葉勳和柯陽敲門的時候,傻三兒連答應都不敢,到柯陽第三遍喊我是柯陽,沒人跟著我們之後,傻三兒才哆哆嗦嗦把門打開了。

  門剛開了一條縫,柯陽就擠了進去,一把抓住傻三兒,連摸帶捏地在他身上折騰了一遍才問:「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傻三兒愣了好一會才猛地往前一撲,抱著柯陽就不撒手了,「陽哥,嚇死我了啊……」

  「說正事兒。」葉勳檢查了一下門外沒有人,把房門關上了,手指捅了捅柯陽的背提醒他。

  柯陽拽開傻三兒勒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想起了事情的關鍵,他把傻三兒往後推了推,抓著他的肩膀:「鑰匙怎麼會在你這裡?」

  「聽我說,」傻三兒皺著眉,柯陽和葉勳來了,他心裡一下踏實了下來,「昨天大哥過來了一趟,說是白天去老院收拾的時候,看到有封信在院子裡,收件人是陽哥,他也不知道陽哥在哪,就把信拿過來給二哥了。」

  「什麼信?誰寄來的?」柯陽盯著傻三兒,「信呢?」

  「這呢,」傻三兒從外套內袋裡掏出個皺巴巴的信封,「大哥下了夜班過來的,我都睡了,二哥就沒叫我,早上我起來才拆的,裡面還放著這個小信封,寫著柯陽親啟……」

  「是我師父的字。」柯陽看到信封上用毛筆寫的字時一眼就認了出來,有點站不住,坐到了凳子上,師父一直用毛筆寫字,都是整齊的小楷,看著特別有文化的樣子。

  「那個鑰匙,」傻三兒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貼在這個小信封背後。」

  柯陽準備拆信的手停下了,抬起頭看著他:「鑰匙呢?」

  「我……我……」傻三兒皺著眉,猶豫了半天,捂著肚子蹲到了地上,「我吃掉了。」

  「什麼?」柯陽和葉勳同時喊出了聲,難以置信地瞪著傻三兒。

  傻三兒也不說話,低著頭,柯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半天憋出一句來:「好吃麼?」

  「沒嘗,直接吞的。」傻三兒如實回答。

  「你為什麼吃鑰匙?」葉勳蹲到傻三兒旁邊看著他。

  「早上我把信和鑰匙都帶著,想放學的時候過去拿給陽哥,一早我就想打電話,又怕吵著你們休息,」傻三兒擰著眉,「結果第三節下課我就碰上柯幕山了。」

  傻三兒一提這個臉上就有些變了顏色,眼神裡又透出了緊張,葉勳拍拍他的頭:「沒事兒,後來呢?」

  「我正吃一半東西,一轉身就看到他了,臉煞白的,跟死人一個樣,看到我就抓我胳膊,」傻三兒打了個冷戰,往葉勳邊兒上蹭了蹭,「他說鑰匙呢,鑰匙給我,我要爛掉了……」

  「爛掉了?」柯陽聽得奇怪,過來也蹲下了,剛蹲了沒幾秒鐘,肚子上的傷繃著疼,只得又站了起來。

  「嗯,他就是這麼說的,說我要爛掉了……」傻三兒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那樣子實在嚇人,而且說完就立馬往我身上摸,我就跑……他居然就追!我跑得不算慢啊陽哥你知道的,他居然一直跟得上,我……我覺著要讓他追上鑰匙肯定得讓他搶走,我就把鑰匙放嘴裡了。」

  「後來呢?」

  「後來跑的時候一倒氣兒,就吞下去了,我本來只想含著的……」

  「沒問你後來怎麼吃的,是問你後來柯幕山呢?」柯陽有點著急,在傻三兒腦袋上抓了抓。

  「不知道,我就往家跑,頭也沒敢回啊,我跑得太猛怕一回頭就摔了,反正拐到小區這條街上的時候我再看,他已經沒影兒了……你們來的時候看沒看見他?」

  「沒。」柯陽搖頭,其實來的時候他都沒往車窗外看,顧不上了。

  「收拾一下,去醫院。」葉勳站了起來。

  「不不不不不——」傻三兒一聽這話,直接坐到了地上,手一個勁地擺著,「我不出去了,打死我也不出去,誰知道柯幕山在哪兒候著呢。」

  「您吞了把鑰匙啊大哥,」柯陽歎了口氣,過去拽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總不能一直讓它呆你肚子裡吧?」

  「不,要不……」傻三兒被柯幕山嚇得夠嗆,也不知道是昨天沒看清,還是柯幕山變化太大,總之他那張跟死人沒什麼區別的臉讓傻三兒實在沒勇氣出門,「要不……你們……等我拉出來吧。」

  「我靠,傻三爺您倒真是……」柯陽有點哭笑不得。

  「去醫院,這不是拉不拉出來的問題,這鑰匙是橫著下去還是豎著下去的都不知道,去拍個片,別劃傷了,」葉勳拍拍傻三兒肩膀,「我們都在,沒事兒,我先打個電話叫車,直接到樓下上了車就直奔醫院。」

  秦偉一個人吃了午飯,把他和葉勳領的裝備都還了,回到辦公室趴到桌上準備休息。趴了一會又睡不著,開了電腦胡亂點著。

  點了幾下,在內部協查通知裡看到了有新信息,他打開看了一眼。

  金石街發現一個全裸爆斃男子,讓各派出所協助提供相關信息,下面是那個人的照片。秦偉盯著照片看了一會,男人現在死因不明,但七竅流血,死狀很嚇人。

  秦偉皺著眉,這人他看著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關了信息頁面,點了根煙叼上,沒抽兩口,突然想了起來,這人他的確見過。

  他手伸向桌上的電話,拿起聽筒的時候又猶豫著放下了,掏出手機,撥通了葉勳的號碼。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幾章就完結了,妹紙們堅持……咳咳。

  62、鑰匙的小秘密

  把傻三兒弄上出租車之後,柯陽打開了那個信封,裡面有一張疊了很多折的信紙。

  師父的信很短,跟他失蹤的時候留的條子一樣,只有短短短三行:

  柯陽吾侄,不要找我了,我就在你們身邊。

  鑰匙務必毀掉,四叔無需忌憚,他時日已不多,必遭雷劈。

  毀掉鑰匙的方法,參考柯猛七歲生日飯。

  「沒了?」葉勳湊在邊上看完這三行字之後,莫名其妙地看著柯陽。

  「應該是沒了,」柯陽把紙翻來翻去看了幾遍,除去師父這三行文不文白不白不知所謂的話,再也沒有別的字,他把信紙遞給傻三兒,「你看看。」

  「我就在你們身邊?」傻三兒從前座猛地回過頭看著柯陽。

  「你別看我,我看不到,我要能看到還用到處找麼。」柯陽皺皺眉,他實在不知道師父寄這封信是想說明什麼,也許是因為怕被別人看到才寫得這麼隱晦。

  「毀掉的鑰匙的方法是我七歲生日飯?」傻三兒盯著信紙,「咱們過過生日?」

  「應該沒有吧,我上初中之前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你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根本沒有過生日的概念……」柯陽按了按額角,師父到底什麼意思?

  「靠,說白了吧,要不是看到這個雷劈,我真覺得這信是誰寫來逗我們玩兒的了,我爸到這會了還賣關子幹嘛呢!」傻三兒有點著急,往四周看了看,吼了一嗓子,「爸,鑰匙在你兒子肚子裡呢,你看到了沒!」

  出租車司機一直拿眼角瞟他們,估計覺得今天點兒背,精神病院牆塌了,一不留神拉了個瘋子。

  醫院裡東西很多,所以柯陽不太願意來,往哪看都會看到角落裡的透明影子,他還要隨時提防著柯幕山,柯幕山會以實體還是影子的方式出現,誰都不知道。

  「吃了鑰匙?」拍片子的醫生忍著笑打量了一下傻三兒,「大小伙子了這麼不小心……」

  「餓的。」傻三兒垂頭喪氣地站到機器後面。

  醫生前前後後掃瞄了兩三遍之後有些不明白:「我說,你真吞的是鑰匙?這個東西看著不像啊,你吞的是個什麼鑰匙?」

  「普通的銅鑰匙啊,還能是什麼鑰匙?」傻三兒被問愣了,「您看到什麼了?」

  的確不像是鑰匙。

  拍出來的片子在三個人手上傳遞了一會,幾個人都有點蒙了,醫生皺著眉:「這不是個扣子嗎?還是你家鑰匙是圓的啊?」

  片子上顯示的就是個圓片兒,中間有個孔,看起來的確不像是鑰匙,像大扣子。

  「這怎麼個意思?」從醫院出來之後傻三兒捧著肚子一臉不解,醫生說這個沒有危險,拉出來就行了。

  「不知道,你真沒記錯嗎?你會不會是嚇糊塗了……」柯陽還在看片子,除了那個圓片,片子上再也看不出傻三兒身體裡還有什麼別的異物了。

  「我糊塗?你不是懷疑我從校服上揪了顆扣子吞了吧,那我校服也沒少扣子啊!」傻三兒對於柯陽的懷疑相當不滿,「我不至於嚇成那樣……雖然是嚇得不輕。」

  「我……」柯陽還想說什麼,葉勳的手機響了,他閉了嘴。

  葉勳一直沒出聲聽著他倆討論,這會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秦偉。

  「大偉,什麼事?」

  「小葉葉,你給我透個底,你上回查的那個人,就是你從辦公室打印了身份證的那人,」秦偉的聲音很低地傳了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怎麼回事,幫別人查的,怎麼了。」葉勳很平靜地回答。

  「怎麼了,怎麼了,」秦偉有點著急,「那人死了!」

  「什麼?」

  「剛收到協查的通知,我看照片了,就是那個人,死在金石街!小葉葉,你要出了什麼事趁早說,別拖到不可挽回!到時想幫你都沒辦法!」

  「真沒事,你按正常程序走就是了,」葉勳捏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發白,「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我不會有什麼事,你放心。」

  柯幕山死了,七竅流血死在大街上。暴斃。

  從17中到柯浩家的小區,中間要經過四條街,其中一條就是金石街,柯幕山死在了那條街上。

  「我把柯幕山累死了?」傻三兒聽完葉勳的話,全身都發涼,他往柯陽身邊靠了靠,「陽哥……」

  柯陽沒說話,肚子上的傷口一陣陣抽著疼,他伸手摟住傻三兒:「跟你沒關係,師父不是說了嗎,他時日不多,估計是到時候了。」

  「這也許就是他為什麼要柯陽的身體的原因,」葉勳抱著胳膊,他們站在大街上的陽光裡,身上卻能感受到寒意,「柯幕山可以在不同的人身上遊蕩,卻沒有一個合適的能讓他做為基地的長期身體,他不是說自己要爛掉了麼,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那身體沒了,他呢?在哪?」傻三兒往四周看。

  「不知道,」柯陽皺著眉,現在頭緒太多,一時理不清,「要不……」

  「回家,去我那,跟你二哥說一聲,說今兒晚上陪柯陽不回家了,」葉勳拍拍傻三兒肩膀,「他會來找我們,在這之前,先想想柯涼山說的毀掉鑰匙的方法。」

  晚上柯陽沒有心思做,叫了外賣,吃完之後幾個人都不再說話,陷入沉默。

  傻三兒盤腿坐在沙發面前的地毯上發愣,葉勳檢查了一下柯陽的傷口,沒有什麼異常,又悄悄看了看他背後的那個亂七八糟的圓圈,還是老樣子,沒有變化,這個圖案沒敢讓傻三兒知道,怕再嚇著他。

  「你倆寫作業複習吧。」葉勳坐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葉哥……這會哪有心思寫作業啊。」傻三兒回頭看了他一眼。

  柯陽沒說話,拿了本書往沙發上一倒,枕著葉勳的腿開始看,他其實也沒心思看書,但實在心裡太亂,看會書分散一下注意力沒準兒還好受些。

  「那你再吃點兒東西吧,冰箱裡有蛋糕。」葉勳笑了笑,手在柯陽頭髮上輕輕抓著。

  「吃不下,沒胃口啊。」傻三兒歎了口氣。

  「吃點吧,」柯陽也不看傻三兒,一手拿著書一手伸到葉勳背後摟著他的腰,「多吃點,能早點拉出來,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蹲坑的麼,提前點兒。」

  「這能提前麼,真逗……」傻三兒往自己肚子上按了按,「你倆不會就在這守著等我拉吧?」

  「別噁心人。」葉勳抬腿踢了踢他。

  一個小時之後,柯陽的書滑到了沙發上,葉勳看了他一眼,睡著了,再看傻三兒,也是頭歪在一邊睡著了。

  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不管碰上什麼事,累了就會困,困了就能睡著,葉勳歎了口氣,他其實也挺困,但緊繃著的神經讓他沒法睡。

  他握著柯陽的手,對著電視發呆。

  電視裡倆小屁孩正在過家家,小男孩兒對小姑娘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小姑娘說,什麼禮物呀?小男孩兒回答,生日禮物啊……

  葉勳覺得挺無聊,拿了遙控器準備換台,柯陽卻在這時突然睜開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傻三兒背上:「傻三爺!」

  傻三兒在打盹兒狀態直接蹦了出去,在地毯上磕了一跤才回過頭喊了一嗓子:「你幹嘛啊!」

  葉勳也被嚇了一跳,差點把遙控器損扣到柯陽臉上:「怎麼了?」

  「你七歲生日,我送過你禮物!」柯陽捂著肚子掙扎著想坐起來,但傷口疼得使不勁,葉勳在後邊推了他一把他才總算是起來了,手指著傻三兒,「你還記得嗎?」

  「生日禮物?那會兒咱都不知道生日是哪天啊……」傻三兒蹲在地上想了半天。

  「就是不知道哪天,所以我才年三十兒給你送的禮物啊!你他媽想起來了沒!是個……」

  「飯團!」傻三兒和柯陽同時喊了出來。

  「飯……團?」葉勳看著柯陽有些激動的樣子,送個飯團給傻三兒當生日禮物這種事柯陽也能幹得出來。

  「是飯團是飯團!糯米飯團!」傻三兒跳了起來,在屋裡轉圈兒,「這個就是生日飯!就是這個!糯米飯團!」

  「好吧,糯米飯團,」葉勳捏捏眉心,「這個跟毀掉鑰匙有什麼關係嗎?參考生日飯……吃掉麼?那傻三兒倒是的確吃掉了。」

  「我當時沒吃那個飯團,我不愛吃那玩意兒,所以沒吃。」傻三兒搖頭推翻了葉勳的推測。

  糯米飯團是師父蒸的,水少了,蒸出來有點發乾,柯陽還記得很清楚,因為的確很難吃,他不知道大過年為什麼要蒸這個東西。當時他就在廚房幫忙,師父給他捏了倆,他把其中一個遞給傻三兒,說是生日禮物。

  傻三兒沒有吃,但是一直在玩那個飯團。

  「玩兒?」葉勳看著傻三兒。

  「嗯,就是捏來捏去地玩兒,一大團讓我捏成了一小坨。」傻三兒比劃了一下。

  「然後呢?」

  「然後玩干了,過了兩天硬得跟石頭一樣,」柯陽坐回沙發上,頭往後仰著,回憶當時的細節,「對了,他還用那個砸我,砸出一個包……」

  這裡面有什麼聯繫?能參考來毀掉鑰匙?葉勳閉著眼睛,上學那會的知識全都動用上了,在腦子裡亂哄哄地轉成一團。

  「糯米,」二十分鐘之後,葉勳閉著眼說了一句,又像是自己肯定自己似的接了一句,「重點在糯米上。」

  「糯米有什麼特別的嗎?」傻三兒還在慢慢轉圈,邊轉圈兒邊按著小腹。

  「糯米粘性很強,以前不是還有用糯米漿加東西來徹牆的麼,能把磚粘得很牢。」柯陽還是仰著頭,盯著天花板。

  「跟鑰匙有什麼關係?還有別的特別的嗎?」傻三兒想不來那麼多,只管提問。

  「很硬……能砸我腦袋一個包。」

  葉勳沉默著,過了一會他突然站起來,拿起了傻三兒的那張CT片子對著燈開始研究。

  「有什麼發現?」柯陽湊過來跟他一塊看。

  「這肯定不是扣子,這必須是那把鑰匙。」葉勳指指那個圓片兒的影子。

  「嗯,但它為什麼不是鑰匙的形狀了?如果是它,那這個東西就是只剩了鑰匙柄那一塊了,前面的東西呢?斷了?」

  「我沒咬,我想咬也咬不動啊,直接吞的,肚子裡那麼軟,也沒本事把它掰斷了吧。」傻三兒站在片子的背面看著。

  「糯米,」葉勳放下手裡的片子,盯著柯陽,重複了一遍,「糯米。」

  「你的意思是……鑰匙是……」柯陽猛地明白過來葉勳的意思,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猜的,」葉勳一把拽住傻三兒的胳膊就往門口走,「去醫院再拍一張片子。」

  傻三兒有點發暈,跟在葉勳身後:「現在醫院下班了吧,還能拍到片子?」

  「找熟人幫忙,」葉勳一邊開門一邊掏手機,「我爸有戰友在醫院。」

  門一打開,幾個人都愣住了。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門外,正面帶微笑看著他們,手裡拎著個小包。

  「……李丹?」葉勳看著她,有些驚訝,「你怎麼找到我這兒的?」

  「問了門衛,」李丹笑了笑,往前靠了過來,準備進門,眼睛掃到了站在葉勳身後的柯陽和傻三兒,「你們這是……要出門?」

  「嗯,有急事,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吧,今兒實在是沒空。」葉勳站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

  「我都來了啊,」李丹還是微笑著想往裡走,「連水都不讓我喝一口麼。」

  在李丹側過身想要從門邊進屋的時候,葉勳的胳膊攔在了她眼前,一手扶著門,一手撐著門框,一副隨時準備關門的樣子。

  他盯著李丹的臉,笑了笑,但很快就冷了下來:「進來找人的,樓下保安會打電話給業主確認,我還沒接到電話,他怎麼會告訴你我住在哪裡。」

  李丹愣了愣,臉上的笑容慢慢退去。

  「你要說是問了我媽,我都不會起疑了,」葉勳說完這句話突然猛地一推李丹,接著就把門甩上了,轉過身來看著柯陽,臉色蒼白,「柯陽……這不是李丹。」

  「怎麼了!」傻三兒看出了不對勁。

  「柯幕山來了。」柯陽把傻三兒往身後推了推,盯著門。

  作者有話要說:嗯,李丹妹子來了。

  63、正面衝突

  李丹每天的生活很簡單,早上健身房,游泳,中午回家睡一覺,下午有時候去逛街,有時候去朋友的咖啡館坐坐,抽空還會去葉勳家陪葉媽媽聊會天。

  跟葉勳見面之後,去葉勳家的念頭更強烈了,吃完晚飯沒什麼事,她就給葉媽媽打了電話說要過去。她喜歡聽葉媽媽聊葉勳,小時候的事,上學的時候,上班以後的事,百聽不厭。

  雖然葉勳對她很冷淡,可從小被男生圍著捧著的她,對於葉勳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在應付她,對她明顯沒有任何興趣的男人有著強烈的好奇。

  過兩天她打算約葉勳去酒吧,這個男人在喝了酒之後會是什麼樣呢?李丹開著車,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去看葉媽媽要先經過葉勳住的地方,李丹從小區外面經過時看了一眼,現在是晚飯時間,她當然不可能那麼巧正好碰上葉勳。

  只是一想到葉勳那張永遠有些冷淡的臉和嘴角波瀾不驚的微笑她就有點走神,等她轉過頭來看著前方的路時,卻猛地看到在離她車頭只有不到一米距離站著一個男人。

  這人佝僂著背,看到她車過來了,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別的原因,站著一動不動。

  她的車速度不高,但這麼近的距離撞上了也是很嚴重的,她尖叫了一聲,狠狠地踩在了剎車上,身體隨著慣性往前衝了一下,又被安全帶扯了回來,有些頭暈眼花。

  李丹一身冷汗地抬起頭再看向前面時,那男人卻不見了。

  「天哪!」她第一反應是,撞人了,手哆嗦著解開了安全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天哪——」

  車頭沒有人,李丹愣了一下,又很快地趴到地上往車下看,讓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是,車下也沒有人。

  那個男人不見了。

  李丹直起身,站在車邊有些回不過神來,自己看花眼了?

  「小姑娘,沒事吧?」小區門口執勤的保安走了過來,「車壞了?」

  「……沒有,」李丹皺著眉,指著車頭前面,「我剛看到有個人站在這兒,然後又不見了……你有沒有看到有人?」

  「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保安四周看了看,小區不臨大街,過往的行人很少,又是上班的時間,周圍沒看到任何人。

  李丹搖搖頭,沖保安抱歉地笑了笑,拉開車門準備上車,真見鬼,怎麼回事?

  借我……用用。

  李丹上車的瞬間,有人貼在她耳後輕輕說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剛想回頭,卻覺得身上有些發涼,緊接著這種涼意順著脖子迅速地在她身上漫延開來,她覺得冷,從骨頭裡往外透的寒冷讓她四肢僵硬,眼前開始發黑,看到的東西也漸漸模糊了。

  「能幫個忙嗎?」李丹在車邊扶著車門站了一會,慢慢轉過頭看向保安,「幫我把車停到停車場,我有些不舒服。」

  「……好的,您要進去?」

  「是的,」李丹目光有些直,「我要……去看個朋友,拿點……東西。」

  門外很靜,沒有想像中的敲門聲或者喊叫聲。

  葉勳關上門之後,三個人靜靜地站在客廳裡,卻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

  「會不會弄錯了?那個女的,是真的?」傻三兒從柯陽背後探出腦袋看著葉勳。

  「不可能,」柯陽還是盯著門,屋裡一切正常,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哪個姑娘被這麼莫名其妙推出去還能保持沉默的。」

  「怎麼辦?」葉勳咬了咬嘴唇,這會他也沒了主意,他萬萬沒有想到李丹會被捲進這件事裡來,如果李丹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向她父母交待?

  開門是絕對不可能的,就這麼乾等著也不是個事,柯幕山是個瘋子,而且是個有著不可預估力量的瘋子,他到底打算怎麼樣,沒有人知道。

  這種讓人窒息的安靜持續了幾分鐘,門開始發出了輕輕響聲。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門板上勾劃著,在金屬門板上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讓人後背起毛。

  柯陽往門邊走了兩步,把葉勳和傻三兒攔在了自己身後,聽了一會之後,他轉回頭,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他要進來。」

  「搶鑰匙?」葉勳皺眉,如果柯幕山還是來搶鑰匙,那傻三兒肯定有危險,按他傷了柯陽的情況來看,刨開傻三兒的肚子找鑰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靠啊,」傻三兒抱著肚子彎下了腰,臉色有點發白,「別嚇我,嚇得我現在就想上廁所了……」

  柯陽現在無比後悔每次師父讓他跟著學點鎮鬼之類的東西時,他都不願意好好學,覺得那種蒙事兒的伎倆學了沒用,這會面對這樣的事,他連蒙事兒安慰一下身邊的人辦法都沒有。

  葉勳住的是高檔小區,門都是統一裝的什麼綜合了各種高科技據說防盜防砸防敲防各種破壞的高級門,就差能防原子彈了。

  但這門在被李丹,或者說是柯幕山用指甲劃過之後,隨著門外一聲淒厲的尖叫,突然整個被人從外面撞開了,準確地說,是撞碎了。

  隨著一片飛射進來的門的碎片,門上出現了一個足夠一人從容進入的大洞。

  李丹站在那邊,除了眼神有些發直,別的一切正常,讓幾個人甚至懷疑門是別人幫她撞碎的。

  「李丹……」葉勳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真正的李丹在哪裡,「你……在嗎?」

  「鑰匙,」李丹到是很快有了回應,一步邁了進來,「給我鑰匙。」

  李丹距離柯陽很近,只有一步,葉勳抬手想把柯陽往自己這邊拉一下,可剛動了一下,還沒等碰到柯陽,李丹突然尖叫了一聲撲了上來。

  柯陽已經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他猛地退了兩步,躲開了李丹這瘋狂地一撲。但他肚子上有傷,這樣的動作拉到了傷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而李丹撲空了之後幾乎沒有停頓,一扭身再次撲了上來,死死地抱住了柯陽。

  「鑰匙!在哪裡!」她的臉有些扭曲,看上去很痛苦。

  柯陽被她勒得喘不上氣來,李丹幾乎是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想推都沒有地方下手。

  葉勳衝了上去,拉住李丹的胳膊想要把她從柯陽身上拉開,卻發現李丹力氣大的驚人,他拉了幾下完全沒有效果。

  傻三兒也衝了上來,想要幫葉勳拉開李丹,看著柯陽皺著的眉,他衝著李丹吼了一嗓子:「老逼K,鑰匙在我這兒呢,你他媽瞎摟個屁啊!」

  李丹愣了一下,猛地轉過了頭,死死地盯著傻三兒。

  傻三兒喊完就有點後悔,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柯陽出事,現在李丹轉過頭這麼盯著他,他又有點肝顫,李丹那張漂亮的臉上猙獰的表情讓他腿有點發軟。

  「快躲開!」葉勳推了他一把。

  而就在葉勳推傻三兒的同時,李丹鬆開了柯陽,像瘋了一樣撞向傻三兒。傻三兒沒等李丹撞到自己,慌亂中就先把自己給絆倒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丹尖叫了一聲,向前一跳直接騎了上去,坐在傻三兒身上,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大爺!」葉勳急了,這邊柯陽還沒緩過勁來,那邊傻三兒又陷入了危險,他覺得自己都快崩潰了,直接一腳踹在了李丹的背上。

  「別弄傷她。」柯陽終於喘勻了氣,拉住了葉勳。

  「傻三兒怎麼辦!」葉勳上去拽李丹,紋絲兒不動,跟鑄在了傻三兒身上一樣。

  柯陽咬咬牙:「掐死了他你也拿不到鑰匙了。」

  李丹猛地回過頭,手依然掐在傻三兒脖子上,眼神裡透著瘋狂:「你說什麼!」

  「鑰匙已經毀了,」柯陽笑了笑,拿過桌上放著的CT片子,「你自己看……你來晚了。」

  李丹還是騎在傻三兒身上,看著那張CT片子上的白色圓片兒,看了一會,全身開始哆嗦,眼眶裡居然開始有了淚光,但很快又消失了:「我不信!」

  「鑰匙是糯米做的,」柯陽放下片子,「吃下去了,就會被消化掉,這是兩個小時以前拍的片子,現在……恐怕已經沒了……我師父真聰明,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毀得一點不剩。」

  李丹愣住了,柯陽看到她的手慢慢鬆開了傻三兒的脖子,但仍然不鬆不緊地掐著,眼神裡的瘋狂並沒有消失。

  他沒有時間多想,只想能把她從傻三兒身上引開:「你看這個。」

  「柯陽!」葉勳看到柯陽掀開了自己的衣服,想要阻止,但柯陽已經轉過了身,背對著他們,背上的圖案正正地展現在了李丹面前。

  「什麼。」李丹盯著他腰。

  「鎖啊,不在小爺肚子上,你撓錯地兒了,」柯陽摸了摸那個圓圈,放下了衣服轉過來,「你打不開了,走吧。」

  李丹是怎麼樣從傻三兒身上一躍而起,又是怎麼撞在柯陽身上的,葉勳和傻三兒都沒有看清,只聽到一聲巨響,李丹跟柯陽一塊撞進了廚房裡,又摔進了浴室。

  「陽哥!」傻三兒喊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跟在葉勳身後衝了過去,別的他沒看清,但李丹撞在柯陽肚子的傷口上,卻是清清楚楚。

  浴室門幾乎是貼著葉勳的臉關上的,葉勳最後一眼看到柯陽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李丹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撞開!」葉勳擰了擰門鎖,擰不動,退後了一步想要撞的時候,傻三兒已經衝上去狠狠地撞在了門上。

  浴室門並不結實,但傻三兒的體格在這種情況下拼盡全力地一撞,竟然沒讓門有絲毫變化,而傻三兒已經捂著肩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勳推開他,狠狠地撞了過去。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這是自己家的浴室門,他肯定會認為這是一扇鐵門,肩頭傳來的尖銳疼痛讓他心都涼了。

  柯幕山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門打不開了。

  浴室裡傳出李丹的尖叫聲,這聲音不大,但聽上去很嚇人,就像是某種動物被野獸咬住了喉嚨時發出的嘶鳴聲。

  「報警。」葉勳沖傻三兒說了一句,回身從廚房的灶下面抽出了一把刀,這是以前何超送他的,他倆試過,這刀能輕鬆砍斷10號圓鋼。

  葉勳沒多想,對著門一刀劈了過去,刀刃嵌進了門裡,但卻沒能劈進去。

  傻三兒手抖得厲害,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還沒撥號,葉勳的手機先響了。

  葉勳扔下刀,掏出了手機,這個時間會給他打電話的人,多半是何超,但不管是誰,他需要幫助,他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居然是程明宇。

  儘管他對於電話是程明宇打來的感到很意外,但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從現在的情況看起來,程明宇更管用。

  「你在哪!」葉勳接起電話劈頭就問。

  那邊程明宇愣了,這本來是他想問的話:「在你家小區外邊兒,你……」

  「上來!」葉勳打斷他,報了自己家的房號,「馬上上我家來!」

  「出什麼事了?」程明宇反應很快,馬上聽出了他聲音不對。

  「兩分鐘,上來!」

  程明宇從電梯裡衝出來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看門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葉勳家已經被砸壞了的房門。

  「葉勳?」程明宇喊了一聲跑了進來,立刻聽到了從浴室裡傳來的女人的嘶吼聲,他又喊了一聲,「葉勳!怎麼回事!」

  葉勳從廚房裡衝出來,伸手就往他腰上摸了過去:「你帶槍了沒!」

  作者有話要說:嗯,大約還有兩到三章完結。完結當天會開定制,妹紙們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專欄,開的時候會有短站通知,也可以關注一下我圍脖,開了我會在圍脖通知。

  cat大人已經把封面做出來了,我很喜歡!先放給大家看看,完整的封面在文案上可以看到。

  64、後果很嚴重

  程明宇本來今天沒打算找葉勳,想見他可以等明天,明天是葉勳到防暴隊報到的日子。

  但今天處理完隊裡的事出來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無所事事,不想回家一個人呆著,拿起手機翻了半天,看到了葉勳的名字。

  車都開到葉勳家小區外面了,他才下了決心打個電話叫葉勳出來坐坐。程明宇不是個厚臉皮的人,要換個人,像葉勳對他的這種態度不用多,一次就足夠了,他絕對不會再主動上第二次。

  但葉勳不同,程明宇都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麼,對葉勳那種寫在臉上的冷漠會欲罷不能。

  只是他沒想到今天會出這樣的狀況,葉勳叫他上樓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但沒有具體想這事到了什麼程度。

  葉勳摸到他腰上的槍時,他才猛地一下按住了葉勳的手:「幹什麼!」

  「開鎖,」葉勳也沒再繼續拿槍,只是把他狠狠地一拽,拉到了浴室門外,「你要不用槍能打開門也行,但是要快!」

  浴室裡女人奇怪的嘶鳴聲不間斷地傳到程明宇耳朵裡,他推了推門,馬上意識到門可能是從裡面被人頂死了,要不葉勳他們兩個人不可能撞不開。

  他猶豫了一下,這不是件小事,他連現在是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就貿然開槍,後果會很嚴重,但他從認識葉勳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冷靜的葉勳如此失常。

  「晚了我哥會出事的……」傻三兒在門上捶了兩下,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柯陽就在裡面,跟一個瘋子在一起,而他們三個人,竟然沒有辦法打開這扇門。

  「我來。」葉勳看了程明宇一眼,抬起了手。

  程明宇馬上明白了葉勳的意思,在他劈到自己脖子上之前架住了葉勳的手,葉勳不是個胡來的人,要偽造搶槍這種現場只能說明裡面的情況很危急。

  程明宇咬咬牙,他選擇相信葉勳。

  「我來吧,」程明宇從腰上拿下了手槍,這顆子彈的去向該怎麼說明,再說吧,「退開。」

  傻三兒和葉勳從浴室門口退開了,程明宇對著鎖斜著向下開了一槍,沒有猶豫。

  一聲槍響過後,火藥味迅速在幾個人周圍瀰漫開來,浴室的門鎖被打掉了,但門還緊閉著,浴室裡一直沒有停歇過的女人的嘶喊聲在槍聲之後突然消失了。

  四周靜的可怕,程明宇回頭往大門方向看了一眼,鄰居們也很安靜,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這邊異常的響動。

  「我操,」傻三兒盯著他,嘴唇有些顫抖,「你……不會是……打到我哥了吧……」

  「應該不會,角度很小。」程明宇往前走了一步,想湊到被打壞的鎖上往裡看看,但葉勳已經衝上去了。

  但還沒等葉勳眼睛湊到洞口,只是手碰到了門,門突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浴室裡很亂,瓶瓶罐罐地一地都是。

  地上有兩個人,躺在地上的那個,程明宇見過,是那個來接過葉勳的學生,他身上伏著一個女人,面向下趴著,看不清臉。

  兩個人都沒有動靜,柯陽臉色蒼白,眼睛緊閉著。

  「柯陽!」葉勳衝了進去,拉著李丹的胳膊把她從柯陽身上掀了下來,然後摸了摸兩個人的脖子,都還有脈搏。

  他回過頭,程明宇已經在撥電話叫急救車了。

  「陽哥……」傻三兒蹲在旁邊,他不敢隨便移動柯陽,但柯陽傷口滲出來的血已經浸透了外套,他咬著嘴唇才忍著沒掉眼淚。

  「沒事,」葉勳在傻三兒肩膀上抓了一下,「馬上送醫院不會有事。」

  葉勳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手腳冰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醫生處理完柯陽的傷之後告訴他,傷口只是拉開了,重新縫合之後已經沒有問題,但是為什麼一直昏迷,還沒有找到原因。

  而李丹的檢查結果身上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可也是同樣的情況,不明原因地昏迷。

  「你過來,」程明宇一直等到兩人都被送進監護室了之後,拽著葉勳走到走廊沒人的地方,「現在,告訴我怎麼回事!」

  「你想聽什麼,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也不知道怎麼說。」葉勳轉過身對著走廊窗口,摸出煙來點上。

  「葉勳,」程明宇站在他身後,抱著胳膊,「你不能讓我開了一槍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你說我該怎麼寫報告說明這顆子彈的去向?」

  「你相信靈魂麼。」葉勳問了一句。

  「什麼?」在這種情況下葉勳的這句話讓程明宇很意外,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相信有人能讓靈魂脫離自己的身體,在別人的身上穿梭嗎?」葉勳轉過身看著他。

  「不信。」

  「那就沒什麼可以跟你說的了,你可以按程序走,」葉勳笑了笑,把只抽了兩口的煙掐了扔進了垃圾桶,「我會配合。」

  程明宇沒有說話,盯著葉勳的臉看了很長時間,最後輕輕歎了口氣:「你很聰明,你是拿死了我會幫你吧?」

  「沒,只是實話實說,」葉勳迎著他的目光,「程隊是什麼樣的人,我還真沒摸透。」

  程明宇笑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監護室門外發呆的傻三兒,從急救車到了之後一直到現在,那個孩子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這麼一直站著。

  「行吧,說說那個靈魂脫體的事。」程明宇歎了口氣。

  葉勳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跟程明宇說了出來,說到最後,他發現自己不僅僅是要告訴程明宇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更是需要一個人能聽他說,一個能冷靜地面對,不會被嚇到的人。這些離譜得讓他覺得像一場夢一樣的事,他憋了太久。

  說完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柯陽比他想像的要強大得多,柯陽經歷的那些事,始終埋在心裡,他是怎麼做到的?

  「沒了?」程明宇在他說完之後問了一句。

  「嗯,沒了,就這些,程隊看著辦吧。」葉勳靠到牆上,有些累。

  「這些事我沒法信,但如果你真的沒騙我……」程明宇皺皺眉,「你晚一天報到吧,明天處理一下這些事,別的我也幫不了你什麼。」

  「誰也幫不了,」葉勳深吸了口氣,「不過現在幫我個別的忙吧。」

  「說。」

  「幫我把那個孩子送回家去,」葉勳指了指傻三兒,「我得在這兒守著,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

  「這個好說。」程明宇點點頭。

  「我不回去!」一直看上去是在發愣的傻三兒這會突然轉過頭來說了一句,眉頭擰著,「陽哥不醒我就不回去!」

  「柯猛,」葉勳有點無奈,過去摟了摟傻三兒的肩,「我們現在麻煩很多,你倆哥哥那邊還不知道這個事,李丹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今天晚上我在這兒守著,有事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知道了,」傻三兒看了他一眼,「我回去,這事先不能讓我哥他們知道,等你把那個李丹的事處理完了再說,要不堆一塊兒太亂,是這意思吧?」

  「你不是真傻啊。」葉勳笑笑,拍拍他腦袋。

  「快嚇傻了是真的,不過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人送了,」傻三兒瞟了一眼程明宇,壓低聲音,「我怕警察,特別怕身上有槍的,走火怎麼辦。」

  「走火肯定先崩著我自己,打不著你,放心。」程明宇不急不慢地接了一句。

  傻三兒坐在程明宇的車上,有點緊張,這沒辦法,他本來就容易緊張,在經歷了這樣一場惡夢一樣的事之後,再坐在個帶了槍的警察身邊,根本鬆弛不下來,何況這人不說話的時候臉冷得讓人壓力巨大。

  「沒事了,放鬆點,」程明宇看了他一眼,「醫生說了,你哥和那個姑娘一切正常,沒準兒你剛到家他們就醒了。」

  「你說那我還回去幹嘛,又得跑來。」傻三兒腦子亂得很,完全沒找著程明宇這句話的重點,隨便接了一句。

  程明宇有點想笑,但忍住了。

  「葉哥跟你說的那些,」傻三兒沉默了一會,又主動開了口,「你信麼?」

  「別人說我肯定不信,他說的……其實我也不信,」程明宇看著前面的路,「但是又不得不信,葉勳本身就不是信這種東西的人,對吧。」

  「你不怕麼?」

  「我又看不見,他要真上我這兒來,先得適應一下我的偏頭疼,疼一次他沒準兒自己就走了,」程明宇滿不在乎地,看到傻三兒樂了,才又說,「不緊張了?」

  「……還成。」

  葉勳坐在椅子上,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是老媽的號碼,他對著這個號碼已經看了快十分鐘了,始終下不了決心按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老媽解釋李丹在自己家昏迷不醒的情況。

  不過他沒猶豫多久,老媽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葉勳按下靜音之後對著屏幕咬了咬牙,接起了電話:「媽?」

  「哎呀,李丹有沒有跟你在一塊兒啊,說是要過來,這都快12點了也沒過來,打她手機也沒接……」老媽一連串地說,聽起來很著急。

  李丹的電話應該落在自己家了,葉勳想了想,當時很亂,也沒注意,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媽,我跟你說,你別著急,李丹跟我在一塊兒呢。」

  「跟你在一塊兒啊,哎,也不跟我說一聲,但心了半天,」老媽的語氣明顯是鬆了口氣,「電話怎麼不也不接啊。」

  「媽……」葉勳捏了捏眉心,這事不可能瞞下去,只能直說,「我們在醫院,出了點狀況……」

  「你說什麼,」老媽聲音一下提高了,「葉勳你們出什麼事了?是誰出事了!」

  「是李丹……」葉勳說得很艱難,「她現在昏迷。」

  老媽趕到醫院的時候,葉勳還坐在長椅上沒動過,老媽什麼時候過來的他都沒注意到,背上被老媽的包砸了一下他才抬起了頭。

  「怎麼回事啊!」老媽一臉焦急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葉勳很少撒謊,不想說實話的時候他會選擇不說話,但眼下李丹的情況不是他沉默就可以避而不談的,「她來找我,然後就暈倒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聽說她身體有什麼問題啊,醫生怎麼說的?」老媽皺著眉拿出手機,「我給她媽媽打個電話,唉,這是怎麼搞的啊……你們真的沒有出什麼狀況?為什麼她突然過去找你,她之前打電話給我說過來跟我聊天的。」

  「我不知道……」葉勳手指按著太陽穴,他覺得自己頭都快炸了,「醫生說她身體沒什麼問題。」

  老媽看著他,還想說什麼,但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傻三兒一夜都沒睡,一直給葉勳發短信問情況,葉勳那邊估計事兒不少,短信回得很慢,幾次傻三兒等他回復的時候都快睡著了,短信一響,又立馬清醒得睡意全無。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葉勳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李丹醒了。」

  「我陽哥呢!」傻三兒從床上蹦了起來,抓過衣服就往身上套。

  「還沒動靜。」葉勳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我馬上過去替你,你休息一下,」傻三兒顧不上洗漱,一手拿電話一手胡亂套了幾件衣服就往外跑,「那李丹的情況怎麼樣?」

  「……還算穩定,要觀察一段時間,」葉勳嗓子有點發啞,「她什麼也不記得了,也說不出話。」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章完結,不隔日了,明天繼續更。

  65、柯家老四輸了 ...

  李丹醒了。

  醫生檢查之後,一切正常,只是不能說話,醫生無法判斷她是不能說話,還是不肯說話。總之她醒了之後就是靜靜地躺著,能吃東西,也能喝水,但不願意看人,也不出聲。

  「到底出了什麼事,葉勳你告訴我,」李丹的媽媽把葉勳拉到病房外面,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不放,「醫生說可能是受了刺激,你讓李丹受了什麼刺激?你告訴我!」

  葉勳一夜沒睡,李丹的父母來了之後,他已經被兩家人圍著盤問了一夜,現在他腦子裡空得很,如果說他還能思考,想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還在監護室裡躺著的柯陽。

  「我真的不知道,」葉勳一個晚上只有這一個回答,他疲憊得就想一頭紮到地上再也不醒,「我……」

  「先不要著急,」李丹的爸爸還算是冷靜,兩家關係不錯,他對葉勳的印象也很好,葉勳不是一個會讓女孩子受到什麼傷害的人,「醫生也說再恢復恢復,我們這樣吵吵鬧鬧的也沒有意義,等小丹恢復了再詳細問也不遲。」

  「可是……」李丹媽媽還想說什麼,看了一眼丈夫,又猶豫著沒有說下去。

  「如果葉勳真的做了什麼傷害小丹的事,」老媽開了口,皺著眉看著葉勳,眼裡全是焦急和擔心,「我們一定……」

  「不管他做沒做什麼,」一直在一邊沉默的老爸打斷了她,臉上冷得嚇人,他始終沒有正眼看過葉勳一眼,「不管小丹後面情況怎麼樣,小丹是跟他在一塊出的事,他都要負責。」

  葉勳本來低著頭盯著地板,一聽這話,猛地抬起了頭看著老爸。

  他不知道老爸讓他負什麼責,但從老媽臉上的表情來看,他能猜出是什麼。

  那不可能。

  傻三兒曠課了,他打電話跟老師請假的時候底氣很足,老師只有他家的老院兒的地址,以前要想找家長就必須得上家裡去,現在好了,去唄,去了也沒人。

  他一拐上醫院監護室那一層,就看到了葉勳,但沒有打招呼。葉勳身邊還有幾個人,應該是他和李丹的家人。

  傻三兒跟葉勳對視了一眼,直接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這會兒只能裝著不認識葉勳,要讓兩家人知道這邊監護室裡還躺著一個沒醒的,這事就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他站在監護室門外往裡看,柯陽還是靜靜地躺著,身上有幾根輸液的管子。

  這情形讓他想起了當初葉勳被他爹一巴掌拍得魂魄回不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身體一切正常,就是不醒。

  傻三兒腦袋頂在門上,克制著自己想流淚的衝動,陽哥你在哪?

  李丹轉了病房,換到了下面一層的單間,葉勳處理完那邊的事情以後,抽了個空跑了上來。

  「那邊怎麼樣?」傻三兒坐在監護室門外。

  「還那樣,但總算是醒了,」葉勳趴在門上往裡看了一會,「醫生剛跟我說了,下午柯陽可以換到普通病房,單間調出來了就換。」

  「葉哥,我問句不好聽的話。」傻三兒蔫蔫地看了他一眼。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陽哥一直不醒……」

  「我不會放棄他的,」葉勳在傻三兒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我說話算數。」

  「那李丹要也一直是那個樣子呢?」傻三兒抬起頭,之前從那幾個圍著葉勳的人臉上,他看出些內容來,他不傻,如果李丹因為這件事恢復不了了,葉勳會是眾矢之的。

  葉勳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了,這笑容裡滿是無奈:「那是兩回事,對我怎麼對柯陽沒有影響。」

  「葉哥,這事麻煩著呢,」傻三兒歎了口氣,「我真擔心你扛不住。」

  「放心吧,要扛不住早扛不住了。」

  李丹吃了東西就睡,一睡就好幾個小時不醒,但身體狀況良好,醫生建議再觀察一周,可以考慮心理治療。

  兩家人折騰了一夜,這會都累得不行,在李丹睡著的時間裡決定先回去休息一下。

  送走了長輩們之後葉勳卻沒得休息,接著折騰柯陽換病房的事。換好病房之後,他坐在柯陽床邊,看著如同熟睡了一般的柯陽的臉,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我守一會,你要不就過去看看李丹,要不就睡幾分鐘吧,」傻三兒看葉勳臉色很差,黑眼圈很明顯,「別一會陽哥醒了你再倒了……」

  葉勳聽了這個話,突然轉過頭盯著傻三兒:「你說什麼?」

  「我……」傻三兒被他嚇了一跳,往後躲了躲,「我說什麼了?」

  「你剛說什麼?」

  「我說……你去看看李丹或者睡一會……」

  「後面的。」

  「別我陽哥醒了你再倒了,」傻三兒抓抓頭,「我沒說錯什麼吧,這麼在理兒的話你反應這麼大幹嘛。」

  「柯猛,」葉勳站了起來,在傻三兒肩上捏了捏,「我出去一會,你在這兒守著柯陽。」

  「你去哪?那李丹那邊呢?」

  「你有空去瞄一眼,沒空就算,她現在情況穩定,沒什麼大問題,我一會就回來。」葉勳穿了外套就跑出了病房。

  吳顯的老婆拎著一籃子菜回到家,一上樓就看到了正在她家門外站著的葉勳。

  「警察同志……」她記得這個警察,「有事麼?」

  「吳顯在家嗎?」葉勳沒有多餘的話,他很著急。

  「在家的。」吳顯老婆猶豫著打開了房門。

  「他身體狀況怎麼樣,能交談的話我有很重要的事問他。」

  「不太好,不過……」

  不過交談沒有太大問題。

  葉勳之前從柯陽那裡已經聽說了吳顯的情況,所以當看到躺在床上臉色發灰,瘦得像根柴火棒子似的吳顯時,沒有太過吃驚。

  吳顯見到他來,也不吃驚,臉上挺平靜:「葉警官你來了。」

  葉勳靠近吳顯時,聞到他身上的些怪味,臥床時間久了,人身上都會有一種陳年老棉絮的味兒,他在吳顯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吳叔,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吧。」

  「差不多吧,不過事兒不都已經過去了嗎。」吳顯笑笑,臉上的皺紋很深。

  「你說的過去了,指的是柯幕山吧?」葉勳看著他,想在從他臉上表情的變化裡看出些什麼來,但吳顯的臉就像是雕像,除了剛才笑那一下,不再有別的變化。

  「柯家老四輸了,他失敗了。」

  「是麼……」葉勳語氣很淡,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結局,從柯幕山去找傻三兒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了,他不會冒險出現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會像瘋了一樣搶走李丹的身體,不過,「我不關心這些,他成功與否,我不在乎,吳師傅,我在乎的是柯陽,他在哪裡。」

  吳顯沉默了一會,笑了起來,邊笑邊咳了好半天,葉勳忍著他身上的異味和他咳嗽時噴濺出來的唾沫星子,耐心地等著,他又咳了幾聲,才抬起渾濁的雙眼看了看葉勳:「那孩子沒準兒也回不來了……」

  葉勳的手揣在外套口袋裡,聽了這話,他的手攢成了拳頭,咬著牙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一拳砸在吳顯臉上:「為什麼。」

  「鑰匙沒了。」吳顯又笑了笑。

  「鑰匙有沒有,關柯陽什麼事?」

  「柯陽被鎖在外面了……」

  葉勳愣了一下,後背一陣發涼,他往吳顯身邊靠近了一些:「吳叔,你別蒙我,柯陽以前跟我交換的時候從來沒有被鎖在外面過。」

  「因為那時候鑰匙還在,」吳顯閉上了眼睛,「不過老柯這招太絕情了……他沒有考慮過如果鑰匙被毀的時候柯陽不在自己身體裡會怎麼樣……或者說……他考慮過了,大不了一塊都走了……」

  葉勳的手抖得很厲害,他不得不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吳顯的話讓他震驚,也讓他絕望。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我累了,」吳顯閉著眼說了一句,「你要有什麼話帶給柯陽,我沒準兒過兩天就能幫你帶過去,我不行了。」

  「吳叔,」葉勳咬咬嘴唇,「如果現在柯陽跟我交換,是不是可以留在我身體裡。」

  吳顯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咧開嘴笑了笑:「這才是你今天來的原因吧……你想把柯陽換回來。」

  「是的。」

  「我不知道,按理說是這樣,不過……葉警官,這樣換完了,你就不知道跟哪兒呆著了……」

  「這個是我的事,您不用操心,我想問的是,你知不知道具體交換的辦法,或者說,契機。」

  葉勳回到醫院的時候,傻三兒跟何超正坐在柯陽的病房裡大眼兒瞪小眼兒地相對無言,看到葉勳進來,何超跳了起來:「老天,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老娘差點以為是你隔壁病房走錯門兒的!」

  「事兒幫我處理完了?」葉勳走到柯陽床邊,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劃了一下。

  「門給你換了,屋裡也幫你把兇案現場給毀掉了,」何超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他,「不過你們物業真討厭,事兒得很,非得老娘開罵了才老實。」

  「謝了姐姐。」葉勳把鑰匙放進口袋,手撐著床頭看著柯陽。

  「你家裡怎麼樣,怎麼跟家裡解釋的?」

  「沒解釋,我能怎麼解釋,我爸讓我負責,我就負責。」葉勳的回答很平靜,眼睛還是停留在柯陽身上。

  「負責?負什麼責,結婚啊?」何超皺了皺眉,說出了葉勳一直不敢面對的話題。

  「再說吧,」葉勳終於轉過了頭,「我現在煩得很,顧不上這些了。」

  何超在病房裡轉了兩圈,猶豫了很久才說了一句:「葉勳啊,這事不能衝動,寧可背個罵名,也不能把幾個人都毀了,這個時候……自私點兒對大家都好。」

  葉勳按程明宇的要求,晚了一天報到,程明宇再見到他的時候,是在訓練場上。

  看到葉勳一臉疲憊的樣子,程明宇有些意外:「你不會是這兩天都沒有睡覺吧?」

  「是沒睡,怎麼了,不影響工作。」葉勳剛跑完三公里,一臉的汗,手撐著膝蓋正大口喘著氣。

  「你是自殺來了吧,」程明宇扔了瓶水給他,「葉勳,我這裡是防暴隊,正常工作時間不能出差錯,我不管你有什麼事,你來了,我在工作和訓練時間都不會給你開後門,你要是不行,就請假。」

  「我說了不行麼?」葉勳看了他一眼,直起身,「程隊,我一開始就說了,我用不著誰給我開後門。」

  「嗯,沒讓我白點你名要你過來了。」程明宇笑笑,轉身往他辦公室方向走。

  「程隊,子彈的事,」葉勳在後面很低地追問了一句,「解決了嗎?」

  「放心。」程明宇沒回頭,報告還在他桌子上放著,他還沒從想好的幾個理由中挑出合適的來。

  「謝謝,程隊。」

  「千萬別謝,算你欠著我的。」

  葉勳每天按時上下班,下班之後頂多回家洗個澡,就會準時出現在李丹的病房裡,家裡給李丹請了兩個特護,但葉勳每晚都會在醫院呆著,已經四五天沒有回去休息過。

  兩家大人都看在眼裡,雖說李丹的情況還不明朗,但葉勳的表現他們已經無話可說,沒有什麼可以再挑剔的地方。

  「小丹現在的情況也不需要24小時守著,再說還有特護,你也回家好好睡一覺吧,」看著葉勳在短短幾天之內瘦了一圈,憔悴得不像話,老媽心疼得不行,「這樣下去,小丹還沒好,你就該進醫院了。」

  「我自己有數。」葉勳笑笑,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每天在李丹睡著之後都是在柯陽床邊渡過的,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還沒到時候。

  「媽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爸那個話,你也不用太放在心裡,他讓你負責,是要給小丹家裡一個說法,畢竟人家姑娘是跟你在一塊出的事……那些事,等小丹好起來……」老媽雖然很喜歡李丹,也希望葉勳能跟李丹在一起,但絕對不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媽,我今天跟您透個底兒,」葉勳想了想,走到走廊裡,「這話我只說一遍,也不會回答您後面的追加問題,怎麼理解隨便您。」

  「你說。」

  「您之前說不知道我有沒有喜歡的人,現在可以告訴您,我有喜歡的人,但沒有喜歡的女人,」葉勳看著老媽因為吃驚而瞪大的雙眼,「我會對李丹負責,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但不管有沒有現在這個事,我都絕不可能娶她。」

  作者有話要說:妹子們,明天完結。

  終於完結了。

  

  66、不是結局 ...

  老媽起碼有三分鐘沒能說出話來,只是瞪著葉勳,半張著嘴,好一會手才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抬起來,葉勳握住她的手。

  「葉勳,你為什麼挑這個時候說這事,你還嫌不夠亂麼。」她定了定神,緩緩地開口,她一向引以為豪的兒子,她的希望,寄托,她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兒子,突然在這樣一個時機裡跟她說自己喜歡的是個男人,這件事比李丹的事更讓她混亂。

  「我本來不打算說,現在說出來,只是想提前告訴你們,」葉勳摟住老媽的肩,「我不會娶李丹,絕對不可能,叫爸不要再提這個事。」

  老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這個事我會找時間跟他說,但是……這之前我想先見見這個你喜歡的人。」

  「過段時間吧,這陣兒他沒空。」葉勳淡淡地說了一句,把這件事說出來之後,壓在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不管父母的態度如何,他都無所謂了。

  「沒空?他在忙什麼?」老媽皺了皺眉。

  「高考。」葉勳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次的高考,柯陽估計是沒戲了。

  老媽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盯著他的臉:「那個住在你家的孩子?是他?」

  「嗯。」

  「我的老天……」老媽手按住額頭,「那是未成年人吧!」

  「16以下才是未成年人,」葉勳拍拍老媽後背,「我知道這事兒有點讓人難接受,但事實不會更改了,就算沒有他,也不可能是李丹。」

  老媽比葉勳想像中的要平靜很多,她除去對柯陽的年齡表示了擔憂,別的話並沒有多說,兩人沉默了一會,老媽抬起頭看著他:「葉勳,從小不管我們怎麼說,怎麼做,你都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上學是這樣,工作也是這樣……」

  「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每一件事我都清楚。」葉勳輕輕回答,包括自己即將做的事,他同樣清楚後果。

  「之前我就想過,但沒敢多想,」老媽的手一直在自己前額上按著,「不管我們接受與否你都不會改變,我知道,這種事也不是一句改變就能變的……這話我說得並不情願,但是……你開心就好。」

  「媽……」

  「你幸福就好。」老媽的拍了拍他的肩,又很用力地捏了捏,轉身慢慢向樓梯走去。

  「謝謝媽。」

  葉勳看著老媽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覺得身上有點發虛,疲憊的感覺一下湧了下來,他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手在牆上撐了好一會,眼前的小金花才跳躍著散去,葉勳咬了咬嘴唇,往柯陽的病房走,差不多了吧,自己身體很好,但連續幾天在巨大的壓力下不眠不休,他已經有些撐不住。

  傻三兒正靠在柯陽床頭發呆,看到葉勳進來皺起了眉頭:「葉哥,我求你了,你回去睡覺行麼?你現在的樣子……你是要跟陽哥比誰更慘嗎?」

  「沒事兒,我在學校那會,訓練比這累多了都挺下來了,」葉勳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傻三兒,「三兒,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這用問麼,你是個好人,絕對的。」傻三兒衝他豎了豎拇指。

  「沒有百分之百的好人。」葉勳靠在椅子上,全身都有點酸疼,說不上來哪裡不爽,就是全身都不得勁兒。

  「那沒錯,你是怎麼處理別的人別的事的,我不清楚,但在對陽哥這件事上,你是好人,」傻三兒歎口氣,「這就夠了,所以我還是那句話,葉哥,你去休息一會吧。」

  「嗯,」葉勳點點,「你出去轉轉,過幾分鐘再回來,我跟柯陽說兩句話。」

  「成。」傻三兒看他一眼,拿了外套走出了病房。

  葉勳看著躺在他面前的柯陽,你睡了很多天了,該醒了……手指在柯陽臉上碰了碰,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傳來,眼睛,鼻子,唇,葉勳的手一路輕觸。

  「柯陽,」葉勳抓過柯陽的手按自己臉上,「我知道你肯定會罵我。」

  柯陽的手很暖,手上還有總打球和騎車留下的薄薄的繭子,這讓葉勳想起他在球場上奔跑的樣子,想到他陽光的笑容,葉勳鼻子有點發酸:「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事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你不用覺得我為你做了什麼,我什麼也沒為你做……你應該像別的十七八的孩子一樣生活,開開心心,沒那麼多煩心的事,可是我真的沒辦法……」

  「我是太自私了,」葉勳把臉埋在柯陽手裡,眼淚濕潤了他的掌心,「我不能看著你這樣躺在床上,我受不了,我寧可是我躺在這裡,或者……我什麼也不知道,就可以了,只要你醒過來。」

  柯陽閉著眼睛,臉上很平靜,葉勳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跟你正式說過吧,我其實挺喜歡你的……但沒到能為你去死的地步,真的,這樣做有一半是為我自己,不,一多半,你別想多了。」

  「我累了,你回來吧,柯陽。」葉勳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陣發黑,腦袋很沉,他沒站穩,撞到了旁邊的小桌子。

  傻三兒沒有走遠,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轉轉,所以只到樓下看了一眼李丹,李丹坐在床上發呆,特護開了電視讓她看,她的目光卻是散的。

  他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就又上樓了,剛走到柯陽的病房外面準備到窗邊抽根煙,就聽到病房裡傳來撞到東西的聲音。

  「怎麼了?」傻三兒推開門衝了進去。

  葉勳手撐著桌子,臉色很差,看到他衝進來,葉勳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來,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接著整個就倒了下去。

  「葉哥!」傻三兒撲過去接住了他,「葉哥!你怎麼了?」

  葉勳沒有反應,全身都是軟的。

  「醫生!」傻三兒按下了柯陽床頭的呼叫器,衝著裡面大吼,「快來人!」

  師父,這個鎖,怎麼打開?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告訴我。

  你有多在意,你很想回去?

  想回去,我原來一直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我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會在這裡……我覺得我沒什麼放不下的東西,但現在不同了……我想回去,我太多放不下的東西,什麼都放不下,就算我要走,也不能是這樣,絕對不是這樣。

  放不下?

  放不下,換了別人,也會跟我一樣的。

  你確定嗎?

  確定。

  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只是……有人比你更放不下呢。

  醫生的診斷葉勳是累的,現在的狀態很有可能只是睡著了,不是昏迷,也不是其他的什麼病。

  傻三兒站在床邊,對面是葉勳的父母,兩個人都看著他,讓他覺得壓力巨大,但又不敢走開,他不知道葉勳這是什麼情況,只是隱隱覺得在葉勳叫自己離開之後發生這樣的事,應該不僅僅是葉勳累得站著都睡著了這麼簡單。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葉媽媽開口,很溫和的聲音,調子跟葉勳心情好的時候很像。

  「柯猛。」

  「柯?」葉媽媽頓了頓,「你跟那個叫柯陽的孩子……」

  「那是我哥。」傻三兒如實回答,心裡有點小吃驚,葉勳的媽媽居然會知道柯陽的名字。

  「啊,是這樣……」葉媽媽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剛才的事謝謝你了。」

  傻三兒是在醫生把葉勳弄到病房之後才通知的葉勳父母,他怕人家父母來早了發現柯陽也在醫院不好交待:「沒事,我就是路過……來看看葉哥。」

  葉勳睡了四個小時。

  傻三兒中途不好一直呆在病房裡,只能悄悄告訴護士,葉勳醒了通知他,然後先回去守著柯陽,這些事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柯陽一向是他的主心骨,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柯陽在,他就能踏實下來。柯陽昏迷之後,葉勳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可現在,這兩個人都躺在了病床上,他一下覺得自己就像在四面不著邊的水裡漂著,一點支撐都沒有了。

  護士過來告訴他葉勳醒了的時候,他幾乎是跳起來衝出病房的。

  跑到葉勳的房間,看到他已經睜開了眼睛,葉媽媽正彎著腰一臉心疼地跟他說著什麼,他老爸站在一邊皺著眉。

  「阿姨,葉哥醒了?」傻三兒在門外探著腦袋。

  「嗯,你沒去學校啊?」葉媽媽抬起頭笑了笑。

  「我……大掃除完了過來看看。」

  床上躺著的葉勳慢慢轉過頭看著他,動了動嘴,聲音很輕地說了一聲:「過來。」

  葉媽媽招招手:「快過來。」

  傻三兒跑到床邊,他發現葉勳看他的時候,眼神有些不對:「葉哥,你沒事吧?你嚇死我了……」

  「過來,」葉勳還是小聲地說,「有話跟你說。」

  「哦。」傻三兒彎腰把臉湊到葉勳頭邊,葉媽媽很識趣地退開了。

  「傻三爺,你要把持住。」葉勳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這句話如同炸雷一般,差點沒把傻三兒炸趴下了,他不得不捂了一下嘴才控制住了沒把陽哥倆字喊出來,只能用眼睛瞪著葉勳:「你……」

  「媽,你們回去吧,」葉勳轉頭看著傻三兒身後的兩個人,「我沒事了,就是累了,睡會就好。」

  「這……」葉媽媽有些猶豫,看向丈夫。

  葉勳他老爸看了看葉勳,臉上的肌肉抽了抽,想要說什麼,但最後只說了一句:「我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看著兩人走出病房關上門之後,傻三兒才猛地回過頭,壓低聲音吼了一嗓子:「陽哥!這怎麼回事?」

  「不知道,」柯陽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要下地的時候發現身上一點勁兒都沒有,他皺了皺眉,「葉勳幹什麼了,去扛大包了嗎!」

  「他快一個星期沒睡過覺了!還上著班……」傻三兒還是有點沒回過神來,盯著眼前的人。

  「我……操!」柯陽咬著牙站起來,「他……不,我跟哪兒躺著呢?」

  「樓上。」傻三兒過來扶了他一把,聽到這種熟悉的語氣,他終於確定,眼著這個人不是葉勳,是柯陽。

  柯陽用了好幾分鐘才適應了葉勳虛弱的身體,跟傻三兒小跑著衝上了樓。

  看到病床上像是植物人一樣無聲無息躺著的自己,柯陽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蹭了過去,事情似乎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葉哥?」傻三兒過去晃了晃床上的人,又轉過頭來看他,「葉哥應該在這裡對不對?你醒了,他也應該能醒了對吧?」

  「我不知道,」柯陽走過去,手有些顫抖地推了推床上自己的身體,但沒有回應,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柯陽咬著嘴唇,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又用力推了兩下,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我操你大爺!葉勳你他媽是個神經病吧!」

  傻三兒靠到了牆邊,看著他抱著頭蹲到了地上,發出了壓抑著的哭聲。

  「陽哥……」傻三兒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這麼多天來他一直都想哭,只是強忍著,現在看到這樣的局面,他忍不下去了,帶著哭腔喊著,「這怎麼回事啊,怎麼會這樣……」

  契機?

  人的意識最薄弱的時候,你無法控制地想要入眠的時候。

  葉勳的計劃成功了,他成功地將自己跟柯陽換了過來,柯陽在他的身體裡醒了,但卻正像吳顯所說的,要是真成功了,那你就不知道會去哪了。

  葉勳不知所蹤了。

  柯陽醒過來的時候沒有馬上睜開眼睛,他用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聽著身邊的動靜,弄清了當前的情況,他跟葉勳交換了。

  他一開始覺得師父在他潛意識裡跟他進行的對話都不對,他們再一次換了過來,但當他看到葉勳並沒有在他的身體裡醒來時,絕望的感覺一下淹沒了他。

  葉勳是用自己把他換回來了,這個時候他才清楚了明白了葉勳的意圖。

  傻三兒斷斷續續把他和李丹昏迷之後的事告訴了他,柯陽雙手一直握得很緊,傻三兒說完之後很久,他才狠狠地罵了一句:「混蛋!」

  想了想覺得心裡難受得無法形容,又罵了一句:「傻逼!」

  「陽哥,你這幾天……」傻三兒試探地問,他想知道柯陽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記得了,」柯陽悶著聲音回答,「小爺不蒙你,我就像剛從漿糊裡爬出來,你別問了。」

  「那現在怎麼辦?」

  柯陽沒說話,站到床邊想了想,掀開了被子,把床上自己的身體推成了側躺,傻三兒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過去扶著,柯陽想看腰上的那個印跡。

  師父如同三歲小朋友手筆的那個圓圈,還靜靜地留在那裡。柯陽伸手摸了摸,發現這個印跡有些發紅。

  「顏色……原來是這樣的嗎?」他抬頭看傻三兒,有些不確定。

  「我沒仔細看過,應該是青黑色的……吧?」傻三兒也伸手摸了一下。

  柯陽沒說話,拉過被子蓋回去。

  有變化了。

  誰能比你更放不下呢?

  比自己更放不下的人,有麼?是葉勳嗎?

  「你回去吧,我在這兒呆著。」柯陽看了看時間,沖傻三兒揮了揮手。

  「你不是吧!你是也想學葉勳麼!你累個半死再把他換回來!做遊戲啊你倆!」傻三兒急了,他幾天也沒休息好,黑著個眼圈湊到柯陽面前,「這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好不好!」

  「喊你個腦袋,熊貓似的你嚇誰呢,」柯陽推了推他,「我不是葉勳,我倆想法不一樣,再說他身體真扛不住了,我不會幹這麼操蛋的事……」

  「那你想幹嘛?你不休息?你照照鏡子,葉勳這不是熊貓,都快成狗熊了……」

  「如果師父的話我沒理解錯,」柯陽手指按著額角,反覆回憶著腦子裡那些正一點點越來越模糊的對話,「他會醒的。」

  傻三兒沒聽懂柯陽的話,但柯陽做事一向不會亂來,所以儘管他沒聽明白,還是聽從了柯陽的安排,一切照常,他回家,柯陽留下。

  葉勳之前一直沒睡過覺,醫院給的陪人床始終在門後邊兒立著,柯陽把床架好躺了上去,身體的極度疲倦讓他躺下了就不想再動彈。

  他不知道葉勳這些天是怎麼撐過來的,這種一躺平了就完全不受控制想要閉上眼睛的疲憊感覺他是怎麼扛過去的,柯陽不能細想。

  他萬萬沒有想到葉勳會這樣做,會用這種不顧一切的方式跟他交換。

  他閉上眼睛,葉勳,你一定要回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柯陽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身下的床板,還是那張陪人床,他有些失望,但還是跳起來,晃了晃床上的身體,沒有回應。

  他檢查了一下腰上的印跡,老樣子,沒有消失,還是有些發紅。

  他等著醫生過來換了藥和營養液之後下了樓,他要去看看李丹的情況。

  李丹的病房裡沒有人,特護去拿藥了,只有她一個人對著電視發呆。柯陽沒說話,走過去坐在了床邊,看著李丹的臉。

  李丹對於他的到來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目光始終沒有轉過來。

  柯陽坐了一會就想離開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他說了什麼,李丹也不會有反應。

  「你回來了。」李丹在他的手拉開病房門的時候,突然輕聲說了一句。

  柯陽愣了愣,回過頭,傻三兒說李丹自打醒了之後就沒再說過話,但當他轉回頭看著李丹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你能說話了?」柯陽趕緊走回床邊,「感覺怎麼樣?」

  「我不知道,」李丹的聲音有些迷茫,目光在掃過他臉上之後又有些散亂,「我很亂……好像看到很多東西,但是……」

  「看到什麼?」

  「他走了。」

  「誰?誰走了?」柯陽盯著李丹的眼睛,「告訴我,誰走了?」

  「找鑰匙的人……他一直在……現在走了……」李丹聲音越來越低,頭也低了下去,「我的感覺……我心裡,很難過……」

  李丹的話很混亂,但還是如同一道閃電在柯陽腦子裡劃過,他猛地明白了師父的話。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一會過來!」柯陽說完就轉身衝出了病房。

  有人比你更放不下!

  這個人不是葉勳,葉勳不是放不下,葉勳是全都放下了。

  放不下的人是柯幕山!

  他走了。

  柯陽跑回病房,也顧不上那些插在手上的管子,把病床上自己的身體翻了過來,掀開衣服的那一瞬間,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那個亂七八糟的圓圈消失了。

  他伸手過去摸了摸,皮膚上完全沒有了一絲痕跡。

  「葉勳,」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小聲喊著,儘管對著自己的臉喊葉勳的名字讓他覺得彆扭,「葉勳你回來了沒……」

  喊了幾聲沒有動靜,他有些著急,回頭看了一眼陪人床,床已經被護士收拾好放回門後了,他沒多想,直接跳上了病床,往邊上一躺。

  睡覺!

  剛閉上眼,門就被推開了,接著就聽到了護士的聲音:「哎哎哎,你這幹嘛呢!哪有你這樣陪病人的,人讓你擠下去怎麼辦,您也不怕床塌了!」

  「我要睡覺。」柯陽不想下床,但護士過來就往下拽他,他只得起身。

  「睡一夜了還沒睡夠麼,你要困了就回去休息,哪有擠到病床上睡的,」護士知道這個人昨天剛累得暈倒過,皺著眉,「他也不需要24小時陪著的,你要累了就回去睡。」

  柯陽很無奈地坐到椅子上:「行行行,不睡了,晚上再說。」

  護士量完體溫之後又看了他一眼:「別再上床了啊!像什麼話!」

  「……知道了。」

  一直到下午傻三兒放了學過來的時候,葉勳還是沒有動靜。

  但李丹已經能開口說話,兩家人都擠到了李丹的病房裡,柯陽不得不讓傻三兒守著,也加入慰問李丹的行列。

  李丹說話語速很慢,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原因,但明顯已經跟前幾天狀態大不相同。

  「小丹啊,你可算是開口了,你要急死媽媽啊……」李媽媽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摟著女兒一個勁兒地哭。

  「媽,我沒事了,別擔心了。」李丹說得有些吃力,但思維很清晰。

  「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啊,」葉媽媽在一邊也是拚命抹眼淚,她心裡五味雜陳,「沒事了比什麼都強。」

  「你到底是碰上什麼事了啊,快告訴媽媽。」李媽媽摟著女兒捨不得鬆手。

  「我……」李丹看了看一直站在一邊的葉勳,「我也不知道,我路過勳哥哥家,就想過去找他……然後,他給我開門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暈,就不知道了……」

  柯陽從李丹的眼神裡能看出來,她知道現在站在這裡的不是葉勳,但不知道為什麼,李丹沒有說實話。

  李丹沒事了,兩事人都興奮得不行,又張羅著再給李丹做一次全面的檢查,柯陽趁著沒有人注意,靠近李丹說了一句:「謝謝。」

  「什麼?」李丹轉過頭看著她,一臉不解。

  「……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柯陽笑笑。

  柯陽一直陪著李丹的家人忙到晚飯過後,李丹全面體檢的報告要明天才能拿到,家裡人決定讓她再住一天,她靠在床上一直挺平靜:「勳哥哥,你臉色很差,回去歇一會吧,這幾天辛苦你了。」

  「沒關係,我……昨天睡了。」柯陽心裡很急,他想上樓去,也擔心再在這裡待著會露餡。

  「去休息一會吧,」李丹拍拍他,「這些天你真的太累了,阿姨謝謝你,你現在必須好好休息,臉色很差呢。」

  柯陽沒有多推辭,他恨不得連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閃人了,假裝出了病房走到樓梯口,他立馬就往樓上跑。

  進了病房,看到傻三兒正趴在床邊發愣,他看看時間,九點了。

  「李丹那邊沒事了?」傻三兒站起來。

  「嗯,」柯陽關上門,拿過陪人床架上了,「你自己看著時間回去,我要睡覺了。」

  「什麼?」傻三兒看著他外套都沒脫就躺下拉過被子蓋好了,有點莫名其妙,「你這是幹嘛呢?」

  「給小爺唱首搖籃曲。」柯陽閉上眼睛。

  傻三兒猶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愛你……」

  「靠,算了,」柯陽有點哭笑不得,翻了個身,「本來有瞌睡都讓您嚇沒了,我自己努力吧。」

  柯陽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覺得挺累的,沒多會就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了。但感覺沒迷糊多久,就有人晃自己,而且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這聲音聽著有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

  他很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看到距離自己不到二十公分距離的……自己的臉,他迅速反應過來,這種陌生而熟悉的聲音,是自己的。

  「柯陽?」瞪著眼看著自己的臉叫出自己的名字這種事只有一種可能。

  柯陽一蹦而起,看到了一臉不知道是悲是喜站在一旁的傻三兒,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睡的地方,還是那張陪人床。

  「葉勳?」他聲音開始發顫。

  「嗯。」

  「你回來了?」

  「嗯,不過……好像沒有完全……回來……」

  「要不……」

  「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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