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跟男朋友私奔 ...

  

  林耀飯都沒吃完,找了個借口提前出了飯店,衝著關澤說的那個咖啡廳一通狂奔,跑到的時候關澤正站在咖啡廳門外等他。

  「你吃飯了嗎?」林耀捂著肚子一個勁兒喘,一路跑過來灌了一肚子風。

  「沒吃,」關澤看了看四周,找吃飯的地兒,「你老實吃完不行麼還跑過來。」

  「想……跟你一塊兒吃,」林耀總算喘勻了氣兒,直起腰嘿嘿樂了兩聲,「反正你也沒吃。」

  「那也不用跑啊,」關澤很自然地在他後腰上拍了拍,「走吧,我們去吃拉麵,我中午就願意吃麵。」

  「行,」林耀被他這一拍拍得一哆嗦,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他們,「我發現你這人真是……不怕讓人看到麼?」

  「誰看,看了又怎麼樣,」關澤很無所謂地帶著他往街那邊走,「關他們什麼事。」

  林耀愣了愣,跟他並肩往前走,沒有說話。他其實也經常這麼想,關你什麼事?我喜歡男人關你什麼事?我自己喜歡誰用你管麼?

  但想歸想,動真格了他還是會擔心,會怕。

  他和關澤不同,關澤沒有家人,沒有一大票親戚,從小一個人長大的經歷讓他不會太在意別人的想法,而他有死穴,老媽,老爸,林宗,每一個都是他的死穴。

  他害怕家人接受不了,害怕家人會因為他難受。

  他甚至想都不敢多想如果有一天這事被人知道了,他應該如何去面對從小寵著他的一家人。

  「你老家在哪兒?哪個鄉下?」林耀捧著一大碗拉麵邊吃邊問。

  「開車幾個小時吧,在鎮上,墓地更偏些,」關澤想了想,「我很久沒回去過了,想帶你去是因為那裡不遠,風景特別好,冬天雪景也很不錯。」

  「我就愛去風景好的地方,不過跟我媽我爸他們出去基本就是購物游,我除了幫著拎包,沒什麼別的記憶了,」林耀有些興奮,去哪裡他不介意,只要是跟關澤一塊兒,從公司走到停車場他都能覺得開心,「小時候我說想去爬山,林宗給我領到我們家後面的工地,帶我爬了一遍腳手架就算完事兒了。」

  「那算攀巖。」關澤樂了。

  「關澤,」林耀放下筷子看著他,「你說去玩的時候,我真的很意外。」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以前年假我一般窩家裡或者去戶外俱樂部混,就今年想跟你出去玩玩,」關澤笑笑,「正好還是你生日。」

  林耀回家跟老媽說了生日那兩天要跟朋友出去玩,老媽挺憂鬱,他從小到大,生日都在家裡過,從來沒例外,就算是跟朋友聚會也是在家裡。

  「是跟姑娘嗎?」老媽憂鬱了一會兒就翻過了那一頁,開始打聽。

  「……嗯,」林耀不習慣撒謊,一想詞兒就發慌,拿了杯水喝的時候老擔心會被嗆著,「有姑娘。」

  「幾個人啊?不是跟姑娘單獨出去?」老媽每當這時候就會失望。

  林耀覺得老媽挺操心的,從他初中開始就沒事兒老打聽他有沒有跟姑娘在一塊兒,對林宗的擔心就是你哥怎麼又跟姑娘在一塊兒了。

  「有幾個人,」林耀摟著老媽的肩,「你別操心了啊,我有數。」

  「你有什麼數,你要真有數就不會現在都沒談過戀愛了,」老媽嘖了一聲,「還是你談了我不知道?」

  「真沒談,沒想過這事兒呢,您甭管了,該談的時候我就談了。」林耀跟老媽又扯了兩句就趕緊跑回自己房間了,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應付不了。

  關澤的生日還有很久,要到明年7月了,林耀趴在床上琢磨到時怎麼給關澤過生日。關澤估計沒好好過過生日吧,從小一個人……不,寧娟肯定會給他過。

  寧娟是怎麼給他過生日的?林耀翻了個身舉起胳膊,瞪著自己的手指,他不能去問關澤,但寧娟是個心細的女人,生日肯定會弄得很細緻很周到。

  林耀皺著眉,要擱別人,生日他也就買份禮物吃一頓,但這是關澤的生日,他們認識之後關澤的第一個生日,算一歲吧,他要給一歲的關澤過個開心的生日。

  怎麼過呢?林耀又翻了個身趴著,把臉埋到枕頭裡,要能讓關澤一輩子都記著就最好了,好在還有半年時間琢磨這個事。

  他爬起來抓過手機在明年718前一周設置了個定時提醒。

  以前看林宗一開始談戀愛的時候都是樂呵呵的,他都能從林宗的情緒論上判斷出這次的女朋友是林宗認真的還是湊一塊兒玩玩的,他一直覺得林宗一認真就傻樂這種習慣很搞笑。

  沒想到自己也會是一樣的狀態,每天睜眼想到的就是關澤,閉上眼之前想的最後一個人也是關澤,天天都能見著卻還是一有空就想打電話,一想到關澤他就會忍不住笑。

  公司開個會他都想順著桌子下邊兒偷偷爬過去在關澤腿上摸兩把再偷偷爬回來。

  他對關澤的觀察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他甚至記得關澤連續半個月每天穿的衣服褲子是什麼樣的,從而發現了關澤穿衣服是按順序來的。

  「你的衣服都編著號放的嗎?」林耀在茶水間沒人的時候小聲問關澤。

  關澤正在喝咖啡,聽了這話愣了愣:「沒編號,不過都是按順序放的,你去我家的時候看櫃子了?」

  「誰有功夫看你衣櫃,看你都看不過來,」林耀皺著鼻子笑了笑,繼續壓低聲音,「我就發現你穿衣服是按順序穿的,起碼襯衣是,黑,深灰,白色,藍色,淺灰……」

  關澤咖啡都忘了喝,看著他半天才挑了挑眉毛,很快地靠過來,唇很不明顯地在他腦門兒上碰了碰:「你去弄個兼職吧,私家偵探什麼。」

  「滾蛋。」林耀暈了一下,手撐了撐身後的桌子,以免自己會順著桌腿兒出溜下去了。

  林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盼著生日快點來,一個月時間他跟強迫修行似的熬著,為了生日前後能請到假,他提前好幾天就連軸加班把手頭的活都幹完了。

  臨到生日快到的時候他黑眼圈兒都熬出來了。

  「明天我直接去你家?」林耀給關澤打電話,行李他已經收拾好了,其實就幾天時間也沒什麼可準備的,他就像小時候學校要組織春遊似的,統共兩瓶水一點食物要翻過來倒過去地折騰好幾個小時。

  「我去你家路口等你吧,省得你跑一趟了,早點走到那邊住下了吃晚飯能不那麼趕。」關澤本來挺淡定的,就是休年假跟林耀一塊兒出去散散心玩幾天,但林耀這一段時間跟小孩兒似的興奮勁把他弄得都跟著不平靜了,總覺得像是要去幹一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兒。

  「好!」林耀還想說什麼,聽到樓下有人說話,老爸不是說今天不回來吃飯麼?他沒再跟關澤多扯,掛了電話準備出去看看。

  剛打開房門就看到林宗正從樓梯走上來。

  「生日不在家過?」林宗走進他屋裡,看了看他扔在椅子上的小旅行包。

  「嗯,跟朋友出去玩兩天,」林耀覺得自己在老媽面前撒謊還能頂幾分鐘,在林宗面前他就只覺得緊張,林宗太瞭解他,「你怎麼回來了?」

  「本來打算你生日才回來的,你不是不在家過麼,」林宗坐到床邊看著他,「把你生日禮物先折騰回來。」

  「你給我買艇子了?」林耀樂了,扭頭就往外跑。

  「回來。」林宗在他身後說了一句,聲音裡帶著命令。

  林耀就怕林宗這種口氣,停了腳步慢慢退回屋裡:「哥你有事兒?」

  「聊聊,你急什麼,」林宗站起來打開窗,點了根煙,「跟誰去玩啊?以前也沒見你跟朋友出去玩過。」

  「別在我屋裡抽煙一會媽又說我抽的讓我喝什麼清肺特飲,」林耀皺皺眉,腦子裡迅速開始轉動,他得把林宗應付過去,「去看雪景,咱這兒不是看不到什麼特牛逼的雪景麼,去朋友老家看看,也不遠。」

  「什麼朋友?」林宗把煙掐了,轉過身盯著他的眼睛。

  林耀知道這時候不能說瞎話,林宗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嚥了嚥唾沫:「我們公司同事的朋友,你不認識。」

  林宗沒什麼表情,又看了他一會兒:「林耀。」

  「嗯?」林耀心裡一陣狂跳,比敲架子鼓還來勁兒,要再跟林宗離得近點兒林宗估計能聽到他洪亮的心跳聲。

  林宗沉默了幾秒鐘,走過來摟了摟他的肩,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生日快樂,下來看禮物。」

  林宗給他買了個紅色的皮艇,已經充好了氣放在院子裡,老媽正圍著艇子轉圈看,一邊看一邊說:「我就說當初買個帶泳池的房子呢,要有泳池,這艇子就能放進去了。」

  「爆發戶不是買不起帶泳池的麼,」林耀蹲到艇子旁邊,是個三人艇,很漂亮,他把之前跟林宗緊張的氣氛都暫時扔到了一邊,「再說這艇子你放泳池裡幹嘛?」

  「我躺上邊曬太陽啊,」老媽嘖了一聲,「我那幾套比基尼只敢在家穿啊,出去游泳的時候不敢穿,有個泳池我就在家穿了躺上邊,多美。」

  「你身材保持得挺好的,」林宗站在一邊笑著,「穿出去也沒什麼,改天帶你去海邊穿。」

  「算啦,留著吧,以後林耀的媳婦兒進門把那個當傳家寶送她好了。」老媽笑瞇瞇地看著林耀。

  「快歇了吧,」林耀很無奈,「咱家傳家寶是兩套比基尼我都不敢往家領姑娘了。」

  「放心,」老媽隔著艇子伸手夠過來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媳婦兒進門兒我肯定有大禮等著,保證比大兒媳婦兒的禮要重!」

  「為什麼。」林宗重新點了根煙,叼著站到離老媽幾米遠的大門邊靠著。

  「你的媳婦兒已經不稀罕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林耀的媳婦兒我一直等著呢,」老媽看都沒看林宗一眼,只是看著林耀,「主要是林耀比你老實,碰上心眼兒多的女孩子他肯定能被收拾得屁都沒有一個,我不放心。」

  「不至於……」林耀覺得自己身上有些冒汗,自從他大學畢業開始,老媽的話題就很容易往他女朋友或者他老婆這邊拐,每次他都聽得一身汗。

  「好好玩,這次出去有合適的處一個回來給媽看看。」老媽站了起來,樂滋滋地回屋裡做飯去了。

  吃飯的時候林宗跟老媽聊電視,商量林耀玩回來了補過生日該怎麼過的事兒,林耀總算是鬆了口氣,低頭把老媽的愛心晚餐捲進肚子,洗完碗就跑上樓了,他要馬上給關澤打電話。

  等關澤接電話的時候他一直往門那邊看,他怕林宗會突然進來,他沒事不會鎖門,而林宗進他屋從來不敲門。

  「喂。」關澤的聲音總算傳了出來。

  「寶貝兒,」林耀迅速跳到床上,拉過被子把自己蓋住,「明天你不要在路口等我,我去你家。」

  「怎麼了?」

  「我哥回來了,問了我一堆出去玩的事兒,」林耀在床上捶了一下,「他肯定有覺察了,我哥是老狐狸下的小老狐狸,他今兒晚上肯定住家裡,明天沒準兒會跟著我出去,再看到你的大切我真就完了,我長這麼大不怕我爸不怕我媽就怕林宗全家人就他一個人揍過我,是真揍你懂麼丫拿根兒竹條扒了我褲子就那麼抽我是真怕他……」

  「扒褲子?多大的時候啊?」關澤沒忍住笑。

  「五歲,我跟我媽頂一句嘴他暴揍我一頓,」林耀吸了吸鼻子,「你別樂了那是我血淚史,我說去你家找你你聽到了沒!」

  「聽到了,」關澤帶著笑的聲音傳過來,「不過你哥要真跟著你,你上我家來他不也能跟過來麼?」

  「是啊!」林耀愣了愣,「那怎麼辦?」

  「明天你去車站,到了給我打電話就行。」

  「我哥要跟著去呢,還是能看到你啊,雖然他沒見過你長什麼樣,但一看就一個人……」

  「你別管了,我處理。」

  林耀雖然很不踏實,但一來關澤說了他處理,他對關澤很信任,二來一想到明天就能出發了,他又一陣興奮。懷著一種不見棺材不掉淚見了棺材也先檢查一下是不是舒服再進去的心情,林耀居然很順利地在沒到九點的時候睡著了。

  睡著是睡著了,也不知道是潛意識裡不踏實還是怎麼的,一夜都夢見他和關澤爬雪山,使勁兒爬,後邊兒一幫人舉著槍扛著斧頭地在追。

  這夢夢了一宿,而且特真實,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他跟沒睡似的,給他累得夠嗆。

  洗漱完了走出自己屋的時候他驚喜地發現林宗屋子的門是開著的,沒人,樓下也沒見著他人,只有老媽在他給準備烤糊了的麵包。

  林耀跑下去把兩面兒都帶著黑色的麵包捲了卷塞進嘴裡:「媽以後麵包烤一面兒就行,留一面兒不糊的吧……我哥呢?」

  「出門兒啦,走了20分鐘了,給你留了錢,說是生日紅包。」老媽把一個紅包遞給他,開始囑咐他出門安全注意事項。

  「我明天就24了,」林耀在老媽臉上親了一口,「放心吧。」

  林耀出門打了輛車直奔汽車站,路上他還很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前後左右的車,沒看到林宗的科帕奇,他鬆了口氣,到車站之後趕緊給關澤打了個電話。

  「我到汽車站門口了,我哥比我先出門,理論上應該不會在什麼地方埋伏著吧?」林耀站在汽車站大廳外邊,冷風吹得他說話都不利索了,但心裡的興奮勁兒完全壓不住。

  「等著。」關澤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耀正東張西望找關澤呢,大廳裡跑出來兩個背著背包的小姑娘,跑到他身邊就笑著拉了拉他胳膊:「林耀啊,走,進去。」

  「啊?」林耀愣了,什麼意思?

  「進候車廳唄,」一個小姑娘指了指候車廳,「快,在裡邊兒等你呢。」

  林耀半天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另一個小姑娘衝他擠了擠眼睛,他似乎有點兒轉過彎來了,主要是這倆姑娘知道他名字,於是他迷迷瞪瞪地跟著她倆進了候車廳。

  候車廳裡人很多,擠得滿滿當當,馬上元旦了,回家的,旅行的人很多。

  倆小姑娘帶著他在人堆裡擠了半天,到了角落裡,指了指前面:「在那兒呢。」

  林耀順著看過去,關澤臉上帶著笑向他走了過來,沖倆小姑娘抱了抱拳:「謝謝。」

  「不客氣。」小姑娘笑嘻嘻地擺擺手,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倆人扭頭就擠開了。

  「怎麼回事兒?」林耀看著關澤。

  關澤今天穿得很休閒,很隨意的套了件羽絨服,腿上是稍有些緊身的黑色休閒褲和短靴,林耀本來就對他修長筆直的腿很有想法,現在更是看得浮想聯翩。

  要現在是在關澤家裡,他絕對能撲上去把關澤褲子給扒了然後腿一分……

  「不是怕你哥埋伏麼,我找她倆幫忙,你哥要真看到了,就說是一塊兒去玩的小姑娘就行。」關澤遞給他一罐牛奶。

  「幫忙?」林耀把跑偏了的思緒拽了回來,「你怎麼跟人家說的啊,這麼亂還能找著人幫你?」

  「我說我要跟男朋友私奔,讓她們幫我把人帶進來,」關澤摟著他的肩把他往側門那邊帶,「我們從側門出去,我車在停車場,再從停車場後街那個門出去,咱倆就算私奔成功了。」

  「什麼!」林耀轉過對著關澤的耳朵吼了一嗓子,又趕緊壓下聲音:「私奔?你丫怎麼這麼敢說啊一點兒臉都不要!」

  「私奔怎麼了,」關澤鬆開他按著自己的耳朵,「又不認識咱倆,從現在開始,踏踏實實跟我呆著,我帶你玩兒。」

  42

  42、第四十二章關澤你個禽獸 ...

  

  

  林耀被關澤一句私奔說得整個人都跟做賊似的了,進了停車場一看到關澤的車立馬衝了過去,沖的時候還貓著個腰,跑到車邊以後往車門旁邊一蹲,扭頭沖關澤招招手:「您敬業點兒行麼,私奔也得有個私奔的樣兒吧,大模大樣的你私的哪門子奔呢?」

  「好吧,」關澤樂了,也貓著腰一路小跑地蹲到了車旁邊,「報告林隊,我已經到達指定地點,請求下一步指示。」

  林耀往四周瞄了瞄:「確定四周情況。」

  「沒有發現可疑目標。」關澤看到了車邊有人經過,那人用一種看二傻子的眼神瞅了他倆一眼,鄙視的眼神相當明顯,關澤當沒看見,這要擱以前他根本不可能幹出這麼傻逼的事兒來,可現在干都干了,也就沒打算管別人怎麼看。

  「聽我命令,三秒之內上車開出去。」林耀蹲靠在車門上,一臉嚴肅。

  「報告林隊,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副駕,三秒之內繞過去難度太大,而且撬鎖時間不夠。」關澤貓腰弓背地準備沖。

  「克服一切困難,出發!」林耀揮了揮手。

  關澤拎著自己的包很快地從車頭繞到駕駛室開了車門跳上去,林耀也趕緊開了副駕的門往上撲,但是一腳踩空了直接趴在了副駕的座位上。

  「林隊,你沒事吧林隊,」關澤忍著笑,「收到回話,可以出發了嗎?」

  「沒看我還沒有就位嗎!什麼眼神兒!」林耀在他面前丟人已經丟習慣了,很鎮定地重新往上蹦了一下,坐好了,把車門一甩,「出發!」

  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林耀往下滑了滑,後街沒什麼車,一目瞭然地沒有看到林宗的車,他鬆了口氣:「哎,好久沒這麼玩兒了。」

  「以前跟你哥玩麼?」關澤笑笑。

  「嗯,我哥帶我和連軍一塊兒,繞我爸的車,那會兒我爸開的是輛破麵包車。」林耀點點頭樂了。

  關澤沉默了一小會兒,林耀有一個幸福而溫暖的家,他時不時的回憶很明顯能看出他對家和家人的感情,所以對於林耀緊張兮兮的反應他能理解,如果他也有一個這樣的家和這樣讓人踏實的家人,他也許會想得更多。

  「你哥帶你們玩兒的時候你肯定不是隊長,」關澤指了指後座,「我買了早餐,你直接在車上吃吧。」

  「我一直是小兵,不過比連軍好點兒,他一直被我哥指揮著去堵槍眼兒,一般五分鐘之後他就趴地上死了,一直死到我倆完成任務回來叫他,」林耀一想這事兒就忍不住要笑,他夠到後座把袋子拿過來看了看,漢堡雞翅什麼的一大堆,還有好多零食,「好幾次回來的時候他都趴地上睡著了……」

  「我小時候都沒這麼玩兒過。」關澤看了看林耀,他正專心地拆漢堡包裝紙。

  「你沒鄰居嗎?同學什麼的……」林耀說了一半就沒再說下去了,低頭咬了一口漢堡。

  「都躲著我,」關澤往他那邊靠了靠,「隨便給我來點兒吃的。」

  林耀想也沒想就把手上咬了一口的漢堡遞了過去,關澤也一點兒沒猶豫地咬了上去。

  「你不介意我口水啊?」林耀問了一句。

  「不介意,你口水我吃得還少麼。」關澤滿不在乎地回答。

  「靠。」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扭頭看著窗外,專心吃東西。

  吃了沒兩口,他腦子裡又開始竄頻道,關澤的話讓他忍不住琢磨了一小會兒他和關澤打啵兒時候的細節。這種事兒吧,就不能細想,一想就讓人全身燥熱。

  他努力地盯著窗外的街景,認真地吃漢堡,可是不太管用。

  「啊!」林耀歎了口氣,無奈地拉鬆了安全帶,「你說,你跟我這麼大的時候,也這樣嗎?」

  「哪樣?」關澤瞅了他一眼,又順著往下看了看,「硬了啊?」

  「能不這麼直白嗎!」林耀扯了扯褲子,擺了個舒服點的姿勢,「以前我同桌,上課的時候看著英語老師,硬了快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居然還撂了,我笑了他快一學期,沒成想我現在也差不多了,一想你就這樣,煩人!」

  「你說的啊,年輕嘛,」關澤樂了,放慢了車速,「要不要我靠邊兒等你弄弄?」

  「滾!你丫就德性怎麼混上總監的,」林耀很悲憤,「要弄也不是我自己啊,你得過來伺候著!」

  「行,挑個地方?」關澤把車往路邊靠了過去,看意思就打算停這兒了。

  「別別別別,快開!神經病!」林耀按了按自己褲襠,「得,你這麼鬧一下差不多也下去了。」

  「聽這口氣還挺失望啊。」關澤樂了,把車又拐回了路上。

  「關澤,你別美,」林耀閉上眼睛叼著牛奶吸管,「我床上跟你比是嫩點兒,但好歹我也是個老爺們兒,你別囂張過頭了到時讓我弄得你哭著喊說老公饒了我吧。」

  「行,我等著。」

  上高速之後,關澤把音樂打開了,加州旅館。林耀把椅子往後放了下去,躺著把鞋脫了,腳搭在車頭,還沒忘了加上一句:「你累了叫我,我開,我腳不臭。」

  「睡吧。」關澤笑笑。

  林耀在睡覺這一點上很不錯,基本在什麼情況下只要他想睡,就能睡得著,關澤光看他在車上睡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就已經看了很多次了。

  而且林耀還有個特長,就他這個頭,睡副駕椅子上回回都能有本事翻身,不知道他是怎麼練出這神功的,可能因為方向盤頂著膝蓋的小夏利開久了。

  關澤是個挺謹慎的人,高速一大早的車不多,但他還是很專注,速度也不是特別快,開了兩個多小時他就找了個休息站把車停下了。

  林耀還睡得天昏地暗的,關澤下車之前動靜不小地過去親了他一下也沒能讓他有任何動靜。

  「挺好。」關澤下車去買水,要說林耀敏感吧,也真是敏感,但要說心大,也的確是夠大的。

  休息了二十分鐘,關澤上車的時候林耀翻了個身,擰著眉毛不知道做什麼夢。

  關澤打著車,慢慢開上了路,這是他第一次在車上搭著人去旅行,算是旅行吧。

  他以前有過很多一個人開著車到處跑的經歷,雖然有點兒孤單,但卻很自在,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接受生活裡再多一個人,無論是什麼,女朋友也好,寧娟也一樣,都會讓他不習慣。

  沒想到林耀卻就這麼大模大樣又小心翼翼還一氣兒勇往直前大著臉地就這麼擠進了他的生活裡。

  而他的感覺還不錯,真神奇。

  開高速很無聊,一條路看不到盡頭,兩邊風景一樣,看了開頭就能猜到最後,關澤每次跑高速都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一面覺得很痛苦,又一面想要就這麼麻木地開下去。

  他把音樂聲音關小了一些,打算再開一小時讓林耀起來替他。

  手從音量調節上收回來放到方向盤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心裡一沉,趕緊看了一眼後視鏡,隱約能看到後面很遠的地方有一輛車,他打了方向燈,迅速地把車並到了外側,在眼睛猛地一片漆黑的同時停在了路邊。

  剎車的慣性讓林耀往車頭滑了滑,他睜開了眼睛爬了起來。

  發現車是停在路邊的時候他嚇了一跳,再扭頭看到手扶著方向盤,額角全是細細汗珠子的關澤時,他一下反應過來了,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你剛眼睛看不到了?」林耀繞到駕駛室這邊打開了門盯著關澤的臉。

  「嗯,」關澤慢慢舒出一口氣下了車,他背後全是冷汗,「你開,我歇會兒。」

  「你怎麼回事?累了?餓了?你以前是怎麼開長途車的?」林耀急了,拉著他胳膊,「你到底去沒去看過醫生?」

  「可能是太興奮了,」關澤用了點勁兒把林耀摟進懷裡,貼著他脖子親了一下,「我第一次跟人這樣出來旅行,太興奮了。」

  林耀聽了這話先是一陣狂喜,但緊接著又想起來這不是重點,他回手也很用力地摟著關澤的腰:「你別蒙我,你根本不是能興奮成這樣的人,你真當我陸騰呢?」

  「聽話,」關澤把林耀往車上一壓,吻住他的唇,舌尖在他唇上點了點,探進了他嘴裡,林耀頓時呼吸有點急促,很快地回應了他,過了一會兒關澤才慢慢鬆開了他,拍拍他的臉,「你開車。」

  「哦,」林耀看著關澤上了車之後才跟著坐進了駕駛室,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歎了口氣,「關澤,不是我囉嗦,這事兒你不願意跟我細說沒關係,我不問,但你不能蒙自己,該看就去看,我是小孩兒,您是大人,您一個大人這麼著算怎麼個意思……」

  「我問過朋友了,是醫生,沒什麼大問題,不蒙你,」關澤笑笑,躺到了椅子上,想學著林耀的樣子翻個身對著左邊,沒成功,「我問你,你是怎麼在這翻身睡的?不難受麼?」

  「有空了慢慢教你,這是個技術活。」林耀斜了他一眼。

  後面的路林耀沒再讓關澤開,中間停下抽了兩支煙,也沒覺得太累。關澤也沒提換回來開的事兒,他不敢,以前他跑長途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或者說,以前他這種眼前發黑的情況沒有現在這麼頻繁。

  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他也許不會太再意,黑的時間很短,只要不亂動,一兩秒的時間不會有什麼太大影響,但車上還有個林耀就不同了,他完全不敢再碰方向盤。

  「下雪了啊,」下高速等著出收費站的時候,林耀放下了車窗,「真趕趟。」

  「嗯,這要下一夜明天早上起來,山裡雪景就漂亮了,」關澤坐了起來,拿出了錢包。

  「我這兒有,」林耀從口袋裡掏出了林宗的紅包,「我哥給的外塊。」

  「我帶你出來玩……」關澤按了按他的手。

  林耀打斷了他的話:「你帶我出來玩你也是我媳婦兒。」

  「喲,」關澤樂了,「得,老公你付錢。」

  「乖。」林耀很滿意地打開了紅包,趁著還沒到收費窗口的時候數了數,8888,林宗跟老爸一樣,不是8就是6,他記得以前林宗玩個遊戲,為了弄個帶8ID,硬是申請了四十多次才算是弄出一個來。

  下了高速之後路就不太好走了,繞了幾圈進了鎮子的時候天有點黑了,還下著雪,關澤想要換回來開,林耀抱著方向不撒手:「我開,我不放心你。」

  「車速這麼慢,沒事兒。」關澤笑笑。

  「別煩我,指路。」林耀拍了他一巴掌。

  「往前,有個小廣場,轉右邊就是旅店一條街了,你看哪家順眼你就挑哪家,反正都是小店,大少爺你得有心理準備,」關澤往窗外看著,街上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甚至空氣中的味道都沒有改變,雖然這些勾起的回憶並不美好,關澤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這就回來了啊。」

  林耀沒有說話,關澤這聲音不高的一句話,讓他猛地回過神來,就是這裡了!

  到了!關澤出生的地方!

  有些蕭條的街道,兩邊早早就關門了的小店,街邊時不時堆成一小堆的各種垃圾,這些混在不斷飄落的雪花裡瞬間讓林耀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

  旅店一條街比較熱鬧,開著門都是小飯館,林耀開著車慢慢地順著街往前溜,說實話,關澤說讓他挑,他還真挑不出,每個旅店看著都差不多。

  最後挑了間看起來比較新的,他把車停在了路邊,前後看了看:「停車場在哪兒?」

  「停車場?」關澤開了車門跳下去,懶了個懶腰,仰著臉往天空中看了看,「路邊就是停車場,走。」

  「……貼條兒了怎麼辦?」林耀猶豫了一下也下了車。

  「誰貼,這麼冷的天兒,統共四個交警這會兒不定在哪兒貓著呢,」關澤笑了笑,攬過林耀的肩,「是不是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也來過,但是跟我爸去工地玩,車都停工地裡頭,沒想過停車場的問題,」林耀有點兒不放心,「那要是刮了蹭了呢?」

  「正好,上回被你撞的那塊兒正覺得特寂寞呢,正好刮一下蹭一下陪陪它。」

  「靠,那塊兒是你撞我的時候撞的好麼!」林耀急了,「我撞你的時候沒使勁兒!您可是倒了車一腳油門到底撞上來的!」

  這旅店看著是新的,其實房間裡的東西都不怎麼樣,白色的床單被套都透著灰色,雖然聞上去是洗過的,但這色一看就是二手貨,床墊往上一坐就嘎吱響。

  「哎這床墊會不會半夜翻個身突然扎出來根兒彈簧戳我屁股上啊,」林耀有些擔心地壓了壓床墊,「我屁股好不容易不疼了……」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林耀知道自己又說吐嚕了,趕緊閉了嘴。

  關澤往床上一躺,樂出了聲:「林耀你可別再逗我了。」

  「可樂麼?我屁股疼這麼可樂?」林耀把外套脫了往床上一摔,扭頭往關澤身上一撲,手直接伸進了他衣服裡,狠狠地在他肚子上腰上摸了幾把,「等我幹得你丫三天下不來床的時候你要敢說屁股疼我保證笑足一年!」

  「手好涼,」關澤笑著摟住他,「老公你好威風,快干|死我吧。」

  「你大爺,」林耀怒了,直起身一把把關澤的衣服推到了胸口上,低頭壓過去在他身上胡亂親了幾口就伸手去解他的皮帶,「等著我收拾你。」

  關澤還是笑,躺著沒動,任由林耀扯開了他的皮帶又一把拉開了拉鏈。

  林耀的手拉下他的內褲握上去的時候,還很體貼地搓了搓手,讓手不那麼涼。

  「嗯……」關澤閉上眼很配合地呻吟了一聲。

  林耀被關澤低沉的聲音撩得立馬有了幹勁,一隻手一邊慢慢動著,一隻手伸過去開始解自己的皮帶:「等著老公疼你。」

  關澤抬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上,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輕聲說:「去洗澡。」

  林耀頓時覺得一聲轟響,全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關澤你個禽獸……」

  43

  43、第四十三章鴛鴦那個浴! ...

  

  

  關澤對於禽獸這個評價並不介意,只是笑著把林耀推到一邊,下了床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熱水六點就沒了,你現在不洗吃完飯可就沒熱水了。」

  「你怎麼知道六點沒熱水?」林耀愣了愣,看著他赤|裸的後背,身上有些燒得慌,只能嚥了嚥唾沫進行暫時鎮壓。

  「前台說的,你耳朵長後背上了吧,」關澤很利索地把褲子也脫了,穿著內褲進了浴室,在裡面打開了水,又喊了一聲,「水挺熱的,趕緊進來。」

  這是鴛鴦浴!這是鴛鴦浴!這是鴛鴦浴!鴛鴦浴鴛鴦浴鴛鴦浴……

  林耀從脫衣服開始到走進浴室,腦子裡就剩這一句話了,而且節奏感很強,卡卡彭彭的震得他都想蹦著念出聲兒來了。

  鴛鴦那個浴!

  林耀進去了才發現,浴室裡面並不能直接洗澡,而是還有個挺小的整體浴室。關澤已經脫光了站在噴頭下衝著了,看到他進來,指了指門:「關上門進來,熱氣兒都跑沒了。」

  「哦。」林耀覺得自己跟關澤在一塊兒也有一陣子了,流氓事兒一點沒少干,但這種曖昧的浴室場景他一直沒想過,雖然對於在關澤的黑色浴缸裡翻滾有過不止一次的想像,但關澤不提,他是絕對沒那麼大臉自己去要求的,所以現在冷不丁突然跟關澤倆人就這麼光溜溜地杵浴室裡了,他立馬有些僵硬。

  何況這還是個小鎮上的小旅店裡的破浴室,怎麼看都有一種偷情偷到野地裡了的感覺。

  「那你關啊,」關澤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哦完了就站那兒不動是怎麼個意思?」

  「關!」林耀跟十年沒打油了的老機器似的轉過身,推了一下浴室門,關上了。

  「進來。」關澤招了招手。

  林耀脫光了很小心地擠進了整體浴室裡。

  這就是個單人整體浴室,這種小旅店,估計也不可能考慮到有客人會有洗鴛鴦浴的需求,要不弄個雙人浴室也不至於林耀一進去就跟關澤貼一塊兒了。

  因為空間很小,關澤把整體浴室的玻璃門關上之後,裡面很快充滿了被熱水噴出來的白色水霧,面對面林耀看關澤都透著一股子朦朧美。

  林耀覺得自己臉都漲紅了,好在關澤看他估計也是一臉朦朧,他還不至於太尷尬。

  「繼續吧,」關澤突然靠了過來,手順著他的腰摸到了他背上,又摟住了他,在他耳邊帶著笑說,「你不是要收拾我麼,我比較喜歡在這裡被收拾。」

  「挑釁呢是吧,」林耀本來就沒下去的慾望更高漲了,簡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他把關澤往後推到浴室的玻璃牆上,貼了上去,「今兒就讓你知道什麼叫自找的。」

  熱水被關澤開到最大,灑在兩人身上,和身體四周環繞著的白霧交替刺激著林耀的神經,他的手在關澤身上遊走,關澤帶著水的皮膚摸起來讓他亢奮,不知道是因為霧氣還是太過興奮,他覺得自己呼吸很急。

  他的手順著關澤濕潤的胸口向下,輪廓漂亮的腹肌,平坦緊實的小腹,直到到達關澤的敏感地帶。

  「繼續,」關澤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撓了一下,又抬起來扶在了他肩上往下按了按,「用嘴。」

  禽獸!林耀整個人都頓了頓,丫就是個禽獸!

  儘管在第一次脫掉關澤褲子的時候他就猶豫過是用嘴還是用手,可現在關澤直截了當地提出這樣的要求時,他還是覺得自己耳根燒得都快出糊味兒了。

  要不要用嘴?要不要?

  「不會?」關澤低聲笑了笑,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勾,「不是小黃片兒片齡都十年了麼?」

  林耀沒說話,低頭在關澤胸口上吻了吻,舌尖貼著他的皮膚,一路慢慢地滑了下去,關澤很低地呻吟了一聲,頭向後仰了仰。

  這個反應讓林耀很興奮,心理上莫大的滿足感讓他感覺自己正一路攻城略地威風凜凜。

  壯哉我林耀大將軍!

  林耀能感覺到自己舌尖觸碰到關澤的身體時,他慢慢繃緊的肌肉,這種感覺帶來的新鮮快感讓他很享受。

  劃過小腹之後,林耀停了下來,關澤的慾望已經完全被挑了起來,在水霧中看起來格外誘人,他伸手握住,輕輕套|弄了幾下,關澤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林耀閉上眼吸了口氣,正要張嘴的時候,聽到上方傳來關澤稍微有些喘息的聲音:「你別咬著我。」

  「……我又不是吃腸!」林耀對於關澤的這種擔心有些無奈,雖然他沒這麼弄過,但也是個男人,哪兒弄了舒服哪兒碰了不舒服他還能不知道麼!

  「來。」關澤的手垂了下來,指尖插|進了他頭髮裡抓了抓,又順著他的耳朵輕輕掠過。

  如同蚊行般的過電感覺在林耀身體裡漫延,他沒有猶豫,張嘴含了過去。

  「嗯……」關澤的身體繃緊,微微向前挺了挺。

  林耀的感受無法形容,臉上有飛濺的水花,關澤的手指在他臉上眼睛上輕輕地觸碰勾劃,唇齒間的灼熱讓他有些暈眩,他停了幾秒鐘,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開始慢慢吞吐。

  他很小心地用舌頭和唇裹著關澤,因為之前關澤的提醒,他真怕自己一激動會不小心咬上去。

  關澤靠在玻璃牆上,後背有些涼,但狹小的空間裡瀰漫著的熱氣和身體裡不斷燃起的慾望讓他覺得很暖。林耀的動作不熟練,有些笨拙,要單從快感來說,技術含量還真是不怎麼高。

  但是,他低頭看著正扶著自己的腿半跪在身前的林耀,帶著水珠的臉和他瞇縫著的眼睛,這種場面足夠點燃他身體裡的火焰,他的手扶到林耀腦後,輕輕往著推了一下。

  林耀皺了皺眉,但還是順從地讓他往更深處頂了頂。

  林耀嘴裡柔軟溫潤的感覺讓他興奮,他慢慢地頂了幾下,林耀大概是因為不適應,有些想躲,他的手指收了收,抓住了林耀的頭髮,有些強硬地但速度很輕緩地又送了兩下。

  「很舒服……」關澤輕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讓林耀明顯有些興奮,不再躲著他,配合地他的動作一下下吐吞著。

  這種場面帶來的視覺刺激對於關澤來說超過了直接把林耀按在身下,沒過多久,來勢洶洶的快感就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急,看著林耀微微皺起的眉和努力想要讓他得到快感的動作,他覺得全身的火焰都在尋找出口,他手按著林耀往前頂了一下:「快一點。」

  林耀加快了吞吐的速度,他能感覺到關澤的慾望一點點膨脹到將要爆發的頂點。

  正當他琢磨著是應該一直這麼弄還是停下來的時候,關澤抓住他的頭髮輕輕向後拉了一下,從他嘴裡退了出來。

  壓抑著的呻吟從他上方傳來,讓林耀一陣興奮,他正想要著不要抬手再弄兩下的時候,關澤已經自己握住了,套|弄了幾下之後,他感覺自己臉上被噴上了幾股帶著關澤溫度的液體。

  關澤一手撐著玻璃牆,一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沒有說話,不斷噴出的熱水和他粗重的呼吸混雜在一起。

  林耀愣了很長時間才慢慢站了起來,摟住了關澤,還能感覺到關澤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沒有完全放鬆下來,這讓他非常滿足,儘管由於他一心沒法兒兩用,在全心全意為關澤服務的時候,自己都軟得差不多了。

  「怎麼樣媳婦兒?」林耀把下巴擱在關澤肩上。

  「老公真厲害。」關澤笑了笑,摟著他的腰摸了一把。

  林耀對關澤的回答非常滿意,扭臉對著水沖了沖:「知道老公厲害就行。」

  「顏|射也很棒。」關澤勾著嘴角又補充了了一句。

  顏|射?林耀愣了愣,水差點嗆進鼻子裡。

  之前飽滿豐盈的滿足感瞬間遭受到了嚴重打擊,他臉都綠了。

  「我——操!」他一把推開關澤,想瞪眼瞅著關澤,但水花濺得他一臉他沒法好好瞪,只得瞇縫著眼吼,「你丫閉嘴!」

  關澤笑著摟住他,在他鼻子上親了一口:「我閉嘴,我老公最牛逼了,想不射都不行。」

  「我告訴你關澤你個臉比甩餅大的……」林耀繼續吼,還沒等把後半句話說全了,突然從水聲中聽到了隱隱的敲門聲,他一下緊張起來,「有人敲門?」

  「好像是。」關澤仔細聽了一下,把整體浴室的玻璃門拉開了。

  敲門聲立刻大了起來,隔著道門都聽得很清楚,而且敲得還很急,跟打鼓似的。

  「我去看看,」關澤關了噴頭,跨出了浴室,隨手抓了條浴巾圍上,「沒準兒是查房的,年前這種小店都得查查。」

  「查房?」林耀壓低聲音,外面的敲門聲還在持續,敲門的人甚至已經開始喊了,喊的什麼他聽不清,隱約聽到他們的房號了,204,是個女聲,林耀下意識地彎腰擺了個護襠式,「我操不會是警察查嫖|娼吧!」

  「查嫖|娼你怕什麼?」關澤樂了,扭頭看了他一眼。

  「我……」林耀愣了愣,有點兒不好意思,「咱倆這不都還光著麼我就心虛。」

  「穿上點兒,別著涼,」關澤笑著走出去,正要開門的時候又看著他壓低了聲音,「要真查嫖|娼你別一緊張給我來句還沒給錢。」

  「滾蛋!」林耀跳出去,一溜煙跑進房裡也沒顧得上擦,抓了條內褲胡亂套上了。

  關澤沒他那麼緊張,直接掛著條浴巾就把門給打開了:「什麼事?」

  「這沒到睡覺的點兒呢就敲不開門了,」門外站著個服務員小姑娘,看上去還挺著急的,「樓下那輛444牌照的車是你們的吧?」

  「是,怎麼了?」關澤手撐著門框。

  「快下去挪一下吧,擋人家路了,跟我們罵呢,我們也沒辦法啊。」小姑娘急得鼻尖上都是汗。

  「擋路?」關澤皺了皺眉,停在路邊的車能擋誰的路,又不是停在誰家大門外邊兒了。

  「唉呀你下去看看先啊,快點啊,」小姑娘說完就又往樓下跑,邊跑還邊喊,「快下來啊,一會車被砸了我們不負責的啊……」

  林耀已經躲在角落裡把衣服套上了,這會兒聽了這句話也愣了:「砸車?操什麼意思啊?擋了路也不能就砸車啊!」

  「不知道,」關澤關上門,扯掉了浴巾,拿了衣服出來慢慢地往身上套,「真神奇。」

  「你動作快點兒,」林耀踢了他一腳,「咱下去看看怎麼回事啊。」

  「有種他就砸。」關澤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

  林耀跟在關澤身後下了樓,走到前台的時候,就聽到外面很吵,前台的小姑娘也沒在。

  「我們已經叫客人下來挪車了,馬上就下來了。」一個服務員站在旅店外面正很著急地跟幾個人解釋。

  林耀看了一眼那幾個人,都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臉凶相,穿著打扮都是很典型的鄉村惡霸,林耀第一反應就是這幫山寨黑社會是在找茬。

  「把車挪開得了,」林耀小聲說,「估計喝高了。」

  「不挪。」關澤很簡單地回了他倆字,走出了旅店。

  「哎你們下來了,」小姑娘一看到關澤就跑了過來,指了指他的車,「你看,你能把車往前點兒不?或者停對面街去。」

  「為什麼。」關澤手揣在兜裡,很平靜地看著那幾個人問了一句。

  「不為什麼,」那邊有人喊了一聲,「我們車要停這兒,你他媽趕緊的,挪一邊兒去。」

  關澤沒說話,他看到了他車後面有輛獵豹斜著橫在路上,這條街是鎮上的人晚上活動的主要地點,都會上這兒吃飯來,他們住的這個旅店邊兒上就是個很大的燒烤店,估計是想停這兒能少走幾步路了。

  獵豹副駕上還坐著人,正很不耐煩地往這邊看。

  「趕緊挪!」有人又喊了一聲。

  「你們是外地的,不要跟他們頂了,」小姑娘退到林耀身邊,小聲地說,「把車挪挪吧,他們吃完就走了的。」

  「關澤……」林耀叫了關澤一聲,想說把車挪了算了,出來一趟他不願意跟人起爭執,再說剛澡都還沒洗,剛讓關澤爽完了就跑冷風裡凍著這也太慘無人道了……

  關澤沒回頭,直接往自己車那邊走了過去。

  林耀看到車燈閃了一下,知道關澤開了車鎖,也就鬆了口氣,蹲在旅店門口等他挪車。

  關澤上車打著了火,慢慢往前開了幾米,那幫人罵罵咧咧地喊著快點也跟著走了過去,沒等他們走到跟前兒,正在往前開著的大切突然停下了,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切猛地開始倒車,速度驚人地對著後面的獵豹撞了過去。

  「我操!」林耀從地上蹦了起來,拔腿就往那邊衝過去,「丫瘋了麼!」

  沒等他跑出去兩步,大切已經狠狠地撞在了獵豹車頭上,發出一聲巨響。

  林耀覺得腿有點兒軟,這是找事兒呢,人車上車下七八個人,都不是善茬,他們就倆人,鬧起來了肯定吃虧。

  關澤跳下車的時候林耀看到了他手上拿了東西,砍刀?還是鐵棒?他沒看清,只看到了金屬的光澤。

  關澤的速度很快,從撞車到他跳下來繞過車頭往後面獵豹衝過去,一共也就幾秒鐘時間,他已經到了獵豹的副駕門邊兒上。

  「下來。」他拉開副駕的門,一把把裡面的人給拽了下來。

  那人估計是沒反應過來,被他拉得一個踉蹌,關澤抬腿在他後腿彎上狠狠地踹了一腳,這人一下趴在了雪地上。

  剛從這一連串的事兒裡反應過來的那幾個人一看這場面都衝了過去,有兩個人已經從兜裡掏出了刀子。

  「媽逼。」林耀也顧不上別的了腳邊兒撿了半塊兒磚也撲了過去,操,不就打群架麼,掄著一個是一個!

  關澤的膝蓋猛地砸在了地上那人的後腰上,抓住了他的頭髮往後一扯,手裡拿著的東西猛地插在了那人面前的雪裡。

  衝過來的人都停下了,那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大砍。

  「禿哥,」關澤把大砍往那人臉上貼了貼,刀刃壓在了他鼻尖上,「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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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第四十四章關黑猴兒 ...

  

  

  關澤把大砍貼到地上那個叫禿哥的人鼻子之後,四周的空氣有些凝固。

  旅店旁邊都是大排檔和小飯館,現在六七點正是吃飯高峰期,人還不少,一看這邊像是要打起來了,都伸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林耀其實不習慣被人圍觀,尤其是現在這種場面下被人圍觀,但眼下也顧不上別的,連關澤車上居然有大砍他都沒顧得上吃驚,就盯著對方車上車下的幾個人。

  「你……」那個禿哥鼻尖上頂著刀刃,不敢隨便動,只是翻著眼睛往上瞅了兩眼,然後有些遲疑地開了口,「關澤?」

  林耀突然覺得很得意,趴在地上的這個禿哥,看樣子是這夥人的老大,但他說出關澤名字的時候,雖然遲疑,聲音中卻帶著無法掩飾的震驚。

  嚇死你丫的!

  林耀很滿足地看了看身邊幾個不知道是該衝上去還是站在原地的人,突然看到獵豹車的駕駛座上的人不知道什麼下了車,手裡拿著根大鐵棒,已經到了關澤身後。

  林耀頓時全身血液倒灌,七經八脈都錯了位,關澤的注意力都在禿哥身上,對於身後已經靠過來的人沒有覺察。就算他有所覺察,在他轉身招架身後那人的時候,地上的禿哥和別的幾個人完全可以趁機一轟而上,吃虧的絕對還是關澤!

  「我操|你大爺!」林耀暴喝了一聲,手裡的半塊兒磚被他狠狠地掄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這麼大個人杵在這兒,居然還有人敢當他不存在一般地對關澤實施偷襲,讓他非常憤怒以及沒有面子。

  磚頭挺準確地砸在了那人拿著鐵棒的手腕上。

  呔!哪——裡跑!

  不過那人挺專業,鐵棒握得很緊,林耀沒有看到期待中的鐵棒被砸得脫手飛出去的場面。

  電影裡都他媽騙人的!

  鐵棒沒脫手,關澤的被動局面就依然沒有改變,林耀只得硬著頭皮趁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了過去,林耀上學的時候百米跑一直運動會第一,體育老師總誇他,起跑的時候反應快,爆發力足。

  所以他拿出百米跑的架式衝過去的時候,那人完全沒來得及躲。

  林耀的計劃是衝過去把鐵棒搶了,但計劃總是讓人蛋疼,他就像在遊樂園門外撲向關澤那次一樣,沒能及時停下,於是計劃臨時變更,他順著慣性直接撞到了那人身上。

  兩人像炮彈一樣砸到了後面的獵豹上,發出扣人心弦的一聲震響。

  林耀抽空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掌,這人看上去比關澤還高,自己要不是個頭夠,撞這一下沒準兒能被彈回雪地上,那就真丟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胳膊肘頂著那人的肚子了,總之那人被撞到車門上之後,臉色有些不太美妙地彎下了腰,林耀一鼓作氣,抓著他手上的鐵棒用力一拽,把鐵棒給搶了下來。

  「你丫老實呆著!」林耀怕他還沒死透,抬腳對著他膝蓋側面踹了一下。

  那人扭了一下跪到了雪地上。

  「你想怎麼樣,」禿哥畢竟還是老大,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很快鎮定了下來,他一條胳膊撐在地上,控制著鼻子和刀刃的距離,一條胳膊跟練瑜珈似地抬起來,很瀟灑地向那幾個人擺了擺,「當初我讓你弄得還不夠慘麼,這麼多年了你還要……」

  「禿哥,」關澤的刀鬆了鬆,「我回來只是看看,我不找人麻煩,也不想有人找我麻煩。」

  「我不會找你麻煩,」禿哥咧了咧嘴,林耀看到他左臉下半部分和露出的脖子上有很大一片像是被火燒傷的疤,這一大片皮膚都漲紅了,看上去很嚇人,「我根本連看都不想看見你。」

  「那就好,」關澤把刀從雪地裡拔了出來,鬆開了壓在禿哥背上的膝蓋站了起來,把刀在他身上擦了擦,等禿哥起來之後他才又很平靜地吐出一個字,「錢。」

  「什麼錢?」禿哥愣了愣。

  「我修車的錢。」關澤指了指兩輛磕在一塊兒的車。

  「操,你囂張個屁啊!」有人忍不住罵了一句,算上旁邊的幾個鎮子,也從來沒有人敢對禿哥這麼說話,撞了禿哥的車還要錢的,「你他媽自己撞上來還……」

  「行了,」禿哥揮了揮手,轉身看著關澤,很久才咬著牙說了一句,「你去鎮上修理廠,說我讓你去修的就行。」

  「鎮上?」關澤挑了挑眉,相當不屑地笑了笑,「信不過,配件都沒有。」

  「你想怎麼樣!」禿哥臉上的肌肉跳了跳,看得出怒火已經燒到了頂點,只是他還努力在壓抑著。

  「2萬,」關澤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現在出去吃飯,晚上可能回來得晚,12點前把錢送到前台轉交給我就行。」

  關澤說完這話,沒等那些人有什麼反應,沖林耀輕輕招了一下手,轉身往自己車走過去:「走,去吃飯。」

  林耀趕緊跟在他身後,禿哥眼裡的火讓他看著就有些發怵,走了兩步才想起來把手裡的鐵棒扔到了地上。

  鐵棒「鐺」地一聲砸在沒被雪覆蓋著的馬路牙子上時,身後的禿哥咬牙切齒地爆發出一聲:「操!」

  林耀沒回頭,跟著關澤跳上了車。

  關澤發動車子往前慢慢開出去,兩輛車分開的時候,獵豹的前保險槓掉在了地上,林耀雖然沒看到大切的後保險槓掉下來,但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

  車開出這條小街轉上沒什麼人的大街了,林耀才長長舒出一口氣,看著關澤:「怎麼回事?」

  「那人我認識。」關澤笑了笑。

  「有過節?」林耀腦子挺亂的,想問的問題一大堆,只是不知道從哪兒先開始。

  「嗯,」關澤輕輕歎了口氣,「讓寧娟從三樓跳下去的就是他。」

  「我……」林耀愣了,那人就是當年逼著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從三樓跳下去的混蛋?他頓時覺得剛才那半塊磚應該呼那人臉上,「操!」

  「那人挺怕你的啊我感覺,」林耀沉默了一會,扭頭盯著關澤看,「當初他能那麼整你,肯定那會不把你放在眼裡,你把他怎麼著了?」

  「這個不說了,我怕嚇著你,」關澤伸手在他頭髮上抓了抓,「剛你那一下挺猛的啊,沒看出來,惹急了估計不好對付。」

  「所以別惹毛我,」林耀揉揉鼻子,突然想起了關澤的那把大砍,一下提高了聲音,「算了你丫別裝了,車上放著大砍出門的人!」

  「習慣了,要不不踏實。」關澤樂了。

  「上班也帶著嗎?」林耀斜眼瞅他。

  「嗯,一直在車上,家裡也有,還有槍……」

  「我靠關澤你丫就是個黑社會吧!」林耀蹦了一下,拉松安全帶整個人都轉過身來了瞪著關澤。

  「打BB彈的槍,」關澤笑著看了看他,「你緊張什麼,戶外俱樂部玩野戰的時候用的。」

  「一樣是管制的好麼,」林耀皺了皺眉,「你跟我說說你把那個禿子……他好像不禿啊有頭髮是假髮麼,可是假髮你拽也沒拽下來啊那是植發了嗎哎喲這效果還不錯啊……你到底把他怎麼著了?」

  「……我用磚頭砸了他一下。」關澤聽林耀唸唸叨叨跟著他差點走神了。

  「磚頭?跟我學的,不錯,」林耀嘖了一聲,「砸一磚頭他就老實了?不能吧。」

  「然後把他弄到個破房子裡用鐵鏈拴水管上了。」關澤把車停到了路邊,這些回憶對他自己來說都已經有些不可思議,他還記得禿子醒過來的時候瘋狂掙扎拽得水管匡匡響的聲音。

  「揍了他一頓?尿了泡尿到他臉上?」林耀想不出有什麼能讓禿子這麼怕關澤。

  「我放了火,」關澤閉上眼靠到椅背上,「然後走了。」

  林耀愣住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把人砸暈了拴在屋裡然後放了火?

  「你不怕他被燒死啊?」林耀很艱難地問了一句,想起了禿子臉上脖子上猙獰的傷疤,「他跑出來了?」

  「水管銹了,被他拉斷了,」關澤慢慢吐出一口氣,「我當時就是想燒死他,沒想別的。」

  「你……」林耀也靠回了椅背上,看著窗外的雪地,他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關澤竟然幹過這樣的事,打算燒死一個人,「關總監你今天還能活生生坐在我旁邊說這些真神奇。」

  「知道為什麼我對寧叔很感激麼,」關澤還是閉著眼,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這事之後,他跟我說,禿子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寧娟的腿就白斷了。」

  「這話沒錯,」林耀反手握住關澤的手,感覺得到關澤的手很暖,「然後呢?」

  「寧娟出院以後,寧叔帶著我們走了,去了市裡開店,讓我去唸書,」關澤發動了車子,「我很慶幸能碰上寧叔,我現在的生活和我碰到的人……」

  關澤捏了捏林耀的下巴:「都讓我覺得慶幸。」

  關澤沒帶林耀在旅店那條小街上吃飯,他把車開上了鎮上的另一條路,這鎮子實在很小,林耀看了看,從鎮子中間的那個平時應該是菜市場兼小廣場的地方向四周東南西北,一共四條大街,街上有些小胡同和小街,要想把鎮子逛個遍估計都用不了一小時。

  「咱去哪兒吃?」林耀看著窗外。

  「去個小火鍋店,馬上到了,」關澤看著窗外,像是在找,「我很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老闆是個老太太,人特別好,經常留點兒乾淨飯菜給我。」

  林耀其實本來想問,為什麼不先去關澤曾經住過的地方看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沒再開口。對於關澤來說,這是給過他溫暖和幫助的人,相比對他不管不顧甚至討厭的家人,他自然會先來這裡。

  「就這兒,」關澤指了指前面,把車停在了路邊,「十元管飽。」

  「好低的消費。」林耀跳下車,看到了那家小店,沒什麼生意,門臉兒上連個招牌都沒有,就旁邊掛著紙箱拆出來的紙皮,寫著——十元管飽。

  「可能不怎麼好吃,」關澤鎖了車,過來摟住林耀的肩,「你忍忍,當是陪我了。」

  「不可能不好吃,我媽的菜我有時候都能吃出好來……」林耀嘿嘿樂了兩聲。

  林耀跟著關澤掀了大厚棉簾子進了店,店裡沒生意,只有一個老頭兒迎了上來:「冷吧,來坐,吃點兒什麼?」

  兩個衣著完全跟鎮上不同的人走進這樣的店裡估計讓老頭挺吃驚,問完話就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們。

  「就手的菜隨便弄倆吧,」關澤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單,「就您一個人?」

  「沒沒,廚師在呢,我兒子在,」老頭兒大概以為關澤對店裡的菜有疑問,有些著急地解釋,「放心,菜也都是新鮮的。」

  「隨便弄,沒事兒,」關澤笑笑,「曹奶奶沒在嗎?」

  「你是……」老頭兒愣了愣,看著關澤有些吃驚。

  「您可能不記得我了,以前我總上你們家後廚找曹奶奶要吃的,」關澤往老頭兒面前湊了湊,「我是關澤。」

  老頭兒盯著他看了半天,眼睛都圓了,好半天才驚訝地說:「真是你啊,變多了,不像小時候那樣跟猴兒似的了,又髒又黑啊……」

  林耀聽了有點兒想笑,趕緊拿起杯子來倒了點兒熱茶喝,關黑猴兒……

  「肯定得變啊,都十幾年了,」關澤拉著老頭在旁邊坐下了,「您眼神兒真好,還能記得我。」

  「是記得呢,大冷兒天都沒棉衣穿,你現在好過了吧,看這打扮,多精神!」老頭兒笑得挺開心,笑了一會又歎了口氣,「你曹奶奶要看到你,一準兒得誇。」

  關澤愣了愣,聲音低了下去:「曹奶奶她……」

  「沒啦,前年沒的,年紀大了,摔一跤就起不來了,」老頭兒拍拍他的肩,「好孩子,還記著回來看看呢,我去後面給你弄菜,你坐著。」

  老頭兒給他倆弄的菜挺簡單的,就是家常小炒,不過給的量大得驚人,林耀一邊聽著老頭兒跟關澤聊天兒,一邊埋頭吃,這是老人家的心意,他覺得他倆不能剩下菜。

  關澤沒吃多少,光顧著說話了,而且估計那個曹奶奶去世的消息影響了他的心情,吃得比平時要少很多,林耀憋著勁兒把幾大盤菜都掃進了肚子裡,最後感覺自己一彎腰就會有慘劇發生。

  「吃飽了?」關澤看了看林耀,又指了指桌上剩得不多的雞湯,「再喝點兒湯吧。」

  「撐了都。」林耀捧著肚子,坐得筆直。

  「湯也不佔地兒,溜縫兒。」關澤沒太注意林耀到底吃了多少,只覺得自己大致八分飽。

  「別了,我剛已經用麵條溜縫兒了這會腰都彎不了,你問問大爺我是不是吃挺多的。」林耀慢慢站了起來,想著要不要蹦兩下把食兒往下騰騰。

  這頓飯連吃帶聊的兩個多小時,吃完出門的時候都十點了,老頭兒死活不收錢,老頭兒的兒子也出來了,說是關澤還能想著回來看看就已經很夠意思了不能收錢。

  老頭兒的兒子是個大胖子,跟關澤推來扯去打架似的,不知道的以為他倆打得正歡呢,關澤只能放棄。

  最後倆人回到了車上,車開了一段之後林耀開始樂,捂著肚子笑得嘿嘿的:「關澤,你小時候什麼樣兒啊,好看麼?」

  「你想說什麼,」關澤樂了,「我小時候可好看了。」

  「關黑猴兒,」林耀笑著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那會兒營養不良吧?」

  「估計是,那會兒我每天都餓得倆眼睛綠光嗖嗖的。」關澤想了想,飢餓的確是他那幾年每天最大的折磨。

  「你真吃不少苦,」林耀笑完了之後靠在椅子上感歎了一句,「我小時候我家也苦過,不過那時我太小,家裡又吃的用的都緊著我,所以我感覺不大。」

  「所以說有家比什麼都強。」

  關澤沒把車開回旅店,而是往鎮子外面開了出去,一出鎮子就全是被雪覆蓋了的土路,除去被車燈照亮的路,沒有別的光線。

  雪已經停了,四周變得格外安靜,只能聽到車子發動機的聲音。

  林耀覺得現在的氣氛很奇妙,就好像世界就只剩了他和關澤兩個人,靜謐的黑暗中沒有人打擾,滿心踏實,就這麼開著這輛屁股上的保險槓脫了一半的車一直往前。

  「去哪兒?」林耀看了看時間。

  「爬山,」關澤衝前面抬了抬下巴,「我們上山去看月下雪景。」

  林耀跟著往前瞅了瞅,前面影影綽綽的能看到些黑影,但分不清是樹還是山。

  一直到半小時之後關澤停下車關了車燈,林耀才看清了,他們眼前是一座小山,不高,但連綿了幾座,看上去還挺有氣勢。

  「這會兒上去能看到雪景嗎?」林耀在雪地上跳了跳,腳下的雪被踩得卡嚓響。

  「雪停了就能看到了。」關澤抬頭看了看天,已經不下雪了。

  「啊,」林耀也抬頭,「出月亮了。」

  關澤樂了,沒說話。

  「出月亮了……聽著有點兒彆扭啊……」

  「月亮出來了。」關澤說。

  「嗯,」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又蹦了兩下,「爬山頂去麼?要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看你了。」關澤繞到車後面打開了車後備箱拿出個很大的登山包背上了。

  「我體力沒問題,」林耀拍了拍他的包,「這什麼?行李不都擱房間裡了嗎?」

  「槍。」關澤把車鎖好,往前面進山的小路走了過去。

  「打獵麼?冬天還能打著東西麼?」林耀跑了幾步跟上他,有點兒興奮,忘了自己之前還說這是管制的東西,「能打著什麼?熊?狼?豹子?還是山雞?」

  關澤歎了口氣,回手勾著他脖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一口:「閉嘴。」

  林耀很少爬山,就算平時爬山,也是順著修好的台階跟爬樓似地往上走,這種只是順著山體挖出來一個個不平整的土坑的山路他還是第一次走。

  加上下了雪,地上有點兒滑,他走得挺狼狽,不過對消食兒相當有幫助,沒多久他就覺得之前撐得快要頂出來的感覺消失了,身上也開始發熱。

  爬了一個小時,關澤停了下來,摸了摸他腦門:「體力還不錯啊,要歇會兒麼?」

  林耀本來想說歇會兒,但從這裡看下去,已經能看到在被密集的樹林擋住的山下的雪景,在月光下安靜得出奇的雪白的世界讓他很激動,他想快點到山頂,在沒有遮擋的情況下看看這種從來沒見過的景色。

  「行,」關澤繼續往上,「別脫衣服,著涼。」

  「嗯。」林耀緊跟在他身後。

  四十分鐘之後,他們終於爬到了山頂。林耀腿有點兒酸,褲子也有點兒濕,腳下沒深沒淺的,他一路在後邊兒默默地給關澤跪安了七八次,褲子都弄濕了。

  「從這邊兒看,」關澤指了指山的另一面,「這邊很開闊。」

  林耀走到他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山下看過去,這一面沒有建築,看上去應該全是被雪蓋住了的農田,平整而開闊。

  除了靜靜灑下的月光,山下沒有別的光亮,地上的雪安靜地反射著月光,閃爍出星星點點的光芒,跟天空中的星光相互映襯著。

  「好漂亮。」林耀輕輕說了一句,有些激動。

  「幾點了?」關澤在他身邊問。

  林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幾分鐘12點,怎麼了?」

  「給你來點兒驚喜。」關澤把背上的包放到了腳邊,蹲下在包裡翻了個東西出來架在了地上。

  「什麼玩意兒?」林耀藉著月光看著這東西,是個圓筒,下面還有個固定的支架,看上去像個小型的炮筒。

  「到12點告訴我。」關澤沒回答他,只是把那個圓筒在雪地上固定好了。

  「嗯。」林耀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他不知道關澤要幹什麼,但還是很期待。

  三分鐘之後,手機上顯示122700分,林耀說了一句:「到了。」

  「林耀,生日快樂。」關澤走到他面前在他腦門上吻了一下。

  林耀心裡一陣激動,正要摟著關澤狂吻一通的時候,突然聽到那個圓筒發出了「嘶嘶」的聲音,接著他看到了細小的火星。

  沒等他反應過來,圓筒發出了一聲巨響。

  這聲音劃破了四周安靜的黑夜,震得林耀覺得腳下的山都哆嗦了。

  45

  45、第四十五章嗷嗷——嗚—— ...

  

  

  林耀都已經湊到了關澤嘴邊,被這響徹夜空的如同炮兵演習一樣的聲音震得人都哆嗦了一下,嚇得差點一口啃上去。

  震響過後,在他耳朵裡的轟鳴聲還在呼嘯咆哮著的時候,夜空突然被點亮了。

  林耀扭頭看向空中,一朵巨大的銀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綻開,劃出的一道道銀色軌跡。

  讓他吃驚的不是這朵銀色焰火停留的時間,也不是它很大,當然也不是這麼一個炮筒就打出了這麼一朵焰火就沒了聲息……

  而是焰火亮夜空之後,他看到了下面還有一條長長的閃著粼粼銀光的條幅在風中飛舞著慢慢向山下飄去,上面用螢光色寫著六個大字。

  林耀生日快樂。

  林耀瞪著這一切半天都沒動,也沒有說話,他無法形容這一刻自己裡的感受。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有一個他喜歡的用這樣的方式向他說生日快樂。

  山頂上這個瞬間,這朵巨大的銀花和這六個閃著銀光的字像是被烙在了他心裡,別說一輩子,估計他轉生穿越再來個幾輩子都不會忘記。

  「別哭,」關澤把他往懷裡摟了摟,貼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哭我就把你扔下去。」

  「沒哭……」林耀覺得自己是因為過度震驚而忘了打開淚腺開關,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居然真的沒有哭。

  雖然沒有哭,但思維還是脫軌了,跟著那條閃著光的條幅不知道飄哪去了。

  很長時間過後,條幅已經落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夜空中又恢復一之前的平靜,林耀這時才終於回過神來,仰起頭對著月亮用盡全身的力量喊了一聲:「啊——」

  他的聲音在風裡傳出去很遠,只可惜四周都是平地,沒有山谷回音特效。

  喊完之後還覺得不過癮,他繼續仰著臉對著月亮:「嗷嗷——嗚——」

  「叫完了?」關澤一直在旁邊很有耐心地看著他一會兒啊一會嗷的。

  「媳婦兒,我發現了,」林耀背對著關澤靠到他身上,胳膊往後勾著他的脖子,「你跟我媽肯定有共同語言……」

  「為什麼?」關澤扳著他的肩把他轉過來面對著自己,在他唇上輕輕蹭著。

  「你說你弄這麼一出,」林耀閉上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關澤的唇,「這得看多少年偶像劇才能修出這等玩浪漫的功力啊。」

  「還成,本來就想呲兩管兒煙花就完事兒的,結果我一個朋友說能定制夾心焰火,我就弄了。」關澤笑笑,胳膊緊了緊,低頭壓住了林耀的唇。

  林耀搶在關澤之前,用舌尖探入了他齒間,有些急切地在關澤嘴裡糾纏,關澤很順從地沒有主動進攻,只是含著林耀的舌尖吮吸輕噬。

  正當他輕輕佻逗著林耀,手在林耀背上隔著衣服揉搓著的時候,林耀突然猛地推開了他,彎腰衝著雪地打了個噴嚏。

  「真能煞風景。」關澤很無奈地笑了笑。

  「哎,不會雪……」林耀話說了一半,對著地又是一個噴嚏,「崩吧?我操……」

  連打了四個噴嚏之後,林耀眼淚都出來了,擺個馬步手撐著膝蓋對著地,等著第五個噴嚏大駕光臨。

  「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剛放一炮都沒崩呢,你這兒吱吱打幾個噴嚏就想製造雪崩?」關澤從包裡拿了包紙巾遞給他,「下山吧,現在風大,你別感冒了。」

  「你才吱吱打噴嚏,」林耀抽了張紙巾捂著嘴很不滿地掃了關澤一眼,「我好多年不感冒了,這是興奮的。」

  「興奮就打噴嚏?」關澤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裝回包裡,「那咱倆做的時候你別太興奮,一邊兒做一邊兒打噴嚏肯定能把我折騰軟了。」

  「滾,」林耀啞著嗓子罵了一句,把外套拉鏈拉嚴實了,「今兒你讓我很開心,不跟你計較。」

  「下山的時候你慢點,不趕時間。」關澤背上包拍了拍他的屁股,走到了他前面。

  「什麼意思?」林耀愣了愣。

  「上山的時候盡在後頭摔了,我都聽著呢,」關澤回過頭笑了笑,「趕著壓點兒上來,我就沒管。」

  「那你繼續別管,我就是滑的,鞋不合適,」林耀有點兒沒面子,合著自己在後頭又是撲又是跪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沒爬過下雪的山,沒摔一跤直接滑回山下就不錯了。」

  下山比上山難度更大,但林耀沒再摔,一是適應了,二是關澤的速度放慢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下山的時候再滑倒,沒準兒能直接一腳把關澤踹下山,他不想造成這種局面。

  下到一半的時候林耀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事,他在關澤後腰上戳了戳:「我說,咱是不是得去那邊把生日快樂那個條幅撿回來啊?」

  「幹嘛?你要收藏?」關澤問。

  「不收藏,我意思是,那上面還寫著我名字呢,就那麼飄下去讓人撿走?」

  「誰知道林耀是誰啊?你真操心。」

  「那也不好吧,合著寫的不是你名字,你說,要讓人撿回去,人拿著有我名字的布,擦擦桌子擦擦灶台的,要不就放門口墊個鞋蹭個泥什麼的,多鬱悶。」

  「這你放心,那布很薄,當窗簾正好,」關澤笑著回過頭,「剪成兩條,左邊林耀生,右邊日快樂。」

  「行,你丫等著,你生日的時候我肯定直接給你裁兩塊兒送你家去。」林耀銼了銼牙。

  話又說回來,關澤的生日真不好過,現在自己的生日關澤弄了這麼一套,到時自己該怎麼折騰才能超越他?

  開車回到旅店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三點了,前台的小姑娘正趴桌上睡得香。

  關澤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小姑娘抬起頭,看到是他的時候趕緊站了起來:「有你的東西。」

  小姑娘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很厚的牛皮紙信封遞給關澤,關澤接過也沒看,直接轉身上樓了。

  進了屋他把信封遞給林耀:「給,壓壓驚。」

  「啊?」林耀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就愣了,裡面厚厚兩摞鈔票,「我靠他還真給啊!」

  「當然真給,禿哥答應了的事肯定會做,這點兒氣性還是有的,」關澤脫了外套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快收拾收拾睡覺,明天帶你鎮上轉轉,看看我的成長足跡。」

  林耀想說不要這錢,但琢磨一下又覺得拒絕也是白拒絕,關澤不可能把錢收回去,再說這會兒拒絕也太矯情了,就當明年給關澤過生日的經費吧,他把錢塞進了包裡。

  「我想明白了一個事兒。」林耀洗漱完從浴室出來,鑽進了關澤的被子裡摟著他。

  「什麼事兒?」

  「這個禿子,他怕你不是因為你有多狠,」林耀在關澤肚皮上一下下摸著,「是因為你不怕死,好漢怕賴漢,賴漢怕死漢……」

  「嗯,我這種死漢,」關澤說完就樂了,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了,歎了口氣,「以前真是不怕死,活著和死了對我來說都沒什麼特別的意見,不過後來就怕了,我現在就特別怕死。」

  「快得了吧,怕死你今天沖那麼猛,我差點兒以為你揮著大砍準備一刀取了禿子的狗頭。」林耀嘖了一聲。

  「說到這個以為……」關澤把林耀推成平躺著,翻身摟住他,一條腿搭在他肚子上,「你今兒砸磚頭的時候,我真以為你會砸到我,我都想著要不要躲一下了,要不人還沒跟我動手呢,我先被自己人開了瓢,上哪兒說理去。」

  「休得胡言亂語!」林耀在他腿上掐了一把,「我從小跟著我哥拿石子兒砸玻璃,也算是練過的。」

  「你哥帶著你沒幹一件好事兒……」關澤摸摸林耀胸口,他挺喜歡跟林耀這麼躺著瞎聊,林耀長得不可樂,算是很乾淨清爽的帥哥,但他閉著眼邊樂邊說話的樣子卻總讓關澤想跟著笑。

  「真是,他帶我進學校去砸玻璃說你砸了這周你大掃除就不用擦玻璃了,我就跟傻子似地砸了,砸完就跑結果大掃除那天玻璃全部重新裝好了而且我的工作是掃地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關澤笑得不行,摟了摟林耀:「快別說了,再說下去沒法睡了。」

  林耀請了三天假,差一點兒能接上元旦的假,但他一個公司新人,請假不敢請得這麼囂張,而且元旦他必須得回家,他們家每隻要是有假放的節日,必須全家人在一塊兒聚著,連五一勞動節都不例外。

  所以林耀跟關澤在鎮子上瞎轉的時間只有一天,儘管是這樣,他還是覺得從未有過的舒坦,這是關澤的家鄉,雖然這裡有關澤很多不愉快的記憶,但卻是他真真實實地生活過的地方。

  關澤帶著他去以前的老屋看了看,老屋在一條破舊的胡同裡,已經沒人住了,估計這麼多年也沒有人管,破敗得很厲害,屋裡屋外雜草叢生,屋子看上去脆弱得來陣風就能吹散了。

  「我基本沒怎麼在這兒呆過,我媽要是在家,會讓我出去,不讓我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呆著,」關澤指了指胡同最裡頭,「我爺爺家在裡邊兒,我一般先上他那兒看看能不能混口熱飯吃,然後出去在街上轉悠,晚上不是太冷我也不會回來過夜,隨便找個地兒窩著就睡了。」

  林耀隱約看到爺爺那邊現在是有人住著的,但關澤沒有帶他過去,只是領著他按自己以前經常轉悠的路線走,小吃店,別人家的後院,小胡同,沒人了的空屋……

  關澤邊走邊給他說著以前的事,怎麼偷吃的,怎麼去店裡討吃的,被追打,或者是打別人,他的語氣一直很平靜,林耀卻聽得很難受,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能一直沉默著。

  「這兒,」關澤停下了腳步,「指了指路邊一個賣水果的小店,「以前是寧叔家的店,賣電器的。」

  林耀看著這個已經被重新裝修過看不出過去痕跡的小店,這就是關澤人生的轉折點。

  「那天寧叔和寧娟在店裡弄吃的,」關澤回憶了一下,「那天很冷,我沒想好去哪兒過夜,就蹲店門口的路邊呆著,寧叔出來,問我吃了沒有冷不冷。」

  關澤在路邊蹲下了:「我跟他進去了,我當時沒多想,就想著太冷了,他屋裡暖和,後來他問我願不願意在他店裡幹活,他管吃住,還給錢。」

  「他人真好。」林耀蹲到他身邊。

  「寧娟有個哥哥,寧叔離婚的時候被媽媽帶走了,出了國就再也沒見過,」關澤笑笑,「所以他對我就跟對兒子一樣。」

  「啊……」林耀回過頭看了一眼小店。

  「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關澤蹲了一會兒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這些都是我沒跟人說過的事,每次回憶都跟扒皮一樣。」

  「嗯,我以後不扒你皮,」林耀也顧不上大白天的四周還有人,站起來狠狠地摟住了關澤,「老公以後會對你好的。」

  「……謝謝老公。」關澤忍著笑也摟了摟他。

  「真乖。」

  這次假期之後,林耀覺得自己對關澤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個表面上成熟冷靜的總監,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曾經是一隻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沒有容身之所的黑猴兒,千辛萬苦地長大之後,碰到了自己,這是一件多麼讓人振奮的事!

  讓我來給你快樂和幸福吧!林耀對著公司洗手間裡還掛著聖誕老人的鏡子咧嘴笑了一會兒,感覺很有成就感。

  「檢查牙縫呢麼,目測沒有蔥花,」江一飛從外面走進來,正好瞅見他沖鏡子呲牙,「你說你傻不傻啊,請假也不知道多請兩天,接上元旦多舒服,還傻了巴嘰回來上兩天班。」

  「得了吧,我都沒干滿一年,還請個跟年假差不多的假,陳總不得抽我,」林耀收起笑容,美滋滋地往洗手間外邊兒,「您慢尿。」

  「謝謝,跟我不用客氣。」江一飛站小便池前邊兒應了一聲。

  林耀中午休息的時候查了會兒資料,關澤經常眼睛會短暫地看不到,他想查查看有什麼病會造成這種情況,查出來的結果讓他眉毛都擰到了一塊兒。

  他拿起內線電話撥了關澤辦公室的電話,趴在桌上壓低聲音:「我說,放假這幾天就去醫院看看行麼?」

  「好。」關澤回得得很乾脆。

  「我覺得你身體挺好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查清楚了也好有個數,」林耀怕讓人聽到,趴桌上牙都快啃到桌面兒了,「別跟小孩兒似的。」

  「嗯,放假就去。」

  「那行我掛了,晚上我要陪我媽去搶購打折商品,十點以後給你打電話。」

  「給我搶個保溫杯,我那個壞了。」

  「行。」

  關澤掛上電話,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呆,又從抽屜裡拿出了那份快遞,看了看上面的內容。

  他打算年後去做個詳細的檢查,本來年前去也成,但他現在的確很怕死,連帶著也很怕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病,他無論是什麼病,他都想先安心把年過完了,還答應了林耀去逛廟會呢。

  正對著快遞琢磨著,辦公室裡的電話又響了,接起來聽到是前台小姑娘的聲音:「關總,有位林先生找您,您現在有時間嗎?」

  「林先生?」關澤愣了愣,很快地在腦子裡搜索了一遍客戶的姓名,「請他進來吧。」

  「好的。」

  兩分鐘之後,他從百頁窗的縫隙裡看到市場部的秘書領著一個男人往他辦公室走了過來。

  46

  46、第四十六章關澤的軟肋 ...

  

  

  秘書敲了敲門,關澤坐在椅子上應了一聲:「進。」

  門被推開了,秘書進了辦公室:「關總,這位林先生找您。」

  關澤看了看站在秘書身後的男人,站起來笑了笑。

  「林宗。」男人走到他桌前,伸出了手。

  「關澤,」關澤伸手跟他握了握,「坐。」

  「林先生喝茶還是咖啡?」秘書在門邊問。

  林宗掃了一眼關澤桌上:「茶,謝謝。」

  秘書正要出去的時候關澤叫住了她,指了指自己的櫃子:「那個茶。」

  「好的。」秘書打開櫃子拿了裡面的茶葉出去了,公司茶水間裡放的都是很普通的茶葉,有重要客戶來的時候,關澤都會讓她用自己的茶葉。

  秘書泡好茶端進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隔著桌子靜靜地坐著,氣氛讓小姑娘有些緊張,把茶放在林宗面前,說了一句您請喝茶就緊緊忙忙地退了出去。

  林宗拿起茶喝了一口:「好茶,可惜水溫高了。」

  關澤笑了笑,林宗跟林耀長得很像,兩人的五觀應該都是像媽媽的多,只是林宗身上有著林耀完全沒有的成熟老練和壓迫感。

  這種氣質像林耀這種被呵護著長大的小孩兒身上不會有,估計一輩子他也不可能像林宗這樣讓關澤感受到室內的低氣壓。

  老狐狸生的小狐狸?

  「要不我重泡一次。」關澤笑著準備站起來。

  「別,」林宗擺了擺手,把茶杯放回桌上,「不是來喝茶的。」

  關澤靠回椅子裡,林宗當然不是來喝茶的,他沒再說話,等著林宗開口,林宗是為什麼來的,他很清楚,但林宗的目的是什麼,他不確定,只能說林宗肯定不只是來見個面而已。

  「不好意思我調查了一下你,」林宗從外套內袋裡掏出一張疊得很整齊的紙扔到了桌上,「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

  關澤拿過紙,打開看了看,上面的信息詳細得讓他挑了挑眉,林宗用了多長時間調查這些?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林耀跟你在這方面真是一點都不像啊。」關澤放下紙,看著林宗。

  「所以你才會對他有興趣。」林宗笑了,眼神裡卻並沒有笑意。

  「不全是這個原因。」關澤盯著林宗,林宗的態度讓他突然反應過來,林耀之前所說的擔心林宗會發現根本就已經遲了,林宗應該是早就知道。

  「沒出錯的話,你之前交的都是女朋友,沒有任何跡象說明你對男人有興趣,」林宗手撐著額角,跟他對視著,「為什麼?」

  「這種事說不清,沒有為什麼,」關澤很平靜,語速始終沒有變化,「一直交女朋友也不表示你不會有一天突然對一個男人有感覺。」

  「關澤,」林宗坐正了身體,語氣有了些變化,「我弟很單純,也很幼稚,他對感情沒有清晰的概念,想要什麼就要了,後果不是他會首先考慮的。」

  「這我知道。」關澤笑笑,林耀一開始就說過,他只想談一次有回應的戀愛,別的事他暫時顧不上。

  「那你也應該知道,他根本不敢跟家裡說。」林宗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是。」

  「這就是我今天來的原因,你想幹什麼?」

  林宗的問題讓關澤有些意外,想幹什麼?說實話,他沒想過。

  「林耀想吃糖,我願意給他,就給了,就這麼簡單。」關澤回答。

  「糖沒了呢?」林宗站了起來,手撐著桌子看著他,「他不敢跟家裡說,你打算怎麼陪他玩?」

  「糖不會沒有,只要他要,我就會給,」關澤皺了皺眉,林宗咄咄逼人的話讓他有些不舒服,「他不要了,我也不會拿糖一直砸他。」

  「看來是認真的。」林宗也皺了皺眉。

  「我沒玩過。」

  「那我挑明了說,」林宗坐回椅子裡,「我不會讓林耀有跟家裡開口的機會,他陷進去了也沒用,所以如果你是認真的,麻煩認真地考慮一下讓他越陷越深的後果。」

  關澤沒有說話,他本來想跟林宗好好談談,林耀雖然很怕林宗,但能看得出他們兄弟倆感情很好,他覺得如果有一個人能支持林耀,也會是林宗。

  而林宗強硬的態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如果不喜歡女人,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關澤在桌上輕輕彈了彈手指,「我也挑明了說,我不會強迫林耀跟家裡說,但只要他說了,我肯定不會退出。」

  林宗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最後歎了口氣:「你知道麼,我們家以前很苦,我爸在外面包工程,一開始被人騙得房子都賣了,好幾年沒回過家。」

  關澤沒出聲,靜靜地聽著,雖然他不知道林宗為什麼會突然說這個,但卻願意聽一聽,林耀那時還小,對這段日子的記憶很模糊。

  「我媽一個人帶著我們倆,要賺錢養活我們,要應付每天來要債的人,我都記不清我媽那個小雜貨店被砸了多少次,」林宗拿過杯子在手上一下下晃著,「林耀沒感覺,但我媽吃了多少苦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媽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兄弟倆,她早活不下去了。」

  關澤還是沉默著,不過林宗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已經開始有些明白。

  「林耀的事,最先知道的不是我,」林宗笑了笑,「是我媽。」

  關澤有些吃驚,林耀的媽媽?那個總是笑呵呵天真得像林耀一樣的媽媽?

  「這真是我沒想到的。」關澤說了一句。

  「我媽接受不了,她是個傳統的女人,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她的最大心願就是我倆能結婚生子,一大家子在一起,」林宗終於說到了重點,「所以她一直裝著不知道,因為她害怕一旦把這件事挑破了,會無法挽回,她天真地等著有一天林耀長大了會喜歡姑娘。」

  「我明白你的意思。」關澤捏了捏手指,林宗的這個理由比他強硬地要求自己不要再讓林耀繼續陷下去要強大得多。

  一個全心全意為了兒子付出的媽媽,想要的回報只是兒子能正常地結婚生子。

  「我不會讓我媽受到任何傷害,哪怕這人是我弟,」林宗撣了撣褲子,再次站了起來撐住了桌子,慢慢逼到關澤眼前,「關澤,不要讓我們家再經歷什麼痛苦,林耀太幼稚,一旦從小呵護著他的家變成一團槽,他根本應付不了。」

  關澤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靠在椅子裡。

  林宗調查過他,知道他的過去,也能準確地找到他最脆弱的要害。

  他一直羨慕林耀有那樣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做飯手藝很差卻全心愛著他的媽媽,一家人從未被改變過的溫柔的氣氛,這一切都是他渴望擁有卻始終沒能擁有的。

  林宗準確地一拳打在了他最不能觸碰的軟肋上,讓他一瞬間思緒亂成了一團。

  林耀的媽媽每一次見到他時的笑容和親切背後都深深地壓著一份痛苦,這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也是他最無法接受的。

  「我來找你,我媽不知道,」林宗把桌上那張紙放進了旁邊的碎紙機,看著一條條紙屑滑落到垃圾桶裡,「她知道了不會讓我來,不過還好我來了。」

  林宗回過頭看著關澤:「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是認真的。」

  「怕我放不了手麼?」關澤沒看他,目光落在對面的百葉窗上。

  「是的,不過,」林宗把外套拉鏈拉好,「你比我想像的要冷靜得多,你會處理好的。」

  林宗什麼時候離開的辦公室,關澤都沒注意到,直到秘書敲了敲門他的門進來把一份傳真放到他桌上,他才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頭開始有些疼,太陽穴一下下跳動著紮著疼。

  拿過傳真胡亂掃了幾眼就放下了,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看明白上面的內容。

  手機震了一下,林耀的短信。

  就三個字,茶水間。

  關澤把手機放回兜裡,站了起來,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邊垃圾桶裡的紙屑,心裡輕輕抽了一下,視線有些模糊。

  他趕緊停了腳步,手扶住了桌沿。

  眼前的黑暗散去之後,他才拿過自己的杯子慢慢走出辦公室。

  林耀正端著咖啡在茶水間裡折騰,擺個馬步蹲下去站起來再蹲下去再站起來。

  「不做操了。」關澤走進去說了一句。

  「一會兒做,先活動一下我的麻木的屁股和腿,」林耀往茶水間門外掃了一眼,看到沒人,湊過來往他身上撞了一下,「晚上去幫你搶保溫杯,得先熱熱身。」

  「要藍色的。」關澤笑笑,看著林耀笑容他突然覺得心裡很難受,趕緊轉身拿了包咖啡。

  「元旦的假你怎麼過?一號那天我們家得全家出動,不得請假,咱們二號去玩吧,唱歌什麼的,」林耀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我好久沒請客了,得請連軍他們出來喝一頓,你一塊兒去行麼?」

  「行。」關澤撕開咖啡袋子。

  「幹嘛呢你,」林耀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今兒太累了?」

  「嗯?」關澤看了他一眼,然後才發現自己把咖啡沫都倒進了垃圾桶裡,正把咖啡袋子往杯子裡擱。

  「喝咖啡袋子容易腦殘,」林耀嘖了一聲,又拿了一袋咖啡遞給他,「咱還是隨大溜喝咖啡吧。」

  「好。」關澤點點頭。

  下午下班的時候林耀沒在電梯裡碰見關澤,到停車場上車之後他給關澤打了個電話,關澤說加班晚走,他聽出了關澤語氣裡的疲憊。

  「累了就拖幾天得了,您好歹一個總監對不對,又不跟我們這些小嘍囉似的,」林耀發動車子,「晚上我給你再搶點兒好吃的,等我電話哈媳婦兒。」

  「嗯,」關澤應了一聲,「林耀……」

  「啊?」

  「我過幾天就去醫院。」

  「這意思是害怕要我陪你去麼。」林耀嘿嘿樂了。

  「就是告訴你。」

  「真乖,早檢查早了事兒。」

  關澤情緒不怎麼高,雖說只是語氣裡有些疲憊,但林耀還是感覺到了跟平時不太一樣,關澤是個工作狂,就算是工作累了,也不會是這樣的狀態。

  林耀一邊開車一邊琢磨,最後得出結論,估計還是怕去醫院。

  其實雖然他自己也一直催著關澤去看看,但心裡也挺沒底,他也害怕關澤查出什麼嚴重的毛病來,但總這麼吊著也不是個事兒。

  只是他覺得關澤身體很好,沒有那些嚴重毛病的先期症狀,所以一直往好的方面去想。

  回到家的時候老媽已經做好了飯,林宗也在家,正挽著袖子幫老媽擺碗筷。

  「你怎麼回來了?」林耀現在一看見林宗就心裡打鼓。

  「這麼不願意看見我麼,那您受累忍忍吧,」林宗往杯子裡倒老媽的特製飲品,「這幾天我都在家呆著,天冷了度假村那邊生意淡。」

  「正好吃完都陪我去搶貨,一個推車一個去搶,」老媽笑瞇瞇地從廚房裡出來,「兒子多就是好。」

  「我推車,」林耀洗了手出來坐到桌邊,先把職位給搶了,「我哥去搶貨。」

  「隨便,也不指望你,去年你不是在大媽們的包圍圈外邊兒轉了四圈沒也沒擠進去麼,」林宗笑笑,「指望你什麼也甭想搶到。」

  「就是就是,」老媽在一邊附合,「不過你倆都不如你爸,你爸以前有時間的時候陪我去搶,那才叫水平,十個老太太都不是他的對手。」

  林耀樂了,老爸一提被老媽逼著去跟一幫婦女撲到打折貨櫃上扒拉東西就一肚子鬱悶,只是一直沒敢說出來打擊老媽的積極性。

  其實家裡根本不缺商場打折的那點兒錢,逢節假日必去商場搶打折貨是老媽的樂趣之一。

  不過這次林耀有目標,關澤的保溫杯,也算是沒白去擠了。

  商場裡人很多,到處都掛著元旦打折的牌子,老媽挎著小包很威風地往前衝,目標明確地直奔超市。

  超市裡堆在打折貨櫃上的東西很多,老媽一看就興奮了,拖出一個小往林耀面前一推:「你跟著,林宗上!」

  「有具體目標嗎?」林宗挽了挽袖子。

  「沒有,順著一路搶過去,」老媽指了指中間的一大溜櫃檯,「從2元一件的開始!」

  「成。」林宗直接擠進了一群老太太阿姨們中間。

  林耀趕緊跟了過去,沒多大一會,林宗就把幾個杯子和牙籤扔進了車裡,還有幾片面膜,林耀歎了口氣:「這都什麼玩意兒啊?」

  「不知道,一樣拿了幾個。」林宗拍拍他的肩,又擠進了五塊錢的那一堆裡,弄出來幾個奶瓶和三瓶醬油,順帶又拿了幾個不同樣的杯子。

  「要這個幹嘛啊?」林耀看著奶瓶有些無奈,「這是奶瓶啊,你連奶瓶都不放過啊。」

  「喲,奶瓶才五塊錢啊,好便宜,」老媽很開心,「留著吧,你到時結婚了,我送你媳婦兒幾套比基尼外加奶瓶,都用得上呢。」

  「媽……」林耀這一瞬間猛地有種想要把她媳婦兒用不上比基尼和奶瓶的事說出來的衝動。

  「嗯?」老媽看著他。

  「去十塊錢的,」林宗突然拍了一下購物車,「這時不要說廢話,專心點兒。」

  林耀推著車跟在老媽和林宗後面一路奔波,終於在399那堆東西旁邊的貨架上看見了保溫杯,他趕緊撲過去挑了個藍色的放進了車裡。

  「這個不打折啊,笨蛋,」老媽瞅了一眼標籤,又衝林宗喊,「有沒有保溫杯啊?拿一個出來。」

  「有,」林宗從人堆裡擠出來,手裡又拿了一堆東西,「就是有點兒難看。」

  林耀看著林宗手裡的那個跟手電筒似的保溫杯,臉都綠了:「不要這個,太難看了。」

  「你要保溫杯?」林宗看著他。

  「……嗯。」林耀點頭。

  「你什麼時候開始要喝熱水了?你不冬天也要喝冰奶茶的麼?」林宗接著問。

  林耀汗都快下了,他的確是從來不用這東西,他愛喝涼東西,他咬咬牙:「我現在要養生了……」

  「你……」林宗還想說什麼,被老媽打斷了。

  老媽推了林宗一把,催著他繼續去拿東西:「養生就養生吧,提高精子質量以後孩子健康,總喝涼的不好。」

  「哎——」林耀趴到車上,臉都擰了,「媽你小點兒聲……」

  在超市裡搶購了兩個多小時,老媽才算是心滿意足地去結賬了,林耀覺得自己腿都腫了,推著車老想往上爬。

  回到家他從幾大袋莫名其妙的東西裡把保溫杯翻了出來,趁著林宗陪老媽清點戰利品沒功夫理他,他抱著杯子跑回了自己房間。

  關澤的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來,林耀聽到關澤有些迷糊的聲音:「喂?」

  「睡了啊你?」林耀躺到床上,把腿架到了牆上。

  「沒,看電視呢,」關澤笑笑,「回來了?」

  「嗯,給你買了杯子了,不過我哥今兒也在家,我媽拉著他一塊兒去了,我挑杯子的時候他肯定懷疑了,我從來不用保溫杯我只好說我開始養生了。」

  「你也不用非得今天買啊,我又不著急,」關澤歎了口氣,「你還養生呢。」

  「沒想那麼多,」林耀也跟著歎口氣,「關澤,我跟你說個事兒。」

  「什麼事?」

  「我真有點受不了了。」林耀翻了個身抱著被子。

  「受不了什麼?」

  「就整天跟做賊似的,太累了,我……」

  「不要。」關澤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語氣很強硬。

  「什麼不要?」林耀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有些茫然,「為什麼不要?你是不是……」

  47

  47、第四十七章死局 ...

  

  

  「是不是什麼?」關澤問。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啊你就不要。」林耀很緊張地坐了起來。

  「不要跟家裡說。」關澤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語氣還是很堅定。

  「為什麼?」林耀有些不明白,「我就覺得吧,這樣天天藏著掖著的太難受了,你那邊不用操這個心還說算了,我總得給我媳婦兒一個交待吧。」

  「你以前不是說你還顧不上想這些嗎?」關澤喝了口茶。

  「以前是顧不上想,就想能跟你好好地談一次,想著能有個開始,不去想結局,」林耀歎了口氣,「可是現在也得想了啊,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下去吧。」

  「那我問你,你媽要不接受呢?」關澤問了一句。

  林耀皺了皺眉,沒有出聲,想了很長時間他才一下倒回枕頭上:「我不知道,我媽那個性格,會是什麼反應我真沒法猜。」

  「你爸呢,你哥呢?」關澤又問,停了一會兒才又說,「先別想這些了,你都沒想好怎麼面對這種局面呢。」

  「關澤,」林耀盯著牆上的燈,「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就這麼跟著我像胡鬧一樣。」

  「沒想過,」關澤沒再讓林耀說下去,他的語調突然有點急,「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好像想拉肚子。」

  沒等林耀出聲,關澤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林耀拿著手機愣了半天。

  拉肚子?吃麵條吃壞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敏感,關澤今天一直有些怪怪的,他說不上來哪兒怪,就覺得跟平時不一樣了,這種改變讓他很不踏實,但細想又覺得沒什麼。

  想太多了?林耀很煩躁地坐起來下了床,去浴室洗了個臉出來,在屋裡轉了幾圈,打開了房門,他打算去樓下陪老媽看會兒電視。

  關澤衝進浴室的時候差點撞上門框,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有些撐不住,胃裡由於頭痛產生的強烈嘔吐感也難以招架。

  他撲在馬桶上吐的時候覺得天眩地轉,腿都有點支撐不住,抖得厲害,他不得不用手死死撐著牆以防止自己摔倒。

  幾分鐘之後,胃裡已經吐不出東西,關澤打開了噴頭,直接靠牆站著兜頭衝著熱水。

  「我操……」他閉著眼睛輕輕說了一聲,整個腦袋都像是炸開了,疼得他忍無可忍,熱水也沒能讓這種疼痛有絲毫減輕。

  最後他關了水,濕淋淋地從浴室裡走出去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張醫生,」關澤坐到地毯上靠著牆,「私人接診嗎?」

  張興是他的同學,關係不錯,關澤之前的資料也都是他整理出來,約了去檢查也全是張興處理的。

  「怎麼了?」那邊傳來張興的聲音。

  「頭疼死了,止疼片兒完全無效,」關澤的手指在自己頭上一下下敲著,「你有什麼好方子解救一下我麼?」

  「怎麼個疼法?」

  「沒法說,就沒有不疼的地方,全面覆蓋。」

  「吐了沒?」

  「吐了,」關澤站了起來,坐著的時候覺得全身的血都湧到腦袋上了,疼得受不了,「我還從來沒這麼頭疼過。」

  「怎麼吐的?」張興又接著問。

  「大夫,我就嘔個吐,又頭疼得厲害,真沒觀察是怎麼吐的,抱著馬桶吐的。」關澤喝了口熱茶。

  「你認真點兒,」張興語氣很嚴肅,「是類似噴射那樣的感覺嗎?」

  關澤靠著桌子想了想:「是,你有什麼結論。」

  「檢查時間提前點吧,你這不是頸椎問題,是腦子,」那邊頓了頓,「你這兩天是不是太興奮了?發年終獎了嗎?」

  「我還沒為年終獎興奮成這樣過呢。」關澤笑了笑,他明白這話的意思。

  「情緒別大起大落的,控制點兒,你不是特別能寵辱不驚麼,」張興也笑了笑,「元旦放完假了過來吧,咱先仔細檢查一下。」

  「成,你先告訴我我現在這個頭疼怎麼辦?」

  「忍著吧。」

  關澤把身上的濕衣服都脫了,光著躺在床上上。家裡暖氣很足,他把空調也打開了,屋裡暖烘烘的,這種時候他需要完全放鬆。

  忍疼沒什麼,對於關澤來說,疼痛不是什麼太讓人無法忍受的東西,主要是這種頭疼和他經歷過的那些疼都不一樣,連一秒鐘間隔都沒有。

  無論他用什麼方式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疼痛上轉移開,最後他只得拉開抽屜拿出一瓶安眠藥,這是偉大的張興醫生給他的,他偶爾失眠,現在頭疼成這樣,不知道這藥能不能讓他睡過去。

  為了能保證睡著,關澤吃了比平時多三倍的量,然後躺到了床上。

  身體一躺平,血液就會往頭上湧過去,這讓因為疼痛而變得很敏感的腦袋立刻像被人用鎯頭砸了幾下似的,關澤只得又坐了起來,把被子堆到身後靠著閉上了眼。

  藥沒什麼用,關澤閉著眼忍了快一個小時,疼痛沒有減輕,睡意也完全沒有出現。

  他歎了口氣,摸過手機一下下按著,翻著林耀發過來的短信。他現在很想給林耀打個電話,逗林耀犯犯傻樂幾下他能舒服很多,但他現在估計說話都沒法集中注意力,林耀某些方面很敏感,他不想讓林耀覺察出什麼來。

  他很仔細地考慮了林宗的話,不管怎麼說,他不願意傷害林耀的家人,也不想破壞這樣一個溫暖的家,他本來打算把檢查的結果如實告訴林耀,但現在改變了主意,眼下這種局面,林耀如果知道了不怎麼好的結果,事情只會朝著不能回頭的方向發展。

  林耀和林宗一邊一個在沙發上跟老媽擠著看電視,電視內容林耀沒興趣,無非就是男女主角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你你不愛我,老媽看著挺有勁,林耀有一眼沒一眼地掃著,心裡一直不受控制地琢磨著關澤的變化。

  「今天情緒不高啊,」老媽拍拍他的臉,「怎麼了?」

  「沒,公司的活太多了,」林耀沒跟老媽對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可能有點累。」

  「那去睡覺啊,」老媽很心疼地皺著眉,「你說你非要去什麼公司上班,累成這樣,你要去你哥那兒也好啊,想去去,不想去就在家歇著,他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那有什麼意思,」林耀笑了笑,偷偷看了一眼林宗,林宗正一邊剝桔子一邊看電視,看得還挺認真,「而且我哥也沒那麼好說話。」

  「你哥啊,早晚有人收拾他,」老媽瞅了瞅林宗,「我等著看呢。」

  「要看麼?」林宗突然轉過臉看著老媽,「我過兩天帶一個回來讓你看看。」

  林耀有些吃驚,林宗前沒多久剛號稱失戀了,現在又能帶一個回來?他忍不住接了一句:「你不是失戀了嗎?」

  「還能總失麼?」林宗掃了他一眼,「這個認識很久了,媽應該知道。」

  「我知道?」老媽愣了愣,猛地一巴掌拍在林宗背上,「啊是不是葉小玲啊!眼睛很大的那個?你大學同學?上咱家來吃過飯的!」

  「嗯,」林宗點了點頭,「我媽記性不錯啊。」

  「我當然記得她啊,這個姑娘好啊,又斯文又懂事,我很喜歡她啊,」老媽很興奮,喊了一會又停下了,皺著眉看林宗,「她還沒結婚?她喜歡你這事兒我知道,你不一直也沒理人家嗎?哎喲你當你真是什麼搶手貨啊現在倒回頭去找人家。」

  老媽嘖嘖了好一會兒,林宗一直沒笑著沒說話,等老媽嘖完了他才開口:「我沒說不喜歡,葉小玲太好了,我沒定下心來不敢招惹這樣的姑娘,得動真格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定心了?不今天一個明天一個地換了?」老媽似乎不敢相信。

  「我什麼時候今天一個明天一個地換了?」林宗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別說得我跟什麼似的……」

  「反正換了不少,」老媽揮揮手,「說重點,人家理你嗎?」

  「嗯,你要願意,過完年我把她娶回來,」林宗站起來往廚房走,「還有牛奶嗎?」

  「冰箱裡有,」老媽愣了一會才又喊了起來,「我願意啊,哎喲我當然願意啦!」

  「那成。」林宗進了廚房。

  「你哥是說他要跟葉小玲結婚嗎?」老媽轉過身拍了林耀肩膀一下。

  「啊,」林耀被拍了一下總算回過了神,但還是很吃驚,「是這意思。」

  「去幫我拿果汁出來,」老媽又拍了他一下,臉上全是笑容,「我要定定神。」

  「哦。」林耀站起來跑進廚房。

  林宗正在倒牛奶,林耀從冰箱裡拿出果汁之後猶豫了一會兒,走到林宗身邊:「哥。」

  「嗯?」林宗應了一聲,把牛奶杯放進微波爐裡加熱。

  「你怎麼突然要結婚?還跟葉小玲?」林耀有些想不通林宗是怎麼回事,林宗女朋友其實交得並不太多,也似乎沒動過結婚的念頭,這猛地說要結婚,讓林耀很意外,最關鍵的是他跟葉小玲基本就沒談過。

  「怎麼了,」林宗轉過身抱著胳膊看他,「我一直挺喜歡她的。」

  「……沒怎麼,就是很突然。」林耀抓了抓頭髮。

  「媽想兒媳婦兒很久了,」林宗打開微波爐拿出了牛奶,在他背上拍了拍,「暫時指望不上你,我也不想拖了,讓她安心點兒吧。」

  林耀看著林宗走出廚房的背影,心裡沉了沉,林宗這話讓他手有些發涼。

  林宗肯定知道些什麼,他捧著果汁慢吞吞地跟在後面,林宗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林耀一晚上都心神不寧,老媽很興奮跟林宗確定他結婚的事,他團在沙發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裡亂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會琢磨關澤的事兒,一會兒想著自己要不要出櫃的事兒,一會又猛地想起林宗,冷不丁嚇自己一身冷汗。

  一直熬到老媽和林宗的討論終於告一段落,老媽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讓他去洗澡睡覺了,他才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

  他應了一聲,上樓回了自己房間,沒著沒落地轉了兩圈,拿起電話撥了關澤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長時間,關澤一直沒接,他只得掛掉電話在屋裡繼續轉圈,轉了快半小時之後,他在牆狠狠地拍了一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林宗的房間沒有關門,他正在屋裡玩遊戲,唏裡嘩啦地殺得熱鬧。

  「哥,」林耀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轉身跑回自己房間的念頭,「你有空嗎?」

  「有,」林宗回過頭看了看他,把遊戲強退了,「怎麼了?」

  林耀沒說話,走進房間,回手把門關上了。從門口走到林宗邊兒上那張椅子統共沒幾步,林耀走得卻很艱難,就差用手扳著自己的腿往前放了。

  「哥,」林耀總算是成功地坐到了椅子上,他咬了咬牙,「咱把話挑開了說吧,這樣我真扛不住了。」

  林宗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把窗戶打開了一扇,扔了根煙到他手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然後坐回椅子上說了一句:「你開頭吧。」

  林耀一聽這話恨不得把手上的煙直接塞嘴裡嚼嚼吞了,他本來還留著最後一絲僥倖,想先聽聽林宗的口風,結果他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林耀咬著牙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狐狸!

  不過,他也沒想著還能有什麼回轉餘地,林宗從小看他就跟看透明的似的,他對於林宗已經知道些什麼完全沒有疑問了,他只是在琢磨林宗究竟知道多少。

  「我……」林耀深呼吸了幾下,把嘴叼在嘴上點著了,抽了一口之後把煙拿在手裡盯著煙頭,「喜歡上了一個人。」

  「嗯。」林宗沒說別的。

  「這人……」林耀很艱難地繼續說,手都快把椅子扶手掰斷了,「是個男人。」

  說出這句話之後,林耀靠進了椅子裡,全身都跟虛脫了似的,煙都有點夾不住,手一個勁哆嗦,他不得不把煙叼在嘴上,用牙咬著。

  這樣挺好,還可以有效防止緊張大勁了牙齒打架。

  「林耀,我真沒想到,」林宗往前夠了夠,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摸,「你居然敢跟我說這個事。」

  「你已經知道了吧?」林耀叼著煙也沒顧得上抽,說話的時候煙灰都掉在褲子上了,「你知道多少啊哥,你什麼也不跟我說,我都快憋瘋了,我真的……」

  「我跟不跟你說,有什麼區別麼?」林宗歎了口氣,把他嘴上的煙拿下來彈了彈煙灰再放回他嘴上。

  「你要結婚是因為這個吧,」他看著林宗,「因為我這樣,所以你急著結婚讓老媽安心?」

  「不全是,」林宗站起來走到窗邊,「不過,這次我不站你這邊兒,從小到大,有什麼事兒我都會護著你,就這次不行,這事兒跟別的不一樣。」

  「我看出來了,」林耀覺得自己全身都冷得發疼,背上的肌肉都僵了,「你要能站我這邊兒,你早就跟我說了。」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林宗把煙掐了,回到林耀身邊站下,「如果覺得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會怎麼處理?」

  「不會這麼早說出來,」林耀悶著聲音回答,「我承認我考慮這些考慮得太少,但至少我喜歡男人這一點已經是事實,哥,我從來就沒對女孩兒動過心,從來沒有過……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哪個姑娘結婚。」

  「你結不結婚我不管你,你才24沒人會逼你結婚,」林宗撐著椅子扶手俯視著他,「但這跟你和姑娘談戀愛不一樣,我只要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麼,這種事兒爸媽接受不了,你如果一定要這樣,你就得承擔所有後果,如果你沒想到該怎麼辦,也不確定你能不能扛得下來,就不要說出來。」

  「哥……」林耀沉默了很久,輕輕問了一句,「你會討厭我麼?」

  「不會。」林宗彎下腰摟了摟他。

  林耀咬了咬嘴唇,把眼睛壓在了林宗肩上,聲音有些顫抖:「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爸媽難受,我害怕他們失望,我害怕我們家因為我變得不開心了,可我也害怕我這輩子就這樣孤單單的過去了,我有很多話沒有人能說,我不敢,跟誰我都不敢說……」

  林宗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背。

  「我碰到他之前真的沒有想過那麼多,我沒談過戀愛,我喜歡誰,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林耀吸了吸鼻子,「有一天突然有回應了,你不知道我多開心,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我也談戀愛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我就想一直一直這樣,我也知道我太幼稚,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我就是想說,我沒想傷害誰……」

  「我知道,」林宗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按在林耀臉上,「我知道。」

  「我是不敢跟爸媽說,我怕他們受不了,」林耀按著紙巾,「我……」

  「先把年過好了,別的再說,」林宗拍拍他,「你去睡吧,我想靜一靜。」

  林耀回到自己屋裡,進浴室裡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發紅的眼睛,打開熱水站在噴頭下衝著。

  水順著的頭髮流到臉上的時候,他撐著牆開始哭。

  他覺得自己面對著從未有過的兩難局面,就像個無法解開的死局,無論他從哪個方向走,碰上的都是一冰冷的牆。

  他想要跟關澤在一起,永遠在一起,但一想到父母難受的樣子,他心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戳穿了似的疼。

  在浴室裡沖了半個多小時,他才慢慢穿了睡衣走出來。

  看到床頭靜靜放著的手機又忍不住拿起來看了看,沒有來電,沒有短信,他猶豫了一會又撥了關澤的號碼。

  那邊依然是漫長的撥號音,關澤還是沒有接電話。

  「關澤,」林耀撲到床上,聽著一聲聲的撥號音,「我怎麼辦啊?」

  48

  48、第四十八章我愛你 ...

  

  

  林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反正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他穿著昨天的衣服趴在床上,全身酸疼得厲害。

  「哎……」他跟剛被大刑伺候完似的咬著牙費了半天勁才算是翻了個身,覺得自己肋條都快被自己壓斷了。

  看了看桌上的鐘,比平時醒得早了那麼一點點,他揉了揉肚子,一片酸麻,他眉毛都快從腦門上擰下來了才算是把這陣兒酸麻給挺了過去。

  清醒了之後,他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頓時覺得腿肚子有點兒轉筋,下床的時候都不利索了。

  林耀,你居然把這事兒跟林宗說了!

  靠你不怕他揍你麼!

  林耀悄摸打開房門,往林宗那邊看了一眼,林宗房間的門還是關著的,他如果不回度假村,一般都得睡到中午。

  林耀關好門,進了浴室,對著鏡子愣了很長時間,自己臉上不怎麼美好,一臉壓得跟十字繡似的花紋就不說了,眼睛腫著,四週一圈兒黑,看上去跟昨晚上出去幹苦力還被人揍哭了似的,有點兒慘不忍睹。

  他歎了口氣,把衣服都脫了,開了熱水打算洗個澡,睡著的時候沒感覺,現在一醒過來就覺得心裡堵得慌,煩亂得很。

  噴頭裡剛噴出水來,林耀正仰著臉憋著氣把臉伸到水裡,屋裡的手機響了。

  他嗆了一口水,一邊兒咳一邊兒光著就往屋裡跑,抓過手機一看,果然是關澤的號碼。

  接電話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有些手發抖:「關澤?」

  「嗯,」那邊傳來關澤挺平靜的聲音,「起這麼早?」

  「昨兒晚上沒睡好就醒得早了,」林耀蹲在床邊,一聽到關澤的聲音,心裡一下踏實了,「昨天你沒事吧?給你電話一直沒接。」

  「沒事兒,就是有點失眠,吃了藥睡著了沒聽見,」關澤聲音有些懶,「早上醒的時候才看到,怎麼了,找我有事兒?」

  「……也沒什麼事兒,」林耀猶豫了兩秒鐘,他不知道該不該把林宗已經知道了的事告訴關澤,「我沒事兒不能給你電話麼?」

  「說吧,」關澤笑了笑,「你沒事兒不是這樣的。」

  林耀有點冷,站起來走回了浴室,站到熱水下邊兒衝著,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了一句:「我哥知道我們的事了。」

  「你問他了?」關澤頓了頓,聲音裡有些意外。

  「你怎麼知道是我問的他,」林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我是不是衝動了,我昨天找他之前給你電話來著,你沒接,我實在是扛不住,你知道麼,我哥突然要結婚。」

  「結婚?」

  「嗯,我媽不是一直想有兒媳婦兒嘛,我哥昨天突然說過完年給她領一個回來,」林耀歎了口氣,「我覺得我哥……反正我是受不了再這樣下去了,我就找我哥了。」

  「這樣啊,」關澤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早點出門吧,我帶你去吃早餐。」

  「好。」

  林耀把車開到院子裡停著,拿了塊布想把車頂的灰弄弄,早早地就已經在樓頂澆花的老媽把手裡的澆水壺直接往他頭上灑了點水:「二兒子啊。」

  林耀冷不丁地腦袋上滴了水,嚇了一跳,下雨了?他抬頭往上看的時候臉上也被灑了不少水,這才看到老媽手裡的壺,他趕緊跳開:「幹嘛呢,我是親兒子不是啊,大冷天兒的涼水往我腦袋上澆……」

  「這麼早出去?我還沒給你弄早餐呢。」老媽大概是因為林宗要結婚的事心情不錯,笑瞇瞇地看著他。

  「不用了,明天放假,今天公司活多,我得早點去處理了。」林耀上了車。

  「晚上是不是要聚餐啊?」老媽趴在欄杆上。

  「不聚,老總說直接把聚餐的錢一塊發給我們,」林耀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體看著老媽,「你別這麼趴著,欄杆那麼矮,看著慎得慌。」

  「去吧去吧。」老媽揮揮手,轉身去另一面澆花去了。

  關澤的車就停在路口,看到林耀的車過來了,按了按喇叭,在前面帶著他拐上了另一條路,幾分鐘之後在一條小街邊上停下了。

  「吃什麼?」林耀下了車跑了過來。

  「你眼睛怎麼了?」關澤打開車門在他臉上摸了一把,「哭了嗎。」

  「還沒消腫麼?」林耀把臉湊到後視鏡上盯著看了好一會,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關澤一眼,「是哭來著,我哥說不站我這邊兒……想跟你那兒找點兒安慰你不接電話,我只好和著洗澡水把淚水嚥下……」

  關澤看了他一眼樂了,伸手摟了摟他的肩:「好喝麼?」

  「還成,苦鹹苦鹹的,跟我媽做的苦瓜蘋果汁兒一樣那麼美妙,」林耀看四周沒幾個人,迅速往關澤肩膀上靠過去蹭了一下,然後閃開了,「你今天臉色也不怎麼好,吃了藥也沒睡好麼?」

  「吃了藥也不是正常睡眠,總有有點影響的,」關澤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昨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也沒聽到林耀的電話響,早上起來的時候頭不疼了,但胃裡難受得要命,「我們去喝粥。」

  關澤喜歡看林耀吃東西,很安靜,而且無論吃什麼,他都吃得很認真,喝變質酸奶的時候都挺認真的,關澤覺得看著他吃東西食慾都能增加不少。

  「好吃嗎?」關澤看著林耀鼻尖上的小汗珠。

  「嗯,熱的就行,你平時就在這兒吃嗎,太有情調了。」林耀看了看四周,這是個路邊攤,大清早寒風裡擺著四五張桌子,大家都這麼就著風吃。

  「不一定,一般都早鍛煉路上順便買點回去吃,今天沒去跑步,」關澤夾了個鍋貼兒,「林耀,這事兒跟你哥說了就得了,別再傻了巴嘰著急去跟你媽說。」

  「知道,其實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跟我媽說,」林耀皺著眉盯著碗裡的粥,「我就覺得吧,這事兒不能再拖著,該說了,但我又的確不知道說完了之後我該怎麼應對,我真怕我媽受不了……」

  「先別說。」關澤看著林耀憔悴的樣子很心疼。

  「我就感覺,說了對不起我爸我媽,不說對不起你,」林耀放下筷子歎了口氣,「我真的很害怕這麼下去時間長了會……失去你。」

  關澤沒說話,低頭吃著鍋貼兒,林耀這話讓他心裡猛地一抽,頭有又些疼。

  「你什麼時候去醫院?明天?」林耀換了個話題,對於他來說,出櫃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關澤的病。

  「明天帶陸騰出去玩兒,順便給他們院裡的孩子買點東西,」關澤想了想,「二號或者三號吧。」

  「那我陪你去。」

  「不用,我已經讓朋友安排好了,直接去了檢查就行,完事兒了我給你電話。」

  「關澤,」林耀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太習慣有人關心你?就我老盯著讓你去看病,你是不是挺不習慣的。」

  「沒,」關澤笑了笑,換個人這樣,他的確是不習慣,他一直一個人,所有的事都自己處理,沒有人可以依靠,他也習慣了不去依靠誰,但林耀的關心不會讓他有不舒服的感覺,「怎麼會這麼想?」

  「不知道,覺得你這兩天有點兒奇怪,」林耀吸了吸鼻子,「可能我想太多了。」

  元旦林耀全家出遊,上午去爬山,下午逛街,林耀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給關澤發短信,報告行程,關澤手機裡全是他發過來的照片。

  照片裡偶爾會出現林耀的家人,他見過的林耀媽媽和林宗,還有沒見過的林耀的爸爸,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親情和溫暖的家人都是他渴望的東西,林耀擁有他最想要的東西,卻有可能會因為他而失去這一切,他一張張翻著,有些走神,陸騰叫了他幾聲他才聽見。

  「爸爸,」陸騰靠在他腿邊,「買一個娃娃給小慧好不好?」

  「小慧?是跟你隔壁房間的那個小姑娘嗎?」關澤蹲下,「她不是被新爸爸媽媽接走了嗎?」

  「嗯,但是昨天又被送回來了,」陸騰咬咬嘴唇,「新媽媽不喜歡她,說她不愛說話,她回來以後一直不開心,買一個娃娃送給她好不好?」

  「好,你去挑。」

  陪陸騰玩了一天,又給院裡的孩子買了一堆東西,折騰完回到家的時候關澤有點疲憊,坐在沙發上閉著眼很長時間都沒有動。

  這樣忙來忙去,新年的第一天就這麼過了,也挺好。他挺願意在節假日的時候帶陸騰出去玩,一是過節的時候陸騰比任何時候都盼望自己能跟別的孩子一樣有父母陪著,二是……他自己也一樣,他需要有些事忙著來忘掉自己永遠是一個人,尤其是大家都有家人陪著的日子裡。

  這個時間林耀正和家人在吃飯,發過來的照片上飯菜很豐盛,林耀抽空到廁所給他打了個電話。

  「送陸小騰回去了?」

  「嗯,累死我了,」關澤拍了拍腿,「你趕緊吃飯去吧。」

  「我都不餓,走死我了我媽平時也不鍛煉可一到逛街那身體素質簡直能把我家仨男人都秒了,」林耀小聲樂了兩聲,「你明天是去檢查吧?」

  「嗯,一會我就睡了,有點兒困。」關澤躺到沙發上。

  「那……你睡吧,我晚上不給你電話了你踏實睡,」林耀捂著話筒親了一下,「聽到沒?」

  「聽到了,」關澤笑著也對著話筒親了一口,「明天我檢查完了給你電話。」

  關澤坐在張興辦公室裡,張興臉色挺凝重,還有幾項檢查結果沒這麼快出來,但憑他的經驗,關澤覺得他差不多已經能確定自己的情況了。

  「我跟你就不繞圈兒了,」張興看著他,「你頸椎沒問題,別的幾項也基本排除,你自己記憶裡腦子也沒有受過嚴重的傷,對吧?」

  「嗯。」關澤點點頭。

  「那基本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長了東西壓迫神經了,」張興推了推眼鏡,「你還有別的感覺麼,發麻,行動受限制之類的,比如手突然沒感覺拿不住東西什麼的?」

  「沒有,」關澤皺了皺眉,「我就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你說哪來那麼多東西往腦子里長……」

  「有什麼不可思議的,我這兒天天都能看到,跟狗血劇拍攝現場似的,」張興把眼鏡摘下來擦了擦又戴上了:「不過你別有什麼壓力,長了東西我們把它卡嚓了就行,手術完了活蹦亂跳的例子我這有一把。」

  「給我說說有什麼不好的後果。」關澤歎了口氣。

  「如果良性,沒有損傷到什麼重要神經,切完了不復發,基本好好恢復就沒什麼問題。」

  「惡性就不說了,也就是說良性也不是萬無一失的對吧,如果復發呢?再切?要還復發呢?」

  「沒幾個倒霉成那樣的,復發也有,但也能恢復過來,你要說一直復發來復發去的,」張興拿著筆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基本不死人也廢了。」

  「明白了,」關澤點了點頭,「結果什麼時候拿?」

  「明天我給你打電話通知你結果,」張興站了起來看了看日曆,「你最近好好休息,不要有什麼情緒,我一會給你開點兒藥調理一下,關澤,你身體好,扛這一下沒問題的。」

  關澤走出醫院,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之後才給林耀打了電話,電話鈴還沒響完一聲呢,林耀就接了起來:「完事兒了?怎麼樣?」

  「頸椎有問題,要過完年做做治療就行。」關澤胳膊架在車窗上,手指頂著額角。

  「我操,我就說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林耀興奮得聲音都有點兒跑調了,「治療怎麼治啊?吃藥?按摩?」

  「都有吧,再針灸一下什麼的,中西醫結合,」關澤想了想,也不能把這病說得跟沒了似的,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些沒改善,估計還是要動個手術矯正一下。」

  「嗯,沒事兒,這算小手術,」林耀聲音有點抖,聽上去像是在跑,「你從醫院出來了嗎?」

  「出來了,還在車上……」關澤突然反應過來,開了車門跳下了車,「你在哪兒?」

  「媳婦兒回頭看!」林耀喊了一嗓子。

  關澤聽到了身後和聽筒裡同時傳來的聲音,他轉過身,看到林耀從醫院旁邊的小路拐出來連蹦帶竄地衝他這邊跑了過來。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關澤把手機扔到車座上,張開胳膊,一條腿還稍微向後錯了錯準備著林耀剎不住直接撞他身上。

  「怕我媳婦兒害怕唄,」林耀撲過來摟了他一下,又順勢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才假裝久別重逢地老朋友似的在他肩上拍了幾下,「氣色不錯啊哥們兒!」

  「還行,」關澤樂了,也在林耀肩上拍了兩下,「這麼巧,好久不見。」

  「走,上車,」林耀嘿嘿笑了兩聲,跑到副駕那邊蹦上了車,在車裡壓低聲音又說了一句,「你老公一早上蹲醫院外邊兒快凍死了。」

  「老公辛苦了,」關澤笑著也上了車,把暖氣打到了最高,他知道林耀會擔心,但沒想到林耀會一早跑到醫院外邊兒守著,看著林耀凍紅了的臉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你沒開車嗎,怎麼沒在車上等著?」

  「您太看得起我的小夏利了,暖氣還不如屁熱呢,」林耀往四周看了看,這會兒沒人,他趕緊撐著往關澤這邊湊過來,摟著關澤,「再說我得蹲大門這兒啊,要不你出來了我都看不到。」

  關澤沒說話,伸手攬住林耀的腰把他往自己這邊摟了摟,轉頭吻住了他。

  幾分鐘之後林耀才喘著粗氣兒相當不情願地鬆開了關澤,這還是他頭一回打啵兒的時候主動松嘴,他呲了呲牙:「手剎硌死我了。」

  關澤忍著笑把他推回副駕,又夠著過來親了他兩下:「早知道應該去後座。」

  「快歇著吧大白天兒的你玩車震麼,」林耀笑得眼睛瞇縫了,「太不要臉了你。」

  「吃飯去……」關澤說完正要坐回位子上時,眼前沒有預兆地猛地一黑,他心裡沉了沉,迅速低頭吻住了林耀的唇,閉上了眼睛,等這陣黑色過去之後他才慢慢抬起頭,坐回了駕駛座上。

  以往眼前發黑時,他會有感覺,視線會有很短暫的模糊,之後才會什麼都看不見,但這次卻是直接黑了下去。

  「你今天真主動,」林耀抹了抹嘴,一臉心滿意足地把安全感拉過來扣好,「太愁人了。」

  關澤笑了笑沒說話,打著車慢慢順著路往大街上開出去。

  「媳婦兒,我跟你說過沒?」林耀心情不錯,關澤的病沒有大問題,他心裡一直梗著的石頭算是被摳了出去,嘴角一直掛著微笑。

  「什麼?」

  「我愛你。」

  49

  49、第四十九章謝謝老公 ...

  

  

  林耀的句話讓關澤整個人都僵了僵,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有些僵硬,他沒有說話,鬆開了油門,車慢慢向前滑去。

  定了定神之後他才笑了笑:「這是你第一次對人說這句話麼?」

  「嗯,」林耀點了點頭,車頭正對著陽光,他抬手遮住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模擬過,但一直沒機會說。」

  「模擬?」關澤扭頭看了看,林耀陽光中的側臉和乾淨的笑容讓他有一瞬間忘了自己正在開車。

  「是不是有點兒傻,」林耀擋著眼睛嘿嘿樂了幾聲,「就是想像一下場景,然後該怎麼說,表情啊語氣啊,是要深情款款呢還是得風流倜儻范兒呢……」

  「你沒事兒還自娛自樂琢磨這個呢。」關澤笑了。

  「可不麼,我從開始喜歡人開始就一直是自娛自樂,」林耀瞇縫著眼轉過臉來,「一直到碰上你。」

  關澤的車拐上大路,陽光很明媚,冬天在車裡曬著這樣的太陽是最舒服的,他想了想:「你餓嗎?」

  「不知道,」林耀按了按肚子,「我沒感覺,就顧著高興了。」

  「我們買點吃的去曬太陽吧。」關澤看到路邊有一家超市,直接拐了過去。

  「好,」林耀來了興致,「沒停車位……」

  路邊有幾個停車位,但都停滿了車,地下停車場的入口也排滿了等著進去的車。

  「你先想好要吃什麼,快想。」關澤打了兩把方向,把車開上了人行道停下了。

  「靠你停這兒?」林耀愣了,「等貼條兒呢你!」

  「快!林隊!」關澤開了車門跳下車就往超市跑,「前方有情況!」

  「你丫有病!」林耀也趕緊開了車門跳下去就追,「鎖車!一會讓敵人把咱車開走了我們怎麼撤退!」

  進了超市關澤退了個車就直奔食品區,倆人跟打劫似地看到東西就往車裡扔。

  「報告林隊,」關澤一邊扔吃的一邊樂,「我想起一個事,車是鎖了,敵人開不走的話可能會把咱的車炸掉……」

  「速戰速決!」林耀又胡亂抓了幾袋零食,推著車就往收銀台跑,「你掩護我!」

  林耀這聲喊得有點兒大,旁邊不少買東西的人都看了過來,關澤忍著笑很嚴肅地回答:「是!」

  「媽媽,他們在打仗!」旁邊一個小男孩兒一臉興奮地盯著他們。

  孩子的媽媽很尷尬地看著關澤,不知道該說什麼,關澤沖小男孩兒打了個手勢:「找俺體去!」

  「嗯!」小孩兒馬上蹲到了一個貨架後面。

  收銀台前幾條長龍很威風地盤著,林耀趴在購物車上很沮喪:「完了,隊員250,我們被伏擊了……」

  「林隊挺住,要有信心,」關澤拍了拍他的背,又檢查了一下車裡的東西,「這袋奶粉是你拿的?」

  「啊?」林耀拿過來看了看,真有袋奶粉,「我拿的?管它了,到時你放辦公室喝去,正好調養一□體。」

  「好。」關澤點點頭。

  的確是要調養身體,張興給他開了不少藥,好在他考慮到從醫院出來可能要先去找林耀所以沒去取,要不那一堆藥讓林耀看見了不定是什麼場面了。

  排了快半小時的隊,終於輪到他們了,結完帳倆人拎著兩大袋吃的又往超市門口狂奔而去。

  一出超市,林耀一眼就看到了大切旁邊站著個女警。

  「我就日了,敵人果然夠快!」林耀趕緊往那邊跑,「快點兒,二百塊啊關大俠!」

  「降價了,現在是150。」關澤不急不慢地懶得跑。

  「150不是錢啊!150夠我爹兩包煙了!」林耀沒管他,自己往車旁邊衝了過去。

  「姐姐姐姐,」林耀衝過去把袋子往車頭上一甩,又一掌拍了下去,「姐姐啊!」

  這動靜把女警嚇了一跳,正拿著筆要寫字的手瞪了他一眼:「喊什麼,怎麼不喊姨啊!」

  「姨!」林耀大著臉湊過去看了一眼,「我們是有急事兒,實在是沒辦法才停這兒的,姨您還沒寫車號呢,抬一下玉手吧,求你了姨。」

  「你這人怎麼這樣,張嘴就叫,」女警樂了,手裡的筆衝他擺了擺,「別干擾我工作啊。」

  「不好意思警官,」關澤走了過來,把袋子遞到林耀手上,沖女警笑了笑,「我們真是沒地方停了,著急去福利院看小朋友,約的是午飯前……」

  「福利院?」女警抬頭看了關澤一眼。

  「嗯,我們也沒想到這兒車位這麼緊張,」關澤很熟練地報出了陸騰那家福利院的名字,又抬手看了看手錶,「約的時間快到了怕孩子等得著急,就把車停這兒了,真是著急沒辦法。」

  「福利院啊……」女警猶豫了幾秒鐘,又拉開林耀手裡的袋子看了看,裡面全是吃的,最後她揮了揮手,「行吧趕緊走,以後不要隨便亂停車了啊!」

  「謝謝警官。」關澤沖女警笑著道了謝,然後開門上了車。

  「謝謝警官開恩。」林耀趕緊跟著跳上了車。

  「這不對啊,」林耀坐在車上好一會才喘勻了氣,「我都叫姨了她都不答應,怎麼你撒個謊就放行了!」

  「你長得不如我可靠。」關澤樂了。

  「是麼?我長得挺正直的啊我爸一直說我長得太老實了騙人先天條件特別好不過我家狐狸多我一直也沒機會好好當回騙子,」林耀把遮陽板翻下來對著鏡子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腿,「不對!不是這個理由!」

  「那是什麼?」

  「你丫衝她笑來著,」林耀瞇縫了一下眼睛轉頭看著關澤,「你衝她怎麼笑的你笑一個我看看。」

  關澤衝他笑了一下:「就這麼笑的。」

  「靠,」林耀愣了愣,關澤的笑容讓他有一瞬間呼吸困難,回過神兒來以後又覺得很不爽,「你衝她笑成這樣幹嘛啊騷貨!」

  「你不捨不得那150塊麼,」關澤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就衝你呲著牙管人家叫姨,我不這麼笑人估計得罰我250塊。」

  「一邊兒扯蛋去吧你,」林耀嘖了一聲,想想又伸手摸了摸關澤的臉,「你再笑一次。」

  關澤有點兒無奈,扭臉又衝他笑了笑。

  「怎麼平時你跟我就沒這麼笑過呢?」林耀擰著眉。

  「這是假笑,」關澤掃了他一眼,「我平時對女客戶都這麼笑。」

  「你真不要臉……」林耀一連串嘖著,末了還補了一句,「不要臉。」

  關澤帶著林耀到了市郊的一個公園,這個公園的綠化已經全部完工,娛樂設施還沒建好,離市區又遠,人很少。

  大片的草地雖然是一片枯黃,但草地上落滿厚厚的黃葉,在陽光下看過去滿眼金黃。

  「這種地方你都知道,」林耀把袋往落葉上一扔,踩著葉子來回跑了好幾趟,「真過癮。」

  關澤拎起袋子,找了片陽光好的地方,靠著棵樹坐下了:「我沒事兒有時會來這裡呆幾個小時曬太陽,是不是很舒服。」

  「是,」林耀往他身邊一躺,枕著他的腿,手遮著陽光從指縫中往天空看,藍天白雲讓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你一個人來麼?」

  「嗯,不然跟誰來。」關澤笑了笑,從袋子裡翻了幾塊巧克力出來剝了放進他嘴裡。

  「我啊,」林耀閉上眼睛,身上沒多久就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以後你想去哪兒的時候就叫上我一塊兒,別總一個人,兩個人多好,有人說說話逗個樂什麼的。」

  「嗯。」關澤低下頭,手指在林耀臉上輕輕勾劃著。

  「今年過年晚,」林耀閉著眼嘟囔,「我很久沒盼著過年了,小時候總盼,我媽夏天的時候給我買雙皮鞋說過年才讓穿,我天天跟鞋櫃那兒蹲著盼過年後來我哥乾脆把掛歷掛鞋櫃門上了……我現在就天天盼著過年咱倆去逛廟會,咱倆一人來幾串糖葫蘆,你愛吃什麼味兒的我特別愛吃帶豆沙餡兒的……」

  關澤頭靠著樹,閉上了眼睛,他有記憶以來就幾乎沒有哭過,也很少有想哭的衝動,這會兒聽著林耀在陽光裡唸唸叨叨,他突然覺得眼睛發澀,胸口也堵得厲害。

  「對了晚上去玩吧,我跟連軍他們說好了,今兒我做東,」林耀閉著抬起手往關澤臉上摸,「你晚上沒事兒吧?」

  「沒事兒,」關澤握住林耀的手,在他指尖上輕輕咬了一下,把手心貼在自己臉上,林耀的掌心很暖,「你晚上唱歌麼?」

  「你想聽我就唱,」林耀嘿嘿笑了一會兒,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他,「我唱歌是不是很好聽。」

  「是,」關澤笑了,「太意外了,我以為你肯定得跑調。」

  「就這一個優點了,」林耀歎了口氣,「我從小學東西就慢,我媽送我去學拉小提琴,她坐一邊兒聽老師上課都能拉出調來了我天天拿著琴愣是沒學會,給我媽鬱悶得不行背地裡跟我爸商量要帶我去測智商說是不是生我的時候營養沒跟上要不就是接生的時候磕床柱上了腦子不好使了……」

  關澤笑了半天,抓著林耀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很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優點很多,基本上沒缺點。」

  「真的麼?」林耀皺皺鼻子,有點兒得意,「果然是媳婦兒看老公怎麼看都好啊。」

  「是真的好,」關澤低頭在他唇上舔了一下,「而且很好吃。」

  「你大爺,」林耀嚇了一跳,推開他身手相當敏捷地從地上蹦了起來,背著一後背的黃葉子原地轉了幾圈往四周很緊張地看,遠處有幾個散步的人慢慢走過,他鬆了口氣,指著關澤,「你當這是你家後院兒呢大俠!」

  「哎我就愛看你這樣兒,」關澤也站了起來,把他身上的葉子拍掉,「走,溜躂一會兒。」

  林耀覺得跟關澤在一塊兒時間總過得特別快,感覺就在公園裡轉了沒多久,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麼轉沒了,太陽一落山,風就涼了。

  「咱倆剛才是不是集體失憶了倆小時啊,」林耀把拉鏈拉到下巴下邊兒縮著脖子,在關澤身邊半擠著走,「怎麼這一會兒就五點了?」

  「曬得太舒服了。」關澤笑著摟了摟他的腰。

  「是舒服,」林耀揮了揮胳膊,「我都曬軟和了。」

  「是麼,我摸摸,」關澤的手滑進了他衣服裡,在他背上摸了一把,「是挺軟的,還光滑。」

  「關澤你今兒特別流氓你有沒有發現,」林耀拉好衣服,「跟個老流氓似的。」

  「我不老。」關澤糾正他。

  「不老的那是我,」林耀指了指自己的臉,「瞅見沒,正值青春年少。」

  「是,我賺大發了。」

  「知道就好。」

  林耀約了連軍他們是直接去唱歌,他不愛跟那幫人吃飯,主要是他想跟關澤倆人吃飯。

  倆人吃飯能聊天兒,想說什麼說什麼不用顧忌別的,不過飯沒吃完呢,連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林耀耀,我們到了啊,你人呢!」

  「我吃一半兒呢你們先玩著,東西自己點。」林耀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快過來,」連軍壓著聲音,「我今兒帶人了你得給我點兒面子。」

  「行,」林耀愣了愣,這還連軍頭回出來玩帶人的,「馬上到。」

  結賬的時候關澤剛要掏錢包,被林耀一個相當凶殘的眼神給制止了,他只得停手,看著林耀心滿意足地結賬,還要了張發票。

  「跟誰報,你們設計部又不報這些費用。」關澤站起來。

  「給隨便寫幾個字兒,」林耀把發票遞給關澤,「我留著存檔的。」

  關澤樂了,接過發票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筆寫了幾個字:「您看行不?」

  林耀拿過來看了一眼,關澤的字寫得很好看,不整齊,但透著一股子霸氣,他默默在心裡讚美了一句,前黑社會寫字也能寫這麼好……

  關鍵是上面的內容讓林耀滿意地笑成了一朵花。

  飯很好吃,謝謝老公。

  「真會說話,」林耀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他們,風馳電掣地在關澤屁股上掐了一把,「走老公帶你唱歌去。」

  進包廂的時候裡面已經嚎上了,門一打開林耀震得差點沒勇氣進去。

  連軍正抱著話筒跟旁邊一個姑娘倆一塊兒扯著嗓子喊,看到林耀進來,連軍依然是衝著話筒:「耀耀!」

  「軍軍!」林耀衝他也喊了一聲,「誰把聲音關關,都耳背了麼殺人呢……」

  連軍把歌掐了,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把姑娘拽到了林耀面前:「我朋友,小雨。」

  「你好。」林耀看了一眼那姑娘,心裡有些吃驚,看上去挺乾淨清純的小姑娘,連軍這是修練到時候轉運了?

  「我發小林耀,」連軍拍拍林耀的肩給小雨介紹,又指了指關澤,「這是關澤,林耀男朋友。」

  「哥哥……好。」小雨笑了笑跟他倆打了個招呼。

  

  林耀被連軍這麼一介紹完都不知道該不該點頭了,雖說他沒跟連軍明說過,但這麼多年這事兒在連軍這早不是秘密了,但猛地這麼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尷尬。

  「別堵門口了,」齊鍵的聲音傳了過來,估計是之前唱過歌,啞子都吼啞了,「玩久別重逢呢麼。」

  「齊哥。」林耀跟他點了點頭,又胡亂跟別的人打了招呼,直接窩進了沙發裡。

  關澤坐到他身邊,手還是很隨意地往他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一搭。

  這是第二次在包廂昏暗的光線中林耀感覺到關澤包圍著他的好聞的氣息,不過這次他沒喝酒,也沒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得快連呼吸都不會了。

  現在不同了!

  林耀往後枕著關澤的胳膊,手繞到關澤背後伸進衣服裡摸了摸關澤彈性很好的肌肉,對著包廂裡的大屏幕嘿嘿樂。

  「你喜歡這樣的?」關澤湊到他耳邊小聲問。

  「啊?」林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屏幕,不知道誰點的某個樣板戲,也不知道從哪配的像,一個老太太版的鐵梅正在台上唱著,他嚇了一跳,斜了一眼關澤,「沒錯,就好這口,要不回去你給我扮一個看看。」

  「成,我沒所謂,扮上了我再給你唱一段,」關澤笑了笑,胳膊順勢勾了勾他脖子,湊在他耳垂上親了一下,「算前戲嗎?」

  「滾!」林耀一聲暴喝,一想到關澤紮著大辮子穿個小紅襖撲過來,他感覺自己到明年都硬不起來了。

  關澤樂得不行,在旁邊笑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老公給唱首歌吧。」

  「容我緩緩,嚇夠嗆,」林耀拿過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會兒給你來首情意綿綿的。」

  「好。」關澤捏了捏林耀前額的頭髮,眼神有些不願意離開,就想這麼一直看著林耀乾淨陽光的臉,多久都不膩。

  包廂裡有點兒鬧,空氣也不怎麼美好,關澤呆了沒多久感覺有些暈,林耀正聽著連軍興致很高地講述自己的追姑娘史,沒注意到他,他捏了捏林耀的手:「我去廁所。」

  「嗯,」林耀回過頭,反手也在他手上捏了捏,「快點兒尿完,我已經醞釀好情緒了你回來給你唱歌。」

  「好。」關澤笑了笑,站起來走出了包廂。

  走廊裡的空氣好多了,關澤出來就鬆了口氣,往洗手間慢慢走過去。

  在洗手池邊洗了洗臉之後,關澤覺得舒服點兒了,但還是感覺有那麼一點兒暈,於是沒急著回包廂,打算在這兒呆著再緩緩。

  有人進了洗手間,關澤沒看是誰,但這人進來之後直接走到了他身邊。

  「關哥。」

  「嗯。」關澤應了一聲,扭頭掃了一眼,是齊健。

  「喝高了?」齊健問了一句。

  「沒喝酒,」關澤不知道齊健想說什麼,按說知道他在這兒,齊健就算尿急了也不會跟著進來,「你有事兒?」

  「寧娟電話號碼能告訴我嗎?」齊健猶豫了一下開口問。

  「不能。」關澤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沒問齊健是怎麼知道寧娟回來的,但寧娟如果願意,自然會聯繫齊健,要不願意,他當然也不可能把她的號碼說出去。

  「我沒別的意思,」齊健有點兒急,「我就是……」

  其實齊健對寧娟這麼多年都沒死心這件事兒讓關澤對齊健印象並不算差,但這人一直混著也沒個正經樣子,讓他並不願意插手這倆人之間的事,他自己的事兒還一大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我不管你的事,你怎麼想跟我說沒用,寧娟願意聽你跟她說,不願意聽你憋著,」關澤擺擺手,正想接著說的時候,眼睛猛地一黑,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他的身體晃了晃,趕緊用手撐著洗手池邊才算站住了,他咬了咬牙,「就這麼著吧。」

  「不舒服?」齊健伸手扶了他一下,這種明顯的不適狀態讓齊健有點兒緊張,「要不我叫林耀……」

  「幹嘛,」關澤轉過臉,眼前的黑消失了,他的視線恢復了正常,盯著齊健看了一會兒直到齊健臉上有些變了顏色他才又說了一句,「讓他知道我就廢了你。」

  50

  50、第五十章謝謝你,哥 ...

  

  

  關澤洗了洗臉,抽了張紙巾慢慢擦著,齊健一直在旁邊很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確定他究竟有沒有問題。

  「你不是來上廁所的?」關澤掃了他一眼。

  「不是,」齊健搖搖頭,「我就是來問電話號碼的。」

  「沒問出來,你去上個廁所吧,」關澤把紙扔進垃圾桶,「別我一進包廂你就跟著進來了。」

  「……好。」

  關澤慢悠悠地晃回了包廂,一進去就看到林耀正站在小檯子上擺弄話筒。

  「快坐好,」林耀看見他進來就笑了,「我來首經典的。」

  關澤看到在點歌控制台那兒坐著的倆姑娘笑得直不起身來,不知道林耀點了個什麼歌,這小孩兒沒喝酒也這麼能鬧,他坐回了沙發裡,拿了杯茶慢慢喝著。

  音樂一出來關澤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全噴在了褲子上,包廂裡的人全笑著開始鼓掌。

  「耀耀好樣的!」連軍拿著空杯子在茶几上敲了幾下,大聲喊。

  「謝謝。」林耀很嚴肅地微微鞠了一下躬,清了清嗓子,跟著音樂開始唱。

  關澤很喜歡看林耀站在台上的樣子,哪怕是這種包廂裡的小檯子,他一站上去整個人都會不一樣,特別有范兒,跟平時傻乎乎的樣子完全不同。

  但這歌……他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再拿在手裡他得把這杯茶都笑得潑到身上。

  「都說俺老豬肥又胖,肚皮大呀耳朵大,有呀有福相,」林耀扶著話筒桿子,還是一臉正經,「老豬俺今天喜洋洋,背著俺的新媳婦兒,一邊走一邊唱,一呀一邊唱……」

  屋子裡一幫人又是拍手又是笑,口哨聲也響了起來,關澤笑著看林耀,他相當佩服林耀能變不改色地把這詞兒給唱出來,還配個大牌兒歌星的POSE

  「出了高老莊,一路好風光啊,叫聲娘子,聽俺把話講,」林耀突然對著關澤一指,接著就把話筒架子拎了起來,扯著嗓子吼,「都說俺老豬肥又胖,你比俺還有份量,像座山壓身上,壓呀壓身上……」

  「慫貨!」連軍笑著在旁邊罵了一句。

  林耀把壓身上仨字兒咬得特別重,透著一股子咬牙切齒的狠勁兒,還一直瞪著關澤,關澤不得不邊笑邊抬手擋住林耀嗖嗖射向自己臉上的眼神之箭。

  林耀沒像上回那樣跳下來對著關澤唱,他堅持站在台上,和著眾人的掌聲和笑聲把歌給吼完了,然後放好話筒,又鞠了個躬才在大家的尖叫聲中跳下台窩進了關澤身邊的沙發裡。

  「怎麼樣!」林耀在關澤腿上拍了一巴掌。

  「太棒了,」關澤腿都被拍麻了,他伸手搓了搓腿,笑著問,「這是我小時候看電視聽過的那首麼,讓你一唱味兒都不一樣了。」

  「就西遊記原版歌詞兒,」林耀得意地吸吸鼻子,眼睛瞇縫著,「豬二哥背媳婦兒。」

  「豬二哥啊……」關澤笑著看他。

  「沒事兒,豬二哥就豬二哥,」林耀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又湊到關澤耳邊小聲說,「只要你是我媳婦兒,我豬三哥四哥都沒問題。」

  關澤也湊到他耳邊壓著聲音:「老公你好像對我壓著你意見很大啊?」

  「沒錯,」林耀斜眼兒瞅他,「不過現在是革命的前期階段,你就美吧,早晚得干|死你。」

  「快干|死我吧等不及了。」關澤笑得不行。

  「滾蛋!」林耀小聲罵了一句,拿過桌上不知道誰的茶喝了一口,轉過頭看著他,「關澤,我知道你把我當小孩兒看,不過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特美不滋兒地躺在床上抬著腿求著我,老公快來嘛……」

  關澤還是笑,但心裡突然有些發緊,他沒說話,把林耀往自己身邊一摟,吻了過去。

  林耀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呲著火花炸起來了,推了兩下卻沒能把關澤推開。

  這一屋子都是他朋友,雖說只有連軍是跟他從小玩到大知道點兒他的事,但別的好歹也一塊兒玩了幾年了,哪怕是所有人都清楚他兩次唱歌都是衝著關澤,可這種場面要讓他們看到了,還是會讓林耀臉紅。

  關澤抓著他的手,有些霸道地頂開了他的牙齒,探進了他嘴裡,完全無所顧忌地狠狠探索著。

  林耀一陣發暈,關澤身上熟悉的氣息包圍過來,他跟著就沒了勁兒,只能瞇縫著眼往屋裡掃了一眼,那幫人正起哄讓齊健唱歌,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只有連軍看到了。

  跟他目光零點兒幾秒地對視之後,連軍轉開了頭,接著半個身子都側了過去,加入了那邊起哄的行列。

  這個刺激的吻時間不長,關澤鬆開他之後很淡定地看著前面的屏幕,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跟他一直這麼盯著屏幕看似的。

  「你幹嘛啊?」林耀擦擦嘴小聲問。

  「突發奇想,」關澤看著他笑笑,捏了捏他的手,「嚇著你了?」

  「沒。」林耀揉揉鼻子又掃了一眼旁邊的人。

  「嚇著我了,」連軍聽到他們說話,扭頭接了一句,「轉頭的時間都沒留給我。」

  「不服氣你也嚇我一回,不用給我留轉頭的時間。」林耀嘖了一聲。

  從KTV出來,一幫人還商量著去哪吃宵夜,林耀不想再參加,他想睡覺,這幾天都沒睡好,跟林宗沒成功的談話,關澤的病,都讓他睡得不踏實。

  今天關澤的病沒什麼大問題了,讓他心裡放下一個大包袱,至於家裡,他也想過了,過完年要跟林宗再好好聊一次,哪怕林宗不站在他這邊,他也不願意輕易放棄,老媽那邊現在不敢說,只能先從林宗這裡突破。

  「是我直接送你回去還是送你去醫院取車?」關澤坐在車上問他。

  「啊!」林耀拍了一下車窗,「我車還在醫院啊?」

  「嗯,現在去拿還是明天?」

  「現在拿了我就得自己開車回去了吧?」林耀想了想,沖關澤嘿嘿樂了兩聲。

  「那明天拿吧。」關澤笑笑,發動了車子。

  林耀沒讓關澤把車開進小區,儘管他覺得林宗沒準兒能猜到他是跟誰出去了,但風口浪尖的時候還是老實點不要頂風作案,給自己和林宗都留點緩衝。

  「明天要去我奶奶家,」林耀看了看四周,「估計呆一天,我晚上給你打電話吧?」

  「嗯,」關澤點點頭,「我明天睡一天。」

  「晚安媳婦兒。」林耀跳下車,趴在車窗上說。

  「晚安豬二哥。」關澤拋了個飛吻。

  「好好叫!」

  「晚安老公。」

  「乖。」

  關澤回到家胡亂衝了個澡就倒在了床上,覺得很累,腦子發漲,有些隱隱作痛,沉甸甸像是能隔著枕頭把床墊壓出個坑來,晚上他就容易頭疼,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裡有東西的原因,這讓他很心煩,頭疼睡不好覺是最難受的。

  他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坐起來拿了兩片止痛藥吃了,怕一會兒痛起來了再吃會壓不住。

  手機很低地叫了一聲,他從衣服堆裡翻出手機看了一眼,有寧叔的未接來電,他看了看時間,打了過去。

  「寧叔,」關澤躺回床上,「你打我電話了?」

  「嗯,沒什麼事兒,就一個人在家找個人說話,」寧叔笑了笑,「你這麼晚還沒睡?」

  「剛回來,跟朋友出去了,」關澤挺願意跟寧叔聊天兒,特別是以前,跟寧叔閒扯的時候,他偶爾會有是在跟父親聊天的感覺,他喜歡這種難得的溫暖,「你沒出去轉轉麼?」

  「剛出去轉了一圈,也沒什麼好轉的,你們都不在身邊,這麼些年我也懶了,」寧叔聲音裡有些感慨,停了一小會兒,他又開了口,「娟兒說了些你的事兒。」

  「是麼。」

  「她挺難受,不過,」寧叔頓了頓,「感情這種事,還是不要湊合的好,你願意跟什麼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要有什麼負擔。」

  「嗯。」關澤點點頭。

  「我也一直勸她,但娟兒這孩子就是有點鑽牛角尖,進去了再拽出來不容易,」寧叔歎了口氣,「你擔待著點兒。」

  「您放心,」關澤按了按眉心,「這事兒我有數。」

  「你早點兒休息,我聽你說話精神不怎麼好,你以前出去徒步什麼的一天也不是這樣,」寧叔聲音裡有些擔心,「你是不舒服?」

  「叔……」關澤很少向人示弱,無論是什麼事,他都更願意自己扛下來,但這次卻有些吃力,面對寧叔的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挺脆弱。

  猶豫的時間很短,只有這一瞬間,他還是沒有選擇告訴寧叔,除了會讓寧叔著急,這事兒告訴他沒有任何意義。

  「我是挺累的,新換的工作壓力很大。」關澤說。

  「這樣啊,」寧叔輕輕歎了口氣,「你啊……休息吧。」

  為了防止想得太多失眠,關澤睡前又吃了兩片安眠藥。

  也許是累了,他甚至覺得安眠藥的藥效還沒起作用,就已經睡著了。但這一覺睡得並不像他期待的那麼踏實,一個接一個雜亂無章的夢讓他疲憊不堪,夢裡或近或遠的那些回憶不斷地在眼前回放,間或穿插著一兩個挺嚇人的惡夢。

  他夢到自己在黑暗中不斷地向前跑,四周沒有人,碰不到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強烈的無助的感覺在心中漫延,他陷在一片絕望裡,最後停下了腳步,再也跑不動了。

  沒等他想好該怎麼離開這些無邊無際的黑暗時,一個人影很突然地衝了出來,手裡拿著的一根大木棍狠狠地向他掄了過來。他想躲開,但身上發軟,手腳沉得都像被什麼東西捆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木棍砸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疼痛是一點點感覺到的,越來越強烈,讓人無法忍受。

  關澤掙扎著睜開了眼睛,腦袋上像是要被撐裂了的疼痛一下變得清晰起來,讓他忍不住皺著眉抽了一口氣。

  身上全是冷汗,他忍著疼撐著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半天才反應過來,他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12點了,安眠藥的作用還算強大,他是被疼醒的,全身都是冷汗。

  「靠……」關澤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但腿剛放下床沿,就猛地感覺一陣天眩地轉,他一下倒回了床上,眼睛都不敢睜開,因為強烈眩暈而產生的嘔吐感讓他非常難受。

  他摸過手機,撥了張興的號碼。

  「張天使,」關澤聲音沙啞,也不知道是因為剛醒來還是因為難受,「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我感覺很糟。」

  「我正要去拿,」張興有些著急,「你什麼情況。」

  「就是頭疼,很暈,」關澤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天使,咱能把手術時間提前麼,我怎麼覺得按這樣我撐不到過完年。」

  「放你的屁,」張興罵了一句,「我先看了檢查結果再說,提前也不是不行,就是要插隊……手術我幫你聯繫的是我們家老爺子他們醫院。」

  「再動動老爺子的關係吧,」關澤歎了口氣,「我插回隊,這麼下去我真受不了了。」

  「你來趟醫院,打車來不要自己開車了。」

  「好。」

  老媽今天心情不錯,正一身奶奶的演出服套著跟著奶奶學跳扇子舞。

  「你倆能不在客廳裡跳麼,」老爸一臉無奈,「院子裡多寬敞,上外邊兒跳去……」

  「大冷天兒的神經病才去院子裡蹦,」老媽翻了個白眼,繼續跟著奶奶揮舞扇子,「你說是不是,媽。」

  「媽天天兒在院子裡蹦。」老爸接了一句。

  「我爸找抽呢,」林宗聽了這話在一邊兒樂了,「奶奶是我媽那邊兒的。」

  「甭理他,」奶奶看都沒看老爸,手裡舉著扇子,「你看啊,這個動作得把胳膊肘抬起來……」

  林耀坐在飄窗邊的暖氣片兒上,外面下雪了,他盯著窗外出神,林宗過來把他往邊兒上推了推坐到他對面了他才回過神來說了一句:「下雪了哎。」

  「下一早上了您可算看出來了,眼神兒真好。」林宗衝他豎了豎大拇指。

  「我媽要沒給你生個弟弟讓你擠兌著玩,你說你從小到大得多寂寞啊。」林耀嘖了一聲。

  「是,得虧有你,」林宗笑了笑,扔給他一個小桔子,壓低聲音,「一上午坐這兒琢磨什麼呢。」

  「沒什麼。」林耀笑了笑,低頭剝桔子。

  「從小就受不了你這樣。」林宗歎了口氣,伸手過來把他剝好的桔子拿走了,又扔了一個帶皮兒的過來。

  「哪樣?」林耀拿過桔子接著剝。

  「就現在這樣,」林宗指了指他,「可憐巴巴兒的,小時候你一這個德性我就敗了。」

  「那你現在敗一次吧,」林耀把桔子放進嘴裡,也吃不出什麼味兒來,他沒敢抬頭看林宗,只是小聲對著自己的手說,「行麼哥?」

  「你千萬別在這兒哭啊,」林宗趕緊坐到他身邊把他往外擠了擠,怕家裡人發現這邊有個哭包24了還哭,「哭一個我抽你。」

  「沒哭呢。」林耀轉過臉沖林宗呲著牙笑了笑。

  林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也笑了笑,往老媽那邊看了一眼又轉過頭來:「這件事本身我不打算發表什麼意見,我無所謂是來個弟媳婦兒還是別的什麼,也無所謂有沒有個侄子侄女的,懂麼?我從知道你這事兒到現在,早不在意這些個了。」

  「那……」林耀都沒顧得上追問林宗到底是怎麼發現的,他只想弄清林宗真正的態度。

  「但你不能指望咱媽跟我一樣,」林宗摟著他把他又往窗邊推了推,聲音壓到了最低,「她肯定不願意自己兒子選這麼一條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的路,你跟個男人在一起,今天對味兒了在一起,明天沒感覺了再分開,這就像永遠沒保障沒約束地談戀愛玩,你從小跟個二傻子似的……」

  「我不是二傻子!」林耀斜了他一眼。

  「聽我說,」林宗瞪他,「你從小跟個二傻子似的,你也許能保證一輩子,那誰呢,你相好的那位呢,你能保證麼?」

  「那我找個姑娘不一樣也有這些問題麼?」林耀悶悶地說。

  「是,就連正常跟姑娘談戀愛你都不讓人放心的,誰能放心你跟個男人談?」

  「可我要真不跟家裡說,就這麼憋著,我就真打算一個人一輩子了,你讓我娶個姑娘我估計……」林耀咬咬牙也顧不上面子不面子了,「我估計硬都硬不起來。」

  「你等等,」這話讓林宗愣了愣,跳下了飄窗,「你陪我買包煙去。」

  「哦。」林耀跟著跳下來。

  出了門倆人在寒風裡連蹦帶跳地走了好一會兒林宗才問了一句:「你跟那人,到什麼程度了?」

  「啊?」林耀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嚇得一腳踩冰上,連擺了三次馬步才站穩了,「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突然說什麼硬不硬的,我就順著問問。」林宗停下,捂著被風吹紅的耳朵看著他。

  「我……」林耀很艱難地嚥了嚥唾沫,然後盯著腳下的冰用自己快都聽不見的聲音說了一句,「做了。」

  林宗站在原地沒動,很長時間才轉身慢慢往前走,長長地歎了口氣:「操……」

  「哥。」林耀跟在他身後,沒敢跟得太近,他怕林宗突然想不開了回頭揍他,小時候他要不小心惹毛了林宗,有時候林宗能過半小時才過來揍他。

  「你不要跟媽說,」林宗把手揣進兜裡,低頭往前走了快一條街才說出了後半句,「我去跟她說。」

  「真的嗎!」林耀暴喝了一聲,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

  他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還說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林宗突然決定去跟老媽說,他沖了兩步一把拽住了林宗的胳膊,狠狠地晃了兩下。

  路邊都是冰,林宗沒防備,被他晃得腳底下一滑,踉蹌了好幾下還掙扎著扶了一□邊的樹也最終沒能頂過慣性,摔到地上。

  「真的嗎!」林耀撲過來半跪到他身邊又吼了一句。

  林宗皺著眉一手撐著地,看著林耀滿臉的興奮與期待和眼裡閃動著的淚光,他抬手按著林耀腦門往後推了一下:「真的……我原來一直琢磨沒有真槍真刀上過碰個姑娘試試沒準兒還有戲……」

  「沒戲了,做過了!」林耀什麼不好意思什麼害羞全扔到了一邊,「做過很多次了!」

  「行了喊個屁啊你!」林宗擰著眉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歎了口氣,「就你這樣的,居然還能有人喜歡,這得瞎到什麼程度。」

  「哥,」林耀這會兒完全不介意林宗擠兌他,他心裡洶湧澎湃著的都不知道是什麼了,「真的你先去說麼?我可以自己說的,我這兩天想得挺多……」

  「不用你,你想好的先存著吧,」林宗靠著樹,看看四周沒人,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我不知道媽會是什麼反應,你直接說太刺激她了,我先說,給她點緩衝。」

  「林宗。」林耀突然收起了笑容。

  「嗯?」林宗看著他。

  「謝謝你,哥。」

  「真矯情。」

  陪林宗買完煙往回走的時候,林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得跟雪花似的,就想跟著一塊兒飄了,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裡摸著手機。

  他很想現在就給關澤打個電話告訴他革命已經邁出了關鍵的一步,但琢磨了半天他決定先不說。

  他得在明天上班前去買份禮物,哪怕是幾個包子也成,這麼重要的話,必須有一份見證的禮物,說完這個喜訊之後,他倆一塊把包子吃了,算是紀念。

  太有創意了!林耀低頭瞅著自己的鞋尖嘿嘿樂了半天。

  51

  51、第五十一章特大喜訊! ...

  

  

  跟林宗出去買完煙回來之後,林耀一直心情很好,跟著奶奶學了一段扇子舞,奶奶很嚴肅地跟他說:「這個舞很好的,你上回不是說中午在公司活動的時候是做操和打太極嗎,換成這個舞也可以的,就是你跳得有點太難看了……」

  「奶奶你快饒了他們公司同事吧,」林宗在一邊坐著,拿著煙準備點,「他是不是還得拿把扇子去上……」

  「別在我屋裡抽煙!」奶奶沒等林宗話說完就指著他喊了一聲,「出去抽!要不就去廚房抽!」

  「知道知道知道……」林宗跳起來跑進了廚房。

  「你哥真討厭,跟你爸一個樣兒!」奶奶一直盯著林宗進了廚房才轉過頭來拍了拍林耀,「來,咱們繼續。」

  「嗯。」林耀舉著扇子跟著奶奶拐著腿擺好POSE,他這樣子要讓關澤看到不定樂成什麼樣了,不過那也比關澤的鐵梅扮相要強。

  想到這兒林耀嘴角忍不住勾出了個微笑,奶奶一看感覺他還挺樂在其中,於是勁頭很足地接著指點。

  在奶奶家吃完晚飯,又陪著聊到十點多,林耀才回了家。

  一到家老媽就捧著從奶奶那裡搶來的一套飄逸的太極服跑上了樓,說要試下能不能當睡衣。林耀在客廳呆了一會兒,老爸開始和林宗討論生意上的事之後他才拿了手機也回了自己房間。

  拔通關澤號碼的時候,他的心一直跳得很厲害,聽到關澤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的時候他差點脫口而出對著電話吼一聲——特大喜訊!新老顧客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全部兩元!一律兩元!

  「回家了?」關澤聲音有點兒迷糊,低沉中透著懶散,那邊的背景聲音是電視新聞。

  「嗯,跟我奶奶學一下午扇子舞,累死我了。」林耀站在窗邊,對著窗戶傻樂了好一會。

  「跳給我看看。」關澤突然說。

  「啊?」林耀愣了愣,「怎麼看,明天去公司跳給你看吧,為你我豁出去這張帥臉不要了。」

  「視頻,」關澤想也沒想就說,「咱倆還沒視頻過呢。」

  「行,」林耀伸腳在電腦機箱上踢了一下開了機,他的確是沒跟關澤視頻過,主要是天天見面兒,沒想過視頻這事兒,「你看了別笑我。」

  「你還沒被人笑習慣麼?」關澤樂了。

  「你笑我還沒笑膩呢麼!」林耀很無奈。

  「沒呢。」

  視頻彈開的時候,林耀看到了關澤半靠在椅子裡,光著上身。

  「站起來我看看,」林耀頓時來了精神,撲到屏幕面前用手在關澤身上戳了戳,「你丫是不是什麼也沒穿?」

  「穿了。」關澤笑了笑沒動。

  「不可能,你一個人在家就沒穿衣服的習慣,」林耀敲了敲屏幕,「快站起來讓老公看看。」

  關澤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林耀看到了運動褲,有些失望地喊了一聲:「你怎麼真穿著褲子啊。」

  「喲,」關澤坐回椅子裡靠著,「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林耀抓抓頭髮,往後退了兩步,又跑到門邊聽了聽,老爸和林宗還在樓下客廳裡說得熱鬧,他跑回電腦前,「不配樂了哈,我給你扭兩下。」

  「嗯。」關澤點點頭,手指撐著額角,眼裡全是笑。

  「想笑你就笑別憋著不用給我面子。」林耀從桌上抓了本雜誌當扇子,扇了兩下之後開始按奶奶教的步子開始扭。

  「哎喲。」關澤沒忍住樂了,伸手把設置好的視頻錄製點了開始。

  林耀唱歌一流,但跳舞簡直沒法兒看,特別是這種老太太最喜歡的舞,他跳得跟卡碟了似的,一個動作跟一個動作之間完全沒有銜接,一水兒的分解舞步,看得關澤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笑。

  「等等我想想下個動作……」林耀舉著雜誌定格在畫面中,思索著下個動作。

  「不著急慢慢跳,跳得真好。」關澤勾著嘴角說了一句。

  他並不在意林耀跳出什麼樣來,跳得好還是傻都沒所謂,他只是想看到這個人,看到這個人在他面前笑,說話,走來走去。

  至於他笑什麼說什麼走來走去做什麼,都沒有關係,他只需要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就可以。

  林耀一小段磕磕巴巴跳了十分鐘才算折騰完了,坐回電腦前的時候腦門兒上都閃著汗珠了:「哎你別說,要不說我奶奶身體好呢,就這玩意兒,天天早上跳倆小時,比早操累人多了。」

  「你以後也早鍛煉吧,」關澤靠在椅子裡,看著林耀對著視頻整理頭髮,「早上去跑跑步比你一個月撐死了去三回健身房管用多了。」

  「要不這麼著,」林耀突然對著屏幕笑了,「你以後早鍛煉別在樓下轉了,你開車過來到我家,然後咱倆一塊出去跑,你陪著我我能堅持,要不我肯定懶得動。」

  「過段時間吧。」關澤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林耀這話說得他心裡一陣發酸。

  「嗯等你頸椎好了的,這段兒也太冷了我吃不消。」

  林耀趴在電腦前跟關澤聊了半個多小時,聽到林宗趿著拖鞋的特有腳步聲在二樓走廊上響起的時候他才跟關澤說了一聲關掉了視頻,就算林宗肯幫他,他也不太願意讓林宗突然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在跟關澤視頻。

  但林宗今天破天荒的,從他有自己獨立房間之後到現在頭一回,站在他門外敲了門。

  「你敲門?」林耀打開門的時候相當吃驚。

  「嗯,誰知道你在幹嘛呢,」林宗沒進屋,只是靠在門框上壓低聲音,「你這段時間消停點兒,不要在過年之前一衝動去找媽說,過完年我會找時間跟她說的,但如果說不通,我只能保持我原來的態度。」

  「嗯!」林耀點點頭,只要林宗肯幫他,就有希望。

  「睡吧,」林宗指了指他的眼睛,轉身往自己房間走,「你這幾天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哥,」林耀小聲叫住了他,「你果然還是心疼我的。」

  「廢話,我就這一個弟弟。」林宗沒回頭,說完就進了屋。

  雖說還有兩個多月才過年,但街上已經開始有了點兒年味兒,小時候林耀就是從這會兒開始進入對過年的各種極度興奮的想像。

  他今天出門挺早,開著車在路上一直盯著四周看,想找找還有沒有比包子更浪漫一些的見證禮物,但這個時間除了早點鋪子,基本也沒別的店開門。

  油條油餅豆漿花卷蛋糕麵包小籠包……

  林耀最終選擇了蒸餃,並且跟老闆磨了半天最後連餃子帶籠屜一塊兒買了下來,用袋子裝好放到了車上,心滿意足地往公司開去,一路上他還一直琢磨著該找個什麼借口拎著一個籠屜去市場部找關澤。

  今天上班路上沒有碰到關澤,進了停車場也沒在老地方看到關澤的車,林耀覺得有些奇怪,關澤這種工作狂居然遲到?

  從電梯裡一出來他就掏了手機撥關澤的號碼,讓他意外的是,關澤手機是關機的。

  他往市場部那邊看了一眼,進了設計部坐到自己座位上,把蒸餃放到桌子下邊兒。這得藏好,要不就辦公室裡這幫永遠都跟餓了十天半個月的難民看到了,能連籠屜一塊兒搶走吃了。

  猶豫了一下,林耀又拿出手機撥了橫刀的號碼。

  關機。

  林耀開始有些不安,關澤手機基本不會關機,就算那個私人號碼關機,他的工作電話卻從來都是開著的。

  去醫院了?在檢查不能開手機?

  林耀坐在座位上對著電腦發愣,就算是要檢查,關澤也不可能不告訴他一聲,可現在別說電話,連短信他都沒有收到,再說昨天晚上還聊了那麼久,關澤也一直沒提今天有別的安排。

  出什麼事了?

  在自己座位上愣了十分鐘之後,林耀坐不住了,他站起來直接去了市場部。

  從市場門的門口就直接能一眼看到關澤的辦公室,百葉窗是拉開的,裡面沒有開燈,沒人。

  「林耀,有事嗎?」胖燕兒端著一杯水從他身後走了過來,「找誰啊?」

  「你們關總監呢?沒來嗎?」林耀轉過身有些著急地問。

  「不知道啊,平時這會肯定已經到了,」胖燕兒邊往裡走邊沖市場部秘書那邊問了一句,「哎關總今天怎麼沒來啊?」

  「請假了。」秘書回答。

  「請假?」林耀愣了,關澤請假了?關澤請假居然沒告訴他,他有些不能相信地看著秘書,「請病假嗎?」

  「事假,」秘書笑笑,「有事找他啊?是要聯繫客戶嗎?」

  「不,不是,別的事,」林耀覺得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請了多久啊?」

  「這個不清楚哦,這要邱總才知道了,她通知的我,反正就是說關總什麼時候辦完事了什麼時候回來……」

  林耀沒再聽她後面還說了什麼,他整個人都亂成了一團,不知道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關澤一聲不響沒有任何預兆地請了一個只有開頭沒有結尾的事假,手機全部關機沒了人影。

  林耀知道以這種理由跑進邱總辦公室會讓人覺得奇怪,但他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現在手腳都發涼,只要一靜止下來就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拚命抖,帕金森都沒他抖得這麼歡。

  所幸的是他還能正常說話。

  「邱總,我想問一下,」林耀站在邱總辦公桌前,「您知道關總監請了多久的假嗎?」

  邱總正在吃早餐,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他沒有告訴我,但處理完了就會回來,工作上的事你找市場部的同事就行。」

  「不是工作的事……對不起邱總打擾您了,」林耀聽到很多雜亂的聲音,像是耳鳴了,他按了按耳朵,「邱總我能請兩個小時假嗎?」

  「請假?」邱總笑了,「你跟你們李總請就行了啊。」

  「哦,對。」林耀也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邱總辦公室。

  回到設計部他直接進了李總辦公室,估計自己的臉色有點不怎麼好看,李總看見他的時候問了一句:「你病了?」

  「啊,」林耀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看起來像病了麼,「有點不舒服,李總我想請兩小時假。」

  「去吧,不行就叫醫生開個假條下午休息。」李總揮揮手。

  「謝謝李總。」

  林耀往電梯走的時候,又拿出了手機給關澤兩個電話都撥了一遍,依然是關機,他心裡的不安不斷擴散,儘管他努力地告訴自己關澤肯定是有什麼急事來不及通知自己,但事實卻是他不能迴避的,關澤有時間安排工作,有時間跟公司請假,卻沒有時間告訴他。

  關澤故意的。

  林耀靠在電梯裡,腦子發漲,從心裡一陣陣泛出來的寒意讓他手指開始發麻。

  停車場裡小夏利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林耀甩了甩手,拉開車門上了車,飛快地開了出去。

  關澤家樓下的保安已經能認出他,看到他按電梯開關的時候還說了一句:「來找關先生?」

  「嗯,」林耀回過頭,壓著心裡的不安,「他在家嗎?」

  「不清楚,今天早上我有點事兒走開了,沒見到他出沒出門,不過好像沒去跑步,」保安笑了笑,「可能睡過頭了?」

  「沒準兒。」林耀也笑笑。

  保安的話讓他還留著最後一絲僥倖,關澤還沒有出門,也許在家裡。

  一定在家裡!

  必須在家裡!

  林耀衝到關澤家門口時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

  他有鑰匙,當初關澤把鑰匙給他的時候,他還嘖來著,你不在家的時候我跑來幹什麼?

  他摸了摸一直和自己的鑰匙串在一塊兒的那把鑰匙,抬手按響了門鈴。

  聽著屋裡傳來一聲聲的門鈴聲,林耀靠到了門上,他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屋裡很安靜,除去門鈴,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他在門上靠了很長時間才拿出鑰匙,慢慢地擰開了門鎖。

  屋裡的窗簾都拉著,沒有燈看上去很昏暗。林耀打開了客廳的燈,暖暖的黃色光芒灑滿了屋子,他最喜歡的就是關澤客廳裡這種暖黃色的燈光,讓人覺得安心踏實。

  而今天,他卻沒有了這種感覺,這燈光讓他覺得落寞。

  屋裡收拾得很乾淨,和以前他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林耀換上了那雙熊貓拖鞋,走到客廳中間,聲音有些顫抖地叫了一聲:「關澤!」

  沒有人回答他。

  「關澤!」他慢慢往臥室走,繼續叫,「關澤!」

  臥室沒有人,被子還是像平時一樣鋪在床上,林耀在臥室門外站了一會,走進去一把掀開了被子:「關澤!」

  林耀看著被子下面平整的床單,慢慢把被子鋪好,又轉身猛地一下拉開了衣櫃:「關澤!」

  櫃子裡關澤的衣服整齊地排列著,襯衣,褲子,外套,林耀的手在衣服上挨個摸了一遍,灰色的那件襯衣沒在,關澤平時最喜歡的那件休閒外套也不在。

  林耀關好櫃門,又跑進了浴室:「關澤!」

  他用過的牙刷跟關澤的牙刷挨著放在杯子裡,旁邊他用的那條毛巾也像以往一樣掛在關澤那條的邊兒上。

  他拿起關澤的那把牙刷摸了摸,還是濕潤的,毛巾也是濕的,林耀甚至覺得他還能摸到關澤的溫度,他的心裡猛地揪了一下,關澤是早上出的門。

  走進書房的時候林耀覺得自己已經沒力氣了,他坐到電腦桌前的椅子上,聲音已經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關澤……」

  就是昨天晚上,關澤還在坐在這裡,臉上帶著微笑跟他聊天,他說要關視頻的時候,關澤說:「晚安。」

  晚安。

  林耀閉上眼睛,脖子都沒有力量再支撐自己混亂的腦袋了,他靠著椅背。

  儘管他一直沒敢去細想,只是希望這是關澤跟他開的玩笑,或者只是關澤有什麼事耽誤了,但他現在不得不面對現實,他最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關澤不見了。

  關澤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就這麼不見了。

  他被騙了,關於自己的病,關澤沒有對他說實話。

  林耀睜開眼睛,站起來吸了一口氣,開始在屋裡屋子裡翻找。

  關澤家裡的櫃子和抽屜全都沒有鎖,林耀從客廳開始,廚房的碗櫃都沒有放過,每一個抽屜每一個櫃子他都打開來找了一遍。

  他想找到藥,病歷,或者別的什麼跟關澤病有關的東西。

  半個小時之後,林耀失望地坐在了地板上,什麼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關澤收拾過,他沒有找到任何能給他提示的東西,關澤的櫃子和抽屜比他的房間更簡潔,有不少都是空的,一如他這個人。

  林耀到這時才發現,如果關澤想要從他生活裡消失,是一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

  關澤有著一個讓他無法想像的複雜的過去,卻又很極端地擁有一份簡單到極致的生活,只要人離開,所有的一切就全斷了聯繫。

  林耀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只是瞪著眼坐在地上,看著屋裡因為沒有了關澤而失去了色彩的每一件東西。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門口的鞋櫃上,他進門的時候沒顧得上留意,現在才猛地發現,關澤的車鑰匙在上面靜靜地放著。

  他跳起來衝過去拿了鑰匙就跑出了門。

  關澤的車一般停在樓後的那個車位,林耀順著樓旁邊的小路剛一拐過去,就看到了大切正停在老位置上。

  林耀打開車門,車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這是林耀去挑的香水座,他倆車上一人一個,關澤一直不習慣車上有香味兒,但林耀挑的這個味道很淡,幾乎聞不出來,所以他一直用著。

  林耀跳上車,在車裡又細細地找了一遍,連張有用的紙片都沒找著,他趴在後座上,兩眼不知道瞪著哪裡。

  他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和震驚,現在充斥在他身體裡的,只有滿噹噹的絕望。

  很冷,林耀覺得自己全身都凍得發疼。

  他關上車門,打開了暖氣,蜷縮在座位上。

  關澤沒有開車出去,兩種可能,他要不就在很近的地方,要不……就已經不在這個城市。

  如果關澤真的是因為有什麼嚴重的病不願意讓他知道,他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但現在讓他害怕的是關澤就像往常出門那樣出去了,甚至沒有帶換洗的衣服,連牙刷毛巾都沒有帶。

  「你真夠狠的啊。」林耀閉上眼睛,雙手死死地相互攥著,全身都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不願意去這樣猜測,但又無法不去這麼想。

  關澤似乎是不打算再回來了。

  52

  52、第五十二章你等著! ...

  

  

  林耀拎著個籠屜回家的時候,只有林宗一個人在客廳裡坐著玩手機,老爸很難得地也在家,跟老媽在廚房裡折騰晚飯。

  「回來了,」林宗抬頭看了一他眼,「過來幫我把這關過一下。」

  「自己過。」林耀悶著聲音說了一句就直接往樓上走,他現在連話都不想說。

  剛開了房門走進自己屋裡,手上的籠屜還沒來得及放下,林宗已經跟了進來,回手把門一關拉住了他的胳膊:「怎麼了?」

  「沒怎麼。」林耀從林宗手裡抽回胳膊,把籠屜放到桌上,往床上一倒,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也不願意動彈,就想這麼直接一覺睡過去不醒了,累得慌。

  「你要不想讓人知道你回來的時候裝得像點兒讓人看不出來,」林宗站在他床邊抱著胳膊,「都看出來了你還挺著不說這叫矯情懂麼。」

  林耀眼睛睜開一條縫掃了一眼林宗,他不是矯情,他是真沒法跟林宗開口說這事兒,林宗好不容易同意幫他去跟老媽交涉,現在還沒一天呢,就說關澤找不見人了。

  林宗要知道這情況直接就得抽他。

  「別問了哥,」林耀翻了個身趴著,「沒法說。」

  「分手了?」林宗聲音很冷,「你要不說,我去找他。」

  林耀聽到他轉身往門口走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跳下床撲過去拉住了林宗,林宗惹急了真能幹出殺上門去的事兒來。

  「別別別……哥,求你了,你讓我先緩緩。」

  「那你緩,」林宗看著他,「還半小時吃飯,我給你20分鐘緩,5分鐘跟我說是怎麼回事兒,然後5分鐘你收拾收拾心情下樓吃飯。」

  林耀坐在床上,盯著桌上的籠屜看著,耳朵裡一直嗡嗡響著,讓人覺得很暈。

  「蒸餃麼?」林宗在一邊等得無聊,過去打開了袋子,伸手想拿一個,「怎麼連籠屜都……」

  「別吃!」林耀撲過去抓住了林宗的手,「別吃這個,你想吃明天我買回來給你吃。」

  「下毒了啊。」林宗收回手,插在褲兜裡,繼續站在一邊沉默地等著。

  林耀沒注意時間,總之過了挺長時間他才抬起頭看著林宗歎了口氣:「哥,我找不到關澤了。」

  「關澤誰啊?」林宗皺了皺眉,往後靠到了牆上。

  「關澤就是……我說喜歡的那個人。」林耀低下頭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他肯定沒跟我說實話,」林耀把關澤的病說了一下,「肯定不是頸椎的問題,要不他不能就這麼突然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而且……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原因?」林宗走到他面前彎下腰看著他,「什麼原因。」

  「我說不好,他什麼也沒帶,跟公司請假也沒有說時間,只說請假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林耀咬了咬嘴唇,「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打算回來了……哥,你有經驗,你說他是不是因為怕我跟家裡這邊兒沒法交待所以走了。」

  「我不知道。」

  「變相分手,是這意思麼?」林耀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讓人看了莫名其妙就覺得疼。

  「不知道,我沒被人變相分手過,也沒變相跟人分過手,」林宗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你有什麼打算?你還沒哭呢,要哭嗎?」

  「哭屁,」林耀咬著牙,說完這倆字他的表情就變了,「我要把他揪出來!」

  「怎麼揪?」林宗問。

  「想就這麼跑掉沒那麼容易,」林耀揪住林宗的衣領,「我可以去醫院找醫生問,可以去福利院找陸騰,還可以去找寧娟不過我沒她電話也不知道她住哪兒但我可以問齊健,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實在不行我就報案說他偷了我20萬!就算我報假案被逮進去我也要問清楚!」

  林耀有些激動,揪著林宗的衣領站了起來,聲音顫抖著越來越高:「我要問問他憑什麼這樣!他憑什麼一個人做這樣的決定!他憑什麼覺得我就這麼靠不住!他憑什麼就這麼躲起來了他都還沒跟我說過他愛我他憑什麼屁都不放就這麼跑了!他……」

  林耀有些說不下去了,手抖得厲害。

  「不說了,」林宗摟住他,在他背上輕輕拍著,「不說了,再說又該哭了。」

  「已經哭了……」林耀靠在林宗身上,聲音開始哽咽,「操怎麼又哭了啊我……」

  「哭吧,你都哭二十幾年了,哪能說不哭就不哭,這不合理,」林宗歎了口氣,想了想又推開林耀在他臉上胡亂擦了兩下,「等等,你還是先別哭了,一會媽看見要問。」

  「就說我不讓你吃蒸餃你揍我了。」林耀轉身進了浴室去洗臉。

  「我至於麼我為一籠蒸餃我揍你,要不說你腦子不好使呢……」林宗說拿了根煙叼著走到窗邊點上了,看著窗外出神。

  林耀把臉埋在熱水裡,眼淚很快被逼了回去,他擦了擦臉,對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有些慘,眼眶泛紅,臉色蒼白裡透著黃不黃綠不綠的色兒,頭髮也有點亂。

  他抓了抓頭髮,把翹起來的幾撮按回去,又深呼吸了幾下,握著拳擺了個李小龍的架式,對著欣賞了半天。

  關澤,我不會再哭了,我也不會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小孩兒。

  退一萬步說,真是什麼了不得要死人的病,你就算病死也得死在我跟前兒,更別說別的什麼理由了。

  「你等著我把你翻出來,」林耀收了架式,吸吸鼻子,「你等著!」

  晚上林耀沒在自己屋裡睡,這是他打從上初中之後頭一回,擠到了林宗的床上,他睡不著,得有人聽著他說話。

  「你煩死了,」林宗正琢磨給葉小玲打個電話約個會什麼的,林耀踩著他被子就竄上了床,往被子裡一鑽就不動了,「我要打電話您一會兒再進來行麼?」

  「不行,明兒再打吧,你都好幾年除了過年過節群發個短信沒給人打過電話了,」林耀把頭埋到被子裡,「人不差你這突發其想的一個電話。」

  「我放屁了啊。」林宗把手機扔到一邊。

  「放,又不是沒被你崩過。」林耀不動。

  林宗翻個身把林耀往被子裡一捂,然後開始運氣,運了半天也沒動靜,最後掀開了被子:「算了,放你一馬,今兒被你折騰得沒情緒了,屁都不想放了。」

  「我下定決心要把他找出來了,挺雄心壯志的,」林耀趴在床上,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我還是很難受,哥你幫我打打岔吧,要不我總想著他實在是扛不住。」

  林宗把被子拉好,關掉了燈,想了想,隨便找了個小時候的破事開始跟林耀聊。

  林耀的語氣始終很平靜,聽不出抑揚頓挫也聽不出情緒來,說了沒多久,林宗就找不到話題了,他被林耀這狀態帶得有些鬱悶。

  「哥,蒸餃保質期多久啊?」林耀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

  「擱冰箱裡能挺幾個月吧,」林宗枕著胳膊,「給它凍上。」

  「明天我凍上吧,我剛把它放露台上了。」

  「嗯。」

  林耀沒再說話,很長時間都沒有一點聲響,只聽見他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想什麼呢。」林宗翻了個身對著他。

  「關澤這人真挺好的,他小時候苦,爸爸死了,媽媽不待見他,全家都不待見他,」林耀閉著眼睛開始說,聲音還是很平靜,「他從小就一個人混著,我挺佩服他能活到現在的還能混到總監了,所以他習慣了有什麼事兒都自己扛著,我覺得吧他根本就不習慣有人對他好,也不習慣有什麼事跟別人分享,好事壞事他都自己擔著反正在他最需要有人幫他擔著的時候也沒幾個人幫過他……」

  「我在他眼裡就跟他兒子似的,他兒子不是親兒子是他在福利院助養的小孩兒是個小瘸子不過性格特別好,小孩兒管我叫哥管他叫爸爸,哥你說一開始我就應該把這個稱呼給扳過來才對是不是,讓他這麼一叫總給關澤個心理暗示我是他兒子那輩兒的他兒子才上小學二年級。」

  林宗不出聲,林耀這狀態他很熟悉,從小林耀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這樣,不停地說,不需要別人搭話,連嗯嗯都不需要,邊兒上放個娃娃他就能對著娃娃說一小時不帶停的。

  可也就是這樣,他很清楚,林耀不是難受到了極限,一般不會這樣。

  「哥我是不是看起來特別不可靠就是什麼你都不敢讓我擔著的那種人啊,我覺得我特願意為我喜歡的人擔點兒什麼我不想總是有什麼事就被裝小盒子裡包起來但他好像就是信不過我,」林耀說話依然平靜,但聲音裡卻帶上了鼻音,「是因為我總哭麼其實我在他面前也沒哭過幾次,男人為什麼不能哭啊哭了就表示這人不能擔事兒麼我可以一邊哭一扛著為什麼就不信我呢……」

  林宗伸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摸到了溫熱的淚水。

  「我剛還說再也不哭了呢可還是哭了,」林耀把臉埋到枕頭上蹭了蹭,「你說我這麼久說也沒人說也不敢說多少事兒就只能憋著我要再連哭都不能哭我不得憋死啊我一點兒也不容易啊我……」

  「耀耀啊,」林宗摟著他的肩,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不起。」

  「憑什麼你就對不起啊,」林耀側過臉往林宗睡衣上蹭了一下眼淚,「我就是從小被疼大的,要說對不起誰,就得是我對不起我們家,要我能挑個姑娘哪來這麼些屁事,我也不是沒想過找個姑娘反正我也不是討厭姑娘我就是喜歡不到那個份兒上,可想想又覺得特對不起人家而且萬一我真硬不起來做不了人還不如買個電動棒划算呢……」

  林宗聽了這句話一邊兒難受一邊又有點兒想笑,只能摟了摟林耀不出聲。

  林耀後面還唸唸叨叨說了很久,一直在說他和關澤的事,大事小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終於不再說話。

  林宗就著月光看了看,林耀已經擰著眉睡著了,他伸手在林耀眉心上按了按,沒能把他的眉頭給按平。

  「哎……」林宗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林耀早上還是按點兒醒了,林宗還睡著。

  他在床上躺著愣了一會兒,清醒一些之後慢慢坐了起來,腦袋有點沉,眼睛看東西發花,還帶著重影兒,可能是沒睡好。

  清醒過來之後,昨天發生的事又一下堵到了胸口,一想到關澤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就立刻覺得全身血都發冷,手腳又開始麻。

  但坐了幾分鐘之後,他還是強迫自己把這種難受勁兒給壓了下去,他不能再讓關澤小瞧他,他會照常上班,該幹嘛幹嘛,然後在最短的時間裡挖地八尺把這人給扒拉出來!

  林耀,氣勢拿出來,必須把你媳婦兒給找回來!

  他爬了起來,小心地抬腿打算從林宗身上跨過去,但就在抬腿的一瞬間,他頭暈得厲害,儘管已經咬牙切齒,也沒能控制好落點,一腳踩在了林宗肚子上。

  「我操|我的肚……」林宗從睡夢中驚醒,條件反射地弓起了身體,話還沒說全了,林耀站立不穩地摔倒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了他膝蓋上,他又大喊一聲,「腿!」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林耀趕緊想爬起來,他雖然不胖,但這兩下要擱小時候能讓林宗直接把他一胳膊掀地上去,「我沒站穩。」

  「過來,」林宗按著肚子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旁邊,然後手按到了他腦門上,「你發燒了?」

  「沒吧?」林耀晃了晃腦袋,「就有點兒暈,早上起來都這樣。」

  「你發燒了蠢貨,」林宗掀開被子跳下床,從抽屜裡摸了個體溫計遞給他,「夾好,要發燒了今天不要出門了。」

  「不能吧我身體這麼好。」林耀拿過體溫計夾好,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沒摸出個所以然來。

  居然發燒了?

  夾著體溫計洗臉刷牙完了之後,林耀把體溫計拿出來看了一眼,378

  「靠。」他小聲罵了一句,這要發燒了林宗肯定不會讓他出門,他還有一堆事兒要做,他計劃今天先上班,中午要把市裡幾個醫院都跑跑看能不能打聽出什麼來。

  「多少度?」林宗走進了他屋裡問了一句。

  林耀把體溫計狠狠地反著甩了一下,走出浴室遞給林宗:「不知道,沒看。」

  林宗拿著體溫計看不清,走到窗邊看了兩眼之後轉身指著正拿了外套往外走的林耀:「你給我站著!」

  「沒燒吧我上班。」林耀趕緊衝了出去。

  「去你大爺你沒燒,」林宗把體溫計一扔追了過去,「32度你當老子是傻逼呢你反著甩一下!」

  「我今天必須出門兒,」林耀轉過身看著他,「必須,你不讓我出去我就跳窗戶,你要把我捆起來我就咬舌頭,你看著辦。」

  「……滾。」林宗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最後一揮手。

  林耀轉身跑下了樓,又衝廚房裡喊了一句:「媽我上班著急我不吃了。」

  林宗聽著小夏利開出車庫又開出院子的聲音,歎了口氣,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大標,幫我查個話費詳單,就上回你幫我查的那個人……兩個電話號碼都查,你能弄出多少個月的弄多少個月的……嗯……」

  老媽還在廚房裡忙著弄早餐,林宗站在樓梯上想了很長時間,最後下樓進了廚房。

  「媽,有空嗎?」他打開冰箱門拿了瓶牛奶出來。

  老媽正在切麵包片兒,聽了他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過頭笑瞇瞇地看著他:「沒空。」

  「我……」林宗走到她身邊。

  「你和葉小玲的日子定沒?」老媽突然說,「我今天出趟門找上回那個老太太幫算算……」

  「媽。」

  「啊要不你先帶她上家來啊,我還沒跟她好好聊過呢……」

  「媽。」

  「那個盤子幫我拿過來。」老媽一直在廚房裡轉來轉去。

  「江慧珍!」林宗很無奈地拉住了老媽,把她手上一直舉著沒地方放的麵包拿了下來放在了一邊。

  「哎呀不要這樣叫我,」老媽還是笑瞇瞇地,「大小伙子這麼叫我名字我會害羞的。」

  「我們談談。」

  老媽沒再說話,也沒動,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眼淚從她眼角滑了出來,她顫抖著聲音:「不談,我失憶了你不能這樣對待病人。」

  「那我講完了你再失憶行麼,」林宗抱住她,「這事躲不過去了。」

  「昨天我就看出來了,你弟吃飯的時候一個菜夾了十幾筷子了都沒換別的菜,他多討厭吃芹菜啊一直吃一直吃我就知道出事了,」老媽哭出了聲音,「我要開始失憶了。」

  「你聽我說,林耀發燒了,」林宗拍拍老媽,「那人昨天突然招呼沒打就走了,林耀找不著他,跟我念叨一晚上……」

  「他為什麼走?」老媽推開他,擦了擦眼淚。

  「好像是病了,挺嚴重不想讓林耀知道,」林宗猶豫了一下,「而且我之前……去找過他。」

  「我不是說了不讓你找嗎!」老媽喊了一嗓子,順手拿過案板上的麵包就砸了過來,又抓了個盤子狠狠地往林宗身上打,「說了不讓你去找他!你還去!我就知道你得去!現在好了吧!現在好了吧!」

  「我就想去看看,」林宗護著頭一直退,退到牆角了老媽還一直追著打,他只好蹲下,「不管怎麼樣,我總得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林耀沒談過戀愛,萬一那人不是個好鳥他再出點兒別的事怎麼辦!我要不去說一聲,林耀回來跟你一挑明了,你不一點兒退路都沒了嗎!」

  「現在也沒了!那現在怎麼辦啊!是不是好鳥他都讓你這麼一鳥槍打過去打飛了,我兒子怎麼辦啊!」老媽把盤子摔在了林宗面前。

  「媽,」林宗站了起來,「這得看你了,你要受得了,我就去找。」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老媽眼淚又滑了下來,怎麼也控制不住。

  「真沒了,」林宗抽了張紙巾在她臉上輕輕按著,「他要能找姑娘,早找了,這麼多年你也看見了,沒用,現在陷進去了,更回不了頭了,我們不退,林耀得痛苦一輩子。」

  53

  53、第五十三章老媽好厲害! ...

  

  

  林耀一早上都咬牙認真幹活,雖然心裡很難受,但他不想因為這事兒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這都扛不住他拿什麼向關澤證明他有能力擔事兒。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沒跟著大部隊去飯店,他臉色不好誰都看得出來,李總主動給了他半天假讓他去醫院:「昨天就病了,今天你就該請個假休息一天再來啊,活也不是太多。」

  「昨天沒覺得能發燒,」林耀咧嘴笑笑,「那我下午請假了。」

  「別喝奶茶了,」江一飛在一邊補充,「那玩意兒上火。」

  「嗯。」

  公司裡大家都很平靜,沒有因為關澤請假有什麼變化,總監請個事假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有林耀,公司裡沒了關澤,他頓時覺得空了很多。

  拿著手機,短信都不知道發給誰,他今天也沒去茶水間,那裡是他關澤每天都要見面的地方,太多他一看就是唰唰產生無數回憶的地方,要不是憋不住,他連廁所都不想去,雖然他和關澤在廁所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也會想起來……

  他出了公司沒有回家,直接開車去了福利院。

  他想見見陸騰,看看有沒有關澤的消息。

  陸騰的學校離福利院很近,他每天中午都回福利院吃飯午休。

  林耀見到陸騰的時候,陸騰剛吃完飯正在院子裡跟幾個小孩兒玩著,一見到他就撲了上來:「哥哥!」

  「乖,」林耀蹲下抱住他,「沒睡覺啊。」

  「一會睡,阿姨說剛吃飽就睡對身體不好,」陸騰很開心地在他懷裡扭來扭去,「哥哥你怎麼來了啊?」

  「我路過來看看你,」林耀看著陸騰,陸騰的表現看上去不像是關澤跟他說過什麼,「你爸這兩天來過沒啊?」

  「沒,陸阿姨說爸爸要出差一段時間,不能來看我,」陸騰笑嘻嘻地摟著他的脖子,「哥哥你週末帶我去玩吧。」

  「好,我去跟陸阿姨說一聲。」林耀拿出一包路上給陸騰買的巧克力給他。

  林耀只見過陸阿姨一次,進了福利院的辦公室,看到幾個正在吃飯的阿姨時他差點沒認出來,還是陸阿姨跟他打了個招呼:「小林啊,你怎麼來了?」

  「我路過來看看陸騰,」林耀跟著陸阿姨走到一邊,陸阿姨其實挺年輕的,他猶豫了一下叫了聲姐,「陸姐,關澤是不是跟你聯繫過?」

  「是啊,」她點點頭,「前幾天來了一趟給陸騰買了點衣服,然後說公司派他去外地,得要一段時間不能來呢,怎麼了?」

  「沒,我就問問,他不能來,我有空過來吧,我帶陸騰出去行麼?」

  「那你得登記一下,我們也得為小朋友考慮安全問題。」

  「好的。」

  關澤沒在福利院留下任何線索,林耀出了福利院之後坐在車上發了一會兒愣,他覺得頭很暈,發燒的感覺讓人難受。

  靠在椅背上閉了一會兒眼睛,林耀覺得自己坐這兒就差不多能睡著了。

  手機響了,林耀一把從兜裡抓出手機,兜裡的襯裡都被他一塊扯出來了,他都沒來得及看來顯是誰就接了:「喂?」

  「在哪兒呢。」電話裡傳出了林宗的聲音。

  「外邊兒。」林耀聽到是林宗的聲音有些失望,雖說他知道關澤不會給他打電話,但心裡卻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希望奇跡能突然出現的念頭。

  「回家來一趟吧。」林宗說。

  「不,我還有事兒。」

  「回來。」

  「說了有事兒,下午下了班了肯定回家。」林耀趴到方向盤上。

  「我這兒有關澤三個月的通話清單,你要不要。」林宗不急不慢地說了一句。

  「什麼?」林耀猛地抬起頭,顧不上眼前一陣金花四濺地喊了一嗓子,「要要要要要要要!等我馬上回去!」

  衝進家門的時候林耀沒看到林宗,只有老媽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手裡拿著張紙巾。

  「媽,」林耀定在門口,他這麼突然回來都沒想好什麼理由,猶豫了一下還是著急先問了一句,「我哥呢?」

  「樓上呢。」老媽沖樓上揮了揮手裡的紙巾。

  「哦,」林耀把鞋一脫光著腳就往樓上跑,跑了幾步才發現老媽的反應跟平時不一樣,頓時覺得頭髮都立起來了,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老媽,「媽……」

  「哎呀我的花還泡在水盆裡。」老媽突然跳了起來,趿拉著拖鞋穿過客廳跑進了後院。

  「上來。」林宗的聲音從樓上房間裡傳了出來。

  「我媽是不是知道了!」林耀跑進房間壓著聲音問了一句。

  「嗯。」林宗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卷打印的單子。

  「我……」林耀晃了晃,腿都軟了,他趕緊靠到牆上才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怎麼知道的啊……我去跟她說……我真的……」

  「你過來,」林宗用腳勾了勾旁邊的椅子,「先不用找媽了,她現在失憶中,你現在找她,她會說失憶了不知道你是誰。」

  「可是……」林耀擰著眉,老媽剛才的樣子讓他想起來就覺得心疼。

  「讓她緩緩吧,」林宗晃了晃手裡的單子,「你看看這個。」

  林耀的手有些顫抖,兩張份單子,是關澤兩個手機三個月內的通話記錄,工作用的那個號碼單子很長,都拖到地上了,私人的那個號碼的單子短得多,林耀看了看,一眼掃過去全是自己的號碼。

  他一溜看下去,看到了一個號碼旁邊標記了一個小字,寧,再下面還有個號標記著張,還有幾個標著不同姓氏的號碼。

  林耀一陣激動,寧娟的號碼!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你怎麼會知道關澤的號碼?」

  「想知道什麼都能知道,」林宗點了根煙叼著,「有用嗎?」

  「有用。」林耀手哆裡哆嗦地掏出手機,按下了寧娟的號,按下撥號之後猶豫了一下,轉身出了林宗的房間,躲到了自己屋裡。

  「您好哪位?」電話裡傳出了寧娟的聲音。

  「寧姐你好,我……」林耀靠在門上,他一直想要找到關澤的消息,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寧娟,可現在聽到寧娟的聲音之後,他又突然很慌,他害怕聽到什麼讓他承受不了的內容。

  「林耀?」寧娟有些意外地問了一句。

  「是我,姐你能聽出我聲音啊?」林耀有些吃驚。

  「能,說過一次話的人我都能聽出來,」寧娟笑了笑,「何況是你,有事嗎?」

  「我……」林耀咬咬牙,「寧姐,你知道關澤去哪兒了嗎?」

  「關澤?」寧娟愣了愣,「關澤怎麼了?」

  「你真的不知道麼……」林耀心裡一下空了,腿軟得撐不住,順著門慢慢滑坐到了地上,聲音也低了下去「姐你不會騙我吧,你真不知道關澤去哪兒了嗎?」

  「我們很少聯繫,我不知道他的行蹤,」寧娟的聲音有些焦急,「怎麼回事?」

  「他突然不見了,」林耀笑了笑,關澤真的做得很絕,連他當成親人的寧娟都沒有他的消息,「他可能不想讓我找到他吧。」

  後面寧娟還說了什麼林耀都沒認真聽,掛了電話之後他坐在地上愣了很久,直到林宗推門了他才站了起來,看著林宗:「沒用了,找誰都沒用,他連寧娟都沒說,別的人肯定也不會說……他怎麼這樣……」

  「還有別的號碼,不再問了嗎?」林宗看著他。

  「別的人我不知道是誰,」林耀覺得口渴得難受,慢慢地往樓下客廳走,他想喝水,「我不能隨便打過去說找關澤萬一給他惹出什麼麻煩了呢我給寧娟打是因為我知道寧娟是誰,我是要找到他但我不能給他添麻煩對不對……」

  「林耀,」林宗跟在他身後皺著眉,「你在家呆著,我去醫院問。」

  「我也去,但是醫生會說病人的資料嗎他們不是要保密的嗎我們要不要假裝是警察叔叔查案子……」林耀覺得自己腳一直發軟,樓梯跟著都變得有彈性了,下了幾步,他看到了站在樓梯下的老媽,老媽看著他的眼神裡全是擔心和難受,讓他心裡一陣抽著疼,「媽……」

  他想說對不起,想說你原諒我吧,還想說媽你不要不記得我是誰……

  但這些話他都沒來得及說出口,樓梯實在是太軟了,他一腳踩下去感覺像是沒踩到東西,接著就直接跪了下去。

  完了!林耀膝蓋砸在樓梯上的時候掙扎了兩下,他不想以這麼難看的姿勢撲到老媽面前,但就連膝蓋砸到樓梯上時他除了覺得震動很厲害,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

  「耀耀啊——」老媽尖叫了一聲,驚慌失措中伸出了一條腿。

  老媽好厲害!

  林耀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下樓梯時最後看到的是老媽厚厚的絨毛拖鞋,他整個臉扣到拖鞋上之後沒有了別的記憶。

  「關先生,你的藥,飯前吃和飯後吃的都分好了,記得吃啊,」護士走進了病房,「手術時間定了,一會你親屬得簽字……」

  「我自己簽。」關澤站在窗口,把一直戴著的耳機摘了下來。

  「沒有親屬來嗎?」護士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沒有親屬。」關澤回到床邊,拿起藥來看了看。

  「那行吧,還有你這幾天沒事走動一下,保持好心情,」小護士往病房外面走,「這個手術不是什麼高難手術,而且是專家做,你別有負擔哈。」

  「嗯,謝謝。」關澤應了一聲,坐到病床上靠著,沒負擔,他現在能有什麼負擔。

  手機在響,他從病房旁邊的櫃子抽屜裡拿出手機,這個號碼是他新辦的,只有張興一個人知道。

  「天使。」關澤接了電話。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張興問。

  「還行,你給我安排這個單間挺不錯。」關澤看了看四周,這個單間還帶個小客廳和陽台,關澤感覺自己是來渡假的。

  「你手術前我會過去一趟,老爺子說了,你這個位置從良性來說,長得還不錯,沒挨著擠著神經,成功率是很高的,一般也不會復發。」

  「嗯。」關澤把手裡的MP4按了暫停放到一邊,鏡頭定格在林耀把臉湊到鏡頭前嘿嘿樂的畫面上。

  「聽你聲音有點兒沒精神啊,」張興笑笑,「別擔心,你不是怕這個的人哪。」

  「不是為這事兒,」關澤歎了口氣,「沒什麼,你放心吧。」

  「為別的事兒也不行啊,別影響心情,你現在就專心調理好了手術就行,別的事兒都手術完了再想。」

  「知道了,」關澤的手指在MP4的屏幕上輕輕敲了敲,關了機,「這兩天有沒有人去你們醫院打聽過我?」

  「沒有,你別擔心,我肯定不會說你在哪兒的,還信不過我嗎。」

  掛掉電話之後關澤枕著胳膊看著天花板出神,這兩天他睡得不太踏實,總做夢,醒來的時候感覺很累。

  他拿過桌上的檯曆算了算時間,手術還有一個星期,算完了他又有些好笑,算這個時間有什麼意義呢,他都沒想過手術之後的事。

  他不擔心手術,他唯一每天都忍不住琢磨的只有林耀。

  他沒辦法想像林耀面對著林媽媽時的場景,也不願意有這樣的事發生,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對於林耀會有多大的影響,他唯一過不去的坎是心裡對於家的渴望。

  關澤拿過MP4開了機,把耳機塞好。

  病房裡有電視,但一共八個台,不無聊的人拿著遙控器轉幾圈下來都覺得悶得慌,他一般都塞著耳機循環林耀的聲音和視頻。

  聽著不好受,但卻很神奇地能在某種程度上讓他踏實下來,這種痛苦與平靜詭異的結合讓他莫名其妙有些欲罷不能,哪怕是晚上睡覺時整晚整晚都是林耀,他卻還是強迫症似地一遍遍反覆播放。

  林耀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身邊的吊瓶桿子,接著就看到了老媽火紅的棉睡衣,還有她寫滿焦急的臉。

  「媽。」他小聲叫了一聲。

  「哎媽在這兒呢,」老媽眼淚一下湧了出來,用力捏著他的手,轉過頭對站在身後的林宗說,「太好了他還認識我。」

  「問問他知道我是誰麼。」林宗笑笑。

  「我後面那人是誰你知道嗎?」老媽摸著林耀的臉,又在他腦門兒上狠狠地親了兩下。

  「我哥,」林耀對著老媽擠出個笑容,「媽我……」

  「不說了,什麼都不說了,」老媽拚命搖頭,「咱什麼都不說了,你好好的就行。」

  「……對不起。」林耀閉上眼睛,他本來不想哭,但老媽暖暖的淚水滴到了他手上,他猛地有些扛不住,眼淚從眼角偷偷摸摸地就那麼滑了出來。

  「是媽不好,」老媽摸著他的臉,聲音輕輕地顫著,「媽沒幫你想過……」

  「媽,」林宗在身後捏了捏老媽的肩,「你別說這個,再說他得哭一天停不下來。」

  「我不說不說了,」老媽摸摸林耀的腦門兒,「兒子你發燒了,不過剛量了一下,退差不多了,咱在醫院住一晚上,明天就好了啊。」

  「醫院,」林耀突然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著林宗,「哥。」

  「我去問。」林宗轉身就往外走。

  「不,」林耀叫住了他,「我自己問,這事我才知道該怎麼說。」

  「你現在怎麼問,」林宗指了指吊瓶,「這個掛完一會兒還有一瓶。」

  「那就掛完了再問,」林耀咬了咬嘴唇,「不差這麼點兒時間,這種事我不親自做以後肯定得後悔。」

  這家醫院是離家最近的醫院,也是市裡最大的醫院,關澤那天看病就在這裡。

  林耀站在醫院一樓的櫥窗前仔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這裡也許能讓他有所收穫,他不可能一個一個科室去問,他不知道關澤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掛完水兒之後又研究了一下關澤的通話記錄,關澤來看病的那天,他的私人手機上只跟一個號碼打過電話,林宗在那個號碼後面標注了一個張字,機主姓張。

  第一個櫥窗裡沒有人姓張,林耀又移了一下,開始在第二個櫥窗裡找。

  張興。

  心血管內科。

  心血管內科現在肯定沒有人,林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他只能憋著心裡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別的什麼情緒在醫院病房裡呆著。

  其實發個燒用不著住院,是老媽太緊張,要擱以前,他肯定要催著回家,觀察病房裡還有別的人,他不自在,但今天他很有耐心地躺在病床上,明天一早他就要去找找這個張興。

  「你們回去吧,」林耀看著一直坐在床邊的老媽,「你還穿個睡衣,多冷啊。」

  「不冷,」老媽從領口把裡面的衣服揪出來,「你爸給我買的羽絨內膽我穿著呢,你沒醒的時候我急得一直冒汗。」

  「現在也沒什麼事兒,我就在這兒睡一晚上,你們回去吧,要不我爸著急了。」林耀又看林宗。

  「不管他,他前面就打電話來問了,我讓他自己解決吃飯問題,我說我們在逛街呢沒功夫理他。」老媽揮揮手。

  提到老爸,林耀心裡又揪了起來,老爸還不知道自己的事,如果知道老媽這麼難受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跟一個男人……林耀想起小時候林宗被老爸胖揍時的場面,手都有些哆嗦了:「媽,我爸……」

  老媽皺著眉歎了口氣,小聲說:「你爸再說吧,我去處理他。」

  「別啊,」林耀坐了起來,「我的事我自己處理,爸不說了麼,大事他說了算雖然我們家一直沒有過大事……」

  林耀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雖然在老媽的主持下家裡連買別墅都不算大事,但這種事在誰家也壓不成小事吧,老爸疼他,玩命賺錢的理由之一就是「林耀估計掙不來什麼大錢得給他還有我孫子多存點錢」,他沒法想像老爸的反應。

  「別擔心,」老媽笑瞇瞇地摸著他的頭,「爸爸媽媽最後都會敗給孩子的,說到底還是希望你好,我們覺得那樣好,但你不覺得,你覺得得這樣好,我們就算再不理解,最後也還是會放手的。」

  林耀在各種擔心和不安中很疲憊地睡了過去,他一直壓抑著的痛苦在夢裡全都釋放了,心疼得他半夜裡醒來了好幾次,都快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心梗了。

  他瞪著窗外的月亮,聽著隔壁床不知道因為什麼留院觀察的那位哼哼唧唧,什麼時候再睡著的都不知道。

  早上醒的時候頭有點發脹,身上還有點兒軟,但已經沒有了昨天那種難受勁兒,林耀看了看手機,林宗發了條短信讓他在醫院等著。

  他下了床,進廁所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像宿醉未醒的,然後拿著手機走出病房,穿過門診大廳進了電梯。

  心血管內科的科室裡燈都還沒有開,只有一個人端著杯子正在飲水機前站著。

  林耀站在門口看著這個人,有些忐忑地問了一句:「請問張興大夫來了嗎?」

  「我就是。」那人轉過臉看了看他。

  「您好。」林耀按了一下手機的撥號鍵,兩秒鐘之後,有手機鈴聲響起。

  「對不起稍等。」張興拿出了手機。

  林耀按了掛機鍵,鈴聲戛然而止,他一下靠在了門框上:「您能告訴我關澤的病是怎麼回事嗎?他在哪裡?」

  54

  54、第五十四章千里捉媳婦兒 ...

  

  

  林耀看到張興的眼裡掠過一絲驚詫,他依然靠在門框上,他覺得自己要沒這個門框,肯定能直接腿一軟跪到地上,於是他繼續靠著門框:「張醫生,您肯定知道,能告訴我嗎?」

  「你打的?」張興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

  「嗯。」

  「你怎麼會有我電話?」張興拿著杯子打量著他。

  「我查了關澤的通話詳單,」林耀很老實地回答,「他來檢查那天只給你打過電話……」

  張興轉身把杯子放到桌上,打開了屋裡的燈,在椅子上坐下了:「那你可以繼續查我的通話詳單。」

  「查到也沒用,他不會接我電話,」林耀輕輕歎了口氣,「就算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你找我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裡。」張興笑笑。

  「所以我也沒問您他在哪裡,」林耀終於下決心離開了門框,走到了張興桌子旁邊,「我只想知道他的病是怎麼回事,是什麼病,嚴重嗎?」

  「不知道,他不是我的病人,」張興指了指門口心血管內科的牌子,「反正不是心臟病。」

  林耀看出來了,張興跟關澤關係不錯,有可能是唯一知道關澤情況的人,但要想從他這裡問出什麼來,難度很大。

  「那您能不能告訴我,他這病嚴重嗎?」林耀撐著桌子。

  「不會死。」張興從旁邊拿了個文件夾,抽出幾張紙開始低著頭看,看意思是不打算再說話了。

  「謝謝。」林耀站在桌子旁邊不再說話也不動,不會死這個答案並不能讓他放心,只是不會死,那會瞎嗎,會殘嗎?

  張興盯著那幾張紙翻過來翻過去,估計連頁碼都看過了,最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林耀:「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找他,我只能告訴你從我這兒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麼多了,別的我都不知道。」

  「您一定會再聯繫他對吧,」林耀咬咬牙,「幫我告訴他,我找不到他不會罷休的。」

  「我不保證會轉達。」張興合上文件夾。

  「還有,我媽已經知道了,事情都能解決,讓他別躲著我。」林耀轉身走了出去。

  林耀覺得去私查張興的通話清單這事很不禮貌,而且還是在張興已經知道了的情況下,簡直就像是小偷偷包的時候被發現了,邊上一個人說,你在偷包吧,然後他回答,是的,人再說,你是不是還要偷我的,他還得大著臉說,沒錯。

  然後當著人家的面兒把人口袋裡的錢包掏出來。

  「太不應該了。」林耀坐在林宗的床上,看著面前的通話清單。

  「快看吧,」林宗叼著煙,「標出來的是查到了機主的,我看沒有姓關的,還有幾個是座機,座機都是單位電話,應該不是,然後……」

  「還有查不到機主的?」林耀看到了一個沒有標出姓名的號碼,他有些激動地用手戳著那那個號碼,「肯定是這個,怎麼,這個查不到嗎!」

  「不是所有卡都需要身份證的,而且他要想躲你,很可能不再用自己的名字去辦卡,」林宗吐出一個不怎麼圓的煙圈,要說他有什麼玩不過林耀的,大概吐煙圈得算上一個,「所以別的號也不見得就不是他……」

  「不,就這個!」林耀很肯定地跳下了床,「就是這個,你看這個號碼開始跟張興聯繫的時間就幾天,就從他玩失蹤那天!就是他!」

  「那你打吧。」林宗抬了抬下巴。

  關澤,是你嗎?

  關澤你不要掛電話,是我。

  關澤你他媽在哪兒呢!

  關澤你丫混蛋,你跑個屁啊!

  關澤你再躲一個看看,我抽死你!

  關澤……我想你。

  林耀挨個按下一個個數字,最後戳了戳了撥號鍵,屏幕上顯示開始撥號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緊張得肚子都抽筋兒了,不得不彎下腰用手捂著肚子。

  林宗沒說話,靠在椅子裡看著他。

  林耀把手機緊緊按在耳朵上,生怕錯過了那邊的任何一點動靜。

  電話聽筒裡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傳出了聲音。

  林耀聽到聲音時愣了愣,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湊上去聽了一下,眉頭擰在了一塊兒。

  「怎麼了?」林宗問。

  「我再看看號碼。」林耀掛掉電話,拿過通話清單很仔細地對著那個號碼又輸了一次。

  「打錯了嗎?」林宗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

  林耀沒有回答他,只是拿著電話仔細地聽著,臉色變得很厲害,幾秒鐘之後他的嘴唇開始輕輕地顫抖,臉色有些蒼白。

  「給我。」林宗從他手裡拿電話,他捏得很緊,林宗使了點勁兒才從他手裡把電話抽了出去。

  聽到聽筒裡半長不短的盲音時,林宗也愣了愣:「怎麼回事?」

  「他拉我黑名單了!」林耀咬著牙,眼睛有些發紅,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氣的。

  林宗沒說話,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他。

  林耀用林宗的手機撥好了號,深吸一口氣之後按下了撥號鍵。

  把電話拿到耳邊剛聽了幾秒鐘,他就狠狠地把電話砸到了床上:「我——操!」

  「謝謝您沒往地上扔。」林宗看了他一眼,從床上拿起手機聽了聽,和之前一樣聲音,接不通。

  林耀已經把這11個號碼背了下來,他在原地愣了一小會兒之後衝出了房間,跑到走廊上拿起了家裡的電話撥了過去。

  還是一樣的聲音,他握著電話聽筒的手有些失控,抖得很厲害。

  「他設了通訊錄白名單吧,」林耀慢慢轉過臉看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林宗,「只接他存了的號碼,陌生號碼一律黑名單。」

  「嗯。」

  「混蛋!」林耀把話筒狠狠地砸回電話機上,想了想又拿起來用力摔了兩下,「傻逼!神經病!我就操了他要幹什麼!」

  「我的鑽石電話呀——」老媽從樓下跑了上來,在電話機上摸了摸,老媽有一陣子愛貼水鑽,家裡電話機上全讓她貼滿了水鑽。

  「媽,」林耀趕緊摟住老媽,「我不是故意的。」

  「不著急,急也沒用,」老媽拍拍他的手,「你一著急腦子就勾芡。」

  「你還有什麼辦法麼?」林宗歎了口氣,看著他。

  林耀慢慢平靜了下來,皺著眉咬牙切齒地說:「有!我還就不信了!」

  關澤在醫院院子裡轉悠了一圈,回到了病房,醫院裡沒有可以跑步的地方,他只能每天出去轉幾圈活動活動,感覺憋悶得厲害。

  如果不算很久以前他蹲在路邊一整天不知道該去哪裡的那段時間,他基本沒有過這麼無所事事的日子。就算是一整天蹲在路邊,也跟現在不同,那時腦子裡還會想事,比如去天冷了去哪裡呆著,餓了該去哪兒弄吃的,或者考慮從哪條路溜躂不容易碰上找他麻煩的人……

  現在只是發呆,對著電視發呆,對著窗外發呆,對著MP4屏幕上林耀的臉發呆。

  有人推門進來了,關澤掃了一眼,是他的主治醫生,他坐了起來:「李大夫。」

  「嗯,今天感覺怎麼樣?」李大夫看了看他床上的記錄。

  「還行,天天都這樣。」關澤笑笑,把林耀的臉衝下放在了枕頭上。

  「這兩天眼睛有沒有看不見?」

  「有一次,時間很短。」

  「嗯,頭疼有嗎?」

  「沒。」

  「情況還可以,」李大夫看著他,「後天手術,早上八點進手術室,你知道的吧?」

  「知道。」關澤點點頭。

  「不要有負擔,良性的好辦的,」李大夫拍拍他的肩,「明天會有護士來給你備皮,別的要準備的她們都會告訴你。」

  「好的,謝謝李大夫。」

  李大夫出去之後關澤拿過MP4,手指在林耀定格的笑臉上摸了摸,備皮?

  小護士進來送藥,關澤問她:「我這個手術備皮備成什麼樣?」

  「剃光頭啦,」小護士笑著看他,「你剃光頭好看的,別擔心啦,女孩子的話我們就會考慮在小區域剃一點。」

  「那還不如剃光呢。」

  「反正你明天就是光頭啦,」小護士擺擺手,「明天我過來幫你剃頭,保證圓又亮。」

  「好。」關澤拿過手機,打算給自己拍張有頭髮的照片。

  還沒打開相機呢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天使。」

  「我中午去買票,明天早上的,」張興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成,」關澤笑笑,「這幾天盡回答這個問題了。」

  「我明天過去給你聯繫個陪護,你這個手術不是微創,術後恢復挺麻煩,到時好點了就轉院過來,我還能照應著……」

  「不了,這邊不是有老爺子麼,」關澤打斷了張興的話,「我暫時不打算回去。」

  「……關澤你不會是欠了誰的錢吧?」張興問了一句。

  「沒,別管了,反正我就跟老爺子這兒呆著了。」

  張興走出醫院的時候很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他才轉身往民航的售票點走過去。要不是辦公室裡唯一能上網的電腦被主任佔著,又打了好幾個售票處的電話都占線,他絕對不會跑出來買票。

  連續三天了,那個叫林耀的小子天天下班都在醫院門口守著他,開始還說話,說哥你告訴我關澤在哪兒吧之類的,然後就不出聲了,只是跟著他。

  他都快讓這人折騰得要去陪著關澤一塊兒躺著了,這情況他還不敢告訴關澤,他弄不明白這人是為什麼,關澤馬上要手術,情緒不能受影響,他打算咬牙撐到手術結束之後再跟關澤說。

  進了售票廳,果然看到值班的小姑娘正拿著電話說得熱鬧呢。

  張興回頭看了看門外,沒有人,趕緊催著小姑娘給他出票,小姑娘沒捨得掛電話,把聽筒放在一邊,給他出完票收好錢之後又拿起電話接著聊。

  張興把票塞進錢包裡,轉身走了出去。

  林耀站在拐角看到張興從路口轉過醫院那邊去了,才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後跑到售票廳門外,一面往裡走一面回頭裝著正和外面的人說話的樣子:「你來買票也不說一聲……行你等我一下。」

  然後他跑到售票小姑娘面前:「美女,我要一張……」

  「哪兒的?」小姑娘掃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裡的電話。

  「去……」林耀皺著眉想了想,又衝著門外喊,「張興!咱們是去哪兒來著——」

  小姑娘聽到張興這名字之後順嘴報了地名,又嘖了一聲,小聲嘟囔:「去哪兒都不知道呢,也要跟他一班的嗎。」

  「一著急就忘了,」林耀笑笑,把身份證遞給她,「別給我離他太近的座位,我煩他。」

  林耀捏著機票站在街邊愣了很長時間,關澤不在本市了?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跟著張興買了這張機票是為什麼,萬一張興是出個差開個會什麼的,他就傻逼了。

  他拿出了電話給林宗打撥了過去:「哥,你能再讓你朋友幫查查關澤那個號現在在哪裡嗎?」

  「你有準兒麼?我這查好幾天了都違規查的,人問我查誰呢我說查姦夫……」林宗歎了口氣,「還好人不認識葉小玲。」

  「有準兒,你讓你朋友再查查你姦夫這個號碼有沒有漫遊什麼的。」

  「行吧,你等著。」

  林耀看了看時間,快到上班時間了,他這兩天每天中午過來守張興一次,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兒再趕回公司,他知道張興看到他臉都快綠了,可也沒別的辦法,他打算今天堵著張興,張興再不鬆口,他就說關澤是他媳婦兒。

  在路邊蹲了快半個小時,林宗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

  林耀聽著林宗在電話裡報出地名的時候,他站了起來,在寒風中仰起臉迎著陽光,有一種強烈地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

  關澤,你丫真牛逼!跑得真遠!

  「有用嗎?」林宗問。

  「有用,」林耀吸了吸鼻子,「哥我明天去一趟,機票已經買好了,誰也別攔著我。」

  林耀請了三天假,為了請這三天假,他之前加班到半夜把活給趕了出來,大半夜呆在公司裡趕活心裡還揣著一大堆事兒的滋味兒不好受,他幾次都有衝動想要辭職得了,但最後都強壓了下去。

  他不能感情生活同時亂成一團。

  去機場的時候只有林宗去送他,他跟老爸老媽說是出差,老媽沒有多問,只說了一句,好好的。

  老爸照例有些不滿,念叨了一遍林耀應該辭掉這個畫畫的工作去他公司幫忙,還不用出差。

  林耀出門的時候覺得自己跟要上戰場了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以及悲壯,這出林大俠千里捉媳婦兒記絕對不比老媽平時看的失憶劇差。

  「進去吧,你東張西望看什麼呢?」林宗陪著他站在候機大廳的角落裡,看著他跟做賊似的戴個帽子都快遮掉了半張臉了。

  「行,我進去了,哥你回吧。」林耀又扯了扯帽子,他只帶了一套換洗衣服,用一個包背著,彎腰弓背地準備往安檢口走。

  「你別讓我不放心啊,」林宗拽住他,「你這樣子怎麼那麼讓人犯嘀咕呢?就你這德性邁出去最多三步保安就得過來問你了。」

  「我緊張的。」林耀原地蹦了蹦。

  「緊張個屁啊你不說有准地方了嗎?」

  「所以才緊張,我怕我一不留神忍不住揍他。」林耀咬著牙,一臉惡狠狠的表情。

  「你也得揍得過啊。」林宗掃了他一眼。

  「你怎麼知道我揍不過?」林耀突然轉過臉來看著他。

  林宗笑了笑:「老媽的拖鞋怎麼樣?墊臉還不錯是吧。」

  「那是我發燒了!」林耀很不爽,他雖然從小到大沒打過架,算上陪關澤回老家扔那一磚頭一共也就一隻手能數出來了,但絕對不能因為發燒摔到了老媽的拖鞋上就被全盤否定。

  「行了,走吧,」林宗摟著他拍了拍他後背,「有事給我打電話,錢帶夠了吧?」

  「放心吧,」林耀轉身往安檢口一邊走一邊揮了揮手,「錢也甭擔心,媽昨天從你錢包裡拿了張卡給我。」

  林耀在登機口看到了張興,他離著很遠坐下了,一直等著張興登機好一會,廣播反覆喊他們航班的人登機了之後才走了過去。

  他的座位在靠後的位置,離張興三排的距離。

  舉著包擋著臉從張興身邊走過的時候張興正在打電話,林耀聽到了一句。

  「登機了,大概中午到,你那兒這會要備皮了吧?」

  包|皮?剝皮?扒皮?

  林耀心裡一陣激動,雖然他沒聽明白張興說的是什麼,但憑第六感就能知道,這肯定是在給關澤打電話,他差點想把包一扔撲到張興臉旁邊沖電話大吼一聲關澤你丫給我等著!我來了!

  好在身後有人戳了他一下讓他快點走,他這才趕緊跑到自己座位上坐著了。

  飛機飛行時間一小時四十分鐘,林耀連動都沒有動過,一直就靠在椅子上瞪著眼,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個多小時想的是什麼。

  飛機停穩了空姐告訴大家可以下機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探著腦袋往張興那邊看了一眼。

  張興跟他一樣,只帶了一個隨身的小包,第一個就站了起來,估計是想趕在大家都同時往外挪動之前下去。

  林耀趕緊也把自己的包往背上一甩,擠著就跟了過去。

  為了不跟丟,林耀始終跟在離張興很近的距離之內,得虧是張興沒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發現自己正在被人跟蹤,也沒有走路東張西望的習慣,要不就這距離,林耀早被發現十回了。

  張興沒有坐機場大巴,直接上了一輛出租車。

  林耀撲到第二輛出租車上,拉開車門蹦了進去,一甩車門就吼了一嗓子:「師傅快開車!」

  「去哪?」司機問了一句,下意識往他來的方向瞄了瞄,看他是不是被人追著過來的。

  「不知道!」林耀盯著前面正慢慢往機場停車場外開的那輛出租。

  司機沒出聲,斜眼兒瞅著他,他指了指前面的車:「我不知道去哪兒,反正勞駕您跟著前邊兒那車,它上哪咱就上哪兒!」

  「行。」司機按下計價器,對著前面的車追了過去。

  「您跟緊點兒沒事兒,車上人不知道我跟著呢。」林耀揣在兜裡的手捏得自己都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成這樣,要不是這趟絕對不能把張興給跟丟了,他真想下車找個廁所尿個尿再說。

  張興打的那輛車在一個很大的醫院門口停下了。

  林耀看了眼醫院大樓頂上的牌子,緊張得已經縮成了一團的心又猛地抽了一下。

  「我們這兒最好的腫瘤醫院,」司機很盡職地給他介紹了一下,「全國數一數二。」

  「謝謝。」林耀看了一眼計價器,從錢包裡拿了錢往司機手裡一塞就跳下了車,也顧不上要找補了。

  數一數二的腫瘤醫院!

  關澤的病是腫瘤!

  林耀跟在張興身後,步子都邁得有些飄了,果然不是頸椎!果然是腫瘤!

  張興穿過大廳,進了住院部一樓,在電梯前停下了。

  林耀把腦袋上的滑雪帽往下拽了拽,低著頭站到了張興側後方。

  進電梯的人很多,他裹在人堆裡就站在張興身邊,張興也沒發現他。

  出了電梯張興就拿出了電話邊走邊打:「幾號房啊?34啊,知道了,是走廊從那邊兒數把頭那間吧?」

  34

  張興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關澤正坐在床上。

  「喲,這腦袋不錯啊,一直沒看出來,還挺圓的。」張興一看他就樂了。

  「還行……」關澤笑笑站了起來,剛往張興這邊邁了一步就停下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目光落在了張興身後。

  林耀站在門口,跟關澤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指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一句:「你丫有種再跑一個我看看!禿驢!」

  55

  55、第五十五章病人家屬 ...

  

  

  林耀指著關澤喊完一嗓子之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腦子裡跟過了十幾趟高鐵似,唰唰唰不知道唰什麼呢,反正就是亂七八糟一片。

  耳朵也聽不見了,除了轟隆隆就是光當當,視線都快模糊了,感覺自己太陽穴一蹦一跳的跟著心臟不怎麼規則但節奏感特強地蹦著。

  甚至僵直的身體都跟著心跳前後晃動,讓他不得不僵著腿又往前邁了半個鞋的距離以便站穩。

  「你怎麼回事!」張興繼林耀暴喝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他一回頭看到就站他後邊兒的林耀時,簡直就差把眼珠子摳出來舉手上放過去瞅瞅了,「你怎麼來的!」

  「跟您這一路我不容易,」林耀衝他呲著牙笑了一下,又把目光盯到了關澤表情有些錯愕的臉上,聲音依舊有些撈不回來,帶著顫抖,「關澤,你真夠絕的!」

  「林耀你……」關澤怎麼沒也想到林耀會跟在張興身後就這麼一點兒預兆也沒有地出現在他面前,這大概是他最近十年來頭一回因為震驚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林耀終於從混亂和激動中回過神了,他走到關澤面前,三步,從門口到關澤面前只用三步,但這之前他為了這三步經歷的各種情緒全在這一瞬間湧了上來,「我什麼?我怎麼跑來了?我為什麼跑來了?」

  關澤沒說話,林耀聲音挺宏亮,但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憔悴,臉色不太好,眼睛裡有血絲,讓他覺得很心疼。

  「你跑什麼?你覺得這些事你跑了扔我一個人傷心兩天就完事兒了嗎你當我三歲啊玩具沒了哭一鼻子抹乾眼淚兒扭頭就摸下一個玩具了嗎?」林耀瞪著關澤,從光頭瞪到腦門兒再瞪鼻子,「我告訴你!小爺一個破汽車玩得□轆都沒了仨我還當寶呢我爸給扔了的時候我他媽憂鬱了快一年一想起我那一個□轆的車我就揪著心何況是個人!」

  關澤還是沒說話。

  站在一邊的張興估計是不適應林耀說話的方式,有點兒懵,想說什麼又好像搞不明白狀況,愣了一會兒轉身走出了病房把門給帶上了。

  「我說過我一開始是沒想那麼多以後怎麼辦,但不表示我永遠都不會想!」林耀咬著牙,「關澤你太小瞧我了,你別成天給自己催眠真當我是小孩兒呢!」

  「你知道我頭天晚上還跟你說晚安第二天去公司你就沒影兒了我上你家也找不著人打手機也打不通我什麼感覺麼!被人推開甩到一邊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你最清楚!」林耀說著說著眼眶就開始發酸,他胡亂揉了揉眼睛,他不願意在罵人的時候哭出來,「你說!你想沒想過我被你這麼推開甩到一邊兒找不著人的時候是什麼感受!」

  林耀揪著關澤的衣領吼:「說啊你個王八禿子!」

  關澤把林耀揪著他衣領的手拽開,一把摟住了他,胳膊收得很緊。

  關澤有力的胳膊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間,林耀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關澤身上他熟悉而又像是幾百年都沒有感受到了的氣息讓他再也扛不下去,把下巴往關澤肩上一擱:「我真想揍你啊……」

  「對不起,」關澤的唇在他耳朵上輕輕碰了一下,聲音很低,「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管屁用啊,」林耀聲音抖得厲害,他抬起手摟住了關澤的腰,胳膊也跟著哆嗦,「操,你瘦了好多,醫院不給飯吃麼。」

  「不好吃,太清淡了吃著沒勁,」關澤低頭埋到林耀肩窩裡,鼻尖在他脖子上蹭著,「我說,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別問了,反正夠折騰的。」林耀閉上眼睛,眼淚從臉上不斷淌下來流進嘴裡,他舔了舔嘴唇。

  「吃東西了沒?」關澤在他背上拍了拍,鬆開手看著他,從旁邊的小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在他臉上按了按,「哭得這是決堤了啊。」

  「早上都沒顧得上吃呢要趕著去機場,你哥們兒真牛訂個不到十點的航班我六點就出門兒了怕路上堵,」林耀接過紙巾低著頭擦眼淚,他說不上來現在自己是什麼感受,就覺得迷迷瞪瞪跟做夢似的,「不過我不餓。」

  「我換個衣服出去吃點兒吧,」關澤揉了揉他的頭髮,「張興也沒吃吧估計。」

  「嗯,」林耀扭頭從門上的玻璃往外看了看沒看到張興人在哪兒,回過頭看著關澤他又忍不住眼淚了,趕緊用紙巾按著眼睛,「你到底什麼病啊?」

  「有個良性腫瘤,」關澤笑了笑,穿上外套,「明天一早手術……」

  「什麼!明天就手術?」林耀吃驚地喊了一聲,舌頭差點都被他吐出來了,「你真他媽……禿驢你真他媽可以啊,這種事都……」

  關澤走到他面前,捏著他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道長息怒。」

  「息……息你大爺,」林耀讓他這個輕輕掠過的吻弄得有點兒暈乎乎,「道長想抽你一拂塵。」

  張興站在外面走廊的窗戶旁邊,看到他倆出來,用詢問的眼神往關澤臉上掃了掃。

  「沒事兒,」關澤衝他笑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

  林耀很警惕地盯著關澤,他不願意讓張興知道他和關澤的真實關係,自己之前跟神經病一樣天天跟著張興的行為要加進了這層關係,立馬會讓他沒辦法再面對張興。

  「我小弟,」關澤看了他一眼,又拍拍張興的肩,「張興張天使,我哥們兒,這次我病的事都是他給我幫忙的。」

  「張哥,」林耀猶豫了一下向張興伸出手,「我是有急事找關澤,之前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您千萬別介意。」

  「沒事沒事,」張興伸手跟他握了握,又往關澤那邊看了看,「關澤你……」

  「我現在情緒很穩定,」關澤轉身往電梯走,「心情不錯,去門口吃點兒東西吧。」

  吃飯的時候張興沒有提之前林耀跟粘頭髮上的口香糖似的纏著他的事,只是跟關澤聊了聊手術的事,又打了個電話給老爺子要幫盯著。

  林耀一直沒怎麼說話,他心裡還在翻騰,吃一口就往關澤臉上掃一眼,要不是張興在他對面坐著,他估計飯都懶得裝樣子吃了,直接就盯著關澤不幹別的。

  「剛我抽空去旁邊護士站問了一下,讓給推薦個有經驗的陪人,」張興吃了口菜,「你手術完了得有段時間不能動,要有人幫著,我讓聯繫個細心點兒的小伙子,女的我怕人折騰不動你……」

  「嗯。」關澤點點頭,看著林耀,似乎是在等他的意見。

  林耀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不知道什麼玩意兒,張興和關澤談話的內容他只挑著跟病情有關的聽,別的都沒太過腦子,這會兒關澤看著他,他愣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腦袋不冷麼?」

  關澤樂了,摸了摸自己的頭:「你是跟我這腦袋過不去了是吧?」

  「沒,其實你光頭比我想像中的好看,」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滑雪帽扔到他手邊:「戴上吧,太顯眼了我總忍不住往上頭看。」

  吃完飯張興要去老爺子家,沒再跟他倆回醫院,在醫院門口他把關澤叫到了一邊:「我就不問你是怎麼回事兒了,反正我看你心情還不錯,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太激動知道麼?要休息好,明天一早就手術,不能出什麼岔子的。」

  「知道,」關澤笑笑,在張興胳膊上拍了兩下,「這段時間你為我的事操不少心,估計那小子也沒讓你安生,回頭我得好好謝你。」

  「咱倆不說這個,」張興嘖了一聲,又扭頭看了看林耀,臉上的表情很無奈,「得虧你不是欠了他錢,要不你跑月球上去他估計能自己造個飛船追上去。」

  回到病房裡,關澤換回病號服,護士又拿了藥過來,測血壓量體溫地折騰了一通之後看到了站在一邊的林耀:「你是病人家屬?」

  「是,」林耀一定家屬這倆字立馬跟嗑了藥似的一個勁兒點頭,「是是是是……」

  「有家屬在就好,我跟你說啊,明天手術是全麻,出來以後都是插著導尿管的,還有監控儀器,你要辛苦點兒照看著。」

  「放心,他在哪兒我在哪兒呆著,保證寸步不離。」

  「也不用這麼誇張,不是還請了陪人嗎,你就看著點兒就行,晚上受點兒累少睡點了,」小護士不知道他激動個什麼勁,看了他一眼往外走,「好好休息了,別讓他再到處跑了知道嗎?」

  「知道!」林耀就差立正敬禮了。

  「你請了幾天假?」護士關門出去之後關澤靠在床上問了一句。

  「三天,」林耀拿了張椅子坐到床邊,撐著床沿抓著關澤的手,「這個不是重點了,我三天之內肯定不回去,大不了辭職。」

  關澤輕輕歎了口氣,捏了捏他的手:「這幾天折騰夠嗆吧?臉色真難看。」

  「你也知道折騰啊?」林耀一提這事兒就鼻子發酸,「我真沒法說你,咱倆視頻那天我本來有重大喜訊要通知你的,為了正式點兒我才一直憋著想第二天跟你,結果你沒影兒了,我真……」

  「什麼重大喜訊?」關澤摸摸他的臉,又在他擰著的眉頭上按了按。

  「我哥答應幫我跟老媽談了,他本來不同意說不站我這邊兒,但是……」林耀瞅了關澤一眼,低頭壓低聲音,「我說我們已經做過了,我跟姑娘肯定沒戲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關澤很吃驚地挑了挑眉毛,瞬間有些哭笑不得:「這事兒你跟你哥說?」

  「話趕話就說了,我也不是故意要說的,」林耀揉揉鼻子,「反正我哥一聽就沒招了,說幫我。」

  「然後呢?」關澤回想起林宗在他辦公室裡氣勢逼人的強硬態度,「你哥真是挺心疼你的。」

  「還成,讓他從小折騰到大不是白折騰的,」林耀突然笑了起來,眼睛都笑瞇縫了,「我媽也知道了,我媽沒意見了!知道麼!」

  「是麼……」這讓關澤很意外,坐直了身體。

  「嗯,雖然她挺難受的,」林耀咬咬嘴唇歎了口氣,又忍不住笑了笑,「不過她還是接受了。」

  關澤沒有說話,看著林耀,心裡的感受無法形容。

  踏實,滿足,還有些興奮。

  他突然發現自己因為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暖而踏實的家庭生活,有些事出乎了他的預估。

  牢固的親情能包容的東西超出了他的想像。

  「所以,你知道我帶著這麼大一個喜訊去公司找你,卻發現突然找不到你了是什麼感覺嗎?」林耀看著他,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抓了一下,「絕望,天都黑了知道麼!」

  「對不起,」關澤把他摟過來輕輕拍了拍,「對不起。」

  「這帳以後再算,」林耀揮揮手,「我現在太緊張了,顧不上這些了。」

  「緊張什麼?」

  「你要手術啊,明天一早就手術啊,」林耀皺著眉,「我要今天沒跟著過來,你就一個人上手術台嗎?你對自己真夠狠的啊大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怕你擔心,」關澤又按了按他的眉心,「這也不是什麼沒救的病,不想讓你知道了又緊張,而且……」

  「而且您是打算借這個機會跟我拜拜了吧?」林耀斜眼兒瞅著他,「連換洗衣服都不拿,就這麼走了,玩障眼法呢吧,是不是打算過個一年兩年的我勁兒過去了再偷摸回來啊。」

  關澤沒說過,很認真地看著他。

  「關澤,」林耀往他身邊湊了湊,「咱倆說好行麼?」

  「嗯,什麼?」

  「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不管有什麼事兒,咱倆一塊兒扛著,我知道你習慣了什麼事兒都自己處理,可那是以前,」林耀看著關澤的臉,又瞟到了他的腦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真光滑。」

  「別跑題。」關澤用手指在他手腕上彈了一下。

  「現在有我了,我承認我沒你那麼成熟,還總愛哭,可我也是個男人,我不是姑娘,我不需要誰像保護個姑娘那麼保護著我,」林耀抓著關澤的手親了一口,「我嘴上叫你媳婦兒……呃,我也沒真把你當我媳婦兒,也不打算跟對媳婦兒那麼對你,你懂我意思嗎?兩個人的事就該兩個人擔著,如果到時我爸那關過不去,這事我也不會一個人扛著,你得幫我一塊扛著,懂麼?禿禿?」

  「懂。」關澤點點頭,林耀的話和手上的溫度讓他覺得很暖。

  「那就行,還有個事兒,」林耀指了指自己的包,「我那兒還有份大禮給你備著,你要看看嗎?」

  「要。」

  林耀站起來過去把包打開了,拎了個袋子出來:「本來有包裝的,我包不夠大,就沒拿包裝了。」

  「這個……」關澤看著林耀手上的袋子,裡邊兒是什麼東西他半天沒看明白,「還有包裝?」

  「廢話,沒包裝老闆怎麼賣早點,」林耀把袋子遞到他面前,「看看,這是那天我準備好了把喜訊通知你以後咱倆慶祝用的。」

  「早點?」關澤莫名其妙地接過袋子打開往裡看了一眼,聲音一下提高了不少,「餃子?」

  「沒錯,蒸餃,那天早上實在是找不著地兒買慶祝禮物了,就路上順道買了屜蒸餃,連籠屜一塊兒買的,不過那玩意兒太佔地方,我就沒帶來。」

  「有一星期了吧?」關澤聞了聞,沒聞到什麼味兒,之前應該是凍上的,但看上去實在有些驚人。

  「嗯,」林耀湊過來捏了捏餃子,「那天沒找著你,我就把餃子凍上了,本來想吃掉的反正你不在我也自己慶祝一下但沒捨得,我就想著我肯定要找你的一定能找到的這個就留著不行我就找個地兒給它們弄個真空包裝什麼的……」

  關澤沒出聲,突然躺倒在了病床上,抬起了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麼了!」林耀一下緊張得聲音都有些變調,抬手就要去按呼叫器,「不舒服嗎?我叫護士!」

  「別動。」關澤說了一句,胳膊還是擋在臉上。

  林耀摸到呼叫器按鈕上的手停住了,他聽出了關澤聲音裡帶著鼻音,如果他沒有產生幻覺,關澤……哭了?

  「媳婦兒!」林耀撲到床邊摟住關澤,臉貼到他胸口上拚命往他胳膊下邊的眼睛上看,「你哭了嗎?」

  「嗯。」關澤應了一聲。

  林耀看到了他眼角滑落的淚珠,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他從來沒有想過,永遠都冷靜沉穩的關澤會流淚,這個有著他無法想像的過去的男人會在他面前哭。

  「怎麼了啊,」林耀手都哆嗦了,又不敢直接去拽關澤的胳膊,只能在他胳膊上摸著,「我說什麼了你要哭啊我都還沒哭呢你別哭啊不說不能激動麼,你說這要以後我一哭你也跟著哭咱還怎麼過啊……」

  關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哭,而且就這麼哭了出來。

  林耀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傻呵呵的樣子,就連說點兒正經東西都透著傻氣,但卻每一次都能讓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溫暖。

  他不介意在林耀面前流淚,這是他唯一能夠卸下偽裝真實面對的人。

  但他不像林耀那麼哭起來就剎不住車,特別是在林耀一著急就念叨的情況下,他沒忍住一下樂了,放下了胳膊看著林耀樂了半天。

  「笑屁啊,你這人怎麼這樣……」林耀皺著眉抽了張紙巾在他眼角擦了擦,「我還沒憋好詞兒安慰你呢。」

  「哎,」關澤坐起來很無奈地彈了彈他腦門兒,「你真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你哭什麼啊,」林耀有些茫然,「我說什麼了你要哭啊。」

  「過來,」關澤勾了勾手指,「悄悄告訴你。」

  「來了。」林耀撐著床沿湊到了關澤臉旁邊兒。

  關澤胳膊繞到他脖子後面往自己身邊摟了摟,吻了吻他的耳垂,貼在他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愛你。」

  關澤低沉的聲音穿透了林耀的身體。

  林耀從沒聽過關澤用這麼認真的語調跟他說話,而且會是這樣的內容。

  他瞬間感覺自己胳膊有些撐不住床,全身跟打擺子似的想要哆嗦,撐了兩秒之後,他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床邊。

  「林耀?」關澤趕緊拽住他。

  「我……」林耀咬了咬牙,突然跳了起來,甩開了關澤的手,「我去廁所。」

  住院部的廁所不大,但基本沒有人,林耀衝進了一個格子裡,把門一關,蹲下去抱著頭就開始哭。

  他對於自己下定決心再也不哭但一次也沒能忍住眼淚的事已經完全不在乎,哭就哭吧,老媽說的,總憋著對身體不好。

  這麼多天,他一直咬著牙撐著,他要纏著張興,他要打聽關澤的下落,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哭,就連之前見到關澤時他也因為張興還在外面不敢太放肆。

  現在他就跟被拴籠子裡好幾個月終於被扔到了草地上的小狗似的,就想撒著歡好好哭一場。

  這麼多年的壓抑,這麼久以來的小心翼翼,對所有不確定的擔心,不曾想也不敢想的將來……

  林耀正哭得全身舒爽,毛孔都張開了的時候,聽到有人進了廁所,他趕緊憋住氣,把自己的哭聲按了消音鍵。

  進來的人直接進了他隔壁的格子裡,林耀有些鬱悶,正哭得愉快呢居然有人進來拉屎!

  那人關上門就沒聲音了,林耀豎著耳朵也沒聽到那邊脫褲子什麼的聲音,正奇怪有人跑廁所來罰站呢,那人突然說話了。

  「哭完了沒?」

  是關澤的聲音,林耀一下蹦了起來:「你丫跑這兒來幹嘛!」

  「我怕你哭太激動了摔坑裡。」關澤聲音裡帶著笑。

  「滾蛋,」林耀也想笑,抬手胡亂擦了擦臉,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幾下,「關澤,你剛說的再說一次嗎?」

  「咱能不在這種地方說這些事嗎?」關澤歎了口氣,敲了敲隔板。

  「不能,我現在就想聽,廁所怎麼了,你那兒還有一屜不知道壞沒壞的蒸餃等著呢。」

  「我愛你。」

  56

  56、第五十六章你知道我是誰麼 ...

  

  

  「哥,我媽怎麼樣?」林耀站在走廊上給林宗打電話,他就下飛機的時候報了個平安就一直沒再聯繫林宗,本來想早點打,但之前因為哭得太沒天理,鼻音一直很重,他怕林宗聽到他聲音會擔心。

  「在罵電視劇主角呢,我陪她罵了半小時了,」林宗笑了笑,「你那邊怎麼樣?」

  「挺好的,」林耀往病房裡瞅了一眼,關澤正靠在床上拿著遙控器對著電視掃射,換台的速度比子彈還快,「我找著關澤了。」

  「什麼情況?」林宗像是走到了廚房裡,林耀聽到了他倒牛奶的聲音。

  「他腦子裡有個良性腫瘤,明天一早手術,」林耀心情很好,但一提這事就立馬有些不踏實,心裡總懸著,「還好我來了,要不他得一個人進手術室。」

  「腫瘤?」林宗有點兒吃驚,「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是說沒事兒,手術完了好好恢復就行,」林耀歎了口氣,「哥……」

  「你不踏實了吧,」林宗笑了,「別瞎想,這種病例人醫生見得多了,你別嘀嘀咕咕的。」

  「嗯,」林耀猶豫了一下,「你幫我跟媽說一聲……我可能得多呆幾天。」

  「她早上就說你沒半個月回不來,你呆著吧。」

  林耀沒再說什麼,掛了電話對著窗外開始越來越多的燈光愣了一會兒,果然是老媽瞭解兒子啊。

  進了病房,他走到床邊,摸了摸關澤的腦袋:「這頭髮得多久能長出來啊。」

  「你一個小時摸十幾次,估計長出來頭髮也讓你摸沒了。」關澤有些無奈,林耀就跟得了個玩具似的,沒事兒就過來摸兩把。

  「你以前當流氓的時候是不是也剃過光頭啊。」林耀抱住關澤的腦袋。

  「什麼叫當啊,我沒當過流氓,」關澤摟了摟他的腰,「一會護士進來看見了啊。」

  「我媳婦兒我抱一會兒誰有意見,」林耀嘖了一聲,鬆開了手,「你早點兒睡吧,明天七點就得起來了。」

  「嗯,沒事兒,」關澤躺下看著他,「睡不著,你能睡著?」

  「我……」林耀深呼吸了幾下,他睡得差才怪了,他看到關澤往病床上一躺就想往上撲,腦子裡各種臭不要臉的想像紛湧而至,要不是關澤明天就要手術護士也隨時會進來門上還有個窗口他早過去把這個光頭給扒光了,而且床實在也太小了他倆擠上去肯定得摔一個到地上,他慢慢吐出一口氣,「我能睡著。」

  陪人床放在關澤床邊上,也是張小床,窄就算了,還短,林耀躺上邊兒腿都伸不直,一動床就咯吱響。

  「不舒服?」關澤翻了個身,在黑暗中問了一聲。

  「沒,」林耀也側過身,伸手往關澤那邊摸過去,「就一動老叫喚,好像我在幹嘛似的。」

  「要不你上來睡,我睡那邊兒。」關澤樂了,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行,那我明天替你上手術台吧,」林耀摸著關澤的手指,「護士要看我睡病床上不得把我攆出去啊。」

  「你說會兒話吧,」關澤把他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咬了一下,「我其實挺困的,這幾天沒怎麼睡好,但現在又睡不著,你給我念叨一會兒吧。」

  「你不能這麼說,本來你要讓我跟你說會兒話呢我沒準還能說出點兒什麼來,你現在這麼指明了讓我念叨我念叨什麼啊而且我一想著這是要哄你睡覺呢我就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林耀手指在關澤下巴上一下下很輕地勾劃著,聲音壓得很低,「關澤我發現你真瘦了啊我今兒第一眼看到你就發現你真瘦了不少心疼壞我了,本來我還想著見了面兒我要不衝上去拎著你揍一頓不算完結果沒捨得,而且我還怕萬一磕得我手疼不划算……我就知道我不管下了多大要揍你的決心一見面兒肯定沒戲一準兒武功全廢,其實我真想揍你的但我真的太想你了見著你就忘了這茬了……」

  林耀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在關澤睡著之前還是之後睡著的,他也困,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了,一直整夜整夜折磨著他讓他沒法睡覺的想念也因為指尖觸碰到的關澤的溫度而消退了。

  這得是他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儘管護士一大早天還沒亮就進來拍醒他的時候他全身都是酸疼的,但精神卻格外地爽快。

  「家屬快起來了,」小護士站在床邊,手裡拿著體溫計,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七點半要往手術室推了,準備一下,別手拉手了。」

  林耀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嚇得一個激靈從床上蹦了起來,他和關澤的手估計隔床相握了一夜。

  「那個……」林耀看了一眼關澤,關澤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指著關澤,「他太害怕了我哄他一夜……」

  「是麼。」小護士甩了甩體溫計遞給關澤。

  「嗯,」關澤笑了笑,「哎嚇死我了。」

  小護士沒忍住笑:「先量體溫,一會兒醫生會過來跟你說一下手術的事兒,不要緊張啦。」

  手術時間快到了,林耀看到張興在病房門外晃了一下,他趕緊跑出去打了個招呼:「張哥來了。」

  「來半天了,」張興笑笑,「一直在護士站那邊呆著呢,估計差不多了我才過來的。」

  林耀頓時有點想臉紅,張興這話說的好像他倆在病房裡呆著不方便見人似的:「那個,護士說馬上推過去了。」

  「嗯,咱們在手術室外邊兒等,放心,我打好招呼了。」張興走進了病房。

  這種一張病床在前面邊兒推著,幾個人跟後邊兒走的情景,林耀挺熟悉。

  老媽愛看的那些電視劇裡十部有八部得上演這個場面,要說有哪兒不同,就是林耀和張興倆人跟床後邊兒沒有一邊跑一邊抹淚兒,林耀也沒扒著床沿邊跑邊哭喊著:「你要挺住啊,親愛的你看看我,不會有事的,你會好起來的……」

  關澤躺在床上,手枕著胳膊:「其實我自己走過去就行,我又不是不能動。」

  「反正出來的時候也得推著床,」一個護士在邊兒上說,「我們推熟了,不費事兒。」

  「他出來的時候是迷糊的還是清醒的?」林耀小聲問張興。

  「手術完了得觀察,等他能說話了才出來,」張興看了他一眼,也小聲回答,「你怎麼比關澤還緊張。」

  「我心臟小。」林耀呲著牙沖張興笑了笑,小步蹦著跟在床後邊進了手術電梯,他感覺這麼蹦著能讓他不那麼緊張。

  「別跳了,看著你頭都暈了,」小護士歎了口氣,「我都讓你跳緊張了。」

  到了手術室門口,林耀咬著牙強壓著自己已經高漲到了臨界點的緊張情緒,很平靜地對關澤說了一句:「我就在這兒等你出來。」

  「嗯。」關澤笑笑,看上去很輕鬆。

  手術室的門在林耀面前關上了,他又挺著站了幾分鐘才慢慢地走到張興身邊坐下。

  「沒吃早飯吧?」張興看看他,「你去吃點東西,我在這兒守著,我吃過了才來的。」

  「我……」林耀胳膊撐著膝蓋盯著手術室的門,「吃不下,也不想動,我就跟這兒挺著吧,踏實。」

  「好幾個小時呢。」

  「好幾天我也就這樣了,謝謝張哥。」

  林耀從小到大,家裡沒誰有過需要進手術室的情況,他頭一回在手術室門口呆著,看著手術室的門時不時打開,還有別的病人被推進去,每次門一開他就有跳起來的衝動。

  時間過得很慢,張興耐性很好,一直坐在椅子上,偶爾打個電話,有時候還會去走廊大廳轉一圈活動一下再回來。

  林耀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一些之後才在手術室門口沿著牆根兒來回走了幾趟,他是屁股實在酸麻得不行,再不動一下他感覺自己站起來的時候屁股會跟他說聲再會留在椅子上。

  「張哥,我去那邊抽根煙。」林耀煙癮不大,這會兒想抽煙完全就是因為想要保持目前自己還算穩定的情緒。

  「嗯,順便吃點兒東西,你別低血糖了一會兒關澤出來你再倒了。」張興笑著點點頭。

  林耀站在消防通道裡抽煙的時候手機響了,鈴聲在空蕩蕩的樓梯裡聽起來特別扣人心弦,嚇了他一跳,掏出來看了一眼,號碼看著有點眼熟。

  「喂?」他接了電話。

  「林耀,我寧娟。」那邊傳來了寧娟的聲音。

  「寧姐你好。」

  「有關澤消息嗎?我一直聯繫不上他。」

  「有,他……」林耀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關澤手術的事告訴寧娟,關澤的個性,這種事可能不願意讓寧娟和寧叔著急。

  「不方便說?沒關係,」寧娟笑了笑,「你告訴我他有沒有事就行。」

  「他沒事,很好。」林耀趕緊說。

  「嗯,那就行,告訴他我爸昨天給他打電話一直沒打通有些不放心,讓他有聯繫一下我爸。」

  「好的。」

  「謝謝你,你忙吧,我掛了。」寧娟說完就掛了電話,非常乾脆。

  林耀叼著煙,突然對寧娟有些佩服,她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卻能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跟他把話說完,要換了自己,不定是什麼樣了。

  「哎……」他對著窗外的落葉歎了口氣。

  關澤的手術做了不到四個小時,護士打開手術室的門:「關澤的家屬在不在!」

  「在!」林耀大喊一聲跟被紮了一刀似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把旁邊的張興嚇了一跳,跟著他也跳了起來。

  「手術成功,現在在觀察,」護士看了他一眼,「一會就出來。」

  手術成功四個字讓林耀一直沒著沒落懸著的心一下結結實實地砸回了心窩裡,整個人都輕鬆了,他轉過身沖張興一個勁兒樂:「總算完事兒了,是不是算快的啊?」

  「嗯,」張興也鬆了口氣,林耀一直緊張的樣子傳染性太強,弄得他都跟著緊張,手都發涼了,「應該很快能出來了,手術時間不長,很快能醒過來的。」

  關澤被推出來的時候閉著眼睛,腦袋纏著繃帶,身上還有些管子什麼的,林耀哆裡哆嗦地湊了過去:「不是說醒了嗎?怎麼還睡著?」

  「……嗯。」關澤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聲音很低,眼睛睜開一條縫。

  「別說話了別說。」林耀閃到一邊,跟在護士後面。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關澤這麼虛弱的樣子,心裡心疼得不行。想到如果他沒有跟著張興過來,那現在外面等著的就只有張興一個人……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林耀你真是料事如神吉星高照萬事如意……

  關澤被送進了術後觀察室,林耀站在門外看著,張興在一邊跟請來的陪人交待著要注意的事。

  幾個護士忙著檢查關澤身上的各種管子,給他連上監測儀器,好一會兒才安頓好了,林耀這時才踏實下來,活動了一下有點酸了的脖子。

  一個護士走了過來:「手術很成功,現在也很穩定,觀察一個晚上沒什麼問題就可以送回病房了,你過來我跟你說一下。」

  林耀跟著護士走到關澤床邊,聽著護士給他說注意事項,血壓,心率,這個輸液管那個引流管。

  「行了就這些,現在情況穩定,也沒什麼要忙的,你們家屬就守著點就行,有事就按鈴叫我們,」小護士指了指床邊的一個透明膠袋,「注意點這個,尿滿了倒一下。」

  「哦,」林耀點點頭,「這要多久能撤?」

  「沒什麼問題明天就可以,他身體好,恢復應該會很快。」

  張興時間緊,看到關澤情況穩定之後就得去機場了:「我先回去了,後天我有個手術,你這幾天辛苦一下守著,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

  「謝謝張哥,」林耀老想給張興鞠躬,「真謝謝你。」

  「別謝,我跟關澤十幾年朋友了,」張興笑了笑,「我走了……這回沒人跟蹤我了吧?」

  「我……」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我也是沒招了。」

  人都走了之後,病房裡顯得特別安靜,林耀在床邊坐著,陪人是個姓李的年輕小伙子,年紀跟他差不多,看上去很老實,正坐在門邊的椅子上。

  躺在床上的關澤輕輕哼了一聲,林耀趕緊湊了過去:「關澤?」

  「嗯。」關澤應了一聲。

  「難受嗎?」林耀看了看監視器,一切正常。

  關澤哼哼了一聲,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接著就不再出聲了。

  屋裡還有外人,林耀也不好說別的,只是用手輕輕摸了摸關澤的臉,坐回了椅子上。

  整整一個下午,林耀都坐在椅子盯著關澤,不覺得累,也感覺不到餓,小李問他要不要喝水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渴得厲害,讓小李去買了瓶水回來。

  「你瞇瞪一會兒吧,還有一個晚上,這邊又不讓架陪人床,你沒法睡覺的。」小李好心提醒他。

  「沒事兒,我現在瞇著也是醒的,跟沒瞇一樣。」林耀笑笑。

  「你是他弟弟吧,」小李彎腰檢查了一下床邊的袋子,「兄弟感情真好啊。」

  「嗯,」林耀點點頭,「我倆感情特別好。」

  是的,感情特別好,林耀用手指撐著額角看著關澤,對吧?

  林耀除了玩遊戲的時候碰上大型活動要搶BOSS拿神器的時候會在12點的時候守著,然後刷幾個小時,別的時候幾乎沒有過一夜不睡的情況。

  特別是在這種一整夜都沒事可做的情況下,對人來說很難熬。

  關澤吊水吊到快12點才結束,雖說醫生說他沒事兒很穩定,但他一直沒怎麼太說話,偶爾哼哼一聲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而且很快又會迷糊過去。

  林宗打電話過來跟他東扯西拉扯到一點多,之後一直到半夜林耀都敢沒合眼,他很羨慕小李有個絕技,就是打瞌睡的時候能每二十分鐘醒一次,檢查一遍之後往椅子上一坐,立馬就能睡過去,然後過二十分鐘又能醒。

  林耀沒這本事,他感覺自己要一合眼,直接能睡到後天早上。

  四點多的時候小李又醒了,檢查完換好袋子之後過來跟他說:「現在沒什麼事了,一早醫生會過來檢查,到時就要轉回病房,你又得忙半天,不睡會兒肯定撐不住。」

  「嗯,」林耀把椅子移到牆邊,腦袋靠著牆,他實在困得厲害,「我睡一小會兒,你過半小時叫我。」

  「好。」

  小李沒在半小時之後就叫他,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林耀才感覺有人拍了拍他。

  他睜開眼睛,看到小李正對他笑呢:「你哥醒了,能說話了。」

  林耀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全身頓時充滿了力量,撲到關澤床邊:「關澤?」

  「嗯。」關澤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看上去已經比昨天清醒了不少,有些吃力地對著他笑了笑。

  「哎快別笑了,一點兒也不好看,」林耀鼻子有點兒發酸,摸了摸關澤的鼻尖,「你知道我是誰麼?」

  「遺傳得真好,」關澤閉上眼睛笑了笑,聲音還是很低,帶著些沙啞,「你是道長。」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林耀皺了皺眉。

  「林耀。」

  「哎,」林耀笑得很開心,「沒失憶,還能認人。」

  「黑眼圈兒了。」關澤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他。

  「沒事兒,補一覺就好了,」林耀胳膊撐著床,笑瞇瞇地湊到他耳邊,「你知道麼,你插著尿管兒呢。」

  「羨慕麼?」關澤輕聲說。

  「滾蛋,」林耀回頭看了小李一眼,「今天就要拔了,一會兒沒人的時候我得看看……」

  關澤術後情況不錯,醫生來檢查過之後沒什麼問題,早上被送回了病房,監控儀器再有一天也可以全撤了。

  林耀洗了個臉,神清氣爽地坐在床邊,等小李出去之後,他輕手輕腳地掀開了關澤身上蓋著的被子。

  「這段時間憋著了吧。」關澤聲音還有些虛,但語氣裡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戲謔。

  「沒,我每日一擼,憋不著,」林耀斜眼瞅了瞅他,「我就看看這個尿管兒是怎麼插|進去的,你感覺疼麼?」

  「沒感覺。」

  林耀怕有人突然進來,只是很快地往關澤下邊兒看了一眼就把被子蓋上了,然後才說了一句:「靠,沒看清。」

  「拔的時候再觀摩吧。」

  護士拔尿管兒很利索,掀被子,消毒,拔管兒一氣呵成,林耀因為不好意思,湊過去看的時候湊得有點兒慢,結果等他過去的時候,護士已經把被子都給蓋上了,這讓林耀非常失望。

  「一會兒想上廁所的時候先憋一下,」護士交待關澤,「覺得急了再尿,可能會有點兒疼,一會兒就過去了。」

  「怎麼會疼啊!疼了還能尿得出來麼?」林耀一聽就急了,差點想說硬了都不容易尿出來何況是疼。

  「所以說憋急了才尿,插根管子插了一夜,肯定會不舒服的,過陣兒就好了,別擔心。」護士說完又看了看監視器,轉身出去了。

  林耀愣了半天,轉頭看著關澤:「你想尿尿嗎?」

  「不想,」關澤笑了笑,「讓她說得有點兒怕。」

  林耀正想著要怎麼安慰一下呢,護士又進來了,遞給林耀一個小瓶子:「這個,會用嗎?」

  「這什麼?」林耀看著手裡的東西。

  「開塞露,」護士給他解釋,「術後可能會大便乾燥,會漲,用這個通便。」

  「媳婦兒,」林耀坐到床邊,晃了晃手裡的瓶子,「開塞露。」

  「嗯,知道,」關澤看了看他,「你美什麼呢。」

  林耀往門外看了看,小李去拿換洗的病號服還沒回來,他撐著床沿嘿嘿樂了一會兒才說:「這個好,我得親自給你插|進去。」

  關澤無奈地笑了笑:「你就這點兒出息。」

  關澤精神還不錯,林耀心情跟著就好得不行,他樂滋滋地坐下:「這事兒吧,雖然不怎麼美好,但是我願意,就那種感覺你懂麼?」

  「嗯?」

  「在你最虛弱,最需要照顧的時候,」林耀握住他的手,一臉嚴肅地說,「我在你身邊。」

  57

  57、第五十七章兒子白養了 ...

  

  

  林耀拿著電話,一邊兒跟李總監說話,一邊兒對著牆一個勁彎腰鞠躬的:「李總,真是讓您為難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

  「這個我能理解,畢竟是女朋友生病了去照顧也應該,」李總監那邊歎了口氣,「但是你一下請一個月的假……年前事兒多,招人也不見得能馬上招到,你的活現在都沒人干了,我的確是不好安排。」

  「李總,」林耀衝著牆又彎了彎腰,李總監是個好人,他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您……」

  「沒事兒,我安排吧,具體你手頭的事兒我讓江一飛給你電話,你跟他交接一下。」

  「謝謝您李總,真不好意思李總。」

  關澤躺在床上,看著林耀的樣子有點兒想笑:「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女朋友病了住院了離不開人我得照顧著啊,」林耀歎了口氣,看了看關澤床邊的吊瓶,已經基本空了,他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你說陪人這會兒去吃飯了,我要不在,這鈴誰按啊?」

  「我自己按唄,我又不是截肢了。」關澤笑笑,他還有些虛弱,但心情不錯。

  「快得了吧,你現在比豬還能睡萬一睡著了呢我以前去醫院吊水兒的時候真見過沒人陪結果回血回了一大管子的,」林耀嘖了一聲,「別提多慎人了……你尿憋得怎麼樣了?水都吊完兩瓶了還沒尿麼?」

  「我……」關澤皺了皺眉,「有。」

  「急麼?」林耀彎腰從床下邊兒拿了個尿壺出來。

  「急……」關澤話還沒說完,一看到這個尿盆立馬愣了,「這什麼玩意兒?」

  「尿壺。」林耀手指在壺上敲了兩下。

  「我不急。」關澤閉上眼睛,這玩意兒讓他有點兒不能接受。

  「要不我按按,你看急不急?」林耀伸手隔著被子在關澤小腹的位置輕輕按了一下。

  「哎別按。」關澤無奈地擰緊了眉。

  「急了吧,還裝不急呢,」林耀揚了揚手裡的尿壺,笑瞇瞇地看著他,「這個是新的,放心使。」

  「吊完了?」護士一溜小跑進了病房,一面給關澤拔針一面看著林耀手裡的尿壺,「尿急嗎?急了就尿吧。」

  「嗯,這個怎麼弄?」林耀看了看手裡的壺,他沒用過這東西,在關澤住院之前,他甚至都沒見過這玩意兒。

  「就放床上,對準就行,不會弄的話一會讓陪人幫弄吧,他們都會的,」護士收拾好吊瓶,看著關澤,「可能尿的時候有點兒疼,一會兒就好的,放鬆就行。」

  「哦,」林耀應了一聲,等護士出去之後,壓低聲音,「我幫你弄吧,讓別人脫了你褲子捏著你家小禿子我受不了。」

  「那人給我插尿管呢?」關澤勾了勾嘴角,聲音裡還有點沙啞。

  「別提這個,提這個我就憂鬱,那是我不在,」林耀過去把病房門關好,回到床邊掀開了關澤的被子,「等你好點兒了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說那地方怎麼就能插|進去一根兒管子呢……」

  「我自己來吧。」關澤感覺到林耀在脫他褲子。

  「行了,你這兒玩意兒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它硬的軟的大的小的什麼樣兒我全都知道平時你是放哪邊兒我都知道你這會兒跟我玩什麼不好意思啊,」林耀把他的褲子往下拽到腿上,拿起了尿壺塞進了自己衣服裡,「等會兒啊。」

  「幹嘛呢你?」

  「這壺有點兒涼,捂捂。」

  「沒事兒,暖氣足。」關澤看著林耀,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照顧他,連尿壺都要捂熱了。

  林耀把壺放到關澤腿間:「你說我把小禿禿拿起來你會硬麼?」

  「應該不會,」關澤輕輕咳了一聲,「看你怎麼拿。」

  「我正經拿,」林耀很小心地把壺嘴對過去,「好了,尿吧。」

  「嗯。」關澤其實憋了有一會兒了,林耀之前按他小腹一下差點兒沒給他直接按出來。

  但他剛一放鬆想要尿的時候,就覺得一陣刺痛,忍不住擰著眉抽了口氣:「哎……」

  「疼?」林耀很緊張地盯著他下邊兒,要說頭痛肚子疼胳膊疼腿疼哪兒疼都好,就這兒疼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又不能上手揉,萬一再給揉硬了關澤不得憋死啊,他只能握著關澤的手。

  「嗯,」關澤應了一聲,聲音很低地罵了一句,「操了。」

  這算得上是關澤有生之年尿得最記憶深刻的一次,那種刺痛的感覺和尿必須出去不出去膀胱必須得爆掉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尿個尿愣了折騰了好幾分鐘才算完事兒。

  等林耀把壺拿開收拾好給他蓋好被子之後,他腦門上都出汗了。

  「哎,你說你怎麼能沒有我,」林耀把尿壺收拾好,趴在床頭給他擦汗,「是不是,媳婦兒。」

  「沒錯。」關澤閉上眼睛。

  「叫老公。」

  「老公。」

  「嗯,真乖,」林耀手指在關澤臉上輕輕勾劃著,他沒有見過這樣的關澤,有些虛弱,有些疲憊,「你知道麼,你現在這樣子特別乖,跟我兒子似的。」

  「爹。」關澤閉著眼笑了笑。

  「滾蛋,」林耀看了看身後的門,湊過去在關澤嘴角親了一下,「要不是看你現在實在太弱,我真想現在就收拾你。」

  「你要把握時機,」關澤睜開眼睛看了看他,「等我好了你就沒戲了。」

  「不著急,起碼還有三個月時間,」林耀嘿嘿樂,「你等著。」

  關澤的身體的確是很好,恢復也挺快,沒幾天就能下床在屋裡轉圈兒了,林耀每天陪著他在醫院走廊裡來回走幾趟。

  「咱倆老了就是這樣吧?我扶著你散步什麼的,咱倆一邊兒溜躂一邊兒閒扯。」林耀美滋滋地看著關澤。

  「為什麼你扶著我,不是我扶著你啊?」關澤樂了。

  「廢話你比我老啊。」林耀嘖了一聲。

  「我身體比你好,就你十天半個月去一次健身房那個頻率,」關澤在他手上捏了捏,「我感覺我差不多能出院了。」

  「出屁,沒到一個月呢。」

  「你家裡要擔心了,」關澤想了想,「要不你先回去一趟?」

  「我……」林耀皺了皺眉,他的確是怕老媽擔心,每次他和林宗通電話,老媽都不會過來跟他說什麼,只是由林宗轉達,但他不用想都知道,老媽肯定不放心,可要現在讓他回趟家,他又放不下關澤這邊兒,「再過幾天吧,你現在剛能下地,而且那個開塞露我還沒給你用呢。」

  關澤還在想著該怎麼讓林耀回去一趟,一聽到這話他停下了,看著林耀:「你不會是為了插|我那一下不肯回去吧?」

  「怎麼著,」林耀瞅了他一眼,「就為這個,我等好幾天了,醫生說了,今兒你再沒動靜,就讓我插|你。」

  「那下午讓你插,插完了你回去一趟,別讓家裡擔心。」

  林耀承認自己對關澤總有各種奇怪的無恥的臭不要臉的想像,比如現在關澤側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舉著一小支開塞露,突然想要讓關澤平躺著把腿抬起來……

  「別琢磨了,你不弄我讓小李弄了。」關澤歎了口氣。

  「你讓他弄一個試試,」林耀過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掀開了被子,「來了。」

  說實話,林耀覺得自己對關澤的身體挺熟悉的,但應該是只限於正面,只有一塊兒洗澡的時候他會從身後摟著關澤蹭幾下,現在他拉下關澤的褲子時,手居然有些哆嗦,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太興奮,要不是因為自己正對著病房門,而且床上全是白色的床單被子,他真有一種現在該自己脫褲子壓上去了的錯覺。

  「你……」關澤有些擔心,「還好吧?」

  「好著呢你別亂動,」林耀打開了開塞露的瓶子,扶著關澤的腿,「我進了啊。」

  「嗯。」

  林耀慢慢把細細的瓶嘴往裡推,推進去之後又停下了:「疼麼?」

  「林耀,」關澤笑了笑,「你過癮呢麼?」

  「不疼我開始了啊,」林耀開始捏瓶子,「舒服麼?」

  「你真沒治了。」

  「你哼哼一聲我聽聽,快。」林耀看著快讓自己捏空了的瓶子。

  「嗯……」關澤笑了笑,壓著聲音配合,「啊……」

  「靠你怎麼這麼不要臉真叫啊,」林耀慢慢把瓶子抽了出來,幫關澤把褲子拉好,「別動,護士說了,保持這個姿勢十分鐘。」

  「你不是要聽麼,」關澤沒動,「完了?」

  「嗯。」林耀把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你不行啊,這麼快。」

  「護士說要快一……」林耀說了一半兒才反應過來,轉身指著關澤,「我要不是看你丫是個病人我現在就跨你腦袋上射你一臉你信麼!」

  「小點兒聲,」關澤笑了半天,「喊什麼啊你。」

  「媳婦兒,」林耀突然想起什麼來,跑到床邊湊到關澤臉面前,「你早上醒的時候硬麼?」

  「硬,怎麼了?」關澤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沒事兒,就問問。」林耀有點兒不好意思。

  「插個管兒不至於就給我插得硬不了了,」關澤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真操心,等出院了試試你就知道了。」

  「出院了我還有帳跟你算的,你別美得太早了。」林耀斜了他一眼。

  林耀覺得,從小到大,他沒有像現在這麼累過,其實關澤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又有個熟練而且挺負責的陪人,並沒有太辛苦的事,但林耀對著鏡子的時候,還是挺驚訝自己半個月之內能瘦了一圈兒,看著也不怎麼英俊瀟灑了,好在心情一直處於愉快的頂點。

  「我不能回家,」林耀從廁所裡出來指著自己的臉對關澤說,「我媽見著我這個樣子會失憶的。」

  關澤沒說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衝他招了招手:「過來。」

  林耀蹦到床邊,撐著床沿把臉湊到關澤面前:「怎麼?」

  「你去理個發吧,」關澤揉了揉他頭髮,「這樣子看得我真不是滋味兒。」

  「照顧病人不都這樣麼,主要是我晚上換了地兒有時候睡不踏實,」林耀抓抓頭髮,「我頭髮還不算長吧你別自己禿瓢了就看別人的頭髮不順眼。」

  「去吧,主要是讓人給你抓抓捏捏的放鬆一下,」關澤拍拍他的臉,「要不這樣子你媽看了估計得收回決定。」

  林耀出了醫院,打算按關澤的要求去理個發放鬆一下,順便買幾件衣服,他就帶了一套換洗的,實在是再不買幾套要跟不上趟了。

  這兒比家那邊兒冷,林耀好幾天沒出住院部的樓,現在猛一出來,冷得在雪地上連蹦帶竄地看到輛出租車就蹦了上去。

  他讓司機隨便給他拉到了個商場,進去胡亂抓了幾件衣服,林耀對穿的東西沒太多要求,不像關澤那麼臭美,他是只要合身舒服就行。

  商場裡一片紅色,廣播裡一始喊著新春大酬賓什麼,林耀聽著就覺得挺激動,也不知道激動個什麼勁兒,等買完衣服拎出從商場出來的時候,看到滿大街賣年貨的,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快要過年了!

  這還是他頭一回在年前把快過年了這茬給忘了的。

  「靠。」林耀買了一件大紅色的對襟棉馬甲準備回醫院讓關澤穿上,他一邊樂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算著時間,關澤大概再有半個月能出院,回去再休養幾天,基本就頂著年口兒上了。

  他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這就要過年了?他和關澤在一起的第一個年?

  林耀忍不住對著旁邊的樹傻笑了一會,他一想到自己如果沒有找到關澤,那現在也許還一個人在家裡愣著,要不就在關澤屋裡愣著,或者在關澤的車裡愣著,這個年估計也沒法過了,而現在,他就在關澤身邊,哪怕是這個年關澤得坐著輪椅過,他也心滿意足。

  正樂呢,手機突然響了,林耀看了一眼,是關澤的那個新號碼。

  「怎麼了?」林耀趕緊接起電話。

  「在哪兒呢?」關澤在那邊問。

  「剛從商場買衣服出來要去理髮呢,我跟你說嘿,我都沒注意快過年了,街上真熱鬧……」

  「回來吧,」關澤打斷了他,「先別理髮了。」

  「您遛傻小子呢,」林耀說是這麼說,但還是馬上往路邊一站,準備打車回醫院,「怎麼著,想我了麼媳婦兒?」

  「嗯,」關澤應了一聲,「你媽和你哥來了。」

  「什麼!」林耀一聲暴喝,把邊兒上也準備要打車的幾個人嚇了一跳,退開了幾步,他看到來了輛車,沒等車停穩他就拉開車門跳上了車,「我媽和我哥都來了?在病房?」

  「嗯。」

  「我爸呢?」林耀跟司機報了醫院的名字,很緊張地又問。

  「沒來。」

  「你等我回去你別亂說話你得討我媽我哥高興你懂麼那可是你婆婆知道麼媳婦兒?」

  「……知道。」

  林耀雖然覺得關澤這種無論跟什麼人打交道都不會有壓力的人應該不需要他這麼特別交待,但這畢竟是他老媽和他哥哥,又是在這種突出其來的情況下見面,他實在是緊張得不行,老媽怎麼就突然跑來了呢,林宗不僅不攔著居然還陪著一塊來了!這算怎麼個意思?

  林耀拎著一堆衣服袋子衝進病房的時候,看到林宗靠在窗戶邊,老媽正坐在他平時坐的那張椅子上跟關澤說著話,臉上帶著笑意,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哎喲我兒子回來了。」老媽一看他就跳了起來,跑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在他臉上拚命地揉著。

  「媽你怎麼來了?我也沒說在哪個醫院啊,」林耀感覺自己的臉讓老媽搓得說話都不利索了,趕緊也摟著老媽,「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畢竟是這麼大的手術,怎麼也得來看看的,」老媽一直盯著他的臉看,手一會捏捏他臉一會揪揪他頭髮,「要事先說了,你肯定不讓我們來。」

  「這大老遠的……」林耀心裡有些發酸,自己弄出這麼大動靜,讓老媽擔心得這麼遠跑了過來。

  「不遠,我們又不是跑著過來的,」老媽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買衣服了?這什麼啊?」

  老媽從袋子裡拿出了那件對襟馬甲,林耀很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給關澤買的。」

  「哎喲,」老媽沒繃住樂了,扭頭沖林宗說,「這個不錯啊,多喜慶,要不媽給你也來一件?」

  「別,」林宗忍著笑,「你給林耀再來一件得了他倆情侶裝。」

  「關澤你穿上我看看什麼效果。」老媽把馬甲遞給了關澤。

  關澤看著這件馬甲,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他看了看林耀:「您怎麼想的啊?」

  「穿上,」林耀走到床邊幫他穿,又小聲說,「我買來讓你穿著玩的我哪知道我媽來了啊,趕緊穿……」

  關澤非常無奈地把馬甲套在了病號服外邊兒,還把手對揣到袖口裡:「滿意麼?」

  林耀對著他笑得停不下來:「哎太滿意了我媳……」

  「林耀,」關澤趕緊提高聲音,「我好像還有一次藥沒送過來。」

  林耀差點兒沒交著自己的舌頭,雖然老媽沒說什麼反對的話,算是默許這事兒了,但畢竟心裡還是有疙瘩的,這會兒自己這麼一句媳婦兒竄出來,讓老媽聽了不定心裡什麼滋味兒呢,他趕緊往病房外面衝出去:「我去護士站拿過來。」

  從護士站拿了藥轉身回病房的時候,林耀看到林宗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去哪兒?」林耀看著他。

  「哪兒也不去,」林宗往牆上一靠,「瘦了啊。」

  「嗯就是睡得不怎麼好,倒是不累。」林耀摸摸自己的臉。

  「老媽是離家出走,不是來探病的,這事兒你先不要跟關澤說,畢竟還在養病。」林宗小聲說了一句。

  「什麼?」林耀眼睛都瞪圓了,壓著聲音問,「離家出走?為什麼啊?」

  「跟老爸吵架了……也不算吵,老爸統共就說了一句話,」林宗很感慨地嘖了一聲,「這地位。」

  老爸一向寵老媽寵得厲害,地位是隨著老媽心情變化而變化的,但林耀關心的重點不是這些,他聽出了些別的:「我爸知道了?」

  「嗯。」

  「他說了一句什麼?」

  「他說,」林宗拍了拍他的肩,「這兒子白養了啊。」

  「放屁!」林耀急了,「什麼就白養了啊!」

  「嘖,」林宗樂了,「跟老媽說一個字兒不差啊你。」

  「你還樂呢這事兒你還能樂得出來。」林耀皺著眉,老爸是個強硬的人,慣著老媽兒子是一回事,兒子要跟個男人在一起是另一回事,林耀有些不踏實。

  「林耀,這回你得自己處理這事了,」林宗用手指戳了戳林耀的胸口,「老爸這關得你自己過。」

  「放心,我能處理,不過不是我自己,」林耀吸吸鼻子,「關澤得跟我一塊兒,等他能出院了我跟他說,有什麼事兒他也得跟我一起擔著。」

  58

  58、第五十八章臭不要臉的 ...

  

  

  林耀靠在病房窗邊,看著醫生跟關澤交待出院之後的注意事項,出院手續都已經辦完完了,但因為張興他老爺子打過招呼,主治醫生對關澤很關照,完全是重病號的待遇,就出個院都跑過來三回了。

  等到醫生交待完,終於離開了病房的時候,林耀伸了個懶腰:「哎這張興他爸什麼來頭啊,弄得你跟什麼似的。」

  「腦外科的扛把子,」關澤從林耀包裡拿出滑雪帽,「這個你不戴吧,我用了。」

  「我憑嘛不戴,我戴的,」林耀笑瞇瞇地又從自己包裡拿出條長圍巾來,「媳婦兒你用這個包腦袋吧。」

  林耀把圍巾包在了關澤腦袋上,又在他下巴下面打了個結,笑得都快站不住了:「哎真不錯就這麼地吧!」

  「成。」關澤笑笑,拿起包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喂!」林耀趕緊跟上去,他還指望關澤跟他急眼呢,沒成想人轉身就敢往外走。

  「喲……關澤啊?」一個路過的護士被關澤嚇了一跳,半天才認出來,「你這幹嘛呢?」

  「我弟怕我腦袋冷。」關澤很坦然地說,手往後指了指林耀,面不改色地接著往電梯走過去。

  去電梯得經過護士站,那兒全是平時見著面的護士,林耀急了,追上去拽住他胳膊,把他腦袋上的圍巾摘了下來:「您牛逼,我玩不過你。」

  「帽子。」關澤伸手。

  林耀把自己的帽子遞給了他:「你這人臉怎麼這麼大呢?」

  「又沒人認識我是誰,以後想起來頂多說張院長介紹來的那個朋友好像有點兒神經,」關澤樂了,按下電梯按鈕,「哎真對不住老爺子。」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林耀看了看天,剛下完一場雪,天藍得很漂亮。

  「關澤,」他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我心情真不錯。」

  「我也是,」關澤摟了摟他的腰,「走吧。」

  「我突然有點緊張,」林耀小步蹦著,「我爸不知道什麼態度,我怕他揍我。」

  「他揍過你麼?」

  「沒,但是揍我哥一點兒不手軟回回都跟打賊似的,我哥要再讓老爸揍兩年估計能唱男高音了。」林耀揉揉鼻子。

  「沒事兒,讓他揍我,」關澤攔了輛車,「他一揚手我就嘎崩一下倒地上。」

  林耀跟老媽說的是明天回家,他需要給自己留點緩勁兒的時間,這陣到處都上凍了,老爸幾個工地都冬休,據說他已經在家貓了很多天,林耀總覺得老爸是在養精蓄銳等著他倆呢。

  從上飛機開始林耀就緊張上了,下了飛機更緊張,話都沒怎麼說。

  車都停在關澤樓下了,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跳下車,拉著關澤就往樓後走。

  「幹嘛去?」關澤莫名其妙。

  林耀沒說話,從包裡摸出了關澤的車鑰匙打開了車門,然後往後座上一趴,彎著腿在後座上蜷成了一團,也沒再看關澤,閉上了眼睛。

  關澤扶著車門站了一會兒,把手上的包扔到一邊也上了車,半跪在林耀身邊摸了摸他的嘴唇:「這是要清帳了嗎?」

  林耀哼了一聲沒動。

  「對不起,」關澤低親了他一下,手伸進他衣服在他背上輕輕摸著,「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你丫給人認錯的時候還帶耍流氓的啊?」林耀眼睛睜開一條縫瞅著他。

  關澤樂了:「這不是安撫麼,你跟小狗似的趴著,我就想摸兩把。」

  林耀笑了笑坐了起來,手指勾了勾關澤的下巴:「說到這個趴著,我想起來一個事兒。」

  「嗯?」

  「一會兒你去床上趴著吧。」

  「我趴著?」關澤湊過去親了他一下跳下了車,「你不問問我是不是還虛弱麼?」

  「你敢不虛弱麼?」林耀瞇縫著眼。

  林耀跟在關澤身後一路往回走,回想起那天自己到處找關澤時的心情,突然有點兒恍惚,他真的差一點就找不到關澤了……

  關澤站在門口,回過頭看著他:「鑰匙你帶著的吧?」

  「操!」林耀從包裡翻出鑰匙,「你丫真是不打算回來了麼?」

  「不是,」關澤往旁邊讓了讓,「我是真忘了帶鑰匙,走的時候有點兒亂。」

  「亂?」林耀扭頭看他,把門打開了。

  「嗯,心情很亂。」

  林耀進了屋,換上了熊貓拖鞋,屋裡很暖,跟他走的時候沒什麼不同,但之前讓他覺得清冷的黃色光線又重新變得溫暖,讓人放鬆。

  林耀站在屋子中間,看著關澤換鞋,拖掉外套,摘掉帽子……關澤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他覺得熟悉,這種熟悉不同於以往,這裡面夾雜著失而復得之後難以形容的滋味兒。

  他猛地衝過去摟住了關澤,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對著他的嘴吻了過去。

  關澤雖說恢復得不錯,但畢竟臥床將近一個月,身上沒什麼勁兒,被他這一摟,手往後撐了撐桌子才算站穩了。

  林耀的手伸進他襯衣裡,在他背上腰上很用力地揉搓著,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

  關澤一手撐著桌子防止林耀一會把他連人帶桌子一塊推翻,一隻手緊緊摟住了林耀的腰。他知道林耀現在的感受,他也一樣,林耀身上的氣息重新圍繞在他身邊時,他有種就這麼摟著林耀再也不想鬆手的念頭。

  林耀的吻簡單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舌頭在他嘴裡胡亂地翻攪,在他唇上舌頭上瘋狂吸吮,甚至還挺有勁兒地咬了他兩口。

  這讓關澤的慾望很快被挑了起來,他拉了拉林耀的衣服。

  林耀鬆開了他,退了一步,非常利索以及神速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把衣服用力往地上一摔,又撲過來抓住了他襯衣領口。

  「又來?」關澤愣了愣,沒等躲開,林耀雙手往兩邊一使勁,把他襯衣給撕開了,扣子們紛紛飛了出去,關澤有些無奈,「第二次了,您撕人衣服有癮麼?」

  林耀不說話,把他襯衣脫了下來,甩了兩下扔到了一邊,喘著粗氣兒撲上來摟著他就往他肩上胸口上咬,每一口都貨真價實。

  「林耀……」關澤抓住了林耀的頭髮往後拉了拉,讓他臉衝著自己,林耀這幾口咬得他有些控制不住,「你個發了情的玩意兒。」

  「沒錯,就他媽發情了,怎麼著?」林耀的手在他身上抓了兩把,滑到了他褲腰上,關澤穿的是條休閒運動褲,沒有皮帶扣子拉鏈這一系列阻止他前進的東西,他的手直接一拉就伸了進去,「您沒發情怎麼也硬了?」

  林耀一把抓了上去,關澤的呼吸猛地有點兒亂,他把林耀摟到自己懷裡,貼在他耳邊:「褲子脫了。」

  關澤低沉磁性的聲音穿透了林耀的身體,他咬了咬牙,差點沒像面片兒似的抱著關澤就往下出溜到地上去。

  林耀你要挺住!丫這麼虛弱,打不過你!

  他很麻利地脫掉了自己的褲子,比拉肚子上廁所的時候都快,他都佩服自己的速度。

  脫完褲子他拉著關澤的手貼在了自己下邊兒,勾著關澤的脖子:「好好弄,弄不舒服我揍你。」

  關澤吻了吻他的唇,手順著他小腹輕輕撫摸著滑了下去。

  林耀的身體猛地一繃,握著關澤的手有點兒停頓,關澤的指尖輕輕勾了一個圈兒:「你別停。」

  「你大爺,」林耀低聲罵了一句,關澤的動作很熟練,弄得他實在是沒法集中注意力,「老流氓!」

  「舒服麼?」關澤依然貼著他,順著耳垂輕輕吻到了脖子上,手上一直在挑逗。

  「嗯。」林耀喘息應了一聲,關澤細碎的吻帶來的酥麻感覺迅速地向全身漫延。

  「要麼?」關澤的舌尖在他肩上點了一下,又順著脖子舔回到他耳朵,在耳垂上咬了一下,輕聲問。

  要!林耀往關澤身上靠了靠,牙都快咬成四排了才沒讓這個要字脫口而出。

  林耀你個傻逼你要個屁啊!

  「關澤,」林耀一把抓住了關澤的手,再讓關澤弄下去,以他現在興奮得兩眼竄火的勁頭,肯定沒等有什麼實際行動就得撂在關澤手裡,他咬著牙,「我要你,現在!」

  關澤沒說話,看著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笑意。

  「笑你大爺!」林耀惡狠狠地瞪著他,抬手捏著關澤的下巴,「給你五秒鐘,老實去床上趴著!」

  「我是病人。」關澤笑笑,胳膊繞到他身後摟著,輕輕貼住他蹭了蹭。

  「滾蛋!這時候你病人了!」林耀推開他,拽著他胳膊往臥裡室拉,「你丫想幹我的時候怎麼不是病人,輪到被幹了你他媽就是病人了!」

  林耀把關澤拽進了臥室,往床上按的時候他很小心,關澤拆線沒多久,傷口還包著紗布。

  關澤沒怎麼太掙扎,挺順從地躺到了床上,擺了個大字:「你打算怎麼幹我?」

  「你以前怎麼幹我的,今兒就怎麼幹你。」林耀回答得很乾脆,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潤滑劑,示威似地沖關澤晃了晃。

  「林耀,」關澤瞇縫著眼看著他,「過來。」

  「幹嘛,怕了?」林耀跳上床,壓到他身上,在他臉上唇上吻著。

  關澤摟著他,在他背上摸著:「你真的想麼?」

  「嗯,想,」林耀把臉埋到他肩窩裡,在他身上拱了兩下,手胡亂地在他身上腿上揉捏,悶著聲音,「我從第一次對你有想法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想……操你。」

  「注意素質。」關澤樂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素質個屁床上有個屁素質,」林耀頂了頂他,胳膊撐著床直起了身,「媳婦兒讓我插一回唄。」

  關澤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指尖順著他的下巴慢慢劃了下來,胸口,肚子,小腹,最後輕輕握住了他,套弄了幾下,聽到他呼吸開始急促了,關澤才說了一句:「來。」

  林耀覺得自己頭很暈,關澤的身體無論什麼時候什麼狀態下都會讓他控制不住地興奮,他喜歡關澤緊實的肌肉,喜歡他細條清晰的腰,喜歡他修長的腿……

  現在關澤就這麼躺在自己眼前,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沸騰,耳朵都覺得燒得慌,身上一陣陣發緊,低頭弄潤滑劑的時候手都有點兒哆嗦。

  「沒前戲麼?」關澤的手指在他腿上摸了一把。

  「沒有,」林耀吸了口氣,慢慢塗著潤滑劑頭都沒抬地應了一聲,「我憋不住了,前戲取消。」

  「出息。」關澤勾了勾嘴角。

  林耀把潤滑劑瓶子扔到一邊,抬起了關澤的腿,慢慢頂了過去。

  關澤喜歡看眼著閃著慾望光芒的林耀,哪怕是他並不情願被抬著雙腿壓在身下,但這種狀態下的林耀讓他心動,他知道林耀的心思,從第一次開始他就知道林耀想壓他的念頭從來沒斷過。

  「我進了。」林耀按著他的腿,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

  「嗯。」關澤閉上眼睛。

  林耀灼熱的溫度讓關澤一陣興奮,呼吸有點兒急。

  但林耀沒有經驗,儘管他已經很小心地控制,但這種沒有任何擴張突如其來的進入還是讓關澤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疼痛,他皺了皺眉。

  「疼?」林耀按在他腿上的手抖得厲害,要不是怕關澤疼,他實在是不願意在剛剛感受到被包裹住的快感時停下來,簡直是要了命了。

  「嗯。」關澤閉著眼應了一聲。

  「哪兒疼?頭?」林耀隨口接了一句,他必須分散一下自己集中在關澤下邊兒的注意力。

  「廢話,」關澤擰著眉,「你插的是我腦袋麼……」

  「操……」林耀咬著嘴唇伏到了關澤身上,緊緊抓著關澤的手腕,「怎麼辦,我他媽快憋死了。」

  「繼續,」關澤輕輕抬了抬腿,「慢點兒。」

  關澤帶著喘息的沙啞聲音讓林耀眼前一片金花四射,跟放禮花似的,他身體裡的慾望揮舞著雙臂又是跺腳又是吼的亂成一團,他低頭吻住關澤的唇,狠狠地在關澤嘴裡糾纏。

  這個時候他沒法再控制自己,進入關澤的身體時那種滾燙地包裹過來的溫度讓他有些瘋狂,他覺得自己已經極力讓自己慢一點,但在頂入甬道時,關澤還是抽了一口氣,從被吻住的齒間滑出一聲呻吟。

  這時候林耀再想停下來不太可能,關澤這聲沒壓住的呻吟帶來的刺激讓他按著關澤腿一沒到底。

  「等,」關澤的胳膊摟住了他,喘著粗氣,「寶貝兒,疼死我了……」

  「嗯,」林耀也喘得厲害,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被緊緊壓迫包裹著的感覺和侵入關澤久違了的身體給他帶來的強烈刺激讓他些扛不住,「我操,我現在就想射……」

  關澤本來對於這樣的疼痛有些吃不消,聽了這話又忍不住想笑:「我差點兒忘了,小處男。」

  「靠,」林耀喘得很厲害,半天才慢慢直起身,按著關澤的肩,慢慢往外退了退,「現在沒功夫跟你廢話,你個臭不要臉的。」

  「要射麼?」關澤的手指在他小腹上勾了勾。

  林耀咬了咬牙,沒說話,腰往前一挺,送了進去。

  「啊……」關澤皺著眉低叫了一聲,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我操……」

  關澤猛地收緊的身體讓林耀有些控制不住,扳著他的肩開始慢慢地抽送,緊窄的甬道裡摩擦擠壓帶來的快感讓他慢慢加快了速度。

  「還疼麼?」林耀在關澤臉上摸了摸,關澤擰著眉喘息著的樣子非常誘|惑。

  「不疼。」關澤側了側臉,咬住了他的手指,含住用舌尖繞著指尖舔了舔。

  「你大爺……」林耀聲音有些跑調,指尖柔軟的觸感把他的慾望挑到了頂點,他壓到關澤身上,狠狠地衝撞著,最後一口咬在了關澤肩上。

  關澤在他腰上揉了揉,很低地呻吟了一聲。

  這聲音讓林耀再也控制不住,慾望像決了堤一樣噴洩而出。

  屋裡很安靜,林耀趴在關澤身上,就聽見自己跟拉風箱似地喘氣兒聲,收都收不住。

  關澤的呼吸比他鎮定不少,手一直在他背上輕輕撫摸著,讓他覺得很踏實。

  「媳婦兒,」林耀趴了好一會兒才撐起身體,看著關澤,「你丫使詐。」

  「嗯?」關澤笑了笑,「有麼?」

  「有,」林耀撐了一會兒又趴回了他身上,下巴在他肩上頂了一下,「你不舔我那一下我不至於就這麼撂了,你太陰險了……太陰險了……」

  關澤拉過被子蓋在倆人身上,偏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腿好酸,您能起來一下讓我把腿伸直麼?」

  「哎……」林耀翻了個身從關澤身上下來,躺在了他身邊,「又要換床單了。」

  「床單管夠,」關澤抱住他,「舒服了?」

  「嗯,」林耀笑了笑,雖說他被關澤挑得沒能撐太久,但還是很過癮,想了想他往關澤身下摸了過去,「我幫你……」

  「沒事兒,」關澤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我保留點兒體力吧,去洗澡。」

  「關澤,」林耀拿著噴頭很小心地往關澤身上衝著水,「剛是不是很疼啊?」

  「還成。」關澤手撐著牆。

  「我真是……我應該先……」林耀皺著眉,勁兒過去之後他開始後悔。

  「先什麼,」關澤笑了笑,轉過身摟著他親了親鼻尖,「小處男沒進門兒就撂不錯了。」

  「哎,快閉嘴,」林耀歎了口氣,把下巴擱在關澤肩上,閉著眼拿著噴頭給關澤沖背,「現在不是了。」

  沒等關澤說話,他又嘿嘿自己樂上了,好半天才退了一步樂滋滋地看著關澤:「你不也第一次麼?」

  「是,」關澤點點頭,「給你了。」

  「今兒必須是紀念日。」

  「嗯,明年記著慶祝。」

  林耀一晚上都心滿意足地在屋裡轉來轉去,關澤靠在沙發裡看電視,讓他轉得眼暈:「你不累麼?」

  「不累,我還能來幾次,」林耀站在他面前把電視擋了個結實,「一夜七次沒問題。」

  「坐下慢慢擼吧,」關澤把他拉到沙發上摟著,「我給你數著。」

  「我發現了,說你是流氓一點兒沒錯。」林耀靠在他身上,手在他腿上來回摸著。

  「我沒說我不流氓,」關澤笑笑,「看對誰,對著你我就想耍流氓。」

  「明天你在我爸跟前兒收著點兒,」林耀一想到老爸就有些鬱悶,「我爸挺疼我的,不一定會把我怎麼樣,但對你真沒準兒,我哥也是親兒子呢,就沒我這待遇。」

  「放心。」關澤揉了揉他頭髮。

  「我爸有時候思維跑偏,說話吧也直,特別是這種事,他肯定不給人留面子,」林耀皺著眉交待,「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可能……」

  「知道了。」

  「知道什麼啊我還沒說呢。」

  「如果萬一萬一可能他要問,」關澤樂了,「我就說你在上邊兒呢,兒子沒白養,是這意思吧。」

  59

  59、第五十九章茶不錯 ...

  

  

  這大概是林耀這麼久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生物鐘都被關閉了,關澤出去遛達了一圈早點都買回來了,他還在床上裹著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林耀,」關澤把被子一掀,拽著胳膊把他拎了起來,「中午得去你家吧?」

  「啊……」林耀不太配合,關澤拎著他胳膊他就那麼半掛在關澤手上歪著身子繼續迷瞪,「什麼……」

  「我說今兒要去你家了是不是!」關澤揪著他頭髮晃了晃,「別睡了。」

  「……去我家?」林耀看了他一眼,愣了一會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操今天要去見我爸!」

  「醒了?」關澤鬆了手,轉身走出臥室,「來吃早點,一會兒出去轉轉買點兒東西。」

  「關澤,」林耀跳下床追了出去,「怎麼辦我緊張。」

  「沒事兒,我都沒緊張呢。」關澤拿了根兒油條,坐到椅子上不急不慢地吃著。

  「我跟你沒法兒比,」林耀轉身去洗漱,「你從小到大什麼事兒沒碰見過你都身經百戰了。」

  「我沒跟人見過家長。」

  「那你憑什麼不緊張我一想到我爸我就哆嗦腦子裡全是他把我哥吊樹上拿皮帶掄的場面,你不知道我哥都嚎成什麼樣了……」

  「你一個人緊張就行了,我要再跟著緊張,咱倆打著擺子見你爸,沒進門兒就得讓你爸攆出來,」關澤喝了口豆漿,「出息。」

  林耀雖說緊張,但要跟老爸面對面解決問題的決定沒有改變,他從小到大頭一回這麼有決心要扛一回事兒,哪怕對手是老爸,他也得撐住。

  跟在關澤身後在商場裡轉悠著買東西的時候,林耀腦子裡琢磨的一直是該怎麼跟老爸說。

  老爸其實不像老媽那樣愛跟他們兄弟倆聊天,平時總忙著,在家的時間不太多,林耀摸不透老爸在這件事上的重點究竟在哪兒。

  「差不多了,飛機該到了,」關澤看看時間,「你看看還差點兒什麼不差?」

  「其實有你那罐茶葉就差不多了,」林耀看了看購物車,「我爸的重點肯定不在東西上。」

  「廢話,當然不在,」關澤拍拍他,往收銀台走,「但要東西不合意,他會更不爽。」

  林耀看時間差不多了給林宗打了個電話:「哥,我們下機場高速了,大概一小時到家。」

  「嗯,那我讓媽準備飯菜。」林宗叼著煙的聲音聽上去挺輕鬆。

  「我爸什麼狀態?」林耀小心地問。

  「喝茶看電視的狀態,」林宗笑了笑,「過會兒應該是幫廚的狀態。」

  「他心情怎麼樣?你今兒上午沒跟他嗆吧,」林耀看了一眼正一臉鎮定開著車的關澤,「我……」

  「放心,」林宗壓低聲音,「打從老媽離家出走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心情不錯。」

  「那行,你先幫我預熱一下。」林耀皺著眉咬了咬嘴唇。

  「成。」

  關澤的車停在院子門外的時候,林耀看到對著大門的客廳窗戶上的窗簾晃了一下,不知道是誰。他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來,拿出鑰匙按了一下遙控器。

  大門慢慢打開的時候,林耀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就這麼著吧!」

  關澤笑笑,把車開進了院子裡,林耀剛從車上跳下來,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老媽的聲音:「兒子回來了?」

  「回來了!」林耀喊了一聲,轉過身躲開老媽手上的鏟子摟了摟,「我爸呢?」

  「廚房幫我弄飯呢,」老媽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臉,又看向他身後,「關澤拆線了啊?」

  「阿姨好,」關澤把買的東西從車上拿下來,走了過來,「拆線挺久了。」

  「幹嘛買這麼多東西直接過來就行了啊,進屋吧太冷了,你還沒有頭髮,」老媽招招手往屋裡走,「這頭髮得多久能長出來啊?」

  「快的,」關澤笑笑答了一句,又湊到林耀耳邊壓低聲音,「如果不總被人摸的話。」

  「滾。」林耀也壓著聲音小聲罵了一句。

  進了門,林耀沒有看到老爸,只有林宗站在門口。

  「哥。」林耀心裡有些發緊,老爸是在示威,他家從小的教育就是有客人來了得出來迎接,現在人來了老爸卻見不著影子。

  「回來了,」林宗拍了拍他的肩,又衝關澤點了點頭,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轉過頭對著廚房那邊喊了一嗓子,「爸,你親兒子回來了。」

  「爸!」林耀跟著喊了一聲,「我……帶了……朋友回來……」

  「坐吧,忙著呢。」老爸在廚房裡應了一聲。

  在客廳裡坐定了之後,老爸才繫著個圍裙從廚房裡慢吞吞地晃了出來:「回來了啊。」

  「爸,」林耀趕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給老爸介紹,「這是我朋友,關澤。」

  「叔叔。」關澤跟著站了起來。

  「啊,」老爸解下圍裙坐到了他倆對面哼了一聲,也聽不出這聲表達的是個什麼意思,「坐著吧。」

  林耀手心裡開始冒汗,老媽把看不清顏色的果汁放到桌上,他拿起來喝了一口,什麼味兒都沒嘗出來,就覺得杯子老想往下出溜,為了防止杯子拿不住摔到地上被老爸誤會,他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叔叔還做飯呢。」關澤看著老爸身邊的圍裙笑了笑。

  老爸不說話,盯著關澤一點兒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眼神裡是林耀從未見過的犀利,看了足有三分鐘,林宗在一邊兒都扛不住了,欠了欠身準備說話的時候,老爸才開了口:「嗯,打打下手。」

  「我爸做飯比我媽強。」林耀眼角偷偷瞟了一眼關澤,關澤一臉平靜,老爸盯著他看的那幾分鐘似乎沒有讓他有什麼尷尬或者不適。

  「阿姨強在創意。」關澤靠在沙上說了一句。

  「這話沒錯,」林宗聽樂了,拿了根煙點上,「抽煙麼?」

  「不會。」關澤笑笑。

  林宗把煙扔到了林耀面前:「憋一路吧。」

  老爸繼續沉默,目光在林耀和關澤的臉上來回掃著,林耀點煙的時候打火機按了四五下才打著了,狠狠抽了兩口,對著桌子下面吐了兩個煙圈鎮定了一下之後他抬起頭看著老爸:「爸,咱說正題吧。」

  「嗯,說。」老爸盯著他。

  「我和關澤的事,」林耀彈了彈煙灰,因為緊張,煙灰彈了三下都沒彈下去,最後他一使勁,煙灰越過煙缸,落到了老爸面前,「媽給您說了吧?」

  林耀看著那一小撮煙灰,餘光掃到了關澤居然抬手擋了擋了臉,他對關澤的這個動作相當熟悉,關澤在笑,丫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偷笑!

  「說了點兒,你再說一遍吧。」老爸把林耀彈到他面前的煙灰扒拉到了地上。

  「喂!」老媽從廚房出來正好看到了他的這個動作,喊了起來,「抽煙就算了,煙灰弄到地板上幹嘛!」

  「你兒子的煙灰。」老爸無奈地彎下腰用手把地板上的煙灰捏了起來。

  「我兒子的煙灰怎麼跑你面前了?」老媽過來抽了張紙把灰弄乾淨了,轉身沖關澤和林耀笑瞇瞇地說,「先聊著,一會兒就吃飯了。」

  「嗯。」林耀點點頭,腦袋裡轉著該怎麼跟老爸開口,本來他這麼問的意思就是不想再重複他和關澤的關係,太尷尬,但沒想到老爸會這麼回答。

  「不用再說一遍了吧,媽不是……」林宗在一邊低頭擺弄著手機,也不知道真在玩還是裝樣子。

  「有你什麼事兒?」老爸打斷了林宗的話。

  「我怕耀耀扯長了耽誤我吃飯。」林宗放下手機。

  「你閉嘴呆著。」老爸斜眼兒瞅著他。

  「得。」林宗伸了個懶腰,打開了電視,靠在一邊開始看電視。

  電視聲讓緊張的空氣稍有了一點兒緩和,林耀調整了一下情緒,把煙按滅在煙缸裡,咬著牙說:「爸,我沒交過女朋友你知道,我對姑娘沒興趣,我喜歡男人。」

  「是麼。」老爸抱著胳膊。

  「嗯,我喜歡男人,」林耀重複了一遍,轉頭看了看關澤,關澤眼裡平靜的眼神讓他覺得踏實了不少,「我喜歡關澤,就跟你喜歡我媽那樣,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口氣不小,」老爸嘖了一聲,「你是想過一輩子,人家樂意跟你過一輩子麼。」

  這句話是衝著關澤,林耀跟老爸一塊兒看向關澤。

  「不樂意我就不跟著過來了,」關澤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老媽的特典果汁,估計味兒不怎麼樣,林耀看到關澤皺了皺眉,「叔叔,我做事都是想好了才做,感情也一樣。」

  「你家裡人什麼態度。」老爸問。

  「我沒有家人,」關澤笑笑,回答得很坦然,「我父母都去世了,親戚都沒有來往。」

  「自己混大的麼。」老爸明顯有些不滿。

  「差不多,」關澤並不介意老爸的態度,始終帶著笑容,「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在一起』,我不想破壞任何人的平靜,但我更希望能給我想『在一起』的人平靜。」

  「我對從小沒人管混大的人保留意見,」老爸喝了一口茶,「我兒子打小腦子就不好使……」

  「爸。」林耀歎了口氣。

  「他打小就分不清好人壞人,看不出別人的心眼兒……」老爸很不客氣地看著關澤。

  「所以我來了。」關澤打斷了老爸的話,林耀心裡跳了跳,老爸說話除了老媽,還沒誰敢這麼囂張地打斷,他猶豫著要不要準備著老爸一杯子扣過來的時候撲上去保護一下關澤的腦袋。

  老爸沒有爆發,不知道是不是頭回在自己家裡被人打斷沒反應過來,只是依然看著關澤,似乎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林耀是傻,但您最清楚他是不是真傻,」關澤跟老爸對視著,「退一步,林耀是真傻,所以我來了,您見過的人多,您判斷我是什麼樣的人最合適。」

  老爸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這笑容讓林耀一陣發毛,老爸笑著看了看林宗,林宗盯著電視一副沉迷在廣告中的表情:「這玩意兒不錯嘿。」

  「所以你今天是來給我出題的麼?」老爸轉回頭繼續盯著關澤。

  「不,今兒是來讓您放心的,」關澤依然帶著笑,「您不打算反對,只是想確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是麼。」

  老爸冷笑了一聲:「挺有自信。」

  「這個自信肯定有,」關澤拿起杯子皺著眉又喝了一口果汁,「因為我是認真的。」

  老爸沒再說話,若有所思地看著關澤。

  林耀的手揣在兜裡,捏得都快碎了,他吸了一口氣:「爸,我不傻。」

  「這反射弧。」林宗在一邊兒樂了。

  「我不傻,誰認真誰做戲,我能分清,誰會為了我改變我也能感覺出來,」林耀沒搭理林宗,「付出的感情得到的回應是什麼樣的,我自己最清楚,關澤能讓我感覺到踏實和安全,我……」

  「你一個大老爺們還需要別人給你安全感?」老爸突然問了一句。

  「嗯?這跟我是不是大老爺們兒有什麼關係,」林耀愣了愣之後猛地感覺老爸這句話裡似乎還有些別的內容,「爸你什麼……意思?」

  「林大哥,」老媽從廚房裡探出腦袋沖老爸喊,「來幫我把湯捧出去,太燙了。」

  「嗯,」老爸站起來看了林耀一眼,「吃飯吧。」

  林耀瞪眼兒看著老爸走進廚房,心裡各種滋味兒全翻上來了,他湊到關澤耳邊壓著聲音:「靠,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關澤笑著看他,聲音也很低,「你爸什麼也沒說,你是要我現在追過去告訴他你在上邊兒麼?」

  「我操!」林耀咬著牙。

  林宗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吃飯吧,關澤嘗過我媽手藝沒?」

  「吃過點心。」關澤幫著林耀把椅子擺好。

  「那是初級的,」林宗往廚房走,「慢慢適應中高級吧。」

  老媽今天做的飯菜特別豐盛,看得出來花了很多心思,好幾個菜都是傳說中對傷口特別好的,但味道一如既往地讓人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才好。

  「關澤一直自己住吧,會做飯嗎?」老媽問。

  「簡單的還行,煮個面什麼的。」關澤笑笑。

  「那多沒營養啊,以後有空上家來,阿姨給你做,你順便學學,自己做的時候也不用老吃麵了。」老媽很有信心地說。

  「是,營養搭配我媽有研究,」林宗接了一句,低頭吃菜的時候又小聲補了句,「反正沒事兒總吃麵的人味覺估計好不到哪兒去。」

  「你那個菜還是算了,」老爸喝了口酒,「不如讓他吃麵呢。」

  「你懂什麼啊,」老媽不願意了,瞪著他,「你吃我做的飯吃了二三十年了,是不是挺好的啊,我倆兒子吃我飯長大的現在一個比一個精神!」

  「是,」老爸點點頭,看了看關澤,「你好好學。」

  「嗯。」關澤也點點頭,夾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放進嘴了,嚼了半天發現是塊兒蘋果。

  這頓飯吃得還算輕鬆,老爸時不時會跟關澤聊兩句,主要內容是關澤的工作,林耀聽著覺得跟面試似的,不過關澤聊得挺輕鬆。

  等到吃完飯收拾的時候,老爸雖然依舊沒什麼笑容,但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已經收了起來,林耀心裡的一塊兒大石頭落了地,把碗筷拿進廚房之後偷摸在關澤手上捏了一把:「媳婦兒你表現還不錯。」

  「你現在不緊張了吧,剛看你那樣兒我都快出汗了。」關澤幫著他把碗放進洗碗池裡。

  「還成,勁兒過去了,」林耀拿著洗潔精往碗上倒,「你怎麼知道我爸不會反對?」

  「都逼到這份兒上了還怎麼反對,你爸心裡清楚得很,」關澤把他推到一邊,「我洗碗,你去陪他們呆一會兒聽聽消息吧。」

  林耀回到客廳的時候老爸正在泡茶,拿的是關澤帶過來的茶葉。

  「你怎麼讓關澤洗碗啊?」老媽站了起來。

  「讓他洗吧,洗個碗多大事兒啊,」林耀摟著老媽坐回沙發裡,看了看老爸,「爸……」

  「這個人,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是,」老爸拿著茶杯聞了聞,「茶不錯。」

  「但是茶不錯?」林耀愣了愣,這哪兒跟哪兒啊。

  「但是他比你有主意啊,我看比林宗都有主意,」老爸歎了口氣,「你連個姑娘都不一定拿得住,你能拿得住他?你哥說之前去找他……」

  「爸!」林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拿過杯子給他倒茶,「喝茶。」

  「我這有。」老爸晃了晃手裡的杯子。

  「林宗!」林耀反應過來之對著林宗後背暴喝一聲,「你去找過關澤?」

  「不就跟媽去醫院那次麼。」林宗拿起手機往窗戶旁邊走。

  「放屁!」林耀喊,追過去拽住他胳膊,「你丫單獨去找過他!我操,我說他為什麼突然跑了!林宗你個老狐狸!」

  「老狐狸是你爸。」林宗掙扎著想把胳膊抽出來。

  「別打岔!你害死我了!」林耀揪著他胳膊不放。

  「你幹嘛呢?」關澤挽著袖子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我……」林耀看了看林宗又轉頭看著關澤,「我哥去找過你?」

  「嗯,找過,」關澤走過來拉開他揪著林宗胳膊的手,「找我怎麼了,你要是我弟我沒準早動手了。」

  林耀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當著老爸老媽的面兒他也不敢太放肆,而且關澤的話在理,打小林宗就疼他,甭管碰上什麼事兒,第一個給他出頭的肯定是林宗。

  「哎。」林耀坐回沙發上,這回的事兒要沒有林宗,他不定能辦出什麼樣兒來。

  林宗坐到他身邊,摟了摟他的肩:「哥是太著急了。」

  「沒,」林耀低著頭想了想,「有哥還是好。」

  老爸一直沒出聲在邊兒上看著,到這會兒才說了一句:「你要搬出去住嗎?」

  「啊?」林耀抬起頭。

  「你要搬到關澤那兒去住嗎?」老媽在旁邊把老爸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林耀莫名其妙地覺得這話讓他想要臉紅,他腦子裡順著這話彈出的全是他在關澤屋裡各種耍流氓的畫面。

  「要不關澤搬到家裡來住?」老爸繼續問。

  「快拉倒吧,」林宗繃不住了,「您真能出主意,林耀要願意搬就搬過去得了,誰兩口子願意跟老頭老太太一個屋裡呆著多不方便。」

  「那搬過去吧。」老爸揮揮手。

  「過完年再說吧,」關澤笑了笑,他知道林耀家裡經常只有林媽媽一個人,「這事兒不著急。」

  「說到過年,」老爸喝了口茶,「你這段沒什麼事兒就過來幫幫忙,要買什麼搬什麼收拾打掃的你幫著阿姨弄弄。」

  「好。」

  「既然林耀已經決定了,我們也沒什麼別的可說的,」老爸給關澤倒了杯茶,「你也不用把自己當外人,我們家的人很好相處,你看林耀就知道。」

  「嗯。」關澤應了聲,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但我也有話說在前邊兒,」老爸看著他,「林耀的決定我們不干涉,可如果我發現你有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我不會放過你。」

  「您放心。」關澤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了一句。

  儘管林爸爸的眼神和語氣都很嚴肅,他卻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舒坦感覺,心就像是一下落到了厚實的墊子上,溫暖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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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第六十章林大蒜啊林蒜泥 ...

  

  

  林耀從家裡出來,坐到關澤車上時覺得通體舒暢,老媽站在大門裡喊:「晚上你們就在外邊兒吧,不要吃地溝油——」

  「放心吧!」林耀放下車窗也喊。

  「關澤我告訴你的蘋果回鍋肉回去自己試著做一下,不會的打電話問我——」老媽繼續喊。

  「好的——」關澤對著林耀這邊的車窗大喊了一聲。

  「我操小點兒聲我耳朵都聾了。」林耀皺著眉。

  「你嚎得一點兒不比我差,」關澤發動了車子,「咱現在去哪兒?」

  「先開著,」林耀心情很好,這會兒就算是關澤開著帶著他上二環堵車玩他也無所謂,不過想了想之後他拍了拍,「要不要去福利院?」

  「嗯,那去看看我兒子吧,」關澤把車開出了小區,「先去超市買點東西給他。」

  超市裡很熱鬧,年前各種大減價大酬賓的吸引了很多人,林耀估計這幾天老媽也該出動了。

  「這幾天我媽該出來搶貨了,」林耀跟在關澤身後在兒童玩具區轉悠,「你要不要陪著體驗一把啊?」

  「行,」關澤點點頭,拿了個汽車模型放進購物車裡,「我早上給邱總打了電話,過完年才回去上班,這段有空。」

  「嗯你傷口這兩天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林耀看了看關澤的腦袋,又想上手去摸,不過身邊的人有點兒多,他最後還是把手揣進了兜裡。

  「傷口挺好的,都拆線十天不止了,能有什麼不舒服的,」關澤頓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屁股有點兒不舒服是真的。」

  林耀愣了愣之後迅速往四周看了看,壓著聲音喊:「你丫臉趕上少林寺炒菜的鍋了快!」

  「怎麼,」關澤勾了勾嘴角,「你爽完了還不讓我說不舒服麼。」

  「那我那會兒屁股疼我也沒大庭廣眾地念叨,再說你還使詐我都沒弄你幾下。」林耀拿了幾個娃娃放進購物車裡,福利院不少小姑娘。

  「那也扛不住硬來,前戲取消也就算了準備工作都沒有……」

  「閉嘴!」林耀臉都紅了,就想把臉埋到娃娃堆裡去。

  他倆買了一大堆吃的玩的把後箱都塞滿了,車往福利院開的時候林耀特別感慨:「我現在覺得我特有愛心使者的范兒。」

  「嗯。」關澤點點頭。

  「不過我有點兒擔心,我答應了陸騰你不在的時候帶他去玩,」林耀皺著眉,「結果我一跑就一個月,他會不會覺得我騙他啊?」

  「你下輩子要變大蒜泥了,」關澤笑著看了他一眼,「一大碗。」

  「滾蛋,你不也騙他說出差了麼!」

  「我說出差回來就去看他,現在我出差回來了,去看他了,」關澤手指在方向盤上敲著,「林大蒜啊林蒜泥,你說下輩子我碰上你,我是吃呢還是不吃呢?」

  「吃!必須得吃!下輩子要我是蒜泥你一準兒得找別人了你最好天天吃我然後你找誰熏死誰,」林耀計劃著,「然後你孤獨終老嘎崩一死又開始下下輩子,然後就碰上我了,怎麼樣。」

  「嗯,不錯,不過如果你看到我,一定不要像這輩子這樣了,乾脆點兒表白怎麼樣?」關澤笑笑,伸手在他臉上勾了勾。

  「行。」林耀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車剛在福利院門外停下,林耀就聽見了陸騰的聲音,正是放學的時間,陸騰剛拐過路口就看見了關澤的車,一路喊著就跑了過來。

  「爸爸——」陸騰興奮地喊著,跑得還挺快挺穩當。

  「剛放學啊?」關澤跳下車,蹲下張開了胳膊把撲進他懷裡的陸騰抱了起來,「讓我看看,一個月沒見你有沒有長個兒?」

  「長了!」陸騰興奮得臉都紅了,摟著關澤脖子不撒手,「陸阿姨昨天給我量了,長了一厘米!」

  「真不錯,我十年沒長個兒了。」關澤在陸騰臉上親了一口。

  「我可厲害了,」陸騰很得意地笑著,「小克哥哥說以後雞雞也會長個兒的。」

  關澤差點兒沒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愣了愣才問:「雞雞?誰說的?」

  「嗯,就是和我一個屋睡的那個小克哥哥啊,上四年級的那個,」陸騰往車上看了一眼,突然又喊了起來,「林耀哥哥——」

  「來讓哥哥抱一下。」林耀也伸胳膊。

  關澤把陸騰放到地上,陸騰顛顛兒地撲到了林耀身上,有點兒委屈地說:「哥哥你不是說帶我去玩的嗎,也沒來。」

  「我……」林耀趕緊摟緊陸騰裹得像個小粽子一樣的身體,這話問得讓他很過意不去,只好狠狠瞪了關澤一眼,「我臨時有事,很急的事,又沒有時間過來告訴你,對不起哈。」

  「算了,」陸騰側過頭枕著他的肩,手在他後背拍了兩下,安慰似地說,「沒事兒,我估計你是有急事耽誤了,沒生氣呢,反正現在你和爸爸一起來了嘛。」

  林耀聽著陸騰的話一時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孩子時不時就能冒出一兩句讓他接不上的話。

  福利院的阿姨把他倆買的玩具衣服都登記好,過年的時候給小朋友們做禮物。

  關澤和林耀帶著陸騰在院子裡玩翹翹板,林耀和陸騰在一邊兒,他很久沒玩這東西了,為了讓陸騰的腳每次都能碰著地,他不得不一直深蹲,總擔心自己再來幾下褲襠就得繃開了。

  「爸爸,」陸騰揮著手,「陸阿姨說過年我可以跟你出去過,你帶我回家去過好不好?」

  「你今年不在院裡過嗎?」關澤看了看林耀,之前過年他都到福利院來陪陸騰過,今年林耀媽媽說上家去,他還在琢磨該怎麼安排。

  「跟爸爸一塊兒去哥哥家過年好不好?」林耀低頭問陸騰。

  「方便嗎?」關澤問了一句。

  「我媽愛熱鬧,尤其喜歡小孩兒,我家每回過年都一大堆人,」林耀揉揉鼻子,「我表哥表姐的孩子都差不多這麼大,滿屋子竄……」

  「親戚都上你家?」關澤愣了愣。

  「嗯,以前三十兒是去我爺爺家,不是地兒不夠麼,後來就改我們家了,寬敞……」林耀說到一半停下了,突然明白了關澤問這話的意思,老媽讓關澤上家裡過年,就意味著親戚都會見到關澤,到時該怎麼介紹?

  「我去,爸爸我們去吧,好不好,」陸騰一聽林耀的話頓時興奮了,扭著往林耀身上蹭,「哥哥我跟爸爸去你家過年吧,我沒有在家裡過過年呢。」

  陸騰的話讓林耀鼻子一陣發酸,他摟了摟陸騰:「嗯,去,還有幾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在呢,你跟他們一塊兒過年,哥哥給你包餃子。」

  從福利院出來,關澤說回家做飯,要試試林媽媽教的那個蘋果回鍋肉,倆人買了一堆菜,也不管會不會做,先拎回了家。

  林耀把買的菜都攤開了放在案板上,研究了半天之後決定先洗菜,關澤走過來抱著胳膊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林耀不近視,但一洗東西就跟洗臉似的鼻子都快貼菜上了,洗碗也是這樣,關澤看了他好半天才問了一句:「你會包餃子?」

  「憑什麼不會,」林耀嘖了一聲,又皺了皺眉,水沖到菜葉子上呲了他一臉,「我跟你說,我家年年包餃子我都幫忙的多容易啊放上餡兒對折一按完事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包的餃子立不起來都趴著……」

  「就會包個趴著的餃子啊,」關澤樂了,「我以為你還會點兒別的呢。」

  「關鍵是輪不上我,我哥打初中開始就能一次幹三張皮兒而且速度一流,五六個人包餃子他都供得上,你說除了包一下還能有我什麼事兒……你會麼?」

  「不會,」關澤笑笑,「我沒包過餃子。」

  「寧娟家過年不吃餃子?」林耀愣了愣。

  「過年店裡忙,顧不上的,都是買餃子忙完了直接煮了吃。」

  林耀放下手裡的菜,關掉水,轉過身摟著關澤的腰,在他臉上摸了摸:「禿禿啊……」

  「手這麼涼,」關澤皺了皺眉,握住他的手,「怎麼沒用熱水。」

  「擰反了一邊兒,」林耀看了看水龍頭,「我說怎麼洗著有點兒奇怪呢,禿禿啊……」

  「道長請講。」關澤歎了口氣。

  「你從來沒包過餃子?」

  「嗯,沒有。」

  「也沒在過年的時候吃過手工包的餃子?」

  「沒有。」

  林耀沒說話,狠狠地抱緊了關澤,在他耳邊小聲說:「以後老公會好好疼你的,給你餃子吃,不讓你再這麼可憐巴巴兒的了。」

  「嗯。」關澤忍著笑,摸了摸他的背。

  不過林耀這話說得雖然有點兒可樂,但意思還是讓關澤覺得很暖。

  關澤在廚房裡忙活著做蘋果回鍋肉的時候林耀不忍心圍觀,老媽做這這道菜味道就已經很驚人了,再轉手教給本來就不怎麼會做菜的二把刀關澤……

  「媳婦兒,」林耀盤腿兒坐在沙發上衝廚房喊,「行麼?不會的別不好意思問你婆婆!」

  「看你的電視,你一喊我忘了我放沒放鹽了。」關澤在廚房裡回答。

  「別這樣啊大俠,」林耀很鬱悶,「你嘗嘗味兒!」

  「沒嘗,反正我又放了一次,出鍋了要是鹹了就兌點兒水得了。」

  「我靠,」林耀倒在沙發上,「您煮麵是不是就這樣。」

  「是,鹹了加水淡了放鹽,放到合適為止。」關澤回答得很平靜。

  「你一定會跟你婆婆有共同語言的……」

  等關澤把做好的菜端出來的時候,林耀鼓起勇氣嘗了一口,卻發現味道出乎意料地好,他瞪圓了眼睛:「哎真神奇嘿,你是按我媽的方法做的嗎?」

  「是啊,」關澤也夾了一筷子嘗了嘗,「好像挺好吃?」

  「是很好吃!奇了怪了!」林耀又夾了一塊蘋果放進嘴裡,「哎蘋果味兒也不錯嘛,這不正常啊,要按我媽的方法做出來的不可能是這個味兒!」

  「吃吧,你負責盛飯,」關澤把自己的碗遞給他,「這只能說明你媽的手藝不是一般人能超越的。」

  「咱媽。」林耀接過碗給他盛好飯。

  「嗯,這只能說明咱媽的手藝不是一般人能超越的。」

  「關澤,這麼著,」林耀拍了拍桌子,「過年我媽準備的菜都讓她教給你,然後你做,不說你能做得多好吃吧,但肯定能是正常味道,怎麼樣?」

  「嗯,成。」關澤笑笑。

  吃完飯林耀收拾碗筷去洗,關澤在一邊兒站著:「我記得你不近視啊。」

  「誰告訴你我近視了,我視力好著呢,」林耀扭過頭衝他瞪了瞪眼睛,「能夠得上鷹眼那級別了。」

  「是,鷹眼洗碗的時候都用鼻子聞著味兒洗,」關澤斜眼兒瞅了瞅林耀彎背弓腰的姿勢,「洗沒洗乾淨都不使鷹眼看,得聞。」

  「操,」林耀樂了,把水一關,「怎麼著對我洗碗形象有什麼不滿麼?」

  「滿著呢,就想問問為什麼,你洗菜這麼湊著洗就當是找有沒有蟲吧,你洗個碗也這樣不怕濺一臉油麼?」關澤揉揉他頭髮,「這要水池再矮點兒,以您這個兒,不得拉著筋洗啊?」

  「這就是個莫名其妙的習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林耀繼續洗碗,想了想又轉頭看著關澤,「是我太有禮貌了?肯定是,江一飛他們都說我特有禮貌……」

  提到江一飛,林耀突然不說話了,他想起來他跟江一飛已經不是同事,他辭職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過完年還得找工作,我爸沒準兒又得念叨讓我上他公司去,要不就讓我上我哥那兒。」

  「我給你開個後門兒吧。」關澤笑著看他。

  「怎麼開?」

  「我跟邱總編個理由,你過完年繼續回去上班。」

  「編什麼理由?」林耀把碗放回碗廚裡,很期待地看著關澤,他是真的願意回去上班,同事都不錯,工作也已經完全上手了。

  「說你被我潛了。」關澤笑著在他嘴上親了一下,轉身走出了廚房。

  「靠!」

  還兩天過年,林耀和關澤每天沒事兒就被老媽拉著去採購,從吃的到餐具,最後開始連被子枕頭毛毯都沒放過。

  「媽,被子不用扎堆兒買吧,」林耀把東西往後備箱裡塞,車後座上也堆得都是,「咱家又不是沒被子。」

  「你懂什麼,忘了去年你叔啊姨啊過來,晚上打牌晚了回不去,咱家被子都不夠蓋的,這次得備齊了,」老媽很開心地拍拍車,又看著還拎著一堆東西準備往車裡塞的關澤,「關澤啊,會打麻將麼?斗地主什麼的呢?」

  「都會。」關澤笑笑。

  「哎喲太好了,不愧是當過混混的,」老媽很興奮地又打聽,「打得好麼?」

  「媽,您這話說的……」林耀歎了口氣。

  「你別管,你上桌就是給人送錢的,今年你還是負責端茶送吃的得了,去年你哥給你一萬一晚上全輸給爸爸了,」老媽拍拍關澤的肩,「你要水平夠,今年幫我把去年輸給你叔叔的錢都弄回來!」

  「我爸贏的錢不都給你買衣服了麼。」林耀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能一樣麼!關澤要幫我贏了錢回來,我也給你買衣服!」老媽把車門關好,很不爽地邊喊邊上了車。

  「是是是,不一樣,贏了您留著,我不要衣服。」林耀很無奈地也上車坐到了副駕駛。

  「那你光著。」老媽反應很快地接了一句。

  林耀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關澤忍著笑:「不知道叔叔水平怎麼樣,我盡力吧。」

  「我爸真挺厲害的,打遍全家無敵手,我哥見了他直接下桌吃宵夜去,也就我爺爺他們願意跟他一桌,他不敢贏。」林耀嘿嘿樂著。

  林媽媽話挺多,林耀有時候愛念叨估計是隨媽,而且她思維跳得很快,前一句還說著過年做什麼菜,後一句就能蹦到林耀堂哥家孩子才上一年紀就談戀愛了。

  關澤沒怎麼說話,開著車一路聽著,他喜歡這種感覺,家人在一起閒扯,無所顧忌,無所謂禮數形象的感覺,他曾經無比渴望擁有這樣的一個家,一份親情,而現在這一切就這麼真實地圍繞在他身邊。

  以前每到過年,就是他最難熬的日子,從進了臘月開始,他就不怎麼願意到街上轉悠了,一般都找個沒人的地方呆著,一呆就是一天,聽著遠處的鞭炮聲和別的孩子笑鬧的聲音,那種站在人群裡卻無法忍受的孤獨感覺曾經讓他非常恨自己。

  但仔細想想,他又覺得自己其實算得上幸運,寧叔在他將要放棄的時候拉了他一把,扳正了他的人生軌跡,儘管他依然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卻開始能感覺到善意,而現在,他看了看身邊微笑著跟老媽聊著天的林耀,這個人讓他放下了所有防備。

  車在院子裡停下了,林宗叼著煙從屋裡出來,看到打開的後備箱時愣了愣,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嗓子:「我靠這是幹嘛呢超市今兒白送?」

  「快幫忙!」老媽把東西往他手上遞,又順手把他嘴上的煙拿下來扔到地上踩滅了,「說了不要在家裡抽煙!煩死了為什麼總在家裡抽煙!」

  「我剛在天台抽呢!看見你們回來了我才下來拿東西的,」林宗抱著東西往屋裡走,「早知道我跟林耀換著了,我跟你去劫道,林耀跟爸在家收拾!我這收拾一天累半死在天台上抽根兒煙還被罵!」

  「怎麼不請鐘點工?」關澤也抱著一堆東西,林耀家兩層半樓那麼多房間,就林宗和林爸爸倆人收拾,工作量的確有點兒驚人。

  「從來都不請,我媽說鐘點工碰上不合適的幹得不好,」林耀笑了半天,「還說得自己收拾一次才知道有多累,平時就不敢瞎造了。」

  「哎喲,」老媽一進屋就喊了一聲,「這地板擦得真亮,打蠟了?」

  林耀跟著進屋,剛想也跟著讚美一聲,看到老爸正站在客廳裡一動不動。

  「爸你擦地呢?」林耀問了一聲。

  老爸半彎著腰雙手撐著拖把桿,跟拿枴杖似的面無表情:「是,還沒打蠟呢。」

  「我來吧。」關澤放下東西走過去想接過拖把。

  「別動。」老爸依然是那個姿勢。

  「怎麼了你?」老媽走到他面前,擺了個機器人的動作也定著不動了,「我們都是木頭人。」

  「你倆能不這樣麼?」林宗拿了根煙想去天台,樓梯上了一半兒看到這場面只得停了下來,「關澤沒打起小看習慣這種事,給人再嚇著了以為咱家兼職收容精神病人。」

  「管得著麼你,抽你的煙去。」老媽白了他一眼,繼續定格著沖老爸笑瞇瞇的。

  「我腰扭了。」老爸說了一句。

  「啊?什麼!」老媽頓時急得吼了一聲。

  「腰,扭,了,不,能,動。」老爸一字一句地說。

  家裡幾個人都急了,全圍了上來,但不知道到底扭得怎麼樣,誰也沒敢輕易上手去扶。

  老爸冷著個臉看著幾個人急了半天,突然直起身,扒拉開他們箭步如飛地拎著拖把往後院走去。

  「哎你不要動……」老媽喊了起來,愣了愣又追過去改成了尖叫,「林大哥你不是腰扭了嗎!」

  「逗你們玩呢,」老爸走進了後院,「搶那麼多東西回來辛苦了。」

  「哎——」林宗拖長聲音歎了口氣,「真有情趣。」

  「又被耍了,」林耀往沙發上一躺,腳尖在關澤腿上點了點,「坐下歇會兒。」

  「你爸還玩這個呢。」關澤笑著坐到他身邊。

  「嗯,大多數時間特嚴肅,偶爾會抽瘋,」林耀枕著胳膊衝他樂了兩聲,「就跟你似的,平時看著特深沉,一副高管冷臉,其實背地裡就他媽是個流氓。」

  「我……」關澤剛想說話,手機響了,他已經換回了原來的手機號,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寧娟的號碼,他接了電話,「娟兒?」

  「嗯,年前忙麼?」寧娟在那邊直接問了一句。

  「還行,有事?」

  「你看哪天有空出來吃個飯吧,你跟林耀一塊兒。」

  關澤想了一會兒:「你是不是有人要讓我見見?」

  「真沒白叫你這麼多年哥啊,」寧娟笑笑。

  61

  61、第六十一章壓歲錢 ...

  

  

  吃飯的點兒找個車位不容易,關澤的車在停車場裡慢慢轉悠著找位置,四周都是在轉悠的車。

  「你覺得寧娟是要帶誰來吃飯啊?」林耀一邊盯著車窗外一邊問,突然指著側後方大喊,「開門!我下去!」

  關澤開了車鎖,林耀跳下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了側後方正在往出倒車的那輛車邊兒上,沒等人家把車倒出來,他就蹭著車門旁邊擠到了車位裡,然後沖另一輛準備進車位的車胡亂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您再找找。」

  關澤的車慢慢倒進了車位,但那輛車卻沒有走,還停在原地。

  怎麼著,這是不爽不肯走麼?林耀皺了皺眉,扭頭往那車看過去。

  剛沒細看,現在一看發現這車有點眼熟,沒等他往牌上瞅,駕駛室的車窗放了下來,有人探了半個腦袋出來:「耀耀!」

  「我操,」林耀愣了愣,「齊哥?」

  「牛逼啊,都學會肉身搶車位了!這要換個人,我下去就得扇丫一耳刮子!」齊健衝他樂。

  「你上這兒吃飯啊?」林耀看到車裡還有人,看不清,又不好太明顯地歪著腦袋往裡瞅,再說齊健伴總換,他也沒再看。

  「嗯。」齊健點點頭,轉臉沖車裡的人說了一句什麼。

  林耀看到副駕那邊的門打開了,一個女人下了車,轉過身來的時候他的眼珠子差點兒奪框而出。

  「寧娟!」林耀一掌拍在關澤車的引擎蓋上,把正在鎖車的關澤嚇了一跳。

  「嗯,」關澤抬頭看到從齊健車上的寧娟時似乎並不是很吃驚,挺平靜地打了個招呼,「娟兒。」

  「咱們先進去吧,他找著車位再上來了,」寧娟笑著沖林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關澤,目光落在了他的腦袋上,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說了一句,「瘦了啊。」

  「是麼?這段兒還胖點了,就是沒怎麼動。」關澤笑笑。

  「寧姐。」林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跟寧娟打了個招呼。

  「不用我再介紹了吧,」寧娟帶著他們往飯店裡走,「按說你跟齊健也挺熟了。」

  「是。」林耀應了一聲,說實話他想不通寧娟最後怎麼就能跟齊健走到一塊兒去,齊健那人,說不上來是好是壞,反正林耀一直覺得他亂得很。

  寧娟訂了個小包廂,跟服務員點菜的時候,林耀用腳碰了碰關澤,裝著讓他看自己手機的樣子湊到關澤旁邊:「我感覺齊健真不怎麼靠譜,寧娟怎麼能挑上他?」

  「靠譜不靠譜的,」關澤給他倒茶,壓低聲音回答,「得看拿不拿得住,拿得住就靠譜。」

  林耀沒再說別的,關澤的話聽上去挺有道理,自己並不瞭解寧娟,對齊健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他會把工程分給連軍做和他每次聚會身邊不同性別的伴兒上,再加上時不時會耍個流氓,真實的齊健是個什麼樣兒,他不清楚,只覺得要能把這樣的人拿住,寧娟算是個馴狼高手。

  「哎林耀你真牛,」包廂門被推開,齊健晃了進來,「你丫搶我個車位,我轉了四圈才找著地兒停車。」

  「停哪兒了?」林耀喝了口茶。

  「停花圃旁邊兒,保安讓我掛空檔還不讓拉手閘,說要是礙事兒了能把我車推開……」齊健扔了包煙到林耀面前,又拿過一本菜牌遞給關澤,看了看他的光頭,又很快轉開了目光,「關哥點菜吧。」

  「你們點就行,」關澤打開菜單隨便翻著,「怎麼聯繫上的?」

  「嗯?」齊健愣了愣,關澤的話題轉得太快,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找寧娟同學了,就那個胡娜,她倆不是一直有聯繫麼,我跟胡娜說不交出寧娟電話我就綁架她兒子,要不我就去學校跟她兒子說我才是他親爹,反正胡編亂造我也能給她鬧得一團糟,她就給我了。」

  林耀嗆了一口茶,趴桌上咳了半天,這是齊健的風格。

  吃飯的時候齊健的話不多,寧娟跟關澤聊著,聊工作,聊寧娟的店,聊寧叔,聊到以前的事,他就沉默著聽,林耀沒怎麼搭話,埋頭吃。

  要擱以前,聽到寧娟和關澤聊著這些只有他們才擁有的過去,他心裡不定能酸成什麼樣兒來,過年吃餃子都不用買醋了,放他臉上蹭蹭就行,但現在他卻只覺得很安心,跟寧娟東拉西扯聊著天的關澤給他的感覺很舒服。

  吃完飯關澤送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有點感慨:「齊健這算是從良了?」

  「不知道。」關澤笑笑。

  「媳婦兒,」林耀拉了拉安全帶,把一條腿盤到車座上側著身看他,「我覺得寧娟真能鎮得住齊健,你說齊健在她跟前兒怎麼就能那麼乖呢?」

  「這有什麼奇怪的,齊健在意她。」

  「那你說,你在意我麼?」

  「廢話。」關澤看了他一眼。

  「那你在我面前也能這麼乖麼?」林耀很有興趣地問。

  「我還不乖麼?」

  「不啊,我覺得還是我聽你指揮的時候多。」

  「這得看人,不同的人,乖的方式不一樣,」關澤勾著嘴角,「再說你跟寧娟能一樣麼,寧娟看我都看得透著呢,你沒那道行。」

  「靠,」林耀嘖了一聲,想了想又滿不在乎地笑了,「挺好,像我這樣的不用操心事兒。」

  這次過年前的時間,因為關澤住院而變得特別早,林耀覺得沒等反應過來,這就過年了,加上老媽每天輪流拉著他和林宗還有關澤出門劫道,林耀覺得又困又累的時間過得尤其快。

  三十兒早上他醒來的時候,聽到家裡樓下有人說話,再看看時間,九點多了。

  「我操。」他差點兒沒從床上直接滾到地上,今天跟關澤說好了中午去福利院接陸騰,他拿過手機,上面沒有未接來電,關澤還沒起?

  他一邊給關澤拔號一邊往身上急急忙忙地套衣服,幾秒鐘之後他聽到樓下傳來了熟悉的鈴聲。

  他趿著拖鞋跑到門邊,剛把門拉開,就聽到林宗在樓下喊:「別打了,人在這兒!」

  「你什麼時候來……」林耀趴到走廊欄杆上,看到了和林宗一塊兒站在客廳中間的關澤,同時也看到了客廳裡堆得老高的一大堆鞭炮煙花,「你倆要去練攤兒?」

  「嗯,你來幫著收錢吧,」林宗瞟了他一眼,「起得真早。」

  「今年怎麼買這麼多啊,」林耀沒顧得上跟林宗貧,幾步蹦下了樓梯,看了看關澤,「你從你那個做炮筒的朋友那兒弄的嗎?」

  「炮筒?」關澤愣了愣,「那玩意兒叫禮炮。」

  「甭管叫什麼了,是麼?」

  「是,不過不是我挑的,林宗挑的。」

  「看看滿意麼,」林宗拍拍身邊的煙花垛子,「今兒我算過癮了,種類真多,要不是車上放不下……」

  「你們什麼時候去的啊!」林耀吼了一聲,他從小最開心的事兒就是跟林宗去買煙花,長大了之後買煙花也是他的一大樂趣,現在看著這麼多煙花居然沒有享受到挑選的過程讓他非常悲憤,「怎麼沒叫上我啊!」

  「我一早過來,敲你門敲了十分鐘你都沒動靜,我估計你累了,就跟林宗去了。」關澤笑笑。

  「丫現在總鎖門兒,要不直接進去拖下床也成啊。」林宗嘖了一聲。

  「算了,」林耀揮揮手,圍著煙花轉了幾圈,還是挺開心,「去接陸騰嗎?」

  「嗯。」

  「小朋友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嗎?我一會兒做點心飲料什麼的,」老媽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還要出門再買點兒。」

  「還買?」林耀聲音都有點兒跑調,「別買了吧媽,搞得跟戰備似的壓力很大我還要減肥呢我……」

  「我買給小朋友吃的誰讓你吃啊,」老媽笑瞇瞇的,「關澤,你應該知道小朋友喜歡吃什麼吧。」

  「真不用特別弄,他吃什麼都吃得特別歡。」

  「啊,也是,」老媽像是想起什麼,「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是不像普通孩子那麼挑的,我看著弄吧。」

  「中午差不多家親戚就都過來了,一直鬧到明天才散,」林耀坐在車後座往一個個紅包裡塞錢,這是他和關澤按人頭給福利院的小孩兒準備的壓歲錢,「我就擔心這麼折騰兩天你腦袋受不了,反正你要覺得不舒服就上我屋呆著就行。」

  「嗯,應該沒事兒,這段時間休息得好,」關澤摸了摸腦袋,「頭髮都開始長出來了。」

  「沒原來好摸了,現在扎手,」林耀低著頭樂了一會兒,「估計以後沒有機會摸到你那麼光滑圓潤的腦殼兒了。」

  「你要想摸我再剃了就行。」關澤說得很輕鬆。

  「快得了吧,你光頭特別不像好人,跟你走一塊兒我總擔心會有警察來查身份證。」林耀嘖了一聲。

  在福利院給小朋友發壓歲錢的時候,林耀特別感慨,一不留神就想起了同樣是這麼一點兒的關澤,那會兒他沒有這些孩子這麼幸運,壓歲錢什麼的估計見都沒見過。

  「別瞎琢磨了,」關澤背著陸騰拍了拍他,「我跟院裡請好假了,現在可以帶陸騰走了。」

  「嗯,」林耀捏捏陸騰的臉,「走,去哥哥家過年。」

  陸騰很開心地點點頭,想了想又偏著腦袋問林耀:「哥哥,有好吃的我能拿點兒回來麼?」

  「隨便拿,拿多少都行。」林耀笑了笑。

  帶陸騰回家的時候是林耀開的車,因為陸騰太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關澤不得不跟他一塊兒呆在後座上聊天。

  「爸爸,你光頭挺好看的,比我好看,我腦袋不夠圓。」

  「現在不太光了,有頭髮了。」

  「爸爸,我一會到了我看到人都叫叔叔阿姨行嗎?」

  「嗯,年紀大的叫爺爺奶奶。」

  「爸爸,是不是還有別的小朋友啊?」

  「嗯,有幾個,你跟他們一塊兒玩。」

  「爸爸,如果有人給我吃的,我就吃了哦。」

  「嗯,要記得說謝謝。」

  「爸爸,我會包餃子,可以幫忙一起包餃子。」

  「你跟小朋友玩就行,有叔叔阿姨包餃子,他們包得很快的。」

  「爸爸……」

  「哎,」關澤把陸騰抱到自己腿上摟著,「你快別說了,你怎麼跟林耀哥哥一樣,這麼能念叨……」

  車開回林耀家的時候,院子裡已經停了好幾輛車,林耀憑著他開小夏利練就的擠空技術,把車塞到了大伯和老叔的車中間,下車的時候除了陸騰,他和關澤都收腹挺胸才算是從兩輛中間擠了出去,順帶用衣服把車都擦乾淨了。

  一進門就立馬聽到鬧哄哄的聲音,還夾雜著小孩兒的笑聲,林耀吼了一聲:「我回來了,不挨個喊了啊!」

  「甭喊了反正也不給你壓歲錢,」三嬸回提高聲音喊了一句,「你朋友得介紹一下啊!」

  「我朋友關澤,過年一個人在這邊兒,就叫過來一塊兒過了,」林耀有點兒緊張,三嬸這聲把屋裡十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他摸了摸陸騰的頭,「這個小朋友叫陸騰。」

  「大家過年好。」關澤笑著跟屋裡的眾親戚們打了個招呼。

  林耀轉過頭看著他:「這些是……」

  正想著是一個個介紹還是怎麼著,大伯開了口:「過年好過年好,別搞得這麼正式嘛,一會就熟了,關澤是吧?你來這兒過年就對了,我們家過年最有意思了,小朋友過來,看看愛吃什麼?」

  「伯伯過年好,」陸騰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聲音很響亮地開了口,「大家過年好。」

  「哎喲這小孩兒一點兒不認生,」林耀的堂姐樂了,過來拉著陸騰的手把他往桌子那邊帶,又塞了個紅包到他口袋裡,「過來吃點心。」

  「回來啦,」老媽從廚房裡跑出來,看到陸騰的腿的時候有些吃驚,眼眶突然有些發紅,「陸騰是吧?過來奶奶看看。」

  「奶奶過年好。」陸騰手裡拿著個小餅子笑得很開心。

  「哎喲真乖,」老媽摟了摟他,掏出個大紅包放到他手裡,「拿著去買玩具,小朋友都在後院玩兒呢,奶奶帶你過去好不好?」

  「謝謝奶奶。」陸騰拿著紅包偷偷瞟了一眼關澤。

  關澤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可以收著,他才把紅包放進了口袋裡。

  「你爺爺奶奶呢?」關澤在眾人又回到熱鬧的聊天中去了之後問了一句,他可以跟著林耀對叔叔伯伯們來個集體問好,但老人還是必須得單獨拜個年的。

  「估計在樓上呢,不是我屋就是我哥屋裡,他倆要養精蓄銳下午打牌到晚上呢,」林耀帶著他往樓上走,「你也運運氣,不是還答應我媽替他向我爸報仇呢麼?」

  「運著呢,今兒就是我終結你爸牌壇一霸的日子。」關澤樂了。

  「爺爺!」林耀在二樓走廊上喊了一聲,「跟哪屋呆著呢?」

  「你屋呢,」奶奶從他屋裡走了出來,「這是你那個朋友吧?」

  「奶奶過年好,」關澤走過去,「我叫關澤。」

  「過年好過年好,蠻帥的呢,」奶奶盯著關澤看了一會兒,「結婚了沒?」

  「沒呢。」關澤笑笑。

  「有女朋友麼?」奶奶來了興趣。

  「奶奶……」林耀很無奈地過去摟住奶奶的肩往屋裡走,「您別老一見帥哥就推銷你們那幾個老姐妹家的孫女兒行麼?」

  「幾個姑娘都挺好的,」奶奶推開他,手往兜裡掏著,「你別礙事兒,來,關澤,奶奶給你壓歲錢。」

  奶奶沒等關澤反應過來,拉著他的手把一個紅包放到了他手裡,關澤趕緊推辭:「奶奶您怎麼還給我紅包……」

  「奶奶,」林耀也愣了,「關澤都30了您當他小孩兒呢?」

  「你和你哥我不一直給著呢麼,沒結婚的小輩兒我都給,」奶奶拉著關澤的手不放,「而且林耀帶到家裡來過年的朋友,肯定是關係很好的,快拿著!」

  「……那你拿著吧。」林耀看了看關澤。

  「謝謝奶奶。」關澤笑了笑,接過了紅包。

  「我爺爺幹嘛呢?」林耀往自己屋裡走。

  「玩你的電腦呢。」奶奶在後邊兒說了一句。

  什麼!林耀嚇了一跳,同時看到了爺爺正坐在他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翻著他的文件夾。

  「爺爺!」他忍不住喊了一聲,爺爺不會玩電腦,就掃個雷還要用放大鏡對著屏幕才能掃,林耀電腦裡有不少見不得人的玩意兒,平時都隱藏在系統文件裡,但電腦盲往往最能折騰,萬一讓爺爺把他以前用來自娛自樂的小黃片兒翻出來,當場就得犯心臟病。

  「哎喲你喊這麼大聲嚇我一跳。」爺爺放下正滿屏幕亂點的鼠標回過頭。

  「過年好!」林耀撲過去迅速往屏幕上掃了一眼,還好,被打開的是他放設計圖草圖的文件夾。

  「好好,一驚一乍的。」

  「爺爺過年好。」關澤忍著笑走了過來。

  「過年好,這是關……」

  「關澤。」

  「嗯,關澤,好好玩啊,在家裡不用拘束,我們家沒什麼規矩,就玩得開心就行。」爺爺站起來拍拍關澤。

  爺爺奶奶跟他倆聊了一會兒,就要開始飯前散步,倆人出門到小區裡溜躂去了,林耀這才趕緊把爺爺打開的那些文件夾檢查了一遍。

  「藏小黃片兒了?」關澤在一邊兒看著他樂。

  「你沒有麼?」林耀斜了他一眼,把電腦給關了。

  「我的就放明面兒上,」關澤靠在桌邊抱著胳膊,「從來不藏。」

  「廢話你就一個人也沒人會動你電腦,我要一個人住我也不藏我天天從早到晚循環播放過癮,」林耀嘖了一聲,坐椅子上轉過來對著關澤,「我問你個問題。」

  「問。」

  「你的小黃片兒……」林耀抓抓頭髮,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問,「你的小黃片兒們……」

  「都是AV,」關澤笑笑,手指在屏幕上彈了一下,「我真沒看過你這兒這樣的。」

  「要看麼?」林耀來了興致。

  「現在?」關澤勾勾嘴角,「行。」

  「你臉真大!誰讓你現在看啊!」林耀指著他,「你丫這種心理素質怎麼練出來的。」

  關澤還想說什麼,聽到老媽在樓下喊準備吃飯了。

  「走,去擺桌子,」林耀拍拍他的肩,「擺桌子端菜,這是小時候過年我最大的樂趣之一。」

  「等著吃的樂趣。」關澤跟在他身後,出門的時候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別耍流氓啊,喊了我!」林耀回頭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又伸手往關澤胸口上抓了一把。

  「啊——」關澤喊了一聲。

  聲音不大,但還是把林耀嚇了一大跳,推著關澤往屋裡躲了躲:「我靠你嚎什麼!」

  「心情好,」關澤笑笑,湊過來在他腦門兒上親了一下,「真的。」

  「缺心眼兒吧心情好你就嚎,」林耀嘿嘿笑了一會兒,「你要有信心,跟我在一塊兒,你永遠都會這麼開心,但你要習慣,別總嚎,懂麼?」

  關澤忍著笑很認真地點點頭:「懂了。」

  ☆、第六十二章願賭服輸

  「我想起來一個事兒,」林耀下樓的時候看到陸騰和他幾個侄子侄女玩得正歡,全在地毯上滾著,回過頭看著關澤,「剛陸騰的稱呼好像亂套了。」

  關澤想了想樂了:「好像是,管你大伯叫伯伯,管你媽叫奶奶。」

  「是,我這個輩份啊,」林耀歎了口氣,「不過要說陸騰挺聰明的,叫伯伯按歲數,叫奶奶按輩份兒……」

  「一會兒讓他改改。」

  「算了,小孩兒本來就迷糊,你再讓他改來改去他再記混了,」林耀看著一臉興奮的陸騰,「要真改,首先得把管我叫哥這毛病給改了。」

  「這個估計沒戲。」關澤笑笑。

  午飯很豐盛,家裡親戚多,弄了三張桌子,把客廳都快佔滿了。

  林耀把幾個小孩兒都叫到他和關澤跟前兒,挨個發紅包,以前他和林宗拿壓歲錢沒這麼輕鬆,得過了十二點,給大人挨個磕頭拜年,說一大堆吉祥話才能拿到,而且每回都是他在那兒一串吉祥話說著,林宗就偷懶兒在旁邊跟著哼哼。

  幾個小孩兒在一邊又鬧又笑的吵得大人說話都得喊著說,老嬸從廚房裡探出頭爆喝一聲:「林耀!來端菜!你哥剛還在廚房,這會兒不知道鑽哪兒去了!」

  「來了來了,」林耀趕緊拉著關澤進了廚房,「我哥肯定天台抽煙去了,憋不住了。」

  「關澤你不要進來,出去坐著。」老嬸把關澤往外推。

  「沒事兒,」關澤扒著門框,「我坐著也沒意思。」

  「你讓他端,」老媽在裡邊兒喊,「我跟你說他比林耀靠譜,去年林耀把一盆雞都扣地上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哎,永生難忘呢!」老嬸笑得不行,沒再攔著關澤,「林耀盡搞破壞,放花的時候是不是還衝著他大伯的車放來著,把車差點兒燒了。」

  「不關我事,」林耀捧著一盤魚往外走,「我就沒見過停了車不關車窗的,而且當時我不還奮不顧身救火來著麼。」

  「怎麼救的?」關澤端了一個大瓦罐跟在後面,不知道是什麼,就味著有淡淡的草藥味兒。

  「我把我這一米八的大個兒強行塞進了半個車窗裡,把那根煙花給撈了出來!」林耀很得意地回過頭,「不過出來的時候有點兒費勁,是我哥拽著我腿把我揪出來的。」

  陸騰去洗手準備吃飯之前把關澤拉到了一邊:「爸爸你過來。」

  「怎麼了?」關澤跟著他走到一邊,蹲下看著他。

  「你幫我拿,我收不下了,」陸騰把塞在衣服裡的一大把紅包掏了出來,興奮中帶著些不好意思,「我玩的時候老掉出來。」

  「這麼多。」關澤笑笑,林耀家親戚的紅包都打得很大,這大概是陸騰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這麼多紅包。

  「爸爸,我能要嗎?」陸騰想了想又很小心地問了一句。

  「能。」關澤摸摸他的頭。

  「那你有空帶我去給小朋友買禮物行麼?我拿一半買禮物,還有一半你幫我存起來。」陸騰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扭來扭去。

  「好,小財主。」

  午飯說是簡單吃點,晚上再吃大餐,但菜還是滿滿地擺了幾大桌。

  林耀嘗了嘗,這次老媽獨立製作的菜不多,幾個嬸嬸挽救了這一桌子菜的味道,他吃得挺愉快。

  一頓飯鬧哄哄地沒吃多久就完事兒了,因為下午還有重要的事得做,準備晚飯和包餃子,當然,多出來的人要打牌。

  「關澤,」老媽在廚房裡收拾的時候看到關澤進來,趕緊拉住他,「一會兒看你的了!」

  「嗯,」關澤笑著點點頭,「看我的。」

  「牛皮別吹得太滿,」林耀進來拿了塊兒抹布出去擦桌子,「贏不了怎麼辦?」

  「先看看情況,」關澤活動了一下胳膊,「我好歹也有十幾年牌齡,比你的片兒齡長得多。」

  「閉嘴!」林耀回頭瞪了他一眼。

  老爸看到關澤坐到桌邊時挑了挑眉毛,看著關澤:「阿姨派你來的吧?」

  「不是,」關澤笑笑,「太久沒碰了,重溫一下。」

  「哼,」老爸冷笑了一聲,「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放馬過來。」關澤說。

  林耀把老媽準備好的果汁茶什麼的都拿出來放在旁邊桌上,還有一大堆水果和小吃,每年過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大家打牌的時候為人民服務。

  把兩桌的吃食都準備好了之後,林耀拿了張椅子坐在了關澤身後。

  這桌都是高手,老爸,老嬸和大伯,林耀不知道關澤的水平怎麼樣,盯著他的動作看了一會兒,覺得可能有戲。

  關澤的動作很熟練,拿牌碼牌很快,不像林耀,拿張牌要看半天,要不算不明白組合,林宗就願意在他捏著牌琢磨的時候在邊兒上念叨,使勁兒捏,再捏會兒就能下仔兒了,給你下一窩清一色。

  關澤拿也牌也不跟他似的得按順序放好,都是隨手一放,據說這麼著不容易被猜到牌。其實林耀覺得如果對手是自己這樣的,除非把牌都亮出來,要不就算按順序放,他也猜不到。

  家裡兩三年都沒人能贏老爸了,林耀挺願意看著關澤贏的,但是兩三圈過後,老爸那邊兒進帳不少,關澤卻沒什麼動靜。

  「你不行啊。」林耀湊到關澤耳邊小聲嘀咕。

  「是麼?」關澤側過臉看了看他,嘴角帶著笑。

  這笑容明顯有著別的內容,林耀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誰要吃什麼喝什麼嗎?」

  「林耀哥哥——」陸騰叫了他一聲。

  屋裡正好這會兒沒什麼聲音,陸騰這聲哥哥把一屋子人都叫樂了,跟陸騰差不多大的那幾個孩子都是堂哥堂姐家的,要不就管他叫舅,要不就是叔。

  「林耀哥哥,您這輩兒忽高忽低琢磨不透啊,」堂姐正在和餃子餡,「林宗哥哥去洗個手唄,要□皮兒了。」

  「我太無辜了。」林宗放下茶杯進了廚房。

  「哥哥,」小侄子跟著喊,「還有沒有水果呀?」

  「有,小猴兒崽子別瞎叫,留神我把你爸的牌說出去,」林耀很無奈地拿了個果盤放到幾個孩子邊兒上,「在幹嘛呢你們?」

  「下棋。」陸騰回答。

  「好好下,」林耀蹲到陸騰身邊,摟著他的肩小聲說,「叫叔行麼?」

  「叔叔。」陸騰盯著棋盤沒看他,嘴上到是很爽快地改正了。

  「真乖!晚上叔叔帶你放花。」林耀捏了捏他的臉。

  正想再誇誇陸騰讓他能把叔叔這個稱呼堅持久一點兒,老爸突然吼了一聲:「哎——?」

  這帶著拐彎兒的聲音讓林耀愣了愣,跳起來跑回了牌桌邊兒上。

  關澤面前的牌已經推倒,老嬸和大伯都正樂呢:「你還能點炮啊,奇聞。」

  林耀趕緊盯著牌看了一眼,老爸不光點了關澤的炮,點的還是個大炮,就這一把就能把老爸之前的進帳掃過來快一大半兒了。

  「謝謝叔。」關澤笑了笑。

  「行啊你,居然這張都能點炮,」老爸瞅了瞅他的牌,瞇縫著眼睛,「小看你了,之前都跟我這探虛實呢吧!」

  「不打沒準備的仗嘛。」關澤還是笑。

  林耀挺佩服關澤,贏了老爸這種千年不倒的大戶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謙虛都沒謙虛一下。

  「行,接招了,我看今兒你能贏我多少。」

  林耀不知道老媽讓關澤去幫她從老爸那裡贏錢有沒有根據,無論老媽是眼神特牛還是瞎點的兵,總之關澤沒讓老媽失望。

  老爸前所未有地敗在了關澤手上,打從點了那一炮開始,他就基本沒怎麼再贏過,林耀都有點兒懷疑這副牌是不是被老媽事先動過手腳再跟關澤串通好了……

  三個小時之後,老爸伸了個懶腰:「哎,誰來接我的班兒?」

  林宗坐在他身後的沙發上玩手機,往桌上掃了一眼:「您不打了?」

  「沒現金了,」老爸指了指關澤,「都讓這小子弄去了。」

  「鋼崩兒都沒了誰接你班兒。」林宗樂了。

  「哎喲林大哥你也有今天呀,」老媽包完餃子洗了手出來,樂滋滋地跑到關澤面前把錢都拿走了,「夠不夠我和媽一人一件衣服的……」

  「就知道是你!」老爸倒了杯茶喝著。

  「讓位吧,都霸佔咱家賭神之位多長時間了,」老媽嘖了一聲,笑瞇瞇地看著關澤,「哎真沒看出來關澤你挺厲害啊。」

  「叔叔輕敵了。」關澤站起來活動了一下,他很久沒這麼連續坐著保持一個姿勢不動了。

  「沒輕敵,這會兒假謙虛呢。」老爸斜了他一眼。

  「是,」關澤笑笑,「叔叔您不是對手。」

  林耀樂了:「這還不如假謙虛呢。」

  離吃晚飯還有一陣子,幾個小屁孩兒在家裡玩膩了要出門放鞭炮,林耀和關澤拿個袋子裝了一兜煙花炮仗的領著他們出了門兒。

  外邊兒很冷,還飄著雪花,但空氣中彌著的火藥味兒和遠遠近近的鞭炮聲卻讓人忽略了寒冷。

  幾個小孩兒一路玩著雪跟著他們往小區的湖心花園移動。

  「以前你過年都跟家一個人呆著麼?」林耀挨在關澤身邊兒蹭著他走,伸手到關澤兜裡摸了摸他的手,反正都是小孩兒,還都玩瘋了沒人會在意他和關澤之間的動作。

  「嗯,跟平時一樣。」關澤握住他的手。

  「那今年這個年你得好好體會一下,」林耀在他手心輕輕摳著,「我們家過年就是能鬧,特別好玩兒,晚上肯定得開車去中心廣場放花,就你跟我哥弄回來那些,拉過去沒準兒真有人過來買……」

  「那就邊放邊賣,賣的錢歸你爸。」

  林耀嘿嘿樂了一會兒:「你今兒贏了我爸多少啊?」

  「不知道,沒數,你家打得太大,我都沒好意思使勁兒贏。」

  「你以後得好意思,我爸這種爆發戶就得咬他兩口狠的,」林耀吸吸鼻子突然站下了,「給我正式拜個年兒唄。」

  「耀耀過年好,萬事如意,財源廣進,大切到手。」關澤笑著說。

  「真乖,」林耀從衣服裡摸出個紅包放到他手上,「給你的壓歲錢,想晚上給你的,怕人多沒機會。」

  關澤接過紅包,紅包很厚,但不像是放了錢,關澤打開看了看,從裡面抽出了一個小本子,翻開來看到每一頁都有圖,是林耀最愛畫的那種三頭身小人兒。

  「知道怎麼看麼?」林耀揉揉鼻子原地蹦了兩下,臉上有些小得意。

  「我小時候畫火柴棍小人就這麼玩。」關澤捏著本子邊兒,讓一頁頁紙從指尖飛快地滑了出去。

  林耀畫的內容很簡單,是一個小人兒扭頭撲到另一個小人兒身上抱著親嘴的動作,但畫得挺可愛,最後還有左右晃著的一行字:媳婦兒新年快樂。

  關澤嘴角勾了起來,又連著翻了好幾遍:「被壓下邊兒這個是你吧?」

  「是你。」林耀轉身繼續往前走,幾個小孩兒都到了湖邊,正衝他們喊著要炮仗。

  林耀把炮仗和煙花放地上給幾個小傢伙分好,關澤在他身邊蹲下了,塞了個東西到他口袋裡:「送你的。」

  「是什麼?」林耀很激動地伸手到兜掏了掏,摸到一個小袋子。

  「手工,」關澤從林耀另一個口袋裡掏出煙盒,拿了幾根煙出來點上挨個抽了幾口遞給了幾個小朋友們,「點花用的,不許抽,沒火了讓林耀叔叔幫你們抽。」

  「操,」林耀看著關澤從嘴裡吐出的煙霧,吃驚地瞪著眼睛,「你丫會抽煙啊?」

  「不會。」關澤回答得很平靜。

  「吸都吸進去了真當我眼神兒不好麼……」林耀小聲嘀咕著,本來想再說兩句,但急著看關澤給他的禮物,也沒顧得上多說,「你還會做手工?」

  關澤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這是個紅色的小袋子,上面紮著根小紅繩,很喜慶,林耀拆開之後把袋子裡的東西倒在了自己手裡,看清之後就愣住了,半天才吼了一聲:「你做的?」

  「嗯,喜歡麼?」

  「我……」林耀看著手心裡的東西說不出話來,這是個用刀雕出來的木頭小胖人兒,比拇指稍大一點,雕得非常精細,衣服動作都很清晰,連臉上的表情都能看清,還上了色。

  林耀怎麼也沒想到關澤能送他這麼一件禮物,盯著這個小人兒頓時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轉悠了。

  「我按你上回發到市場部公郵裡的那個畫裡的小人兒雕的,」關澤用手指彈了他耳朵一下,「你別哭啊,當著這麼多小孩兒面兒呢。」

  「嗯,」林耀吸了口氣,把木頭小人兒握在手心裡,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操,你手真巧。」

  「很多年沒雕過了,手生了,弄了很久,本來你生日的時候想送的,但沒弄好。」

  「雕了這麼久?」林耀很吃驚。

  「嗯,雕壞無數個啊,你在我家裡搜查的時候沒看到麼,碗櫥那個飯盒裡還裝著十幾個雕壞的呢……」關澤站了起來,看著幾個小孩兒在湖邊放煙花,其實這會兒天還亮著,煙花也看不出什麼來,但小孩兒不在乎這些,他小時候也這樣,過年的時候遠遠蹲在一邊兒看著別人家孩子放花,就算白天看不清煙花的顏色也會覺得羨慕。

  「說到這事兒我就來氣兒!哎我這小心臟一想到這事兒就抽抽你丫真牛逼你說你生日的時候這玩意兒沒弄好沒送成,」林耀也站了起來,壓著聲音,「那你半道就那麼跑了你這東西留著養老么也不打算再送給我了?你費那麼大勁殘害了我看能有一棵樹吧就這麼放著了?」

  關澤很快地轉身摟了他一下:「饒了我吧別揪著這事兒說了,我現在不是送給你了麼?」

  林耀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小人兒:「算了,饒你不死……這個是我麼?」

  「嗯。」

  「有空雕個雙人的唄,要不再加把勁兒把陸騰小朋友一塊也雕出來,反正我畫的是仨人。」

  「我……」關澤愣了愣,他雕這一個就用了好幾個月,但想想還是點了點頭,「行。」

  小侄子拿著煙跑過來遞給了林耀,林耀抽了一口,抓了幾個煙花給他,然後才轉過頭又問了一句:「大俠,您哪兒學的這門兒手藝啊?」

  「小時候呆著無聊就拿個小刀胡亂雕著玩,時間長了就會了,」關澤從袋子裡找了個二踢腳出來,看了看沒忍住樂了,「上回你是說屁股裡夾了個二……」

  「你他媽給老子閉嘴!」林耀在他背上甩了一掌。

  「這個給小孩兒玩太危險,咱倆玩吧。」關澤扔了一個給他。

  「怎麼玩?」

  「看誰拿的時間長,」關澤瞇縫了一下眼睛,「敢麼?」

  「怕你麼,來。」林耀點了根煙,擺了個馬步。

  「扔的時候看好方向,」關澤停了兩秒鐘又補了一句,「誰先扔誰是媳婦兒。」

  「成。」林耀銼了銼牙。

  林耀覺得這玩法挺刺激,雖然他從小到大沒這麼玩過。

  倆人把二踢腳湊到一塊兒用煙點著了,引信閃出小火花的時候,林耀頓時有點兒緊張,手裡的煙直接扔到了地上,眼睛盯著火花,還沒忘了用餘光掃著關澤。

  隨著引信越來越短,林耀的手有開始有些哆嗦,他連普通炮的鞭炮想拿手上點著了扔出去老媽都不讓,再說這玩意兒他從小就怵,以前林宗放的時候他總躲得老遠,光那兩聲響就能震得他受不了,現在就這麼捏在手上讓他感覺壓力巨大。

  但關澤似乎很鎮定,就那麼拿著。

  林耀覺得火花滋出的聲音都越來越大,他牙都咬得快沒知覺了,心跳得跟雷戰鼓似的。

  「哎喲我操——」林耀實在是扛不住了,揮手狠狠地把手裡的二踢腳跟扔飛鏢似地朝湖面上扔了出去。

  火花在空中帶出了一條煙,接著在湖面上發出一聲巨響。

  沒等林耀反應過了,又一聲巨響在他耳邊炸響,他整個人都嚇懵了。

  關澤的二踢腳沒有扔出去,而是在炸響了第一聲之後才從關澤的手上竄了出去,緊接著在空中爆發出第二聲轟響,跟林耀扔出去的那個幾乎是同時響起。

  這幾聲響過之後,幾個小屁孩兒一陣歡呼,又是叫又是笑的。

  林耀這才回過神來,顧不上耳朵裡還像是被捆音箱邊兒上聽了一天搖滾似的嗡嗡響著,撲過去一把拉過了關澤的手:「你丫有病啊!怎麼不扔!」

  「沒這麼玩過吧?」關澤笑笑,讓他拿著自己的手翻過來倒過去地檢查,「炸不著手。」

  「操……」林耀的確是沒在關澤手上發現什麼異常,「這他媽什麼破玩法,嚇死爺了!」

  「拿手上響一聲,竄天上響一聲,這才叫玩二踢腳呢,」關澤在他臉上彈了彈,「就知道乖寶寶沒這麼玩過。」

  林耀揉了揉耳朵,平靜下來之後猛地反應過來了:「你大爺!你給老子下套呢!」

  「叫老公,」關澤勾了勾他下巴,「願賭服輸。」

  「關澤,」林耀手指在關澤胸口戳了幾下,「沒看出來啊,這麼陰險。」

  「快叫,」關澤嘴角帶著笑,「大老爺們兒利索點兒。」

  「……老公。」林耀垂頭喪氣地叫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還有一章完結了。

  然後開始更番外,大約,可能,也許,有三四個這樣吧。

  ☆、第六十三章拉屎也一塊兒

  這個年大概是林耀有記憶以來過得最特別的一個。

  站在廣場上放煙花的時候,他可以坦然地站在關澤身邊,不用擔心老爸老媽,也不用再壓抑著心裡的情感,他看著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的關澤,心裡滿滿的幸福都快沒地兒裝了。

  「兒子啊,」老媽走到他邊兒上,摟住了他的胳膊,「開心嗎?」

  「嗯,能不開心麼,」林耀嘿嘿樂,又扭著脖子用腦門兒在老媽腦袋上輕輕磕了一下,「媽,謝謝你們……這話我跟我爸說不出口,你替我告訴他。」

  「其實我們用不著你謝不謝的,之前不願意也是怕你以後的路不好走,會吃虧,家裡把你保護得太好,」老媽歎了口氣,「可是這事也沒辦法再扳回來,你開心就行,關澤人不錯,你倆能一直好好的,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對我真的挺好的,他吧,就是那種你給他一分,他能不聲不響還你十分的人,」林耀看了看正跟林宗帶著一幫小屁孩兒放花的關澤,「平時不覺得,偶爾感覺到的時候就覺得特別……媽你懂我意思吧?」

  「懂,」老媽點點頭,回頭找了找老爸,「哎喲我要跟你放去放幾個花,這人也就過年的時候有空陪我玩了。」

  「林耀過來!」關澤叫了他一聲。

  「哥哥過來!」陸騰靠在關澤腿邊衝他招手,招了兩下像是想起什麼,又喊了一聲,「叔叔!」

  「哎來了來了,」林耀聽到這聲叔叔眼淚都快下來了,太不容易,他跑過去,「怎麼?」

  「把這些大的放了。」關澤指了指旁邊的幾個大箱子。

  「這麼著急,這不是壓軸的麼?」林耀看了看,箱子裡都是並排著挨一塊兒的大筒子,廣場上放花的最大樂趣就是能看到各種不同的煙花,你的大,我的更大,以前每次放完了林耀都不會立馬走,得貓寒風裡再看半小時才願意回去。

  「小孩兒誰等你壓不壓軸的,」林宗打開箱子,跟關澤一塊兒搬出來一個大的放在了地上,「知道有就等不了,非得現在看。」

  林耀看了看這些東西,雖說不是那天在山頂上放的那種小炮筒,但還是有些擔心,湊到關澤身邊小聲問:「我說大俠,這玩意不會蹦出什麼條幅啊字兒啊什麼的吧?」

  「會啊,」關澤扭頭看著他,一臉嚴肅,「怎麼,不行?」

  「等等等,」林耀嚇了一跳,抓著他胳膊,「什麼字兒?」

  「林耀是個好媳婦兒。」關澤很平靜地說。

  「我操關澤你丫有病吧!」林耀壓低聲音怒吼,「這他媽放出去讓全廣場的人都參觀麼!」

  關澤沒說話,只是一直看著他,然後勾了勾嘴角:「是啊。」

  「你……」林耀覺得自己腦門兒上都快急出汗了,沒忍住還用手擦了兩把,擦完之後他突然舉著手停下了動作,斜著眼瞅了瞅關澤,「你大爺,又騙我呢吧?」

  「這麼好騙,不騙你騙誰去,騙得都沒成就感了。」關澤笑笑,轉身幫著林宗把煙花在地上擺好,一幫小傢伙在旁邊興奮得一直嚷嚷。

  「操,你等著,」林耀指了指關澤的背影,「早晚我得找回來!」

  一朵朵各種顏色的火花在天空中炸開時,林耀抬起頭瞇縫著眼欣賞著,欣賞了幾朵之後,他偷偷看了看四周,家裡一大幫人都仰著頭衝著天,他趕緊拉了拉關澤衣服:「媳婦兒來親我一下。」

  「你媳婦兒誰啊?」關澤仰著臉看天,問了一句。

  「我就日了,」林耀咬了咬牙,「老公快他媽親我一下趁現在沒人注意我們機會太不容易找了多值得紀……」

  關澤轉過臉吻在了他唇上。

  林耀晃了晃,揪了一把關澤的袖子才算站穩了,天上是綻開的火花,身邊是笑著的人群,這樣的吻讓林耀前所未有的滿足,就想這會兒衝著廣場大吼幾聲才爽快。

  正當他想抓緊時間再往關澤嘴裡探探的時候,一直站在他們前面的林宗突然轉過了身沖關澤伸出手:「剛我火機是不是放你……我操。」

  林耀覺得全身的尷尬全集中起來直接準備把自己天靈蓋給掀了,他一掌拍在關澤胸口上,把關澤震出去好幾步,又掏出了自己的火機,對著林宗的背影,讓自己聲音聽上去盡量平靜:「你要火機?」

  「不要了我憋會兒得了。」林宗沒回頭。

  「拿去!」林耀提高了聲音,沒控制好聽上去有點兒像怒吼。

  林宗轉過頭看著他,半天才伸手接了火機:「您打算揍我是怎麼著?」

  「沒,」林耀也摸出煙叼上了,「我不是被嚇著了麼。」

  「芝麻膽兒還敢人堆兒裡玩浪漫,」林宗把火機扔給他,又看了一眼關澤,關澤正笑著跟陸騰說話呢,他歎了口氣,「這差距。」

  林耀挨到林宗身邊,年前這段兒太忙,他一直沒機會跟林宗單獨聊聊。

  「哥,我問你個事兒。」林耀蹲下,拉了拉林宗的衣服。

  「問。」林宗也蹲下了。

  「你跟葉小鈴,」林耀想了想了,轉臉看著他,「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林宗慢慢吐出一口煙。

  「結婚的事兒。」林耀咬咬嘴唇,這是他一直梗在心裡的事,林宗在他記憶裡是個有主意的人,說話做事都很穩,但突然說要結婚,還是跟個雖然一直喜歡他卻很久沒聯繫了的姑娘,這讓林耀有些想不明白。

  「你還操這個閒心?」林宗笑了,摟了摟林耀的肩,「媽都沒打聽呢。」

  「你這麼說就肯定有問題了,」林耀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你要真是因為我的事兒,現在事兒解決了,你要不要認真想想,我接受不了我哥為我這樣。」

  「這事兒吧,是這樣的,」林宗笑著噴了個不怎麼圓的煙圈,「我呢,是想結婚了,人選呢,琢磨半天就葉小玲,我對她挺有感覺的,你也知道我原來定不下心來,跟她就那麼吊著,可要真衝著結婚去,就得好好處處……」

  「那你跟老媽說你過完年就結婚?你處個蛋啊就這麼點兒時間!」林耀有點兒急,其實他對葉小玲沒什麼印象,就好像是個挺漂亮文靜的姑娘。

  「那會兒不是怕你事兒鬧大了麼,給老媽點安慰啊,」林宗樂了,「哎我真沒白疼你還幫我琢磨這事兒呢。」

  「反正你慎重點兒就行。」

  「放心,你哥沒辦過對不自己的事兒,」林宗拍拍他站了起來,原地蹦了兩下,「凍死了,一會兒得跑兩圈去。」

  關澤幾乎沒有在過年的時候感受過特別濃的氣氛,小時候不用說了,跟著寧叔呆在店裡的那幾年,一到過年店裡的事兒就特別忙,再加上寧叔家裡加上他也就三個人,過年也就是吃吃速凍餃子,看看晚會,到點兒就睡了,而自己單過的這些年,過年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概念,和平時的尋常日子沒什麼不同。

  都說過年的時候想家,渴望團聚,他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除了給寧叔打個電話,他沒有什麼可以在這種日子裡想念的人。

  但在這之後,他一定會有了,想念一個人,思念一個家的感覺。

  父母,兄弟,愛人。

  關澤一直坐在沙發裡看著眼前熱鬧的一家人,這種幸福,差一點就錯過了,林耀總說「萬幸」,他何嘗不是這麼想,幸好,還好,萬幸……

  「想什麼呢,」林耀捂著肚子倒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哎吃撐了。」

  「什麼也沒想,享受呢。」關澤笑笑。

  「我跟你說,剛我爸說了,他幾個工程都四月才開工,現在上了凍幹不了活,」林耀看著他,眼神裡有掩飾不住的笑意,「他最近不會老跑出去……」

  「什麼時候搬過去?」關澤笑著打斷他的話直接問了一句。

  「我靠你能讓我把話說完麼?」

  「那你說。」

  「他最近不會老跑出去,在家陪我媽的時間挺多的,我媽說怕我倆呆得不自在,讓我搬你那兒住去,」林耀揉揉鼻子,「但咱倆每週都得回家陪他。」

  關澤等了一會兒,看他沒繼續說了,才又問了一遍:「什麼時候搬過去?」

  「上班之前吧,上班了怕事兒多。」林耀喜滋滋地說。

  「好。」

  「我要用左邊的櫃子,」林耀指了指關澤給他騰出來的右邊櫃子,「習慣了,強迫症。」

  「行。」關澤點點頭,把自己的衣服從右邊櫃子裡一件件取出來,放到左邊。

  「我的牙刷什麼的都要放左邊,還有,」林耀指了指床,「我睡也得睡左邊兒。」

  「你平時不是一個人睡麼?還分左右?」關澤瞇縫了一下眼睛。

  「現在不是倆人了麼!我喜歡沖右邊側著抱被子,」林耀比劃了一下,「正好翻過來能抱著你。」

  「成,你睡左邊。」

  「真乖。」林耀很滿意地把自己的衣服從箱子裡拿出來掛到櫃子裡。

  在把衣服往裡掛的時候,林耀的動作很慢,他在享受這個過程,把自己的痕跡一點點滲到關澤生活裡的過程。這樣的場景他以前幻想過很多次,他和他喜歡的人,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放鬆而愜意的感受。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麼?」林耀扶著櫃門扭頭看著關澤。

  「不知道,」關澤靠在門上抱著胳膊看他,「你腦子裡成天瞎琢磨,誰知道你想什麼。」

  「學聰明了啊,不玩看穿傻小子那套了?」林耀很滿意地關上櫃門。

  「說說唄。」關澤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就是無比心滿意足,就跟大冬天趴屋頂曬太陽,曬得全身都毛絨絨的,鼻尖兒上都曬出小汗珠子似的那麼心滿意足,」林耀看了看窗外的陽光,「以前跟你在一塊兒吧,無論你對我多好,我始終都覺得像在做夢,擔心突然被人叫醒,現在不一樣了,很……」

  林耀拍拍自己胸口:「踏實,填得滿滿的。」

  關澤沒說話,伸手很用勁兒地摟住他,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走,曬太陽去。」

  「去哪兒?公園麼?」林耀沒動,下巴擱在關澤肩上,整個人都靠著關澤,要再用胳膊勾著關澤脖子話,就直接能拖著走了。

  「找個屋頂趴著去。」

  林耀沒多問,關澤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雖說這些都是他因為一個人太無聊找出來消磨時間的,聽上去挺憂鬱,但這些地方一旦換成倆人一塊兒去,憂鬱立馬就能一掃而光。

  關澤的車是往車外開,一個多小時之後,林耀開始看到四周出現了大片大片被雪覆蓋著的農田,白色的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你別是打算這會兒開車去上回那個山頂上曬太陽吧!那得開多久,」林耀看著身邊的鄉村風光,「咱後天可就上班了的。」

  「您分得清方向麼?」關澤有點兒無奈。

  「不是這邊兒麼?」林耀扒著車窗往外看,「上回太興奮了忙著私奔還擔心我哥捉姦我就沒仔細看。」

  「一個東邊兒一個西邊兒,您是多不仔細才能分不清這倆方向,」關澤歎了口氣,「你知道從公司到我們小區的路麼?」

  「我家前一個路口右轉,這個我閉著眼都不會弄錯。」林耀吸吸鼻子,「聞著你的味兒都能找過去。」

  「那我真夠味兒的,」關澤低頭往自己身上聞了聞,「難為你了。」

  林耀靠在車座上閉著眼笑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丫有時候也挺傻缺的。」

  「傳染。」

  「滾。」

  關澤的車停在了一個小村子的村口,林耀跟著他下了車。

  以前林耀覺得鄉下最美的景兒是秋天,放眼哪兒哪兒都是一片金黃,跟大厚毯子似的讓人想撲上去滾兩滾。

  現在看到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雪白,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從眼裡消失了,只剩了他們兩個人,同樣美得讓他哆嗦,當然,也可能是凍的。

  關澤很熟悉這裡,領著林耀順著路進了村子,繞了幾條小路之後到了村子南邊最邊緣一戶三層小樓前。

  院門沒有鎖,他直接推開門沖裡面問了一句:「人呢?陳大爺?」

  裡面的門打開了,有個老頭兒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喲,這不是關先生麼?過年好啊!來吃雞?」

  「陳大爺過年好,您先幫我準備著,再把你家樓頂曬穀坪借我用用。」關澤笑著指了指樓頂。

  「來來,進屋,」陳大爺招手,「是要拍照片兒麼?這兩天來不少人拍照呢,你們直接上去就行,上面我昨天剛收拾過,乾淨著呢。」

  林耀跟關澤後邊順著樓梯上了三樓的平台,平台挺寬敞,沒有護欄,又因為在村子邊兒上,所以視野很好,能看出去很遠,白茫茫一片。

  「你還總上這兒來嗎?」林耀順著平台邊緣轉了一圈,「吃雞?」

  「嗯,村裡人自己養的雞好吃,」關澤笑笑,仰著臉迎著陽光,「這兒曬太陽怎麼樣?」

  「我試試。」林耀坐到了地上,又很乾脆地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風其實挺大,如果不是他穿得厚,肯定覺得冷,但正午的陽光也很猛,灑了他一身,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了暖意,翻了個身趴在了平台上:「翻個面兒曬曬。」

  關澤在他身邊趴下,胳膊摟住他的腰:「感覺怎麼樣?」

  「舒服,」林耀笑了笑,要說暖洋洋肯定不是,鼻尖兒上冒汗也難,這風刮得挺猛,有汗珠子冒出來也得風乾了,但他還是從心往外感覺溫暖,全身像是在長毛毯子上來回蹭著,「以後我要說喜歡泡海裡漂著的感覺,你是不是立馬得帶我上海邊兒去?」

  「美死你,」關澤樂了,「這兒是離得近,你要說想泡海裡,我估計能給你弄一浴缸水再買十幾包鹽……」

  「成,我想泡海裡漂著。」

  「那一會回去咱就去買鹽。」

  「咱倆一塊兒漂麼?」

  「一塊兒。」

  「以後都一塊兒麼?」

  「什麼都一塊兒。」

  「拉屎也一塊兒麼?」

  「你拉得出我肯定跟你擠一個馬桶上。」

  ……

  作者有話要說:好。到這裡,正文就這麼一點也不美的完結了。

  明天我調整一下,後天開始放番外。

  先預告一下,第一個番外應該是關澤生日,加上有孩子想看的那個遊樂園鬼屋梗。後面的我再想。

  然後再說一下,番外全完結之後會有開定制,因為字數超過30萬了必須拆成兩冊,價格會比一本高,但我怎麼壓也壓不到30萬字以下,所以定制裡會多加一個肉番做福利,車震。

  再然後預告一下新坑,這邊完結,還有欠債很久的《獵狼島》最後幾章更完之後開坑。

  偽人獸,一個脾氣不怎麼好的……結巴,和一條記性不怎麼樣的……魚。

  最後,按習慣,我要重複一遍說了好多次的話。

  謝謝大家陪著我又完結了一個文,陪著我抽瘋犯二,鞠躬,有你們真好,這是我碼字的最大動力。

  廢話不多說,番外走起。

 

  64、第六十四章番外一

 

  關澤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時候看了看被拉開了一條縫的窗簾,窗外的天已經大亮,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了下來,知了叫得很狂野,就怕人忘了現在已經是夏天。

  “哎……”關澤伸了個懶腰,正要接電話時,手摸到了旁邊的床是空的,他楞了楞,林耀起來了?

  屋里很安靜,沒有林耀的動靜,關澤坐起來,一邊接電話一邊下了床:“您好,哪位?”

  “關澤嗎?”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這里有您的快遞,您在家嗎?”

  “在,你把電話給保安,我跟他說讓你上來。”關澤看了看浴室,沒人,又轉進客廳,還是沒人。

  掛掉電話之後他在屋里轉了兩圈都沒看到林耀,這小子一大早哪兒去了?

  快遞?關澤笑了笑,生日驚喜麽。

  林耀這驚喜也太沒技術含量了,留的是他私人號碼,他要買了東西,從來不會留這個號……

  快遞很快上來了,關澤打開門的時候,一個人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個紙箱,低著頭還戴著個快遞的帽子,把臉都遮住了。

  關澤瞅了瞅這人的個子,跟林耀差不多,但身上穿著的的確是快遞的制服,他有點兒想笑:“你上哪弄了套……”

  “麻煩您簽收一下。”那人突然開口,彎腰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不是林耀,關澤有些意外,以林耀的風格,就應該是扮成快遞過來送禮物才對的,在他開門按過箱子的時候大喊一聲生日快樂什麽的,現在這層次提高了?

  關澤簽字的時候看了一眼寄件人,填的是本市,但沒有具體地址,電話居然留的就是林耀自己的。

  快遞員走了之後,關澤看了看地上的箱子,這箱子不夠藏進去一個人的,就算真能藏個林耀在里邊兒,就剛那個快遞員,估計沒本事這麽捧著上來。

  關澤把箱子舀進屋里,箱子不重,不知道是什麽。

  拆箱子的時候他一直很小心,怕林耀給他送個什麽嚇人玩具過來,林耀兒童節的時候送了個小盒子到他辦公室,他拆的時候沒留神,里面竄出來一個拳頭直接把他桌上的杯子一拳砸到了地上,給他嚇了一跳。

  鑒於林耀這種跟陸騰那個年紀的孩子一樣的興趣愛好,他必須得小心點兒。

  拆箱子的過程很平靜,除了箱子封得很嚴實,大箱子里還有兩層小箱子之外,沒有什麽異常。

  不過等他把里面看起來像是裝著禮物的最後一個箱子舀出來的時候,還是楞住了。

  床上四件套?

  關澤把箱子里的東西舀出來,的確是床單被套什麽的,質量不錯,還挺厚實,但他知道林耀不可能送他正常的東西,於是他把這些都抖開了。

  看到被套上的圖案時,他差點沒讓自己口水給嗆著。

  兩個光溜溜的男人……正在……

  床單上也是,枕套上也是,四個不同的礀勢。

  而且床單和被套上畫的人基本是等身,看著那叫一個清晰明了。

  “我……”關澤有些哭笑不得,這畫一看就是林耀畫的,林耀沒事就愛舀個本兒東畫西畫,他對林耀的畫已經非常熟悉,而這些畫一眼就知道畫的是他倆,特征什麽的抓得特別準,讓關澤想笑的是,四個圖都是林耀在上他在下,他嘆了口氣,“過癮呢。”

  林耀的手機沒有人接,關澤撥了兩次之後,在箱子最下面看到了一張賀卡。

  他舀出來打開,看到了林耀龍飛鳳舞的字。

  媳婦兒生日快樂,快長快大。

  下面還有一行字——我在家里等你,找找我在哪。

  “林耀!”關澤放下賀卡喊了一聲,這小子在家?

  他在幾個屋里又轉了一圈,連陽臺都沒放過,沒看到人,他平時都把家里收拾得很幹凈,看上去哪兒也不像是能藏個大活人的,林耀個子不小,廚房的櫃子藏不下,客房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小櫃子,里面全是冬天的被子毛毯……

  只有臥室的衣櫃。

  關澤拉開衣櫃門的時候都有點兒不忍心,林耀什麽時候藏進去的?

  但是,衣櫃里沒人。

  “林耀?”關澤有點兒暈了,這里都沒有還能在哪?

  他正要關上櫃門再上別的屋重找一遍的時候,突然發現櫃子里的東西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盯著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多了東西。

  林耀放衣服的那邊多了一床大厚被子,這被子他記得是自己放在床下的大抽屜里的……

  我靠!關澤迅速關上門,轉身走到了床邊。

  床下有四個抽屜,很大,放的都是不常用的東西,要說非塞個人進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大熱天的在抽屜里悶著?

  “林耀!”關澤開始有點兒著急,彎腰拉開一個抽屜,沒有,又拉開了旁邊那個,還是沒有。

  他只得又繞到床的另一邊,靠床頭那邊的那個應該不是,那旁邊有個床頭櫃,抽屜沒法完全拉開,他的目光落到了最後的這個抽屜上。

  按說林耀跟他玩這套把戲,他怎麽著也得跟著逗一下,但現在他完全顧不上這些,他不知道林耀藏進去多久了,就光他起床到現在,都半個多小時了。

  “林耀!”關澤拉了拉抽屜,很沈,一下居然沒能把抽屜拉出來,“你個神經病!”

  關澤又使了點兒勁,把抽屜拖了出來。

  沒等他看清抽屜里是怎麽回事,就聽見“啪”地一聲響,聲音很大,接著眼前一堆五顏六色的什麽彩條彩片兒的閃過,噴了他一腦袋,嘴里都有了。

  “生日快樂!”抽屜里傳出林耀的聲音。

  關澤看著只穿了一條內褲跟胚胎似的團成一團縮在大抽屜里的林耀,站在原地前半天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謝謝寶貝兒……快出來!”

  “驚喜麽?”林耀沒動,很費勁地把貼在膝蓋上的臉轉了轉,一只眼睛瞅著他。

  “驚死了,”關澤拍掉自己臉上的彩紙,一條腿跪到地上,拉了拉林耀的胳膊,想把他拽出來,“出來,你倒是不怕憋著!”

  “別動別……動……”林耀擰著眉,“僵了。”

  “你在里頭呆多久了?”關澤沒再動他,拉著抽屜使了使勁,把整個抽屜都抽了出來,“你是怎麽進去?怎麽關的抽屜?我真服了你了你……”

  “我五點就進來了,”林耀笑笑,慢慢動了動胳膊,“你平時不是醒得早麽,我怕我還沒藏好你就醒了,只好按你平時的點兒再往前,誰知道你丫今天睡到八點多,快遞也他媽操蛋,我專門找上門去要求七點前送到!混蛋晚了一小時!操!”

  關澤嘆了口氣,半趴到地上,撐著抽屜邊低頭在林耀臉上親了一口:“這個大變活人的場面我估計下輩子也忘不了。”

  林耀用了十分鐘才算把經過幾個小時定型的身體給活動開了,被關澤拖出了抽屜扔到了床上。

  “哎……悶死我了……”他用極其緩慢的動作在床上翻了個身趴著,“早知道要團這麽久我真就再換個招了我是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讓你印象深刻的了你把什麽浪漫玩意兒都用光了……”

  關澤把屋的空調溫度調低,躺到他身邊,手在他背上輕輕順著:“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關的抽屜。”

  “我跟你說,我前幾天就開始排練了,不排練不知道我自己這麽沈,”林耀偏過頭嘿嘿地樂,“先團進去,然後摳著床沿兒往里蹭唄,你去摸一下就知道,床下邊兒就抽屜那塊兒有根木頭,拉著它就能一點兒一點兒進去了,就是動作得慢,要不就把你吵醒了。”

  “你真能折騰,”關澤看到林耀身上還有被壓出來的紅道子,捏了捏他胳膊,嘆了口氣,“生日嘛,我過不過都這麽回事兒,又不是小孩兒。”

  “那不一樣,這是咱倆在一塊兒之後你的第一個生日,”林耀笑笑,“我就想讓你先找,找半天才把我找出來了,這就跟你前半輩子似的……”

  “才三十年就前半輩子了?”

  “三十一年,你個老東西。”

  “三十一年也不能說前半輩子啊。”

  “您能不打斷我的話麽一點素質都沒有我說哪兒都忘了!”

  “這就跟我前半輩子似的。”

  “對,”林耀點點頭,閉上眼,“這就跟你前三分之一輩子似的,你一直在找個跟你過後三分之二輩子的人,然後你找啊找啊……”

  “就在我床下邊兒的抽屜里找著了,我真幸運。”關澤樂了。

  “說了別打斷我!你這人怎麽這樣還總監呢你客戶說話的時候你也總插嘴麽!”林耀怒了,在關澤胸口拍了

  一巴掌。

  “行,你繼續,找啊找啊。”

  “然後就在你床下邊兒的抽屜里找著了,你真幸運……”林耀嘟囔著,“讓你這麽一打岔我之前想怎麽說的都忘了。”

  關澤沒說話,盯著林耀瞇縫著的眼睛看了半天,林耀的這個生日驚喜一點兒創意都沒有,也談不上有多大驚喜,但當關澤拉開抽屜看到他的時候,心里翻騰著的滋味卻的確是這輩子都忘不了的,那種每天都能把日子過得永遠在意料之外的感覺也就只有林耀能做到了。

  他喜歡這種感覺,林耀就有這種制造各種哭笑不得的意外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煩躁的特質。

  “我問你,”關澤翻身壓到了他背上,手在他腰上輕輕撫摸著,“快遞送來的那些床品,你畫的?”

  “嗯。”林耀應了一聲,關澤摸得他很舒服,他閉上眼感受著關澤的手。

  “你找人印的?現在臉這麽大了?”關澤一邊問一邊把他的褲子往下拽到了腿上,手伸到了他腿間。

  “網上定的,人又不認識我,”林耀呼吸緊了緊,“你幹嘛,老流氓。”

  “按你的說明圖試一下。”關澤直起身把他的褲子從腿上拽了下去扔到一邊,又把他的腿往兩邊分了分。

  “你大爺,”林耀回過頭,看到關澤從枕頭下摸出了潤滑劑,“反了!按說明圖也該是你趴著!”

  “今天我生日,”關澤嘴角挑了挑,慢條斯理地脫掉了自己的褲子,低頭塗著潤滑劑,“我開寶箱開出個驚喜,你有什麽意見麽?”

  “我……”林耀瞪著他,半天才咬了咬牙,“沒意見。”

  “那趴好。”關澤扔下手里的瓶子,按了按他的腰。

  “等!”林耀胳膊撐著床,“前戲呢?”

  “前戲?”關澤想了想,“等著。”

  林耀莫名其妙地看著關澤下了床,走出了臥室,很快又轉了回來,手里舀著剛送到的那套床單枕套什麽的。

  “幹嘛?現鋪現做?”

  “嗯,”關澤把床單鋪在了地板上,被套也鋪開在床上,然後舀過枕頭把枕套給換上了,“好了,開始。”

  “開始什麽?”林耀看著四周自己畫的各種小黃圖,之前他畫這些圖的時候有過無數想象,收都收不住,現在這些圖全鋪在他眼前,讓他頓時有點兒扛不住,“前……戲呢?”

  “前戲做完了,”關澤把枕頭放到了他身下,在他背上狠狠地按了一下,“現在開始辦正事兒。”

  “我操,”林耀沒防備,被他一把按得趴在了床上,“關澤你他媽的報複呢吧!”

  關澤按著他的腰,頂了過來:“沒錯。”

  枕頭墊在身下,位置很合適,林耀其實挺喜歡這礀勢,不費勁,但關澤這種打擊報複行為讓他很不甘心,他下巴頂著床,回手頂在了關澤胸前:“不帶這樣的!生日了不起啊!笀星就能這麽囂張啊!”

  “就是,”關澤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兩條胳膊都擰到了身後,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寶貝兒,今兒我不管你什麽感覺了。”

  “關……”林耀話都沒說全,關澤已經一點兒沒猶豫地頂了進去,他有點兒吃痛,身體猛地繃了一下,聲音沒控制住地發顫,“操……你丫別後悔!”

  關澤擰了擰他的手腕,又往里送了一下:“你知道麽,你這樣子我看著覺得特帶勁兒。”

  “帶勁兒你大爺,”林耀掙紮地扭了一下腰,因為胳膊被擰在背後,他不得不啃著床單說話,關澤蠻橫地進入讓他有些不適應,但身體卻還是有了反應,“你給老子等著。”

  關澤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抓著他胳膊狠狠地又頂了一下,林耀咬著牙哼了一聲,後背繃出了漂亮的線條,林耀不算很有肌肉,但腰背上沒有贅肉,無論是看著還是摸著,都會讓人興奮。

  關澤灼熱的溫度在林耀身體里不斷探入,摩擦,像小火把一樣燃燒著,他一開始的不適應慢慢消退,興奮的感覺開始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呼吸慢慢變得粗重,細微的呻|吟從齒縫中支離破碎地滑了出來。

  關澤的速度漸漸加快,林耀感覺自己有些喘上不氣來,體內滾燙的什麽東西在不斷翻騰,他能聽到關澤的喘息,被緊緊握住的手腕能感覺到關澤掌心的汗水。

  “不出聲?”關澤突然松開了他的胳膊,壓了過來,退出了他的身體,又狠狠地頂了進去,“我要

  聽你出聲。”

  “靠!”林耀的手揪住了床單,關澤再來兩下他覺得自己能把床單給撕了,“想聽我出聲是麽……你丫想聽什麽……”

  “喜歡麽?”關澤的手伸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往旁邊扳了扳,盯著他的側臉。

  “……喜歡。”林耀聽著關澤在他耳邊的呼吸和他身體緊貼著自己的律動,這些都讓他的**尖叫著想要順著全身的毛孔爆發出來。

  “喜歡什麽?”關澤繼續問,在他身體里的沖撞沒有停頓,讓他的呼吸直接脫離了低級工作直奔高頻率而去。

  “喜歡……”林耀閉上眼,四周的小黃圖和正壓在他身上不斷侵入的關澤形成的沖擊讓他有些吃不消。

  “我問你喜歡什麽!”關澤的聲音低沈而霸道。

  “喜歡你幹我!”林耀吼了一嗓子,“操!”

  “知道我喜歡什麽麽?”關澤的胳膊摟住他的腰。

  “喜歡什麽。”林耀喘著粗氣,腦子里被耳邊關澤性感低沈的聲音攪成了一鍋粥,還挺稠的。

  “喜歡聽你叫。”關澤笑笑,摟著他猛地加快了速度。

  這種猛烈地沖擊讓林耀頓時有些撐不住,他死死揪著床單,都快揪出一朵大波絲菊了,最後用力在床上砸了一拳:“啊——”

  林耀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下墊著的枕頭好像已經被壓扁了,汗水像是蟻行一般從背上滑落,關澤倒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回手往關澤腿上摸了一把,也全是汗。

  “洗洗去。”關澤摟著他,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

  “沒勁兒動了,被笀星幹死了。”林耀臉沖下對著床單嘟囔。

  “你一大早脫個精光藏笀星床底下,笀星哪忍得住,”關澤從他身上滑下來,揉著他的腰,“要我抱你去洗麽?”

  “算了,我怕你半道再把我砸地上,”林耀一邊兒唉聲嘆氣地哼哼著一邊兒慢慢爬了起來,“遭罪啊,我這個命啊……”

  關澤站起來從身後抱著他慢慢把他往浴室里推:“洗完休息會兒,十點去接陸騰吧?”

  “嗯,”林耀靠在關澤身上,今天是周末,又是陸騰他爹的生日,他倆答應今天帶陸騰去遊樂園,“哎我腿軟。”

  “這就軟了?”關澤擰開水,“你也太不經操了。”

  “關澤!”林耀暴喝了一聲,轉過身瞪著他,“你這個老流氓腔調……”

  “怎麽,”關澤笑著湊過來他唇上舔了一下,“要揍我麽?”

  林耀瞪了他幾秒鐘,擡手勾著他脖子往他身上一掛:“算了,幫我塗點兒浴液,累死了。”

 

  65、第六十五章番外二

 

  陸騰送給關澤的生日禮物是福利院的阿姨教他用塑料吸管做的一只小豬,做得挺難看的,林耀第一眼都沒看出來是豬還是狗還是別的什麽,不過看得出小家夥做得很認真,還給關澤畫了張賀卡。

  打從上車開始,陸騰就沒停止過說話,每說個幾分鐘就會夾上一句“爸爸生日快樂”,關澤抱著他坐在後座,始終微笑著應對。

  “陸騰,一會去遊樂園,你想玩什麽?”林耀從後視鏡里看著陸騰,小孩兒對生日永遠充滿興奮,哪怕是別人的生日。

  他小時候也這德性,林宗過生日他提前三天就開始興奮,盡管林宗一直說“我生日有你什麽事?”但他還是忍不住一個勁兒跟林宗念叨,生日啦,要吃蛋糕,有新衣服啦……

  “我想去鬼屋玩。”陸騰想也沒想就回答。

  “你不夠年齡,”林耀樂了,每回帶他去遊樂園問想玩什麽,陸騰都是這個回答,“還有別的嗎?”

  “可是今天是爸爸生日,不可以有例外嗎?”陸騰問,“我特別想知道鬼屋里有什麽。”

  “你再長幾年就可以去了,要不一會兒咱們先去玩碰碰船?”林耀想了想。

  “哥哥。”陸騰扒著駕駛座的靠背叫了他一聲。

  “叫叔叔。”林耀糾正他。

  “叔叔哥。”

  “這不還是哥麽?”

  “哥哥叔。”

  “……行吧,好歹是叔了,什麽事?”林耀有點兒無奈。

  “鬼屋里都有什麽呀?”陸騰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碰碰船的建議,還在琢磨鬼屋。

  “不知道,我沒進去過。”林耀對鬼屋沒什麽興趣,他不相信有什麽鬼,但鬼屋這種成心就為了嚇人存在的地兒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扛不住。

  “你也不夠年齡嗎?”陸騰很同情地問。

  關澤在後座上樂了,手指撐著額角很有興趣地看著他倆。

  “我……”林耀從後視鏡里能看到陸騰的眼神,“我是沒去,不是年齡不夠不讓進。”

  “那你幫我進去看看好不好,我就想知道里面有什麽東西,好嗎?”陸騰咬咬嘴唇,回頭看了一眼關澤,又轉回頭在林耀耳邊小聲說,“爸爸膽子大,他陪你一起進去,你就不怕了,好不好?”

  “我不是怕!”林耀拍了一下方向盤,嘆了口氣,“得,我幫你進去看看行了吧?”

  “爸爸你陪哥哥嗎?”陸騰回頭撲到關澤身上。

  “不用!我不怕!”林耀吼了一聲。

  “陪吧,”關澤摟著陸騰想了想,“我不擔哥哥怕,我是擔心哥哥迷路。”

  站在鬼屋入口,林耀回頭看了看正捧著一堆吃的坐在休息區長椅上的陸騰,陸騰一臉期待地沖他揮了揮手,他也揮揮手。

  “我真不用你陪。”林耀斜眼兒看著站在他身邊的關澤,之前排隊等著的時候,陸騰沖他喊了聲哥哥別怕,讓前後幾個小姑娘全都盯著他樂,弄得他很沒面子。

  “一個人進去無聊,”關澤小聲說,“而且我想進去看看,我也從來沒進過。”

  “是麽,”林耀突然覺得精神挺抖擻,“你怕不怕?你要怕就抱著我胳膊。”

  “好,”關澤笑著看看他,“突然抱你胳膊會不會嚇到你?”

  “嚇個蛋,”林耀很不在乎地擺擺手,想想又補充了一句,“要不你一進去就抱著吧……”

  遊樂園這個鬼屋不算太大,一撥進去四五個人,林耀和關澤跟在幾個小姑娘後邊兒從入口走了進去。

  一進去是條不長的走廊,有昏暗的燈,墻上塗滿了像血跡一樣的東西,林耀還伸手摸了一下:“雞血麽?還是顏料?”

  “一會兒……”前面的小姑娘突然回過頭看著他倆,“咱們幾個別走散了。”

  “啊?”林耀楞了楞,看到小姑娘一臉緊張有點兒好笑,他點點頭,“行。”

  “那你們走前邊兒行嗎?”另一個小姑娘停下腳步,靠到墻邊給他倆讓了條路出來。

  “……好。”林耀走到了幾個人的最前面,本來他還沒害怕,被這幾個小姑娘這麽一折騰,他心里開始有點兒沒底了,好在關澤就在他邊兒上。

  走廊沒幾步就到頭了,拐個彎就是漆黑一片,沒等林耀看清,身後走廊的燈突然滅了。

  “靠,”林耀小聲嘟囔了一句,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照一下,往哪兒走都看不清。”

  就在林耀想要按亮屏幕的時候,屋里突然傳出了奇怪的聲音,聲音很低,像是有人拖著腳走路,走得很慢,還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

  “出來了……”身後一個小姑娘緊張得顫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

  “什……”林耀剛想再細聽一下,屋里的燈突然閃了一下,只在一瞬間就又黑掉了。

  但就這一明一滅之間林耀猛地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全身白衣的人,距離他的臉只有幾公分,半個臉都是血,正瞪著眼盯著他。

  “啊——”林耀楞了一秒鐘爆發出一聲慘叫,扭頭就想躲開。

  “啊——”幾個小姑娘的尖叫比他的更慘烈。

  本來林耀喊到一半的時候就想著這是個人扮的,但沒等他鎮定下來,幾個小姑娘的尖叫把他再次推向了恐怖的邊緣,他嚇得直接轉身一鼻子磕了在身後關澤的下巴上。

  “哎……這才第一個房間啊,”關澤趕緊摟住他,在他背上很快地撫摸了兩下,“鼻子還在麽?”

  “在。”林耀捂著鼻子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幾個小姑娘在尖叫之後也安靜了,林耀按亮手機往屋里照了照,那個白衣半邊臉已經不見了,手機的光線不怎麽亮,但能看到身邊的墻上有一條像是血跡一樣的箭頭,指向一個門,還有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逃生方向,門那邊是條很窄的通道,盡頭隱隱透出昏暗的光線。

  “這邊吧。”關澤摸摸自己的下巴,感嘆了一下林耀的鼻子還挺有勁兒,撞得他下巴麻了好半天。

  關澤走到了最前面,他不想再被林耀撞第二次,順著墻往前走了幾步,剛出了這間屋子,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笑聲。

  這笑聲挺慎人,尖銳而詭異,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劃過的感覺,正在關澤感覺有點兒緊張琢磨著這次會不會有人突然出現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褲腰被人一把抓住了,他心里猛地一收,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想要回手劈過去,好在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林耀。

  “你別撒手了。”關澤捏了捏林耀的手腕。

  “嗯,”林耀的聲音很低,“後面的美女,你也別撒手了,突然這麽抓過來我讓你嚇得想去廁所。”

  女人陰冷的笑聲忽遠忽近地圍繞在他們身邊,幾個人都沒有說話,跟在關澤身後走到了下一個房間。

  房間很小,屋頂有一盞感覺是快壞掉了的燈,一會兒亮一會滅地閃著。

  關澤停下了腳步,林耀一直低頭跟他後面,利用關澤的身體擋住自己的視線,以防被什麽出然出現的東西再嚇著,看到關澤停下了,他才擡起頭,目光越過關澤的肩往屋里掃了一眼。

  “我……操……”這一眼掃過去,林耀的聲音都抖了。

  房里只有兩個門,從這邊進去,對面一個門出去,屋子里擺著幾張像是手術臺一樣的床,上面白色的床單已經被染成了血色,上面還一動不動地躺著血淋淋的幾個人甚至還在往下滴血,屋角還有幾個縮成一團的瘦成骨架了的人,同樣是一動不動。

  “我不敢過去。”抓著林耀衣服的小姑娘手一直在哆嗦,哆嗦得林耀衣服一直往身上扇涼風。

  “都是假人,”林耀安慰她,又拉了拉關澤的褲腰,“過去麽?”

  “嗯。”關澤盯著躺在手術臺上的人,他其實並不害怕這些東西,但在這種環境氛圍之下,還是會緊張,就算全是假的,也沒法估計下一步會出現什麽狀況。

  “那走,快一點兒。”林耀推了推關澤,他實在不願意在這里多呆,耳邊若有若無的笑聲和忽明忽暗的燈光讓眼前血淋淋的場面看上去格外嚇人。

  幾個人慢慢從屋子中間的幾張手術臺中間穿過,誰都沒有說話,就聽見一片緊張的呼吸聲。

  林耀覺得自己特別無聊,明明挺害怕的,卻偏偏還要在經過這些玩意兒身邊兒的時候仔細盯著看,他就想研究一下這些都是真人還是道具。

  他覺得應該是道具,特別是那幾個被砍掉了半邊身體的人……這麽想想,他平靜了不少。

  沒走兩步,他註意到臺子上躺著個似乎還挺漂亮的女人,道具做得這麽細?他正想多看兩眼,還沒等湊過去,那女人一直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空洞的眼神準準地跟林耀對在了一起。

 

  林耀實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嚇得差點兒直接沖著那女人就跪了下去,連慘叫都被驚得卡在嗓子眼沒慘出來,只是指著那邊一個勁兒地往後退。

  那女人穿著件病號服,滿臉滿身都是血,很突然地從臺子上坐了起來,跟乍屍了似的,坐在臺子上瞪著他們。

  “啊——”

  “天哪——”

  “啊——救命——”

  幾個姑娘扭臉看到這樣的景象,同時發出了慘叫,拼命往林耀和關澤身邊擠過來。

  林耀本來就是在往後退,重心不穩,被幾個姑娘這麽不要命地一擠,腳底下一滑,撞到了後面的臺子,一團亂七八糟中他不得不往後伸手撐了一下,卻發現撐住的不是臺子,而是軟的什麽東西。

  他頓時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趕緊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手正撐在臺子上一個半邊屍體的手掌上,他心里一陣發毛,剛擡起手想躲開,那手掌突然動了一下,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操啊——”林耀本來不想再慘叫,當關澤面兒叫也就算了,關鍵是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小姑娘,他想給自己留點兒面子,但半個身體的人還能動實在超出了他的想象,這一瞬間他還是沒扛住,嚎這一嗓子聲音都有點兒破了,他狠狠甩開那只手,“你大爺——”

  屋里頓時亂成一片,除了關澤,所有人都在嚎,一邊嚎一邊奪門而逃。

  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跳下了床,面無表情地向他們靠了過來,手里居然還舀著一把刀,刀刃在不停明滅交錯的昏黃光線下閃著光。

  “跑!”林耀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這是在哪兒了,直接覺得身處恐怖片兒實景當中。

  關澤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著他就往對面的門沖了出去。

  林耀這輩子估計都沒這麽跑過,跟在關澤身後也顧不上看路,腿輪得跟風車似的,都快能發電了,小時候他一跑快了老媽就會說鬼攆的,沒想到他還真能讓鬼攆一回。

  這個門出去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整條走廊都是血紅色的,紅色的燈光照亮了上面布滿各種斑駁的痕跡,走廊兩邊是一個個關著門的房間。

  關澤拉著他穿過去的時候,一扇門突然在他們旁邊打開了,沖出來一個拖著腳走路的人。

  “你妹啊!”林耀嚇得頭發都快從頭皮上發射出去了,嗖嗖的,他顧不上跑,對著那人一拳砸了過去,正好砸在那人肩膀上。

  “啊!”那人喊了一聲,捂著肩退回了屋里。

  跑到走廊盡頭,兩邊都有路,墻上向左指著的血色箭頭寫著通往死亡,向右指的寫著重見天日。

  “這個可信麽?”林耀指著重見天日那幾個字,一邊喘一邊回頭看。

  “不知道,”關澤也跑得有點兒喘,“那幾個小姑娘跑丟了啊?”

  “啊?”林耀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剩他倆了,小姑娘一個都沒了蹤影,“我靠,太對不起她們了,還說不要走散呢怎麽辦要不要回頭去找她們,雖然我有點兒怕但要真一會兒出去了碰上她們我丟人哪嚇得把人跑沒了都不知道。”

  “那回頭去……”關澤回頭看了一眼,話說到一半沒再說下去。

  林耀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楞了一下,剛緩下去一點兒的情緒又冒泡了,他回過頭往走廊上看過去,立馬有點兒肝顫,壓低聲音:“重……重見天日吧……”

  走廊兩邊的門都打開了,房間里飄出來幾個人,慢慢向他們這邊飄了過來。

  沒錯,是飄,上身的礀勢都很正常,但幾個人的下半身看上去都很……飄逸,腳下全是空的,沒著地。

  沒等關澤回答,林耀拉著他就往右邊沖了過去。

  右邊拐過去是個空蕩蕩的房間,燈光依然不明亮,但卻沒有什麽嚇人的東西,屋里還有一扇關著的門,門上有一個牌子,寫著“逃生通道”。

  “就是這兒了,”林耀站到牌子前,進來之前工作人員說過,中途受不了的話,看到有這樣的牌子的門,可以從這里出去,“咱撤吧,我經不住這麽一驚一乍的。”

  “隨便,那出去吧,”關澤樂了,“有這麽嚇人麽?”

  “操,”林耀回頭看著他,提了提褲子,“你不知道,那人抓我手的時候我他媽直接嚇硬了。”

  “敲門吧,”關澤笑得靠在了墻上,“您這點兒出息還不如陸騰了。”

  “閉嘴吧,我算知道小朋友為什麽不能進了,這跟那種放幾堆假骨頭的鬼屋不同,小孩兒進來肯定會嚇出毛病,”林耀在門上敲了兩下,“救命啊!”

  門沒有打開,也沒人回應,他楞了楞:“怎麽個意思?”

  關澤走到他身邊,伸手拉門上的把手擰了一下,門開了,那邊一片陽光明媚。

  “我靠,我這一身汗。”林耀走出鬼屋之後才發現自己t恤後背都濕了。

  “出汗正常,一會吹吹風就沒了,”關澤摟摟他的肩,“硬了才帶勁兒呢,我摸摸下去了沒?”

  “滾!”林耀推開他,往入口那邊走,陸騰小朋友還在那邊等著他匯報。

  走了兩步他突然發現前面有三個姑娘拍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楞了楞,回過頭看著關澤:“是剛才那幾個嗎?”

  “是,”關澤看了一眼,“丟人了吧。”

  “啊帥哥!”一個姑娘看到了他們,喊了起來,“是你們吧?剛才跑散的,哈哈哈……”

  “哈哈,”林耀被她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只好跟著哈了兩聲,“你們也出來了啊?跑半道發現你們不見了。”

  “還沒跑進走廊就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個人,我們只好從中間那個門跑進去了,結果看到門了,實在怕得不敢再繼續就出來了,”另一個姑娘笑著解釋,又指了指關澤,“我以為你有男朋友陪著能撐久點兒呢。”

  “我男……”林耀看了看關澤才反應過來這姑娘說的是什麽,臉立馬有點兒發燒,被人這麽淡定地跟說這是你女朋友似地點出關系來這還是他頭回碰上,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我倆都膽兒小。”關澤笑笑。

  把陸騰從入口那邊帶出來之後,關澤給林耀和陸騰一人買了一個冰淇淋:“你跟陸騰一塊兒都吃吧,壓壓驚。”

  “哥哥,里面是不是很嚇人?”陸騰坐在草地上仰著臉看他。

  “嗯,是很嚇人,所以小孩兒真不能進去,”林耀蹲下沖他笑笑,“有飄來飄去的鬼,還有突然跳出來的全身是血的人,還舀著刀……”

  “那你有沒有受傷啊!”陸騰瞪圓了眼睛,很擔心地問。

  “沒有,我跟你爸跑得可快了,他們沒追上我倆。”林耀吃了口冰淇淋,是跑挺快的,人丟了都不知道。

  “林耀哥哥還揍了一個鬼,”關澤靠著旁邊的樹,想想就忍不住樂,“你這究竟是膽兒大呢是膽兒小啊。”

  “意外,實在是嚇了我一大跳,我沒一腳踹過去就算是萬幸了,”林耀自己想想也嘿嘿樂了,“這鬼屋里上班不容易啊,得上保險。”

  “一天像你這樣的多來倆,人估計就得請假了。”

  “關澤,”林耀吃了兩口又停下了,“我問你啊。”

  “嗯,什麽?”

  “你說,剛你沒被嚇著吧,怎麽也沒發現那幾個妞都沒了啊?”林耀還是對自己把幾個大活人跑沒了都不知道的事有些郁悶。

  “我沒顧得上看她們,你下盤不穩我總怕你摔了,再說那會兒挺身臨其境的,就想拉著你跑。”關澤笑笑。

  “真會說話,”林耀很滿意這個回答,坐到了草地上,靠著關澤的腿,“給捏捏腦袋吧笀星。”

  關澤伸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抓著:“舒服麽客官?”

  “湊合吧,”林耀閉上眼睛,“爪子還不錯。”

  “嗯,我爪子厲害著呢。”關澤笑笑。

  “你丫說話註意點兒!”林耀看了一眼正在旁邊專心吃冰淇淋的陸騰,“當小孩兒面什麽屁都敢放。”

  “我不是小孩兒,”陸騰看了他一眼,“不是太小。”

  “嗯,不是,”林耀樂了,招招手,“過來,給你捏捏腦袋。”

  “好。”陸騰馬上過來坐在了他面前往他身上一靠。

  林耀在陸騰腦袋上輕輕按著:“陸騰啊,哥……叔叔對你好不好?”

  “挺好的,”陸騰點點頭,“跟我爸爸一樣對我好。”

  “以後就別叫哥了好不好,”林耀捏捏他的臉,“我不想跟你爸總差著輩兒啊。”

  “為什麽?差著就差著唄,”陸騰滿不在乎地回答,“要不以後叫你二爸爸。”

  “什麽爸?”林耀楞了楞。

  “二。”

  “憑什麽啊我就二啊!”林耀對於陸騰管他叫爸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但這個二讓他不能接受。

  “因為你比爸爸小啊,這都算不明白嗎?”陸騰扭頭看了他一眼。

  “還有商量麽?不要二的話?”林耀一面想要這個爸爸的稱呼,一面又不願意當這個二。

  “我想想,”陸騰嘆了口氣,想了一會兒,“小爸爸,行麽?”

  “行!”林耀樂了,摟著陸騰親了一口,“這比哥哥強多了,比叔叔也強。”

  “小爸爸。”陸騰又叫了一聲。

 

  66、第六十六章番外三

 

  林宗最喜歡秋天,不熱,也不太冷,這樣的天氣他不用一直盯著林耀,怕他出汗或者是吹了風感冒,比冬天夏天都省事兒。

  林宗蹲在一年級教室外面,林耀他們班還在大掃除,從外面看進去都灰蓬蓬的一片,比不掃除的時候臟多了,一會林耀出來的時候肯定滿臉黑道兒。

  “林宗。”背後有人叫了他一聲。

  “一邊兒呆著去。”林宗沒回頭,這聲音他很熟,鄰居胖嬸兒的兒子,跟林耀隔壁班,林宗管他叫眉毛,因為眉毛臉上就倆眉毛最顯眼,跟舀大粗毛筆畫上去似的,畫畫這人手藝還不怎麽樣,畫得一點兒也不對稱。

  “林宗你等你弟呢,你弟最笨了,剛我看見他把水倒自己鞋上了。”眉毛在後邊兒繼續說。

  “有你什麽事兒?”林宗回過頭,他最煩眉毛,胖嬸家里有倆錢,在他們那條胡同里算最滋潤的,快四十了生的眉毛,管也管得挺嚴,但慣起來也是毀天滅地,所以眉毛人見人厭,他回回看見眉毛就想上去把他那倆眉毛給他刮了。

  “他鞋濕了,”眉毛笑得挺開心,“鞋濕了。”

  林宗沒理他這話,只是看了看他手里舀著的一袋巧克力:“你還吃這個呢,不怕長瘤子啊?”

  “瘤子?”眉毛楞了楞,看著自己手里的巧克力。

  “你不知道?”林宗一副嚇了一跳的樣子,“現在都不吃這玩意兒了,吃了死人。”

  “你騙我。”眉毛盯著自己手里的巧克力琢磨了半天。

  “騙你有什麽好處,你要不信,對著光看看,”林宗拉著他胳膊,“你舉起來,對著光。”

  眉毛猶豫著把手里那袋巧克力舉了起來,對著太陽看了好半天:“沒看出什麽啊。”

  “算了,你不會看,”林宗皺著眉,“這麽著,你吃這麽多,估計已經長瘤子了,長瘤子的人倆手顏色不一樣,一個紅點兒一個白點兒,你看看你自己的手。”

  眉毛把舉著的胳膊放下來,把兩只手並排在一塊兒看了看,頓時楞住了:“真的!”

  “你完了!腫瘤了!”林宗喊了一聲,“你看倆手顏色不一樣了!”

  “啊……”眉毛臉都白了,盯著自己的手,“怎麽辦啊……”

  “你還吃?”林宗指了指他手里的巧克力。

  “不吃了!”眉毛像舀著炸彈似的趕緊把手里的一袋巧克力都扔在了地上。

  “快回去找你媽帶你去醫院!晚了就沒救了!”林宗推了他一把。

  眉毛在原地楞了一會兒,轉身就跑,跑出老遠了才嚎了一聲:“媽媽——”

  林宗看著他飛奔的背影笑了半天,等他跑沒影了才把腳邊的一袋巧克力撿起來塞進了自己書包里。

  “哥。”林耀舞著塊抹布從教室里跑了出來。

  林宗一眼就看到了他濕乎乎的球鞋,嘆了口氣:“鞋怎麽濕成這樣了?”

  “踢到桶了,”林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又有些擔心地擡頭看著他,“媽會說我吧?”

  “沒事兒,帶你去曬幹再回去……”林宗話還沒說完林耀就沖著他打了個大噴嚏,他往後跳開一大步,“揍你啊打噴嚏沖人臉打!”

  “不是故意的。”林耀揉了揉鼻子。

  “鞋和襪子脫掉,一會兒捂感冒了,”林宗轉過身蹲下,“上來。”

  “嗯,”林耀脫了鞋和襪子,趴到了他背上,“哥我們去哪里曬?”

  “哪兒都行,舊廠後面的草地吧,”林宗背起他往校門口走,“餓嗎?”

  “餓。”

  “吃巧克力嗎?”

  “吃!”

  林耀趴在草地上吃巧克力,林宗在邊兒上曬他的鞋和襪子。襪子好曬,草地邊兒上就是舊廠的操場,襪子扔水泥地上一會兒就幹了,鞋就沒那麽好幹,林宗舀著抹布一邊兒曬一邊兒在鞋面上擦:“也就能把面兒曬幹了,回家媽看不出來就行。”

  “嗯,”林耀點點頭,舀出一顆巧克力球,“哥你吃嗎?”

  “我不吃那玩意兒,”林宗把球鞋放到地上,其實鞋濕了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兒,林宗全身濕著回家老媽也不會說什麽,但林耀還小,又總愛感冒,老媽特別擔心,“你鞋真臟。”

  “哥你去過遊樂園嗎?”林耀趴到他身邊。

  “……去過,”林宗猶豫了一下,要問去沒去過,他肯定去過,從遊樂園外邊兒路過,要問玩沒玩過,他肯定沒玩過,家里沒那閑錢讓他去玩,“幹嘛?”

  “好玩嗎?”林耀翻了個身躺著,很期待地看著他。

  “好玩個屁,”林宗把自己的外套墊在他腦袋下邊兒,“有什麽好玩兒的,傻子才去玩。”

  “王萍萍說過山車可好玩了,飛一樣,”林耀的眼睛被陽光照得瞇成兩條小縫,“哥,你飛過嗎?”

  “聽王萍萍吹呢,”林宗揪了根兒草,往林耀鼻子里轉了轉,然後迅速躲開,林耀對著天打了個大噴嚏,林宗在一邊樂得不行,“哎耀耀你鼻涕都出來了。”

  林耀坐起來,舀過墊在腦袋下面的外套往鼻子上蹭了蹭。

  “抽死你!”林宗趕緊撲過來把衣服搶過去,上面已經有了一道亮晶晶的鼻涕印子,“林耀今兒晚上我把你晾咱家窗戶外邊兒去!讓你打噴嚏打個夠!”

  “不是我要打的……”林耀坐在草地上看著他,委屈得不行,話還沒說完就癟了癟嘴開始哭,“我沒想打……噴嚏……”

  “哭什麽啊,哭大點聲兒,”林宗樂了,手指在他臉上戳了一下,“哭包耀。”

  “我沒想打……”林耀被他這一戳哭得更大聲了,眼淚全湧了出來,沒多大一會兒臉上就掛滿了淚水道子。

  “哎別哭了,我逗你呢,”林宗看他哭得臉都抽巴了,趕緊過去摟著他肩,“耀耀不哭,哥逗你呢,不會把你晾外邊兒的,咱家衣架子掛不動你。”

  “不是我想打噴嚏的。”林耀的手在臉上抹著,哭得特別委屈。

  “是是,是我讓你打的,”林宗又揪了根兒草,放到自己的鼻子里轉了轉,“你看啊。”

  林耀坐在地上瞪眼看著他,忘記了哭,瞪了半天,林宗卻好半天也沒能把噴嚏打出來,他手一抹眼睛又想哭。

  “耀耀,”林宗趕緊打岔,“你想坐過山車嗎?”

  林耀的手擡著停住了,從指縫里看著他:“想。”

  “來,我帶你坐,我告訴你啊,一點兒也不好受,你試過就知道了,”林宗站起來,拍拍褲子,往四周看了看,往一棵不大的樹走過去,“過來。”

  林耀爬起來跟在他屁股後邊兒一路小跑著到了樹旁邊,林宗指了指樹:“爬上去。”

  “我爬不上去。”林耀看著樹很猶豫。

  “這個好爬,這麽矮的杈子,你等著,”林宗抱著樹兩下就爬到了第一個杈子上,伸出手,“來,哥拉你上來。”

  林耀抓住他的手,被拎了起來,腳在樹幹上蹬了兩下之後,林宗把他拉到了杈子上,又扶著他往上爬了一小段兒。

  “過山車呢?”林耀抱著樹杈。

  “坐好,過山車啊,就是從這麽高的地方飛下去,”林宗幫他調整好礀勢讓他坐在了樹杈上,扶著他的肩喊了一聲,“開始啦!”

  “嗯!”林耀很興奮地點了點頭。

  林宗扳著他的肩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開始晃,林耀被晃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晃了一兩分鐘之後林宗才停了手,拉著他的胳膊讓他抱著樹幹,拍了拍他的肩:“到了。”

  “啊?”林耀眼睛都有點兒對不上焦,迷迷瞪瞪地看著他。

  “過山車到站了,”林宗很嚴肅地說,“你什麽感覺?”

  “頭暈,”林耀看著他楞了好長時間才說了一句:“哥我想吐。”

  “等著先別吐!”林宗趕緊扶著樹杈站起來,看著林耀擰在一塊的眉頭,知道把他弄下去肯定來不及,只好抓著他後背的衣服,讓他上半身夠出去,“往下邊兒吐吧,別吐自己身上啊!”

  “嗯。”林耀晃晃悠悠地沖著下面的草地幹嘔了兩下,然後沒了動靜。

  “吐啊!”林宗這麽拽著他有點兒吃力。

  “吐完了。”

  “吐什麽了就吐完了?”林宗看了看下面,什麽都沒有,“你逗我呢?”

  “沒有了……”林耀回過頭看著他,眼睛里還有幹嘔的時候擠出來的淚花。

  “還暈麽?”林宗盯著他。

  “不暈了。”

  帶著林耀回家的時候,在胡同口就聽見了胖嬸兒的怒吼,胖嬸兒中氣足,罵人詞兒多,罵一個小時不帶休息的,倆小時算一班。

  “耀耀,”林宗聽胖嬸兒這聲音像是在她家院兒里,他和林耀回家要經過胖嬸兒家,肯定會被看見,他不想讓林耀知道巧克力是從眉毛那兒弄來的,“你跑。”

  “為什麽?”林耀擡著頭看他。

  “讓你跑你就跑,書包給我,”林宗舀過林耀的書包,“撒丫子跑。”

  “嗯。”林耀點點頭,吸了一口氣,扭頭就開始往胡同里跑。

  “跑挺快啊。”林宗看著他小小的背影,笑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進了胡同。

  “林宗!”胖嬸兒果然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就是一聲暴喝。

  “胖嬸兒好。”林宗規規矩矩地打了個招呼,扭頭就想走。

  “你個不學好的玩意兒!”胖嬸兒站在院子的鐵門里指著他,“你是不是騙我兒子巧克力吃了!”

  “沒,”林宗拍拍書包,“那玩意兒誰吃,吃了長瘤子的。”

  “你別想蒙我!你騙他吃的騙多少回了!什麽倆手顏色不一樣!他現在嚇得要命!你說你是怎麽騙他的!”胖嬸兒大吼著,開了門走了出來,想要拉住他。

  林宗閉了閉眼用力張大了嘴,一副想要打噴嚏的樣子,胖嬸兒一看他這樣趕緊退了兩步。

  “沒騙他,”林宗轉身往胡同里跑,一邊跑一邊喊,“倆手顏色就是不一樣,誰舉一只手舉好幾分鐘放下來都白,雪白的——可白了——大白兔白又白——”

  跑回家的時候,老媽已經做好了飯,林耀正在廚房洗手,看到林宗進屋,老媽一把抓著他胳膊把他拉到一邊兒:“你騙大傻眉毛的巧克力了?”

  “嗯,”林宗往廚房里看了一眼,小聲說,“媽你別跟耀耀說。”

  “我沒說,”老媽蹲下來摸摸他的頭,“他想吃巧克力你跟我這兒舀錢買給他就行了,幹嘛騙人家的?”

  “沒想騙來著,”林宗撇撇嘴,“他說耀耀笨,其實他最笨,不騙他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笨,我要用那個騙耀耀肯定騙不住。”

  “你真討厭,”老媽小聲說,手指戳了他肚子一下,“胖嬸兒找我說了好半天,我倆一塊兒都沒想明白他怎麽就能倆手色兒不一樣了啊?”

  “你舉一只手舉幾分鐘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林宗嘿嘿笑了兩聲跑進了廚房,“哭包跑挺快啊,沒追上你。”

  “我頭暈,”林耀轉過身靠到他身上,“哥我脖子是不是斷了呀。”

  “斷了怎麽沒耷拉著啊?”林宗捏捏他的脖子後邊兒,“你是剛坐完過山車又跑了一通才暈的,吃飽了就不暈了。”

  “過山車真難受。”

  “所以我說別聽王萍萍吹呢,你還想去玩麽?”

  “不想了。”林耀搖搖頭,蔫蔫兒地進了客廳。

  老媽做的菜很怪,大概是因為買菜的時候只買便宜的,所以沒顧得上想怎麽搭配,買回什麽就舀什麽炒一鍋,而且菜都挺老的,唯一好吃的就是他和林耀碗里那一個雞蛋了。

  吃完飯林耀很乖地回屋里寫作業,林宗賴在客廳里不動,看老媽算帳。

  “今天賣得好麽?”他看著老媽手里的零錢小聲問。

  老媽在高新區開了個小賣店,主要做那里公司員工的生意,白天還湊合,下班以後基本就沒生意了,周末也很淡,不過老媽願意這樣,晚上能有時間在家呆著。

  “還行吧,”老媽嘆了口氣,“你爸匯了點兒錢回來,我也沒敢舀去還錢,怕人家知道有錢了都來要,再攢攢吧。”

  “爸什麽時候能回家啊?”林宗皺皺眉。

  “想爸爸了?”老媽摟摟他。

  “嗯,”林宗靠在老媽懷里,“耀耀昨天晚上說夢話,念念叨叨說讓爸爸帶他去吃糖葫蘆,吵死我了,我跟他說這天兒沒有糖葫蘆,他說夢話呢還能跟我爭,說現在是冬天……”

  “那你哄哄他唄,告訴他吃啦吃啦,就行了。”

  “就是啊,我就把手指塞他嘴里了。”

  “你手幹不幹凈啊,”老媽拍了他一巴掌,“往人家嘴里塞!”

  “挺幹凈的,不幹凈他也給我舔幹凈了。”林宗一想到林耀咬著他手指吃糖葫蘆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得停不下來。

  “討厭死你了,就知道欺負你弟弟!”老媽推開他,“趕緊寫作業去!”

  林宗很不情願地拖著書包進了屋,看到林耀正很認真地趴在桌上寫作業,鼻尖都快頂到本子上了。

  “好聞麽?”林宗趴到桌上逗他。

  “啊?”林耀擡起頭。

  “本子都快讓你吃掉了,”林宗舀了支筆頂著他下巴,“起碼得有這個距離吧。”

  “哦,”林耀胳膊撐著桌子,“哥,晚上我能吃巧克力嗎?”

  “剛吃完飯就餓了?”林宗瞪著他。

  “沒餓,我就說晚上……”

  “是饞的吧你,那麽大一袋你就剛那一會兒吃了小半袋兒了晚上還想吃啊?”

  “不是饞,”林耀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就是想吃。”

  “吃吧,寫完作業吃。”林宗從書包里把巧克力舀出來放在桌上。

  “吃完了還有麽?”

  “……有,”林宗咬咬嘴唇,“吃完了哥再給你買。”

  巧克力有點兒貴,不過林耀不挑,有巧克力當然好,沒有巧克力的時候別的什麽糖也都會讓他開心,買別的糖用不了多少錢。林宗摸摸口袋,里面當然是空的,但他明天可以去工地弄點兒鐵絲電線什麽的……

  “哥,”林耀跳下椅子走到他身邊,“哥你會一直給我買吃的嗎?王萍萍說她哥長大了就不給她買零食了。”

  “這個王萍萍真煩人,”林宗嘖了一聲,坐到椅子上,拍拍腿,“上來。”

  “那你給我買嗎?”林耀坐到他腿上,繼續追問。

  “買,我又不是王萍萍她哥,我是林耀耀他哥。”

  “林耀耀他哥最好啦。”

  “那是。”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就這樣吧,經過三個月零12天的掙紮,這文正式全部完結了。

  鞠躬!謝謝觀賞!

  明天碼車震福利放定制,下周開定制。

  我想想還有什麽要說,啊對,因為要更完另一個坑還要存存稿才會開新坑,所以新坑……我盡量年前開,開不了的話,咳,總之吧,我有什麽都會在微博上通知的。

  麽麽噠~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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