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學生假正經攻x混混頭子撩完就跑受

主角︰簡舟,喬一川  配角︰沈唯一,桑怡,狄戈

喬一川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蹲在離學校不遠的馬路邊兒上抽煙。

十七歲的少年,絞盡腦汁的想要調皮搗蛋。

簡舟騎著自行車過來,前面紅燈,他規規矩矩的停下來。

喬一川來了興致,叼著煙,直接跳上了簡舟的自行車後座。

少年時期,好像做任何事都不用負責任。

「喜歡」兩個字可以輕易說出口,也可以瞬間就否認。

原本心如止水的簡舟在被喬一川撩撥得情竇初開之後,喬一川卻說:「別鬧了,我又不是同性戀。」

然而最後,還不是要歡歡喜喜地跟著人家談戀愛

 

 

1 目瞪口呆

那天,喬一川做了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決定。

上課鈴響的同時,喬一川的腳終於邁進了教室裡。

簡舟抬眼看了看門口吊兒郎當的人,又面無表情地低頭看面前的卷子。

年輕漂亮的語文老師站在講台旁邊無奈地看著他,用眼神催促這位「少爺」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

但喬一川卻不以為意,反倒笑嘻嘻地對著她眨了眨眼睛。

所有的老師都拿他沒有辦法,對待這樣一個自甘墮落的學生,他們使出了各種招數:找家長、通報批評、記大過,諸如此類,然而喬一川的叛逆行為卻愈演愈烈。

語文老師姓陳,這位陳老師今年才剛剛研究生畢業,第一次帶學生,面對讓所有人頭疼的喬一川,她甚至有些不太敢多嘴去管教,畢竟上著課被氣哭,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總之,每次她來給這個班級上課,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位同學安安靜靜睡覺就好,只要不鬧事,一切都好說。

喬一川晃晃蕩蕩的往最後一排自己的位置走去,路過簡舟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角,黑色的筆袋掉在地上,裡面的筆滾了出來。

簡舟微微皺了皺眉,抬眼看他的時候,眼神裡似乎是藏著不耐煩和些許的怒意。

喬一川看了眼地上的筆袋,又看了眼簡舟,嗤笑一聲之後彎腰把筆袋撿了起來,丟回了簡舟的課桌上。

他對簡舟沒什麼好感,或者說,曾經有過好感,但後來全都煙消雲散了。

喬一川始終覺得自己跟簡舟這種老師家長眼裡的好學生氣場不和,能在一個教室裡呼吸同樣的空氣,這已經是極致了。

所有的同學和老師一起安靜的目送著喬一川回到了座位上,看著他落座,陳老師終於鬆了口氣,拿起了卷子,說:「今天講上周隨堂測驗的卷子,都拿出來,看第一題。」

喬一川坐下之後,隨手把書包塞進桌膛裡,一大早他就打了個哈欠,然後趴在課桌上想要睡覺,但老師講課的聲音太大,吵得他睡不著。

以前上課的時候喬一川永遠都在調皮搗蛋,但自從上了高三之後,他體內的「道德因子」甦醒了,絕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在課上搞事影響別人聽課,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鬧不鬧,要取決於他的心情。

不想聽課,又睡不著覺。他翻出一個空白的本子,又找了支還有水兒的筆,開始百無聊賴的塗塗畫畫。

喬一川覺得日子過得特別無聊,十七歲,就像池塘裡胡亂打滾兒的泥鰍,沒勁又可笑。

他畫了條泥鰍,畫夠了就抬起頭,手肘拄在桌子上,手掌托著下巴,懶懶散散的看著同學們的背影。

掃視了一圈,他覺得眼前的這些穿著相同衣服、梳著幾乎一樣髮型的傢伙們,比起人,更像是行屍走肉。

他們以為自己的大腦每天在高速運轉,想著以後為國家做貢獻,但其實,他們在思考的時候,上帝已經笑得快抽過去了。

喬一川想給上帝發個短信問問他現在笑得肚子疼不疼,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上帝老爺子的手機號碼。

眼看著冬天就要過去了,冬天過後就是春天,春天走了就到夏天。

等到這個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夏天真的冒了頭,他們就要高考了。

高三、高考,這兩個詞兒對喬一川來說沒什麼重要的,反正以他的分數,哪裡都考不上,早就自暴自棄了。

人活一世,何不開心著來呢?

他們每天活在這個亂哄哄又充滿功利性的世界上,著實讓人累得慌。

喬一川抖著腿,從左邊掃視到右邊,最後,他的眼神落在了簡舟的背影上。

簡舟這人一直讓他覺得挺一言難盡的,長得挺帥,一看就是靠臉吃飯智商不高的那種人,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這個簡舟,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優秀幹部,平均成績全班第一,年級前三,爭名奪利的一把好手,心機深厚到讓喬一川這個旁觀者看著都惡寒。

兩年多以前喬一川第一次見到簡舟的時候並不討厭他,甚至因為這傢伙長得帥,就自來熟的在進入班級之後坐在了簡舟的旁邊,故意跟人家搭話說:「等會兒一起打籃球啊?」

然而,當他知道了坐在身邊這個一直板著臉的小帥哥是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時候,喬一川主動站了起來,換到了斜後方的座位去。

他對簡舟的好感只維持了一個小時,原本他還覺得兩人氣場很合,日後能成為哥們兒。

但無數的經驗告訴他,他是沒法跟好學生成為哥們兒的,只會成為敵人。

而且還有一件讓他非常想不明白的事,像他這樣不學無術的人,他爸到底花了多少錢才把他塞進這所中學來,這麼做的意義又是什麼?

一切都太玄幻了,喬一川遺憾的想:要是簡舟也是個學渣就好了,長得這麼好看,每天只知道學習,真他媽可惜。

快下課的時候,喬一川被一個紙團打到。

他彎腰撿起來,打開一看,扭頭對同一排但中間相隔三個人的狄戈笑著挑了挑眉。

紙條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下課抽煙。

下課鈴響的時候,陳老師也鬆了口氣,這一節課喬一川都還算是安生,她甚是欣慰。

「先下課吧,下節課咱們繼續講。」自從高三開始,所有的課都變成了「大課」,各科目都會每次連上兩節課,這些「無良」老師,甚至會經常佔用他們的體育課。

不過一般來說,這影響不到喬一川,到了體育課的時間,不管誰說什麼,他都直接抱著籃球出去,反正沒人能管他。

有了老師的允許,同學們都開始動了起來。

喬一川給狄戈使了個眼色,從書包裡把煙拿出來,塞在校服口袋裡,兩人互相推搡打鬧著往外走,路過簡舟的時候,喬一川特意瞄了一眼那傢伙,發現這人竟然下課也不休息,還打開了一本習題冊,只掃了這麼一眼,喬一川就覺得眼暈。

他跟狄戈去了廁所,撒完尿躲在裡面抽煙。

學校的男廁所在很多時候就是一個聚眾抽煙的「避風港」,當然,前提是要有人把風,在教導處的老師和「值周」的學生幹部趕來抓他們之前,先跑掉。

喬一川倒不怕被抓,不過他每次都會跟大家一起躲老師,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生活樂趣。

「川哥,昨天桑怡還問我你到底什麼意思呢。」狄戈跟喬一川一起靠在衛生間最裡面的暖氣片上,現在已經要停止供暖,暖氣變得幾乎沒了溫度,每年冬天北方供暖的時候,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天堂。

「你就告訴她沒意思。」喬一川抽煙的姿勢非常嫻熟,十七歲的少年就像是個煙齡幾十年的老煙槍。

「啊?」狄戈驚訝的看著他,「你不喜歡她啊?」

喬一川撇嘴一笑,剛好這時,簡舟推門進來了。

已經臨近上課時間,廁所的人也漸漸少了,簡舟一進衛生間就聞到了濃重的煙味兒,他抬頭看過去,立刻就跟喬一川對視上了。

喬一川覺得可能全一中都找不到第二個像簡舟這樣規規矩矩的男生了,從頭到腳都按照學校的要求打理著,頭髮剪得立整卻不呆愣,全世界公認的最難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似乎也還好,簡舟很白,喬一川覺得一定是因為這傢伙一直埋頭學習,連太陽都不曬。

他腦子裡浮現出一個詞兒:小白臉。

但他又覺得很奇怪,從來沒怎麼見過簡舟運動,可這傢伙個子卻不矮。

喬一川突然來了好奇心,他小聲問狄戈:「你說我倆誰比較高?」

「你倆?」狄戈一臉莫名其妙,「你跟誰啊?」

「簡舟。」喬一川揚了揚下巴,示意狄戈看那邊小便池前的簡舟。

「……我怎麼知道。」狄戈對簡舟不感興趣,他只想在上課前把這根煙抽完。

喬一川笑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然後走到簡舟旁邊的小便池前,先在牆上按滅了煙頭,將其丟進小便池裡,然後在人家旁邊撒起尿來。

撒尿不是目的,比身高才是宗旨。

喬一川偷偷斜眼看簡舟,想要對比一下兩人肩膀的位置,可簡舟站得不直,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過即使是這樣,兩人看起來也像是差不多高。

喬一川有點兒不高興,收回視線的時候,發現簡舟正看著他。

「看什麼?」喬一川有點兒尷尬,像是幹壞事兒被抓包一樣。

簡舟提好褲子,還是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對喬一川說:「你先看我的。」

喬一川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也開始提褲子:「我看你怎麼了?你怕看啊?」

眼看著就要上課了,簡舟懶得跟他多廢話,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喬一川卻不依不饒起來,緊跟著簡舟往外走:「我問你話呢!你怕看啊?」

「不怕。」簡舟不想讓他纏著自己,一直以來,他都對喬一川避之唯恐不及,想著務必要在進班級前將其甩掉,「但是你別跟著我。」

「我跟著你?你沒病吧!」喬一川走到了簡舟前面,又偷偷留意了一下兩人的身高,發現好像真的差不多,「現在我在前面,我要回班級,你別跟著我!」

喬一川耍賴的本事是一流的,弄得簡舟啞口無言。

往班級走的時候,簡舟聞到了喬一川身上濃濃的煙味,提醒他說:「學校規定,在廁所抽煙,抓到一次扣5分。」

一中每個學生都有100分的文紀學分,扣到60分以下會被記過。

「扣唄,」喬一川滿不在乎的笑著對簡舟說,「我又不是沒被記過大過。」

簡舟皺著眉看他,想起來高二上學期的時候,喬一川在校內打架,下手特別狠,把人打醫院去了,對方是校領導家的孩子,這麼一鬧,直接記了個大過。

記過這種事,對於簡舟來說是絕對不允許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那就是人生的污點,一輩子都抹不去,但對於喬一川來說,他絲毫不在乎。

「你可別這麼看著我。」到了班級門口,喬一川回頭對身後的簡舟說,「搞得好像你在同情我似的,趕緊收起你那偉大純潔的聖父之心吧!」

喬一川的話再次惹到了簡舟,他無比懊惱剛剛自己為什麼要想不開跟這傢伙多說話。這兩年多以來他們兩個幾乎沒有什麼交集,在同一個班級,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五句。其實就一直這樣平平靜靜地走下去,直到畢業,再好不過,可偏偏,他有時候就是會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亂想、多管閒事。

再次上課的時候,簡舟難得一遇的走神了,滿腦子都是喬一川跟他說話時的樣子,這人其實高中兩年半幾乎沒變樣,甚至連身高也沒怎麼變,當初第一眼看見喬一川的時候,簡舟就知道他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而過去的這兩年半,喬一川用實際行動證實了簡舟的眼光有多准。打架鬥毆、逃課早戀,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但就是這樣的喬一川,卻讓簡舟每次想起的時候都能慌了神兒。

原因不言而喻,簡舟自己不敢多想,因此始終壓抑著。

簡舟走神兒走了整整一節課,陳老師講了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打下課鈴的時候,簡舟更加懊惱了,看著上面一個筆記都沒記的卷子,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因為一個喬一川影響了聽課。

他借來同桌的卷子,一邊對照自己的那一張一邊在上面寫下密密麻麻的筆記,可是就算在這個時候,他的思緒還是飄忽不定的,甚至不小心寫了錯字,在卷子上寫下了三個讓他羞愧不已的字:喬一川。

 

 

2 玩兒個屁

簡舟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心態不太好,太容易被外界影響。

一個喬一川就能讓他上課走神兒,還談什麼考S大,他越想越氣,恨不得抓著喬一川的衣領揍對方一頓。

晚自習,教室最後一排的那些學生又在交頭接耳,不知道怎麼的,喬一川的聲音好像格外大,每個字都能傳進他的耳朵裡。

他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自己太關注喬一川,所以只能丟了個鍋到後面,扣在喬一川的腦袋上。

一中的晚自習一共有三堂課,前兩堂有老師上課,第三堂一個小時,整節課都是自習,一般來說如果不是班主任的課,其他老師就會回家,偶爾有教導處的老師過來看看紀律。

簡舟最喜歡的就是這第三堂自習課,時間長,可以用來專門攻克那些有難度的大題。

但今天後面那些人太吵了,他根本就靜不下心來。

越是這樣,他就越是心煩,滿腦子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喬一川跟別人嘻嘻哈哈的模樣,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安靜點!」簡舟「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後面的同學怒聲說道。

最後一排的那些「頂級學渣」們聞聲抬頭,這時候簡舟才看到,喬一川竟然把腳搭到了課桌上,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裡還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一副十足的混混樣兒。

簡舟雖然是班長,但平時他很少會管班裡的事情,維持紀律這種事,副班長沈唯一比他更擅長。只不過今天沈唯一生病請假,班裡已經鬧成了這樣,簡舟就是再不願意,也得說點兒什麼了。

他看著喬一川那樣子就生氣,乾脆轉過身來說:「喬一川,把腳放下去,把煙扔掉,要麼安靜一點兒,要麼就出去。」

喬一川很少會看見簡舟這麼態度強硬的站出來說話,不過他覺得,與其說這人膽小怕事,不如說是懶。喬一川都看得出來,除了自己的事以外,其餘的事情簡舟都懶得管,所以,老早就看透了簡舟的他,在心裡給這位班長貼了個「自私」的標籤。

「學校是你家開的嗎?」喬一川沒動,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笑著看他,「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啊?」

他說話的時候,嘴裡叼著的煙來回晃蕩,惹得簡舟心煩。

「在教室裡就要遵守紀律,你們可以不學習,但別影響其他人!」簡舟不擅長說教,他在這個時候恨不得自己也是那種能動手就不動口的差生,直接衝過去打人。

但他不能,在學校裡打架,最少也會是警告處分。

而且對方是喬一川,他還是覺得能忍就忍。

喬一川還在嬉皮笑臉的看著簡舟,甚至還故意對他做了個鬼臉。

簡舟心裡的怒火竄了上來,本來看見喬一川跟那幫人笑得那麼開心他就已經胸悶了,這會兒這傢伙還因為老師不在,跟他頂起嘴來了。簡舟放下手中的筆,從座位離開走向了喬一川,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搶過對方嘴裡叼著的煙丟在了地上,還用腳碾了個來回。

這還不算完,簡舟突然抓住喬一川校服褲子的褲腿兒,一臉嫌棄地把他的腿拎下來狠狠一甩,弄得喬一川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

「喬一川,」簡舟眼神狠戾的看著他說,「我懶得管你,但是你要是再影響我,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旁邊的人發出哄笑,一個個看熱鬧看得倒是起勁兒,喬一川也慢慢彎起了眉眼,美滋滋的對簡舟說:「你要對我做什麼?」

他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衣襟,賤兮兮地說:「班長,人家可是良家少男啊!」

他的聲音很大,說完之後全班都笑了,簡舟磨了磨後牙槽,深呼吸一下,然後淡定的說:「你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只要你閉嘴,我什麼都不會對你做。」

簡舟看了眼班級牆上的掛表,他已經在喬一川身上浪費了五分鐘。

他轉回來又看了一眼喬一川,這傢伙還在看著他笑,也不知道臉皮到底有多厚。

簡舟不再理他,往自己的座位走。

喬一川突然來了興致,趴在桌子上大聲問:「班長,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班裡的同學又開始哄鬧起來,簡舟的心裡卻是「咯登」一下,但表面上卻依舊是大家最熟悉的那副表情,他不耐煩的說:「都安靜!」

班級其他人都真的安靜了下來,簡舟轉過來對喬一川說:「你想太多了,我還沒瞎。」

簡舟回到座位以後班級其他人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開始各自做題或者複習課本。

最後一排的那些人也恢復到剛才的狀態,該說話說話,該玩鬧玩鬧,簡舟剛剛的作為,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們。

除了喬一川。

「川哥,川哥,玩兒五子棋啊!」同桌葉子睿翻出個本子,開始在上面畫線。

「玩兒個屁!」喬一川還看著簡舟,雖然這會兒那人只留給了他一個性冷淡般的背影。

「啊?」葉子睿詫異的看他。

狄戈從後面偷偷摸摸跑到了喬一川桌子邊,蹲在那裡,跟他一起看簡舟,然後問:「川哥,晚上堵他啊?這小子也太囂張了,真……」

「我決定追他。」喬一川這會兒眼睛已經黏在了簡舟身上,比502黏得還牢靠,撕都撕不下來。

「啥?」狄戈和葉子睿都懵了,瞪大了眼睛,兩個人都以為自己幻聽了,異口同聲地問,「追誰?」

「簡,舟。」喬一川身體往後,靠到了椅背上,笑意盈盈的說,「咱班長多好啊,人帥學習又好,據說他爸媽都是老師吧?家教又好,完美情人啊。」

狄戈目瞪口呆,小聲地提醒著說:「那啥,川哥,簡舟是男的。」

「我知道。」喬一川瞪了他一眼,「我還沒瞎。」

狄戈往後退了退,靠在了隔壁桌子的桌腿兒上,他一臉的不敢相信:「川哥,兩年了,我才知道,你竟然有這種癖好,我的媽呀。」

狄戈覺得喬一川剛才那句「我還沒瞎」有點兒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聽過了。

「閉嘴吧你!」喬一川揮揮手,「趕緊滾回去,告訴你那邊的人別瞎雞吧吵吵,上課也都安靜點兒!」

狄戈跟葉子睿又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想互相分擔一下自己受到的驚嚇。

喬一川伸手跟葉子睿說:「給我張紙。」

葉子睿趕緊從本子上撕了張紙下來遞給他。

喬一川翻出筆,在紙上寫下:簡舟,你是不是喜歡我?

然後落款寫上自己的名字,最後板板整整的疊起來,在最外面寫下「簡舟」兩個字,遞到前面,讓他們傳給簡舟。

喬一川覺得特別爽,心裡爽,身體爽,連毛孔都爽。

寫下簡舟的名字時,喬一川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他幾乎都能想像得到對方打開紙條看見那幾個字之後的表情。

葉子睿也收到了一個紙條,是狄戈傳過來的。

狄戈問他:川哥咋的了?

葉子睿扭頭看狄戈,兩個人表情詭異的用肢體語言交流著。

喬一川沒注意到那兩人的小動作,因為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簡舟的身上。

他看著自己的紙條一路傳到簡舟手裡,開始期待著那人看完之後回過頭來,憤怒地將其揉成紙團丟回來。

那樣的話,他又能鬧上一陣。

然而簡舟並沒有,他看完之後,把紙條塞進了桌膛裡,不動聲色的繼續埋頭學習。

「操。」喬一川翻了個白眼,「真他媽沒勁。」

因為兩人座位距離較遠,其實喬一川並沒有看到簡舟的全部反應。

當紙條傳過來,簡舟莫名其妙的打開以後,看到寫在紙上的那句話,瞬間就攥緊了拳頭想過去揍喬一川一頓,但畢竟這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不說別的,就說喬一川,肯定還會沒完沒了的糾纏。

他從感性上是想跟喬一川有更多交集的,但理性告訴他,再等等。

無論是對待喬一川這種磨人的小混混,還是對待自己即將破土而出祈求滋養的感情,冷處理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把紙條丟進桌膛,可握著筆的手卻愣在那裡,怎麼都沒法繼續做題。

腦子亂哄哄的,心不靜,什麼都做不了。

他特別煩,覺得今天是無比失敗的一天。

讓他驚訝的是,後排那些傢伙竟然安靜了下來,自從他去後面鬧了一番之後,教室裡再沒人大聲喧嘩。

簡舟想回頭看看怎麼回事兒,那些麻煩精怎麼可能如此聽話,但他又不敢,因為總覺得一回頭就能跟喬一川對視上。

這種感覺實在讓人受不了。

直到放學鈴聲響起,那道物理題還停留在剛剛的地方,簡舟煩躁地合上練習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他跟著人流往外走,操場上的路燈一盞比一盞昏暗。

他沒有隨著大家從塑膠跑道那邊往門口走,而是繞了一下,走了跑道外側的小路。

這條小路沒有安裝任何照明設備,所有的光線都來自校外那條馬路的路燈。

左邊是校園的高牆,右邊是一排茂盛的松樹,這些樹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可以嚴嚴實實的擋住另一側的人。

他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喜歡走這條路,陰暗狹窄,就好像走過之後,所有糟心的事情就都被藏在黑暗裡的小怪獸給吞掉了一樣。

從小路出來,再往前就是他停放自行車的地方。

所有的自行車都按照班級分了片區,他熟門熟路的找到自己的車子,解鎖,推著車,出了校門,偶爾遇到認識的人,隨口打個招呼。

「簡舟!」

他剛要踩上腳踏板就聽到有人叫他,回頭的時候看到喬一川背著書包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他突然有些慌,趕緊回頭,跨上自行車就準備「逃跑」。

喬一川一見他要跑,自己加快了速度,在簡舟走遠之前,抓住了對方的雙肩書包。

「操!你他媽有病吧?」簡舟雖然是老師家長眼裡無與倫比的好學生,但不代表他就是那種任人宰割唯唯諾諾的小兔子,相反的,他脾氣大得很,在學校整天沒什麼表情表現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只是因為他懶得把力氣和精力用在那些無用之功上。

「哎呦,你也會罵人啊?」喬一川看著差點兒被自己抓得「人仰車翻」的簡舟,有些意外地笑了出來,「班長,你罵人特別帶勁。」

「你是不是有毛病?」簡舟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喬一川的眼睛,只能跟對方推搡著,希望這傢伙趕緊走開。

「對啊,有毛病,生活不能自理。」喬一川抬起長腿,跨上自行車的後座,拍了拍他說,「咱倆順路,我家司機今天沒來接我,你送我回家。」

簡舟胸口突然升起一股悶氣,恨不得隨手掏出個手榴彈炸了這一整條街,對於一個心裡有鬼的人來說,這種行為簡直已經曖昧得過了頭兒。他低頭,看著喬一川從後面摟上來的手臂,深吸一口氣,然後冷著聲音對他說:「你是不是不能自己從我車上下去?」

「不能!」喬一川耍賤的本事一流,簡舟這麼一問,他抱得更緊了,整個人的臉都貼在了簡舟書包上。

簡舟這次是真的快要暴走了,他不能揍人,否則現在他肯定打得喬一川滿地找牙。

他一手握緊自己的手把,一手攥緊了拳頭,然後支起手肘,突然狠狠地往後一杵。

「我操!」喬一川一聲哀嚎,放開簡舟,從他自行車上下去了,書包也掉在了地上。

趁著喬一川捂著心口疼得直罵街的時候,簡舟快速騎車跑掉了。

「操!」喬一川除了這個字再說不出話來,他被簡舟那一下杵得覺得自己肋骨都要散架了。

看著沒什麼力氣的傢伙下手竟然能這麼狠,喬一川想:我應該拉著你去跟職高的人打仗,一準兒秒殺那幫傻逼。

 

 

3 一封情書

簡舟覺得自己可能有病了,無論怎樣都無法集中精力。

他面前擺著晚自習時做的那套物理練習冊,今晚的目標答題進度是0%,每次都是題還沒看完思想就開始跑偏。

他覺得這事兒怨喬一川,好端端的,竟然來撩撥他。藏得幾乎無人發現的少男心事,這會兒被對方無意間拉扯出來,讓簡舟一直平靜如水的心蕩起了怎麼都撫不平的波瀾。

他眼睛盯著練習冊,腦子裡反反覆覆的出現今晚發生的事情。

喬一川看著他時笑瞇瞇的眼神,對方白天課上傳過來的紙條,還有剛剛摟著他腰時的感覺。

「操。」簡舟煩躁的摔了筆,決定先去洗澡,洗完回來再繼續做題。

他的書桌上擺著一個小檯曆,上面已經開始了高考倒計時。

身後的牆上貼滿了他獲得的獎狀,各種大賽,各種優秀獎勵,無一不提醒著他務必要加倍的努力,以此來保證這面牆可以越貼越滿。

他去了浴室,快速地沖了個澡,盡可能的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是在心裡琢磨著那道一直沒有做出來的物理題。

洗的差不多了,伸手去摸沐浴露,卻發現瓶子已經空了,簡舟原本就煩躁,這會兒更加崩潰,皺著眉低罵了一句,隨手拿起了香皂,結果香皂一沾水變得特別滑,他沒拿好,「跐溜」一下掉在了地上。

簡舟無奈地彎腰撿香皂,手剛碰到它的時候,腦子裡瞬間就想了點兒不該想的事兒。

「靠。」他趕緊把香皂撿起來,用力往浴花上面蹭,一臉焦躁的想:我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最重要的是,他剛剛撿香皂的時候想的是喬一川,他竟然在短短的一瞬間,腦補了喬一川彎腰撿香皂的樣子。

非常羞恥,簡舟覺得他可以去死了。

臨近高考,他竟然有心思想這個,簡直罪大惡極。

洗完澡出來,簡舟回到房間時發現桌子上多了一盤水果。

他知道是他媽準備的,這讓他更加愧疚了。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種人,他們每天恨不得用二十四小時來學習,「學習使我快樂」,這是他們最真實的內心寫照。

而簡舟就是這麼一種人。

不過與其說「學習使他快樂」不如說學習為他帶來的那種踏實感以及優秀的成績為他帶來的優越感,讓他快樂。

簡舟喜歡被人仰望,他喜歡站在領獎台上,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致辭,喜歡走到哪裡被人誇讚到哪裡。

他自己清楚這是嚴重的虛榮心在作祟,不過能在這方面有虛榮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難不成要像喬一川那樣,拉幫結伙打架鬥毆不學無術,被一群無腦擁護者當成「老大」才滿足?

簡舟覺得他可笑又可悲,卻沒法阻止自己去想他。

所以可笑可悲的,應該還是自己吧?簡舟心煩意亂地扒拉了一下頭髮,坐回書桌前,頭髮上的水珠滾下來滴在了攤開的物理練習冊上,慢慢湮到了下一頁。

他拿了個小柿子一邊吃一邊看題,然而還是分分鐘就走神兒,一道題做了半個多小時。

因為效率過於低下,簡舟完成今日的學習任務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他趕緊收拾東西睡覺,提醒自己明早要喝杯咖啡,免得因為熬夜影響白天聽課的狀態。

躺在床上的時候,簡舟鬆了一口氣,覺得這渾渾噩噩的一天終於結束了,他期盼著天亮,期待著新一天的到來。

他閉上眼,把那些不能拿出來與人說的心事和秘密都重新捋順、疊好,放回從前的那個小角落,默默祈禱,希望從今往後,至少最近半年,不要有人再來打開它。

然而新的一天簡舟依然沒能有一個好心情,因為他晚上做了個夢,夢裡面有個人,叫喬一川。

按照一般的小說套路,如果兩個主角兒都是男生,而其中一個又偷偷地喜歡著另一個,那麼這個夢將會是曖昧又滾燙的,不過事實上並非如此,簡舟在夢裡跟喬一川打了一架,打得對方連連求饒。

他覺得既痛快又心煩,痛快的是雖然是在夢裡,但好歹他是打了喬一川解了氣,給自己的暗戀和煩躁都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心煩的是,他竟然還沒有擺脫掉那個人的影子,甚至連夢裡都是那個惱人的傢伙。

「沒有雞蛋了,就這麼吃吧。」

簡舟洗漱完到餐桌邊等著吃飯的時候,他媽端上了煮好的麵條。

他有個習慣,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吃一個雞蛋,補腦。

不過沒有的話他也不會太挑剔,大不了中午在學校吃飯的時候出去買個雞蛋補回來。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簡舟他媽給他倒了杯蜂蜜水放在一邊,問道。

「嗯,昨天狀態不好。」

他說完,一抬眼就看見他媽皺著眉看他:「怎麼了?你這個時候可不能分心。」

「沒分心。」簡舟有點兒底氣不足地說,「可能是最近變天,有點兒要感冒。」

「那趕緊吃藥預防,你現在也不能生病!」簡媽媽放下筷子,起身去找板藍根和維C銀翹片。

出門前,簡舟被逼迫著吃了藥,他媽還在他的書包裡塞了幾包藥,叮囑他中午和晚自習前一定要記得吃。

他覺得這場面就好像他是個神經病,他的醫生對他極其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就怕他犯病危及社會的安定和團結。

前一晚熬夜的不止簡舟,還有喬一川。

這可是破天荒地頭一次,對於喬一川這樣的學生來說,他是從來都不會熬夜學習的,當然這次也不是,他折騰到快一點,非常「專心」地給簡舟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書。

喬一川第一次寫情書,毫無經驗,而且他死都沒想過會是給一個男生,尤其這個男生還是簡舟。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喬一川竟然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樂趣,他滿腦子都是簡舟收到情書時詫異吃驚的表情。

估摸著,還挺好玩的。

喬一川在網上抄了好多名人名言,其中還包括廣為流傳的某名人寫的情書,當然了,他並不知道這個名人到底是誰。

畢竟簡舟是個好學生,他還是不想讓自己在對方面前看起來那麼沒有文化的。這麼用心地去「追」那傢伙,喬一川覺得自己真是夠夠的了。

有歌詞兒叫啥?入戲!他一邊兒奸笑一邊兒想著:我不去演戲真是白瞎了!

早上一到班級,喬一川站在門口招呼著正在吃包子的狄戈過來,神秘兮兮地說:「等會兒你去把這個給簡舟送去,就說我給的。」

他把疊好的情書遞給狄戈,眼睛盯著簡舟的座位,那人還沒到班級,竟然有點兒小緊張。

「這是啥?」狄戈一開口就是包子味兒,他接過來,好奇地看著那張草稿紙,卻不敢打開。

「情書。」喬一川十分得意,仰著脖子撇著嘴,笑吟吟的說,「給你個特權,讓你打開看看,感受一下你川哥的文筆。」

狄戈覺得自己一大早就產生幻覺了,喬一川竟然寫情書!

「給誰的啊?你不是對桑怡沒那個意思嗎?」

喬一川被他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他扒拉了一下狄戈的腦袋說:「我追她?我還用追她?當然是給簡舟的!」

狄戈被嚇著了,臉上寫滿了驚嚇。得到了應允,他趕緊打開,迫不及待的「欣賞」他川哥的「大作」。

「川哥,簡舟的『舟』你少寫了一個點兒。」狄戈指了指開頭的兩個字,想笑卻不敢笑。

喬一川湊過去,問他:「舟不是這麼寫嗎?」

「不是,上下都有點兒。」

「放屁,不可能!」

「真的,校門口那個泊舟書店,我看見過,兩個點兒。」狄戈特別自信,為了向喬一川證實他的說法,還去借了本字典,「你等著啊,我給你查。」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要是你錯了,你就去講台上跳脫衣舞!」

然而事實打了喬一川的臉,他閉上了嘴,在「舟」字上面加了一個點。

「那什麼,川哥,你還真要追他啊?可是你連他名兒都寫錯了!」

「你丫趕緊給我閉嘴!」喬一川瞪他,「追個屁追,攪屎棍你沒見過嗎?不看就疊上給我送出去!」

「……你說,你自己是攪屎棍?」狄戈持續驚訝,「川哥,你這麼說自己,我是不答應的。」

「快閉嘴吧你。」喬一川說完,自己都覺得噁心,伸手要拿回自己的情書。

「哎哎哎,我還沒看完呢!」狄戈絕對不會錯失這麼一個八卦的好機會,然而沒看兩行,又是一個錯別字。

總之,一篇不知道多少字並且其中穿插著許多「非原創」內容的情書,狄戈一個向來不好好學習的傢伙就看出了至少四處錯誤,他覺得一定有更多的錯字錯詞,只是他也不知道,而且這封情書的字,寫的那叫一個「大氣磅礡」,有幾個字兒狄戈都是用猜的才能繼續往下看。

「川哥,你寫的真好嘿,那什麼,你不是真的要追他哈?」狄戈一直以為昨天晚上喬一川說要追簡舟只是開玩笑或者說故意想整一下簡舟,可是今天,連考試作文八百字寫起來都像是要命的喬一川竟然給簡舟寫了這麼長的一封情書,雖然膩歪肉麻得讓人受不了,但這也是突破啊!

「追你媽個頭!」喬一川覺得狄戈簡直要磨嘰死了,他怎麼可能真的追簡舟,只不過就是撩騷著玩兒,他還沒招惹過這種好學生呢,新鮮!

從昨天晚上開始喬一川就已經決定了,在畢業之前,他一定為自己和簡舟的高中時代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情書的錯字都改完了,狄戈貼心的幫他在紙上畫了個心。

「那我去了啊。」一分鐘前簡舟走進了教室,狄戈看了看正在整理書桌的簡舟,問喬一川,「我就直接給他就行嗎?」

「少廢話,趕緊去!一會兒上課了!」喬一川催促著狄戈去找簡舟,自己坐在這裡假裝不在意的看著,其實心裡緊張得已經手心冒汗了。

他突然有點兒能理解那些給他寫過情書的妹子們了,從送出去之前就開始緊張,直到那人給自己回應。

但問題是,他又不喜歡簡舟,幹嘛要緊張?

這個問題暫時誤解,喬一川只好故意別過頭去跟剛來的葉子睿聊天,但其實餘光始終看著簡舟的方向。

狄戈去了,又回來了,總共加一起不到半分鐘,他站在桌邊說:「川哥,他不要。」

「……不要?」喬一川不樂意了,這可是他傾盡畢生心血寫的,他可以發誓,他去年一年寫的字加一起都沒有這封情書的字數多。

「真的。」狄戈一臉喪氣的把情書放到了喬一川面前,「川哥,任務艱巨,我選擇迴避。」

「廢物!」喬一川一把抓起情書,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走向簡舟,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而且他這心臟就跟瘋了一樣,跳得叮光亂響。

「給你的,拿著!」他把情書丟在簡舟面前,蠻橫的說,「我寫的,你必須得收下。」

「憑什麼?」簡舟抬頭看他,「我不管是誰寫的,但我有權決定自己是否接受它,任何人在面對這樣的事時都沒有義務『必須』收下。」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這會兒教室裡人已經開始多了,喬一川一方面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被簡舟拒絕,另一方面又想趁機讓人知道他們倆正攪合在一起,矛盾得讓他有點煩躁。

他把情書直接塞進了簡舟的衣領裡,然後故意惡狠狠的湊到他面前說:「你要是不看,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喬一川的例子告訴大家,一定要好好學習,寫情書的時候,千萬不能像他這樣

真·丟人

 

 

4 宇宙最尬

當一個喜歡放狠話的人,遇上了另一個喜歡放狠話的人,結果就是,倆人你來我往,火花四濺,在教室裡互相瞪了起來。

簡舟指著被塞在自己衣領裡的東西,冷著臉說:「拿出去。」

「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喬一川瞇了瞇眼,湊到簡舟面前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簡舟板著臉,不說話,心跳卻開始偷偷地加速。

「情書!」這兩個字,喬一川幾乎是貼到簡舟耳邊說的,說完立刻退回來站直,對著簡舟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

簡舟被這兩個字惹惱了,他咬著牙,從領口拿出那封信,眼睛看著喬一川,毫不猶豫的撕成了兩半。

紙張被撕開的聲音刺激到了喬一川,他覺得簡舟撕的不是紙,是他的寂寞。

「你他媽……」喬一川話還沒說完,班主任站到了教室門口。

簡舟順著喬一川的視線看向門口,一見班主任來了,立馬把手裡的紙丟進了桌膛裡。

他突然有點心虛緊張,又瞄了一眼喬一川,轉身坐在椅子上,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簡舟打開練習冊,盯著面前的習題裝模作樣起來。

喬一川看他這副模樣,笑了出來,站在他桌邊,拉開簡舟筆袋的拉鎖,從裡面拿了只筆出來,說:「謝謝班長。」

他拿著筆走了,弄得簡舟莫名其妙。

但既然那人走了,老師也沒多問,簡舟自然是當什麼都沒發生。表面上是平靜了,可心裡還是沒法毫無波瀾,他滿腦子都是被他塞在桌膛裡的所謂的「情書」,必須得承認,他是好奇的。

只不過,就算好奇,簡舟也決定盡量忍耐。

人生的磨練多得是,喬一川就是其中之一。

孫悟空跟著他師父歷經了九九八十一難才取得真經,他希望自己可不要那麼喪。

一整天過去,看起來一切都相安無事,班主任沒有問簡舟早上的時候喬一川跟他在說什麼,而喬一川更是下午的時候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翹課跑去了哪裡。

不過他不在,簡舟覺得好不得不能再好,班裡自習的時候安靜多了。

只不過,今天的簡舟也依然無法集中精力,每次手伸進桌膛要找東西,都會碰到早上被他撕碎丟進去的「情書」。

他本來是個對學習以外的事都沒什麼好奇心的人,但喬一川實在算是個例外,自打當初第一次見面,簡舟就開始無法自控地關注起對方來。

只不過,兩年多了,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

一直到晚自習下課,簡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喬一川還是沒出現。

他不記得以前有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了,因為好像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強迫著自己不要去關注喬一川。簡舟是個極度自律的人,基本上決定做的事都能做得到,不過這兩天算是反常了,大概是因為春天要來了,春心也要甦醒了。

簡舟在心裡罵自己,決定在回家的路上好好吹吹風,端正一下自己的學習態度。

他收拾完書包,站起來準備回家,然而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用餘光掃視了一下周圍,見沒人看他,偷偷地把被他撕了的那幾塊紙迅速抓住,塞進了自己的校服口袋裡。

他往外走的時候心裡發慌,總有一種被人盯著的感覺,然而轉過去的時候,發現根本就沒人注意到他做了什麼。

這就是典型的做賊心虛,簡舟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出去之後又走的操場小路,黑漆漆的,讓他覺得踏實。

他非常煩躁,這種明知道不應該卻根本停不下來的行為,讓他持續心裡發慌,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分了心,這真的不可原諒。

他推著自行車出去的時候,竟然還左顧右盼了一下,差點兒撞到前面同學的自行車。

他是在找喬一川沒錯,一下午沒看到那個傢伙,怎麼都放不下心來,雖然,回頭想想,那人到底在做什麼、以後做什麼,其實都跟他無關。

路過昨天兩人糾纏的那個地方,簡舟竟然有點兒期待喬一川突然出現,他覺得自己大概最近太寂寞了,新買的練習冊還沒做完,竟然有空琢磨這些事。

於是,為了讓自己負罪感沒有那麼重,路過校外的小書店時,簡舟毅然決然地停下來,又去買了兩套高考模擬題。

「我爸到底能不能來了?」喬一川坐在醫院的注射室裡,手上掛著吊瓶。

「喬總沒接電話,可能會議還沒結束。」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叔叔,喬一川仰頭看著他,翻了個白眼。

「算了,你再給他秘書打個電話讓他可別來了,省得我鬧心。」喬一川中午突然發燒,原本只是想趁機找借口不上課,結果被司機帶到醫院來一查,高燒三十八度九,說什麼都要按著他打完針再走。

其實,如果只是打吊瓶還好,喬一川覺得除了時間長、很無聊之外,也沒什麼了,大不了他可以躺在椅子上看個電影消磨時間,然而,護士姐姐給他量完體溫之後說:「嗯,發燒,先打個肌肉針退燒。」

喬一川從小就極度抗拒肌肉針,一來覺得疼,每次針一扎進去,他就覺得自己被扎的那條腿像是被喪屍咬過,馬上就要變異了;二來,他覺得當眾脫褲子太羞恥,把自己吹彈可破的翹臀就這麼露出來,太便宜這個世界了。

但是,是禍躲不過,他被司機大叔按著,護士姐姐臉上堆滿了笑容,嘴上說著安慰他的話,可下手卻一點兒都不溫柔。

十七歲的喬一川,覺得自己回到了七歲那年的夏天,被針扎得很想哭。

掛吊瓶的時候,司機大叔給喬一川他爸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喬公子的情況,日理萬機的喬總說:「那小子身體好著呢,燒不壞,你先陪著他在那兒打針,等會兒我開完會過去,一起回家。」

然而兩個半小時過去了,喬一川第二瓶藥都快見底兒了,他爸還是沒有蹤影。

就這樣,一直等到吊瓶打完,喬一川在注射室裡看完了兩部電影,天黑了,他爸依舊沒有消息。

「不等了!」喬一川有點兒生氣,拎起椅子上的書包就往外走,「晚上我要吃紅燒排骨、蒸肘子還有可樂雞翅!」

「這麼晚了,吃這些會不會太油膩了?」

喬一川看了一眼司機大叔,不高興的說:「我現在是青春期,長身體,吃什麼都很正常。」

他坐到後座上,看了眼時間,低頭擺弄著手機,遊戲玩兒夠了,覺得無聊,突然想起了簡舟,喬一川突然懊惱的想:真是失策,竟然不知道簡舟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喬一川想到早上簡舟見到班主任時的表情就想笑,原來好學生也會怕老師。

他特別壞心眼兒的想:那要是有一天老師發現這個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跟全校師生見了都頭疼的他談起了戀愛,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他沒忍住,斜靠在椅背上笑了起來。

「看來你燒已經退了,」司機大叔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說,「心情挺好?那不如晚上加個素菜啊!」

「不!」喬一川挑眉說,「心情好,再給我加個獅子頭!」

簡舟回家之後,表現跟以往沒什麼區別,但他媽媽表示可以在他房間看書陪他學習的時候,簡舟果斷拒絕了。

「你在這兒我集中不了精神。」

以前他媽媽其實經常陪著他一起,簡舟從來都沒反對過,已經習慣了,但這次突然以這種理由拒絕,讓他媽媽有些詫異。

不過簡舟學習從來不用他們操心,所以他媽媽也沒多說什麼,給他洗了一盤水果放下之後就去書房了。

臥室裡只剩下簡舟一個,他小心翼翼地將門反鎖,然後從校服口袋裡翻出了那幾個紙張碎片。

其實也不能完全叫做碎片,當時簡舟撕的時候就沒有撕碎,只是幾大塊而已,很容易拼湊。

他把那幾張形狀各異的紙片兒放到桌子上,仔細耐心的拼了起來。

一片兒都不少,很快他就拼完了。

他看到喬一川寫:

簡舟:展信佳!拜倫說:「沒有青春的愛情有何滋味?沒有愛情的青春有何意義?」奧維得又說:「誰口口聲聲說「我不愛」,誰就在愛。」而我,承認,雖然你高傲得讓我有點兒想揍你,但我還是愛上了你。俗話說得好,醒來覺得很是愛你,我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畢竟,青春留不住,再不早戀就晚了。

就這麼一段話,看得簡舟憋笑憋出內傷。

他實在受不了了,拿出紅色的中性筆,在上面做起批注來。

【不是奧維得,是奧維德。】

【雙引號中不能再次使用雙引號,應該改為單引號。】

【「醒來覺得甚是愛你」,不是「很是愛你」,另外,這不是一句俗語,出自朱生豪情書。】

繼續往下,簡舟笑得無法自拔,他拿著筆,伏案桌前,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音來。

錯字、錯詞、錯句,他都一一做了批注,然後用透明膠將這封滿是「尷尬」氣息的「情書」重新粘好,然後夾到了物理練習冊中,準備明天上學還給喬一川,並且「順便」嘲笑他一番。

他覺得自己雖然以前從來沒有看過情書,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但喬一川寫的這封一定是全宇宙最尷尬的一封,絲毫感受不到情真意切,全都是照搬照抄的句子,甚至用錯了語境,讓他看著像是個笑話。不過,簡舟卻依然看得很開心。

不知不覺,已經快十一點。

當簡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再次被罪惡感吞噬了。

他竟然又因為喬一川浪費了一個晚上的學習時間,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他抓了抓頭髮,歎了口氣,想著明天一定不能再這樣了。簡舟把夾著情書的練習冊放到書包裡,拉好拉鏈,帶著濃濃的罪惡感,上床睡覺了。

 

 

5 班長打人

簡舟第二天一早來上學的時候非常沒有精神,他已經連續兩天晚上熬夜了,雖然早飯之後喝了咖啡,但騎著自行車的時候還是不停地打著哈欠。

前一晚他浪費了太多時間在喬一川的情書上,但不學習就睡覺的話,他又有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最後都躺下了,還是爬起來決定做一會兒題,一直到快一點才睡覺。

快到學校的時候,他看見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男生坐在馬路邊上抽煙,簡舟看了他一眼,心裡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心煩,下意識地繞到了人行道外面走。

然而,早就已經盯上他的喬一川極其敏捷的衝了上來,在簡舟騎遠之前,抓住了他自行車的後座。

「操,你他媽有病啊?」簡舟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種裝腔作勢的人,明明喜歡人家,卻還是非要表現出一副厭惡的樣子。

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麼辦呢?簡舟不可能早戀,尤其是在高考前。

喬一川一邊往他車後座上騎一邊笑嘻嘻地說:「早啊。」

「早你媽個頭。」簡舟使勁兒推了他一把,結果喬一川趁機抓住了他的手腕。

喬一川笑著看他,往他車後座上坐:「嘖,這麼凶!想沒想我?」

「……你到底想幹什麼?」簡舟覺得他跟喬一川可能有什麼誤會,不然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為什麼突然被對方纏上了?如果他心裡沒有那點兒小心思一切都好說,問題是,他本來就是一潭「春水」,這回倒好,被攪合得已經春心氾濫。

「你啊。」喬一川鑽了個空子,得意得不行。

簡舟沉了沉氣,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動手,也不能往心裡去,他說:「喬一川,我沒怎麼你吧?你能離我遠點嗎?」

「不能!」喬一川穩穩當當的在簡舟自行車上坐下,衝著簡舟擠眉弄眼地說,「快點兒快點兒,趕緊走,一會兒要遲到了。」

簡舟覺得自己可能快忍到極限了,他不能對著這人表達愛意,但卻可以發洩怒氣,現在看來,他跟喬一川的這一架,不打不行了。

「你滾下去。」簡舟冷著聲音說。

喬一川故意氣他,笑著搖頭。

簡舟平時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好脾氣這會兒也顧不得維護了,什麼好學生的包袱,也不要了,抬腳就踹喬一川的膝蓋,再一次成功將人從自行車上踹了下去。

簡舟騎車走了,喬一川膝蓋疼得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操,真踹啊!」他捂著膝蓋,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也沒法去上學了。

上物理課的時候,剛打開練習冊,那封被簡舟做了「批注」的情書就掉了出來。

同桌好奇的看過去,想要幫簡舟撿起來,結果簡舟差點兒被嚇尿,趕緊拒絕,自己費了好大力氣,幾乎鑽到桌子底下,好不容易才讓那個不能給別人看的東西落回了自己的手裡。

他把這封「神作」情書塞到了校服褲子裡,突然發現並沒有一個合適的時機能讓他把這封信還給喬一川,並冷酷無情地告訴他:滿分100分的話,這封情書本學霸最多只能給你2分。

他因為惦記這麼個東西,一節課又沒聽好。

下課的時候,物理老師把他叫到走廊裡,擔憂地問他:「簡舟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適當放鬆一下沒事的,別崩得那麼緊了。」

簡舟突然有些難過,低下了頭。他這兩天心思一直不在學習上,可老師看他上課走神兒,首先想到的不是責備他,而是勸他多休息。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再繼續墮落下去了,青春只有一次,他不想讓自己後悔。

高三是至關重要的一年,自己的所有對手都在爭分奪秒的學習,而他卻跟人玩起了「遊戲」。

他跟老師道了歉,也道了謝,想著必須盡快解決掉他跟喬一川的問題,至於心裡頭那點兒見不得光的喜歡,像以前一樣藏得好好的也不是很難。

體育課的時候,喬一川跟幾個男生一起頂著大太陽在打籃球。

簡舟先是站在籃球架不遠處看著,見那人空下來之後,找準時機立馬喊他:「喬一川!」

喬一川聽見有人叫他,循聲看過去,發現是簡舟之後,有些意外,旁邊一起打球的人一個個也都一臉驚訝。

狄戈小跑過去,湊到喬一川旁邊,比主角兒還興奮的說:「我靠,川哥,他主動叫你!」

「我他媽沒聾!」喬一川罵人的時候都是笑著的,額頭流下來的汗珠差點兒進他眼睛裡,他揉了揉,他推開礙事的狄戈,丟下了一句話:「你們繼續玩,不用等我了。」

狄戈看著喬一川揉眼睛,倒吸一口涼氣說:「我靠川哥,你不至於激動得都哭了吧?」

喬一川沒聽見狄戈的話,揉著眼睛走向了簡舟。

簡舟一直盯著喬一川,竭盡全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正直又高傲。

喬一川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短袖T恤,校服褲子的褲腿兒被捲到了小腿肚,一副吊兒郎當卻又青春陽光的樣子。

看著他走過來的簡舟又開始心臟狂跳,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趕緊把眼神移開,暗自罵了句:「操,真他媽騷。」

喬一川一開始是晃晃蕩蕩的走,快到簡舟面前時加快了腳步,小跑了兩下。

「老婆,你找我?」

面對喬一川的口無遮攔,簡舟差點兒直接一拳揮過去。

「你他媽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嘴縫上!」

喬一川笑出了聲,一邊笑還一邊伸手想要去摟簡舟的肩膀:「我說你,脾氣還真差啊,老師知道你這麼愛說髒話嗎?」

「把你手拿開!」簡舟冷著聲音說道。

喬一川當然不會他說什麼就聽什麼,甚至蹬鼻子上臉地說:「我摟我老婆,怎麼了?」

「……」簡舟實在受不了了,喬一川輕浮得讓他崩潰,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人絕對會讓他討厭得恨不得丟進火葬場,然而現實卻是,他像是魔怔了一樣,不管喬一川怎麼樣,他都還是很喜歡。

簡舟突然抓住喬一川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掰。

「哎哎哎!」喬一川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招,疼得哀哀求饒,「我錯了我我錯了!」

其實喬一川要是反抗,也未必就擰不過簡舟,再不濟兩人也是個平手,但喬一川就愛逗他,哄著人玩兒唄。

簡舟見他求饒了,知道這麼弄他確實怪疼的,便鬆了手,然後抬手勾了勾手指說:「你跟我過來。」

喬一川甩了甩被掰得生疼的胳膊,心裡竟然有些得意,得意到已經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像簡舟這樣難搞的人,喬一川一直懷疑上帝在創造他的時候忘了把「七情六慾」塞進去,這人簡直就是個X冷淡。

但現在,這個X冷淡患者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約」他!

喬一川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無法自拔,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的簡舟有多麼咬牙切齒、七竅生煙。

他們繞到了簡舟平時晚上放學很喜歡走的那條路,樹蔭一擋,倒是涼快。

這邊人很少,這會兒雖然是體育課,但也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女生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他們沿著小路往跟校門反方向的地方走去,那邊走到盡頭再左轉就是教學樓的後身。

那個地方平時幾乎不會有人去,喬一川興奮得心臟砰砰直跳,他不禁開始想:臥槽,等會兒要是簡舟親我,我該怎麼辦?要接受嗎?到底要不要啊?要是拒絕的話,不太好吧?

這個時候的喬一川已經忘了自己「追」簡舟只是心血來潮的惡作劇了,被平時總是一本正經的班長「強吻」,想想就刺激,以後這就是他炫耀的資本啊!

他跟在簡舟後面,咧嘴笑著,「吻我」兩個字已經寫在了額頭上。

兩人轉到教學樓後面,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這種地方,最適合做點兒羞羞的事情了!

喬一川笑著看簡舟,嬉皮笑臉地說:「老婆,你帶我來這兒……」

喬一川的這句話還沒說完,簡舟的拳頭已經落了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喬一川的左臉上。

簡舟其實也不想這樣,但總覺得,大概一拳下去,斷了喬一川撩騷的心思,也能斷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喬一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打蒙了,捂著臉瞪著眼睛看簡舟。

「操?」

他只說了這麼一個字,簡舟又抬起了手。

第二拳落下去時,簡舟被喬一川給抓住了手腕。

「操!你他媽有病啊?」喬一川的左臉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明顯感覺到那半邊臉已經開始腫了起來。

「有病的是你吧!」簡舟收回拳頭,對著喬一川戟指怒目,「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說讓你離我遠點兒別惹我,你是聽不懂人話是吧?」

喬一川見他是認真的,自己也立刻來了火氣,他站直身子,昂著頭,戲謔一笑說:「班長,你剛才打我了。」

簡舟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卻還是強撐著說:「打的就是你這個大傻逼。」

喬一川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臉疼得呲牙咧嘴的,歪著腦袋看著簡舟說:「班長,你打人這事兒要是讓學校知道了,最後這一年的三好學生,怕是評不上了吧?」

「……有種你就去告。」簡舟嘴硬,但心裡卻有些擔心,萬一喬一川真的去跟學校反映,那他可就失策了。

「別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兒。」喬一川說話用了個成語,自己有點兒得意,他笑著說,「你是我老婆,怎麼打我都成。」

簡舟最受不了他這樣,暗自腹誹說:少他媽管我叫老婆,咱倆就算在一起,那也是你是我老婆!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再反駁喬一川的話,卻突然嚴肅地問:「喬一川,你丫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喬一川了,突然就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身邊的人說「同性戀」這三個字。

這事兒好像從來沒出現在他生活裡過,身邊也沒有這類人,當然,有可能其實有,但他不知道。

也不知怎麼的,這三個字就好像打開了喬一川身體裡的某個穴道,他看著眼前規規矩矩的穿著校服的簡舟,看著突如其來的一陣風把這人的額頭前的碎發吹得微微擺動,突然有點兒異樣的感覺。

「我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不是,而且我覺得這事兒很膈應。」簡舟從口袋裡拿出昨天喬一川給他的情書,團成團,丟到了喬一川身上,裝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說,「還給你,像你這樣的人,別管男生女生,看上你的,一定是瞎了。」

簡舟說完,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但他不能猶豫,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他丟下那封情書還有呆愣愣的喬一川,轉身就走。

按照平時的性格來說,說完這些話的簡舟不可能好好的從這邊走回去,喬一川不打得他歸於極樂就不會罷休。

然而這次,喬一川一反常態,什麼都沒說的從地上撿起了被簡舟丟掉的紙團。

因為他好奇。

就在剛剛簡舟揉紙團的時候,他隱約看到上面有紅色的印記,而他給簡舟寫情書時用的是藍色中性筆,一點兒紅色都沒有。

他打開那封信,粗略瀏覽了一番之後靠在牆上大笑起來。

上面簡舟密密麻麻的做了批注,不用細想都能知道對方有多認真用心。

喬一川雖然挨了一拳又被嘲諷了一頓,但他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很開心。

站在沒人打擾的地方又把簡舟的批注看了一遍,那傢伙的字很好看,筆力勁挺,大氣美觀。

喬一川想:真不愧是好學生,字好看就算了,人也長得那麼好看。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連連「呸」了幾下,然後收好情書,摸了摸自己被打腫的臉。

「同性戀?」喬一川覺得心跳有點兒加速,他靠著牆蹲下,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關於同性戀的信息。

男同性戀又叫gay,通常會分為100.5……

喬一川看得入了迷,覺得這件事兒竟然非常有意思,可以深入研究一下。這對於喬一川來說簡直是人生頭一次,他從來沒有對什麼事情如此感興趣過。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滿腦子還都是同性戀的事兒,但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是,因為最開始他說要追簡舟,就只是為了故意整對方。

這就是個惡作劇,鬧得對方一團糟的時候,就是他該謝幕的那一刻了。

 

 

6 怎麼肥事

喬一川消停了幾天,碰了面甚至都沒跟簡舟打招呼,他是故意的。

由於喬一川的舉動,導致兩個人之間變得比以前的同學關係還要陌生,擦著肩膀走過去的時候,眼睛裡好像壓根兒就沒有對方。

按理來說,簡舟應該覺得痛快了,沒人煩他,沒人撩他,一切又歸於平靜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他上課走神兒的頻率更高了,而且也比平時更加關注喬一川了。

每天早上路過喬一川等過他的那個地方時他都會下意識的去瞄附近是否有對方的身影,到了班級也會第一眼就看向教室最後一排的座位,看看那傢伙來了沒有。

上課的時候,時不時就會走神去聽後面吵鬧的人裡有沒有喬一川的聲音,下課後,喬一川呼朋喚友勾勾搭搭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他也會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抬眼看著對方。

就像著魔了似的,而且這種情況愈演愈烈。

又是一節體育課,解散自由活動之後,簡舟去學校的超市買咖啡,他最近心情不好,學習效率低了不少,為了保證完成每天給自己定下的學習任務,他必須得連連熬夜。

眼看著溫度一天比一天高了起來,也就是意味著高考也一天天臨近了。

原本簡舟是非常自信的,其實只要正常發揮,去S大絕對沒有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他分心了。

簡舟自己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自從喬一川硬是在他封閉得好好的世界裡插了一腳之後,他的心思就活泛了。

這是一個必須要重視的問題,如果不能好好解決,那對他的影響將會非常可怕。

走進超市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喬一川跟狄戈、葉子睿正一人拿著平礦泉水往外走,彼此之間有說有笑,有打有鬧。

狄戈一看到簡舟,立馬笑著打招呼:「嗨!班長!」

簡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眼神自動掃向了喬一川。

然而喬一川看都沒看他,跟葉子睿說著話出去了。

真的就好像是完全不認識的人一樣,甚至連葉子睿都對著他笑了一下,可偏偏那個喬一川就是對他視而不見。

幾個人還沒走遠,簡舟清楚地聽見狄戈問喬一川:「川哥,你倆咋了?」

喬一川是怎麼回答的,他沒聽見,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已經走出去太遠還是因為喬一川說話聲音太小。

簡舟是絕對不會回頭去看的,他只會自己生悶氣。

可這氣到底從何而來,他自己有點兒懵,現在喬一川不招惹他,根本就是遂了他的心願,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操。」簡舟低聲罵了句髒話,拿著硬幣到自動咖啡機買了杯咖啡,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著,站在咖啡機旁邊小口小口的唑著喝。

沈唯一跟她同桌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額頭冒著汗的簡舟站在那兒小心翼翼地喝著冒熱氣兒的咖啡,她好奇地問:「大熱天你幹嘛喝熱的?」

經她提醒簡舟才發現自己有多蠢,在心裡又罵了句髒話之後,好面子的他明明已經懊惱到恨不得給自己一拳了,卻還是嘴硬地說:「喝冰的對身體不好。」

沈唯一跟他很熟,可以說在班上他們兩個關係最好,簡舟屬於那種悶騷的人,平時看著總是一本正經的,但沈唯一總覺得這只是因為還沒人撕開封印他的小紙條。

相反的,沈唯一愛笑愛鬧,總喜歡開簡舟的玩笑,甚至一直以來都以「好哥們兒」自居,簡舟也不反對,只是淡淡地吐槽她說:「你消停會兒,這樣一輩子都找不到男朋友。」

而沈唯一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豪氣沖天的拍著簡舟的肩膀說:「那我就嫁給你啊!」

這自然是個玩笑話,不過班裡不少閒著沒事兒干的同學還真就暗地裡把他們倆當成了一對兒。

「對身體不好?」沈唯一第一反應就是:難不成你來大姨媽了?但她還是及時剎住了車,畢竟這事兒還是不能隨口拿來跟男生開玩笑的。

她買了瓶冰鎮紅茶,付完錢出來的時候問簡舟:「前年那套高考題你做了嗎?」

「還沒。」簡舟喝了最後一口咖啡,燙得他舌頭發麻。

「還沒做?那你這幾天幹嘛了?」

簡舟自己也想問他到底都幹嘛了,心裡又是煩躁又是愧疚。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他覺得沒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

「你快點兒做,我物理最後一道大題沒太懂。」沈唯一跟著同桌往外走,最後丟下一句,「你做完了給我講講啊!」

看著兩個女生甩著辮子走了,簡舟擦了擦額頭的汗,長出了口氣,準備找個地方做兩個英語閱讀去。

他在超市門口看了一圈,到處都是人,而且大太陽在那兒掛著,在這樣的烈日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他四處打量,想找一處陰涼的地方,結果眼神就落在了不遠處的籃球場上。

喬一川在打籃球,還是那套衣服,跟上次他把人叫到樓後打了一拳那天穿的一模一樣。

簡舟頂著太陽看著喬一川打球,那人長得不賴,個子高,皮膚也白,在搶球的一堆人裡格外顯眼,看起來球技也還不錯。

簡舟伸了個懶腰,手裡還拿著從英語閱讀練習冊上撕下來的兩頁紙,他一邊看那個人,一邊把手裡的練習題捲得皺皺巴巴。

簡舟看夠了,轉身去找陰涼地做題,心裡想:喬一川就像個活蹦亂跳的大螞蚱。

晚上放學的時候,簡舟被一個不認識的女生攔住了,就在班級門口。

他最近習慣晚走,班裡沒多少人了他再收拾書包,躲過樓裡人最多的時候再下樓,不然還要跟著他們走一步等三步。

他最後一個從班裡出來,鎖了門,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齊劉海兒的漂亮女生站在走廊的窗台邊上笑著看他。

簡舟看了她一眼,有點兒眼熟,但多沒理會,自顧自的往外走。

他晚自習的時候終於做完了那套物理題,最後一道大題確實有難度,他準備明天跟沈唯一好好研究一下。

「簡舟。」女生叫出了他的名字。

簡舟聞聲站定腳步,詫異地回頭看她。

「我叫桑怡。」女生手裡拿著個白色貼著蝴蝶結的信封,她遞過來的時候笑得眉眼彎彎,倒是真的很好看。

簡舟看了眼信封,又看了眼那個女生,他對這個名字也很熟悉,據說是校花,班裡男生女生都有討論過。

雖然簡舟一直致力於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霸,但事實證明,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徹底擺脫低級趣味,還是不太可能的。

桑怡臉上始終掛著自信的笑容,這讓簡舟有些不舒服,他很討厭被人掌控的感覺,而此刻的桑怡讓他覺得,這個姑娘非常有信心能一舉拿下他。

「等會兒樓門要鎖了,趕緊走吧。」簡舟沒去接她手裡的信,轉身快步往前走去。

從班級到樓門口要路過衛生間,簡舟剛走到那裡的時候,桑怡追了上來,而與此同時,喬一川竟然推門走了出來。

簡舟一看見他愣了一下,撲面而來的煙味兒讓他皺了眉。

桑怡看到喬一川的時候也有一瞬間的愣神兒,然後立刻挽住了簡舟的手臂,拖著人往前走。

簡舟被她嚇了一跳,趕緊甩手,兩人無聲地爭執了一下,逗得身後的喬一川大笑了出來。

「真不好意思。」喬一川把手上拎著的書包搭在肩膀上,歪著腦袋走上來,意味深長的笑著說,「班長你也早戀啊!」

他跟簡舟對視了一下,又看了眼桑怡,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後倒退著往門口走,用手指指著站在原地的兩人,搖著頭說:「嘖嘖嘖,郎才女貌,恭喜恭喜!」

喬一川轉過身,大搖大擺的走了,簡舟心裡又躥起了無名火,用力甩開桑怡的手,一言不發的快步離開了。

桑怡在他身後板著臉跟著,手裡的信封被她白皙的手指捏得起了褶皺。

喬一川氣得頭暈,看著桑怡跟簡舟拉拉扯扯,他真恨不得上去給兩人一人一拳。

尤其是那個簡舟,本以為真是個死腦筋的書獃子,卻沒想到,不過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他跟自己也沒什麼區別,有個詞兒怎麼說的來著?一丘之貉。

喬一川想,簡舟那個傻逼,不過就是比自己成績好了點兒,其他的,論人品,搞不好還不如他這個插科打諢的學渣呢!

還有桑怡,臉皮也是夠厚,勾搭完這個勾搭那個,還好意思讓狄戈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喬一川上車的時候狠狠地摔了下車門,司機大叔回頭看他,察言觀色之後,問道:「今晚要不要吃河豚?」

簡舟推著自行車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喬一川上車,他看了眼車標,面無表情地騎上了自己的自行車。

「簡舟!」桑怡在他離開前又叫住了他。

簡舟不耐煩的回頭看,對她說:「挺晚了,不安全,趕緊回家吧。」

說完,簡舟踩上腳蹬就走了,留下桑怡一個人在校門口氣得直翻白眼,心裡想著說:這人是傻的嗎?連句送我回家的話都不會說?

吹著晚風,簡舟逐漸加速,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在人煙稀少的馬路上騎著自行車飛馳,比坐著豪車排泄尾氣給空氣質量的提高增加負擔強多了!

 

 

7 受不了了

喬一川心情不好,結果他爸還沒事兒找事兒。

到家的時候,他看到客廳裡坐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他看了一眼無比慇勤的他爸,心裡有了譜。

前兩年他爸就暗示他想找個對象兒,但喬一川一直裝傻,就是不吭聲。

他對這件事非常抗拒,因為他爸原本就不怎麼管他,如果有了後媽,他爸又要分一部分精力給對方,那他在他爸那邊就更沒有地位了。

喬一川還沒傻到會愉快的把他爸分出去的地步。

但是今天,看這情況,他爸已經決定先斬後奏,並且帶人上門了。

「一川,你好。」年輕女人一看見他,立刻站起來,笑著跟他打招呼。

聲音倒是挺好聽,喬一川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長長的微卷頭髮,化著淡妝,跟他說話的時候明顯有些緊張。

喬一川又看向站在一邊兒的他爸,沒說話。

他爸趕緊介紹說:「一川,這是你小周阿姨。」

喬一川心裡吐槽著:這明顯叫小周姐姐更合適吧?

但他沒這麼說,不管怎麼樣,作為一個好兒子,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得給他爸留面子的。

「小周阿姨好。」喬一川發誓,他從來沒這麼乖過。

顯然,他這麼聽話的跟人家打招呼,他爸都沒想到,一時間竟然有點兒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兒子。

喬爸爸已經做好了扶額無奈對他說「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的準備,然而他兒子竟然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叛逆!

喬一川看見他把吃驚的表情覺得挺逗,心說這個月零花錢可以漲一漲了。他不想再跟他們在這兒多廢話,打了招呼之後往樓上走:「我上樓寫作業,不打擾你們啦!」

頭也不回地跑到樓上,再把自己摔到軟乎乎的大床上,喬一川長長地出了口氣,想到他爸這種行為,其實還是有點生氣的。

他其實能理解他爸想找個老婆的心理,就像他也動不動就想談戀愛一樣,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是男是女都是這樣,不甘寂寞,恨不得浪出天邊,尤其到了他爸這個年齡,俗話說得好「男人四十猛如虎」,搞不好他爸比虎還虎。

而且這個事兒,就算是到了八十歲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可他還是有點兒不高興,在外人面前裝一裝,然後躲起來愁腸百結,喬一川突然覺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排擠的小可憐。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虐,就像八點檔電視劇裡即將被後媽虐待的小白兔。

他迫不及待的想找一個人聊聊這件事,都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少年心事憋在心裡會出事的,他可不想當變態。

喬一川伸長了胳膊,從書包裡翻出手機,打開看了看,視線停留在了「簡舟」兩個字上。

他原本是不知道簡舟的手機號碼的,但拿到這一串數字對於喬一川來說實在易如反掌。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電話聯繫過簡舟,突然好奇不知道對方發信息時說話是不是也冷冰冰的,像簡舟這樣一板一眼的人,說不定每句話都強迫症似的要用句號來做結尾。

想到這裡,喬一川有點兒想笑。

他特別想給簡舟發信息,反正閒著沒事兒,好好撩撩那傢伙,解解悶兒,挺好的。但他不能,因為他正在單方面跟簡舟冷戰,更何況,今天他還「不小心」撞到了簡舟跟桑怡的「姦情」。

自從上次簡舟打了喬一川並且毫無悔改之意之後,他就制定了「一舟冷戰計劃」。經過他的「縝密」分析,簡舟絕對就是那種你越是粘著他他就越不愛搭理你的類型。

於是喬一川決定在自己的臉完全好起來之前,連話都不跟簡舟說。

然而實施起來其實非常有困難,因為裝高冷這事兒對於喬一川來說實在太有難度了,尤其是在面對簡舟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地想去撩撥對方。

沒人能夠想像得到,看著總是被老師誇上天的好學生惱羞成怒、罵罵咧咧的樣子到底有多有意思。喬一川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惡趣味,竟然喜歡看人家甩臉子忙髒話,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簡舟打了自己,他卻沒生氣。可以說這算得上是世紀大新聞了。

喬一川摸了摸自己剛剛消腫,一摸還疼的臉,覺得簡舟真是缺德,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那傢伙卻下手這麼狠。

身為一個男生,這麼經不起撩撥,簡舟的思想有問題。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傢伙一撩就暴走,才讓喬一川更有玩兒下去的慾望。

他躺在床上,想著簡舟。那天體育課上,簡舟說出「同性戀」三個字的時候好像有些臉紅啊!

喬一川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出詭異的畫面,他想像著平時在學校冷得像個死冰塊兒的簡舟其實私底下是個娘娘腔……

「哈哈哈哈哈!」喬一川在床上笑得直打滾,又重新趴下,把臉埋在抱枕裡,一閉眼,眼前竟然出現了簡舟紅著臉被男人吻的畫面。

喬一川猛地抬頭睜眼,瞬間脊背滲出了汗。

因為他發現,就在剛才,他竟然腦補了自己把簡舟抵在牆上接吻,而且兩人好像還都挺享受!

這他媽簡直可怕到彷彿自己親了伏地魔!

他梗著脖子緩了緩神兒,深呼吸讓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趕緊平靜下來。

然而那個畫面還是遲遲無法散去,喬一川實在受不了了,從床上爬起來,打開抽屜,拿出了他珍藏的「日系美女寫真」。

他反鎖了門,拉好了窗簾,滾到床上去,翻開了書頁。

各款美女,任他挑選。

要知道這本寫真一直以來都是喬一川的「解壓神器」,不管發生什麼事,年輕的小心臟「怦怦一跳」,然後看著這些漂亮小姐姐,上會兒天,入會兒地,一切煩惱就都將成為浮雲。

只不過可惜了,今天這些小姐姐們也沒能拯救喬一川這個可憐的十七歲少年。

他看著寫真上的姑娘們,竟然,自動把她們的臉換成了簡舟那張死人臉……

「我操……」他憤怒地合上寫真,生無可戀地靠在床頭上,嘟囔著說,「伏地魔,我他媽真是,中了你的邪。」

喬一川有點兒自暴自棄,乾脆坐那兒琢磨起簡舟來。

他今天晚上是故意去廁所抽煙等簡舟的,因為最近這幾天兩人幾乎沒有什麼交集,喬一川想故意撩簡舟又必須得控制,他得讓簡舟先跟自己說話,不然這場「冷戰」就沒有意義了。

前兩天他都是趁著簡舟鎖門的時候從廁所出來,然後在那傢伙前面晃蕩,也不知道簡舟看見他沒。

今天他還沒抽完煙就聽見簡舟在跟人說話,結果一出去,竟然看到他跟桑怡拉拉扯扯。

桑怡這丫頭真是煩人煩得到家了,前幾天還往他身邊兒蹭,今天就勾搭上了簡舟。

想到這裡,喬一川更生氣了,一腳把書包從床上踹了下去,拿起手機給桑怡打電話。

「你離簡舟遠點兒!」電話一接通喬一川就沒好氣兒的對她開門見山、直抒胸臆。

桑怡剛到家門口,本來她今天就吃了悶虧,心裡不痛快,喬一川又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弄得向來被捧著的校花徹底火了:「我跟簡舟在一起關你什麼事兒?」

桑怡想起喬一川就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兩人從上學期開始就曖昧不清,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已經是一對兒了,因為這傢伙,她還拒絕了好幾個追求者,結果呢?喬一川這段時間突然對她冷淡起來,還到處說兩人沒關係,弄得她顏面盡失。

「就關我事兒。」喬一川揉了揉肚子,有點兒餓了,不準備跟她多廢話,態度生硬地說,「我說什麼你就聽,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什麼意思?」

喬一川特別討厭桑怡這麼問,然而這話似乎是她的口頭禪,動不動就「你什麼意思」,能有什麼意思啊?意思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我最後說一次,離簡舟遠點兒!」他掛了電話,從床上下來,準備叫阿姨給自己弄點兒宵夜吃。

被掛了電話的桑怡站在家門口,好看的小臉兒皺成了一個小包子,琢磨著:他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吃醋了?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桑怡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覺得喬一川其實還是喜歡自己的,不然為什麼會因為她跟簡舟戀愛而生氣?

姑娘開心了,美滋滋地給喬一川發了條信息:喂,你吃醋了吧?

第二天一早,簡舟看到了站在校門口的桑怡。

怎麼說呢,他雖然努力想做一個砥志研思的性冷淡少年,但他這個年紀,該懂的早就懂了,青春期的小躁動每個星期也會不定時的竄出來一下,所以,看到桑怡這樣的漂亮妹子,他還是沒法視若無睹的,雖然,他是真心不想跟她怎麼樣。

出於尊重,在桑怡走過來遞給他包子和豆漿時,他還是禮貌地道了謝,然後說:「我吃完早飯了。」

「那就再吃一份啊。」桑怡跟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瞟向了後面,看到喬一川從車上下來,立刻更加慇勤了,「我特意去給你買的。」

簡舟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說:「謝謝,不過以後還是不要麻煩了,早餐吃太多容易反應遲鈍。」

「啊?」桑怡詫異的看向他,那雙大眼睛露出懵懵的神情,倒是很惹人憐愛。

簡舟覺得她這樣倒挺可愛,只要不做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他就可以做到不排斥她。

「喲,這一大早的。」喬一川從後面跑過來,瞪著桑怡說,「夠膩歪的啊!」

桑怡仰著頭,笑著看他:「當然,你就嫉妒吧!」

簡舟看了眼這兩人,覺得他們無聊透頂,推著自行車往停車場走去。

桑怡立刻跟了上來,結果喬一川受不了了,一把拉開桑怡,擋住她的路說:「我說的話你是不是都當耳旁風了?」

桑怡眼神含笑,歪著腦袋挑釁似的說:「對啊,怎麼,看著我跟簡舟在一起,你受不了了?」

喬一川回頭看了眼已經在鎖車的簡舟,惡狠狠地指著桑怡說:「趕緊一邊兒玩兒去,簡舟是我的!」

 

 

8 有點可愛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喬一川所有物的簡舟鎖完自行車背著書包就往教學樓走。

剛好沈唯一從校門口進來,兩人就一起邊走邊討論最新的數學題庫。

喬一川「解決」完了胡鬧的桑怡再回頭的時候已經找不到簡舟了,他撒腿就往教學樓跑,跑出幾步,看到了跟沈唯一併肩聊著的簡舟。

嫉妒之火熊熊燃燒,也不知道他嫉妒個什麼勁兒。

喬一川跑過去,一把摟住了簡舟的脖子,這會兒他也忘了自己是在跟簡舟冷戰了,直接賤兮兮地湊上去說:「聊什麼呢?」

簡舟皺了皺眉,一臉嫌棄地用力推他。

沈唯一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兩人,驚訝到合不上嘴。

喬一川故意使壞,攥緊拳頭要往沈唯一嘴裡塞,結果被一巴掌打開了。

「你們倆什麼時候搞在一起了?」沈唯一跟班上所有的同學關係都還不錯,其中也包括專注搗蛋的喬一川。

「誰跟他搞了?」簡舟瞪了一眼喬一川,還在使勁兒推這個黏在自己身上的狗皮膏藥。

沈唯一在旁邊看得倒是開心,挑著眉毛看好戲。

說喬一川是狗皮膏藥一點兒都不為過,他整個人都死死地貼在了在簡舟身上,怎麼都撕不下來。

沈唯一笑著看他們倆,捂著嘴說:「咦,好曖昧!」

簡舟徹底無奈了,乾脆深吸一口氣,使出了「肘擊」,懟得喬一川差點兒吐血。

吐血的可憐少年彎著腰慢騰騰跟在後面,走在他前面的簡舟和沈唯一一個一臉冷漠,一個一臉興奮。

「你倆什麼情況?」沈唯一的腐女之魂已經被點燃,像這倆人這樣的CP設定,好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沒情況。」簡舟有些不耐煩,瞄了沈唯一一眼說,「你別瞎琢磨。」

上課的時候,喬一川又開始給簡舟寫紙條,用他那龍飛鳳舞的字控訴著剛剛簡舟對自己的傷害。

坐在他們倆中間的同學都好奇起兩人之間的關係,那個眼睛裡只有練習題的簡舟竟然上課時間接受喬一川的紙條,這簡直讓人想不八卦都困難。

而簡舟還是老樣子,紙條傳過來,看也不看就塞進桌膛裡,但每天晚上回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亂糟糟的紙條拿出來,攤平,一張一張地看過去。

一天下來,喬一川傳過來的紙條都不下十張。

簡舟其實也很好奇這傢伙到底哪兒來那麼多話跟自己說,他們倆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共同語言,而他也從來沒有給喬一川回復過一字一句,連個標點也沒有,但對方就是這麼堅持不懈,倒是難得這麼有毅力。

就這樣,每天都是一直忍著到放學,簡舟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在白天上課的時候想這種事情。

而晚上放學,簡舟照例等著最後一個出門,和他一起磨蹭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喬一川。

「冷戰」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結束了,以前只是偷偷喜歡的時候,簡舟從來不會因為喬一川影響自己的心情,就好像這份喜歡跟那個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但是現在,可能是被喬一川纏得徹底分心了,前陣子因為對方不理他,他就心神不寧,這兩天好了,他心裡也踏實多了。

簡舟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恢復到之前的狀態了,唯一希望的就是在剩下的幾個月裡,不要再出什麼蛾子。

他也確實不相信喬一川喜歡他,要追求他,這傢伙看起來太不靠譜,怎麼看都是在故意跟他鬧著玩。

班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簡舟用餘光瞄著後面的喬一川,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老老實實抱著書包等他的喬一川,其實真的挺可愛的。

等到其他人終於都走了,喬一川拎著書包晃蕩過來,單手拄在簡舟的桌子上說:「走啊,晚上我家司機沒來,你送我回家。」

簡舟抬眼看了看他,故意冷笑一聲,拿起書包往外走,理都不理他。

喬一川立刻跟上,耍賴似的說:「行不行啊?」

「不行。」簡舟拿著鑰匙,等喬一川出來,還指使他說「把燈關了。」

喬一川乖乖關燈,身後的教室瞬間一片漆黑,他轉過來對簡舟說:「哎你看,裡面好像會鬧鬼。」

「……有毛病吧你?」簡舟催促著他趕快出來,「我要鎖門,你不出來我就把你鎖裡頭,晚上你就跟鬼我玩兒吧!」

「那可不行!」喬一川趕緊繞到簡舟身後,笑嘻嘻地說,「我最怕鬼了,你還是送我回家吧!」

簡舟瞪了他一眼,一邊鎖門一邊說:「沒人要送你。」

他確實沒法送喬一川回去,且不說現在喬一川能不能自己打到出租車回家,就說他每晚回家的時間是固定的,如果晚了,少不了他媽的一番盤問,而他在面對他媽的時候,永遠都是幾乎透明的,他從來都不敢編謊話。

兩人一起往外走,這個時候的教學樓比白天安靜了許多,偶爾有幾個其他班級的同學出來,大家原本應該是互不相識的,但簡舟和喬一川都有些特殊,一個是全校皆知的「學神」,一個是不學無術整天搞事的學渣。

他們這樣的組合走在一起,大家自然會多看兩眼。

「你看了沒有?」喬一川用肩膀撞了一下簡舟。

「什麼?」簡舟明知故問,也不看喬一川,裝得倒是很淡定。

從教學樓出來,這個季節的風吹著人很舒服,簡舟長長地舒了口氣,就好像能把這一整天的疲憊都給發洩掉似的。

「……就我給你傳的紙條啊!」喬一川跟著他走小路,往停車場晃蕩著,「你少裝傻。」

「什麼紙條?」簡舟裝作詫異地問,「你又寫紙條給我?」

他看著眼前的人露出不解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小把戲得逞了,心情愉悅的快步走去取自己的自行車。

喬一川站在那兒回憶著白天傳紙條的路線,罵罵咧咧的想著明天來了一定要揪出那個私吞了紙條的傢伙。

「喂,你真沒收到啊?」喬一川想想,還是覺得不應該,雖然兩人離得遠,可大家這點兒「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你別管我收沒收到,」簡舟推著自行車往外走,對緊跟著他的喬一川說,「我不是說過讓你離我遠點兒麼!」

「你沒有。」喬一川側頭看著簡舟,抬起手將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得意洋洋的說,「你只是讓我別再給你寫情書。」

其實,簡舟到底跟喬一川說過什麼、怎麼說的,他已經都不記得了,可能是這傢伙在忽悠自己,也可能是他真的被喬一川鑽了空子,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情況是,喬一川就這麼死皮賴臉的黏糊上了他,原本應該生氣的簡舟,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到底想幹嘛?」兩個人到了大門口,簡舟四處張望了一下,竟然真的沒看到喬一川家的車。

「我要追你啊!」喬一川大言不慚地說,「放眼整個一中,也就你能配得上我。」

「你說什麼?」簡舟像是看個智障一樣看著喬一川,「你腦子沒事兒吧?」

他騎上車,一腳踩在腳蹬上,一腳撐著地,在喬一川準備坐上車後座的時候,他反手抵在對方胸前,認真的說:「我說真的,你自己打車走。」

「你就送我一趟能死啊?」

簡舟在心裡默默吐槽,確實能。

但他不會這麼說,只是皺著眉把人推下去:「你別煩我啊,再磨磨唧唧的我還揍你。」

喬一川喜歡看簡舟這股勁兒,敢在他面前這麼囂張的人已經不多了,如果換成別人,喬一川早就揮拳頭了。

「你怎麼那麼粗魯呢?一點兒都不像三好學生。」喬一川捏了捏簡舟的胳膊說,「我發現你就對我這麼凶,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簡舟瞬間紅了耳根,就像是被人猜透了心思的大姑娘,好在晚上,路燈昏黃,喬一川看不清他的變化。

他一用力就把人從後座上推了下去,沒等喬一川再上來,就騎車跑走了。

喬一川抱著書包站在原地傻笑著,看著慌張逃跑的簡舟的背影,他沒去追,其實他也沒真的想要讓簡舟送他,只是逗他玩兒。

看著風把簡舟的校服上衣吹得鼓起來,喬一川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太好,就是想笑。

他發現自己真挺喜歡簡舟的,不過不是那種喜歡,只是突然覺得,這段時間的「交往」讓他發現簡舟並不像他以前想得那麼讓人討厭,相反的,竟然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他看著簡舟拐了彎,身影消失了,然後才自己轉身往另一邊的拐角走,放學前他讓司機去那邊等他,就想看看簡舟到底會不會真的送他回家。

喬一川上了車,癱坐在後座上,撇了撇嘴想:簡舟這人,雖然很逗,但還是很沒人情味兒!

因為跟喬一川拉扯了一會兒,簡舟到家的時間比平時晚了十多分鐘。

他媽在客廳看書等他,見他回來,有些不高興地問:「怎麼又晚了?」

「跟同學討論題,出來晚了。」簡舟隨口找了個理由,換了鞋快步往自己房間走。

他發現最近家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讓他開始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簡舟不敢立刻就把喬一川的紙條拿出來,按照他家的規律,十點的時候他媽會送水果來。

簡舟一邊做題,一邊時不時的回頭看被自己丟在沙發上的書包,那裡面藏著喬一川一張又一張的胡言亂語。

簡舟的心思都放在這個上面了,哪怕再克制,卻還是沒法心無旁騖。

他媽來送水果,問了幾句最近的學習情況,又問他:「一模是哪天?老師應該說了吧?」

「嗯,下週一。」一說到這個話題,簡舟突然緊張起來。

這段時間他的節奏徹底被打亂了,雖然做的幾套題對照答案之後成績還可以,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在這個時期,所有人的人都在瘋狂的往前跑,如果不進步,那就是退步。

簡舟明顯感覺自己最近在原地踏步,他有點兒不敢跟他媽對視,心虛,心虛得有些害怕。

「嗯。」他媽看了眼時間,「快學習吧,不打擾你了。」

簡舟看著他媽出去,心情變得有些沉重。

他打算不看喬一川的紙條了,也不總惦記那些惱人的事了,在高考面前,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須往後排。

然而簡舟還是沒能說到做到,當他去廁所回來的時候,發現他爸媽的房間已經關了燈,心思又活泛了。

他反鎖了自己臥室的門,盯著書包做了好半天的思想鬥爭,最後還是屈服了,從裡面拿出了喬一川白天傳來的紙條。

一共十一張張,都被他疊得板板整整。

他打開最先傳來的那個,然後將後面的也一一攤平。

其實都是些無聊的抱怨,問他為什麼不理他。

簡舟看著那七扭八歪醜得不忍直視的字,無奈地笑了。

最後一張紙條上,喬一川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還告訴簡舟說:我有你的手機號碼,嘻嘻嘻,禮尚往來,你也存一下我的唄!

 

 

9 約一個唄

其實再專注的學生也未必能保證一直心無旁騖,就像簡舟,毫無疑問,在他的世界裡學習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但總歸也會出現些什麼事情或者什麼人,打破他原有的生活軌跡,見縫插針似的鑽進他的生活裡。

簡舟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喬一川的手機號碼存了下來,不過保存姓名的時候,他沒輸入那傢伙的名字,而是用「卅」來代替。

如果不小心被人發現自己手機裡有喬一川的號碼,那可就真是太尷尬了。

存好之後,簡舟把那些紙條重新疊好,打開抽屜,放在了最下面,然後用筆記本壓了起來。

簡舟盯著抽屜看了一會兒,總覺得不踏實,思來想去又把放好的紙條拿出來,夾在筆記本裡,最後將那個筆記本放進了自己每天都背著的書包裡面。

他不敢把這些東西放在家裡,雖然以前從來沒撞見過他爸媽翻他的東西,但簡舟依然沒法放心。

主要原因是,以前他從來都沒有秘密,但現在有了。

他把東西都收拾好,然後去洗漱,回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攤開的練習冊,心裡有些不安,還是決定再做一會兒題。

以前簡舟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睡覺,結果這段時間因為學習效率低下,每天都要十二點以後才睡,早上六點不到又要起床,搞得他有些超負荷運轉了。

但是即使他很著急,卻依然無力改變什麼,更讓他崩潰的是,越想集中精神學習,就越是容易分心。

他現在有些慌,覺得自己如果真的繼續這樣下去就完蛋了。

但心裡明白跟能否做到完全沒有關係,就像理論和實踐之間隔著一條鴻溝一樣。

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看向放在椅子上的書包,簡舟覺得自己好像透過書包看到了夾在本子裡的紙條,通過那些紙條又看到了喬一川本人。

他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用手指指著書包說:「喬一川,小王八蛋!」

高考前最重要的就是三次模擬考試,從一模開始,就意味著他們全體高三師生正式進入了「百天戰鬥倒計時」。

星期五晚上放學前,老師公佈了週一一模的考場安排和考試時間,一共兩天半,跟高考的流程一模一樣。

這次的考試是按照全年級排名進行考場分配,簡舟上次月考是年級第二,自然被分在了第一考場的二號。

沈唯一跟他一個考場,考號是十九。

恨不得壓根兒就不參加考試的喬一川自然是最後一個考場,不過好在,他不是最後一號,倒數第二而已。

倒數第一的,是狄戈。

「哈哈哈哈倒數第一!」喬一川趴在桌子上嘲笑狄戈,就好像自己比人家強多少似的。

簡舟聽著後面的聲音,突然擔心起喬一川來。

還有最後一百天,畢業之後,喬一川該怎麼辦?

他不自覺的回頭,剛好喬一川轉過來看前面,兩人對視了一下,喬一川立刻衝著他笑著眨眼,得瑟得不行。

簡舟立刻轉回來,假裝只是不經意看過去的。

喬一川見簡舟明顯有些慌張地轉了回去,盯著對方意味深長的笑,坐在旁邊的葉子睿也捕捉到了剛才的細節,他湊到喬一川耳邊,小聲兒問:「川哥,你還追班長呢?」

「對啊。」喬一川抖著腿,得瑟地說,「我覺得差不多了。」

葉子睿看了看簡舟,顯然是不相信喬一川的話的,他突然說:「川哥,不是我說,你倆還真挺有緣的,他是年級正數第二,你是倒數第二,對稱的嘿!」

葉子睿同學用親身經歷告訴了我們,說話也是一門學問,有時候拍馬屁拍到了菊花上,真的很危險。

喬一川聽了他的話,立刻拉下了臉,咬牙切齒地說:「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葉子睿其實是個挺慫的人,一見喬一川生氣就害怕,他趕緊老老實實地閉了嘴,然而放學之後,喬一川卻再一次聽見了這句話。

狄戈說:「川哥,你跟簡舟還挺有緣的啊,都是第二啊!」

喬一川不樂意地在心裡罵道:真他媽二!

對於即將到來的一模考試,簡舟其實是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的。

他之前聽說第一次模擬考試的試題難度都會大於高考的難度,雖然平時做了很多題,往年的高考試題也已經被他反反覆覆做了很多遍,但簡舟心裡還是沒有底,通過這次的考試,他覺得應該能對自己的實力有個大概的瞭解了。

以前人們總說「寒窗苦讀十年書」,但其實他們可不只是十年而已。

除了這十幾年的求學生涯,還有父母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期待。

說到底,哪有人不想過輕鬆的生活,哪有人生下來就熱愛學習。

只不過是不想讓在乎自己、自己在乎的人失望罷了。

從小到大簡舟都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不止是因為他要強,更是因為他還有一個比他還要強、好面子的媽媽。

他爸媽都是老師,一直以來對他的要求嚴格到近乎變態,這種嚴格不僅體現在學習上,生活上也是處處如此。

簡舟一直拼盡全力地想做一個讓他們滿意的好兒子,他也會覺得累,但每次拿著成績單回家,看到他們開心,他就覺得自己付出的那些都是值得的。

他想讓身邊的人開心。

所以,這最後一搏,絕對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簡舟背著書包走在操場的那條暗黑的小路上,長長出了一口氣。

「喂,班長!」喬一川突然從後面趕上來,直接摟住了簡舟的脖子。

簡舟被他嚇了一跳,發現是喬一川的時候,立刻推開了摟著他的人。

「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週末有時間嗎?」喬一川笑嘻嘻的不死心,還抬手想要摟他。

簡舟往旁邊一躲,差點兒撞上別人。

他使勁兒拍開喬一川的胳膊,問他說:「週末怎麼了?」

「我想找你給我補習。」

簡舟聽喬一川說他要補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誰補習?」

「你給我!」喬一川把他拉過來,「離我那麼遠幹嘛?我又不是野獸,你也不是美女。」

「……好好說話!」簡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兒害羞,耳朵又熱了。

喬一川跟著簡舟去取了自行車,往校門走的時候,他坐在人家車後座上,用腳給自行車加速:「我想學習啊!」

他笑著看向簡舟說:「我不是在追你麼,喜歡一個人就要努力向他靠攏,這話是這麼說的吧?」

簡舟一時間竟然被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兒感動,差一點兒就信了喬一川的邪,覺得這傢伙是真心喜歡自己的,但簡舟畢竟是簡舟,在這個時候還是能及時提醒自己不要做夢,他壓低聲音訓斥他說:「追個屁!你給我滾一邊兒去!」

喬一川笑著被簡舟從後座上趕下來,不死心地說:「真的,我好不容易想學習,你是班長,應該幫我吧?」

都這個時候了,現在才想著學習,簡舟都懶得吐槽他了。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所有的人都在為了最後提高一下自己的成績而分秒必爭,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花費時間給別人「補習」。

但簡舟覺得自己似乎沒辦法開口拒絕喬一川,就像這傢伙自己說的那樣,他好不容易想要學習了,其實是件好事。

他一直以來都挺擔心簡舟的,說到底,還是希望喬一川能有個像樣兒的未來,畢竟,也算是偷偷喜歡過一場。

簡舟遲疑了一下,然後問他:「你真的想學習?」

「真的真的,比我爸保險櫃裡的珍珠還真!」喬一川說完以後,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我爸保險櫃裡根本就沒有珍珠啊哈哈!

但簡舟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只當這傢伙開竅了,竟然覺得十分欣慰,說道:「那好,明天上午十點,去肯德……」

「去我家!」喬一川一聽簡舟答應了,立刻開心的使勁兒摟住了對方,「我家我家,我讓司機去接你!」

簡舟一聽要去喬一川家,突然就緊張起來,他不是特別想去,總覺得有點兒尷尬,但轉念一想,去他家怎麼都比在外面吵吵鬧鬧的地方學習強得多。

想是想通了,但簡舟還是裝出一副不情不願地樣子,他不想讓這傢伙太得意,於是瞪了喬一川一眼,騎上自行車,走之前丟下了一句:「行吧。」

喬一川把書包搭在肩膀上,笑著目送簡舟離開,高興得像個沒了後媽的壞小子。

他吹著口哨上了車,對司機大叔說:「明天去接我同學來家裡,啊啊啊對了,記得提前準備吃的,水果蛋糕什麼的,別忘了啊!」

簡舟回家之後,他媽第一句話問的就是:「週一幾點考試?」

「九點第一科語文,跟高考的時間安排一樣。」簡舟換好鞋,把書包放在沙發上,先去廚房吃夜宵。

他媽跟了過來,給他把麵條撈出來,又問:「感覺怎麼樣?這次能第一嗎?」

簡舟沒敢吭聲,他確實沒什麼把握。

「算了。」簡舟媽媽拍了拍他的背說,「壓力別太大,放鬆才能有好成績。」

簡舟點了點頭,心情有些煩悶。

他吃完夜宵出來客廳拿書包,他爸媽一人坐在沙發的一邊,一個看書一個看報。

「我明天要去同學家一趟。」簡舟像是個跟領導請假的實習生,說話時底氣不足,有點心虛,「他爸弄來一套外省的試題。」

簡舟媽媽抬眼看看他,點頭說:「行去吧,記得把題都記好。」

簡舟見她沒有再繼續多問,鬆了口氣,拿著書包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竟然騙人了。

簡舟皺著眉,看著自己的書桌想:我竟然因為喬一川,騙了我媽……

突如其來的罪惡感讓簡舟有點兒想毀約,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一條短信蹦進來,來信人是「卅」。

卅:你家地址啊!!!明天我家司機去哪兒接你啊???

既然已經答應了,跟媽媽「請假」也被允許了,似乎沒有理由再推脫。

簡舟看著喬一川發來的信息,甚至能腦補出對方的語氣,應該很急躁,很蠢,還有點兒好玩。

他爸把自己家的地址發給了喬一川,然後拿出練習冊,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低頭繼續做起練習題來。

 

 

10 初次獨處

簡舟一晚上沒怎麼睡好,一來是惦記星期一的模擬考試,二來是因為喬一川。

週末跟喬一川見面,還要去那傢伙的家裡,他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心神不寧。心裡有鬼的滋味兒太不好受了,但這「鬼」偏偏賴著他不肯走。

到底怎麼才能「平安」度過這最後的幾個月呢?

簡舟躺在床上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想這個問題,可即便他是成績排名年級前三的學生,也解不出這道題的正確答案來。

天快亮的時候,簡舟醒了,看了眼時間,一共睡了四個多小時,他覺得狀態還可以,索性起床了。

翻出去年的高考試卷,又重新把做錯的題做了一遍。

他一抬頭就看到前兩天他媽特意掛在牆上的倒計時掛歷,突然間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簡舟不是害怕壓力的人,相反的,越是有壓力,他就越有幹勁。

但最近,或許還是因為太分心,心不靜,所以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不好。

他想盡快調整自己,或許今天跟喬一川的單獨相處就能讓他懸著的心有個著落。

至於為什麼,他不知道,只是莫名的這麼覺得。

九點半的時候,簡舟背著書包從家裡出來,他沒有告訴喬一川自己家準確的地址,而是說自己在小區外面的肯德基等他。那個不靠譜的傢伙說是讓司機來接他,這要是被他媽看見,一準兒要盤根問底,到時候搞不好他的謊話也會穿幫。

他騎著自行車到了小區附近的肯德基,找了個地方鎖上車子,站在路邊等著人來接。

他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著喬一川家那輛車的車牌號,昨天晚上那傢伙連著給他發了兩次,特意提醒他不要上錯車。

但其實不用他說,簡舟自己早就記住了。

他不止一次看著喬一川上車回家,或者是下車上學,他家那輛車本來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一個更加張揚的喬一川,他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天突然陰了起來,簡舟想起今天出門前看天氣預報說有雨,他反手摸了摸書包,確認了一下帶了雨傘出來。

遠遠的,他看見那輛自己很眼熟的車開過來,簡舟往前走了兩步,等車一停下,他就拉開了門。

「嗨!」

讓簡舟沒想到的是喬一川竟然在後座上,他愣了一下,然後一邊上車一邊裝作好不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因為迫不及待想見你!」喬一川像是沒骨頭似的往簡舟身上一靠,笑著說,「昨天晚上一想到你今天要去我家,我就睡不著覺。」

「所以呢?」簡舟面無表情地關好車門,問他,「你一晚上沒睡?」

「那倒沒有。」喬一川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後來我玩遊戲,玩著玩著就睡著了。」

簡舟知道這傢伙說的話壓根兒不能信,輕笑了一聲之後,把人從自己身上推開,淡淡地說:「你離我遠點。」

簡舟抬眼的時候發現司機大叔正從後視鏡看自己,倆人突然對視了一下,都有點兒尷尬。

對此一無所知的喬一川還在鬧簡舟:「你不穿校服帥多了!」

他往後靠了靠,稍微有些距離的打量著簡舟。

普通的白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配上他的帆布鞋跟黑色雙肩書包,簡直就是青春電影裡的校草標配。

雖然在喬一川心裡,他們一中的校草是他自己,但是看著這樣的簡舟,他決定今天勉強答應簡舟跟他並列世界第一帥。

「你不穿校服看起來更不正經了。」簡舟直截了當的諷刺了回去。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撇撇嘴說:「無所謂,帥就行。」

「……你腦子裡就只有帥嗎?」簡舟看著他,其實眼前的喬一川跟他說的完全相反,穿著襯衫的喬一川看起來正經多了。

「當然不是!」喬一川突然湊到簡舟耳邊,小聲說,「還有你。」

三個字而已,卻讓簡舟紅了耳朵尖兒。

就好像,整只耳朵都要被燒掉了。

喬一川說完之後,也發現了簡舟變紅的耳朵,他心跳突然加速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麼勁兒。

調戲別人這種事兒他最拿手了,小學五年級就開始談戀愛,到現在,怎麼也算個「情場老手」了。

只不過他沒對男生這樣過,尤其對象是簡舟,喬一川總覺得下一秒這傢伙的拳頭就會打過來。

不過好在,簡舟還是在司機面前給他留了點兒面子。

只是使勁兒掐了一把他的腰,看著呲牙咧嘴的他,開心的笑了笑。

簡舟這人挺狠的,喬一川想:他對我這樣,我竟然不想揍他,我該不會是個抖M吧?

到喬一川家的時候,簡舟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從小到大他都不是一個對物質要求很高的人,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家三口人住在一個九十平米的樓房裡有什麼不滿足。

可是直到他被帶著到了喬一川家,才發現,原來這個城市裡真的有人住在好幾百平米、足足三層的別墅裡。

雖然他們之間不能用「貧富差異」來形容,但簡舟也確實覺得,如果真的戀愛,他們這就叫門不當戶不對。

當然了,他們倆,怎麼可能戀愛呢?

簡舟從車上下來,直接跟著喬一川從車庫的樓梯上去。

「我爸應該不在家。」喬一川帶著簡舟上樓,他走在前面,屁股對著簡舟。

簡舟悶頭走路,沒注意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來,一腦袋撞在了喬一川的屁股上。

「操!」簡舟下意識地罵了句髒話,一抬頭看見喬一川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你幹嘛?」

「你碰了我屁股,還嫌棄它!」喬一川故意做出一副嬌羞的姿態,扭了扭屁股說,「這可是人間精品!」

簡舟被他搞得一陣惡寒,翻了個驚天大白眼,然後眼睛瞥向別處,冷淡地問:「你還想不想學習?不想學我就走了。」

他的時間很寶貴,不過簡舟沒有這麼直接跟喬一川說,這樣似乎有點兒傷人。

簡舟其實很著急,一想到現在別人正在學習,而他在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就覺得火燒眉毛,可是又開不了口埋怨喬一川,只能像賭氣似的故意擠兌他兩句。

喬一川快步跑到樓梯盡頭,站在那裡俯視著簡舟。

他笑著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學著動畫片裡的邪惡反派對簡舟說:「來了還想走?你想得到是美!」

簡舟被他裝模作樣的架勢逗笑了,快步走上去,跟著喬一川進了二樓的一間書房。

「這間是我自己的。」喬一川帶著簡舟進去,然後關好門,「咱們倆在這兒怎麼折騰都行。」

他這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簡舟心跳都亂了,但還是得強裝淡定,他故意使勁兒瞟了喬一川一眼,放下書包,拉開拉鏈:「折騰個屁,我是來學習的。」

喬一川坐在小沙發上,笑盈盈地看著簡舟。

他覺得這人真是太難形容了,到底是正經還是不正經呢?

你要是說他是個正經人,可他也沒少罵髒話,還打過他,但你要是說他不正經的話,那可以用來反駁的就更多了。

這個人很矛盾,讓喬一川琢磨不透。

其實在一開始,喬一川並沒有想要琢磨簡舟,可是現在卻發現自己觀察對方觀察得已經停不下來了。簡舟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讓他覺得可以琢磨一輩子。

這種感覺太微妙,就好像……

喬一川及時剎住了車,他不再繼續往下想,而是踢了簡舟一腳問:「吃水果嗎?還是喝點兒什麼?」

簡舟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褲腿,把練習冊從書包裡拿出來,對喬一川說:「快點兒過來學習,週一就考試了。」

喬一川本來也不是想叫他來學習的,那只不過是個「釣」他的借口而已,不過適當的配合「演戲」也挺好玩。他懶洋洋地靠過來,把下巴搭在簡舟的肩膀上,看著他往外拿東西:「你背這麼多書,不沉嗎?」

「還行。」簡舟斜眼看了看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邪惡的小念頭,他偷偷一笑,然後猛地用力抬了一下肩膀,他的動作太過突然,差點兒讓喬一川咬了舌頭。

「操,你他媽……」

「少說廢話,快點兒學習。」簡舟看了眼時間,使勁兒把人推開了。

喬一川閉了嘴,揉著自己的下巴,哀怨地看著簡舟。

把自己的複習資料拿出來以後,簡舟問喬一川:「你要先學什麼?」

喬一川明白他的意思,卻故意不好好回答:「想學學,怎麼才能追到你。」

簡舟微微晃了個神兒,抬手對著喬一川的肩膀就是一拳:「好好說話!」

喬一川被打得倒吸一口涼氣,心說早晚有一天要把簡舟收為小弟,放他出去打架,搞不好以後真能打出一片天來。

喬一川在簡舟的「逼迫」下拿出了課本,放在桌子上。

簡舟一看,氣得差點兒又爆粗口——喬一川的教材跟新的一樣。

要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大家已經不怎麼再用教材了,他們理科班的學生,不需要像文科生一樣每天都那麼多東西要背,恨不得把教材上的每個字句都記下來,但是,對於理科生來說,教材也是需要徹底「吃透」的,它更像是樹的根基,只有根基抓牢了,未來才能走得踏實。

「這書你到底看過沒?」簡舟打開書,裡面果然沒有任何一絲別人閱後留下的字跡,顯然對方買了之後就沒打開過。

「沒有。」喬一川回答得理直氣壯,他拉過椅子,挨著簡舟坐下,說,「新買的!」

「新買的?」簡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對啊,學校發的早不知道哪兒去了。」喬一川趴在桌子上,雙手攥成拳頭摞在一起,下巴抵在上面,嬉皮笑臉地說,「你看,我為了跟你學習,都重新買課本了。你不誇我一下嗎?」

「……你這樣根本不行!」簡舟莫名躥火,他特別想好好教訓一下喬一川,這都什麼時候了,連教材都沒看過!

但是轉念間,他又想起了來了,喬一川家裡應該不指望他靠什麼好大學吧。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人生軌跡和道路規劃都不同,他確實沒有資格讓別人也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生活。

簡舟心裡突然有些失落,他以前一直覺得「天道酬勤」,覺得「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可無數真實的例子告訴他,其實並不。

上天從來都沒有公平過,而他們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努力了就能成為人上人。

社會殘忍,現實殘酷,他能做的就只有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好自己的事。

這其實是有些悲哀的。簡舟不禁開始思考,自己努力學習是為什麼呢?以後還不是要給喬一川這樣的人打工嗎?

他沒有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表現出來,平靜地在椅子上坐下,打開了自己的練習冊。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誰知道他們的未來會如何?

這個時候,有人在敲書房的門,喬一川應和了一聲之後趕緊起身去了門口,等他再轉身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端著一個果盤了。

水果種類很豐富,香蕉、蘋果、櫻桃……簡舟差點兒想問他家裡是不是開水果店的。

喬一川獻寶似的把水果盤放在簡舟手邊說:「我讓他們特意準備的,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簡舟盯著那盤水果看了好久,最後問喬一川:「你到底,想不想學習?」

 

 

11 不准回家

喬一川當然不想學習,他要是想學習,那可真是有鬼了。

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跟學習犯沖,喬一川覺得自己就是這類人群的典型代表。

從小就沒有一個好的引導,長大了更是不學無術,都高三了,才說要學習,可能嗎?他覺得自己出生的時候身體裡就沒有「學習因子」,所以這輩子只能做一個學渣。

喬一川好笑地看著一本正經的簡舟,覺得他好像是真傻。

正常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是學習的料,也沒學習的心思,可簡舟怎麼就當真了呢?

還是說,簡舟其實心裡也明白,只不過在這兒跟自己裝糊塗?

那他來幹嘛?

喬一川想了想,心中有了一個自覺很靠譜的猜測。

「簡舟。」他坐下,趴在桌子上側著頭看板著臉的這個人,「你是不是喜歡我?」

簡舟皺了皺眉,又露出那副典型的「不耐煩臉」,嫌棄地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瞎了我喜歡你?」

「那你為什麼來我家?」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那為什麼我讓你來你就來了?」喬一川越問越覺得簡舟對自己有意思,心裡竟然得意起來。

「你說要學習。」簡舟心裡燃起了怒火,不停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喬一川只是在那兒瞎胡扯,根本不是真的看穿了他,但即便這樣,簡舟還是非常的心虛。

自以為藏得好好的小秘密,突然有一天,發現可能被人揭穿了,這種感覺,怎麼想都不會很痛快。

喬一川看出了簡舟的怒氣,見好就收,不敢再惹他,順著毛安撫說:「對對對,是我說的,班長人好心善,大公無私,關心同學,感激不盡!」

他雙手合十,對著簡舟擺了擺。

簡舟被他這滑稽的樣子逗笑了,火氣也一下子就全都散開了。

他用筆敲了敲練習冊,說:「厲害了,還學會說成語了!先看數學吧,從基礎知識開始,我一章一章給你捋順,你記好題型筆記。」

「筆記?」喬一川下意識地了句。

「隨便找個本子吧,」簡舟看著他那副模樣,被這傢伙氣得沒了脾氣,無可奈何地彎腰從放在桌邊的書包裡拿出自己的一個只用了兩頁的筆記本,丟到喬一川面前,「用這個。」

喬一川嘿嘿一笑,拿過筆記本,說:「班長,你真好哎。」

簡舟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尷尬地轉過去翻書。

喬一川一直笑瞇瞇地盯著簡舟看,他覺得這人出了學校之後,就明顯沒那麼「高高在上」了,多了不少「人味兒」,長得這麼帥,整天背著「好學生」的包袱,多沒勁,喬一川特別想看簡舟放飛自我,畫面一定非常美。

「你幹嘛呢?」簡舟突然轉過來看他,又板起了臉,「翻書啊!」

「哦哦哦,翻書翻書。」喬一川胡亂翻了書,然後心虛地問,「翻到第幾頁?」

初夏的時候,其實是出門玩兒的好季節。

天沒那麼熱,太陽沒那麼曬,大部分時候都是晴天和風,尤其今天陰天,外面小涼風兒一刮,舒服死了。

如果是以往,到了週末,喬一川絕對會抱著籃球出去玩兒一天,要麼就是叫上幾個人,網吧、遊戲廳鬧一鬧。

今天難得的他週末悶在家裡,誰給打電話都不肯出去。

原因當然就是簡舟了。

他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犯著困,簡舟說什麼,其實他都左耳朵聽右耳朵就出去了。

「你記住了沒有啊?」簡舟側頭看他,發現喬一川已經上下眼皮在打架了。

他翻了個白眼,放下筆,突然從後面掐住喬一川的脖子,惡狠狠地說:「我在這兒口乾舌燥的給你講,你竟然不好好聽!」

「哎哎哎!」簡舟其實沒用力,只是嚇唬嚇唬他,但喬一川還是非常配合地搖著白旗求饒說,「我錯了我錯了!聽聽聽,我好好聽!」

簡舟的手沒放下,但鬆了鬆勁兒,挑著眉毛看喬一川。

喬一川用餘光偷瞄了一下他,看著簡舟突然挑眉一笑的樣子,竟然心裡「砰砰」跳了兩下。

就像看電影時,突然看到保守的女主角換了件深VT恤,或者走在大街上,看到漂亮姐姐們露出的大白腿。

有個詞兒是叫「怦然心動」嗎?喬一川慢慢扭頭看簡舟,他覺得這詞兒放在他們倆身上不太合適,但一時間又在腦子裡搜刮不到其他的成語。

這個時候的喬一川,無比懊惱自己沒文化。

他跟簡舟對視著,對方翹著嘴角笑說:「還困不困了?」

喬一川也跟著他笑了,抬手握住簡舟的手,拉下來,哄他說:「不困了,我好好聽。」

氣氛竟然突然曖昧了起來,簡舟覺得不對勁,立馬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筆,故作鎮定地看著課本說:「繼續!」

喬一川又盯著他看了兩秒,發現簡舟的耳朵紅了。調戲少女這麼多年,這會兒他發現原來調戲男生竟然如此有快感!

「好看。」他呆愣愣地說,「你耳朵像樓下花壇裡的大牡丹。」

「……」簡舟抬手胡亂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吐槽他說,「別瞎他媽用比喻,一點兒都不貼切。」

喬一川被他的話徹底逗笑,用手托著下巴,盈盈欲笑地說:「我是誇你好看啊!」

簡舟更尷尬了,他轉向另一邊,緩了緩神兒,然後轉回來說:「我倒數三個數,你要是不學習,我就走了。」

「學學學!我學還不行麼!」喬一川趕緊看向課本,小聲嘟囔著說,「班長好凶哦。」

一整天,喬一川被簡舟綁得牢牢的,到了下午快四點,簡舟還在悶頭講重點,可是喬一川的腦子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他特別鬱悶,後悔幹嘛找學習的這種爛借口「約」簡舟,大好時光都浪費在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公式和題型上!

但是,如果用別的理由,估計簡舟連理都不會理他。

人生就是這麼絕望,喬一川看著書頁上變成螞蟻的那些字和符號,突然很想放棄跟簡舟談戀愛。

跟簡舟談戀愛……

「我操?」喬一川突然蹦出了一句帶著疑問的髒話。

「操誰?」簡舟在筆記本上寫了一道典型例題給喬一川,「等會兒再操,你先看一下這道題會不會做。」

喬一川低頭看了眼筆記本,又看了眼簡舟,問他:「你能不能別一本正經的污?」

「是你先說的。」簡舟瞄了他一眼,催促說,「快點兒做,等會兒我得回家了。」

「這麼早?」喬一川有些意外,現在天黑得晚了,今天又是週六,這麼早回家簡直無法理解。

「嗯,天黑之前回去。」

「……你是灰姑娘嗎?還有門禁的?」

簡舟的手拄在桌子上,撐著側臉,看著喬一川,沒什麼表情的說:「習慣而已。」

「……這什麼破習慣!」他撇撇嘴,低頭看題。

不出意外,喬一川並不會做。

「這道題跟我剛才講的那個解法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會?」簡舟皺了眉,有些不悅的問他,「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講?」

當然是沒有,今天一天,喬一川全程走神兒,他的靈魂從南極洲飄到了威尼斯,從蒙娜麗莎想到了夜禮服假面。腦子裡塞得滿滿當當,唯獨沒有數學題。

但他不敢說實話,怕簡舟跟他生氣。

喬一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本來很喜歡看簡舟生氣的,但是今天又慫得恨不得每一句話都哄著那個人。

我大概是真的瘋了。喬一川想:天熱了,腦子也不好使了,我竟然開始哄他了!

而且,他竟然剛剛在想自己跟簡舟談戀愛,不是瘋了是什麼?

他倆湊到一起,是喬一川撩撥簡舟沒錯,也是喬一川揚言要追簡舟,可那只是鬧著玩兒,為了惹惱這個人。

「想什麼呢?」簡舟明顯已經有些生氣了,他浪費了一整天的時間,對方卻完全沒有聽進去,他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

「哎你別生氣!」喬一川皺了眉,連忙哄他說,「我不是故意的……」

簡舟看著他,疾言怒色地對他說:「喬一川你是不是耍我?」

「啊?不是啊!」喬一川覺得自己這回真是有點兒委屈了,他起碼今天是真的不想惹簡舟生氣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傻啊!你想我都荒廢這麼多年了,今天你來之前我連坐標軸都不知道怎麼畫,哪兒能一口吃個胖子啊?」

簡舟聽了喬一川的解釋,仔細想了想,竟然真的有點兒熄火兒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也傻了,居然在這個時候覺得喬一川說的有道理。

「你根本就不認真。」簡舟還是抱怨說,「你很聰明,想學的話不可能學不會。」

「啊?啊?啊?」喬一川突然笑了,湊到簡舟面前說,「你誇我啊?」

簡舟看著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張臉,往後躲了躲,嫌棄地推開他說:「沒有,我開玩笑的。」

「不,你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喬一川得意了,學著簡舟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就是很聰明。」

「……自戀狂。」簡舟其實想笑,但偏要忍著,他開始收拾東西,說,「我要回家了。」

「別啊……」喬一川拉住他胳膊,耍賴似的說,「再待會兒唄,吃完晚飯再走。」

簡舟垂眼看著喬一川拉著自己的手,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他從來沒這樣過,心裡悶悶的,像是有什麼東西糊住了心臟。

「不了。」

「吃完再走吧!」喬一川有點兒急,趕緊跑到一邊拿起電話打給樓下,「現在做晚飯,快點快點啊!」

簡舟回頭看著他,不解地問:「喬一川,你是不是要在晚飯裡給我下毒啊?」

 

 

12 你叫喬卅

簡舟還是沒有留下吃晚飯,他自己有點兒不好意思,估摸著這頓飯要是真的吃了,他可能會胃脹氣,而且他媽也在催他回去了。

喬一川一臉不高興地送他到門口,然後想了想,在最後車門關上之前,穿著拖鞋就蹦上了車。

「你回去吧。」簡舟有點兒不習慣這麼「熱情」的喬一川,容易讓他想入非非。

「沒事兒。」喬一川喪著臉說,「既然你不跟我吃晚飯,那就只好我跟你出去吹吹風了。」

剛好這會兒,車裡廣播傳來一首應景的歌,張學友在唱:「想和你再去吹吹風……」

這事兒太巧,巧得簡舟跟喬一川都是一愣,然後靠在椅背上笑了起來。

「行了,快走吧。」喬一川叫司機開車,「等會兒回來,我可能會餓死。」

回家的路上,簡舟還在跟喬一川說考試題型的問題,喬一川好不容易有了點兒精神,結果被他這麼一嘮叨,又開始犯困。

才到半路,喬一川已經斜靠在後座上睡著了。

簡舟無奈,只好閉嘴。

等紅燈的時候,司機大叔回頭看了一眼,笑著說:「同學,沒想到我們家這位少爺還有你這樣的朋友。」

「嗯?」簡舟疑惑地看向他,心說:我這樣是哪樣?

「你看著學習挺好的,怎麼跟他混在一起的?」司機大叔回過頭,看著車前方,「他頭一次帶同學來家裡,我們也從來沒見過他學習。」

簡舟尷尬地笑了笑,覺得這個司機在喬一川睡覺的時候這麼吐槽他,真是夠不厚道的。

但緊接著,司機大叔說:「歡迎你以後常來啊,在學校也多幫幫這孩子,挺聰明的,就是從小沒人管,不怨他,怨他爸媽。」

「他爸媽不管他嗎?」簡舟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但喬一川是個例外,只要是關於這個人的事,他都格外的好奇。

「嗨,離婚嘛!」車緩緩開啟,司機大叔說,「他挺小的時候就離了,不離婚也不行了,打架,把一川嚇壞了都。」

簡舟悄無聲息地看了看靠在一邊兒睡覺的喬一川,心裡其實也沒有太大波動,在現在這個社會上,父母離婚的太多了,他又不是聖父,沒心思去同情每個人。

但是,心裡多多少少會有些覺得遺憾,就像司機大叔說的那樣,他也感覺得出來,喬一川是個很聰明的人,只不過可惜了,那股子聰明勁兒就沒用在學習上。

喬一川這一覺睡到了簡舟下車,他迷迷糊糊地跟對方揮手:「哎?你家住肯德基?」

簡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肯德基,對著喬一川翻了個白眼,把車門關上,自己去取自行車了。

車開走的時候,喬一川整個人的身體都扭到了後面,看著簡舟開了自行車的鎖,從停車的地方下來,長腿一邁,騎著車子走了。

「他書包什麼牌子的?」喬一川嘟囔著說,「我也想買一個。」

簡舟回到家,他爸媽一個在書房,一個在客廳,家裡永遠都是這樣,好像很少有人會閒聊天。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也習慣了不跟爸媽多交流。

他媽媽看見他回來了,起身給他煮粥吃:「有新題型嗎?」

簡舟突然想起自己是說了謊才出去的,被問起來的時候,自然有些心虛。

「沒有,大同小異。」他背著書包準備先回房間,「我去換衣服,等會兒來吃飯。」

簡舟趕緊閃人,回了自己的臥室。

這個時候,他開始有些良心不安了,騙了爸媽,又浪費了一整天學習時間,這不是一個高三學生應該做的事。

他靠著門,歎了口氣,然後拎著書包,走到書桌前。

簡舟有些煩躁,看了眼時間,決定今天還是晚點睡,盡可能多的彌補一下。

他打開書包,剛伸手去拿複習資料就碰到了一個小盒子。

簡舟心裡「咯登」一下,拿出來之後,那麼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

他早上出門之前還沒有,所以,一定是喬一川放進去的,這毫無疑問。

那個小盒子比簡舟的手掌小一點,托在手心裡剛剛好,深藍色的絨盒,看起來挺精緻的,簡舟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的東西。

他的手搭在盒蓋上,剛要打開,就聽見他媽喊他吃飯。

簡舟嚇了一跳,盒子掉在了書包裡,他索性拉好書包的拉鏈,然後將其放在桌子下面,又看了兩眼之後,出去吃飯了。

「今天學的怎麼樣?」簡舟媽媽把勺子遞給他,坐在了他的對面。

「還行。」簡舟悶頭吃飯,想努力把這個話題給岔過去,「我爸不吃嗎?」

「他吃完了。」

「哦。」簡舟快速地喝著粥,恨不得立刻回自己的房間去。

「週一模擬考試,別緊張。」

難得媽媽說這樣的話,簡舟更愧疚了。

他覺得自己最近確實太差勁了,心思根本就沒在學習上,又想到喬一川,自己已經因為這個傢伙徹底方寸大亂了。

吃完飯,不敢多逗留,他趕緊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媽問他晚上要不要吃水果,被他給拒絕了。

簡舟準備今晚熬夜做一套卷子,算是讓自己的良心不那麼不安。

坐下來之後,他想起書包裡那個盒子,回頭看了眼外面走廊,沒聽見他媽的腳步聲,想著應該是又回客廳看書去了。

他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門上鎖,回到桌前,從下面拿出書包,書本練習冊往桌子上一放,然後將那個喬一川塞在裡面的盒子又一次拿在了手心裡。

他心跳有點兒快,想假裝不明白喬一川為什麼給自己送禮物,但對方的情書,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很清楚。

回想這段時間喬一川的行為,簡舟覺得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地想:他該不會真的是認真的吧?

他緊張兮兮的去開盒子的蓋子,瘋狂的幻想著裡面的物品。

然而一打開……

「操!」簡舟嚇了一跳,手一抖,盒子連帶著裡面的東西都被丟到了桌子上。

那個看起來很高級、很有格調的深藍色絨盒,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個彈簧小丑。

盒蓋一打開,長得極其搞笑、極其神經的小丑會蹦出來,不光如此,小丑出來的時候,還會抓一把人的手背。

簡舟被嚇得魂兒差點兒沒了,他看著倒在桌子上的小丑,被氣得翻了好幾分鐘的白眼。

終於氣夠了,嚇跑的魂兒也回來了,簡舟開始嘲笑自己,竟然會覺得喬一川能送他什麼好東西,簡直就是蠢出了天際。

晚上吃飽喝足又打了會兒遊戲的喬一川決定給簡舟發條信息。

他下午的時候趁著簡舟去衛生間,在對方書包裡塞了份兒「神秘禮物」,那可是他精神挑選的,花了不少時間呢,也不知道那傢伙發現沒有。

他躺在床上,一臉邪惡地笑著,發信息說:【班長!明天還來我家啊!】

簡舟好半天才回復他,就兩個字:【不去。】

喬一川撇撇嘴,又問:【班長!我送你的禮物你看到沒?喜歡嗎?】

一說起這個簡舟就恨不得掐死喬一川,他不再回復,把手機丟在一邊,專心做起題來。

喬一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的回復,覺得有點兒困了,就起身去洗澡,然後準備睡覺。

另一邊的簡舟,奮筆疾書到半夜一點多,等到做完卷子又改完錯題,他一抬頭覺得自己脖子都在響。

簡舟抬手伸了個懶腰,無意間又瞥到了被他丟在床上的那個小丑。

他盯著那個醜東西看,越看越覺得它像喬一川。

簡舟站起來走過去,躺在床上,拿著那東西端詳,突然發現小丑的領口裡塞著一張紙條。

這讓他瞬間想起了之前喬一川強塞情書給自己的場景,他不禁一笑,抽出紙條,打開來。

【這是一份Made in China的愛,最特別的禮物,送給最特別的你。——喬卅】

簡舟盯著那張紙條看了好半天,然後突然大笑起來。

他怕吵到隔壁的爸媽,趕緊摀住嘴,抓過手機,給喬一川發信息。

【你叫喬卅?】然後他拍了一張這個紙條的照片過去。

簡舟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喬一川依舊沒有回復。

他開始昏昏欲睡,用手指彈了一下那個小丑的額頭,然後把它收進自己的「房子」裡,收拾了一下,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喬一川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十一點多了,不過反正是週日,也無事可做,不如老老實實在家睡覺。

他翻手機的時候才發現,前一晚簡舟給他發過消息。

他點開一看,然後滿頭黑線。

送簡舟的那個「驚嚇禮盒」是他在網上買的,自己也沒打開過,因為怕把好看的包裝給弄壞了。

他特意在拍付的時候給賣家備註留言,讓隨機寫一段話,落款是喬一川。

然而,那個賣家真是讓人一言難盡,竟然選了這麼一條曖昧的話,還把他的名字給寫錯了。

喬一川氣得磨牙,又懶得去找店家理論,只好就這麼作罷。

他給簡舟回復了一條信息,避重就輕,只是問了一下對方在幹嘛。

簡舟很快就回了消息,不過沒有回答喬一川的問題,而是說:【昨天的數學筆記你看了嗎?】

喬一川差點兒被他給逼死,翻了個白眼之後,把手機丟在了一邊。

簡舟見他沒了動靜,也不再追問,放好手機,繼續埋頭研究起他的這套難度係數超高的物理題。

他覺得喬一川是沒救的,明天就是一模了,就算是愛因斯坦給他講題幫他臨陣磨槍,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效果,更何況這人根本就不認真!

他有點兒不高興,又看了一眼手機,然後給喬一川發信息說:【少玩兒沒用的,還有四個月就要高考了!】

 

 

13 考試開始

星期一早上四點多簡舟就醒了,然而考試九點才開始。

他有些興奮,翻來覆去也沒法再度入睡。這段時間心浮氣躁,睡眠質量也不好,他覺得等考試之後應該好好調節一下心態了。

從床上起來,又看了會兒練習冊,把之前做錯的題目重新做了一遍,差不多六點的時候,他聽見廚房有聲音,知道他媽開始做早餐了。

他去洗漱、吃早飯,臨出門之前,他媽又說了兩句不用緊張之類的話。

其實簡舟確實沒什麼可緊張的,他已經期待一模很久了,埋頭苦學了這麼長時間,他很想切身體驗一下正式考試的感覺。

老師說三次模擬考試都完全是按照高考的流程走,到時候閱卷也會非常嚴格,要他們就當做是真的上了「戰場」。

去學校的路上,簡舟心情非常好,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一天真正做到了心無旁騖。

一進校門簡舟就看到了正跟人討論著什麼的沈唯一,打了個招呼之後,沈唯一直接跟了上來。

「這次理綜我一定比你分高。」沈唯一是班裡的化學課代表,在進入高三下學期之前,每次化學成績都是全年級第一,簡舟則穩定在年級第五左右,雖然分數沒差多少,但用老師的話來說就是「高考的時候,0.5分都會差出去十萬八千里」。

自從進入高三下學期,幾次小考試,簡舟都奇跡般的拿了最高分,甚至有一次一分沒扣。這讓沈唯一有了危機感,還去跟簡舟討教了一下他是怎麼讓化學成績快速提高的。

而簡舟,當時只是聳肩一笑說:「因為聰明。」

他這一句話把沈唯一氣得不輕,這段時間下了狠功夫,一定要逆襲。

兩人是一個考場,自然一起往教學樓走。

喬一川進校門的時候原本還叼著包子琢磨著吃完之後去廁所抽根煙,結果無意間看見簡舟跟沈唯一肩並肩地走著,好像還挺和諧的,他瞬間就不高興了。

喬一川兩口吃完包子,抬起腳就往前跑,追上去之後一把摟住了簡舟的脖子。

「聊什麼呢?」喬一川無比自然地插入他們,笑著問,「帶我一個唄?」

簡舟被喬一川嚇了一跳,斜眼看看他,聞到這傢伙身上的包子味兒之後嫌棄地把人推開說:「說了你也不懂。」

向來要面子的喬一川不樂意了,皺著鼻子故意裝得惡狠狠地說:「警告你啊,說話注意點兒,別以為我在追你,你就可以跟我得瑟。」

他這話一出,簡舟和沈唯一都吃了一驚。

簡舟抬腳就踹了他一下,尷尬地說:「胡說八道什麼呢你!」

沈唯一在一邊兒看著他倆,莫名的覺得他們這是在「打情罵俏」。

「我的天吶……」沈唯一學著相聲演員的語氣說,「你們倆……這麼神奇嗎?」

「神奇個鬼!」簡舟瞪了喬一川一眼,快步往前走。

喬一川得了逞,心滿意足,拉著沈唯一跟在簡舟後面,笑嘻嘻地說:「對對對,我是在追他,但是你看,這人脾氣不太好,我可能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係了。」

簡舟突然站住腳步,身後的兩人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他回頭板著臉對喬一川說:「真是謝謝您了,趕緊重新考慮吧!」

喬一川一路大笑著跟著他們到了第一考場,走到門口的時候,沈唯一先進去,留下簡舟和喬一川在外面。

「你幹嘛還跟著?」簡舟不想讓他這麼粘著自己,本來就沒什麼關係,被人看見之後會覺得很奇怪。

「送你。」喬一川翹著嘴角笑著,書包隨意地搭在肩膀上,微微歪著腦袋,看著簡舟,「好好考啊,考完跟我處對象。」

「……神經病。」簡舟不再理他,邁進了教室。

他坐下之後才想起來,週末收到那個又醜又蠢的禮物這事兒他還沒跟喬一川算賬。

看著簡舟進了教室,喬一川這才吹著口哨往自己的考場走。

他的考場離這邊很遠,畢竟一個是第一考場,一個是最後一個考場,他倆之間大概隔著的不止是一個銀河了。

不過喬一川不在乎,就算兩人之間隔著一百條銀河也無所謂,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覺得追上簡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他自己的撩漢技能已經滿點了。

然而喬一川同學忘記了,從一開始,他就不是認真想追求簡舟的,只是為了好玩。不過現在,顯然他已經玩兒得入戲了。

「川哥!」

喬一川才走回剛才進來的那個走廊轉角,還沒找到自己要去的那個考場,就被人給叫住了。

叫他的是狄戈,這倆難兄難弟都在最後一個考場。

「往哪邊走?」喬一川特別討厭找考場,雖然每次他都是最後一個,但學校不知道抽什麼風,竟然每一次的考場都不是同一個教室,他都開始懷疑這是學校故意在整他們了。

「左邊。」狄戈帶著他往教室走,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操,剛才在校門口碰見高職那幾個傻逼了,要不是心繫考試,我一準兒跟他們干一架。」

「啊?」喬一川皺著臉疑惑地問,「高渠他們?」

「是唄,臭傻逼。」狄戈翻了個白眼,手在空中揮了兩下,「媽的,手癢癢。」

喬一川的舌頭在嘴裡舔了舔牙齒,然後抬手勾住狄戈的脖子說:「考完試高職走起啊?」

「走著唄,我等會兒通知他們幾個。」

喬一川跟高渠兩人的恩怨要從三年前初中畢業的時候說起了。

那會兒他們就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兩所中學就隔著一條馬路,都喜歡拉幫結派,到了晚上放學,兩伙人,隔著馬路互相看不順眼。

「紅顏禍水」這個詞兒從古代流傳下來,這是經過時間長河洗禮的,是非常有道理的。

當時跟喬一川關係很好的一個女生,被高渠看上,沒完沒了的纏著人家。

喬一川這人仗義,看不下去了,就跟女生說以後讓她對外宣稱他是她男朋友。

這麼一來,高渠怒了,覺得自己的面子被喬一川給踩了個稀巴爛,於是兩伙人找了個時間茬了一架,結果就是都掛了彩,好在沒被學校抓到,一個個順利畢業了。

初中是畢業了,但結下的梁子還在。

喬一川家裡花錢把他塞進了市重點高中,高渠從小就沒人管,初中畢業進了職高。

職高那種地方更是亂得嚇人,是他們這種正規高中沒法比的。

三年時間,喬一川跟高渠沒少打架,很多時候也說不出個什麼具體原因,反正就是心氣兒不順了,就打一場,打完了各自散了,下回再約。

高職離一中不算遠,但喬一川實在想不到高渠來這邊幹什麼,當然,除了打架以外。

所以自然的,在考試期間,喬一川、狄戈,已經安排好了等會兒出去後打架的陣容,就等著一小時後可以交卷了,大家一起去搞事。

心裡惦記著這麼一件事兒,喬一川自然不會好好答卷。

當然了,就算他塌下心來考試,估計也寫不出什麼正確答案。

他在卷子上寫了名字,「唰唰唰」地在上面胡亂填寫答案,沒幾分鐘,除了作文其他的都已經寫滿了。

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然而事實上,所有的題都是他亂蒙的,閱讀理解,直接照抄原文。

這次的作文主題是「家鄉建設」,他看時間還早,直接在上面寫下:要想家鄉建得好,帥哥美女不能少。

他寫完這句話就開始樂,覺得自己非常有才華。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試開始後的一個小時,喬一川帶著最後一個考場的幾個人一起提前交卷,拎著書包就跑了。

外面的世界太誘惑,他們川哥一分鐘都等不了。

而一樓第一考場的簡舟,正全神貫注地答著題,完全沒有注意到從自己手邊的窗戶外面跑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覺得這次的語文題非常簡單,甚至連他很不擅長的閱讀理解都格外有自信。

第一科考試狀態就相當不錯,簡舟提前答完了卷子,從最後一頁翻回第一頁,開始仔仔細細的檢查。

然而,就算是對於把學習當愛好的簡舟來說,檢查試卷也是一件非常磨人的事情。

檢查完一遍,發現還有時間,他把卷子鋪好,開始神遊天外。

有些事情躲也躲不開,他就像命中注定一樣,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喬一川。

他托著腮看著外面,學校操場的草坪上一個人都沒有,綠瑩瑩的一片,看得他有點兒眼暈。

草坪再往前就是室外籃球場,喬一川經常在那裡打球,他記得自己突然喜歡上喬一川那天,那個傢伙就是穿著櫻木花道的籃球服,在這裡打球。

不過,那天沒過多久,打球就變成了打架。

想到這裡,簡舟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考場裡還是顯得格外突兀。

監考老師立馬看向他,簡舟尷尬得趕緊低頭看卷子。

他一邊心不在焉的檢查,一邊自我反省,在考場上想這些有的沒的,簡直就是有毛病。

等到鈴聲響起,簡舟跟沈唯一一起往外走。

他出校門的時候還四處看了看,沒見到喬一川的身影。

他家的車也沒在以往停著的地方,簡舟皺了皺眉,跟沈唯一道了別,騎著自行車往家去。

下午三點考數學,這會兒還不到十二點,他想著等會兒回家吃完飯還能睡上一會兒,下午一定要好好發揮,第一次模擬考試,必須得考出士氣來。

他路過學校附近的巷子時,聽見裡面有吵鬧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他沒管那麼多,快速騎車離開了。

就在簡舟剛剛路過的那條巷子裡,喬一川正將一個男生踹倒在地,然後揚著下巴說:「弱雞,你川哥要回家吃飯了,咱們改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喬一川:你為啥給我備註是「卅」?就因為那個愚蠢的TB店家嗎?

簡舟:當然不,你仔細看看「卅」字的結構,我是1號,你是川。

(v)

 

 

14 gaygay

考了兩天半的試,除了第一天上午簡舟看到喬一川之外,那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就像消失了一樣,再沒來煩簡舟。

雖然按理來說簡舟應該覺得清淨,但事實上,他卻心裡有點兒空落落的。

每次一進校門和一出教學樓,就四處尋找那個傢伙的身影,一邊找還一邊自我數落,覺得自己在發神經。

最後一科的英語聽力考完出來,沈唯一拉著他對答案,結果兩人好多題答案不一樣,都陷入了糾結。

回家的路上,簡舟心情不是很好,雖然覺得自己這次考試應該發揮得還不錯,但就是心裡總不太踏實。

他到家的時候還早,他爸還沒回來,家裡只有他媽一個人。

「感覺怎麼樣?」

簡舟一進屋,就被媽媽追著問。

「不知道。」簡舟說的是實話,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考得怎麼樣。

「什麼叫不知道?」簡媽媽放下手裡的書,走過來問他,「你什麼時候心裡這麼沒數了?」

簡舟今天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就好像壓著一股火兒一樣,而這火氣又不能跟他媽發,所以必須得趕緊躲起來。

「還行吧。」簡舟拎著書包往自己房間走,「應該還可以。」

他覺得自己像是個逃兵,身後就是追趕的敵軍。

簡舟進屋之後苦笑著想:要是我媽知道我把她當成敵軍,估計會罵死我吧?

下午他們難得的放了個假,簡舟就一直躲在臥室裡學習,沒有出屋。

快到晚飯時間,簡舟收起做完的卷子,隨手拿起英語書,一邊等著吃飯一邊背課文。

從小他爸媽就教育他一定要抓緊一切時間學習,把那些零碎的時間也用來閱讀和背誦,能比別人多學很多東西。

上了十幾年的學,簡舟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沒有任何娛樂,也幾乎沒有朋友,有時候也會覺得累,覺得煩,可想想成績,想想排名,覺得為了更好的未來,當下的一切也沒有那麼難以忍耐。

跟簡舟剛好相反的就是喬一川。

如果說簡舟是利用每分每秒去學習,那麼喬一川就是利用時時刻刻去沒事兒找事兒。

一模的第一天上午喬一川帶著狄戈等人去跟高渠他們打架,覺得打得不過癮,晚上又一窩蜂的去了職高。

兩伙人說說話就能動起手來,恨不得一路打到南天門去。

喬一川一般在這種時候都不會加入混戰,他只是在旁邊看著,耍耍嘴皮子。

等打完了,雙方各自再放個狠話,基本上這一局就可以結束了。

他們打架,很少會真正分出勝負,兩伙兒人似乎已經成了一種解壓的方式,把這當成是一種遊戲,而不是解決問題的手段。

用喬一川的話來說就是:一切都是為了增添生活樂趣。

打完架,回家,第二天乾脆就沒去考試。

星期四的時候一早去上學,喬一川在大門口看到了推著自行車往裡面走的簡舟。

兩天沒怎麼見到簡舟,他差點兒把這人給忘了。

現在看見了,才突然想起來,名義上,自己正在追這個傢伙。

他看著簡舟的身影,笑了笑,衝著對方跑了過去。

「簡舟!」喬一川這兩天心情不錯,痛痛快快的打了架,又在家玩兒了兩天,想到這個星期只用上兩天學,他就高興。

簡舟聞聲看過去,見是喬一川,沒理他,繼續往裡走。

「哎!」喬一川趕緊湊到他身邊,委屈巴巴地說,「幹嘛又不理我?」

「幹嘛理你?」簡舟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看都不看喬一川。

喬一川哪兒受過這種待遇,以往他走到哪兒,不管男生女生,都得圍著他轉,就唯獨這個簡舟,總是甩臉色給他看。

然而,他偏偏就吃這套,覺得簡舟這人特好玩兒。

喬一川笑笑,跟著他往停車場走:「月考考得怎麼樣?」

「……什麼?」簡舟微微皺了皺眉,終於看了他一眼。

「問你考試考得怎麼樣!」兩人走到了他們班的停車區,喬一川在外面等他,抬手指了指裡面,示意簡舟把車子推進去。

「你說這是什麼考試?」簡舟停住了腳步,看著喬一川。

「不是月考嗎?」喬一川覺得氣氛不太對,說話都沒有底氣了。

他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是個抖M,對著別人的時候永遠都是凶巴巴的,但當凶巴巴的簡舟對著他的時候,他瞬間就會變成小耗子。

簡舟有點兒失望,再一次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喬一川就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不再說話,推著自行車去停放。

鎖好車子,簡舟從另一邊出來,理都沒理喬一川,目不斜視地往教學樓走。

「喂,你這什麼態度?」喬一川跟上去,開始認真琢磨他倆剛才的對話,難道不是「月考」?可是他們也沒有別的什麼考試了吧?

從來沒認真聽老師說話,更沒有關心過歷屆備考流程的喬一川,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前兩天的考試就是傳說中的「模擬考試」,他還傻兮兮地問:「考得不好?沒事兒!我跟你說,一個月考而已……」

「喬一川。」簡舟突然站住,不耐煩地撇撇嘴,冷著臉對他說,「月考你大爺!」

簡舟罵人很迷人。喬一川一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兒。

他覺得自己是抖M無誤了,尤其是喜歡簡舟虐自己。

這種心態很可怕,但又有點兒好玩,有點兒像小時候的「喜歡你就欺負你」,現在是「喜歡你就讓你欺負我」。

然而,喬一川突然虎軀一震,心想:我他媽什麼時候喜歡你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鬼才知道。

喬一川覺得扯,猶豫著要不要別鬧了,他難得良心發現地想:畢竟快要高考了,影響到簡舟就不好了。

可是他又想了想:要是不玩了,生活就又沒有樂趣了。

所以,追還是不追,這是個問題。

「川哥,你眼睛都直了。」下課的時候,葉子睿跑出去不知道幹嘛,狄戈坐到葉子睿的位置,小聲說,「抽煙不?」

「不抽。」喬一川難得認真思考什麼問題,非常不希望這會兒有人打擾他。

「哦。」狄戈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倒吸一口涼氣說,「川哥,你真那麼喜歡他?你倆進展到哪一步了?」

「關你屁事啊!」喬一川被他吵得覺得自己快耳鳴了,使勁兒推了狄戈一把,讓他趕緊走。

「別推別推!」狄戈抓住椅子背,又湊到喬一川耳邊說,「我表哥是gay,那啥,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gay你媽個頭,趕緊給我滾蛋!」

喬一川英文不好,認識的英文單詞非常有限,但「gay」這個詞兒,他認得,因為上次體育課,簡舟說了「同性戀」之後,他特意去查過。

上網查中文的「同性戀」,後面出現了一串文字:男同性戀者,又叫gay

這可都是知識啊,老師說過,不能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偶爾細心觀察生活的喬一川同學,把這個給記住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考試根本就不會考這個。

簡舟今天一天都在跟沈唯一他們幾個研究一模的考試題,不出意外下午的時候,有幾科成績就能出來,現在老師們的閱卷速度就是這麼快,他們恨不得當天考完當天就出成績。

在這個高考前最緊張的幾個月裡,所有的人都講求兩個字:效率。

下午的時候,簡舟聽沈唯一說數學分數已經出來了,到了第二節 課下課,兩人相約一起去數學組辦公室看分數。

「我真的完了。」沈唯一說,「最後一道大題我寫錯了。」

「我好像也不對。」

「你的應該是對的,我中午的時候問了數學老師,他說的最後結果跟你的那個一樣。」

這個時候簡舟其實應該安慰一下沈唯一,但是他並不想做那麼虛偽的事。

「哦,那應該是對的。」

「……」沈唯一徹底無語了,對著簡舟翻了個白眼說,「簡舟,說真的,我覺得以後,我找不到男朋友的話,你也一定找不到女朋友!」

簡舟聽了,抱之一笑,然而下一秒,他竟然想起了喬一川。

這個念頭很可怕,讓簡舟心裡突然一緊。他搖了搖頭,試圖用這種方法把那個讓他無比糟心的人從自己的腦子裡丟出去。

但效果甚微,喬一川賤兮兮的笑臉在他腦子裡已經揮之不去了。

簡舟和沈唯一到了數學組,剛巧隔壁班的數學課代表也在,他們一進去,那人就語氣不善地說:「哎呦,年級第一來了。」

簡舟跟沈唯一對視了一眼,然後撞了撞沈唯一的肩膀說:「他說你是年級第一。」

「不是我!」沈唯一又瞪他,撇嘴說,「他說的是你!」

簡舟在高一和高二經常拿數學單科的年級第一,但是高三之後就很少會有了。

這次說他第一,他有點兒不敢相信。

數學老師見他倆來了,扶了扶眼鏡,招呼著他們過去,然後直接把卷子遞給他們倆說:「下節課自習,你倆也別回去了,站這兒看看你們的錯題,改完再走。」

簡舟接過卷子,141分,雖然看起來還不錯,但中間有兩道大題扣了9分,這實屬不應該。

141?」沈唯一湊過去看了看,皺著臉不高興地說,「完了,我才129!」

「嗯,這次簡舟考得不錯,數學年組第一,這次閱卷很嚴,結果錯了步驟分也不給,簡舟成績還算可以,但不能驕傲。理綜那邊你們倆的卷子好像也批完了,但是別的班的還沒出來,暫時不知道最高分是誰。」

一聽自己真的是數學年級第一,簡舟鬆了口氣,他始終對這件事耿耿於懷,這次終於算是揚眉吐氣了。

「改題吧。」數學老師遞給他們倆一人一支筆。

簡舟剛伸手把筆接過來,就聽辦公室的門開了,教導處的主任晃晃悠悠的進來,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水,喝完之後說:「喬一川真是不讓人省心,就這樣的學生,以後進了社會,也是個渣滓!」

 

 

15 你也挺帥

簡舟對「喬一川」這三個字格外敏感,本來好好的準備改題,但一聽他的名字從教導處主任的嘴裡說出來,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那小子能惹事兒他是清楚的,以前動不動就全校通報批評,因為這麼一個麻煩的傢伙,他們班主任都快愁白了頭髮。簡舟雖然一直壓抑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過分注意喬一川,但對他警告處分、記過這些事兒,印象還是很深的。每次喬一川出什麼事兒,簡舟都能心煩好一陣子。

辦公室裡,有好信兒的老師追問:「喬一川又幹嘛了?」

「打架。」教導處主任喝完水,在辦公室找了把扇子扇,「在校外打也就算了,這都打到學校裡來了,我剛才教育了他半天,實在懶得跟他說了,齊老師在那兒等他家裡人呢,我趕緊跑出來透透氣。」

簡舟的眼睛還目不轉睛地盯著試卷,可心思早就不在這個上面了。

他聽著老師們的對話,皺起了眉頭。

跟喬一川相處的這段時間,那傢伙給他的印象就是厚臉皮和不學無術,可能是因為對方在他面前總是嘻嘻哈哈的,讓他忘了那個人的本質其實是個小混混。

「哎?這題你怎麼做的?」沈唯一突然湊過來,嚇了簡舟一跳。

「啊?哪道題?」簡舟看向沈唯一,眼神有些發虛。

沈唯一瞇起眼睛看看他,沒多說別的,兩人討論起試題來。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沈唯一說簡舟:「你有點兒奇怪哦。」

「哪兒奇怪?」簡舟心裡一直想著喬一川的事,前幾天考試,今天才來上課,怎麼這麼快就惹事兒了?剛才聽教導處主任說已經叫了喬一川的爸爸過來,但是對方似乎很忙,說是讓司機先來。

簡舟想起那天喬一川家司機大叔的話,從小就沒人管的孩子,很容易就走錯路吧。

「簡舟,」沈唯一突然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樣子,沉下聲音問他說,「你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啊?」簡舟一聽,哭笑不得,「開什麼玩笑!」

「沒有就好。」沈唯一擔憂地看著他說,「感覺你最近狀態不太對。」

「你想多了。」簡舟微微蹙了眉,他自己也知道狀態不對,只不過沒想到竟然被沈唯一給看出來了。

回到教室,簡舟一進去就往最後一排看,旁邊的沈唯一也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再看向簡舟的時候眼睛裡滿是擔憂。

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她希望這事兒不是真的,畢竟簡舟是什麼樣的人她清楚,如果不出什麼岔子倒還好,萬一因為這些事情影響了高考,簡舟怕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喬一川在教導處昏昏欲睡,他知道他爸不會來,因為那個老傢伙帶著即將過門兒的小媳婦兒出去旅遊了。

教導處的主任不知道哪兒去了,剩下個女老師,絮絮叨叨地在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司機大叔來了,又是賠禮道歉又是送煙送酒,人家老師當然只是接受道歉不收禮,連帶著司機大叔一起,又聽著這個女老師教訓了一個多小時。

有人敲門的時候,喬一川完全沒想到會是簡舟。

女老師也趁著這個時候歇口氣兒,喝了口水說:「進來。」

喬一川本來耷拉著腦袋犯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啊,齊老師,我找孟老師,他不在嗎?」

喬一川立刻扭頭看向門口,果然是簡舟。

簡舟也看了他一眼,但只是輕輕瞥了一下,眼神沒有做過多的停留。

喬一川看著他笑,然後轉回頭,精神了不少。

「簡舟啊,孟老師不在,好像去數學組了。」老師們在對待好學生和壞學生的時候,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這不能怪老師,人之常情。

「好的,謝謝齊老師。」簡舟道了謝,乖乖離開了。

關上門的一瞬間,簡舟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孟老師在哪兒,剛才在數學組辦公室已經見過了,來這邊只不過是找個借口偷看一眼喬一川罷了。

看見人了,似乎沒受什麼傷,簡舟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

簡舟回了班級,自習的時候一直惦記著喬一川,想問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兒。

他覺得自己最近實在太過關心喬一川了,就算自己喜歡這個傢伙,也不該這麼做。

天氣越來越熱,他們離高考也越來越近。

同桌趁著老師不在教室,偷偷戴上了耳機,一邊聽歌一邊做題。

簡舟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對方摘下一隻耳機遞給他,小聲說:「聽嗎?」

簡舟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

人越是在登往山頂的時候,就越是覺得疲憊,他們現在的每一天都像是在爬山,所有人都氣喘吁吁,沒有一個是輕鬆的。

耳機裡傳來一個低啞男人的聲音,簡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不知道這首歌叫什麼,但他一直在唱著:青春再見,青春無悔。

喬一川被老師「釋放」之後沒有回班級,跟著司機大叔回家了。

「你應該回去學會兒習。」全家上下,只有司機大叔關心喬一川的學習情況。

他看著這孩子從小長到大,本來小時候是個特別膽小的孩子,因為父母吵架,每次都嚇得抱著他哭,後來爸媽離婚,就真的開始了沒人管沒人問的生活。

喬一川的媽媽不知道去了哪兒,這麼多年也沒聯繫過,他爸爸工作忙,要麼就是在開會,要麼就是在出差。

喬一川過著別人羨慕的富足生活,但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連個能說說話的家人都沒有。

司機大叔快五十了,沒結婚,沒孩子,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對老闆家的少爺說太多,但還是控制不住,也是為了他好。

「我能學什麼啊!」喬一川賴著他,突然靈光一閃說,「我等會兒回來上晚自習,你先帶我去買點兒東西!」

喬一川讓司機大叔開車帶他去了一家蛋糕店,左挑右選,買了一大袋子才出來。

「家裡不是還有嗎?」司機大叔又開車送他回學校,對他說,「你買這麼多,幾天吃不完,味兒都變了。」

「我給同學買的。」喬一川坐在後面,抱著一袋子蛋糕說,「團結友愛,關心同學。」

司機大叔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顯然不信他的話。

回到學校的時候剛好趕上傍晚的休息時間,大家基本上都會趁著這個時候出去吃完飯,然後六點半回來繼續上晚自習。

但是簡舟不會,他最近兩個月每天這個時候都是泡麵,然後在教室學習。

喬一川拎著蛋糕回了班級,這會兒班裡只有三五個人,其中就有簡舟。

他在門口先是偷看了對方一會兒,那人正全神貫注地學習,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喬一川覺得沒勁,走過去,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說:「面都泡脹了!」

簡舟被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喬一川,下意識就笑了,然後緊接著又板起臉,把練習冊收到一邊,開始吃他的晚飯。

「往裡面坐!」喬一川用手戳簡舟的腰,「你坐裡面去!」

「幹嘛啊你?」簡舟沒動,倒是瞪了喬一川一眼。

「跟你聊會兒天啊!」喬一川見簡舟沒有要給他讓位置的意思,乾脆自己往裡擠,一屁股坐在簡舟的腿上,擰來擰去,費了不少力氣擠到了裡面的座位上。

「……你沒病吧你?」簡舟的面差點兒被這傢伙碰翻,氣得他恨不得懟喬一川一拳。

「沒病!」喬一川回答得乾脆,他把手裡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說,「特意給你買的,你天天晚上吃方便麵太不健康了。」

「……這個就健康嗎?」簡舟盯著那袋子看,心裡其實是感動的,喬一川終於良心發現一次,實屬難得。

不過簡舟還是做出一副無比嫌棄的樣子,他覺得喬一川這人絕對是你給他點兒好臉色就絕對會蹬鼻子上臉的那種。

「應該比方便面健康吧?」喬一川趴在桌子上笑著看簡舟,「哎,你真挺帥的。」

簡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其實很少會關注自己的外表,雖然這幾年有過不少女生給他塞情書、傳紙條,但他從來沒當回事兒過。

唯獨喬一川,簡舟對他是不一樣的。

這傢伙學習差、愛打架,看起來幾乎沒什麼可取之處,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喬一川,簡舟絕對一眼都不會看這樣的人。

但也正因為這是喬一川,才讓簡舟總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

有時候一瞬間的怦然心動,帶來的是往後很多年的魂牽夢繞。

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心和感情是沒辦法用理智去控制的。

簡舟看了一眼喬一川,哼笑一聲之後,自暴自棄似的坦白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對喬一川說:「你也挺帥的。」

 

 

16 吃醋了哦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就好像不管怎麼比喻修辭,都比真實的感受差了那麼一點兒。

簡舟吃著他的泡麵,旁邊喬一川不停地從袋子裡往外拿吃的。

剛烤好的蛋糕、餅乾,有些化了的奶昔。

喬一川扯他的袖子說:「你吃這個唄,特意給你買的。」

簡舟瞥了袋子一眼說:「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喬一川把吸管插進奶昔裡,放到簡舟面前。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慇勤?」簡舟也不再扭捏,拿起奶昔喝了一口,香蕉口味兒,喝在嘴裡倒是涼快舒服。

「喜歡你唄。」這種話喬一川隨口就來,以前招惹小姑娘的時候也沒少說,最近幾乎每天都粘著簡舟,連他自己都快相信他真的喜歡上簡舟了。

喬一川這人輕浮,簡舟心裡明鏡兒似的。他也清楚的知道喬一川的話隨便聽聽就算了,沒有一句是能當真的,不過話說過來,他又必須得承認,喬一川的「甜言蜜語」讓他很受用。

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的簡舟覺得自己最近可能就快淪陷了,只不過,他還不確定,不確定喬一川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是開玩笑的話,那也未免「演」得太真了。

「你又跟誰打架了?」簡舟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嚴肅地問他。

喬一川還是那副丟眉弄色的樣子,托著腮看著簡舟說:「說了你也不認識。」

這倒是真的,簡舟的生活圈子跟喬一川是完全不同的,他就算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簡舟,意義也不大。

「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就不打了。」喬一川說得一本正經,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簡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竟然感動起來。

他覺得自己可能大腦當機了,不然為什麼突然間就信了喬一川的話。

信了喬一川說喜歡他,也信了喬一川說如果他不喜歡以後就不打架了。

「你說真的?」簡舟扭頭看他,眼睛裡有些小得意。

喬一川就是那種說謊話都不用打草稿的傢伙,自然也不會覺得騙了人良心不安,他坦蕩蕩地跟簡舟對視,調笑著說:「真的,只要你跟我處對象。」

「……滾你的吧。」簡舟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吃自己的泡麵。

從泡麵桶裡湧上來的熱氣弄得他白淨的臉微微泛紅,喬一川歪著腦袋看他,小聲兒問:「你是不是臉紅了?」

「是啊。」簡舟倒是坦誠,「因為泡麵太熱了。」

快到晚自習上課時間,出去吃晚飯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回了班級,簡舟催促著喬一川趕緊回自己座位,別在這兒礙眼。

「那我真回去了。」喬一川又像坐進來時一樣,從桌子和簡舟的腿間蹭了出去。

他故意使壞,在簡舟的腿上多坐了一會兒。

「你真是……」簡舟拿他沒辦法,使勁兒拍他的腰,「趕緊滾蛋!」

喬一川笑嘻嘻地走了,還囑咐簡舟收好那些蛋糕。

其實喬一川能有這份心思簡舟很開心,但這些蛋糕和餅乾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喬一川這個敗家的臭小子買了太多,這種食物保存期限又短,他一個人肯定吃不完,如果帶回家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跟爸媽解釋,從小到大他們都不讓他隨便收別的人東西,他印象最深的是小學時候有一次班級開聯歡會,一個同學送了他新年禮物,結果被他媽又給人家送回去了。那件事讓他耿耿於懷,從那以後,簡舟再也沒有收過任何人的東西。

眼看著同桌就要回來了,簡舟把所有單獨包裝的的小蛋糕和小餅乾都從袋子裡拿出來,一個個放進了桌膛裡。

晚自習的時候簡舟一直在琢磨怎麼處理這些吃的,他頭一次理解了什麼叫做「甜蜜的負擔」。

到了第三節 晚自習,老師照例不在,讓他意外的是,平時總是鬧哄哄的最後一排竟然格外安靜。

他糾結了半天,想回頭看看怎麼回事兒,但又怕被人發現,覺得尷尬。

不過有時候簡舟覺得自己運氣很好,所有心中所想,都能意外實現。

就在他自我掙扎的時候,坐在後面的沈唯一戳了戳他的後背,一臉疑惑地跟他說:「簡舟,這題我沒太看懂。」

簡舟剛好藉著這個機會回了頭,趁著給沈唯一講題的時候偷看了一眼後面的情況。

他發現最後一排所有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在那兒趴著,似乎是在打瞌睡,而喬一川,在跟他同桌在紙上畫著什麼,也是一聲都不出。

「看什麼呢?」沈唯一一抬頭看見簡舟在往後面看,自己也扭頭瞧了過去。

她皺緊了眉,回過頭,這會兒簡舟已經在假裝認真思考題目了。

沈唯一心裡有點兒不舒服,強忍著,等到兩人研究完這道題,簡舟轉回去了,她撕了張紙,寫了個紙條給簡舟。

【你跟喬一川不會真的那個什麼吧?】

簡舟看到沈唯一的紙條時,緊張到手心都出了汗。

他草草地在上面寫了個【沒有】,然後把紙條丟回了後桌。

雖然他否認了,可沈唯一還是覺得不安。

她平時會看一些耽美小說,甚至喜歡自己腦補班裡關係好的男生,她也想過如果身邊真的有同性戀,她絕對會支持,可是簡舟是個例外。

她跟簡舟關係算是不錯,以前開家長會的時候她見過兩次簡舟的媽媽,可以說,她很怕她。

沈唯一聽說簡舟媽媽也是老師,對他要求極其嚴格,上次開家長會,沈唯一來幫老師給家長們做引導,簡舟媽媽來的時候高傲的樣子讓她都不敢多說話,散會之後,簡舟媽媽跟老師聊天的時候被她無意間聽到,她覺得如果她媽媽這樣的話,她早就離家出走了。

所以沈唯一能想像到簡舟的生活有多累,雖然他總是表現出一副自己愛學的樣子,可她總覺得簡舟之所以會這麼拚命完全是為了爸媽。

這段時間簡舟的狀態很奇怪,明顯不如以前集中精力了,萬一真的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她但心簡舟家裡都會鬧翻天。

而且,這不是普通的早戀,喬一川跟簡舟都是男生,沈唯一敢保證,像簡舟那樣的家庭,絕對不會接受這件事。

她看著那張紙條,有點兒鬱悶,把手伸進書包裡,將紙條撕了個粉碎。

等到放學的時候,沈唯一抓起書包就跑到了最後一排,對喬一川說:「那什麼,我有事兒找你,趕緊走。」

喬一川被她給弄愣了,他本來是要等簡舟一起走的,結果被沈唯一給拖出了教室。

班裡那些愛起哄的同學開始發出怪叫怪笑,簡舟坐在座位上,看著他們倆出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我靠,你有話就說,別拉拉扯扯的!」喬一川被沈唯一拉到了教學樓外,這才將人甩開。

「我問你點事兒。」沈唯一神神秘秘的,又一把抓住他,將人往教學樓後面拽。

「沈唯一你是不是要佔我便宜啊?」喬一川裝模作樣地攥緊自己的衣領,「班幹部公然騷擾普通同學,該當何罪!」

「快閉嘴吧你!」沈唯一拉他到沒人的地方,組織了一下語言之後問他說,「你跟簡舟到底怎麼回事兒?」

「啊?」喬一川沒想到沈唯一神神叨叨的竟然是要問自己這個,他壞笑一下說,「怎麼?小妹兒吃醋了?」

「……少自作多情!」沈唯一捶了他一拳說,「我告訴你啊,別瞎鬧簡舟,他跟你不一樣,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喬一川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撓了撓頭髮說:「我沒鬧他啊。」

「騙鬼啊你?他這段時間心神不寧的,上課都走神兒,最好不是因為你!」沈唯一說完,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兒多事兒,但她作為簡舟的朋友,覺得必須做點兒什麼,「我說真的,就算你倆是真心喜歡對方,那也別趕著這段時間亂來,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應該知道這對他意味著什麼。」

「誰說我喜歡他了?」喬一川有點兒不耐煩了,他不停地回頭看,生怕錯過了簡舟,「你聽誰說的啊?」

沈唯一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確實有點兒捕風捉影的嫌疑。

「反正,反正就這事兒,我提醒你了,你別不當回事兒!」沈唯一不再多說什麼,又捶了喬一川肩膀一拳,回家了。

喬一川見她走了,自己也趕緊往外跑,他不知道簡舟出來沒有,所以就乾脆去停車場等他。

喬一川最近有了一個小夢想,就是有一天高貴冷艷的簡舟同學能騎著自行車帶他兜兜風,感覺應該比開車兜風刺激多了。

「簡舟!」喬一川剛到停車場就看到了簡舟,那人正在給自行車開鎖。

簡舟抬頭也看到了他,還是冷冷淡淡的,沒理他。

喬一川現在已經習慣了簡舟對他這樣,嬉皮笑臉地湊上去,跟著人家一起出了校門。

簡舟惦記著喬一川被沈唯一拉走的那件事兒,想問原因,卻又問不出口。

他看向喬一川,發現這人絲毫沒有要跟他說的意思,心裡愈發的不痛快。

到了校門口,喬一川發現他沒拿著那個蛋糕店的袋子,就問他說:「哎?蛋糕呢?」

簡舟本來就不開心,長腿一邁上了自行車,板著臉說:「喂狗了!」

 

 

17 你罰我吧

喬一川生氣了,他覺得簡舟一點兒都不在乎他。

看著那人騎著自行車走了,喬一川氣鼓鼓地找到自家的車,進去之後狠狠地摔上了門。

「……今晚吃河豚?」司機大叔已經摸清了門路,在他家這位小少爺不開心的時候,就只能吃河豚。

「吃!」喬一川目光如炬地看著窗外,「你說怎麼會有人這麼招人煩呢?」

司機大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開車緩緩向前。

喬一川見他沒理自己,轉過來,別彆扭扭地問:「於叔,你為什麼不結婚啊?」

司機大叔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認真想了想說:「因為沒遇到合適的人。」

「那什麼樣兒的人算是合適的?」喬一川現在覺得特別糊塗,他追簡舟就是為了鬧著玩,可是玩著玩著就覺得好像挺喜歡這種感覺的,要是他們倆能這麼處下去好像也挺好。

但這就算是同性戀嗎?

喬一川有點兒不太能接受這個身份,總覺得有些奇怪。

「合適啊……」於叔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好半天才說,「應該就是你願意跟他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覺得開心。」

「這挺簡單的啊,我跟狄戈在一起的時候也挺嗨的。」喬一川覺得如果所謂的「合適」就這麼簡單的話,那他對簡舟應該沒有那個意思。

「那可不一樣。」於叔說,「你想跟狄戈牽手嗎?」

「我跟他牽手?」喬一川大聲嫌棄地說,「你可別逗了,我,跟,他,牽,手?哈哈哈哈哈!」

「……你不用笑這麼大聲。」

喬一川笑夠之後,靠在椅背上,想著牽手的這件事兒,想著想著,腦子裡的畫面慢慢就切換到了簡舟那裡。

如果跟簡舟牽手的話……

喬一川臉紅了,瞪著眼睛,低下了頭。

於叔見他不再多問,便也不繼續說了,這個時間路上放學的人多車多,他倒是樂得清靜。

喬一川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又一次輸入了「同性戀」三個字。

這次跟上次搜索的時候心情完全不同,他竟然有些緊張,而且還似乎抱著「學習」的心態。

要知道讓他學點兒什麼可是件極其費勁的事兒,難得主動學習,雖然不是考試的內容,但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他搜「如何證明自己是同性戀」,又搜「同性戀怎麼談戀愛」,快到家時,喬一川說:「好嚇人啊。」

「嗯?什麼嚇人?」於叔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問道。

喬一川趕緊閉嘴,他是看到了一個關於男同性戀如何「深入交流」的帖子,看完之後覺得又雷又疼。

他收好手機,決定不當同性戀。

喬一川很少會這麼慫,他這個人,基本上除了學習和打肌肉針兒,別的都沒在怕的,可是現在他的「拒絕名單」裡要加上一條了,他實在想不通,做這種事怎麼可能舒服。

到了家,他爸果然不在。

喬一川已經習慣了,去冰箱找了個蘋果,胡亂洗了一下,叼著上樓了。

他還是有點兒悶悶不樂,一想起簡舟把自己送他的蛋糕都給扔了就覺得自己一片丹心餵了狗,他挑的可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

回到家的簡舟,照例換衣服洗漱吃宵夜,吃完之後再去學習。

吃飯時,他媽媽問:「怎麼樣?成績出來了嗎?」

「出來幾科。」簡舟覺得自己考得還不錯,面對他媽的時候也就沒那麼心虛了,「數學141,年級第一,物理104,別的班還沒批完,不確定第幾,其他幾科還沒出來。」

簡舟媽媽聽了,皺了皺眉,不滿意地說:「都沒少扣分。」

本來簡舟心情不錯,但他媽這句話一出,好心情瞬間掉進了谷底。他媽對他要求高,他是知道的,每次其實不管考多少分,似乎都沒法讓她滿意。

「好像一模閱卷比較嚴格……」

「不要總是給自己找借口。」簡舟媽媽聲音凌厲地說,「你考得這麼差就是因為總是覺得自己可以了!」

簡舟被她訓斥得抬不起頭來,悶聲說:「我知道了。」

他媽媽沒再繼續說什麼,看著他吃完飯,收拾了碗筷說:「看看後面幾科怎麼樣吧。」

簡舟沒吭聲,回自己房間學習去了。

他覺得有些洩氣,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爸媽都是國內頂尖大學畢業的,在他們心裡,如果簡舟不能超越他們,那麼就是他們教育的失敗。

簡舟也想爭口氣,可有時候真的不是努力就能換來回報的。

相反的,他覺得已經很不錯的時候,他媽媽會直接一盆冷水潑下來,給他來個透心涼。

他坐在書桌前,看著放在上面的書包,根本沒有力氣打開。

怎麼努力都得不到誇獎,那麼他用在這裡的所有精力和汗水,到底是為什麼呢?

簡舟茫然了,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短信的提示音。

拉開書包的拉鏈,在一堆蛋糕包裝盒下面翻出手機,發來短信的是喬一川。

【幹嘛呢?】

簡舟看著這三個字,半天沒有回復。

得不到回應的喬一川沒有善罷甘休,繼續發給他。

【班長!班長!呼叫班長!】

【完了,我們班長丟了。】

簡舟看著他發過來的一條又一條短信,笑意越來越濃。

【簡舟,你幹嘛呢啊?不回復我的話,我可給你打電話了!】

簡舟被他這條短信嚇著了,趕緊回復,然而還沒等他發消息過去,對方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他緊張地看了看門口,將臥室門反鎖,然後走到最裡面,接起了電話。

「簡舟!你幹嘛不回我短信啊?」電話一接通喬一川就開始興師問罪,但這是他們倆第一次打電話,他竟然覺得有點小開心。

「你想幹嘛啊?」簡舟小聲兒地反問他,「有事兒?」

「有啊。」喬一川厚著臉皮說,「想你唄。」

「……掛了。」簡舟說到做到,乾脆果斷地掛了電話。

掛斷之後,他握著手機站在原地莞爾而笑。

他對喬一川藏著小心思,對方多給他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讓他喜不自勝。

心情好了,簡舟回到桌前,拿出書本,又拿了個小蛋糕出來。

剛才吃宵夜的時候他特意少吃了點兒,就是為了躲回臥室吃蛋糕。

喬一川買得不少,他又捨不得分給別人,只好冒著吃撐的危險,大晚上的一邊學習一邊吃蛋糕。

包裝精美的蛋糕,入口酥酥軟軟,甜甜的味道從口腔一直溢到心裡。

這個晚上簡舟的學習效率高了不少,之前被他媽潑過的冷水好像已經不復存在,他又充滿了幹勁。

一模考試的成績很快就全都公佈了,簡舟的成績出乎意料得好,數學、物理、生物三科成績年級第一,總分第一,超過第二名十幾分。

這是他高中以來發揮最好的一次,以前就算是僥倖考了第一,跟第二的差距也只有一兩分而已。

老師很開心,拍著他肩膀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兒把他誇得面紅耳赤。

喬一川坐在最後一排,始終笑著看簡舟,就像在欣賞自己的所有物。

全世界都知道簡舟好,但簡舟偏偏跟他好。

就是這種感覺。

喬一川得意極了,想著應該搞點什麼事情來慶祝一下簡舟的這次勝利。

然而放學兩人往外走的時候,簡舟板著臉問他:「第二天考試怎麼回事?」

「啊?」簡舟不問的話,喬一川自己已經不記得這事兒了,考試卷發下來他看都沒看就塞進了桌膛裡。

「你只有一科語文有成績。」簡舟是真的很生氣,考試前的那個週末,他犧牲了寶貴的時間去陪喬一川學習,想著這傢伙終於開竅了,知道為自己的以後考慮了,誰知道,人家連考試都沒參加,這明擺著就是在耍他。

「我,我那個是意外。」喬一川看出了簡舟的怒氣,這人一板起臉來他就有點兒打怵。

其實這事兒有點兒說不通,他喬一川走到哪兒都不是好惹的主兒,一般來說都是別人看見他打怵,偏偏到了簡舟面前,反過來了。

「意外?你是缺胳膊了還是斷腿兒了?」簡舟不打算讓他隨便糊弄過去,這件事兒今天必須得說清楚。

他是喜歡喬一川沒錯,但不能因為喜歡就變得沒有原則,而且,也正是因為這份喜歡,他才更想嚴格要求喬一川,他希望對方以後也能有個好去處。

這個社會確實不一定完全看學歷,但沒有學歷,以後很可能會真的遇到困難。

他不想讓喬一川成熟之後對自己的青春感到後悔,那個時候再想重來,已經沒有機會了。

「簡舟……」喬一川皺著臉,撒嬌似的說,「我知道錯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簡舟說,「喬一川,你從來就沒想過要好好學習,你也沒喜歡過我,從頭到尾就是耍我,我看透你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喬一川趕緊上前把人拉住:「不是,你聽我解釋啊!」

可喬一川就是沒法解釋,他就是沒考試,出去打了個架,又在家玩了兩天。

「你解釋啊。」簡舟看著他。

喬一川抓抓頭髮,最後自暴自棄地說:「好吧,我解釋不了,我就是不想來考試就沒來,對不起,我錯了,要不……你罰我吧。」

 

 

18 papapapa

很多時候,一個人犯了錯,他要是死皮賴臉不道歉,還能「痛下殺手」去收拾他,但當對方認錯態度非常好的時候,如果再不依不饒好像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雖然這多少有點兒道德綁架的嫌疑,可簡舟面對眼前這個積極承認錯誤並且勇於接受懲罰的喬一川時,既無奈又崩潰。

「你太讓我失望了。」簡舟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簡舟才讓喬一川覺得有點嚇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真的在乎起這個人,生怕他不高興,生怕他因為點兒什麼事兒從此就不搭理自己了。

「簡舟……」喬一川頭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地對一個人,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別叫我。」簡舟皺著眉往停車場走,心情特別差。

他其實之所以生氣一方面是因為喬一川騙了他,更重要的是,他發現即便到了現在,喬一川還是沒有任何長進。

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想過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想當救世主拯救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又覺得他們不過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哪有資格對人家指手畫腳。更何況,喬一川家裡條件那麼好,萬一人家壓根兒就沒想擠高考這條獨木橋呢?

「簡舟!」喬一川跟上他,耷拉著腦袋嘟囔說,「你真生氣了?」

簡舟在心裡冷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喬一川根本就沒長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

簡舟加快了腳步,理都不理喬一川,開了自行車的鎖,推著車子就往外走。

喬一川感受到了簡舟的低氣壓,不敢繼續使勁兒往上蹭。他暫時還沒摸透簡舟的脾氣,在瞭解對方之前,還是先不要伸手摸毛比較好,萬一觸到了逆鱗,他對待簡舟不能打不能罵的,到時候慘的還是自己。

喬一川覺得他從來沒這麼聰明過,不禁感到欣慰。

到了校門口,簡舟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喬一川在後面大喊:「晚上我給你發短信!」

簡舟想告訴他不許發,想讓他趕緊滾蛋,但又懶得開口,加快速度,離開了。

喬一川一直看著簡舟的背影消失他才轉身往於叔停車的地方去,手機裡蹦出了桑怡的短信。

他這幾天都快把這人給忘了,沒想到她還沒放棄他。

【我回來啦,你在幹嘛呢?】

喬一川皺皺眉,心說:您從哪兒回來?我幹嘛關您屁事兒?

他沒回復,上了車,滿腦子都是簡舟。

他覺得以簡舟的那個性格,生氣了肯定不好哄。

回家的路上,喬一川打開手機瀏覽器,輸入了幾個字:如何哄生氣的男友?

網上關於這個問題的回答五花八門,看得喬一川眼暈,其中一點廣受好評,但他覺得不太適用。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喬一川哭笑不得地摀住了眼睛。

他覺得自己純潔的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污染,需要吃河豚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情緒。

簡舟到家的時候把他的成績跟爸媽「匯報」了一下,不出所料,並沒有得到任何誇讚。

他爸告訴他不要驕傲,他媽讓他查缺補漏。

家裡的氣氛並沒有因為他意外的好成績變得緩和一些。

這個家庭就是這樣,就連萬家燈火、喜氣洋洋的除夕之夜,他也只能躲在臥室裡學習。

以前簡舟從來不會多想,他的眼睛只看著成績,但是最近,生活變了太多,他開始渴望自由。

吃完宵夜被催促著回房間學習,剛拿出手機就發現喬一川發來了短信。

【寶貝兒,別生氣了唄。】

看見這個稱呼,簡舟差點兒把晚上吃的飯全都吐出來。

他給喬一川回復:【別亂叫。】

【就不,寶貝兒,別生氣了,我從明天開始好好學習。】

簡舟不會再相信喬一川的話了,包括這傢伙說喜歡自己。

他沒有再理對方,拿出書本開始學習。

剛做了兩道題,簡舟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這幾天都沒看到夾著喬一川紙條的筆記本。他突然緊張起來,抓過書包翻來覆去的找。

簡舟把書包裡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卻依舊沒找到那個本子。

他緊張得脊背發涼,萬一這個被他媽看見就糟了。

他崩潰地閉上眼睛,回憶那個本子到底可能去了哪裡。

「操!」簡舟小聲兒罵了出來,他終於想起,上次去喬一川家自己隨手遞給了對方一個本子做筆記。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本子沒有落在他媽手裡,但落在了喬一川手裡也沒好到哪裡去,如果被對方發現自己特意「收藏」著他傳來的紙條,還不一定怎麼得瑟呢。

簡舟收拾好書包,開始琢磨著怎麼才能把本子要回來。

喬一川回到家,如他所願地吃到了河豚。

於叔說他:「你最近吃河豚的頻率有點兒高,這樣對河豚很不好。」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不高興地說:「你們都擠兌我!」

「誰啊?」於叔一臉無辜,「誰擠兌你了?」

「你!簡舟!還有河豚!」喬一川怒吃河豚,吃飽喝足準備回臥室玩兒遊戲去。

於叔跟在他後面,笑著說:「小伙子,別人我不知道,但河豚是無辜的。」

喬一川被他煩得叫了兩聲跑上了樓,一進自己臥室就開始給簡舟繼續發短信。

然而對方好像鐵了心不理他,一條都不回。

他走到書桌前,打開課本,又翻箱倒櫃找到上次簡舟來的時候給他的筆記本,擺好位置之後,拍了張照片發過去,還發了條文字說:【別生氣了,為了你我真的開始學習了。】

這回簡舟很快就回復了他。

簡舟說:【別裝了,課本是物理,筆記是數學。】

喬一川徹底崩潰,他覺得簡舟這人實在太難伺候了,玩兒得沒勁,就這樣吧。

他把課本隨便一丟,筆記本也是相同的待遇,隨手往旁邊甩了出去。

但讓喬一川吃驚的是,從那個筆記本裡竟然掉出來好多小紙條。

他一臉茫然地過去撿起來,看到第一張的時候就忍不住坐在地板上笑了起來。

那是他寫給簡舟的紙條,沒想到對方都留著。

其中還有一封用透明膠粘好的信,那是他剛決定追簡舟時「抄」的情書。

他把所有紙條都撿起來,拿在手裡反覆端詳。

字是真醜,上面的話也是真的毫無意義,可是簡舟竟然一個不落地留著,還夾在了筆記本裡。

這是什麼意思?喬一川笑得嘴角都快扯裂了。

他心裡有了一個答案,但是還需要一個人來為他心裡的答案閱卷。

這個時候喬一川終於想起了桑怡,他給漂亮妹子發短信問:【要是一個人把你寫給他的所有東西都好好地收集了起來,你覺得這說明了什麼?】

桑怡收到短信的時候剛洗完澡準備做幾道題,看了兩遍喬一川的問題,還以為他是在拐彎抹角的跟自己表白。

桑怡心情大好,直接回復到:【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你。】

桑怡以為這裡的「他」就是喬一川,而那個「你」就是她本人。

畢竟,桑怡確實給喬一川寫過很多信,無一不是用了漂亮的信紙和信封,但對方從來沒有回復過。

今天喬一川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桑怡覺得他就是在說,自己寫給他的那些信,全都被好好珍藏著。

甜蜜的感覺從她心底流淌而出,桑怡捧著手機,等著喬一川的下一條短信。說不定下一條就是真正的告白,她一定要在第一時間給他一個回復。

說她朝三暮四也好,說她水性楊花也好,桑怡高中三年,幾乎沒談過戀愛,全都是因為喬一川。而簡舟,她才看不上那樣的書獃子,之所以跑去表白,純粹是覺得那兩人一定是死對頭,她想讓喬一川吃醋。

現在看來,這個計劃似乎是奏效了。桑怡開始給好朋友發信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

另一邊還在繼續翻閱著他那些紙條的喬一川看到桑怡發過來的短信之後,直接笑倒在了地板上。

簡舟喜歡他。

喬一川覺得這事兒真是足夠他笑一年了。那傢伙腦子裡除了學習沒別的了,雖然他喬一川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簡舟喜歡他,這事兒還是有點扯。

他沒給桑怡回信兒,自己躺在那裡像個神經病似的狂笑不止,笑得眼睛都流淚了,笑得肚子都疼了。

喬一川平躺在地上,笑到岔氣兒,想了想,覺得應該捉弄一下簡舟,於是拿著手機又給對方發了條短信。

他還是厚著臉皮問了那句話:【你說實話,是不是喜歡我?】

簡舟依舊沒有回復,這會兒,喬一川已經把他的沉默當做了默認。

他開始腦補簡舟跟他表白,想像著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的惡人對著他撒嬌耍賴,畫面倒是真的有點兒可愛。

喬一川又開始笑,笑得在地上直打滾兒。

於叔在樓下都聽到了他不正常的笑聲,實在忍不了了,上來敲門,滿臉擔憂地說:「那什麼,要不要我打120?」

 

 

19 單身情歌

簡舟決定「懲罰」一下喬一川,那小子就是典型的給他點兒陽光就燦爛的人,最近對他太好,已經開始沒臉沒皮的鬧他了。

一模開始之後,班裡的「高考百天倒計時」寫在了黑板的右下角,每天早上值日的同學都會修改那個數字,看著它從三位數變成兩位數,再繼續往下越變越小,最終成為1,簡舟想像著這樣的畫面,心裡說不出的緊張和激動。

他以前期待的只是高考成績,期待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校門口紅榜的最上面。

但現在有了些許的不同,他也開始期待高考結束之後的生活。

簡舟回頭看了看喬一川,那小子在趴著睡覺。

他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安。

其實在這個時候,沒誰能做別人的救世主,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想要在這條狹窄的獨木橋上走得穩穩當當。

但他不想回頭的時候看不到喬一川,如果可能,他希望對方可以快點走上前來,跟他一起到對岸。

下課的時候喬一川照例跑來找簡舟,他最近越來越願意粘著這人,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狄戈那天說他:「川哥,你變心了,你不愛我們了。」

喬一川踹了狄戈一腳說:「我什麼時候愛過你了。」

以前一到課間,要麼是他們幾個跑去廁所偷偷抽煙,要麼是站在班級門口打打鬧鬧,之前教導處主任說他們幾個:「往這兒一杵,像什麼樣兒!」

當時忘了是誰接了話茬說:「孟老師,你看我們像不像古代青樓招客的?」

此話一出,他們幾個又被教導處主任帶去辦公室批評了半小時。

「別來煩我。」簡舟不理喬一川,轉過去跟沈唯一研究化學題。

沈唯一揚起腦袋看著喬一川,對著他皺了皺鼻子。

喬一川現在也不太願意搭理沈唯一,因為上次她拉著他說的那些話,有點兒太多管閒事了,而且現在喬一川嚴重懷疑沈唯一喜歡簡舟。

雖然他追簡舟是為了玩兒,但畢竟簡舟已經是他鎖定了的獵物,別人再來覬覦,哪怕以前是好哥們兒,那他也不會客氣。

簡舟視他若無物,專心地跟並不專心的沈唯一討論,喬一川想說點兒什麼,但是又根本插不上嘴。

下節課本來是體育,但「體育老師有事,下節課改成數學」。

這熟悉的套路讓喬一川內心呵呵了一百次,狄戈抱著籃球過來,叫他出去,喬一川用手撩了一下簡舟的腰,跟著那幾個狐朋狗友一起走了。

簡舟沒回頭,倒是沈唯一小聲嘀咕說:「他們真是夠了。」

這幾天簡舟的狀態好多了,沈唯一覺得他可能已經調節過來了,原本打算找他聊聊,看起來也沒必要了。

她倒不是對簡舟有那種想法,而是完全出於朋友的關係,希望他能得償所願。從小到大沈唯一從來沒有這麼佩服過一個人,簡舟本來就聰明,又努力,她是把這個人當成自己的目標的。

如果標桿倒下了,她會覺得無比的可惜。

上課之後喬一川一直沒有回來,簡舟知道他肯定又出去玩兒了,心裡有些不高興,一邊做題一邊想以後不管那個混蛋了,說多了顯得自己怪沒勁的。

數學老師來了之後只是讓他們自己做卷子,簡舟做了一半,有點兒靜不下心,便跟老師請假去廁所。

他其實還是想出去看一眼喬一川,感覺哪怕遠遠地看一下他也能安下心來。

簡舟覺得自己都快成抖M了,每天都被喬一川吊兒郎當的樣子虐,卻還是時時刻刻惦記著人家,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他根本不知道那人哪裡這麼吸引他,看起來簡直就是一無是處。

「喜歡」這種感情太莫名其妙了,一百條公式都無法解開這道題。

他先偷偷從樓門溜了出去,對面不太遠的地方就是籃球場,瞇起眼睛努力辨認,看到了狄戈和葉子睿,但偏偏沒有喬一川。

他有點兒失望,心裡空落落的,還是靜不下來。

簡舟走回樓裡,準備用冷水洗把臉,刺激一下神經,回去繼續做題。

然而他剛開了水龍頭,用手捧著水撲到臉上,廁所的門就被推開了。

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發現進來的竟然是喬一川。

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了,但簡舟依然不動聲色地洗完臉準備離開。

「這就走了啊?」喬一川一把拉住他,「你剛才出去是不是找我去了?」

簡舟微微蹙眉,他沒想到對方看見了他,回憶了一下,不知道當時那人藏在了哪裡。

「沒有。」簡舟甩開他的手,緊接著又被抓住了另一條胳膊。

「你就是!」喬一川得意地笑著看他,轉了個身,後背靠在了門上,「你是不是喜歡我?」

簡舟盯著他看,心跳亂了節奏。

他們距離很近,連喬一川左眼角的痣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什麼時候長的?」

「啊?什麼?」喬一川對簡舟突然的發問覺得莫名其妙,「長什麼了?」

簡舟嚇了一跳,他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

「沒事兒。」簡舟抽出胳膊,去拉門的把手,「躲開,我要回去了。」

「你說你喜歡我,我就讓你出去。」喬一川死死地靠著門,就是不動。

簡舟其實很想承認,他確實喜歡喬一川,但不能,也不敢。

沒人願意強迫自己口是心非,但現實就是這麼無奈,沒有人可以一直隨心所欲的活。

簡舟突然發力,將門拉開,喬一川被擠到了一邊。

「操!」喬一川條件反射似的罵了一句,然後趕緊跟板著臉看他的簡舟說,「口頭禪,口頭禪,不是罵你,真的。」

簡舟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他逗笑了,瞪了他一眼之後回教室去了。

晚自習之前的休息時間簡舟不在,喬一川進入了自我懷疑的世界裡。

他塞給狄戈五十塊錢,跟他說:「去給我買朵玫瑰花。」

「一朵?送簡舟?」

「送個屁簡舟!」喬一川只是要用來扯花瓣,數一數簡舟到底喜不喜歡他,「趕緊去。」

學校外面還真的有個花店,除了各大節日,平時玫瑰花2塊錢一朵。

「行,那剩下的錢……」

「給我拿回來。」

狄戈喪著臉出去了,他還以為喬一川能給個跑腿費。

簡舟趁著傍晚的一個小時去了趟學校東門對面的小書店,買了兩套練習題。他回來的時候看見喬一川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手裡拿著朵兒開得正艷的玫瑰花,他有一瞬間的尷尬,總覺得那是給他準備的。

簡舟覺得自己從教室門口到座位這一段路差點兒走得同手同腳,眼睛也不敢往那邊看,生怕喬一川竄過來把花遞給他。

跟他一起去書店的沈唯一也看見了喬一川手裡的玫瑰花,驚訝地低聲說:「我靠,他作什麼妖?」

她看了一眼簡舟,發現這人耳朵紅得快熟了,彷彿已經看見了這人腦袋頂上冒著的熱氣。

好在,直到晚上放學喬一川也沒把花送過來,簡舟暗暗鬆了口氣,可是又有些失落。

那花,既然不是送給自己的,那必定有其他的來源或者去出,不是別人送那小子的,就是那個王八蛋要送別人的。

想到這裡,簡舟怎麼都覺得不痛快。

他不知道的是,晚自習上課的時候,喬一川一邊扯花瓣一邊在心裡嘀咕著:簡舟喜歡我……簡舟不喜歡我……簡舟喜歡我……

最後的結果是,不喜歡。

喬一川氣得把花瓣和花莖全都塞進了桌膛,趴著睡覺了。

然而心裡有事兒,根本睡不著。喬一川一會兒臉朝左,一會兒又轉到右邊去,自從他發了話讓這幫人不准上課時間搗蛋之後,他們就開始安安靜靜地玩五子棋,這會兒同桌葉子睿正跟隔壁的女生玩兒得開心,喬一川卻越看越生氣,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了。

他翻出塞在書包裡的MP3,戴上耳機,找到了那首《單身情歌》。

喬一川趴著聽著,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小帥哥。

悲傷的喬一川同學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放學,他現在看見簡舟就生氣,破天荒的沒等對方一起走,放學鈴聲一響他就抓起書包第一個就往外衝,路過簡舟桌子的時候還故意使壞撞了一下。

簡舟的筆在練習冊上劃了一道,桌子也被撞歪了,喬一川有些得意,至少成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只不過自己也被堅硬的桌子角磕得胯骨生疼,讓他依舊覺得自己非常喪。

往外跑的時候,有夜晚的涼風吹過來,喬一川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但他還是想不通簡舟為什麼不喜歡他,雖然,簡舟喜歡他這事兒好像更加不可能。

於叔還在車裡玩兒手機遊戲,喬一川已經開了車門坐了進來。

他比平時出來得早了不止一點點,全校還沒幾個人往外走。

「喲,今天這麼早?」於叔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得了,今兒又得吃河豚了。」

 

 

20 命運命運

喬一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哪門子氣,想到簡舟不喜歡自己就恨不得跑去高職打一架。

上次打完架之後高渠那邊就沒了動靜,也不知道幹嘛呢,突然這麼老實,喬一川都不習慣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琢磨簡舟,都追了這麼久了,那人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偶爾給點好臉色,沒過多久就又翻臉不認人,脾氣太古怪。

喬一川翻了個身,心裡不爽,一抬眼看見放在桌子上的一枚硬幣,有了主意。

他起身,拿著硬幣,正面繼續追,反面就放棄。

喬一川有點兒緊張,握著硬幣的手,手心出了汗。

都說在拋出硬幣的一瞬間,你想要什麼答案自己心裡其實已經有數了。

喬一川把硬幣拋向半空的時候,也有了自己的答案,然而硬幣卻說:拉倒吧,放手吧。

他蹲在地上看著反面朝上的硬幣,陷入了沉思。

五分鐘之後,喬一川的腳都蹲麻了,他又拿起手機,給桑怡發信息。

【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跟老天爺對著幹?】

桑怡剛躺下準備睡覺,收到喬一川的短信之後瞬間精神了,開始胡思亂想。

她有點兒摸不準喬一川的意思,想著難不成他覺得冥冥之中自己喜歡了她,但卻遲遲不敢開口表白?

那當然不應該跟老天爺對著干啊!

桑怡給他回復:【當然了,我們誰都逃不過命運。】

這句話是她昨天看的一本言情小說中女主角對男主角說的,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

這個晚上,情景再次重現,桑怡苦苦等著喬一川表白,而喬一川卻再沒了消息。

這邊的少年,躺在了地板上,看著桑怡發過來的那句話,翻著白眼想:好吧,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反正一開始也並不是因為喜歡簡舟才追他,而且,兩個男生怎麼看也沒法談戀愛。

同性戀?喬一川想:我不是。

做了這個決定,按理來說,喬一川應該能睡個好覺了,心想著反正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追你了。

但是他這一整個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是想著簡舟。

這才多久,他覺得自己就是太入戲了,整天嘴巴上說著喜歡就以為自己真的喜歡那個人,但其實根本就沒有,一切都是為了鬧著玩兒。

他又想,反正快要高考了,簡舟跟他不一樣,人家得考好大學,像自己這樣的學渣,還是不要繼續招惹他的好,萬一影響了人家的學習,那罪過可大了。

都鬧了這麼長時間了,喬一川才「良心發現」,簡舟早就被他撩撥得意難平了。

第二天早上去上學,喬一川困得哈欠連天。

一進校門就看見桑怡拎著個袋子在那兒站著,他瞬間就想起了那次她給簡舟買早飯的事兒。

喬一川都快把桑怡是他情敵這事兒給忘了,這姑娘最近也沒什麼大動靜,前陣子說自己「回來了」,但是喬一川壓根兒不知道她沒在過。

「喬一川!」桑怡看見了他,笑著迎了過來。

睡眼惺忪的喬一川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著,完全沒注意到跟在他後面走進校門的簡舟。

桑怡也沒看到簡舟,眼裡只有喬一川。

「給你買的早飯。」

喬一川愣了一下,詫異地問:「你幹嘛給我買?」

「給你買了就拿著!」桑怡想起上次被簡舟拒絕的事兒,心裡還繫著個疙瘩。

喬一川剛好早上沒吃飯,既然她給了,那就收著了。

倆人一起往教學樓走,速度很慢,沒一會兒就被後來的簡舟給超過去了。

喬一川看見簡舟下意識就要叫他,但張嘴的一瞬間剎住了車。

他都決定不追簡舟了,所以以後一定要克制。

但心裡這麼想著,眼睛卻還是追隨著那個人。

「你聽我說話沒有啊?」桑怡皺著眉輕輕打了喬一川一下,像是生氣但更像是撒嬌。

「啊?」喬一川趕緊收回視線,問她說,「你說什麼?」

「我說我藝考成績不錯,不出意外的話,電影學院沒問題。」桑怡看著喬一川,覺得他怪怪的,「你呢?到底有什麼打算?」

「沒打算啊。」喬一川已經半個月沒見到他爸了,他覺得好像全世界都不在乎他以後到底怎麼樣,成績差就差,考不上大學就考不上大學,看著身邊的同學們要麼努力複習要麼準備藝考或者出國,好像只有他,渾渾噩噩地往前走。

沒人在乎他,他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無所謂了,日子就這麼混著過吧。

「你這樣不行的。」桑怡眉頭皺得更緊了,擔憂地說,「以後怎麼辦啊?」

喬一川也想問這個問題,但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他被桑怡問得心煩,加快了腳步,丟下她,自己走掉了。

簡舟發現了喬一川的不對勁。

以往只要一有空,那傢伙就愛粘著他,早上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湊上來說話,晚上放學也一定要等他一起走。

可是已經連續三天,那個人沒有主動湊上來了。

簡舟又開始心不在焉,比之前更甚。

他覺得這次的喬一川跟上次莫名其妙冷戰時情況不一樣,這幾天碰了面,兩人可以像以前一樣打招呼,有什麼事兒也可以照常說,但之前那種曖昧的氣氛完全沒有了。

簡舟覺得心慌,不知道喬一川這次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他不可能去問喬一川,沒面子,又尷尬,就算去問,問什麼呢?

問他為什麼不粘著自己了?這簡直是有毛病。

簡舟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樣很好,生活恢復到之前的狀態,他該好好準備考試了。

眼看著黑板上倒計時的數字越來越小,簡舟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年初的時候他被老師推薦參加了S大的自主招生考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考上那裡是絕對沒問題的。

S大和他們生活的城市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相隔很遠,關於父母,現在的簡舟恨不得盡快離開他們,但除此之外,他又有了新的顧慮。

坐在最後排睡覺的那個人,高考之後,或許他們就徹底各奔東西了,從此以後,人生再無交點。這麼一想,其實是有些悲哀的,年少時最簡單的感情,卻總是無法圓滿,甚至無法說出口來。

很多人都是等到時過境遷,同學們重聚在一起時,用淡然的語氣說著讓人心酸的話,假裝一些都成往事般談笑風生地說一句:「哎,我以前特別喜歡他。」

簡舟知道就算很多年過去了,他可能也不會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件事,甚至,他不會參加任何同學聚會。

所有的遺憾就都留在自己心裡吧,走好高中這最後一段路,別人的未來,根本不由得他多管。

心煩意亂的不止簡舟一個人,喬一川也一樣,最近心情極差,動不動就帶著狄戈去高職挑事。

他一般不下場打架,但這段時間以來心裡實在不痛快,便擼起袖子甩開胳膊,跟高渠打了起來。

兩人都掛了彩,喬一川的額頭被對方不知道哪兒搞來的磚頭蹭破了,嘴角也青了一大塊。

高渠笑話他說:「你是不是太久沒活動筋骨了?現在真是弱爆了。」

喬一川用手指揩了一下嘴角的血,從地上起來,拎著書包就走。

高渠看著他,覺得這小子不對勁。

兩人的關係挺難說,是對手沒錯,見了面就打架,但打著打著,竟然有了點兒惺惺相惜的感覺。

兩個學校的小混混頭子說「惺惺相惜」似乎有點兒誇張了,但他們之間也確實有這麼點兒意思。

高渠跟上去,突然抬手摟住喬一川的脖子說:「怎麼著,你這不對勁兒啊!」

喬一川嫌棄地推開他,覺得腦袋疼,指了指額頭說:「破了沒?」

「破了。」高渠摸了摸褲子口袋,沒有紙巾給他。

「操。」喬一川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機準備給於叔打電話。

「我記得你以前沒這麼弱啊,現在也太不堪一擊了吧?」

喬一川看著高渠遞過來一支煙,想了想,收起手機,接過了煙。

「你怎麼了?」高渠收斂了笑容,皺著眉問他。

喬一川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明自己現在的情況,就提不起精神,每天活得特沒勁。

「不知道。」喬一川說,「心裡不痛快。」

「怎麼個不痛快法?」高渠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喬一川,滿臉寫著喪氣。

「說了不知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磨嘰啊!」喬一川急了,瞪了他一眼,準備抽完煙就走。

高渠被他一罵,反倒笑了,跟他說:「走啊,找個地方,請你吃燒烤。」

喬一川覺得高渠可能吃錯藥了,他們倆去吃燒烤,這是有病吧?

但他還是跟著高渠走了,而且沒有問原因。喬一川想著反正本少爺這會兒不開心,又被這傻逼給揍了,那就走著吧,一頓燒烤,吃窮他,也算是給自己被打傷討個醫藥費了。

 

 

21 真是完蛋

高渠帶著喬一川去了高職後面那條街的一家小燒烤店,他跟老闆很熟,這個時間還沒到燒烤店客流量大的時候,老闆看見是高渠帶著朋友來,特意多贈送了他們十串羊肉串。

「你經常來?」喬一川熟練地開了瓶啤酒,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

「也不算是常來,」高渠喝了口酒,又摸摸口袋,掏出了煙,「以前幫過他家點兒忙,所以就認識了。」

喬一川對高渠不感興趣,也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其實也沒什麼共同話題,頂多圍繞著當初讓他們結下樑子的那個女生閒扯幾句。

但事實上,喬一川對這個也沒有興趣,上了高中之後,他跟那個女生都沒再聯繫過。

「你到底怎麼了?」高渠一口乾了杯子裡的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沒事兒啊。」喬一川沒精打采地夾著花生米吃,酒不想喝,煙不想抽,滿腦子想著簡舟,想著明天週一,又能見面了。

他這幾天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之前總是去撩人家,整天覺得就是逗他玩兒,自己根本沒往心裡去,可是自從那天晚上投了硬幣決定不玩兒了之後,自己整個人都是不對的。

幹什麼都想著簡舟,看見簡舟跟別人在一起就嫉妒,身邊兒誰要是敢跟他提起簡舟,他一準兒不客氣地一腳踢過去。

最讓他受不了的還是簡舟本人,他突然冷落了對方,那傢伙竟然像沒事兒人似的,毫無反應。這讓喬一川非常受傷,前陣子他還覺得兩人相處得挺好呢……

「瞧你這樣兒!」高渠嗤笑一聲說,「你是不是失戀了?」

喬一川一聽「失戀」倆字兒,瞬間炸了,一摔筷子,喝了口酒,不樂意地說:「你他媽才失戀了呢!」

「沒失戀你這垂頭喪氣的幹嘛啊?還是說你家破產了?」

「閉嘴吧你!」喬一川拿起一個花生米就往高渠身上扔,倆人正鬧呢,門口突然進來一個很眼熟的人。

「哎?喬一川!」沈唯一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在吵鬧,這在燒烤店裡實在太常見,她本來沒有太在意,但循著聲音看過去,沒想到竟然是喬一川。

喬一川跟她揮了揮手,沈唯一笑著過去,看見酒瓶後撇撇嘴說:「咦,還喝酒!」

「你怎麼來這兒了?」喬一川給她倒了杯酒,嚇得沈唯一趕緊往後退。

「我給我爸買燒烤啊,哎,我不跟你說了,著急回去呢!」沈唯一又指了指酒瓶,故意壞笑著說,「給你告老師!」

喬一川衝著她做鬼臉,兩人笑嘻嘻地擺手,沈唯一跑去點餐了。

等喬一川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高渠看沈唯一看得眼睛都直了。

「喂喂喂!看什麼看!」喬一川又往他身上丟了個花生米,「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這你同學啊?」高渠遞了根煙給他,「長得挺好看的。」

「她?」喬一川看了一眼在收銀台點餐的沈唯一,他從來沒往這方面琢磨過她,倆人算是挺熟的,但可能是性格原因,喬一川總是下意識的把沈唯一當哥們兒,「還行吧。」

「那是相當行了,膚白貌美腿還長。」高渠又要回頭看,結果被喬一川掰著腦袋硬是扭了回來。

「別瞎打人家主意,我們班好學生,要考S大的。」

「喲,你還知道S大呢?」高渠笑他說,「我以為你連大學倆字兒怎麼寫都不知道呢!」

「別他媽說我,你自己不也那狗樣兒!」倆人互相笑罵著,一人喝了一瓶啤酒,抽了兩根煙。

從燒烤店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高渠伸了個懶腰說:「玩兒去嗎?」

「去哪兒?」

「往前有家網吧,一起打遊戲去。」

喬一川想了想,拒絕了:「不去了,我準備回家睡覺去。」

「操,出息!」高渠不搭理他了,雙手插兜,自己往前走去。

喬一川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以後可以少打幾次了,反正他們倆本來也沒什麼深仇跟大恨。

高渠走了,喬一川沒立刻回家,他不想帶著一身難聞的味道回去,雖然家裡可能並沒有人。

往前走一段之後有一個小廣場,這個時候人還挺多的,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帶著孩子遛彎兒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他找了個長椅,坐下去,繼續抽煙。

煙盒裡還剩兩支,他準備抽完再回家。

這種狀態下最適合胡思亂想了,所以喬一川就開始想簡舟。

他掏出手機,發現自己跟那傢伙已經好幾天沒發過信息了,往前隨便翻著聊天記錄,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主動發的,有時候他連發幾條對方才回復一個特別冷漠的「嗯」。

喬一川心情不好,這會兒總算是找到了理由,也願意承認了。

他是有點兒真的喜歡簡舟了,至於為什麼,他可不知道。

這種感覺他以前從來都沒有過,哪怕是跟那幾個前女友處對象的時候也沒有過。

以前,他好像沒真的喜歡過誰,只是對方好看,或者會討他開心,覺得有意思,那就處著吧,反正高中嘛,誰也不是奔著天長地久去的。

喬一川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挺混蛋的,所以就算是談戀愛的時候,他也就是牽牽手,摟摟腰,親親嘴兒,其他什麼過格的事兒也沒幹過。

知道自己不能對人家負責,所以不干混蛋事兒。

可這回就真的不一樣了,他從來沒對誰這麼日思夜想過,自從倆人不往一起湊之後,喬一川不管幹什麼,腦子裡都是簡舟。

「操啊……」他覺得特別崩潰,怎麼就因為一個玩笑,搞得自己現在成了同性戀呢?

煙抽完了,喬一川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煙灰,準備回家。

現在離高考只剩幾十天了,從來都什麼也不在乎的喬一川,突然擔心了起來。

他擔心簡舟考不好,又怕對方考得太好。

考得越好的話,走得可能就越遠,以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就越來越遠,等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之後,可能簡舟就壓根兒不記得有過他這麼一個同學了吧?

喬一川慢慢往家走,拿著手機想給簡舟發信息,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他開始害怕自己會影響到對方,因為發現自己好像是喜歡上了那個人,所以更希望對方能開心。

喬一川開始矛盾,想著明天不去學校了,實在太煩了。

星期一的早上,說著不來學校的喬一川還是準時出現在了班級。

雖然起床的時候真的不想去上學了,但他只要一想到黑板上的倒計時,想到能看見簡舟的日子越來越少,就覺得算了,還是來吧,這才是真的看一眼少一眼了。

上課的時候,喬一川就盯著人家的背影不錯眼珠地看,下課了就裝成沒事兒人似的,跟著狄戈他們去廁所抽煙。

看起來好像一切都恢復到了那場惡作劇之前的模樣,他還是那個整天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小學渣,簡舟也一門心思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其實上,誰都清楚,這就像是潮水一樣,漲潮退潮,不可能毫無痕跡,等到潮水退去之後,會有零星的貝殼、螃蟹留在沙灘上,就像那件事中的某些回憶,是怎麼抹也抹不去的。

課間的時候,狄戈跟喬一川靠在廁所的暖氣片上抽煙,隨便閒聊著,這會兒已經快上課了,人也少了。

狄戈突然問他:「哎,最近都沒看見你跟簡舟在一塊兒,你倆分手了?」

「分個屁手!」喬一川狠狠地抽了口煙,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玩兒夠了。」

簡舟從廁所推門出去的時候,喬一川才看見他,當即就愣住了。

與此同時,上課鈴聲響了,狄戈趕緊把煙頭丟進小便池裡,然後回頭叫他一起回去上課。

「走啊!」狄戈開了門,叫喬一川快走。

「哦。」喬一川把煙頭一彈,表情漠然地跟著狄戈出去了。

進教室的時候大家已經都坐好了,喬一川路過簡舟的座位,低頭看他,但簡舟始終盯著桌上的卷子,頭都沒有抬起來過。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酸得好像一捏就能出水兒了,比檸檬汁還酸。

他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坐下的時候還暈暈乎乎的。

想著剛才在廁所的一幕,他可以肯定自己說的話簡舟全都聽見了。

現在他就是後悔,一是後悔自己竟然沒注意簡舟什麼時候進的廁所,二是竟然讓對方聽見了那麼混蛋的話。

其實他心裡根本不是這麼想的,只是好面子。

喬一川趴在桌子上,覺得特別無力。

他可以肯定,簡舟現在一定煩死他了。

十七歲的少年,在這個初夏,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

 

 

22 跌落谷底

十七歲的時候, 竟然會陷入一種茫然無措的狀態中。

眼前擺著無數的誘惑, 可碰都不敢碰,因為未來實在太難以捉摸。

簡舟最近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雖然心裡早就有了預判, 不停地告訴自己喬一川就是在鬧著玩兒, 可當他無意間聽到這話從對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失望至極。

如果說在簡舟聽到最終宣判前還心懷一絲期待的話, 那麼, 在廁所裡,聽見喬一川毫不在乎地跟別人說「玩兒夠了」的時候, 他彷彿能看見劊子手手起刀落, 自己人頭落了地。

血濺一身, 都是自己找的。

檯燈有些刺眼,他抬手調低了一個檔,看著面前的練習冊,簡舟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他突然想起之前喬一川傳給自己的那些紙條, 是時候全都處理乾淨了。

他打開抽屜, 翻了半天沒找到, 這才想起來,那個夾著紙條的本子被他藏在了書包裡。

簡舟起身去床上翻書包,然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個夾著紙條的筆記本。

他突然想起來,那個本子還在喬一川那裡,而且自己收起來的紙條也一定已經被對方發現了。他只希望那個傢伙發現的只是紙條,而非他的心事, 否則的話,他可能以後在喬一川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簡舟慢慢騰騰地把書包收拾好,完全沒有精神繼續學習。

這次的狀態還不如之前,因為他知道,他對喬一川的感情已經生出了枝丫,可對方卻突然將這枝丫連根拔起,死的是枝丫,傷的是土壤。

他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調整狀態。

九點多的時候他媽媽敲門進來給他送水果,看見簡舟一臉疲憊,問他說:「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雖然平時簡舟挺怕他媽的,但又不可否認,在這個世界上,父母確實是最愛他的人。

心裡話自然是不能說的,說了以後,後果如何,簡直不堪設想。

簡舟只能假裝生病,點頭說:「有點兒頭疼。」

再怎麼嚴厲苛刻的母親在兒子不舒服的時候也還是會心疼,她摸了摸簡舟的額頭,皺著眉說:「沒發燒啊,我去拿體溫計,可別是真病了。」

簡舟想說不用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病。

但最後他還是由著他媽去了,能折騰一會兒就是一會兒,反正他現在是真的沒有心思學習。

這一晚上,又是量體溫又是找要吃,簡舟心裡愧疚,但謊話已經說出去了,就沒有再改變的機會。

他已經因為喬一川騙了他媽兩次,簡舟覺得自己的品質變得無比低劣,愧對父母。

晚上睡覺,他躺在床上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好像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胡思亂想了,沒做一點兒正經事兒。

黑暗中,他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房間的「高考百天倒計時」,胸口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兒巨石,他馬上就要無法呼吸了。

時間不急不緩地走進了五月,天氣變熱,他們所有人也愈發的緊張。

由於從他們這屆開始高考志願改為先出成績再報考,所以大大增加了他們被錄取的幾率,但好的學校還是只有那麼些,並不會因為某些事情的改變,變得更加容易進去。

五月初,第二次模擬考。

簡舟跟喬一川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怎麼說過話了,他幾乎每天都想著對方,甚至有一次上課被叫起來答題,可他卻不知道老師講到了哪裡。

高中戀愛的人有很多,未必每一對兒都會影響到學習,可毫無疑問,暗戀失敗的簡舟確實受到了影響。

二模考試,他坐在第一考場的第一個位置。

一模簡舟考了全年級第一,所有的老師都對他寄予了厚望。

但這第二次模擬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簡舟的頭低得恨不得塞進桌膛裡,他三年來第一次年紀排名出了前十,總分第十二名,跟第一名差了二十多分。

發完成績的那個課間,簡舟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沿著走廊往辦公室走的時候,簡舟低著頭跟在老師身後,雖然明知道不會,但還是覺得但凡路過他們的人都在嘲笑他。

他們好像都在笑他說:「快看快看,這就是那個垃圾。」

他從來沒有這麼沮喪過,沮喪到每走一步都覺得恐懼。

簡舟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唯一的鎧甲就是他的成績,可如今,這鎧甲殘破不堪,隨便是誰都能打敗他。

到了辦公室,其他班級的老師也在,看見簡舟的時候,一個老師笑著拍了拍他肩膀說:「沒事兒,下次好好考。」

簡舟強顏歡笑地跟那個老師道謝,隨著自己的班主任去了他的辦公桌前。

老師喝了口水,讓他找把椅子坐下。

「不了。」簡舟始終低著頭,看也不敢看老師一眼,「沈老師,對不起。」

沈老師歎了口氣,給他拿了把椅子過來,按著他肩膀讓他坐下:「你啊,你對不起的可不是我。」

簡舟實在受不了了,他死死地咬著牙,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句話可能就要沒出息地哭了。

他特別瞧不起這樣的自己,深深的自責感讓他覺得自己這麼活著非常沒有價值。

他習慣了被人誇獎、追捧,現在卻突然跌落谷底,感覺全世界都在嘲笑他。

外面藍天白雲,芳草茵茵,教學樓前的桃花也開了,淡淡的粉色,漂亮得很。

可是這一切看在簡舟眼裡都變了味道,似乎陽光和空氣都在笑話他的失敗。

「簡舟,」沈老師靠在椅背上,看著他說,「老師叫你來不是要批評你也不是要讓你跟我進行反省的。」

簡舟還是不抬頭,也不吭聲。

沈老師帶了簡舟三年,他太瞭解自己的這個學生了,自尊心極強,好勝心極強,簡舟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一丁點兒的偏差,他是個完美主義者,就像他媽媽一樣。

所以可以想像這次的考試失利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從年級第一到年級十二,尤其是在高考前,這對簡舟來說,打擊一定非常大。

「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沈老師看著簡舟,從抽屜裡拿出一盒牛奶,放到簡舟手裡說,「其實你在高考前失利一次是對的,這能讓你更加正確地認識自己,不是說你不夠優秀,但既然會出現失利,那麼一定意味著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簡舟,你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也是老師最信任的學生,不要有壓力,按照你平時的節奏來,你忘了嗎,你還有自主招生的分數,所以考上S大絕對沒有問題的。」

在今天之前,簡舟是絕對相信沈老師的這番話的,但在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S大,以他的程度,去了那所學校,是對方的悲哀。

他現在已經非常消極,瘋狂自我否定,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沈老師盡可能地安慰他,讓他不要繃得那麼緊,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因為壓力太大、太緊張所以才考砸,但只有簡舟自己清楚,他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喬一川。

他因為那個陰晴不定的人,幾乎搞砸了自己的生活。

簡舟懊惱不已,卻對對方厭惡不起來,他唯一厭惡的就是自己。

到了五月份,體育課基本上已經停掉了。

但每個星期會有一節自由活動的課,是學校為了讓高三學生進行休息調整特意開設的。

活動課的時候,簡舟拿著卷子躲在教學樓露面做題,沈唯一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聊聊啊!」沈唯一突然開口,嚇得簡舟手一抖,筆掉在了地上。

「你幹嘛神出鬼沒的?」簡舟抱怨了一下,伸長胳膊去撿筆。

一模的時候他比沈唯一分數高了將近四十分,可是這次對方卻超過了他十多分,這太好笑了,簡舟覺得自己都沒臉再出現在沈唯一面前了。

「你……」沈唯一猶豫了一下,在他旁邊坐下,問他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簡舟愣了一下,繼續做他的題。

「該不會是因為感情吧?」沈唯一淡淡地笑著說:「簡舟,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

簡舟的筆尖兒點在卷子上,遲遲沒有落下下一筆。

「是喬一川?」沈唯一心裡太清楚他們倆的事兒了,雖然兩人一直瞞著,而且平時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但是憑借沈唯一多年來的學習和觀察,她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有貓膩。

她也曾經找過喬一川,直接攤牌讓他不要影響到簡舟的生活和學習,但對方拒絕了,她覺得簡舟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喬一川。

簡舟不說話,看著筆尖兒發呆。

「其實你不應該什麼都悶在心裡的,雖然不能說給老師和父母聽,但你還有朋友啊!」沈唯一非常擔心簡舟,她很怕自己擔心的情況會出現。

簡舟始終不看她,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你是我偶像來著。」沈唯一說,「你比我聰明,也比我努力,我一直覺得沒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好的。」

沈唯一扭頭看著簡舟,有點兒抱怨地說:「你倒是給我個反應啊!」

「嗯。」簡舟把筆扣好,合上了練習冊。

沈唯一以為他要走,做好了拉住他的準備,然而簡舟沒動,看著遠處,也不再說話。

沈唯一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難受,歎了口氣,說:「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件挺好的事兒,哪怕失敗了,也不丟人,能被你這樣的人喜歡,那傢伙真是幸運死了。」

簡舟聽著她的話,在心裡想:喜歡一個人不丟人,但被喜歡的人捉弄,這才最丟人。

 

 

23 風暴來襲

初夏的時候, 每個人也都開始變得心浮氣躁。

這個季節意味著什麼, 他們高三學生最清楚。

很多人在懼怕即將到來的高考,又有很多人無比期待著。每個人都口口聲聲的說高考是人生的轉折點但未來到底如何, 還是要靠自己去走, 他們自我安慰似的說, 考不好也沒關係,那麼多牛人甚至大學都沒畢業。

但所有人也都清楚, 這不過是自我調節的一種方法罷了。

誰都想考名校, 誰都想一飛沖天,尤其是他們這些背負著老師家長期望的「好學生」們。

「簡舟, 你不能這樣。」沈唯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遠處除了高樓和藍天白雲, 什麼都沒有,她說,「可能你會覺得我三八,可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 是我偶像, 所以才跑來跟你說這些。喜歡一個人應該是美好的, 我沒喜歡過誰,但一直期待著有一天有個男生讓我體會一下那種感覺。我不知道你跟……你跟你喜歡的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可能是鬧了不愉快,影響了考試的發揮,這都是暫時的,真的, 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會過去的。我小時候我媽媽就告訴我,困難不是長久的,快樂才是。我一直都相信,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打敗所有的困難。」

簡舟聽了沈唯一的話,有些意外,他從來沒想過這麼一個總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女孩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他轉頭看向沈唯一,發現她在對著自己笑,微風吹過來得時候,那些碎發輕輕地飄著,顯得她很漂亮,比桑怡還漂亮。

「沈唯一,」簡舟終於開了口,對她說,「有鳥屎掉在你頭上了。」

「啊?」沈唯一先是一愣,緊接著開始摸口袋找紙巾,「啊啊啊!好噁心啊!」

她抽出紙巾在腦袋上面擦,然而發現什麼都沒有。

簡舟看著慌慌張張的沈唯一終於笑了,說:「逗你玩的。」

「……簡舟!」沈唯一上來掐他,兩人大鬧了一番。

重新安靜下來之後,簡舟說:「謝謝你。」

沈唯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抿了抿嘴,說:「不用跟我客氣啊,我就是覺得,你是我唯一看得上的對手,要是你倒了,我以後該多沒意思。」

簡舟知道,這是沈唯一在安慰他,但不可否認,她的安慰奏效了。

「我喜歡喬一川。」簡舟淡淡地說,「我是個同性戀。」

前半句話對沈唯一來說毫不意外,但後半句讓她皺緊了眉。

「你是因為這個所以……」

「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喜歡他,更不願意承認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可是沒辦法,這就是事實。」簡舟想起自己發現他在這方面如何「與眾不同」的那年,一整年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只埋頭學習,然而當時,學習的效果也並不好,老師建議父母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但他媽媽卻堅定地說他只是不愛說話,沒有任何心理問題。

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心理問題,但他那個時候確實是用了一整年的時間瘋狂地進行自我調節才終於走出來。

他現在還很害怕,當初如果他就那麼墮落下去,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子,他完全想像不到。

沒有人能聽他說說心裡話,他也不敢把自己的事情說給父母聽,他們只會罵他有病,並且用他們的方式讓他把心思收回來放到學習上。

很可怕的父母,以前簡舟從來沒有抱怨過,以後可能也不會,但他想要逃離。

「簡舟……」沈唯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怕自己萬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就適得其反了。

「沒事兒,不用擔心我。」簡舟笑著伸了個懶腰說,「我現在已經好多了,性取向不是我能改變的 ,喜歡誰也不是我能改變的,但就像你媽媽說的,困難總會過去,還有一個月,過去了,就好了。」

還有一個月,說得輕鬆,但真正熬過去,這期間還是無比的辛苦。

沈唯一看著簡舟,覺得心疼,她拍了拍眼前這個男生的肩膀,裝作輕鬆的樣子說:「大兄弟,你可以的!」

喬一川打球的時候連連出錯,甚至不小心傳球給了對家。

他確實心不在焉,因為一直在惦記簡舟。

這次二模,簡舟考得不好,公佈成績的時候喬一川從來沒聽得這麼認真過,每次考試老師都是從最高分開始往下念,上次簡舟幾乎所有科目都是前三名,而這次,好幾科,已經排在了十名左右。

當時他拿著筆記著簡舟每科的成績,算完之後的分數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高了,但他知道,這對簡舟來說就是考砸了。

喬一川很擔心他,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天過去了,他一直在想,絕對是因為自己才導致了簡舟的考試失利,他甚至沒臉在簡舟面前出現,估摸著那人現在一定恨死他了。

他寫了好多小紙條,但一個都沒送出去,他不敢再招惹簡舟,看著那人背影的時候都有些心虛。

他這幾天不停地上網搜關於同性戀的內容,甚至關注了一些同志明星,總覺得好像可以在他們的身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讓自己學習摸索。

然而大家看起來都沒什麼不同,一樣工作、生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種明顯的「標籤」。

「川哥,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狄戈覺得他不對勁,「中暑了?」

「有點兒。」喬一川順著桿兒往上爬,「難受,不玩了。」

他把球丟給狄戈,準備去買瓶水。

喬一川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怎麼看都沒找到簡舟的身影,他買水的時候特意多買了一瓶,提前回了教室。

活動課的時候班級沒有人,門也鎖著,他乾脆從窗戶跳了進去,然後把多買的那瓶水放在了簡舟的桌子上。

回到自己座位後,喬一川盯著那個空座看,左想右想,覺得不對勁,拿了張紙條,寫上了:給簡舟。

他把紙條壓在了水瓶下面,免得簡舟以為這水是別人放錯了地方的。

為了不讓人看到,喬一川在下課前又從窗戶跳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真是太拼了,竟然做起了這樣偷偷摸摸的事。

簡舟跟沈唯一一起回到教室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的水。

礦泉水瓶外面一層水珠,裡面還帶著沒有融化的冰塊。

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走過去就看到了下面壓著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已經被水暈開了,但還是看得清寫的什麼,那字體他也認得。

簡舟看向教室的最後一排,位置空著,喬一川還沒回來。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傢伙是什麼時候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明已經互相幾乎沒有了交集,卻偏偏在他這樣的時候做這種事,是可憐他?

簡舟覺得心裡難受,彷彿被人看了笑話似的。

沈唯一湊過來看紙條,又看了眼簡舟的表情,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拍了一下簡舟的後背,笑著說:「別愁眉苦臉的,這不挺好的麼!」

簡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只好什麼都不說,坐在座位上看著那瓶水發呆。

喬一川從門口進來,依舊是跟著狄戈他們吵吵鬧鬧的樣子,路過簡舟的時候也沒有可以停留,就好像什麼都沒做過一樣。

他越是這樣,簡舟心裡越是難受。

活動課之後的一節是自習,簡舟難得一遇的沒有學習,在桌子上趴了整整一節課。

讓他崩潰的事情太多了,喬一川、成績,還有他爸媽。

眼看著離放學的時間越來越近,簡舟內心的恐懼也越來越強。

他不敢回家,不敢告訴他們自己的分數和名次,他有預感,今天晚上家裡一定會有一場圍繞著他展開的風暴。

喬一川一直盯著簡舟,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裡。

他實在受不了了,又不敢招惹簡舟,只好寫紙條給沈唯一。

他問沈唯一簡舟怎麼了,沈唯一只回復了四個字:關你屁事?

喬一川氣得不行,乾脆回她一個:我老婆!

沈唯一看見這張紙條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喬一川,倆人互相做了半天的鬼臉。

沈唯一把那張紙條撕得粉碎,生怕被別人看到,她給喬一川回復說:晚上放學一起走。

簡舟覺得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就是在故意耍他,怕什麼來什麼。

他考第一的時候不開家長會,考得不好的時候偏偏要開。

放學了,他幾乎是全樓最後一個出去的,拎著書包,完全不想回家。

書包裡放著他的考試卷子,因為還要開家長會,瞞都瞞不住。

每往前走一步,都好像離地獄更進一步,推著自行車走出校門的時候,他看到喬一川家的車還在路邊停著,司機大叔正在車裡抽煙。

他突然也很想抽根煙,可是他不會,也從來沒抽過。

抬腿跨上自行車,簡舟慢慢地往前騎,到了岔路口的時候,突然想:如果我不回家,會是怎麼樣?

 

 

24 彼此需要

喬一川放學的時候直接從教室後門出去的, 沈唯一緊緊跟上, 又把人拉到了教學樓後面。

那邊零零星星有幾對兒早戀的男生女生,在陰影裡說著悄悄話。

因為這邊連盞燈都沒有, 所以大家看不到對方是誰, 似乎格外有安全感。

「你怎麼回事兒?」喬一川懶洋洋地對沈唯一說, 「總拉我跑這兒來,你暗戀我吧?」

「臭美吧你!」沈唯一使勁兒打了他一下說, 「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兒呢!」

「什麼啊?」喬一川沉吟了一下, 恍然大悟,「啊, 你說我跟簡舟?」

「小點兒聲!」沈唯一覺得自己遲早被氣死, 要不是喬一川個子太高, 她一準兒上去摀住那傢伙的嘴再暴打他的頭。

喬一川撇撇嘴,扭頭往操場那邊看,但是這邊角度不好,只能看見一大群黑漆漆的人頭, 完全不知道哪個是簡舟。

就算看到了簡舟, 他現在也不敢過去。

因為他搗亂, 簡舟這次考得這麼差,他哪還有臉在那人面前晃。

「你跟簡舟到底怎麼回事兒?」沈唯一壓低了聲音說,「你們倆之前不是挺好的嗎?現在這是鬧什麼彆扭呢?」

「鬧彆扭?沒有啊!」喬一川是真的冤枉了,他之前纏著簡舟,整天打擾那人,現在終於想通了, 自己退出,讓那人好好學習,結果卻搞得好像他從簡舟的世界裡離開是錯的,喬一川抬頭看看天,覺得應該下場雪給他。

「你說沒有就沒有?」沈唯一覺得眼前這人毫無可信度,她掐了一把喬一川說,「你是不是跟簡舟說什麼了?我可警告你,你們倆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你別給我搞什麼蛾子,簡舟玩兒不起,就算你玩兒夠了,也給我挺著高考之後再說!」

「……你說什麼呢啊?」喬一川有點兒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麼在一起了、玩兒夠了的,你聽誰說什麼了?」

沈唯一也有些抓狂,她特別擔心簡舟,因此看著喬一川這幅沒正形兒不靠譜的樣子更加抓狂了。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沈唯一踢了他一腳說,「簡舟怎麼瞎了眼喜歡上了你?」

喬一川自己也想知道簡舟怎麼可能會瞎了眼看上自己,他一直覺得他們之間變得很奇怪,說不好那是什麼感覺。

從沈唯一的話裡他聽得出來,一定是簡舟跟她說過什麼,所以她才跑來找自己,但沈唯一一定不知道,即便是前陣子他們倆「如膠似漆」的時候,也是沒有真的在談戀愛的。

喬一川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男生,但是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喜歡簡舟是沒錯的。

他喜歡簡舟,簡舟是男生,所以他也是同性戀。

這件事一直讓他十分茫然。

他本來想冷處理,也不去打擾簡舟了,可是看著那個人因為考試失利這麼難受,加上沈唯一的話,喬一川更崩潰了。

以前簡舟說過他聰明,可喬一川一直覺得自己蠢得沒邊兒了,他完全處理不好這種事。

學校裡人越來越少,喬一川慢慢地往大門口走,故意路過班級停放自行車的地方,那裡已經差不多空了,他沒看到簡舟的車子,估摸著對方已經回家了。

初夏的晚上,本來空氣不錯,但喬一川還是覺得呼吸不暢。

他滿腦子都是簡舟,摸了摸口袋,給沈唯一打了個電話。

「你又找我幹嘛?」沈唯一正在回家的路上,她有預感喬一川找自己一定是說關於簡舟的事情,她瞄了一眼她爸,對電話那頭的喬一川說,「那道物理題我等會兒回家看看,你也趕緊回家吧,太晚了,等我到家找你嗷!」

她趕緊掛了電話,並且默默祈禱喬一川不要蠢得再繼續打來。

好在喬一川還算機靈,改成了發短信。

【簡舟真的喜歡我嗎?我覺得他煩我。】

沈唯一翻了個白眼,她特別想罵喬一川一頓。

【你是不是傻啊?他要是不喜歡你之前會跟你在一起?會因為你倆的事兒耽誤學習?我警告你啊,這個時候少鬧彆扭,你可別再讓他操心了!】

喬一川盯著沈唯一的信息看了好久,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

沈唯一果然誤會了他們倆,但喬一川竟然意外收穫了簡舟的秘密。

沈唯一的話可比簡舟自己的話可信度強多了,那個傢伙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明明也喜歡他,還要裝高冷。

喬一川上了車,突然心血來潮地說:「那什麼,於叔,我要去找簡舟!」

簡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恨不得自己去死,他還是沒有勇氣不回家,只是故意繞了遠路,最後還是到了自家的門前。

他想,會不會自己死了就沒那麼多煩惱了。

進家門的時候,屋子裡氣氛一如往常,但簡舟因為自己心裡有事,覺得比以往更壓抑。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見他進門,媽媽起身,去給他準備宵夜。

「媽!」簡舟叫住她說,「我今晚不想吃了。」

簡舟媽媽看向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問他說:「怎麼了?」

「我有點難受。」簡舟換了鞋,低著頭往自己房間走。

「成績還沒出來嗎?」他媽媽打開冰箱拿了個蘋果,追問道,「這次怎麼這麼慢?」

「不知道。」簡舟緊張得額頭出了汗,他還是不敢說實話,只能盡可能地拖著,「可能閱卷比較嚴吧。」

他不敢再繼續多說,跑回了自己房間。

簡舟已經被巨大的愧疚感和無力感弄得幾乎崩潰,他趴在桌子上,抱著書包,一動都不想動。

他媽媽來敲門給他送水果,簡舟嚇了一跳,趕緊隨手拿出一個練習冊攤開在桌子上然後強打著精神去開門。

「病了?」簡舟媽媽放下水果,皺著眉看他。

「不知道。」簡舟不敢跟她對視,只是坐回去,又拿起了筆,假裝在做題。

「馬上高考了,我不想給你太大的壓力。」媽媽站在一邊看著他,「路都要你自己去走,我們什麼忙都幫不上。」

「嗯。」對於媽媽的這些話,簡舟已經幾乎倒背如流,他厭煩了這些總是纏繞著他,逐漸已經變成了夢魘的話,可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他是個懂事孝順的孩子,必須讓父母驕傲。

簡舟媽媽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就在簡舟覺得自己已經扛不住了的時候,終於出去了。

他把筆一丟,又趴在了桌子上。

白天的時候沈唯一說的話確實是起了作用的,他不停地想著那句「困難不是長久的」,反覆告訴自己一定可以挺過去。

可是這個過程似乎無比艱辛,他要如何開口告訴爸媽自己考成了這幅模樣?

他趴在桌子上漸漸地就有些昏昏欲睡,手機突然震動,在書包裡發出聲音,把他從迷糊中叫醒了。

他趕緊去翻書包,找到手機,但來電人已經掛斷了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喬一川,他看著靜下來的手機屏幕,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心裡的感覺是複雜的,他們已經有一陣子沒好好說過話了。

簡舟想起白天喬一川偷偷放在他桌子上的礦泉水,又想起之前這個人說「玩兒夠了」,所有惡劣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弄得他幾乎崩潰。

喬一川的短信蹦了進來,他說:【簡舟,你不接我電話就不接吧,但是那什麼,我對不起你。】

看見這條信息的一瞬間,簡舟徹底繃不住了,他趴在床上,手裡拿著手機,把臉埋在了枕頭裡。

他的手機開始瘋狂地震動,這次不是電話,而是喬一川一條接一條的信息。

他抬起頭,點開。

【對不起簡舟,我之前是故意鬧你,但是我不想影響你學習。】

【簡舟,你現在是不是特別難受特別煩我?】

【簡舟……我都不敢找你了,你別生我氣,或者你來揍我一頓,只要你以後能好好學習,怎麼我都行。】

【簡舟,真的對不起,我現在有點害怕你,更怕我害了你。】

簡舟看著他一股腦發來的幾條信息,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哪兒捨得怪喬一川,要怪就怪自己,沒出息,這麼大的人了,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好。

突然又進來一條信息,喬一川說:【簡舟,你在家嗎?哪個是你窗戶啊?】

簡舟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好半天,然後猛地從床上起來,跑去窗邊打開了窗戶。

他家在四樓,開了窗戶之後清楚地看到樓下站著個穿校服的傻小子,那傢伙正在東張西望,看見他之後跳起來對著他揮手。

那一瞬間簡舟突然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原本已經要窒息的他,就好像突然間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看著那人不停地衝他擺手,書包丟在一邊理也不理,簡舟覺得有點想哭,但這種行為實在太娘了,他忍住了。

他拿著手機,打給了喬一川。

兩個人,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外。

「你來幹嘛?」簡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一些。

「看你。」喬一川終於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仰著頭往樓上看,他說,「你還好嗎?」

「挺好的。」簡舟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麼一問,又很想笑。

他覺得他們倆好像瞬間變成了羅密歐與朱麗葉,遙遙相望卻不能在一起的感覺。

「簡舟。」喬一川叫了他的名字。

「嗯。」

他們隔著的距離不算太遠,卻也不近。

在夜晚,只能看清對方站在那裡,卻無法仔細觀察彼此的眼神和表情。

「你……」喬一川其實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仰頭看著簡舟,突然覺得此情此景特浪漫。

「你下次能考好嗎?」喬一川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在這會兒,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

但簡舟還是笑了,然後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你能。」喬一川底氣十足地說,「你不光是下次考得好,下下次考得也好。」

「下下次就是高考了。」

「我知道。」一說起高考,喬一川突然有些難受,因為高考之後,簡舟可能就要離開他了。

才剛剛發現自己喜歡人家,就立刻要面對離別,這種感覺,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釋懷。

「你有什麼打算?」簡舟始終都惦記著喬一川。

「我啊……」喬一川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簡舟問了,他想了想,說,「留在這兒繼續瞎混吧。」

他們的人生是如此的不同,兩個人中間隔著的豈止是山山水水。

可是兩個少年還是想要靠近彼此,雖然沒有袒露心意,卻在這個晚上,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和甜蜜。

「喬一川。」

「嗯?」

簡舟的心跳突然加了速,雖然明知道自己並沒有任何立場去說什麼,但他還是想試試。

他說:「你能不能試試,在最後這段時間,試一次?」

他說得不清楚,喬一川聽得也不明白。

試什麼?是這青春期一點兒都不成熟的感情還是所剩無幾的學習之旅?

但即便不清不楚,喬一川還是十分痛快地答應了。

「行,」喬一川還仰著頭看著簡舟,他的脖子已經酸痛,但不想離開,「你說什麼我都聽。」

簡舟突然感動起來,他沒有問喬一川今晚來找他的原因,為了讓自己好過一些,他對自己說:這個人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來的。

「喬一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簡舟看著站在樓下的人,他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可確實讓他無比驚喜。

他猶豫了一會兒,有些艱難地開了口:「你在玩兒嗎?」

喬一川突然就哽住了,他知道簡舟在介意那句話,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當時無意間聽見這句話的簡舟得有多難受,喬一川想都不敢想。

「沒有。」喬一川難得認真地說,「你信我一次。」

簡舟的理智告訴他不能信,可還是輕笑了一聲之後說:「好,信你。」

年少輕狂的時候最喜歡做些承諾,喬一川和簡舟在這個烏雲擋住星空的夜晚對彼此許了這麼一個諾言,可這話與其是說給對方聽的,不如說是講給自己的。

他們都需要勇氣,需要信任,以此來支撐著他們走向茫然未知的未來。

 

 

25 閉嘴吧你

即便過了很多年, 簡舟再回想起青春年少的時光, 最讓他記憶深刻的畫面就是那天晚上喬一川突然出現在他家樓下,兩個人遙遙相望, 打著電話。

沒說過一句情話, 可是在簡舟心裡, 喬一川對他說的每個字都勝過任何甜蜜的告白。

那個晚上,喬一川給了簡舟勇氣, 所有的困境都是暫時的, 人不會輕易死去,也不會輕易倒下。

沒有人生來就一帆風順, 人生路漫漫, 總會有摔跤的時候。

簡舟最懼怕的父母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他掛了電話,看著喬一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然後拿著卷子去找他媽了。

不出所料,家裡徹底亂了套。

簡舟的爸媽最擅長的不是動手打人, 而是冷暴力和言語諷刺, 在簡舟的記憶裡, 還是他小學的時候有一科考試因為卷面寫得太亂被扣了一分,沒能拿滿分,發完成績之後,他媽把他說得恨不得撕下一層皮來。

簡舟一直覺得這樣的言語暴力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他一頓。

這次也一樣,當初的場面再次重演,只不過這一回, 比那個時候還嚴重。

「我真是沒想到。」簡舟媽媽手裡抖了抖他的卷子,然後遞給了他爸爸,「這書你還要繼續念嗎?我看你明天也沒必要去學校了。」

簡舟爸爸在家裡很少說話,看了一眼他的卷子之後,冷笑一聲去了書房。

「你明天別去上學了,」簡舟媽媽又拿過卷子,語氣非常冷淡地說,「我明早給你班主任打電話。」

「媽。」簡舟始終低著頭,心裡像是有一把刀,他媽每說一句話,那把刀就在他心上劃一刀,「我這次是意外,下次我一定能考好。」

「考好?這都什麼時候了?二模!馬上就要高考了!」簡舟媽媽徹底暴怒了,她對著簡舟喊道,「我養了你十七年,養出個廢物來!我還不如去養條狗!」

簡舟被她的這句話徹底傷了心,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攥緊了拳頭。

還有一個月。

簡舟想:再忍一忍,還有一個月就可以離開了。

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從這個家裡消失,並且再也不回來。

他從來都不怕壓力,這些年來,他為了爸媽的面子,怎麼拼都沒有抱怨過,在別人眼裡,他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是所有同齡人學習的榜樣,然而沒有人知道,他在家裡承受著的是怎樣的待遇。

現在,不過是一次沒有考好,他媽竟然說養他不如養條狗。

簡舟的心徹底冷了,他對爸媽再也沒有任何期待了。

「媽,這個週日要開家長會。」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爸剛好從書房出來要接水。

簡舟媽媽怒不可遏地說:「我不去!讓你爸去吧!」

她把球丟給了簡舟爸爸,然而爸爸又說:「丟人的事兒我可不幹,誰愛去誰去。」

簡舟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他深呼吸一下,然後從媽媽手裡搶回自己的卷子,跑回了房間。

關上門,他依舊能聽見那兩個人互相埋怨的聲音,依舊能聽見他們用最惡劣的詞彙形容他。

簡舟坐在門口,靠著門,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如此的遭遇,他不禁想:這真的是家嗎?他們真的是我的親生父母嗎?

簡舟整整一晚沒合眼,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跟喬一川的關係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緩和了。

他們倆之間,一直都是毫無道理的發展著,從他突然喜歡上喬一川開始,所有的事情都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他一直在克制,可是如今,連爸媽都對他這樣,一副已經放棄他的樣子,他又何必再去在乎那麼多呢?

人活一世,最應該對得起的是自己。

天快亮的時候,簡舟從床上起來,收拾了東西,出去洗漱。

他沒有吃早飯,在爸媽起床之前就出了門。

清晨的馬路上車輛極少,還沒到上學的時間,這個世界顯得那麼的空曠。

簡舟突然不知道這次考砸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他跟爸媽的關係正式進入到冰點,早上他不再在家吃早飯,晚上回去後他媽也不會再給他做宵夜、送水果,每天出門前餐桌上都會放著一天的飯錢,他拿好,所有的事情都在外解決。

可是另一面,他跟喬一川在那個晚上之後,又恢復到了之前的親密關係,甚至因為他不再刻意抗拒對方的靠近,兩人之間顯得更加曖昧了。

這一次,不是喬一川整天粘著簡舟了,而是簡舟不管幹什麼都開始先想著喬一川。

「下節活動課你別出去了。」簡舟攬住抱著籃球準備往外走的喬一川,他伸手把球搶過來丟給了狄戈,然後接著說,「跟我在教室做題。」

狄戈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招呼著其他人走了。

喬一川其實不想留下,雖然跟簡舟在一起挺好的,可是打籃球的誘惑也不小。

「別看了,過來坐這兒!」簡舟的同桌已經出去了,他往裡面竄了一下,然後讓喬一川坐在他的位置上。

「行!」喬一川豁出去捨命陪君子了,「你看書,我看你!」

「……能有點兒正事兒嗎?」簡舟丟給他一個做完的練習冊,跟他說,「你基礎就不行,不能直接做題,這本是我做完的,都是典型題型,一道一道看。」

這是簡舟剛剛想出的一個好方法,既能讓喬一川跟他一起學習,也能讓他趁機複習一下,一舉兩得。

但其實他們倆心裡都清楚,已經這個時候了,就算喬一川不睡覺地去學習也不會有什麼太顯著的效果了。

只是簡舟不願意就這樣放棄。

連續幾天,一有時間簡舟就拉著喬一川一起學習,每次桑怡來他們班找喬一川都能看到那兩人在一起,而且喬一川再次不搭理她了。

眼看著兩人關係又親密起來,沈唯一有點兒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憂慮。

放學的時候三個人一起走,沈唯一說:「你們倆可好好的吧,我操心操得都老了十歲了。」

簡舟被她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他跟喬一川現在有點兒心照不宣的曖昧,可對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們彼此是不清楚的。

所有的戀愛關係開始前的這種曖昧期最磨人也最讓人回味,他們倆不約而同的想著,等高考結束之後,找個機會,跟對方攤牌。

週末很快就來了,星期六一整天簡舟都悶在臥室裡,除了上廁所和吃飯,就再沒出現過。

他其實還是非常忐忑,不停地在想週日的家長會會是誰去學校。

然而,就像他爸媽所說,兩個人都不願意去,也真的誰都沒有去。

簡舟失望極了,突然間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就是一個笑話。他存在的理由是什麼呢?只是為了給他們賺足面子出去炫耀嗎?一旦他讓他們失望了,就連最基本的義務都不用履行了嗎?

簡舟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誰,他也知道這種情感不該加在自己的父母身上,畢竟,這些年來,他們養育自己,給了自己生命,但他沒辦法了,他根本感受不到一絲一毫來自父母的愛和尊重。

他再次下了狠心,一定要離開,他說什麼也不要再跟他們繼續生活在同一屋簷下。

二模考砸的陰影一直伴隨著簡舟,雖然他在學校、在喬一川面前表現得好像無所謂,但心裡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瘋狂的期待著最後一次模擬考試的到來,那不是終點,卻是能改變他心態的重要轉折點。其實兩場考試中間不過隔了半個多月,可他卻度日如年,總覺得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議論他。

三模考試前兩天,學校院子裡的桃花樹開花了。

花瓣撲簌簌地往下落,一整排淡淡的粉色,看起來特別浪漫。到了課間,不甘寂寞的喬一川強行摟著簡舟的脖子出去拍照。

「你到底想沒想過以後怎麼辦?」簡舟越來越擔心喬一川,他很害怕他們之間會越走越遠。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倆的關係好像就隔著一層窗戶紙,捅破之後的世界,讓人又期待又害怕。

喬一川看著手機裡剛拍的兩人的合照,笑著用手指戳了一下屏幕上簡舟的臉:「我爸前天終於捨得回來了。」

「什麼?」簡舟疑惑地問道。

「他娶了那個沒比咱們大多少的女人,招呼都沒打就帶著她出去度蜜月了,前天剛回來。」喬一川的語氣聽起來是滿不在乎的,可是簡舟看著他,覺得他的神情無比的落寞。

「所以呢?」

「所以他終於有空管一下他的兒子我了。」喬一川慢慢地往教學樓走,對簡舟說,「昨天晚上他說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學,不如出國。」

簡舟聽了,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沒吭聲,只是聽著喬一川在說。

「不過今年是不行了,什麼都沒準備,而且就我這水平,簡直是在開玩笑……我覺得我爸挺逗的,考試我根本通不過,申請哪家學校人家也不會要我。」喬一川其實一點兒都不想走。

他很明白他爸要把他送出去是為了什麼,無非就是有了新的家庭,搞不好過陣子還會有新的小孩兒,他留在這裡很多餘。

喬一川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會捨不得他爸,畢竟父子倆這些年在一起的時間非常少,感情也說不上有多好。

他是捨不得簡舟,如果在國內,哪怕是天南海北,至少是一個國家,見一面也不過是張機票的事,但如果他出了國,未來怎樣還真的不好說。

他看向簡舟,這個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帥哥,是他第一次真心喜歡上的人,可是他現在慫得連一句「喜歡你」都不敢說。

喬一川突然笑了,抬手使勁兒拍了一下簡舟的後背說:「老婆,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啊?」

見喬一川又開始沒個正形兒,簡舟抬腳就踹了他一下:「閉嘴吧你,再亂叫我打得你連於叔都不敢認!」

 

 

26 生日快樂

三模考試來了, 簡舟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他媽板著的臉, 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但出來之後,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這個家他真的一分鐘都不想再繼續待下去, 還有不到一個月, 高考結束之後,他準備去外面打工, 離父母遠遠的。

快到學校的時候他又看到了蹲在路邊抽煙等他的喬一川, 這一次沒等對方來攔他,他就先停下了車。

「一大早就抽煙!」簡舟看著喬一川按滅了煙頭然後跑過來, 趁著對方往自己車後座坐的時候回手打了他一下。

喬一川笑嘻嘻地抱住簡舟的腰說:「快走快走, 我覺得這次我能進步。」

他是真的想好好考一次試, 這段時間被簡舟拉著,強迫性地學了不少東西,喬一川總覺得自己現在特別行。

簡舟喜歡他這樣,哪怕結果並不好, 但至少努力過。

「我跟你說, 」簡舟笑著騎車, 心情大好,「遇見不會的題就先不管它,把自己會的都寫上。」

「知道知道,放心吧!」喬一川抱緊他,把臉貼在簡舟的背上,「我要是考好了, 你得犒勞我!」

簡舟聽了,笑著罵道:「我怎麼感覺你這學習是在給我學的呢?」

「那不然你以為呢?」

無意間的插科打諢,可聽在簡舟耳朵裡卻有些甜蜜的意思,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跟喬一川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是完全放鬆的。

三模的試題意外的簡單,簡舟知道學校都有這種「安慰考」的傳統,在最後一次模擬考試的時候,會盡量讓大家分數高一些,提高士氣,自信地去面對高考。

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只想盡快結束,要個結果。

如果說有什麼特別想要看到的,那就是喬一川的進步。

他希望不管怎樣,喬一川至少考上一個專科也是不錯的,雖然現在看起來,連這個希望也是有困難的。

考試的兩天過得很快,最後一科考完之後,喬一川背著書包在樓門口等簡舟。

「怎麼樣?」簡舟一見到他立刻詢問他的情況。

「那必須是非常棒了!」喬一川習慣性地抬手摟簡舟,從後面趕上來的沈唯一在旁邊故意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說:「咦~黏黏糊糊!」

三個人一起往外面走,沈唯一跟簡舟抱怨這次的題太簡單,拉不開分數,喬一川聽了不停地翻著白眼。

喬一川跟著簡舟去取自行車,沈唯一先走了。

喬一川在後面拽著簡舟的書包帶問他說:「等會兒你直接回家?」

「對啊,那不然呢?」其實簡舟一點兒都不想回去,但是已經這個時候了,他不想再跟爸媽有任何的衝突。

「哦。」喬一川的表情有些失望,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蔫耷耷地跟著簡舟出了門,揮揮手,各回各家了。

簡舟沒想到自己回家的路上會被扎爆了車胎,他雖然十分不情願,但還是給他媽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然後推著車子走了好遠才找到了一個補胎的地方。

修車攤後面不遠處就是一家小書店,以前簡舟沒少在這家買練習冊。

他把自行車留在那裡,跟修車的大爺說了聲,就去了書店。

沒想到的是,沈唯一也在這裡,她買了兩本雜誌,正在付款。

「喲,這麼巧!」沈唯一笑著跟他打招呼,然後往他身後看,「喬一川呢?」

「回家了。」簡舟徑直往裡走,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練習冊。

「啊?今天晚上你們倆不一起過啊?」沈唯一有些詫異,但轉念想了想,簡舟家裡管得那麼嚴,估計他倆也沒機會往一起湊了。

「我跟他過什麼啊?」簡舟回答得漫不經心,他的心思都在眼前一排排的習題集上。

「他生日你都不跟他過,我看你倆也是快分了!」

沈唯一只是開了個玩笑,然後拿好老闆找回的零錢,準備趕緊走人。

結果她還沒等往外走就被簡舟叫住了。

「等會兒!」簡舟突然抬頭問她,「他生日?喬一川今天的生日?」

「……你不知道啊?」沈唯一這回是真的嫌棄他了,故意加重了「不」字,搖了搖頭,「心疼喬一川,怎麼攤上你這麼個人。我走了啊,男神的新雜誌,我得趕緊回去看。」

沈唯一跑了,留下簡舟在原地愣神兒。

他確實不知道喬一川什麼時候生日,也沒聽對方提起過。

想起分開前喬一川問過他是不是直接回家,當時對方的表情確實瞬間就落寞了。

「操。」簡舟覺得沈唯一應該不至於騙自己,他掏出手機一邊給喬一川發信息一邊往外走。

【你在哪兒呢?】

喬一川收到簡舟的信息時正自己坐在甜品店吃冰淇淋,他讓於叔先走了,還讓他別告訴他爸自己在哪兒。

叛逆的少年想要在今天給他那個從來不關心他的老爸製造點心理壓力,不然怎麼都覺得不痛快。

十八歲啊!喬一川想:別人的十八大壽都過得風生水起,就我!這麼可憐!自己在這兒吃冰淇淋!

手機突然響了,他看到簡舟的信息,瞬間露出了笑臉。

簡舟找到喬一川的時候,他正孤零零地坐在廣場的長椅上。

這會兒有點兒變天,就好像隨時都會有一場大雨,喬一川一個人,坐在那裡,身邊放著書包,腿上放著蛋糕。

看起來怪可憐的。

簡舟的自行車還放在那個大爺那裡,他打車過來,到了廣場之後又一路跑過來找喬一川。

看見這人的時候,他在百米之外站定腳步,深呼吸幾下緩解自己亂了的呼吸。

「喂!」簡舟對著可憐巴巴的喬一川大喊。

喬一川抬頭,一看見他瞬間就笑了。

簡舟又跑了兩步過來,坐在他旁邊:「幹嘛搞得那麼可憐?你過生日倒是跟我說啊!」

「我不好意思啊!這種事兒怎麼自己開口啊?」喬一川本來在甜品店吃冰淇淋吹空調挺悠閒的,一收到簡舟的信息,立刻買了個蛋糕跑來裝可憐。

是的,他是在故意裝可憐,就是想要套路一下簡舟,讓對方心疼他。

「給你吧。」簡舟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袋子遞過去,「生日快樂。」

「啊?」喬一川沒想到自己還有生日禮物,趕緊接了過來。

「沒提前準備,剛才正好在書店,就給你買了個書籤。」簡舟看著他打開,聳聳肩說,「不過估計你也用不上。」

「確實用不上。」喬一川看著手裡的木質書籤,笑得彎了眼睛,「你送的,我得供起來。」

倆人相視一笑,然後天上就掉起了大雨點。

喬一川跟簡舟拎著蛋糕和書包趕緊找地方躲雨,這場雨來得急又大,他倆附近就有一家咖啡店,但進去之後發現兩人還是都淋濕了。

找了個地方坐下,一人點了杯咖啡。

老闆看見喬一川拿著蛋糕就問:「你過生日?」

喬一川美滋滋地點頭:「十八歲生日!」

老闆一聽,不但給他們免了單,還送了一份甜品給他們。

老闆走了之後,喬一川小聲兒跟簡舟說:「這老闆有點兒帥啊!」

簡舟笑著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兩人打開蛋糕,簡舟看著喬一川許了願。

他沒有多問對方許的是什麼願望,他也絲毫不覺得好奇。

簡舟只是靜靜地看著喬一川,看著他閉眼、許願、吹蠟燭。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過生日,誰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呢?

兩人切了蛋糕,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喬一川給咖啡店老闆送去了兩塊蛋糕。

外面下了大雨,室內卻格外溫馨。

兩個年輕孩子吃著蛋糕說說笑笑,就好像沒有任何惱人的事情曾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喬一川一隻手拄在桌子上托著腮問簡舟:「你是要考S大嗎?」

簡舟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真好,」喬一川垂了垂眼,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你肯定能考上的。」

簡舟放下手裡的叉子,突然也正經了起來,問喬一川:「你呢?明年出國?就這麼定下來了?」

「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喬一川本來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可現在突然有些後悔了。

如果他不至於學習這麼差,說不定跟簡舟還能有點兒可能。

以後,簡舟就是高材生,可他呢?就只是個高中混到畢業的小混混。

他根本就配不上對方。

想到這裡,喬一川更不敢表白了。

「其實人生不一定只有高考這一條路,你可以去做點兒更喜歡更擅長的事情。」簡舟眉頭微蹙,他覺得此刻他們要面對的問題實在太殘酷。

都說年輕時候的愛情總是不管不顧的,不用考慮那麼多現實的問題,可為什麼到了他們這裡,好像每走一步都是阻礙呢?

喬一川看著簡舟表情變得凝重,覺得心裡難受,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於是強擠出一個笑容,伸手使勁兒掐了一把簡舟的臉,盡量語氣輕鬆地逗他說:「你可別這麼看著我,再多一秒我就要愛上你了啊!」

 

 

27 高考結束

那場雨來得急, 走得也快。

簡舟本來想多陪喬一川待一會兒, 可是想到爸媽,他實在不知道有什麼理由可以拖延下去。

兩人吃了蛋糕, 簡舟不停地往窗外看, 心裡有些著急。

喬一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主動拿起書包說:「雨停了,咱們走吧。」

他站了起來, 簡舟仰頭看他, 問:「不再坐一會兒了嗎?」

「不坐了。」喬一川自然地伸手去拉簡舟的手腕,「於叔估計在家等我呢。」

被喬一川握住的手腕像是立刻燒了起來, 同時燒起來的還有簡舟的臉。

他們倆一起出了門, 直到門口喬一川才放開簡舟。

雨過之後空氣新鮮得讓人恨不得張開嘴使勁兒「吃」一口, 簡舟用力地呼吸,覺得前陣子沉悶的情緒已經一掃而空了。

身邊的喬一川偷偷看著他笑,在簡舟轉過來的時候,趕緊收回了視線。

「你的自行車呢?」喬一川邁出一步, 簡舟立刻跟上。

「在學校那邊的書店附近, 車胎紮了。」簡舟跟在喬一川斜後方, 盯著那人的側臉看。

喬一川最近右臉被早來的蚊子咬了個包,這會兒微微泛著紅,看起來有點兒可愛。

「哎,那你剛才怎麼過來的?」喬一川一回頭,剛好兩人視線相撞。

互相喜歡的人,在挑明關係前, 哪怕彼此看一眼,都能腦補出一整段情感大戲來。

簡舟和喬一川也不例外。

微妙的氛圍包裹著兩人,簡舟有些羞赧地回答說:「打車來的。」

喬一川繼續往前走,揉了揉鼻子,說:「那什麼,我跟你一起去取自行車吧。」

兩人到了路邊,這會兒不太好打車,他們等了半天才來了一輛空的出租車。

簡舟打開後座的車門,喬一川原本下意識地要去開副駕駛的門,但瞬間後退一步,等著簡舟上車之後,讓那人往裡坐,他也上了後排座位。

簡舟跟司機報了目的地之後,兩個男生就沉默著各自看著窗外。

開著的車窗有乾淨的空氣吹進來,可是吹不散他們倆之間流動著的粉紅色暗流。

經過一個正在整修的路口,車裡一陣顛簸,兩人原本都放在中間的手不經意碰到,一瞬間像是觸了電一樣,雙雙立刻收回。

然而收回之後,又都開始後悔。

喬一川特別想找個機會跟簡舟表白,他覺得這麼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簡直不是他的性格。

可是又怕因為自己影響到簡舟的心情,接下來沒多久就是高考了,他不能再給簡舟添亂。

而簡舟,他則十分享受這樣的曖昧,喬一川最近老實了很多,身上所有的改變他都看得到。

有時候簡舟也會想,那個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有些不同尋常的晚上,他選擇相信喬一川是對的,這個看起來十分不靠譜的臭小子,竟然真的沒讓他失望。

喬一川偷瞄簡舟,發現那人正看著窗外微笑。

他順著簡舟的視線看出去,卻沒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他不知道,簡舟是因為想到他,所以才會笑。

喬一川陪著簡舟取完自行車也沒有回家,而是又一次耍賴,坐在對方的後座上,跟著簡舟回家了。

他沒別的想法,只是想跟這人多在一起待一會兒。

他們沒辦法名正言順的膩歪,但各種小動作卻不少。

喬一川一手摟著簡舟的腰,一手在對方背上寫字讓簡舟猜。

喬一川說:「你猜錯字一個就欠我一個生日禮物,不能賴賬啊!」

他一共就寫了五個字,簡舟全都猜錯了。

這不能完全怪簡舟,他要注意周圍的車輛,還要辨認喬一川歪歪扭扭的字,難度係數實在太高了。

「成了!」喬一川有些得意地說,「五個,未來五年的生日禮物,你一個都不許落下!」

這話讓簡舟心裡一暖,未來五年,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他想都不敢想,可是突然跟喬一川有了約定,讓他覺得他們兩人的關係怎麼都不會斷了。

雖然這只是他的自我安慰,但確實讓他覺得開心。

「行,」簡舟突然拍了一下喬一川摟著他腰的手背,「我要是忘了你就提醒我。」

喬一川在距離簡舟家不遠的那個肯德基附近就下車了,站在馬路邊上跟他揮手告別,然後自己打車回了家。

他不敢再粘著簡舟,生怕給對方惹了麻煩。

關於簡舟家裡的情況,喬一川聽沈唯一說過一些,他以為他爸已經夠極品了,對他不管不問,沒想到,還有更讓人受不了的父母。

喬一川覺得他要是攤上了簡舟爸媽這樣的家長,估計他們會氣死彼此。

雖然不喜歡,但喬一川為了簡舟好,還是不敢做出格的事,甚至已經不敢再草率地靠近簡舟家了。

喬一川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變得這麼慫,現在他終於承認了,在有了喜歡的人之後,他已經不再完整的他了,他有一部分已經成了簡舟的。

這麼一想,喬一川竟然還有點兒害羞,他又給自己補了一個生日願望,就是簡舟能早點兒成為他的。

簡舟到家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一進門就聽見他爸媽在吵架。

他的好心情被這吵架聲給擠走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煩躁。

他沒多說話,換了鞋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他也沒有多注意他們吵架到底在吵些什麼,這都不重要了,還有半個月他就可以離開了。

簡舟現在滿心都是逃離,他其實從來都不怕辛苦不怕壓力,但他受不了父母對他的冷漠,受不了他們把自己當成炫耀的工具和資本。

他不想再做他們的傀儡,人生是自己的,他需要遠走高飛。

回到臥室,簡舟換了衣服,又給喬一川發了條生日祝福的信息,他看了眼日曆,又翻了翻,才發現喬一川竟然比自己剛好大了二十天。

等到他生日的時候,高考已經結束了,他希望到時候,他跟喬一川都能有一個好結果。

或許是試題簡單,或許是運氣不錯,三模考試,簡舟年級第二。

這對他來說並沒有十分欣喜,但至少鬆了口氣。按照以往每年的經驗來看,以他現在的水平想要考S大是綽綽有餘的,基本上最好的專業也百分百錄取。

班主任再次找簡舟談話,還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告訴他不要緊張,不要有壓力。

這次考試的成績簡舟壓根兒沒告訴爸媽,他們的關係已經僵到在家裡幾乎沒有任何人說話。但他猜想,他媽媽一定給老師打電話詢問過了,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這麼安靜的。

簡舟倒是很喜歡現在的環境,回到家沒人煩他,他反倒開心。

另外一件讓他欣慰的事就是喬一川竟然真的進步了。

理科還是那個樣子,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上來的,但是語文和英語,只要他好好答題,還是有進步的可能。

喬一川從倒數一二名進步到倒數三十名,雖然說起來還是挺好笑的,但不管怎樣也還是個進步。

簡舟很開心,想著應該獎勵他一下。

放學一起走的時候,簡舟問他:「你想要什麼獎勵?我可以考慮一下。」

喬一川神秘一笑,湊到他耳邊說:「先保密,高考之後告訴你。」

簡舟覺得自己真是欠了他好多,又是生日禮物又是獎勵的,希望這傢伙不要搞什麼蛾子。

簡舟之前覺得日子很難熬,好像每天不止是二十四個小時,尤其是在家裡氣氛變差之後。

可是這段時間,好像日子飛快流逝,轉眼高考就來了。

簡舟是毫無壓力的,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喬一川。

完全沒法指望那傢伙考得多好,明知道未來不可測,但他還是默默期待著那人能給他一個出乎意料的好結果。

高考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值得記一輩子的。

坐在高考考場上的那種感覺,是之前無論模擬多少次都不一樣的。

簡舟以為自己會有多緊張、多激動,可是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卻平靜得有些不敢相信。

就像是魔咒一樣,每年高考必定下雨,今年也不例外,就好像老天爺生怕太陽曬壞了他們這些奔赴戰場的學子,特意給這世界降降溫。

雨點辟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簡舟這一次真正做到了心無雜念。

考試的兩天,喬一川沒有出現。

他們倆在不同的考點,除了開考前一晚,喬一川發了條信息給簡舟加油之外,再就沒了動靜。

簡舟也是回復了一個「加油」之外,就不再主動聯繫他,畢竟這兩天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必須集中精神,心無旁騖。

最後一科考完出來,雨停了。

走出考場的一刻,簡舟並沒有激動得想要歡呼,他依舊平靜,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不過他有預感,自己考得還不錯。

考場大門外面有很多家長在等學生出來,但其中沒有他的父母。

簡舟一點兒都不在意這些,他現在只想立刻回家,然後給喬一川打個電話。

他渴望已久的自由終於來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真正屬於他自己的。

 

 

28 我等著你

或許所有的少年都是衝動的, 當他們想見一個人的時候, 不管怎樣都會第一時間去見他。

高考兩天不能帶手機,喬一川就把它丟在車上, 從考場一出來就開始瘋狂地給簡舟打電話。只不過簡舟和他不一樣, 還有於叔陪, 車接車送,飲食健康。

自從二模考試之後, 簡舟跟爸媽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以下, 連高考也沒能讓他們緩和,這兩天考試, 早飯都是簡舟自己起來之後煮的方便麵。

喬一川根本就打不通簡舟的電話, 對方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 打了三遍都沒通,實在忍不了了,直接對於叔說:「去簡舟家吧,我要找他。」

於叔感覺得到最近這倆孩子走得特別近, 他覺得是好事兒, 畢竟那個簡舟看起來家教不錯成績也好, 喬一川多交幾個這樣的朋友總比動不動就打架好得多。

於叔將車掉頭,直奔簡舟家。

所以,當簡舟卯足了力氣加快騎車速度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家樓下的喬一川。

對方纏著簡單素淨的白色短袖T恤,卡其色的短褲,一身乾淨清爽的夏天裝扮。

在看到喬一川在自己家樓下徘徊時那一刻的心情,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簡舟還能清楚的記得。

驚喜、感動、欣慰,還有一些慶幸。

所有這樣的小情緒在同一時間積聚到一起,他恨不得直接丟下車子衝過去擁抱一下喬一川。

「你怎麼這麼慢啊!」喬一川笑著走向他,逆著光,看起來像是週身圍繞著一圈淡淡的金色。

「你怎麼來了?」簡舟已經無比激動,但卻還是要保持著平時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他見喬一川的領子歪了,自然地抬起手給他整理了一下。

「給你打電話沒通。」喬一川的手搭在簡舟自行車的車把上,關切地問,「考得怎麼樣?這兩天怕影響你,我都不敢給你發信息。」

「還行,」簡舟目前感覺還是挺不錯的,他在檢查的時候算了一下自己完全有把握拿分的題,不出意外的話,至少與平時的發揮水平是一致的。

按照往年的經驗,估計等會兒網上就能查到今年高考試題的答案,他準備到時候憑著印象去查一下,差不多就能有個大致的分數了。

喬一川盯著簡舟看,越看越覺得這人長得帥,他心裡的喜歡在這些日子裡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是接觸簡舟,就越是覺得沒辦法跟這人分開。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麼,但到了嘴邊兒的話又被他給吞了回去。

簡舟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問道:「想說什麼?」

看著此刻明顯卸下了重負的簡舟,喬一川特別想跟他聊聊他們倆的事兒,但又覺得他們之間還是需要點兒時間,剛考完試,這個時候還是讓簡舟徹底休息放鬆一下吧。

「簡舟!」就在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傻笑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叫簡舟的名字。

他們倆一起看過去,簡舟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我媽。」簡舟小聲地跟喬一川交代了這麼一句,然後有些侷促地看著他媽。

簡舟媽媽從小區門口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喬一川,眼神兒倒是絲毫不客氣。

喬一川被這麼看得有些彆扭,但畢竟是簡舟的媽媽,他還是非常有禮貌地打了招呼:「阿姨好,我是喬一川,簡舟的同學。」

喬一川的名字簡舟媽媽是不知道的,但她第一眼看見這個男孩就格外的不喜歡,回到家一查之前的成績單才發現,這個喬一川竟然是班級倒數一兩名的學生。

「你怎麼跟那種人混到了一起?」簡舟媽媽的語氣帶著不屑,她對兒子有些慍怒,覺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接觸那樣的人,一定會受到不好的影響。

簡舟本來打算跟著喬一川出去玩的,但沒想到在樓下直接被他媽叫了上來,雖然最近關係並不融洽,但簡舟還是不習慣違背他媽的意思,只好小聲跟喬一川說晚上打電話聯繫。

他跟他媽已經好久沒好好聊過天了,甚至簡舟不願意多跟她出現在同一空間裡,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結束,兩人難得打破僵局,結果她一開口竟然又是這種話,加上她說的是喬一川,讓得簡舟再次煩躁得揉了揉太陽穴。

「什麼叫那種人?」簡舟從來不敢跟他媽唱反調,但這次他猶豫了一下之後,第一次說出了質疑他媽媽的話。

這個時候簡舟已經無所畏懼了,他的高考已經結束,該贏得的或者該失去的,在此時此刻,幾乎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他過夠了那種小心翼翼的生活,過夠了忍氣吞聲連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的生活。他馬上就可以擺脫這裡擺脫他們了,簡舟覺得是時候站起來告訴他們自己也是一個獨立的人了。

所以,在他媽用不屑的語氣嘲笑著喬一川的時候,他用話頂了回去。

他說:「用成績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這本來就是錯誤的,人的品質、價值和成績沒有必然的聯繫。」

「怎麼沒有?」簡舟媽媽突然見兒子這樣跟自己說話,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就是憤怒,在她看來,這些日子以來,為了照顧簡舟的情緒,她有再多的不悅也沒有發洩出來,現在考完了,他們是時候算算賬了,「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用成績好壞衡量人有什麼問題?等你進了社會就知道了,沒有好學校、好專業,那以後就是沒工作!進入好學校學習的最根本條件就是成績!」

簡舟聽著她的慷慨陳詞竟然有點兒想笑,他覺得他媽真的挺可笑的,身為高級知識分子,眼界不開闊也就算了,還就只知道盯著成績來判斷人的三六九等,何其可悲。

雖然簡舟今天膽子格外大的想跟他媽辯論一番,但他最後還是放棄了可能根本就不會有結果的辯論,說那麼多到最後肯定還是沒什麼用,他的爸媽,他最清楚了,他們這樣的人總覺得自己是世上唯一清醒、唯一正確的人。說再多,就算磨破了嘴皮,最後無非也就是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還不如就這麼算了,簡舟現在只想回自己的房間拿著手機跟喬一川聊天。

「總之,喬一川挺好的。」簡舟拎著書包不再多說,進了自己的臥室裡,那是對他來說唯一清淨、他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

簡舟媽媽看著自己的兒子,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吞。

這幾天高考,她看似什麼都不管,但畢竟不是尋常的考試,她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無論怎樣她都做不到不聞不問,假裝不在乎卻依舊不放心。

所以,其實這兩天考試的時候,她是有到考場附近走動的,而且還跟簡舟的老師聊了很久。

她在用自己的方法去培養簡舟,自以為是最好的方式,卻忘了,孩子也是有獨立思想和人格的人,以前簡舟任他們擺佈,但現在他長大了,很多事情要開始改變了。

與此同時,她更忘了,孩子不是她用來跟別人炫耀、去給她臉上增光的工具,簡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他要去實現的,是自己的理想。

孩子並不是父母的附屬品,無論他年齡多大,說到底都是獨立存在的人,應該得到尊重。

簡舟終於躲開了他媽的盤問回到了自己房間裡。一進屋他就趕緊找出手機開機,然後發現竟然一口氣蹦進來好多信息。

這些信息全部都是喬一川發來的,很好的印證了喬一川高考過後第一個想著的就是簡舟。

就像當初傳紙條一樣,完全沒什麼實質性內容的問話,無非就是問他晚上準備吃什麼、準備玩什麼,最新的一條信息是在問他,他媽媽有沒有為難他。

簡舟覺得喬一川可能被他媽的眼神給弄得有些尷尬,就連他都覺得十分不自在。簡舟跟父母關係不好,他們曾經如何給他施壓,這些事情簡舟從來沒有跟喬一川說過,他也覺得這些不愉快的事根本沒必要讓他知道。

現在開始他們已經要迎來新的生活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簡舟給喬一川打了個電話,他躺在床上,數著在接通前一共「嘀」了幾下。

喬一川的電話很快就接了起來,就好像他一直拿著手機在等簡舟打給自己。

「你在幹嘛?」簡舟問。

「我還在你家樓下呢,」喬一川像是有點兒委屈地說,「真的不能出來嗎?高考已經考完了哎!」

簡舟從床上起來,跑去窗邊,往外一看就看到了蹲在樓對面抽煙的喬一川。

他發現自己竟然挺喜歡看喬一川抽煙的,雖然這個年紀就開始抽煙對身體非常不好,可他就是覺得這個少年夾著煙吞雲吐霧的樣子特別讓人心動。

「你等我一會兒吧,我收拾一下就下樓。」既然決定了要衝破束縛,那麼就沒必要再在乎那麼多了。

想出去,那就直接走好了,為什麼要唯唯諾諾地去跟他們商量呢?

他已經當了將近十八年的傀儡,現在是時候掙脫那根無色的線了。

喬一川一聽他能出來,瞬間就站了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染上了甜味兒:「好!我等著你啊!」

一句「我等著你」讓簡舟突然加速了心跳。

夏天已經徹底來了,簡舟有預感,在這個夏天裡,一定會發生很多讓他永遠無法忘記的重要事情。

 

 

29 敬你一杯

掛斷電話之後, 簡舟立刻打開衣櫃, 換了身衣服。

他總覺得現在身上穿著的那套沾染著高考考場的氣味,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拿了手機、錢和鑰匙,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折返回來, 照了一下鏡子。

他以前從來不會過分關注自己的外表, 自從正式跟喬一川糾纏起來,每天都擔心自己哪裡不夠完美讓那人看了笑話。

他從臥室出去, 他媽正在廚房做菜。

簡舟原本想不打招呼直接走, 但是又覺得這樣實在不好,雖然他確實對爸媽失望至極, 但還是沒辦法做出太讓他們傷心的事。

他到廚房門口, 語氣淡然地說:「我跟同學出去。」

他說完就要走, 結果不出所料被叫住了。

「跟誰?去哪兒?」他媽拿著鍋鏟從廚房跟出來,表情嚴肅,讓簡舟心裡十分憋悶。

「喬一川。」他非常坦然地說,「就隨便逛逛, 不用管我了。」

說完他就往外走, 他媽叫住他質問道:「你跟他逛什麼?那是什麼好人啊?」

「他怎麼就不是好人了?」簡舟不悅地回頭, 皺著眉對他媽說,「希望你能尊重一下別人。」

說完他開門就走,不再理會身後對他嚴厲吼叫的媽媽。

簡舟是跑下樓的,他心情煩躁,對他媽的行為非常厭惡。

這些日子以來,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加渴望離開這裡。

他不想把這些負能量帶給喬一川, 所以在樓梯間調整了心情,出去的時候已經是一臉輕鬆了。

等在外面的喬一川一見他出來,立刻笑著迎了上去,兩人肩膀靠著肩膀往小區外面走,喬一川問:「你媽沒問你跟誰出去啊?」

「問了啊。」簡舟發現自己無論之前多麼難受,只要跟喬一川在一起,瞬間就能放鬆下來,「我說跟小王八蛋。」

「……你怎麼又說我!」喬一川抱怨的時候還是笑著的,他覺得自己彷彿看見簡舟肩膀上壓著的那座大山在今天徹底消失了。

兩人並肩走的時候,喬一川發現簡舟竟然比他明顯高了些,之前明明兩人差不多的。

「我們去哪兒?」簡舟突然轉頭問他。

兩人眼神一對視,瞬間就都不好意思了。

喬一川在心裡罵自己,什麼混蛋事兒沒幹過,怎麼就偏偏在簡舟面前總是這麼慫。

他用肩膀撞了撞對方,說:「找個地兒先吃飯吧。」

簡舟本來沒覺得餓,但是被他這麼一叨咕,瞬間就覺得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

他們倆走出了小區,簡舟不知道他媽在陽台上一直看著他們離開,還憤怒地倒掉了炒好的菜。

六月初的傍晚溫度非常適宜,喬一川蹭著簡舟的肩膀,帶他到上次高渠請客的那家燒烤店。

他們倆去的時候跟上次的時間差不太多,顧客不少但也還能有座位。

簡舟和喬一川坐到最裡面的位置,喬一川唰唰唰地在單子上寫數字,又抬頭看了一眼簡舟,在啤酒後面的方框裡寫了「4」。

他今天藏了壞心眼兒,想把簡舟灌醉。

簡舟完全不知道喬一川都點了些什麼,這個臭小子也沒問過他的意見,最後神神秘秘地自己跑去找服務員,然後拿了兩個杯子回來。

「你幹嘛呢?」簡舟撕開餐具的包裝,環顧四周之後問他,「你經常來這兒?」

簡舟幾乎不會在外面吃飯,平時每天晚自習之前大家都出去找地方吃晚飯,他要麼是用保溫飯盒帶飯去學校,要麼就是買點泡麵或麵包,週末就更不會在外面了,在跟喬一川接觸之前,他週末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學習。

「也不是。」喬一川托著腮笑著看簡舟,「來過一次,還碰見了沈唯一。」

說起沈唯一,簡舟突然想起考完試自己竟然也沒問問她考得怎麼樣,畢竟在自己最難熬的那段時間如果不算喬一川的話,那麼就只有沈唯一真正關心過他,他在心裡認定了這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平時喜歡吃什麼啊?」

簡舟覺得他都點完單了才問自己這個問題實在沒什麼誠意,他瞪了喬一川一眼,沒好氣兒地說:「你!」

本來就是個玩笑話,結果這會兒被他說出來,兩人瞬間都給想歪了。

簡舟這個時候還是有點兒靦腆的,倒是喬一川,放在桌子下面的腳輕輕踢了一下簡舟,然後笑得賤兮兮地說:「那行啊,給你吃。」

喬一川注意到簡舟的耳朵紅了,這麼一來,他更得意。

服務員端上他們點的東西,同時還拿來了啤酒。

「四瓶都開嗎?」服務員問簡舟。

簡舟一臉茫然,到目前為止,他一次酒都沒喝過。

喬一川趕緊點頭:「開開開,都開!」

「……四瓶?」

「對啊。」喬一川知道簡舟這人特別要強,什麼事兒都不服輸,他希望在喝酒這方面簡舟也能如此,「你喝不了酒?」

簡舟有點兒猶豫,他沒喝過,並且對酒沒什麼好感。

在他印象裡,他爸媽每次吵架要麼是因為他爸喝酒要麼是因為他的學習,反正這倆事兒都夠他煩的。

但是看著眼前的喬一川,他不想在這人面前表現得像是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笨蛋。

「能喝。」簡舟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兒心虛,但還是主動拿起酒瓶,給喬一川和自己各自倒了杯酒。

冰鎮的玻璃瓶啤酒,從冰箱拿出來之後,瓶身上化出了冰涼的水珠。

簡舟倒完酒,把剩下的半瓶還有另外三瓶放到了桌子裡面,還沒等吃東西,喬一川就舉起了杯子。

「先乾一杯。」喬一川說,「慶祝我們高考結束,終於解脫了!」

簡舟有點無奈,看著杯子裡的酒偏偏又不能打怵。

他拿起酒杯,跟喬一川輕輕碰了一下。

「干!」喬一川倒是好爽,直接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簡舟看,像是在說:喝啊,不醉不歸啊!

簡舟沒辦法,一鼓作氣,把酒乾了。

他第一次喝酒,這味道讓他實在有點兒受不了。

以前總聽人開玩笑似的管喝酒叫「喝馬尿」,估計就是因為顏色像,但這會兒他突然開始懷疑,酒這個東西,搞不好還沒有馬尿好喝呢。

當然了,他也並不想喝馬尿。

喬一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喝過酒,但這會兒必須裝傻,只有裝傻才能實現他略顯齷齪的小目的。

「我還得再敬你一杯。」喬一川又麻利地給簡舟倒了酒,「我這個人,從小就沒人管過我。」

話題繞到這個上面來,簡舟突然有些心酸。

他們倆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了,一個從來沒人管,一個則被管得死死的。

都不是什麼好例子,他們現在還能好端端的在這兒喝酒吃肉,也算是運氣好。

「要不是你,我可能連高考都不會去參加。」喬一川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鬆,可心裡其實酸得不行,他以前每天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從早上睜眼到晚上閉眼,每一天,都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但是後來,在高中時代的最後幾個月裡,他因為簡舟,突然覺得生活變得有意義了。

哪怕,他存在的意義只是因為這麼一個人,他也覺得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值得期待。

他一直等著高考結束,他想等簡舟卸下包袱之後,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關於他們從前毫無交集的那些日子,關於以後他們未知的無數個日夜,當然,也關於他們倆的關係。

喬一川原本非常急,他急著想跟簡舟表白,也急著想知道對方到底喜不喜歡他。

其實在這件事兒上,他特別有自信。

雖然跟簡舟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從未見過簡舟對別人像對他這樣,以簡舟的性格,如果不喜歡,絕對不會如此親近,加上之前沈唯一那個大嘴巴無意間的「劇透」,喬一川幾乎可以肯定簡舟是喜歡自己的。

只是,喜歡和能不能在一起,這似乎沒有絕對的聯繫。

這個世界上無數的人明明相愛卻依舊不能花好月圓。

但無論結果是什麼樣的,至少得說出來,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了再回憶起來,一準兒得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在高考到來前的這段時間,他都不敢太招惹簡舟,兩人穩妥地相處著,平時聊天也絕對不會說太過分的話題。

喬一川是在小心翼翼對待簡舟的,以前特別混蛋的時候不張腦子地瞎撩,差點兒害苦了簡舟,現在每天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兒,生怕他考得不好影響了以後的路。

就在簡舟努力備考的時候,喬一川也開始嘗試著學習,但臨時抱佛腳這種事說到底效果並不會好到哪裡去。

而且,他還有另外一件事佔據著他的時間,那就是研究「男同性戀」。

他每天回家之後都會乖乖地完成簡舟給他佈置的「作業」,然後睡覺前還會上網搜一些同性戀相關的東西。

前陣子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網站,那裡面的視頻內容為他徹底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但喬一川只是保存了網頁,沒敢打開看,他覺得自己雖然不是什麼純情少年,但至少在這方面還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

視頻不能看,但網上這類小說可是不少。

在簡舟熬夜學習的時候,喬一川開始沉迷各類耽美小說,簡直無法自拔。

「這杯酒你說什麼也得喝。」喬一川握著簡舟的手,放到酒杯上,「我真的特別特別慶幸能認識你,真的,簡舟,以後我老了要是寫自傳,你一定是我自傳裡出現頻率最高的那一個。」

 

 

30 成功拐跑

在這個世界上, 你喜歡的人對你說的每一個字, 都能被理解為情話。

此刻的簡舟就是如此,喬一川說如果寫自傳, 他將是出現頻率最高的那個人。

其實簡舟特別想笑他, 想跟他說出現頻率最高的應該是他自己。

但沒說, 只是拿起酒杯,輕輕與其相碰, 兩人眼睛含笑地互相看著, 又是一杯啤酒下了肚。

簡舟覺得喝了兩杯肚子漲漲的,下意識地揉了一下。

喬一川賤兮兮地往前湊了湊, 小聲兒說:「懷孕了?」

「……要懷也是你懷。」簡舟瞪了他一眼, 因為尷尬, 竟然愣頭愣腦地拿起酒瓶給自己倒酒。

喬一川看著他這麼「上道」,心情大好,覺得「灌醉簡舟計劃」很快就能實現了。

倆人沒吃多大一會兒,喬一川的手機就開始響。

他們倆同時看向閃著的屏幕, 來電人是桑怡。

簡舟都快把這人給忘了, 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來, 桑怡之前給他寫過情書買過早飯,但是他一直沒搭理她,後來沒了動靜,估計是知難而退了。

他很意外喬一川跟桑怡竟然也有著聯繫。

喬一川看著手機,有點兒煩,直接給按了掛斷。

他不想聽桑怡「查崗」似的問他話, 本來倆人就什麼關係都沒有,可那姑娘好像總把自己當成他的女朋友。

別人都無所謂,要是簡舟誤會了那就麻煩了。

「幹嘛不接?」簡舟表面上沒怎樣,但心裡好奇了起來,他拿了一串牛肉,慢慢地吃著,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你們倆還挺熟的?」

喬一川沒等回答,桑怡又打了過來。

「不太熟。」喬一川又給掛斷了,「不知道找我幹什麼。」

簡舟當然是不信他的話的,這小子一天天滿嘴跑火車,誰知道哪句話是真的,尤其是以前,不知道勾搭過多少小姑娘。

想到這裡,簡舟有一瞬間的心虛,他記得自己之前斬釘截鐵地跟喬一川說自己不是同性戀,結果呢,眼看著就要打臉了。

「想什麼呢?」喬一川看著簡舟發呆的樣子,生怕他多想,立刻準備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萬一人家真的沒想太多他卻不打自招,豈不是更尷尬。

「我在想你酒量到底怎麼樣。」

就在簡舟說話的時候,喬一川的手機又叫喚起來。

喬一川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結果低頭一看,這次不是桑怡,是狄戈。

其實喬一川看見狄戈的名字也心虛,臨近高考這段時間,他整個人的心思分成了兩部分,一半在簡舟身上,一半在背書上面。

簡舟告訴他理科一時半會兒補不上來,只能從文科上下手,語文和英語,雖然短時間內得高分不容易但是想要從喬一川原本的底線水平上來是很容易的,所以那段時間喬一川特別聽話地學習,每天背這個學那個,就是為了晚上放學的時候跟簡舟邀功,讓對方誇誇他。

正因為這樣,他跟狄戈他們胡鬧的時間少了很多。

狄戈之前憂心忡忡地問他:「川哥,你是不是家裡出事兒了?」

當時喬一川給了狄戈一頓「愛的暴打」,並且警告他不要再烏鴉嘴。

以前他們倆是關係最好的,幾乎除了在家的時間之外,他們可以算是形影不離了。

然而喬一川就這麼開始重色輕友了,高考完之後他壓根兒就沒想到過狄戈。

「幹嘛不接?」簡舟嚼著肉,挑了挑眉說,「怕我聽你打電話?」

「才不是!」喬一川為了證明自己沒心虛,乾脆利落地接起了電話。

「川哥!你在哪兒呢?來奧森啊!葉子睿他們都在呢!」奧森是他們以前經常一起打遊戲的網吧,遊戲這種事兒,自己在家玩兒沒勁,一定要好兄弟們一起才帶勁。

「我不去了,」喬一川瞄了簡舟一眼,那人在看著他笑,「我在外面吃飯呢。」

「吃飯?我正好也沒吃呢!你在哪兒吃飯呢?」狄戈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高昂,也不知道考得怎麼樣,反正就是一副「已經考完了你們誰也不能把我怎樣的架勢」。

「你管我在哪兒吃呢!」喬一川開始祈禱千萬別遇著那些煩人精,他現在根本不想要什麼友誼,只想要簡舟,「別煩我啊,你們玩兒自己的,再給我打電話我就不客氣!」

簡舟聽著喬一川對著電話那頭的人撂狠話,沒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

掛了電話的喬一川一抬頭就看見簡舟衝他笑,笑得他心都酥了。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覺得簡舟長得帥,就是那種乾乾淨淨的帥,好像夏天裡別人都熱得渾身大汗髒兮兮可他就像是從外太空來的一樣,清透乾爽不油膩。

一看見簡舟他心情就好,看著簡舟笑,喬一川覺得自己恨不得出去跑圈。

「你看什麼?」簡舟故意找茬,「再看收費。」

喬一川突然站起來弓著身子湊到簡舟面前,用手指撩起對方的下巴說:「我就看,偏要看,我有的是錢,你說怎麼收費。」

簡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來這招,被挑起下巴跟人對視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簡舟笑了,突然一把捏住喬一川的胸前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好欺負啊?」

喬一川被他捏得嗷嗷叫,趕緊撤回去,揉著胸坐下。

「你壞不壞啊!」喬一川抱怨的說,「捏人家咪咪。」

簡舟剛喝了口酒,結果被他這句話說得直接噴了出來。

「你說話能不能注意點兒!」簡舟抽出紙擦嘴,在喬一川得意的注視下紅了臉。

兩人最後喝了六瓶啤酒,第一次喝酒的簡舟一個人喝了兩瓶半,從燒烤店出來的時候走路已經開始發飄了。

他歪著腦袋,靠著喬一川,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車輛,心裡突然有點兒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在酒後很容易產生悲傷的情緒。

「喬一川。」簡舟突然攥住喬一川的手腕,說,「去馬路邊坐一會兒吧。」

天黑了,路燈把這個世界都染成了橘色。

眼前的車和身後的人,無不匆匆而過,在這個夏天的夜晚,沒人注意到這樣兩個一身酒味兒的少年。

喬一川安安靜靜地坐在簡舟身邊,後面的店舖放著他們誰都沒聽過的歌。

他覺得簡舟有心事,這心事他隱約有些自己的猜測,卻又不敢妄下定論。

「抽煙嗎?」喬一川掏出煙和打火機,用手肘輕輕撞了撞簡舟。

簡舟確實有點兒喝多了,他自己知道,這會兒精神有些恍惚。

沒喝過酒的他更沒抽過煙,但盯著對方遞過來的煙盒時,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壓抑了很久的人終於開始暴露本性了,他想去做任何以前不敢做的事,想卸掉從前的偽裝,做一個跟他爸媽期待中完全不一樣的人。

說白了,他現在就是想報復他們,想惹怒他們。

喬一川沒想到簡舟竟然真的接過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對方,看著眼前這個男生生疏笨拙地點了煙,吸了一口之後,狠狠地嗆到了。

簡舟抽煙的姿勢一看就無比青澀,但卻讓喬一川覺得賞心悅目。

等簡舟咳完,喬一川也點了支煙,兩人互相靠著對方,誰也不說話,抽著煙,看著前方發呆。

煙抽完了,簡舟開始犯困。

他慢慢地整個人都靠在了喬一川身上,眼皮耷拉著,看那樣子像是靈魂已經被抽離了身體。

「簡舟。」喬一川小聲兒地叫他名字。

「嗯?」簡舟半天才回應了他一個字。

「灌醉簡舟計劃」算是成功了,接下來就是把人拐回家。

「你都這樣了,別回家了,我打電話叫於叔來,你晚上到我家去吧。」喬一川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緊張,生怕簡舟不同意再惱羞成怒。

好在,對方又是幾秒鐘的沉默,然後淡淡地回應了他一個「嗯」。

喬一川在心裡差點兒歡呼起來,三瓶半啤酒對他來說什麼事兒都沒有,但現在簡舟顯然已經反應遲鈍了。

喬一川乾脆抬起手把對方摟在懷裡,然後給於叔打電話,叫他來接他們。

等待於叔的時候,簡舟幾乎睡著,這個時候外面溫度剛好,有風吹來的時候格外舒服。

喬一川就盯著簡舟看,問他說:「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簡舟沉默了好久,久到喬一川以為他睡著了不會回答了。

「喜歡……」簡舟輕輕笑了笑,然後說,「我喜歡的人。」

喬一川徹底無語了,覺得這個答案必須給零分。

他們等了半個多小時,於叔終於到了。

喬一川扶著簡舟上了後排座,於叔一見是這個男生,立刻就笑了。

「……於叔,你這樣的話我會很尷尬。」喬一川關好車門,簡舟倒是非常自然地躺到了喬一川腿上,還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於叔看了這一幕,「嘖嘖」了兩聲,然後轉回來開車。

「我爸回家了嗎?」喬一川隨口轉移了話題。

於叔遲疑了一下,讓喬一川有種不好的預感。

「呃,今天中午的時候喬先生說去看看那邊房子怎麼樣了。」

「那邊?」喬一川疑惑地問,「那是哪邊?」

「你可能還不知道,喬先生結婚買了新房,不過應該是用來投資的吧。」

喬一川覺得一盆冷水狠狠地潑了下來,他知道於叔只是在安慰他,那瞞著他的所謂新房,一定是那個老傢伙買了準備跟自己現任老婆快活的新家。

人生真是好笑,喬一川想:我他媽果然是個多餘的。

 

 

31 一個抱抱

其實喬一川並沒打算對喝多了的簡舟做什麼奇怪的事, 他只是好奇, 想知道這個總是一本正經的傢伙喝醉之後會是什麼樣。

而且,如果非要說藏了小心思的話, 那就是想把人拐回家睡一覺。

只是單純的睡覺而已。

本來喬一川心情非常好, 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他能跟簡舟一起度過, 怎麼想都有點兒浪漫的意味在裡面,然而他爸的事兒徹底掃了他的興致, 在車裡坐著的時候, 覺得自己像是個笑話。

他突然特別想他媽,這麼多年喬一川沒心沒肺慣了, 很少會去思念誰, 有時候是沒空想, 有時候是壓根兒不願意去想。

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特別孤獨特別恐懼,他的家沒了,就剩下一棟空蕩蕩的大房子, 那不叫家, 沒有家人的房子怎麼能叫家呢?

喬一川低頭看簡舟, 那人抱著他睡著了。

平時就總是喜歡皺著眉頭的簡舟連睡覺的時候也是眉頭緊鎖,喬一川用手指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眉心,熟睡的人毫無反應。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開始走向奇怪的方向了,別人的轉折點都是高考,而他卻是高考前後的某個瞬間。

第一次是因為簡舟,因為自己喜歡上了簡舟而努力收斂平時狂傲不羈的個性, 就像仙人掌,為了不傷害到身邊的人,親手一根一根將自己身上的刺拔掉。

第二次大概就是現在了,喜歡的人在身邊,卻不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擁抱,唯一的家人又拋棄了他奔向了新的家庭。

大概是真的沒人要我了。喬一川這麼想的時候,連歎氣都不敢,怕被於叔聽到。

其實,於叔哪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呢。

喬一川這些年幾乎算是他一手拉扯大,那個當爸的,除了給錢之外,對孩子不聞不問,回到家倒是盡量想扮演一個慈父的角色,可演出來的跟真正的關懷終究是不一樣的,就算喬一川小,他也感受得到。

於叔心疼他,覺得喬一川活活被家庭給毀了,不然這孩子以後肯定會是個有出息的人。

他記得喬一川剛上小學的時候,幾乎每天放學都能將老師一天講的內容全部重複一遍,這至少說明,孩子很聰明,而且那會兒,小傢伙特別懂事,知道他爸忙,從來不吵著讓他爸陪他做什麼。

很多時候於叔覺得哪怕是換一個家庭也好,喬一川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

多少次於叔想跟喬總聊聊,可他只是個司機,哪有權利干涉人家的生活呢?

到家的時候,喬一川用手指戳了戳簡舟的臉,對方只是又微微皺了下眉,沒睜眼。

他突然覺得他們倆這一幕特別像那些偶像劇裡的男女主角,又做作又矯情又浪漫。

雖然有點兒不忍心,但喬一川確實沒力氣把比他還高的簡舟公主抱到樓上,所以還是掐住簡舟的臉,把人叫醒了。

「嗯?」簡舟暈暈乎乎的,睜眼的時候緩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當他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喬一川腿上還摟著對方腰時,立刻尷尬地坐起來,從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喬一川看他這樣覺得特別有意思,在一邊兒笑夠了之後拉住簡舟的手腕說:「走吧,到家了。」

「到家?」簡舟這才看外面,發現竟然到了喬一川家。

「你晚上不回去沒事兒吧?」喬一川才不會問簡舟要不要回家,來都來了,必須不能走。

簡舟其實心裡是有些心虛的,他看了眼時間,挺晚了,讓他有點兒難受的是,已經這個時候他還沒回去,竟然沒有一個未接來電。

他爸媽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擔心他。

「沒事。」簡舟臉色不太好,收起手機,低頭看著腳下。

喬一川只當他是還沒醒酒,一聽他說沒事,頓時樂得拉著簡舟快走起來。

簡舟本來喝了酒就有點兒暈,加上因為爸媽的事心煩,所以整個人看起來都無比低落。

然而喬一川根本沒想那麼多,他滿心都是簡舟今晚要睡他的床。

倆人剛到他臥室門口,於叔過來問:「小同學住二樓客房嗎?」

喬一川跟簡舟同時愣在了門口,於叔看著他倆,覺得氣氛有點兒詭異。

「不了!我倆晚上打遊戲!」喬一川直接把簡舟推進了自己房間,然後對於叔說,「我倆等會兒洗完澡就睡了,你別管我們了!」

簡舟站在喬一川的房間,看著他探出半個身子跟於叔說話,說完之後又趕緊關門,得意地笑著轉過來。

只是這麼一瞬間,他霧濛濛的心就撥雲見日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兩個少年突然共處一室,各懷鬼胎,在那兒靦腆地笑著。

喬一川揉了揉鼻子,問他說:「醒酒了?」

「嗯哼。」簡舟假裝打量房間,盡量讓語氣顯得輕鬆點兒,「本來就沒喝醉。」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撇撇嘴笑了,走到衣櫃前面給他找睡衣。

「你要不要跟你爸媽說一聲晚上在我家住?」

喬一川這麼一問,簡舟的笑容又凝固了。

他拿出手機,低聲說:「我給我媽發個信息告訴她一聲就行。」

他不敢打電話,怕對方不接,也怕接了之後她訓斥自己被喬一川聽見。

簡舟低頭給他媽發信息,喬一川突然惡作劇,輕手輕腳地從後面過來,一把將睡衣蒙在了簡舟的頭上。

簡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扯下睡衣,轉身就去收拾喬一川。

倆人大晚上在房間鬧了好半天,簡舟直接把人按在床上,他騎坐在對方身上撓他的癢癢。

喬一川渾身都是癢癢肉,簡舟碰一下他都能啊啊啊地一邊兒亂扭一邊兒笑上好半天。

等到鬧夠了,簡舟扯著他的臉假裝惡狠狠地問:「還鬧不鬧了?」

喬一川還在不停地笑,求饒說:「不鬧了不鬧了,舟哥我錯了。」

喬一川比簡舟大二十天,但他卻故意討好似的管簡舟叫「哥」。

簡舟心滿意足,終於放開了手,決定饒了他。

結果還沒等他從喬一川身上下去,對方突然抱住他的腰,把他掀翻在了床上。

倆人又鬧了起來。

在門外端了水果過來的於叔有點尷尬,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敲門進去。

他吃了一塊兒切好的西瓜,想:年輕人真是精力旺盛,這麼晚了還能鬧得那麼歡!

等到喬一川和簡舟終於鬧夠了,也累了,倆人躺在床上各自傻笑著。

喬一川問他:「你怎麼那麼有勁兒?我胳膊都紅了。」

簡舟歪了一下腦袋看他,喬一川非常配合地抬起了胳膊。

手腕確實被簡舟捏紅了,像是綁了條紅色絲巾結果絲巾掉了色。

簡舟伸手把喬一川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看,問他:「疼嗎?」

「那倒是不疼,你不知道我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嗎?」喬一川又開始胡說八道,逗得簡舟直笑。

「真不疼?」

「真不疼!這算啥……啊!」

喬一川這句話還沒說完就大叫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簡舟肚子裡藏著這麼多壞水兒,竟然突然咬他,而且還挺使勁兒的!

「操操操!疼疼疼!」喬一川側過身,另一條胳膊搭在了簡舟身上,整個人有半個身子都趴在了簡舟懷裡,他連連求饒,「舟哥舟哥!疼!我錯了我錯了!」

簡舟鬆了口,用手擦了擦留在喬一川胳膊上的口水,壞笑著問他:「你哪兒錯了?」

「……對啊,我哪兒錯了?」喬一川被他問懵了,他剛才惡作劇已經道過謙了,簡舟還搞他!

簡舟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終於繃不住了,突然抱住喬一川大笑起來。

「你怎麼那麼蠢?」簡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帶著笑意,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兩人竟然離得這麼近。

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安靜下來之後,彷彿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簡舟,」喬一川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又小心翼翼地說,「認識你真好哎。」

簡舟突然有些心酸,突如其來的這種感覺讓他抱緊了喬一川,然後閉上眼深深地歎了口氣。

「幹嘛歎氣?」喬一川的手指在他後背點了點,貼著他耳朵笑著說,「你記不記得之前我追你來著?」

簡舟心跳越來越快,他有點兒受不了了,放鬆了手臂,想要放開喬一川。

然而對方卻把他抱得更緊,不讓他掙脫。

「我那會兒其實真的是在鬧你,你上課管我,不給我留面子,所以就想整你。」喬一川說完這話怕簡舟誤會,連氣兒都不敢多喘,緊接著說,「但是後來我發現你真的特別好,跟你做朋友是我這十八年來最幸運的一件事。」

簡舟沒有說話,喬一川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想的,但是這麼抱著他,前所未有的踏實。

「你還欠我一個獎勵,沒忘吧?」喬一川輕輕一笑,不懷好意地說,「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做好準備,到時候我就要跟你討這個獎勵了。」

 

 

32 喜歡想親

喬一川有個自己的小計劃, 但是他必須得保密, 尤其不能讓簡舟知道。

下星期二,簡舟的生日, 他想表白。

掐指一算, 十八年, 也不是沒談過戀愛,牽過手的女同學他都數不清有多少個了, 但男同學就簡舟這麼一個。

而且以前也從來沒正經八百兒的跟誰告白過, 絕大多數都是稀里糊塗就在一起了,當然了, 分手也是分得稀里糊塗的, 不然桑怡也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兩人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因為他跟簡舟之間關係的特殊性, 喬一川必然要慎重再慎重。

這件事兒他已經考慮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做與不做,比生存還是死亡對他來說更難抉擇。

簡舟在去洗澡之前給他媽發了信息,告訴她自己晚上在同學家住, 不回去了。沒等對方回復, 他就乾脆地把手機關機了。

不想聽她任何的嘮叨, 更不想聽斥責。

他準備等報考結束之後就出去打工,盡可能少在家裡待著。

喬一川帶著簡舟去浴室,對方站在裡面之後他還賤兮兮地不走,靠在牆上笑著看人家。

「要不然一起洗?」簡舟直接抓著衣服下擺,把上身的T恤脫掉了。

這麼一眼,喬一川差點兒就起了反應。

簡舟比他高些, 兩人身材差不多,都是剛成年的青澀骨架,沒多少肉,更沒有肌肉。

以前喬一川連公共浴池都沒去過,所以說除了洗澡時沒事兒自戀地照照鏡子,就沒看到過別人這樣。

「一起洗就一起洗,怕你啊?」雖然喬一川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轉身就跑了。

簡舟看著他落跑的背影,在浴室裡笑他:「你不是不怕麼?跑什麼啊?」

「我怕你佔我的便宜!」

喬一川直接跑回臥室,滿腦子都是簡舟剛才的樣子。

沒有他的那些雜誌上的漂亮姐姐們有肉,看起來手感也不好,但卻格外刺激他的神經,可以說是非常要命了。

喬一川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就是所謂的「對號」,他跟那些姐姐們現在已經型號配不上了,這道理就有點兒像插座和插頭,型號不一樣是沒用的。

他從簡舟想到了插座插頭,然後開始滿臉通紅。

「我靠,我竟然這麼純情?」喬一川摸了摸自己的臉,滾燙。

被丟在浴室的簡舟笑著關好門,因為喬一川說這層的浴室只有他自己用,平時也不會有別人過來,所以簡舟連門都沒鎖,他巴不得喬一川闖進來。

只不過可惜了,喬一川出奇的本分,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簡舟已經基本上徹底醒酒了,一邊洗澡一邊想著喬一川剛才跟他說的話。

說是在他生日那天,要跟他討當初承諾過的獎勵。

會什麼呢?

簡舟抿了抿嘴唇,然後搖搖頭笑了一下,怎麼也不可能是讓他親他一下吧?

等他洗完澡穿上喬一川的睡衣再回到臥室,那傢伙正趴在床上玩手機。

「你去洗吧。」簡舟拍了一下他的腰,原本想拍屁股的,但總覺得有點兒太奇怪,「你電腦借我用一下。」

喬一川從床上爬起來,麻利地給簡舟開電腦。

「我以為你要睡了。」

「等你回來一起睡。」原本是挺普通的一句話,結果兩人都想歪了,簡舟尷尬了一下,趕緊接著說,「我查一下答案。」

這事兒他還一直惦記著,從出了考場之後就想著上網對一下答案,基本上就能對自己的分數有個大致的瞭解了。

「查答案?現在就有了?」喬一川也好奇起來,他倒不好奇自己能考多少分,而是想知道簡舟考得怎麼樣。

他自己已經破罐子破摔了,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他爸連問都沒問過他一句,他自己還掙扎個屁啊。

「嗯,等會兒你要查一下嗎?」簡舟快速地打字搜索,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我不了,我寫了什麼都不記得。」喬一川偷偷地把手搭在簡舟肩膀上,假裝在看電腦,實則在吃人家的豆腐,「你好好查,我不打擾你,等會兒我回來你記得告訴我怎麼樣。」

簡舟笑著反手拍了他一下說:「你還挺愛操心,快去吧。」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喬一川竟然在倆人的對話裡聽出了「老夫老夫」的感覺,明明他們還沒在一起,而且那麼年輕!

他跑進浴室,裡面還殘留著簡舟洗過澡後的香味兒。

他覺得有點兒害羞,揉了揉臉,關上門準備洗澡。

簡舟在對答案的時候緊張得有些冒汗,他記得住絕大部分自己的答案,粗略地看一眼就知道網上的正確答案跟自己的是不是一樣的。

就這樣,除了主觀試題比較多的語文,其他幾科他心裡都有了數。

跟他走出考場時估計的差不多,如果他沒記錯答案的話,考上S大應該不成問題。

簡舟鬆了口氣,一回頭發現喬一川在自己身後站著。

「嚇我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簡舟從椅子上站起來,問他,「你真的不看一下?」

「不看,我根本記不住那些答案。」喬一川看著簡舟,發現對方竟然沒笑,突然就緊張了起來,「那什麼,其實高考也不一定能決定人生的……」

他記得以前簡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現在他只能用這個來安慰簡舟。

然而面前的人突然就笑了,一邊關電腦一邊問他:「你幹嘛那個表情?」

「……我不是怕你……心裡難受麼。」喬一川已經認定了簡舟沒考好,不然為什麼不笑?

「難受?」簡舟皺了眉,回頭看他,「你怎麼了?」

「……」喬一川覺得自己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難不成要直接說:我看你可能沒考好,怕你難受所以我難受,所以才安慰你!

「你不是以為我沒考好吧?」簡舟看著喬一川氣鼓鼓地把自己摔到床上,突然就笑了,「你說話啊!」

喬一川不理他,扯過毯子蓋上,背對著簡舟,然後想了想說:「你關燈!」

簡舟看著他這樣子,有點兒想吐槽自己,因為他竟然覺得一個直逼一米八的男生特別可愛。

他關了燈,緩了幾秒鐘之後,眼睛適應了黑暗,往床邊走去。

「所以你到底考得怎麼樣?」喬一川突然悶悶地說了句話,把簡舟給逗笑了。

簡舟上了床,躺在他旁邊,扯過另外半邊的毯子,扭頭看著他。

「你猜。」

「……你這人真的是非常討厭了。」喬一川翻了個白眼,覺得簡舟還有心思逗他,那一定是考得還不錯。

他覺得自己特別蠢,瞎操心,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喬一川不想再理簡舟了,扭了扭,又使勁兒翻了個身,依舊背對簡舟,不高興地說:「我睡覺了,你別打呼嚕。」

簡舟還盯著他看,悄無聲息地笑著。

「聽見沒有啊!」喬一川其實一點兒都不睏,也根本不想睡覺,可是他太尷尬了,只能假睡了。

「聽見了。」簡舟的聲音很溫柔,在黑漆漆的夜裡,直接鑽進了喬一川心窩。

他慢慢往喬一川的方向湊,最後兩人貼在了一起。

「熱嗎?」簡舟的聲音很輕,因為兩人離得太近,他說話時的熱氣吹到了喬一川的耳朵上。

讓喬一川非常崩潰的是,他有反應了。

有反應了卻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這簡直就是在磨煉他的意志。

喬一川不敢吭聲,怕自己一說話或者一亂動暴露了。

他假睡,假裝呼吸平穩開始做夢。

簡舟無奈地笑了笑,把手搭在喬一川的腰上,閉上眼睡覺了。

假睡是很容易弄假成真的,即便在簡舟剛把手搭上來時喬一川已經緊張得全身緊繃,然而沒多大一會兒,他就徹底睡著了。

簡舟有些失眠,他腦子裡的事情太多了。

關於爸媽、關於成績、關於未來,還有,關於喬一川。

他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再做同學了,唯一還有希望的就是在同一個城市上學,可他不知道喬一川能考多少分,更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願意因為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未來已經近在眼前,可是他們的面前被厚厚的大霧遮著,怎麼努力都看不清去路。

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喬一川費力地支起眼皮,盯著面前的這張臉看了半天才想起昨晚簡舟在家裡留宿。

對方還在睡覺,睫毛又黑又長。

他覺得簡舟真的是帥哥中的典範,乾乾淨淨的,想親。

他們倆離得特別近,幾乎已經鼻尖兒貼著鼻尖兒,他整個人都被簡舟抱在懷裡,對方的腿還搭在他的身上。

這姿勢讓人太害羞了,喬一川心跳得快蹦出來直接竄上天了。

他特別特別想親簡舟,這人安安靜靜睡覺的樣子,讓他覺得像是一隻睡著的小白狗。

喬一川想多看一會兒,於是就不敢亂動,他越看越覺得受不了,心裡那點兒小念頭已經燃燒成了大火苗。

他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沒動,只有嘴唇,使勁兒往前噘著。

噘到他嘴唇都要抽筋了,終於碰到了簡舟。

四瓣唇碰到了一起,就那麼輕輕的一瞬間而已,輕到幾乎感覺不到這個吻的存在。

喬一川趕緊收回來,漲紅著臉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剛才碰簡舟嘴唇的那一下像是過了電一樣,電流從嘴唇進來,經過身體的各個部位,弄得他快要癱瘓了。

 

 

33 少年心事

跟喜歡的人同床共枕的感覺, 豈止是「妙不可言」這四個字能形容的。

簡舟醒過來的時候喬一川正老老實實的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抱著他, 倆人糾纏在一起,尤其是腿, 像是四條麻繩纏在了一塊兒。

外面天光大亮, 這是高考結束之後的第一天, 是他開始新的人生旅程的第一天。

簡舟把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拿出來,開機, 已經上午十點多, 然而卻一條信息都沒有。

他爸媽真的沒找過他。

簡舟心裡不是滋味,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假睡的喬一川感覺到了簡舟的動作, 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啊……」喬一川假裝自己剛醒, 說話的語氣也黏黏糊糊的帶著睡意。

「嗯。」簡舟偷偷長出了口氣, 不禁開始想,等會兒回家等著他的會是什麼。

喬一川換了個姿勢,趴在那裡看簡舟。

簡舟瞄了他一眼,笑著問:「你看什麼?」

「看你啊。」喬一川說完把臉埋在了枕頭裡, 悶聲說, 「我餓了。」

「要起床嗎?」簡舟拍了他一下, 然後自己從床上下來,「我去廁所。」

「我也想去!」喬一川趕緊跟了過來,「一起吧。」

「……我撒尿你跟著幹嘛?」簡舟翻了個白眼,不過沒阻止他。

「我也撒尿啊!反正在學校的時候也不是沒一起尿過。」

喬一川說得理直氣壯讓人無法反駁,簡舟使勁兒回憶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跟他一起撒過尿。

倆人真的一前一後進了廁所,脫褲子的時候尷尬了。

「……我先洗漱。」這一回合簡舟先慫了, 轉身去拿昨晚喬一川給他的臨時牙具。

喬一川得意了,大大方方地脫了褲子,站在離簡舟不遠的地方尿尿。

「哎,你是不好意思了嗎?」他這個人特別欠,對別人的時候還能好點兒,對待簡舟,恨不得一天撩撥人家八百次。

「……懶得理你。」簡舟擠了牙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開始刷牙,對喬一川之後的話充耳不聞。

倆人都收拾好下樓的時候剛好趕上喬一川他爸回來,身邊自然帶著他後媽。

「哎呦,兒子!高考考得怎麼樣?」這位日理萬機的喬總一看見兒子就心虛,上前要跟喬一川擁抱,結果被躲開了。

他又看向簡舟,笑著問:「你是我家川兒的同學?」

簡舟覺得他們父子倆關係好像有些尷尬,但喬一川不理他爸沒關係,他不可能給人家冷臉,於是趕緊堆笑說:「叔叔好,我叫簡舟。」

「簡舟……哎呦,這名兒有點兒耳熟啊!」喬一川他爸認真地想了想,沒想起來,於是順嘴胡說八道,「我想起來了,我們家川兒總跟我提起你!」

喬一川知道他爸在那兒胡扯呢,但簡舟不知道,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又不好意思了。

但臉上不好意思,心裡卻竊喜,他恨不得現在直接把喬一川拉回廁所,問問他都跟他爸說什麼了。

「你少亂講!」喬一川瞪了他爸一眼,然後拉著簡舟往外走,「咱倆出去吃吧,在家裡我沒胃口。」

其實喬一川這話不是針對他後媽的,年輕漂亮看起來還挺溫柔的後媽還不錯,他是看著他爸心煩。

其實喬一川也沒那麼抗拒他爸結婚這事兒,但總是背著他、瞞著他,就好像他多不懂事兒多耽誤他們結婚似的,這讓他沒法接受。

簡舟路過那個年輕女人的時候不經意地瞄了她一眼,大概也有點兒明白了,這女人不是喬一川的媽。

他們倆從喬一川家裡出來,從門口到小區外面,一路上平時話嘮似的人一個字都沒說。

簡舟看他這樣,心裡揪著似的難受,但他向來不擅長安慰人,更不知道怎麼去緩解氣氛,只好摟住喬一川的脖子,對他說:「我請你吃飯吧。」

喬一川被他這麼一摟,嚇了一跳,倆人又貼在了一起,皮膚接觸的地方讓他心跳秒秒鐘就加速。

「行啊。」喬一川倒是不客氣,簡舟說請客他就答應,「我想吃……」

「哎就那家牛肉麵的,全國連鎖,味道不錯。」簡舟沒給喬一川選擇的機會,直接拖著人去吃麵了。

喬一川在他懷裡翻白眼,生無可戀地跟著去了。

牛肉麵還算好吃,但吃完簡舟就要回家了。

喬一川賴著他不讓走,簡舟也不想跟他分開,但一直不回去的話,到時候麻煩就真的大了。

他現在特別期待什麼時候自己可以徹底掙脫父母的管教和束縛,到時候想跟喬一川在一起待到什麼時候就待到什麼時候。

喬一川無所事事,根本不想回家,乾脆就把簡舟送了回去,對方回家了,他蹲在馬路邊抽了根煙,給狄戈打了電話。

簡舟回到家,他爸媽都不在,這個時候估計都去上班了。

他鬆了口氣,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在家閒著沒事兒,他又把網上的答案看了一遍,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分數。

即便是保守估計,S大也應該是沒問題了。

他現在唯一愁的就是喬一川,那個傢伙到底該怎麼辦。

下午四點多,簡舟的媽媽回來了,她不用坐班,基本上沒課了就可以回家。

聽見外面有開門聲的時候,簡舟整個心都懸了起來,繃緊了神經,總覺得等著他的是一場暴風雨。

他知道,如果他不出去的話,他媽是絕對不會主動來敲他的門的,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雖然不是冷戰,但也差不多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跟對方說話。

他猶豫了半天,直到聽見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才從桌前站起來。

簡舟非常害怕他媽,相比於他爸來說,他媽對他的言語暴力讓他更難以接受。

但是,畢竟是父母,他即便非常想要逃離,暫時還是要低頭。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永恆的,是就算他離開了,也切不斷的,這由不得他選擇。

簡舟經常告訴自己,要感謝父母,他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們給予的,也正是因為有了現在的一切和現在的他,他才能有機會去接觸更好的未來。

只不過這種自我安慰的方法偶爾並不奏效,只能暫時緩解他巨大的恨意和壓力。

他開了門,深深地呼吸一下才有勇氣走出去。

簡舟從來沒有跟人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沒有人知道他在面對父母時心理壓力有多大,總覺得就算說了,也沒人能感同身受,甚至還會嘲笑他、諷刺他。

這種事大概就像是子彈打在身上,誰受了傷誰才知道疼。

他到了廚房門口,緊張又小聲地說:「媽。」

他媽媽看都沒看他,一邊炒菜一邊冷著聲音說:「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簡舟低下了頭,覺得心臟被他媽捏在手裡,再一用力,就能爆了。

「我對過答案了,S大應該沒問題。」

「應該?」他媽媽終於看了他一眼,然後嗤笑了一聲說,「隨便你吧,我也管不了你了,願意考到哪裡就考到哪裡,你馬上就成年了,翅膀硬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簡舟低頭咬著嘴唇,直到口腔裡有了血腥味,才用力攥了攥拳頭,轉身準備回房間。

「昨天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到時候你上大學,我們就負責學費,反正你也不願意讓我們管,我們就遂了你的心願,徹底不管你了。」

簡舟背對著他媽,眼睛紅了,什麼也沒說,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走到窗邊,從這裡往外看,景色他再熟悉不過。

四樓,跳下去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簡舟的手搭在窗戶邊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有的時候他真的恨不得自己能出點兒什麼意外以此來讓他爸媽擔心一下,讓他們懊悔一下,讓他們體會一下什麼叫做「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他是真的非常非常渴望得到他們的關愛,然而事實上,也是真的從來都沒有過。

簡舟無奈地想:如果我死了,他們會傷心嗎?還是即便我變成了一具慘不忍睹又可憐兮兮的屍體,他們也還是只會冷著臉罵我沒用?

雖然曾經不止一次這麼想過,但他不能死,他是捨不得這個世界的。

他有沈唯一那樣會擔心他的好朋友,還有喬一川這樣讓他每天都牽掛的喜歡的人。

還有幾個月後就要到來的大學生活,他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做傻事。

簡舟重新站好,眺望外面。

他想起高考前那個晚上,喬一川突然跑過來,站在樓下跟他打電話。

想起昨天,那個傢伙蹲在外面一邊抽煙一邊等著他下樓。

他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他還沒喜歡上喬一川,也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喜歡誰。

時間一晃,他們都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

簡舟摸了摸口袋,沒找到手機,回頭看到它在桌子上,伸手去拿。

他想了好半天,最後給喬一川發了條信息。

【我也慶幸認識你。】

 

 

34 我喜歡你

對有些人來說, 家是溫暖的避風港, 可對有些人來說就是冰冷的囚籠,哪怕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 還是讓簡舟覺得冷得他恨不得立刻離開。

自從在喬一川家留宿一晚之後, 連續三天簡舟沒出過家門, 他爸媽都在的時候,甚至連自己的房間都不願意出來。

以前雖然爸媽對他管得也非常嚴格, 但這麼多年也算是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但近幾個月的相處方式讓他覺得搞不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彼此的仇人。

簡舟生日那天一大早他就出了門,因為跟喬一川約好了一起吃飯, 他不想跟爸媽打照面, 索性趁著他們起床前就走了, 只留了個字條在客廳的茶几上,告訴他們自己出去了。

簡舟從來沒過過生日,或者說,他們家任何節日都跟以往一樣, 連春節的時候外面爆竹聲四起, 他也還是穩穩當當地坐在桌前學習。

這是他第一次過生日, 還是跟喜歡的人一起,對於簡舟來說,十八歲確實是值得紀念的。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簡舟出門的時候才六點零幾,無處可去,便在路邊早起開門的報停買了本雜誌, 然後去了肯德基。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的漫長,平時好像轉眼即逝的幾個小時,今天卻變得有些難以忍耐。

簡舟不停地看時間,雖然知道不可能看見對方,卻還是反覆地往門口望。

喬一川那天說要在簡舟生日這天跟他討要之前許下的獎勵,相比於自己的生日祝福,簡舟更期待這個。

九點多的時候,喬一川打來了電話。

「你幹嘛呢?」喬一川的聲音懶洋洋的,一聽就是才剛剛睜眼。

聽見他這樣說話,簡舟下意識地想到了羊,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吃早餐。」

簡舟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已經吃完的漢堡和粥的包裝,手邊的雜誌也已經翻過了兩遍。

「啊!這麼早?」喬一川揉了揉額頭,讓自己清醒一下,「哎?你在哪兒啊?好像人很多。」

簡舟抬頭看向四周,有幾個小朋友被家長帶著進來,正四處亂跑,互相打鬧。

「肯德基。」簡舟本來不打算告訴喬一川自己這麼早就出來了,那樣的話顯得他有點兒迫不及待似的,但既然對方發現了,也問了,就實話實說好了。

「你一大早跑去肯德基?你媽沒給你做早飯?」

「我六點多就出來了。」簡舟說,「早上空氣好,出來透透氣。」

「……真的假的?」喬一川從床上起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鬧鐘,「唉,你在那兒等我,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行。」簡舟笑了,雖然估摸著喬一川至少還得四十分鐘才能到,但這也比原本的時間提前了不少。

掛了電話之後,簡舟平均五分鐘就要看一次門口,恨不得弄個火箭讓喬一川坐著這個來。

喬一川本來是打算睡到十點然後出門的,但是一想到簡舟在等他,一分鐘都不想再耽擱。

他都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簡舟了,約對方,人家說有事不能出來。

這幾天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皇上不寵他了。

他洗漱完畢照鏡子的時候對著自己做了個鬼臉,然後學著電視劇裡娘娘們的樣子敲了個蘭花指,搔首弄姿地說:「陛下,嬪妃來了哦!」

他說完被自己搞得一陣惡寒,小跑著出去了。

喬一川提前好幾天就準備好了給簡舟的生日禮物,特別心機,也特別羞恥。

他跑回臥室把抽屜裡的小盒子拿好,然後又跑下了樓。

於叔在院子裡澆花,看見他出來詫異地問:「現在幾點?」

「不知道!」喬一川笑著往外跑,「我打車走,你繼續玩花兒吧!」

喬一川心情好得恨不得長翅膀飛到簡舟身邊去,他剛坐上出租車就給簡舟發信息說自己馬上就到。

簡舟信了他的邪,還在想這傢伙怎麼這麼快,然而等了又等,等到他的嘴角從上揚到撇下來喬一川才姍姍來遲。

「你半小時前就說馬上到。」簡舟瞪了他一眼,但還是把給他買好的粥和加糖油條推到了他面前。

「歸心似箭!」喬一川說完,想了想,「這詞兒是不是不能這麼用?」

簡舟輕笑了一下,心說你要是把我這兒當家,這詞兒也是可以用在這裡的。

「趕緊吃吧,人家早餐都撤了,我特意提前給你買的。」

簡舟之前聽喬一川嘀咕過一次喜歡肯德基的皮蛋瘦肉粥,但是很少有機會吃,一來家裡一直有人做飯,二來,就算他想叫個外賣,那也得他能在人家撤掉早餐之前醒來才能實現。

「你慢點兒吃。」簡舟手裡隨意翻著雜誌,眼睛卻含笑看著喬一川。

「你想沒想我?」喬一川咬著油條,壞笑著看他。

簡舟瞪了他一眼,不看他了,低頭看雜誌。

「我都想死你了。」

聽見喬一川說這句話的時候,簡舟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擊中了,一動不能動,渾身酥酥麻麻的。

「一看你就不想我!」喬一川哼哼了兩聲,低頭快速吃完了他的早飯。

十點多的時候兩人從肯德基出來,簡舟問他:「我們去哪兒?」

喬一川笑嘻嘻地抬手摟住簡舟的脖子,帶著他往前走:「去個神秘的地方。」

為了簡舟的生日,喬一川沒少折騰,雖然他自己的生日過得有點兒糙,但畢竟那會兒是特殊時期,現在有時間有精力,又是簡舟的十八歲生日,他身為「大哥哥」,有義務給他好好操辦一個生日會。

雖然這個生日會只有他們兩個人。

喬一川是絕對不會叫別人一起來的,他心眼兒特別小,這麼意義重大的時刻必須只有他們倆,堅決拒絕跟任何人分享。

簡舟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喬一川到底搞了個什麼葫蘆又在葫蘆裡裝了什麼藥,但簡舟沒再多問,老老實實地跟著喬一川。

他們倆一起站在酒店門口的時候,簡舟內心跑過十億匹草泥馬。

他覺得有一股電流從他腦後直接躥到尾骨,又從尾骨繞到了前面來。

那感覺,只用「震驚」兩個字形容的話,還遠遠不夠。

「喬一川……你這是……」簡舟突然間嗓子有點兒啞,腦補了好大一齣戲,還是帶著顏色的。

喬一川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但他這種行為也確實不得不讓人想歪。

他看著簡舟笑得幾乎岔氣兒,扶著簡舟的肩膀說:「哈哈哈哈哈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下流!」

簡舟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到了他腦門兒上。

兩個小伙子一起進了酒店,簡舟緊張尷尬得有點兒不會走路了,喬一川倒是自然,直接帶著他往電梯的方向走。

「你搞什麼啊?」簡舟忍不住了,一進電梯他心跳更快了。

這叫開房嗎?太刺激了吧!

簡舟不自覺的就臉紅了,甚至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麼沒在這方面做點兒功課。

越想越覺得搞笑,出電梯的時候自己先笑了起來。

「……你沒事兒吧?」喬一川被他笑得覺得脊背發涼,這個「單純」的少年還不知道自己被人腦補了那麼精彩的一齣戲。

喬一川帶著簡舟到了自己提前佈置好的房間門口,開門前特意囑咐說:「千萬不要太感動,但是可以以身相許。」

簡舟只當他是鬧著玩兒,抬手在他後背輕拍了一下說:「快點兒!」

喬一川衝他一笑,開了門。

簡舟進去之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是個套房,客廳的牆上和棚頂都是氣球,正中間擺著一個小圓桌,上面放著瓶紅酒。

「其實還缺個東西,但是估計快到了。」喬一川看了眼手機,他訂的蛋糕,十點半送達。

原本計劃得挺好,他們來之前喬一川先過來收蛋糕然後擺好,但是沒想到簡舟出來這麼早,喬一川又不想讓他乾等著,就只好先過來一起等蛋糕。

效果沒有預期的那麼好,但喬一川看著簡舟的表情,覺得這事兒也算是成功了。

他湊到簡舟身邊,小心又忐忑地勾了一下對方的手指,說:「生日快樂,你看看,還滿意不?」

簡舟愣愣地看著這個房間,他轉向喬一川問:「都是你自己弄的?」

當然不是,喬一川那麼懶,而且笨手笨腳,自己弄了一點兒之後受不了了,叫來於叔幫忙搞的。

「那個,我跟於叔。」他特別誠實,因為覺得在人家生日這天撒謊有點兒不太好,「還有禮物。」

他掏出那個深藍色的絨布盒子,緊張得不停眨眼,不敢看簡舟。

喬一川說話都開始結巴了,他打開盒子,裡面躺著兩枚銀色的戒指,最簡潔的款式,但讓簡舟驚訝得腦袋「嗡」的一聲。

「我要討獎勵了。」喬一川說,「我喜歡你,上回是鬧著玩,但現在是真的,反正不管你信不信,跟我談一個暑假的戀愛吧,等你去上學了,這事兒就算完了。」

簡舟盯著喬一川看,呼吸越來越粗重。

喬一川依舊不敢抬頭,他沒聽到簡舟的回答,覺得對方可能要拒絕。

「你不能拒絕,因為這是你欠我的獎勵。」喬一川不管那麼多了,直接拿出戒指抓著簡舟的手往手指上套。

他覺得心情有點兒複雜,表白了,戒指也戴上了,對方也不能反抗,可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有點兒霸王硬上弓的感覺,不甜。

「喬一川。」簡舟突然用戴了戒指的手拉住他,喬一川抬頭,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鐘,簡舟已經把他抱在了懷裡。

 

 

35 一個飛吻

人腦子有的時候就是會突然斷線, 剛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知道, 現在為什麼在這裡,想不起來。

喬一川這會兒就是這麼個狀態, 他被簡舟抱著, 對方有些激動, 他卻傻愣愣的。

「啊?」喬一川被抱得很緊,有點兒呼吸不暢的感覺, 反應了好半天, 終於想起來抱著他的人是簡舟。

他已經傻了,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沖昏了頭腦。

「你抱我?」喬一川笑了, 也抬起手來抱住簡舟, 還趁機在對方背後, 自己給自己戴上了另一枚戒指。

「你答應了?」雖然心裡還是有遺憾的,因為可能這青草味兒的戀情就只能維持至多三個月,可以後回憶起來,應該也美好到不行。

喬一川都不敢想以後, 他們倆的人生軌跡從此以後幾乎沒有可以重合的地方了。

而且, 他們倆都是男生, 兩個男生要是真的相愛,結果會是怎麼樣?

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總之,在十八歲的喬一川心裡,此刻雖然甜蜜,但竟然還帶著點兒悲壯。

簡舟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然後有些心猿意馬。

現在就他們兩個人,難道不是應該接個吻嗎?

他放開喬一川,兩個人笑得都有點兒傻。

「你到底答應沒啊?」喬一川遲遲等不到簡舟明確的答覆,有點兒著急了。

他覺得簡舟也不一定是個守信用的人,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又說了一遍:「簡舟欠喬一川一個獎勵,現在喬一川要求跟簡舟談一個暑假的戀愛,簡舟必須接受,簡舟,你接不接受?」

他把手機遞到簡舟面前,等著對方說話。

「接受。」簡舟的手還搭在喬一川腰上,他補充說,「我能也提一個要求嗎?」

「為什麼?這是你欠我的。」喬一川特別害怕簡舟搞什麼蛾子,猶豫著,有點兒想拒絕。

簡舟沒給他多想的機會,直接說道:「不限期可以嗎?我想一直跟你談戀愛。」

「媽呀。」喬一川不小心把這句話也給錄進去了,他趕緊關了錄音,然後好好保存,一切都妥當了才問簡舟,「真的假的?」

簡舟抬手挑起喬一川的下巴,笑著看他。

氣氛更曖昧了,兩人越開越近,眼看著嘴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然後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簡舟跟喬一川嚇了一跳,趕緊分開,然後雙雙臉紅。

「你去開門。」簡舟抬手蹭了蹭鼻子,尷尬地別過了臉。

喬一川撓了撓嘴角,又揉了揉脖子說:「哦。」

他乖乖地去開門,原來是送蛋糕的來了。

原本他特別期待這個蛋糕的,但這會兒他變了,他看著蛋糕有點兒生氣,要不是因為它,現在他跟簡舟都已經親嘴兒了!

喬一川拎著蛋糕回來的時候,簡舟的臉還有點兒燒得慌,他把桌子上的酒拿到一邊兒去,給蛋糕讓出位置來。

喬一川一邊兒拆蛋糕的盒子一邊兒嘟囔著問:「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他現在腦子不太夠用,可以說是幾乎不轉了。

喬一川能感覺得到簡舟對他的好感,而且沈唯一早就透露過了,只不過他一直覺得以簡舟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這個人不是他這種離經叛道的傢伙,他的每一天都按部就班地向前走著,一步一步走向他的遠大前程。

同性戀是這個社會中不能見光擺上檯面來的少數群體,他甚至在一開始有點兒無法接受自己的這種身份。

如果不是因為太喜歡簡舟,喬一川覺得自己可能也不會這麼快就接受這個設定。

簡舟跟他不一樣,他沒人管,沒人愛,怎麼折騰都行,可簡舟呢?他真的願意跟自己這麼胡鬧下去嗎?

原本他只是想跟對方談一個假期的戀愛,也算是圓了自己一個小願望,到時候對對方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是現在,簡舟說要一直在一起,他突然就擔心了起來。

不是擔心別的,就是擔心簡舟。

他怕他們的關係影響到他喜歡的這個男生。

喬一川覺得自己真是長大了,這要是擱在以前,肯定不管不顧地就撲上去了。

「真的。」簡舟跟他一起插蠟燭,聲音不大,很溫柔,「你願意以後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他突然覺得他們倆的告白好像有點兒太隨意了,就像兩個人在閒聊天一樣,一點兒都不正式。

簡舟這麼想著,然後就握住了喬一川的手腕。

「重來吧。」簡舟說,「讓我重來一遍。」

「……什麼重來?」喬一川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簡舟把他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然後又一把抱住喬一川,房間忘了開空調,他們倆都有點兒熱。

「喬一川,雖然你好像沒什麼優點,但我想不通為什麼我會那麼喜歡你。」簡舟說,「在你鬧我之前我就喜歡你了,你也別問我為什麼,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沒道理的。原本我沒想過跟你在一起,也不敢去想這件事,但既然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擺在了面前,我就得面對。」

「……你說得好像是我在逼你。」

「不是你逼我。」簡舟說,「是我逼你,跟我談戀愛吧,以後你就是我男朋友,我也是你男朋友,能不分手就不分手,雖然他們都說初戀很難走到最後。」

喬一川被他說得特別想哭,但是他得忍著,他怕在簡舟面前丟人。

「唉……你多逼一逼就好了唄。」喬一川把下巴擱在簡舟肩膀上,嘟囔著說,「以後萬一真的要分手,你就還逼我一下,哎不對,那萬一你要跟我分手怎麼辦?」

簡舟被他逗笑了,兩人越抱越緊,他覺得自己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喬一川的心跳。

「喬一川。」

「嗯?」

「我準備跟你討個生日禮物。」

簡舟說完,鬆開懷抱,在喬一川反應過來之前就親了上來。

兩個根本不會接吻的少年就那麼嘴唇相貼,甚至不知道閉上眼。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簡舟實在受不了了,抬起手摀住了喬一川的眼睛。

另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腰間,微微一用力,喬一川就到了簡舟的懷裡。

就這麼僵持了足足三分鐘,喬一川做出了下一步、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步。

他的舌尖探出來碰到了簡舟的嘴唇。

有些笨拙有些青澀的吻,卻讓兩個人在很多年以後再想起來,還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美好。

簡舟過了一個美妙得讓他不敢相信的十八歲生日,他跟喬一川牽著手切蛋糕,牽著手互相喂蛋糕,牽著手喝交杯酒。

又浪漫又幼稚,兩個男生玩兒得不亦樂乎。

吃飽喝足鬧夠了,倆人手牽手躺在床上,一開始誰也不說話,後來喬一川開始傻笑,簡舟也跟著笑。

「好奇怪。」喬一川說,「我好像做夢夢見過這事兒。」

「那現在是夢想成真了?」簡舟側過身子躺著,眉梢都掛著笑意。

喬一川用另一隻手擋住臉,不讓簡舟看自己:「我不知道。」

簡舟戳他的腰,笑著問:「知不知道?」

喬一川被戳得癢癢的,扭了扭,還是嘴硬說:「不知道!」

就這樣,倆人又鬧了起來。

簡舟最後把喬一川壓在身下,像上次那樣,一邊撓癢癢一邊問他:「你知不知道?」

鬧到這個時候,喬一川都快忘了倆人是因為什麼鬧起來的,笑得都累了。

到頭來,一開始嘴硬的人還要先服軟,抱著簡舟求饒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可饒了我吧!」

倆人鬧了一身汗,消停下來之後,喬一川說:「你說咱倆傻不傻?」

「嗯?什麼?」

喬一川摸到放在旁邊床頭櫃上的遙控器,然後說:「為什麼不開空調呢?」

剛剛確定關係的兩個男孩在酒店待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簡舟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得回家。

「明天中午才退房呢。」喬一川摟著簡舟的胳膊不想讓他走。

簡舟也捨不得跟他分開,以前曖昧的時候就願意在一起膩歪,現在更是一秒鐘都不想離開喬一川。

但畢竟他沒那麼自由。

「今天謝謝你。」簡舟給喬一川整理了一下他滾得亂糟糟的頭髮,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想親對方。

喬一川看著他笑,摸了摸簡舟手指上的戒指:「實在太害羞了,你不知道我去買戒指的時候多尷尬。」

「尷尬個頭。」簡舟特別喜歡喬一川送他的這個生日禮物,因為從另一個角度看,喬一川送的不是戒指不是蛋糕也不是生日宴,而是他自己。

「我真的得回家。」簡舟拉著喬一川到了門口,「你走嗎?」

「不走,我把你送回去吧,然後我再回來。」

「你可別折騰了。」簡舟沒讓他跟著自己出去,到了房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湊上來,在喬一川嘴唇親了一口,然後說,「你這個人太妙了。」

「啊?」喬一川沒懂他的意思,再想問的時候,簡舟已經跑了。

喬一川沒追出去,站在那裡傻樂,然後又關了門,跑去窗邊往外看。

幾分鐘之後,簡舟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了。

那人像是跟他心有靈犀一樣,竟然回頭仰著脖子看了過來。

他跟對方揮手,簡舟還了他一個飛吻。

 

 

36 想保護他

春心萌動的兩個大男孩互相看著對方, 依依惜別。

其實這種時候就應該好好利用一下這間套房, 畢竟裡面有一張又軟又大的床。

同床共枕這種事又不是沒做過,現在兩人關係更親密了, 卻偏偏不能一起過夜了。

喬一川有點兒不高興, 在內心譴責了一下簡舟的爸媽。

譴責完, 覺得自己不厚道,覺得那畢竟是他未來的公公婆婆。

簡舟已經走得沒影了, 喬一川長歎口氣, 看著蛋糕的殘餘,用手指揩了一塊兒奶油, 吮吸了一下。

特別甜, 從他舌尖兒甜到了心尖兒。

他晃蕩到床邊, 腦補了一個簡舟出來。

「假」的簡舟正躺在床上,還拍了拍身邊空著的地方讓他過去,喬一川「哼哼」一聲,直接往床上一撲……

他腦補出來的簡舟被他撲得直接壓扁。

喬一川被自己想像出來的畫面逗得直笑, 翻個身仰躺著, 抬起手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特別幼稚, 特別甜蜜。

他以前總是聽說戀愛中的人無論多大年紀都會變得特別幼稚,現在他深有體會。

雖然自己也不算什麼閱歷豐富成熟穩重的人,但他還是覺得今天自己做的這些事兒挺羞恥的,可能五年十年之後,再想起來,覺得尷尬到崩潰, 可是甜蜜到暈眩也是真的。

他抓過枕頭蒙在自己臉上「嘿嘿」地笑著,直到悶得臉通紅喘不過氣才終於放過了自己。

他發現自己真的特別喜歡簡舟,喜歡到,一想到對方說要跟他一直談戀愛,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家當都塞給對方。

他全部的家當,除了他爸給他的錢和房子,還有他自己。

簡舟回家的一路上都恨不得吹起口哨唱起歌,他人生的十八年,沒有哪一個瞬間是比剛剛跟喬一川表白心意時更開心滿足的。

如果說虛幻得像是一場夢一樣,或許顯得有些矯情,可簡舟在今天之前,還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經歷。

偷偷喜歡上一個人,偏偏對方也喜歡自己。

這個地球上人口多得讓人不敢去多想,兩個彼此喜歡的人能在一起,或者說兩個在一起的人能彼此喜歡,這種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他們倆都是幸運的。

過去的十八年可能過得壓抑或者孤獨,可現在想想,或許之前難熬的日子都是為了今天在做準備,這是上天送給他們的一份禮物。

他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突然覺得沒什麼事兒能讓他扛不住了。

愛情能給人無限大的力量,生活也因此有了意義和更多精彩的可能。

他開門前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這是喬一川給他戴上的,他很想一輩子都不摘下來。

但有些時候,在他們這個階段,真的非常無奈。

他們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可其實只不過是站在了牢籠的門口,還是受制於過去。

他將戒指取下來,放在褲子的口袋裡,鑰匙插進去,開門。

簡舟還是想盡量避免跟爸媽的接觸,他不想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跟他們有任何的衝突。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剛進屋的他,看到他爸爸正拎著一個生日蛋糕,從客廳往廚房走。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簡舟爸爸說:「回來了?」

「啊……嗯。」簡舟突然心裡難受起來,對爸媽感到愧疚。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家稍一表現出關心,他立刻能忘掉所有不快的人,過去一段時間,爸媽給他的冷臉,在此刻,好像都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他甚至開始覺得是自己太小心眼兒太不懂事,父母怎麼都是愛自己孩子的,只是他們的教育與方法比較特殊而已。

簡舟走過去,聽見廚房裡有炒菜的聲音。

「走吧,看看你媽做得怎麼樣了。」

簡舟跟著他爸進了廚房,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

這是他們家有史以來第一次為他慶祝生日,他是個心軟的人,此刻曾經對父母產生的恨意都化作了巴掌一下下打在他臉上。

他特別愧疚,深深地低著頭。

簡舟媽媽看見他回來,有兩秒鐘的尷尬,然後依舊是之前的那副語氣說:「去拿碗筷,把蛋糕放好。」

簡舟爸爸去擺蛋糕,簡舟洗了手,然後去拿碗筷。

他的手指上隱約還有戒指留下的痕跡,他看著它,很想跟喬一川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個蛋糕,四個菜,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面,開始的半分鐘裡,誰也不說話。

「這下你真的長大了。」打破沉默的還是簡舟的媽媽,她看著蛋糕上插著的「十八」兩支蠟燭,說話的時候,苦笑了一下。

簡舟特別受不了她這樣,小時候就是,他不想學習的時候,他媽一這樣對他,他就立刻服軟,老老實實地去學習。

「你一早就出去,我跟你爸都不知道你幾點回來。」她繼續沉著聲音說,「咱們家從來都不注重儀式,但今天畢竟是你十八歲生日,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過兩個月也要出門去上大學了,你要是能考得好,我跟你爸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簡舟皺了皺眉,他知道,當他們三個人坐下來時,所有談話的內容都一定繞不開「學習」和「任務」這兩個詞。

「我知道你一直不願意聽我們說話,但我跟你爸是真心為了你好。」

剛才的那些感動,此刻又被這些早就已經聽膩了的道理淹沒,簡舟很想說點兒什麼,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因為就像他媽媽說的,他要離開了,還會不會回來,還會回來幾次,這些問題都是未知的。

他一定會逃離,而且要帶著喬一川一起。

「我跟你爸給你過這個生日,也不指望你能跟我們說什麼,但是簡舟,」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說,「不要走歪路,你要相信,我們給你指的路才是最適合你的,全世界,只有爸媽不會坑害你。」

簡舟突然間有些緊張,他不自覺地抬頭跟媽媽對視,然後心虛地低頭。

他一直都知道,媽媽是個無比聰明的女人,這個家可以說一切都是由她操持的,她也是最瞭解他們父子的人。

所以,簡舟戀愛的事,他很怕自己瞞不住。

這個時候的少年還沒有想過出櫃,甚至對同性戀並不瞭解,僅僅是知道自己喜歡同性,在簡舟的世界裡,暫時連「出櫃」這個詞都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自己跟喬一川的關係是不能被所有人都接受的,是離經叛道的,哪怕有一天他們倆非常勇敢不顧旁人眼光地牽著手走在陽光下,但陰影處藏著怎樣的妖魔鬼怪等著中傷他們,他完全不知道。

簡舟在家裡的這場生日晚餐,從頭到尾都是在他媽媽苦口婆心的教育下進行的。

他們切蛋糕,她突然問:「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

簡舟拿著塑料刀的手頓住了,他脊背發涼,想起他媽媽之前看到喬一川後說過的話。

他喜歡喬一川,只喜歡喬一川,可是不能說,至少現在還不行。

他搖了搖頭,不算是撒謊,他確實沒有喜歡的女孩,他喜歡的那個人是男生。

他把切好的蛋糕遞給媽媽,發現她還在盯著他看。

「媽。」簡舟叫了她一聲,然後心虛地垂下了眼睛。

「嗯。」媽媽接過蛋糕,坐好,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你今天跟誰出去了?」

這才是這個家正常的狀態,去了哪裡,回來之後必定會遭到細緻的盤問。

「去同學家。」

「同學家?」簡舟媽媽又看他,「上次做新卷子的那個同學?」

簡舟下意識想說「是」,但及時剎住了車。

他說:「不是,另外一個你不認識的。」

「真的?我怎麼不知道你跟同學關係都這麼好了?」

簡舟覺得自己後背和額頭都已經出了汗,只能努力保持冷靜,一邊吃蛋糕一邊裝作輕鬆的樣子說,「嗯,也沒有多好,就是還行,他早上找我,反正我也沒事,就去了。」

他已經很久沒跟媽媽說過這麼多話了,沒想到,還是老套的借口和謊話。

「嗯。」簡舟媽媽也終於決定不再繼續追問,她只是說,「所有的事,你自己心裡有數。」

簡舟心裡自然是有數的,只是他突然聽媽媽這麼說,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很怕被媽媽知道,倒不是怕自己挨罵挨打,他是怕她去找喬一川。

喬一川那個人,其實很脆弱很怕受傷害,平時看起來一副不服天不服地的樣子,但其實,別人的一個惡意的眼神都能讓他難受好一會兒。

簡舟想保護喬一川,他想跟對方好好的談一場戀愛。

菜沒怎麼吃,蛋糕剩下了四分之三。

最後簡舟給爸媽鞠躬,說了簡單生疏又客套的感謝的話,自己回了房間。

他沒有之前覺得那麼壓抑了,可想到未來,哪怕手裡攥著那枚喬一川買來的戒指,他還是覺得非常的虛無縹緲。

未來到底在哪兒?他跟喬一川又到底能走到哪裡呢?

 

 

37 簡舟最棒

在狄戈和沈唯一他們的世界裡, 自從高考之後, 喬一川和簡舟就失蹤了。

狄戈找喬一川打球玩兒遊戲,對方壓根兒不接他電話, 沈唯一想跟簡舟聊聊預估成績和以後報考的事兒, 可對方好像很忙, 每次打電話說不了幾句就掛斷了。

如果他們知道,喬一川跟簡舟是因為每天都在忙著談戀愛, 那麼一頂「重色輕友」的帽子是一定要給他們扣下來了。

這個詞兒給他們, 一點兒都不冤。

確定關係之後,他們倆幾乎每天都躲在喬一川房間, 要麼閒扯淡, 要麼對彼此動手動腳。

不過他們之間的「動手動腳」僅限於牽牽手, 摟摟腰,親親嘴兒。

倆人在這個時候都有點兒慫了,想要再繼續邁出一步,非常有困難, 尤其是, 他們都是男生。

做那種事, 按照簡舟的話來說就是,如果沒有充分的學習和準備,那對他們來說可能會有致命的影響。

這個影響就是,這輩子都恐懼做這件事兒。

喬一川其實是期待的,畢竟再怎麼說,他心裡也還是住著一個躁動不安的小人兒, 只不過現在因為簡舟,無論從哪個方面他都變得收斂了許多。

但簡舟都說了不行了,那就是真的不行,等著就好了,反正遲早有一天那事兒要做的。

就這樣,兩個年輕的小情侶每天膩歪著,本來以為離公佈成績的日子很遠,但其實,轉眼就來了。

簡舟聽人說半夜三點左右就能在網上系統裡查到成績,於是他晚上壓根兒就沒睡,守在電腦前面一遍一遍地刷網頁。

他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度秒如年」,從晚上十一點開始就坐在那裡,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了,每次刷新,心裡都會忐忑一會兒,直到看見網頁依舊沒有成績,算是緩解一下,然後繼續忐忑。

雖然老早就在網上查了答案,對自己的分數也有了一個大概的預估,但終究不一樣,考場上到底是怎麼寫的、閱卷老師的嚴格程度,這些因素都會影響到他最後的成績。

而喬一川剛好相反,他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的成績,因為就算超常發揮,也意義不大。

可他也沒睡覺,抱著電腦坐在床上陪簡舟聊天。

他們不敢總打電話,尤其是簡舟在家的時候,生怕不小心被爸媽聽到。

喬一川有時候就覺得他們談得像是地下戀情,還挺驚險刺激的。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簡舟其實還是很擔心喬一川未來的規劃問題。

喬一川最近連他爸的面兒都沒見著,就接了個電話,問他出國學習行不行。

他當時直截了當地給拒絕了,要跟簡舟隔山隔水隔著十萬八千里,他肯定是不願意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最珍惜他的恐怕只有簡舟一個人,現在讓他離開這個人,他怎麼可能會答應?

喬一川有了自己的盤算,他想跟著簡舟一起走,簡舟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到時候自己想辦法賺錢,反正應該餓不死。

年輕氣盛的時候總會有很多天真的想法,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

平時很少熬夜的簡舟艱難地挺住了,可惜到了三點,系統崩潰了。

估計是同時訪問的人數太多,他挺住了,系統沒挺住。

喬一川:你先睡吧!估計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

簡舟:沒辦法,只能這樣了,你也早點睡,今天被我拖著熬了這麼久的夜。

喬一川:哈哈哈我願意啊,我就願意陪著你。

簡舟看著喬一川發過來的這一行字,心裡甜得不行。

戀愛的感覺太好了,就好像每天都泡在蜜糖罐子裡。

甜得有點兒齁,可他寧願齁死也不願意從糖罐子裡爬出來。

簡舟:想你,明天查完成績去找你,你要是考得不好,你就想想我會怎麼懲罰你吧!

簡舟所謂的「懲罰」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懲罰,相反的,每次都會讓喬一川特別開心,所以他這麼一說,喬一川立馬就開始期待了。

兩人磨磨唧唧地互相道了足足十次的晚安,後來簡舟實在挺不住了,發了個「明天見」之後就徹底睡了。

可是喬一川沒有,他都已經習慣熬夜了,尤其是剛才一直在跟簡舟聊天,所以現在還精神得很。

他知道簡舟的身份證號碼和登錄系統的密碼,於是開始不停地刷新網頁,想著反正睡不著,如果真的能讓簡舟在明天一早睜眼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成績,估計對方會開心得飛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四點半的時候喬一川成功登入了頁面。

可以查成績了,喬一川的手抖得他恨不得剁了直接拿去煮了吃。

他先查的簡舟的分數,在頁面緩緩出現的幾秒鐘裡,喬一川覺得自己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Yes!」喬一川看到了簡舟的分數,比他之前自己說的預估分數還要高。

他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簡舟,然而打了三遍對方才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

「簡舟!你678分!」喬一川從來沒見過這麼高的分數,之前學校模擬考試,簡舟得了第一的那次分數也只是650多,沒想到高考竟然考了這麼多!

簡舟愣住了,緩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

「簡舟!你幹嘛呢?678!你想去S大應該能去上吧?」

豈止是能去上,簡舟想,可以選最好的專業了。

當然了,前提得是他們這屆其他人的成績一般,這樣的話他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我靠我靠!簡舟!」喬一川繼續在網上搜索著,也幾乎驚呼說,「我靠你厲害了,今年的重點線是530分,你足足超過了148分!」

簡舟張了張嘴,然後又咬住了牙齒。

他終於贏了,如果剛才喬一川說的都是真話,那這一次,他真的是贏家。

前兩年他們省高考改革,變成了成績公佈之後再統一報考學校,這樣一來,報考被錄取的可能性也更大了,簡舟之前參加過S大的自主招生,現在看來,就算沒有自主招生的分數加持,他也基本上可以穩走S大了。

簡舟拿著手機趴在了床上,從眼睛裡溢出的液體把被子打濕了。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贏得的這場戰役,太苦了,這是對他心智和身體雙重的磨礪。

好在這一次是真的全部都結束了,這個成績擺在爸媽面前,他們應該終於無話可說了。

簡舟從床上爬起來,趕緊自己又去登錄查看。

喬一川沒有騙他,那三個數字,還有各科的成績,清清楚楚地擺在他面前。

他雙手使勁兒揉了揉臉,困意全無。他現在開始瘋狂地期待天亮,因為天亮之後,他爸媽起床,他就能驕傲地站在他們面前,把自己的成績拿給他們看了。

掛了電話之後,喬一川盯著自己的成績,深深地歎氣。

他以前從來不在乎這些,每天就只是混日子而已,反正他家有錢,當初給學校又是修這個又是建那個,沒人能管他。

可是現在,他後悔極了,為什麼就不能早一點兒醒悟,早一點兒開始努力學習呢?

他焦慮地抓著頭髮,忍不住在天剛剛擦亮的時候就開始「嗷嗷」直叫。

像是瘋了的狼狗。

喬一川抓起電話想找他爸,雖然他不願意因為任何事開口求他爸,但現在,困難擺在面前,能給他解決的,就只有他那個心思放在別人身上的爹了。

他看了眼時間,決定不管那麼多了,就算他爸在別人的被窩裡,那也得起來給他解決問題。

電話響了好半天,終於被接起來的時候,對面傳來的聲音卻不是他爸的。

「一川?」

很明顯,是喬一川他爸那位年輕漂亮會來事兒的小老婆。

喬一川一時間有些語塞,慌慌張張地掛斷了電話。

他心裡的焦慮更甚了,脆弱敏感的少年心碎成了渣渣。

幾分鐘之後,他那個爹回了電話過來,喬一川裝作完全沒事兒的樣子接了電話。

「你剛才掛什麼掛!直接讓她叫我就得了唄!」

喬一川在心裡冷笑,冷笑過後又難受,可他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願意掛!怕打擾你倆睡覺!」喬一川不打算在這個原本應該是個好日子的清晨跟他爸扯那些影響心情的事兒,直接了當的說,「高考成績出來了,我連專科都上不了,但是我要去S市,上學或者幹什麼都行,你給我想辦法。」

S市?為什麼?」聽他這麼一說,他爸清醒了不少,問他,「出國多好啊!你去S市幹什麼?」

「我願意啊。」喬一川不給他爸絲毫反對的機會,「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也去,大不了到時候四處打工賺生活費,死不了就行!」

他掛了電話,並且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他爸一定會滿足他的要求。

自從他爸偷偷結婚以來,喬一川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爸大概是愧疚,所以只能在別的方面彌補他。

喬一川給簡舟發信息,對他說:寶貝兒,到了S市我也陪著你。

 

 

38 一顆甜豆

喬一川總覺得自己要幹大事兒了。

給簡舟發完信息, 他就倒在床上開始幻想未來兩人的小日子, 簡舟去好好讀書,繼續在大學裡當學霸, 混得風生水起, 而他, 一開始沒地方去,可以先打工, 做什麼都行, 只要能賺錢。他想在簡舟學校附近租個房子,每天他去上班, 簡舟上學, 晚上他們倆就一起窩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因為床太窄,只能緊緊抱著對方睡。

他這麼想著,就開始笑。

喬一川是沒過過苦日子的,所以, 哪怕是在幻想裡, 他們的生活也是被美化過了的。

他不知疾苦, 不知道生活到底能有多窘迫。

一晚上沒怎麼睡覺的喬一川躺在那裡想著往後的生活,很快就睡著了。

另一邊的簡舟,興奮得根本睡不著,他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收到喬一川信息的時候,更是捧著手機親了好幾下。

喬一川是他藏在心裡的一顆甜豆兒, 他一度非常擔心兩人上了大學會漸行漸遠,可喬一川說了,到了S市也會陪著他。

簡舟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喬一川面前,擁抱他,親吻他,跟他一起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真的太激動,那種即將掙脫束縛的感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同身受。

五點左右,對面的房間傳來了開門聲。

簡舟知道,他媽媽起床了。

他迫不及待地開門出去,果然看到他媽在洗漱。

「媽,」簡舟站在衛生間門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他說,「成績出來了,678。」

簡舟媽媽刷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似有若無地鬆了口氣,從鼻子裡發出「嗯」的一聲。

其實,即便是現在這樣,簡舟還是很期待他媽媽能說一句誇讚他的話,哪怕一句也好,但正如他所料想,什麼都沒有。

無所謂了,簡舟想,反正以後的人生可以自己掌握了。

他回了房間,趴在床上給喬一川回復消息。

【你睡了嗎?想見你。】

喬一川一直沒有回復,等得簡舟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好幾圈。

傳來敲門聲,簡舟立刻放下手機去開門。

他媽媽站在門口,示意他進去。

母子二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桌前,起初都沉默著,是簡舟的媽媽先打破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考得不錯。」

簡舟回憶了一下,這大概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見媽媽說這樣的話,只不過是「考得不錯」四個字,已經讓他紅了眼睛。

他真的太累了,為了這麼一句半真半假的誇獎,他努力了十幾年。

「如果按照去年的情況,不出意外的話,S大應該沒問題吧?」

簡舟點了點頭,平靜了一下,然後說:「應該是,我還有自主招生的分數。」

「嗯,挺好。」簡舟媽媽歎了口氣,看向窗外,半晌開口說,「你長大了,什麼事兒都不愛跟我說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但還是那句話,要選對路,也選對人。」

簡舟低下頭,眉頭微微皺著,他總覺得他媽知道了什麼。

「這是哪兒來的?」

簡舟心頭一驚,抬頭看過去,竟然看到他媽手上拿著喬一川送他的那枚戒指。

「啊?」簡舟瞬間就慌了,緊張得冒了汗。

他媽媽端詳著那枚銀色的戒指,沒有任何裝飾的一個圓圈,但裡面刻著字。

她仔細看了看,放下戒指,站了起來。

「我說了,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你做的決定以後自己別後悔就行。」

簡舟不敢抬頭,他怕他媽繼續追問,如果真的那樣,他不確定自己能應對自如。

「你的人生該是什麼樣兒的,你自己從小就清楚,我跟你爸不想給你施加任何壓力,但你也別做得太出格。」出門前,簡舟媽媽說,「有些事,我就當是你叛逆貪玩,高考不是人生的終結,趁早回到正軌上來。」

她開門走了,留下簡舟坐在那裡發呆。

從最開始的心慌,到現在的茫然,簡舟腦子裡面亂哄哄的。

他覺得他媽一定知道了,而且也肯定知道對方是喬一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露餡兒的,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總是往外跑,或許是之前喬一川偷偷跑來找他的時候被看到過。

但他突然覺得,他媽媽的接受能力似乎很高,竟然在發現了這種苗頭之後還只是轉彎抹角地在提醒他。

叛逆貪玩?他不是,他對喬一川的感情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這是他第一次心動,是他這麼多年來覺得最值得的一次冒險,他喜歡喬一川,哪怕在別人看來他們根本不般配。

他們都是男生,生活的環境不同,如果沒有這一場交集,或許未來的走向也大不相同。可他們遇到了彼此,也小心翼翼地牽了手,那麼這份感情就是值得被珍惜的。

他非常慶幸自己能遇見喬一川,在他生活最壓抑最痛苦的時候,喬一川闖進他的世界裡,像個上了發條的小壞蛋,把他的生活攪合得一塌糊塗。也正是因為這個小壞蛋,從此他更懂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他不是父母的傀儡,他需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和理想。

簡舟站起來,把桌上的戒指收好,然後放進了抽屜裡,他現在暫時還不想跟爸媽正面對峙,畢竟他還沒有那個底氣,如果要出櫃,也要等到他能在他們面前昂首挺胸時才行,他要帶著自己的愛人一起回來,大膽又大聲地對他們說:「這是喬一川,我的男朋友。」

想到這裡,簡舟笑了,他很期待那天的到來。

抽屜收回去的一刻,他又打開了,重新拿出了那枚戒指,在眼前端詳。

之前沒有注意過,現在才發現,裡面刻著他的名字。

簡舟笑了,還是覺得甜蜜。無論家裡人反對與否,無論未來有多少人不看好他們,只要喬一川不喊停,他就不會提前離場。

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成績出來之後,關係好的同學都會互相打電話詢問。

沈唯一也考得不錯,她一直想考S市的另一所大學,以她的分數也是綽綽有餘。

兩人打電話的時候,沈唯一問簡舟:「喬一川怎麼樣?你們倆以後什麼打算啊?」

「嗯?你知道我們在一起了?」簡舟有些詫異,他記得他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難道是喬一川大嘴巴到處說?

「啊?不是嗎?你倆之前不就已經在一起了嗎?」

簡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問她說:「什麼之前?你聽誰說的?」

「……不是吧?就二模的時候難道不是分手了你才那樣嗎?後來我看你們倆又湊到一起了,是和好了吧?」

簡舟徹底懵了,他沒想到沈唯一腦補的能力這麼強,比她做閱讀理解還厲害。

「你想多了,我們倆是高考完之後才在一起的。」

「……什麼鬼?我靠,你不是在逗我吧?」沈唯一覺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如果那會兒兩人沒在一起,那她去找喬一川的時候,豈不是誤會了?

「你怎麼了?」簡舟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追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沒有啊!哈哈哈怎麼可能,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沈唯一快尷尬死了,也不惦記著八卦那兩人了,迅速掛斷了電話。

她這邊電話剛掛斷就有新的擠進來。

來電顯示是一串她沒有保存的手機號碼,但這幾天這串數字頻繁出現,她已經倒背如流了。

給她打電話的人是高渠,本來她不認識的,但前陣子突然冒出來,說要追她。

沈唯一還害怕了一陣子,後來發現這人對她還真挺好,她跟同學去公園,他就遠遠跟著,見她熱了就又是送冰水又是買冰淇淋的。

這種事發生了好幾次,沈唯一漸漸也不那麼抗拒高渠了,連她身邊的好朋友都認識了這個男生。

但沈唯一在這方面比較傲嬌,雖然開始覺得高渠這人挺有意思的,可還是非要擺出一副「你走開,我不想理你」的樣子來。

高渠的電話她不經常接,但今天成績出來考得不錯,她心情好,便在電話只響了三次時就接聽了。

「成績是不是出來了?」高渠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在面對沈唯一的時候,前所未有的溫柔,「你考得怎麼樣?挺好的吧?」

「沒有啊。」沈唯一故意嚇唬他,「考得特別差,可能要準備復讀了。」

高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別難受,學習再好的人也有失利的時候,今年不行,咱就明年好好考,正好你留這兒的話,我還能陪著你。」

沈唯一笑了,在心裡想:誰要你陪啊!

「你在家?我請你吃飯吧。」高渠是真的信了沈唯一的話,說話語氣都變得輕輕的,盡可能地想安慰沈唯一。

「好啊。」沈唯一難得答應高渠一起吃飯,「那我要吃燒烤,還要喝啤酒。」

高渠現在對沈唯一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但還是說:「燒烤可以,啤酒就算了,我去接你吧,你在家樓下等我。」

掛斷電話,沈唯一得意地笑著去衣櫃找裙子。

她突然覺得,這個夏天,真美好。

 

 

39 只對你好

高考成績出來的第二天所有高三學生到學校進行報考。

一大早簡舟就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不過他不是去學校, 而是往喬一川家裡去。

他們到校時間是十點,他剛好可以載著喬一川一起去學校, 想起以前, 喬一川揣著壞心眼兒撩撥他的時候有一次放學耍賴讓簡舟送他回家, 那會兒簡舟雖然心裡喜歡他,可表面上卻總是冷著臉, 從來沒給過喬一川好臉色。

現在不同了, 不用喬一川開口,簡舟主動找上門去。

自從不用上學以來, 簡舟已經很少這麼早騎著自行車在外面飛馳了, 夏天早晨的空氣特別好, 陽光明媚又不毒辣,照在身上很舒服。

路邊有遛狗的爺爺奶奶,還有抻著脖子說話的八哥兒。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平靜美好,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痛苦的人和難捱的事。

他到喬一川家的時候, 那傢伙還在睡覺。

簡舟把自行車停在喬一川家院子裡, 在於叔的含笑注視下, 跑去樓上找喬一川。

喬一川臥室的門從來都不鎖,簡舟故意沒有敲門,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再重新關好門,走到了喬一川床邊。

那傢伙睡覺只穿了一條內褲,睡得四仰八叉的, 看起來倒是舒服。

簡舟覺得好玩,拿著手機偷偷拍了一張。

他俯身,看了喬一川好半天,然後繼續彎腰,吻住了熟睡中的人。

喬一川是被憋氣憋醒的,一睜眼睛看見面前有張放大了的臉嚇了一跳。

「啊!」喬一川一哆嗦,不小心咬了自己的嘴唇。

他疼得倒吸涼氣,這回算是清醒了。

「叫什麼叫!」簡舟在他旁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腿說,「都幾點了,趕緊起床!」

「……你怎麼來了?」喬一川沒想到簡舟會一大早來找他,抿著嘴唇,舌頭在咬破的地方舔著,然後靠上去摟住了簡舟的腰。

「反正起來得早,沒什麼事兒。」簡舟說的是實話,他本來就不習慣睡懶覺,最近起床之後如果不找喬一川的話,也沒什麼別的事可做,看書也靜不下心,滿腦子都是這個臭小子。

「你是不是每天睜開眼睛就想我?」喬一川瞇眼笑著,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他沒太睡醒,而且忘了今天要去學校的事兒,要不是簡舟來找他,他能一直睡到對方給他打電話。

沒錯,這個假期喬一川幾點起床完全取決於簡舟地點「傳喚」他。

他是很願意二十四小時都跟簡舟黏在一起,可是簡舟不行,都高考完了,也得每天天黑之前就回家。

前幾天簡舟告訴喬一川他媽媽可能發現了他們倆的事兒,一開始喬一川沒當回事兒,吃完飯了才反應過來,他們倆這可不是一般的戀愛,雖然現在社會風氣沒那麼保守了,但很大一部分人還是不能接受同性戀的。

尤其是像簡舟這樣的家庭,他父母都是老師,搞不好思想更古板,喬一川有些擔心。

簡舟讓他別擔心,說是他媽只是委婉地提了一下,沒有深究。

可喬一川還是不敢太囂張,從那以後只要簡舟說回家,他一分鐘都不拖,而且對方回去之後,他也盡可能不找人家,哪怕想簡舟想得在床上打滾兒,也老老實實地只等著簡舟聯繫他。

喬一川覺得自己真是長大了懂事兒了,學會為別人考慮了。

其實他可想出櫃了,到時候估計他爸的臉色會很精彩。可是想到簡舟那邊,他又不敢出櫃,怕到時候簡舟父母極力制止他們往來,好好的倆人愣是成了羅密歐與朱麗葉。

「你快起來,收拾完得出門了。」簡舟拉著喬一川的手,把人從床上拖到了地上,但喬一川還是懶洋洋的,簡舟看著看著,就笑了。

這要是別人,他肯定沒有耐心這麼拉扯,可喬一川不是別人,是他喜歡的人。

「行了,別耍賴了。」簡舟對著喬一川的屁股肉拍了一巴掌,然後抓著人去洗漱。

喬一川刷牙的時候整個人還靠在簡舟身上,眼睛一直盯著鏡子裡的簡舟看。

刷完牙,喬一川說:「你比我高半頭了,我不開心。」

簡舟掐了一把他的腰,笑著說:「這有什麼不開心的?我長成什麼樣兒不都是你的嗎?」

喬一川被他說得耳朵紅了,他發現簡舟這個人絕對是個兩面派。

以前不熟的時候,整天板著臉,好像誰都欠他練習冊沒還似的,現在在一起了,情話說得比誰都肉麻。

等到喬一川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已經馬上九點了,簡舟二話不說拉著人就往外走。

喬一川在他後面哎哎叫著說:「沒吃早飯啊!」

「吃早飯的時間都被你磨蹭過去了,到了學校在校門口買個包子得了。」簡舟騎上自行車,回頭對喬一川說,「上來!」

喬一川樂了,抬起長腿跨坐在後座上,然後圈住簡舟的腰說,「我自己動!」

一言不合就耍流氓,簡舟反手拍了他一下,然後倆人都笑著離開了喬一川的家。

於叔在院子裡澆花,看著他倆,想:年輕真好啊。

上午九點,溫度還沒升得太高,騎車的時候,有陣陣舒服的微風吹過,吹得簡舟的T恤後面鼓了起來。

喬一川伸手拍一下,抬起來,等T恤又鼓了,他就再拍一下,自己坐在後面玩兒得不亦樂乎。

兩個大男孩都穿著白色的T恤藍色的牛仔褲和深藍色的帆布鞋,遠遠地看過去,還以為是雙胞胎。

他們的青春從路邊飛馳而過,留下影子在這個城市裡。

因為要去學校,簡舟覺得戴著戒指很彆扭,於是找了根黑色的繩子,穿過戒指,戴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吊墜的戒指從領口蹦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銀色的光。

沒有人過分關注他們,簡舟和喬一川只不過是這座城市隨處可見的再尋常不過的兩個孩子。

沒人知道他們其實是情侶,沒人聽見喬一川趴在簡舟背上偷偷地說:「帥哥,我要親一下你的背!」

喬一川把嘴唇貼在簡舟的白T恤上,笑得心滿意足。

關於報考的事情,簡舟的目標就只有一個S大。填表格的時候,喬一川趴在他桌前翻著報考指南說:「唉,我其實都不應該坐在這裡。」

「嗯?為什麼?」簡舟填完志願,放下了筆。

喬一川抻脖子看他的志願表,驚訝地說:「你就填一個S大?我看他們別人填了三四個!」

「放心吧,一個足夠了。」簡舟信心滿滿,他報考S大絕對不會出任何意外,兩個月之後,他將會成為S大心理學專業大一學生。

喬一川特別喜歡簡舟自信的樣子,他覺得這傢伙真的帥死了,誰也沒有他帥氣誰也沒有他瀟灑誰也沒有他更能讓自己心動。

「厲害死你了。」喬一川有些崇拜的看著簡舟,他發現這個人真的太厲害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

「你呢?」簡舟拿過報考指南,開始翻看。

「我無所謂啊!」喬一川壓根兒不準備上學了,他爸還在嘮叨他讓他出國,可他出去幹嘛呢?英文都學不好,到了那邊兒豈不是個白癡?更何況,他才不要跟簡舟分開,等到了S市,他們可是要同居的!

「你的志願表給我。」簡舟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接過了喬一川遞來的志願表,他問,「你爸到底有沒有什麼打算?有些學校其實花些錢可以去的。」

「我不知道啊。」喬一川不想再跟簡舟提起出國的事兒,他怕影響簡舟的心情,「你就隨便給我填吧,我爸都不管我,估計我離他遠遠的他才開心。」

簡舟擔憂地看著喬一川,然後謹慎又小心地給他把志願表填滿。

「你的分數比較尷尬,這個分數段的學校都……比較一般。」簡舟猶豫了一下,為了不打擊喬一川,沒有把話說得太直白,他是覺得去哪所學校其實對喬一川的影響不會太大,畢竟有那麼一個家庭背景在,喬一川的爸爸不可能真的不管兒子,他盡可能地填一些有幾率擦邊錄取的學校和專業,最後再用一個穩妥的專科收底,「其實在很多時候,名校畢業的學生也未必有普通學校的畢業生混得好,你明白我的意思。」

喬一川當然明白簡舟的意思,也知道簡舟一直在為他考慮,他覺得特別幸福也特別幸運,家人不管他,可是他找到了一個人生指路明燈一樣的戀人。

「簡舟,你怎麼那麼好啊?」喬一川想牽他的手,可是這會兒教室人太多了,班主任在前面講台上站著給別的同學分析情況,他不太敢。

簡舟看著他笑笑,說:「我就對你好。」

說完,他垂眼又看了一遍喬一川的志願表,對他說:「我希望你好。」

喬一川趴在桌子上,極小聲地說:「簡舟,我好喜歡你。」

 

 

40 小樹林兒

交完志願表出來, 簡舟、喬一川還有沈唯一, 三個人,站在校門口, 突然都沉默了。

有些人不願意回望自己的高中時光, 覺得除了苦就是累, 彷彿每天都是在機械地循環著,壓力大到讓人無法承受。在好不容易逃離了那樣的生活之後, 只想奔向新生活, 壓根兒不想追憶似水年華了。

但他們三個不同,站在校門口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不捨, 各有各的緣由。

簡舟就不用說了, 這裡承載著他全部的汗水和努力, 那摞得高高的練習冊、夏天頭頂飛速旋轉的風扇、擦黑板時胡亂飛舞的粉筆屑,甚至中性筆落在紙頁上的「唰唰」聲,都讓簡舟覺得值得珍藏。

還有一點,就是在這裡, 他遇見了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人。

喬一川的視線從教學樓轉移到簡舟身上, 關於這裡, 他全部的記憶就是簡舟。

三年時間,他有兩年半都是在胡混,如果不是因為簡舟,大概他連高考都不會參加。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人突然出現,然後改變另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或好或壞, 但都是命中注定,無處可逃。

喬一川偷偷勾了勾簡舟的手指,他覺得遇見這個人就是他最大的幸運。

沈唯一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看著不遠處的教學樓,喝了口水。

她說:「喬一川,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喬一川斜眼看看她,說道:「幹嘛?不要跟我說你喜歡我!」

沈唯一翻了個白眼,嫌棄地說:「你能要點兒臉嗎?」

她微微往後仰了下身子,隔著喬一川對簡舟說:「你能不能管管他?滿嘴跑火車!」

簡舟笑著看向喬一川,然後對沈唯一說:「我可管不了他。」

「你能!」喬一川往簡舟身上靠,「我就聽你的!」

沈唯一受不了他們倆這肉麻勁兒了,準備說完正事兒趕緊閃人。

「喬一川,我問你,是不是你把我手機號碼告訴高渠的?」沈唯一其實並沒想認真追究什麼,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高渠這個人突然闖進來讓她有點兒驚慌失措,但這幾天的相處,她開始覺得那傢伙挺有意思的。

在這麼一個沒有作業也沒有任何其他負擔的假期,不就是應該去徹底放縱一下嗎?認識高渠這麼一個人也不錯,權當是給自己找樂子了。

「什麼?什麼手機號碼?」喬一川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地說,「我哪兒知道你手機號碼啊!」

他是真的特別冤,雖然平時跟沈唯一沒少插科打諢,但他手機裡一共就存了三五個人的電話號,就連桑怡後來都被他給刪了。

「你不知道?」沈唯一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喬一川明明就有她的手機號,「你少騙人!手機拿來給我看!」

喬一川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手機肯定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的,畢竟裡面還有他跟簡舟肉麻的小情話呢!

「不給!」喬一川把手機往頭頂一舉,沈唯一就算蹦起來也夠不到,「就算我知道怎麼了?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爆人家隱私的人!」

不過喬一川轉身自己一翻,還真有沈唯一的號碼,只不過就存了個數字「1」。

「怎麼了?」簡舟好奇地問。

「呃……其實也沒什麼。」沈唯一突然就紅了臉,她最近跟高渠進展不錯,雖然沒想過要談戀愛,但交個朋友挺好的,高渠對她也真心不錯,短短幾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吃的、玩兒的,都投其所好。

但女生跟男生畢竟是不一樣的,喬一川跟簡舟剛在一起的時候就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知道,沈唯一卻會因為自己跟高渠曖昧害羞得抬不起頭來。

「你跟高渠該不會是……」喬一川突然想起來之前有一次他跟高渠一起吃燒烤剛好遇見了沈唯一,當時高渠就說沈唯一長得好看來著,「我靠,他這人,怎麼這麼色啊!」

「……啊?什麼?」沈唯一疑惑地看向喬一川。

喬一川有點兒動搖了,不知道該不該管閒事。

但沈唯一怎麼也算是跟他不錯的好「哥們兒」,他看了一眼簡舟,覺得自己得當個正直的人。

於是,毫不留情地拆了高渠的台。

他說:「他就是看你長得好看!那次,就還高考前呢,你有一次去燒烤店給你爸買吃的,碰見我了,你記得不?」

沈唯一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兒。

「那會兒跟我一起吃飯的就是高渠,他當時就對你見色起意了!」

喬一川說完,簡舟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沈唯一皺著眉問簡舟。

簡舟看向同是滿臉疑惑的喬一川,說:「你都學會說話用成語了,值得表揚。」

喬一川一聽簡舟誇他,立刻得意起來,他要是長了尾巴,這會兒一準兒搖得快斷掉。

沈唯一看著他們倆又毫無下限地秀恩愛,覺得他們的友誼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高三的暑假就是用來使勁兒揮霍的。

這些曾經被學習佔據了所有時間的少年少女們在這個夏天徹底放飛了自己,戀愛的戀愛,瘋玩兒的瘋玩兒,這一次再沒有人會阻止他們去玩鬧,他們各個兒理直氣壯地在這個夏天裡橫衝直撞神采飛揚。

報考半個多月後,不同批次的錄取結果開始陸陸續續的公佈。

喬一川他爸還是在試圖說服他明年出國,但他的態度非常堅定,說什麼都不走,有那麼幾次,他恨不得直接告訴他爸他非要去S市的原因。

最後喬一川決定曲線救國,雖然萬般不願意,可他還是去找了他爸的小老婆。

說來也挺奇怪的,按照套路,這個世界上的後媽都是惡毒的,對待繼子應該是心狠手辣恨不得一掌拍碎的,但他這個小後媽不是這樣,反倒有些怕他似的。

「你別忙了。」喬一川對又是端水果又是倒飲料的繼母說,「我說完事兒就走。」

他來之前特意確認過,知道他爸不在他才進來。

「天熱,酸梅湯解暑。」她坐到喬一川對面,顯得有些拘謹。

喬一川喝了口酸梅湯,覺得這場面太過詭異,她在怕自己什麼呢?這也太奇怪了!

「那什麼,我是有事兒要求你。」喬一川不想在這裡耗時間,有這工夫他還想跟簡舟一起去廣場看大爺大媽跳舞呢,「我爸非讓我出國,但我不想去,我要去S市。」

「啊……」小後媽微微張嘴,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我聽你爸爸說起過。」

「所以,你幫我跟他說。我有自己的打算,讓他別管我!」喬一川說完,其實不太確定她會不會幫自己,但他都想好了,要是她不願意,他就搗亂,去他爸面前告狀。

「嗯,這事兒你爸爸他跟我說起過好幾次,其實我能理解你。」小後媽微笑著看向喬一川,「年輕人就是應該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你還小,想做什麼就應該去嘗試,青春就這麼幾年,不應該留下遺憾。」

喬一川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大概是因為喬一川表情太好笑,他的這個小後媽看著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勸他的。」她說,「其實之前我也有幾次想說他來著,但又怕你覺得我多管閒事,所以……總之,我會盡力的。」

喬一川沒想到這事兒竟然這麼順利,他爸現在整個兒就是一色慾熏心的臭老頭兒,他估計人家說什麼那個老頭兒都會聽。

「哦。」喬一川有點尷尬,想道謝,可是又有點兒開不了口。

他從那棟房子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麼反感這個後媽了,或者說是沒有那麼反感擁有後媽的這種感覺了。

他以前總覺得因為有了她,自己才被爸爸拋棄,但現在想想,這個小後媽看起來是個挺好的人,估計沒良心的是他那個爹。

這件事兒搞定之後,喬一川心情大好,跑去找簡舟的時候拉著人在對方家小區的小樹林裡偷偷親了好半天。

從考試到公佈成績,再到公佈錄取結果,最讓簡舟驚訝的是,喬一川竟然真的撈了一個S市的學校可以上。

雖然是個非常普通的專科,可對於喬一川來說也是相當大的驚喜了。

沈唯一分析說:「你們看看,去年這所學校的分數以喬一川的程度是絕對進不去的,估計是這次報名這裡的人少,沒招滿,喬一川撿了個漏。」

喬一川才不管那麼多,什麼撿漏不撿漏,能去S市,還僥倖有學上,這對他來說比什麼都值得慶祝。

他們倆第一次當著沈唯一的面兒牽了手,十指緊扣,旁若無人地看著對方甜蜜的笑。

沈唯一翻了個白眼,看了看排在校門口紅榜上第一排第三位的簡舟的名字,又看了一眼在第一排倒數第二個的自己的名字,覺得特別鬱悶。

本來之前每次考試她跟簡舟都差不多的,結果高考沒發揮好,都滑出了年級前十名。

同樣有點兒不高興的是喬一川,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他以為簡舟的分數穩穩是狀元了,甚至戲特別足地準備好了一套說辭,見了朋友就說:「各位,這就是本省今年的理科狀元,總分678分,全省狀元!不過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簡舟,是我的男朋友!哈哈哈!」

最後的笑聲喬一川都偷偷在廁所演練了很久,驕傲中帶著些得瑟,得瑟中又要透露出邪惡。他已經準備去買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來仔細研讀一下了。

 

 

41 一起旅行

一切都塵埃落定, 沒什麼比兩人可以名正言順一起去S市更美妙的了。

喬一川他爸似乎真的被小媳婦兒說服了, 再沒提過出國的事,不過關於喬一川的學校, 他還是沒法滿意, 只告訴兒子不用操心了, 他會想辦法運作一下。

至於怎麼運作,喬一川不關心, 只要能在S, 他什麼都無所謂。

終於沒有任何負擔了,喬一川提議他們兩個單獨去旅行。

「我可以做攻略!」喬一川躺在床上, 簡舟坐在他旁邊, 一手被他握著捏來捏去, 一手在跟沈唯一發信息,「我認真的,你跟我一起去吧!」

喬一川之所以想到這個,其實完全是為了滿足私慾。

他們倆現在除了獨處的時候之外, 還是要注意不能舉止過分親密, 如果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用擔心被認識的人看到,豈不是美哉?

其實喬一川一點兒都不怕被人發現,他向來活得自在坦蕩,談戀愛這種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一起,難道不應該是件美好的事兒嗎?

他特別想昭告天下, 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簡舟這麼一個好到窒息的男朋友。

但簡舟跟他不一樣,到了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簡舟這麼多年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就像是每天都走在鋼索上,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踩空。

現在,好不容易走到了鋼索的這頭兒,簡舟著陸了,能鬆一口氣了。

喬一川知道自己不應該給簡舟再添麻煩,所以,很多他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就只能要麼藏在心裡,要麼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做。

比如接吻,在他們戀愛之後,喬一川特意上網搜索了很多關於接吻技巧的帖子,自覺在理論上已經能拿一百分了,但實戰的話,經驗還是不足。

而且他們這個歲數的男孩,正是另一種需求開始萌生的時候,每天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偷偷牽手、偷偷接吻,然後回到家偷偷想著對方在夢裡游泳。

兩人一起出去旅行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促進兩人關係的方法,只是不知道簡舟家裡會不會答應。

「去哪兒呢?」簡舟收好手機,也躺到床上,摟住喬一川:「你想去哪兒?」

喬一川認真想了很久,最後說:「去C鎮吧。」

簡舟也很喜歡國內的古鎮,覺得這些江南小鎮古風古韻,是放鬆心情最好的去處。

但他還是不太明白喬一川為什麼偏偏選擇C鎮,古鎮的話,很多地方比這裡更有名氣。

「簡舟,」喬一川翻了個身,看著他,輕聲說,「我媽媽老家是C鎮的,但是我只有小時候去過兩次。」

簡舟很少聽喬一川提起他媽媽,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媽媽生病去世,當時他爸爸忙於事業,連他媽媽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可能因為這個,他外公外婆對他爸爸非常不滿,從此斷了聯繫。

喬一川從來不說想媽媽的話,可簡舟卻明白,他不是不想,只是不說而已。

這麼多年,覺得人生難熬的不止他一個,簡舟抱緊了喬一川,兩人臉貼著臉,他想:其實我們都一樣。

簡舟成功說服了他爸媽讓他跟同學一起去C鎮。

一開始他媽媽極力反對,簡舟覺得她肯定是因為覺得他是跟喬一川一起。後來簡舟撒了個謊,也讓沈唯一幫他一起撒了謊。

他們倆計劃在下週一出發,而當時沈唯一剛好要跟爸媽出國玩,於是他乾脆讓沈唯一跟他媽說,就說是大家很多人一起去C鎮。

以前簡舟從來不說謊,但是認識喬一川開始,有意無意地沒少騙他媽。他覺得挺愧疚的,但又渴望著自由。

出發那天,天氣好得不像話。

一大早簡舟拎著行李箱就出了門,就像之前他過生日那次一樣,趁著他爸媽沒起床,留了張字條,提前走了。

踏出樓門的那一刻,簡舟的心情好得飛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彷彿看見一隻擺著翅膀的小鳥從他心口飛出來,然後在他面前一邊歡快地叫著一邊給他帶路。

他們在機場見面,辦理值機、過安檢、等登機,喬一川時不時偷摸一下簡舟的手,簡舟也不甩開,就老老實實地讓他摸。

又是飛機又是客車,兩人折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C鎮。

他們下車的時候剛好趕上日落,取完行李,喬一川直接過來牽住了簡舟的手。

簡舟回應他一個笑容,反手握住他,兩人十指緊扣地去找住宿的地方。

C鎮之前簡舟曾經問過喬一川要不要去看看他外公外婆,喬一川是有這個想法的,但是無奈,他們失聯多年,喬一川根本沒有他們的任何聯繫方式。

兩個大男孩一人拖著一個行李箱,手牽著手到了住宿的地方。

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客棧,一共有兩層,喬一川提前預定了房間,進去之後直接到前台登記。

客棧前台是個年輕小姑娘,看起來沒比他們倆大多少,穿著一身棉麻的衣服,紮著一條馬尾辮。

「你們兩個是訂了一間房是吧?」姑娘跟他們確認了一下房間。

喬一川向來是個臉皮厚得塞城牆的人,結果這會兒竟然不好意思了。

簡舟笑了笑,回答說:「沒錯,一間大床房。」

他特意強調了一下「大床房」,姑娘看了他們倆一眼,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喬一川這種羞澀的狀態一直保持到他們倆進入房間,簡舟把門關上的一瞬間,喬一川就從後面抱了上來。

「哎呦,這回不害羞了?」簡舟故意嘲笑他,「你臉紅得像是去年平安夜隔壁班女生送你的蘋果。」

「……什麼啊!」喬一川發現簡舟心眼兒也挺小的,去年別人送的東西他到現在還能提起來。

簡舟笑了,回身直接把喬一川推到了床上,然後自己長腿一跨,壓在對方身上,問他:「你自己訂的大床房,害羞個什麼勁兒?」

喬一川被他的膝蓋頂到了,臉紅得快要冒煙兒了,也不看向簡舟,歪著腦袋看窗外說:「我預定的時候只有大床房有特價!」

簡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指點在喬一川鼻尖兒上說:「看不出來啊,喬少爺還需要找特價房預訂。」

「那是當然啊!我這人最勤儉持家了!」喬一川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簡舟笑著俯身,乾脆趴在了喬一川身上。

他們就那麼以奇怪的姿勢倒在床上,看著太陽一點點落下去,天空的顏色從溫暖的橘粉變成了清透的深藍。

簡舟突然覺得特別浪漫,以前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跟喜歡的男孩躺在C鎮客棧的床上看落日餘暉。

「喬一川。」簡舟突然開口叫他。

「嗯?」喬一川回頭,下一秒就被吻住了嘴唇。

有一陣陣清涼的微風從敞開著的木質窗戶中吹進來,吹得薄紗窗簾微微飄動,吹得床單下擺輕輕蕩了蕩。

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還膩歪在床上。

喬一川肚子餓得咕咕叫,一陣接著一陣,相當有節奏感。但是他懶,只想躺在這裡靠著簡舟休息,根本不想出去找吃的。

最後,簡舟實在看不下去了,先推開喬一川,自己從床上下來,然後再強行把人從床上拖下來,拉著懶洋洋的喬一川到了門口時,簡舟突然回頭,在他的脖子上吸了個吻痕出來,總算是把人弄得精神了。

別人被「種」了「草莓」都會覺得不好意思,想要找東西給遮起來,但喬一川不一樣,他恨不得指給全世界的人看。

簡舟覺得他的「害羞點」非常奇怪,登記入住害羞得不說話,這會兒倒是坦然大方起來了。感覺就像是精神分裂。

倆人手牽著手出門,腳踩著會發出「吱嘎吱嘎」聲音的木質階梯,喬一川說:「這地兒真好,就像仙境似的。」

簡舟摟住他的腰,輕輕掐了一把說:「你也好,就像神仙似的。」

喬一川被他肉麻得「嗷嗷」叫,撒腿就往外跑。

簡舟笑著跟出去,在門口遇見了正在喂貓的前台姑娘。

他們倆有禮貌地跟人家打招呼,小貓看見他們,直接往喬一川身上蹭。

喬一川覺得它可愛,抱起來揉了好半天。

「你們倆還挺像的。」前台姑娘笑著看喬一川和貓,「它很喜歡你。」

簡舟拿著手機趁機拍了幾張喬一川逗貓的照片,無論是用眼睛看還是用鏡頭拍,簡舟都覺得喬一川帥慘了。

他曾經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可是身上卻絲毫沒有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他的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在簡舟眼裡,比任何華服都襯得他更讓自己心動。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全部這一切在簡舟十八歲的世界裡成為了最溫柔最珍貴的畫面。

後來即便過了很多年,他們倆已經懶得去玩兒浪漫的時候,再回憶起這場第一次的旅行都還是會心頭一暖,為當初的彼此怦然心動。

 

 

42 媳婦開門

在沒有人認識的陌生小鎮, 喬一川跟簡舟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

再也不用擔心走到哪裡會突然出現熟人, 然後詫異地看著這兩個似乎不應該有交集的人。

逗完貓,倆人從客棧離開。

簡舟直接拉過了喬一川的手, 自然無比。

他的戒指已經戴回了手上, 喬一川的則是一直都戴著, 兩個人的穿著也相得益彰,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對兒甜蜜恩愛的小情侶。

陌生人對陌生人的包容性往往大得讓人難以相信, 他們牽手走在路上, 沒有任何人投來詫異不解的目光。

但如果他們在認識的人面前這樣,那麼必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能有地方讓他們躲躲, 踏踏實實地談場痛快的戀愛, 是件多美好的事兒。

簡舟跟著喬一川走, 天色接近全黑,兩個人都已經是飢腸轆轆的狀態,恨不得一人一頭牛吃他個痛快。

喬一川帶著簡舟到了一條街上,到處都是小吃美食, 他們倆吃東西的時候也不老實, 你餵我一口, 我餵你一口,最後簡舟覺得實在尷尬,催促著喬一川快吃,吃完就拉著人跑了。

C鎮這個地方比他們生活的城市美得太多,雖然到了這個時候遊客漸多,可就算在嘈雜的人群中也無法抹去它寧靜古典的氣質。

本來喬一川想當晚就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憑藉著小時候的記憶找到外婆家, 但他們倆吃飽喝足之後天色已晚,他們從早上折騰到現在,兩個人都很累了,喬一川不想給簡舟增加負擔,於是就壓根兒沒提這件事。

然而,簡舟卻突然問他說:「要不要去找找你的外婆家?」

人這一輩子,能遇上一個你什麼都不說但他偏偏懂你的人,幾率有多大?按理來說,應該是微乎其微的。

但喬一川遇上了,他看著簡舟,突然摟住對方的腰,笑著說:「不了,明天吧。」

「為什麼?」簡舟其實心裡很清楚,喬一川來這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見見自己的外公外婆。

「因為我迫不及待想回客棧。」喬一川故意裝出流里流氣的樣子,捏了捏簡舟的腰說,「急著睡你!」

簡舟被他逗笑了,一把摟過喬一川的脖子,然後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能耐了,回去就回去,讓你知道知道到底誰睡誰!」

他們倆一路鬧著回到了客棧,到門口的時候,簡舟放開喬一川,小聲兒說:「等會兒你小點兒聲兒,要不前台的姐姐又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喬一川瞪了簡舟一眼,對著他豎了個中指,然後跑上樓了。

等到簡舟慢條斯理地上去後,發現房間的門被喬一川反鎖了。

簡舟沒辦法,只好敲門:「喬一川,開門!」

喬一川在門裡得意地笑著說:「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給你開門!」

簡舟無奈地笑笑,明明都是成年人了,但還愛玩兒這小孩兒的把戲。

「你確定讓我求你?」

喬一川覺得簡舟這話裡有話,但他不可能認慫,梗著脖子說:「那不然呢?你趕緊的!」

簡舟笑出了聲兒,清了清嗓子,然後對著門扯著嗓子喊:「媳婦兒!開門!我下次不那麼……」

他還沒等說完,喬一川把門打開了。

兩人對視著,簡舟露出了挑釁的笑,喬一川臉漲得通紅,直勾勾地看著他。

就這麼幾秒鐘過去了,簡舟也漸漸收斂了笑容。

然後,他突然邁進來,「砰」地關上門,將喬一川推到牆上,吻了起來。

他們倆每次接吻都是情意纏綿小心翼翼,但這次不一樣,簡舟急躁且粗魯。

喬一川沒想到他來這招兒,一時間有點兒招架不住,情急之下咬破了簡舟的嘴唇。

簡舟被咬得生疼,直起身子看著喬一川。

倆人對視,然後看著彼此傻笑。

喬一川問他:「疼不疼?」

「疼。」簡舟舔了舔被他咬破的嘴角,「我這樣是不是特別性感?」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非常不正經。」喬一川後背蹭著牆,慢慢往房間裡面移動。

簡舟去把門反鎖,然後跟了過去。

「我怎麼不正經了?」簡舟趁著喬一川剛站到床邊兒,伸手輕輕一推,對方毫無防備之下直接倒在了床上,「你看看你,你才不正經。」

喬一川對簡舟的行為表示非常鄙視,他又衝著對方豎了個中指,然後就看見簡舟拉上了窗簾,脫掉了上衣。

他有預感,這將是非常刺激的一個晚上。

喬一川的預感非常靈,他們打了半宿的撲克,這真的很刺激。

本來他是真的以為在這麼浪漫的地方他們兩個激情燃燒的年輕人會做點兒這個年紀該做的事兒,然而洗完澡上了床之後,簡舟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紙盒對他說:「來吧,打撲克。」

喬一川的三觀被徹底震碎,他問了一句:「打撲克?」

「對。」簡舟已經把撲克牌從盒子裡拿了出來,一邊洗牌一邊說,「我不太會玩,你教我。」

「我也不會。」喬一川會,但這個時候他必須裝傻。

他覺得簡舟大概腦回路有問題,褲子都脫了竟然打撲克!

「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喬一川說,「我是說,有奇怪的病。」

「沒有啊。」簡舟抬頭看他,「為什麼這麼問?」

喬一川問不出口了,他沒法心平氣和地問簡舟為什麼不跟他做那種事,這實在是太羞恥了。

簡舟其實心裡明鏡兒似的,但就是故意吊著喬一川。

他來之前專門做了功課,反正喬一川主動要求做旅行攻略,那麼他就只要做「卅攻略」了,否則怎麼對得起喬一川的一番苦心呢?

不過他不能這麼快就讓喬一川得逞,好事多磨,以及,簡舟憋著壞呢,想要報復一下喬一川。

當初他老早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子,暗戀的時候沒少受煎熬,這個惱人的傢伙最開始竟然還耍他,玩弄他感情,搞得他二模之後那段時間過得生不如死,現在必須找準時機全都報復回來。

簡舟覺得自己挺壞的,而且特別小心眼兒,不過也就壞這麼一會兒,到時候他會好好「照顧」喬一川,好好補償他的。

喬一川稀里糊塗地被拉著打撲克,到後來昏昏欲睡,簡舟還是不放過他。

他盼著腿,輸了第十五次,然後耍賴一樣把撲克一丟,倒在床上說:「簡舟!你絕對不舉!」

簡舟沒崩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笑?」喬一川瞪了他一眼,還踹了他一腳,「其實你不用舉啊,我雖然學習不行,但這事兒我鑽研了很久,我可以的。」

簡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他收好了撲克牌,趁著喬一川還在絮叨的時候關了燈。

「哎?突然關燈?」燈光剛剛熄滅,喬一川的眼睛還沒能適應,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還輕輕地吻了吻。

喬一川放鬆下來,反手握住對方,拉著簡舟也躺下了。

「你瞎折騰什麼啊?」喬一川往簡舟那邊蹭了蹭,「是不是跟我一起睡覺特別緊張?」

他們倆以前也一起睡過,那會兒還沒高考,他們倆也沒挑明關係,喬一川的睡相不好,大半夜總踢簡舟。

簡舟把喬一川摟過來,笑著問他:「你記不記得我手機裡存你號碼的備註是什麼?」

「我哪兒記得那個!」喬一川被他摟著,覺得自己竟然有點兒小鳥依人的意思,這不太科學,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是卅。」簡舟說,「就是『一』穿透了『川』的那個卅,你名字後兩個字合體了。」

「……你是讓我自攻自受嗎?」喬一川覺得自己現在對這方面的知識懂得特別多,那麼多耽美小說可不是白看的!

「你知道得還不少。」簡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能不能不要想那麼奇怪的事兒?」

「咱們倆到底誰奇怪啊!」喬一川委屈了,對著簡舟的肩膀咬了一口然後說,「我老早就張羅回來了,然後你呢?打撲克!大好時光!你打撲克!簡舟!你還是人嗎?」

簡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喬一川氣得滿腦子都是河豚,然而在這兒沒人能給他做河豚吃。

簡舟笑夠了,湊上去吻他,之後又輕聲問:「你緊不緊張?」

「我有什麼可緊張的?」喬一川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但他在心裡給自己加著油,然後推了推簡舟,測過身子去床頭櫃上拿東西。

居家旅行必備生活用品。

喬一川拿在手裡,費了好大力氣撕開了包裝。

他說:「簡舟,據說第一次會疼,不太適應,但是慢慢兒習慣了就好了。」

簡舟微笑著看他,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喬一川拿出了一個夜光安//套。

簡舟說:「你的這句話,還是還給你好了。」

「啊?」喬一川一臉茫然,緊接著就被對方壓在了身下。

簡舟說:「寶貝兒,我們開始吧。」

 

 

43 不枉此行

喬一川完全無法簡舟叫他「寶貝兒」,肉麻但是讓他很受用,對方一這麼叫,他就除了傻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回過神兒的時候,簡舟已經扒了他睡袍,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淺灰色條紋三角褲,前端有一圈曖昧地洇濕了。

「哎,等一下!」喬一川用手擋在身前,緊急叫停。

他完全沒有自己被插的準備,雖然提前看了不少GV,可是總覺得屁股被塞東西非常疼,他想起一部片子裡小受淒慘的叫聲和痛苦的表情,驚恐到幾乎要萎。

簡舟很聽話,喬一川說停他就停。

從對方身上下來,自己脫了身上的睡袍,又去扒內褲。

他們倆的內褲是一樣的,來之前喬一川親自準備的,說是要從裡到外都是情侶裝。

喬一川斜眼偷看簡舟,他們倆之前有過同睡一床的經歷,可那會兒還純潔得很,裸體什麼的,想都沒敢想過。

現在,眼睜睜看著對方脫光,先是露出臀部,然後突然轉了過來。

「我操,你幹嘛突然轉過來!」喬一川還是清楚地看到了簡舟的那個部位,已經挺立起來,在身前等著被寵愛。

簡舟笑了,又棲身上來,壓住喬一川:「你脫不脫?」

喬一川感覺到兩個人的皮膚緊貼在一起,很快就出了汗,他心跳特別快,覺得雖孔都在噴火。

「脫倒是可以,」喬一川不敢看簡舟,「但是為什麼我被你插?」

簡舟的手在他的襠部來回撫摸著,摸得喬一川已經開始喘粗氣。

他帶著笑意說:「沒有理由。」

「這算什麼理由?」喬一川被他摸得已經慾火四起,完全沒有過任何性經驗的愣頭青根本受不了這樣的愛撫。

簡舟明顯能感覺到自己掌心下那鼓起來的一包有著怎樣的變化,他自己也一樣,迫不及待想要體驗一把那種極致的快樂。

「那我先來一次,然後再讓你插我。」簡舟的手捏著喬一川的內褲邊緣,一點一點往下扯。

一聽他這麼說,喬一川覺得這交易還算能接受,於是就不再抵抗,微微弓起身子,讓簡舟脫掉了他的內褲。

客棧的床頭櫃上有付費使用的潤滑劑、安全套等等妙不可言的生活必需品,簡舟備足了功課,深知擴張做不好對方會受傷。

他伸長手臂拿過潤滑劑,整個人跪坐在喬一川的身上。

撕包裝的時候他有點兒手抖,扯了半天最後還是喬一川看不下去了,拿過來撕開了,然而,事實上他也緊張,摳得指甲都劈了。

兩人都像是要上戰場一樣,誰也不吭聲,簡舟擠了好多在手上,然後抬起腿,從喬一川身上下去,對他說:「翻身。」

喬一川難得聽話,咬咬牙,翻過身,蹶起了屁股。

他想好了,這是他跟簡舟必須要有的一個過程,這次之後,他就能上簡舟了。

看著喬一川的裸體,簡舟覺得渾身的血都湧到了陰莖上,再繼續這麼脹大下去,可能會爆炸。

他之前在家都很少自慰,現在恨不得把過去十八年沒經歷過的全都在喬一川身上討回來。

眼前的男生皮膚白淨,尤其是臀部,他沒忍住,揉了一把。

喬一川被他揉得差點兒射了,拿過枕頭蒙住了腦袋。

簡舟被他的行為給弄得哭笑不得,湊過去,親吻了一下喬一川的肩膀,然後說:「我要開始了。」

他根本沒給喬一川任何準備的時間,直接插進了一根手指。

沾著潤滑劑的手指一進去,喬一川!當即叫了出來。

被突如其來的異物感弄得無法忍受的喬一川特別想臨陣脫逃,然而他現在動都不敢動。

簡舟一把扯開枕頭,跟喬一川接吻,溫柔纏綿的吻緩解了他們彼此的緊張。

慢慢地,第二根、第三根全都插進去,喬一川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他有些恍惚,心說:我他媽到底在幹嘛?

哦,對,在被簡舟用手指強姦。

他抱住簡舟,放棄接吻,瘋狂地用力喘息。

簡舟的手指在他體內來回攪動,攪得喬一川直磨後牙槽。

「是不是差不多了?」簡舟覺得已經可以了,於是抽出手指,自己也換了姿勢,按著喬一川,讓他好好趴著,然後抓著那個已經放棄抵抗也放棄思考的傢伙的胯部,讓他翹起了臀部。

現在喬一川的後穴已經濕得一塌糊塗,穴口大開,像是等待著迎接自己的第一位顧客。

簡舟忍不了了,他覺得自己這潔心寡慾的十八年,到了喬一川這裡就徹底破功了,他扶著陰莖,將龜頭抵在穴口,自己也興奮得劇烈喘息,裸露的胸膛上下起伏著。

他說:「我要進去了。」

喬一川不吭聲,他全身都緊繃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屁股上,他能感覺到有什麼頂著自己,覺得下一秒就是一場酷刑。

見喬一川不說話,簡舟也不再控制,猛地挺身,半根陰莖沒入穴中。

「啊!」喬一川失聲叫了出來,疼得他直冒冷汗。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簡舟滿腦子都是「插進去」,他雙手使勁兒往兩邊兒掰喬一川的臀辦,身體狠狠向前,整根陰莖都頂進了那個溫暖濕滑的後穴裡。

喬一川的那個地方很緊很熱,裹得簡舟幾乎進去就想射精。

由於太緊,他被夾得有點難受,只好停下來,讓兩人都喘口氣。

然而簡舟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喬一川已經射了。

簡舟剛才插進去的時候誤打誤撞碰到了喬一川的G點,小處男只是被那麼摩擦了一下,就直接繳械投降了。

被戳到的時候,喬一川爽得渾身發抖,射完之後,失了神,大腦一片空白。

緩了一會兒,簡舟覺得好多了,於是開始慢慢抽插,剛剛已經射過一次的喬一川竟然不知不覺被他插得慢慢又硬了起來。

簡舟被這感覺弄得幾乎忘了自己是誰,趴在喬一川背上,腰肢前後頂弄,每次插到最深處時喬一川都難以抑制地呻吟一聲。

簡舟沉醉在他的聲音和身體裡,貪戀地親吻著身下人的耳朵。

「怎麼樣?」簡舟呼出的粗氣打在喬一川耳朵裡,弄得人癢癢的。

喬一川偏過頭跟他接吻,之前的痛感早已消失,逐漸湧上來的快感讓他恨不得簡舟可以再粗魯一點。

「再快點兒。」喬一川好了傷疤忘了痛,微微夾住後穴,刺激得簡舟低哼出聲。

簡舟聽他的話,加快抽查速度,又從喬一川身上起來,原本想回到剛才的姿勢,不想因為這動作,陰莖從對方的後穴滑了出來。

既然如此,簡舟直接從床上下來,站在床邊,然後一把抓住喬一川的腳腕往後拖,讓其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支撐在地面,再改進入,狠狠操干。

他一直在忍耐著,好幾次幾乎射精,都被他努力忍了回去。

他不想這麼快結束,恨不得跟喬一川把所有的姿勢都做遍。

喬一川趴在床上一邊呻吟一邊擼動自己的分身,精蟲上了腦的兩個年輕人已經忘了他們回來時連窗戶都忘了關。

最後簡舟實在忍不住了,猛烈抽插幾十下,全數射在了喬一川的後穴裡。

與此同時,喬一川也射了精,大聲叫著,噴在了床單上。

射完之後,簡舟趴到喬一川背上,吻著他的後脖頸,兩人姿勢詭異,重心不穩,一起摔倒在了地板上。

初嘗這美妙滋味, 好像真的走了一趟天上和地下, 雲裡和霧裡,等到一番折騰結束, 簡舟和喬一川都好久回不過神來。

他們倆疲憊不堪地倒在地板上, 身上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簡舟抱著他, 想著剛才的感覺,似乎有那麼一瞬間, 他幾乎快要窒息。

「你感覺怎麼樣?」

聽見簡舟的問話, 喬一川張了張嘴,結果沒發出聲音, 只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簡舟笑了, 親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兒, 又問:「能起來嗎?」

喬一川抬起手,搭在床上,費勁地爬了起來。

兩人回到床上,一個趴著一個平躺, 吹著風發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們倆都睡著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微風吹鼓了輕薄的窗簾,簡舟看過去,猛地坐了起來。

他們倆昨天晚上搞事情的時候只拉了窗簾卻沒有關窗,本來這種客棧隔音就不好,他們窗戶還開著……

簡舟崩潰地看了一眼喬一川, 不知道這傢伙醒了之後會怎麼想。

他想起之前前台姑娘的眼神,覺得尷尬到很想時光倒流,給每個人塞上一副耳塞。

他從床上下來,光著腳,小心翼翼地往衛生間走,生怕吵醒了喬一川。

簡舟去沖澡的時候,喬一川還是醒了,渾身疼得像是被五指山壓過,最難受的還是後面,他覺得自己可能下半身都癱瘓了。

這倆倒霉孩子在做事前學習時都只學了點兒皮毛,過程是沒問題了,卻不知道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叫做「事後清理」,晚上簡舟把喬一川搞得一塌糊塗,倆人就那麼蠢兮兮地直接睡覺了,到現在醒了,喬一川不出所料,又是發燒又是壞肚子。

他們倆一開始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猜測了一圈之後還以為是因為晚上睡覺沒關窗。

喬一川扶著牆去洗了澡,然後到床上可憐兮兮地趴著,簡舟雖然不想跟他分開,但還是得出去買點藥。

他下樓的時候剛好看到前台姑娘在喂貓,想起晚上自己跟喬一川幹的好事兒,瞬間不好意思了。

但姑娘倒是大方,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

「那個,我想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藥店?」

「嗯?怎麼了?」姑娘問完,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兒,「哦哦哦,我知道了,出門左轉一直往前走。」

「好,謝謝。」簡舟特別尷尬,硬著頭皮走過去。

「哎對了,」姑娘又回頭對他說,「紅黴素軟膏其實我這邊就有,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拿去用。」

簡舟的臉瞬間就紅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那個,我朋友發燒了。」

「發燒?」姑娘皺了皺眉,然後說,「這樣啊……」

簡舟已經尷尬得想死了,這會兒小貓又抱住了他的腿,他彎腰把小傢伙抱起來還給姑娘說:「我去買點兒退燒藥。」

「你過來,我問你。」姑娘勾了勾手指,小聲兒說,「你是不是沒給他好好清理?」

「啊?清理什麼?」

客棧的姑娘顯然比簡舟要專業得多,她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難怪他會發燒。」

她繞到櫃檯裡面,拿出藥箱,找了幾盒藥給簡舟:「腹瀉、發燒、消炎,這三個,看好說明書怎麼用,你們倆都是學生吧?一看就不懂啊,以後一定要記得做好清理,不然你倒是沒什麼,他可遭罪了!」

簡舟沒想到這地方的人這麼開放,他接過那三盒藥,不好意思地跟姑娘道謝。

「沒事兒啊。」姑娘笑著說,「你們這樣兒的,我見多了,趕緊回去吧,他現在肯定特脆弱!」

簡舟又道了謝,跑回了房間。

喬一川趴在床上哼哼,聽見聲音還在奇怪,回頭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樓下的前台姐姐給了藥。」簡舟倒上水,扶著喬一川起來吃藥。

吃完之後,他看著手裡的紅黴素軟膏發呆。

「那是什麼玩意兒?」喬一川燒得迷迷糊糊,有點兒想睡覺。

「藥膏。」簡舟擰開蓋子,擠在自己的手指上,「給你上藥,別亂動。」

整個兒上藥過程可以說是非常一言難盡了,喬一川把臉埋在枕頭裡,一會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會兒又好像舒爽得上了天。

簡舟被他搞得忍俊不禁,最後終於上好藥,在對方汗涔涔的背上親了一口。

他躺到旁邊,揉亂了喬一川的頭髮。

「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喬一川把臉從枕頭裡抬起來,看向簡舟。

「全部,從晚上到現在。」

喬一川給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一個放蕩不羈的追風少年,然而自從跟簡舟在一起之後,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嬌羞,到了現在,如果別人說他是簡舟的小媳婦兒他已經不好意思反駁了。

好好的一個狂拽酷炫的漢子走到現在,他已經無顏見江東父老。

「不告訴你。」喬一川愈發傲嬌,抬起胳膊搭在簡舟身上說,「我難受,要睡覺了。」

反正倆人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也不是遊玩兒,熱戀中的小情侶攜手出遊,為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照不宣。

現在,目的達成,倆人恨不得之後的幾天都乾脆窩在客棧裡,哪兒都不要去。

簡舟拍了拍他問:「那你睡醒了要弄我一次不?」

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是中國好老公,人家不提這事兒了,他還主動往前湊。

「不要了。」喬一川又把臉悶在了枕頭上,哼哼了兩聲兒之後說,「就這樣吧。」

「為什麼?」簡舟突然不解,之前喬一川那麼想上他,結果這會兒他主動提出來了,這小子竟然給拒絕掉了,這讓簡舟十分意外。

「就……」喬一川的手到處亂摸,最後抓住了簡舟的手跟他握住,悶悶地說,「就是,我也挺爽的。」

簡舟笑了,像是心裡開了朵兒太陽花。

他拉起喬一川的手,親了親,然後說:「一起睡一覺吧,你可把我累壞了。」

兩個人這一覺又睡到了天黑,醒了之後肚子餓得直叫,喬一川終於能翻身躺下,拉著簡舟聽他的肚子「咕嚕咕嚕」沒完沒了。

「出去吃還是叫外賣?」簡舟也餓了,聽著喬一川肚子有節奏地響,覺得又可憐又好笑。

「我肚子裡可能住了個神經病,」喬一川特別能苦中作樂,他揉了揉肚皮說,「搞不好我能給你生一個孫悟空。」

「……別胡說八道了,快說吃什麼!」簡舟摟著他親了一口說,「你要是不說,我就先吃了你。」

「哎呦,您可真是出息了!」喬一川覺得昨晚那麼一折騰,簡舟體內的流氓血統被解除封印了,除了動手動腳,還開始了言語上的調戲,再也不是他那個板著臉瞪人的班長了。

「不說我就開動了!」簡舟抓著喬一川的手就咬了一口,咬得對方「嗷嗷」直叫。

「下樓下樓!」喬一川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從床上骨碌了下去,「我跟你說,我現在是病號,你不要欺負我。」

簡舟笑著看他,過去從行李箱裡翻出衣服丟給站在那兒衝他豎中指的人說:「快點兒穿上,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喬一川覺得自己大概天賦異稟,上了一次藥,竟然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走路也不費勁了。

倆人下樓的時候,前台姑娘沒在,小貓自己趴在那裡打瞌睡。

喬一川又撩撥了人家一會兒,最後硬是被簡舟給拖走的。

兩個人找了個小攤,隨便吃了點兒清淡的東西,時間還早,他們白天又睡了一天,簡舟說:「你累不累?要不要……」

「走吧。」喬一川知道他要說什麼,牽起簡舟的手,帶著人往前面的巷子口走,「我只能憑記憶找找看了,這邊的每條巷子都長得差不多,恐怕很難找到。」

「就當散步了。」簡舟跟喬一川並肩走著,牽手的手心漸漸出了汗。

「小時候我來過那麼幾次,當時就特別喜歡這個地方,那會兒我舅舅還帶我去小廣場上放孔明燈,好像我六七歲的時候,你猜我當時許的什麼願?」

簡舟跟著他走到橋上,涼爽的風吹過來,吹得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個地方確實好,適合跟喜歡的人來逃避現實。

「是什麼?」簡舟問道。

「我讓你猜啊!直接告訴你就不好玩了!」

簡舟突然摟住喬一川,在石橋的正中間,吻了他的嘴唇。

周圍有人路過,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讓他有點兒不好意思,但也有點兒得意。

喬一川笑著看向簡舟,對岸的茶樓傳來唱戲的聲音,清亮的女聲唱著他們沒聽過的曲子,喬一川說:「我那會兒就許願說,以後長大了要帶喜歡的人回來。」

很多年過去了,喬一川始終記得那盞徐徐升起的孔明燈,當年帶他來的媽媽已經去世了,帶他四處遊玩兒的舅舅已經聯繫不上了,可是他小小的願望還是實現了,在他十八歲這年,他帶了自己最喜歡的男孩回來,他們在石橋上接吻,兩人搭在彼此腰間的手上各自戴著一枚銀色的戒指。

哪怕找不回童年的記憶和親人,也算不枉此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朋友,請看我!請一定看我!

這部分有口口的內容,已經發在了weibo:秦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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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新的打算

這場兩個人的暑假之旅到了最後還真的淪為了「吃睡吃睡吃睡」不斷循環的假期。

C鎮之後的幾天, 簡舟和喬一川的生活可以說是過得非常滋潤了, 而且還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滋潤。

喬一川是個沒什麼記性的人,每次開始的時候都難受得渾身冒冷汗, 動不動就想不做了, 不如跑路吧, 但到了後面,一旦暢快起來, 就瞬間什麼都忘了。

簡舟笑話他說這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喬一川反駁說:「你懂個屁,等你試過你就知道這事兒多讓人欲罷不能了!」

然而簡舟不想試, 喬一川也沒給他機會讓他試試。

離開C鎮前的一天, 簡舟覺得他們倆實在不能繼續這麼沒正形兒地廝混了, 於是給懶洋洋的喬一川套上衣服,拉著他打算出去走走。其實散步看風景不是目的,這幾天他始終惦記著喬一川外婆的事,想著C鎮一共就這麼大, 沒準兒真的能誤打誤撞找到外婆家。

可是就像喬一川說的那樣, C鎮所有的巷子都長得差不多, 家家戶戶的房子也都幾乎一模一樣,十幾年前的事了,喬一川根本記不清楚。

他們慢慢悠悠地穿梭在一條又一條小巷裡,手牽著手,喬一川講著小時候的模糊記憶,簡舟安安靜靜地聽著。

他們其實已經不太抱有期望了, 但簡舟覺得他們走過的某一家可能就是喬一川的外婆家,只不過他們不知道而已。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親人之間真的會有著一種莫名的緣分,就像他們身上繫著線,無論相隔多遠,總有一天會遇見。

喬一川已經徹底放棄了尋找的時候,突然在巷子口看到了一個牽著小孩兒往裡走的老太太,一老一小不知道在聊什麼。

他突然站住腳步,就那樣怔怔的看著,直到他們走近,喬一川握著簡舟的手突然用力,攥得更緊了。

簡舟覺得不對勁,趕忙看向喬一川。

那個小孩兒在給老太太背唐詩,「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聽得喬一川鼻子酸酸的。

十幾年沒見,他覺得這個老太太就是他的外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走過自己的時候,他發不出聲音,不敢上前詢問。

自始至終老太太的眼神沒有落在喬一川身上過,她一直笑著看身邊的小孩兒,滿眼憐愛之意。

簡舟小聲兒問他:「是你外婆?」

喬一川突然拉著簡舟跑了起來,不是去追老太太,而是往反方向跑了過去。

他們一路跑回客棧,喬一川抱著簡舟倒在了床上。

「你到底怎麼了?」簡舟撫摸著喬一川的頭髮,心疼起他來。

「簡舟。」喬一川抬起頭看他,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好。」

簡舟聽了他的話,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應該難過,他希望自己是喬一川的唯一,可是又捨不得看他這樣。

「不是啊,」簡舟說,「於叔要是聽你這麼說,一準兒該難過了。」

喬一川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說:「於叔對我最好了。」

簡舟突然又有點兒吃醋,抓著喬一川的手說:「還有你爸,其實他也很想好好跟你相處,只不過用錯了方法,以前忙於事業,本來就覺得愧對你,現在結了婚,估計對你更是愧疚。」

「誰要他的愧疚啊?」喬一川往簡舟身上靠了靠說,「隨他去吧,最好是以後都不要管我,我就跟著你。」

簡舟笑了,湊上去親他,一邊親還一邊搔他的癢。

倆人鬧作一團,一邊接吻一邊笑,到最後喬一川縮在簡舟懷裡笑出了眼淚。

他們倆離開C鎮回到原本的生活裡,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毫無顧忌地牽著手在街上走,而且每天簡舟出門,還要計算著回家的時間。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簡舟媽媽心情非常好,又做了一桌子菜,三口人難得坐在了一起。

上一次這樣一家人一起吃飯還是簡舟生日的那天,一晃一個月過去了,他的暑假也過去了差不多一半。

簡舟媽媽看著他脖子上繫著的黑色繩子,假裝不在意地問:「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啊?」

簡舟嚇了一跳,突然緊張起來,胡亂說道:「出去玩的時候跟同學一起求的護身符。」

他媽媽眼神深沉地看向他,沒說什麼。

簡舟爸爸最近愈發沉悶,在家裡也很少說話,原本父子倆溝通就很少,簡舟倒是沒太注意他爸的反常。

吃飯的時候,簡舟說:「下個星期我打算去打工。」

「打工?」簡舟媽媽滿臉疑惑,「為什麼要打工?你缺錢?」

「不是。」簡舟突然想起之前他媽說過不再管他的話,現在又是一副關心他的樣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就是想鍛煉一下,以後也好獨立。」

「去吧,挺好的。」少言寡語的簡舟爸爸突然開了口,「男孩子不能每天就知道悶在家裡,多出去見識見識是好事。」

「他什麼時候整天悶在家裡了?」簡舟媽媽直接摔了筷子,滿是怒意地說,「一天天在外面不知道幹什麼,都見不著人影!」

簡舟不敢吭聲,只想著趕快吃完飯躲起來。

他突然覺得他跟喬一川的事兒可能瞞不了多久了,就算他自己不站出來坦白,他媽可能也已經準備找他談了。

簡舟開始盤算著出櫃,可是時機得找好,否則注定是一場惡戰。

他已經不怕他媽對他說什麼做什麼了,甚至覺得如果他爸媽真的因此把他趕出去斷絕關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多面性的,如果可以,他還是想把傷害值降到最低。

「你打算做什麼?」幾乎很少會關心簡舟的爸爸突然問了起來。

簡舟說:「上周我去面試了一家西餐廳的服務員,暫時先去試試看。」

「服務員有什麼意義!」簡舟爸爸面無表情地說,「多做有意義的事,去做服務員不如去圖書館當志願者。」

簡舟低著頭「嗯」了一聲,但完全沒把他爸的話當回事兒。

他去打工,並不是為了積攢所謂的社會經驗,而是單純想要賺錢。

他得為以後做好打算,他跟喬一川肯定是不會分開的,為了將來沒有顧慮的在一起,他必須得提早為他們自己鋪好路。

喬一川過慣了好日子,簡舟不想讓他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吃完飯,簡舟回了房間,跟以前一樣,隨便翻翻書,然後和喬一川發信息聊天。

突然有人敲門,簡舟趕緊收好手機,果然進來的人是他媽。

「在幹什麼?」

這場景不久之前發生過一次,那時候簡舟裝傻糊弄過去了,他現在特別擔心他媽不問出個所以然就不罷休。

她關好門,在簡舟的房間裡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問他:「去C鎮這一趟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簡舟假裝淡定地說,「那邊空氣好,景色也美。」

「沈唯一也去了吧?」

簡舟的心突然懸了起來,他之前騙他媽說沈唯一也去。

「嗯,去了。」簡舟雖然提前跟沈唯一打了招呼,但是這會兒生怕穿幫,緊張到不行。

「有些事我不挑明,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媽媽冷著聲音,背對著簡舟,「這次是不是你們倆單獨去的?」

簡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半天沒有吭聲。

他媽媽沒聽見他的回答,就當做是他心虛不敢說:「高考之前我就想說了,你二模考成那樣,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啊?」簡舟一頭霧水,還是沒懂她什麼意思。

「上了大學你會有更好的選擇,沈唯一考得不好吧?學校直接比你差了一個級,假期的時候胡鬧也就胡鬧了,但以後絕對不能太草率的做什麼決定,你聽見沒有!」

這回簡舟終於聽懂了,搞了半天,他媽竟然以為他跟沈唯一在談戀愛!

他有點兒想笑,可是必須得忍住,他低下頭,免得他媽看見他的表情。

「聽見沒有!」他媽媽轉了過來,對著簡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我本來以為你不用我操心這種事,沒想到,你真是對得起我!」

簡舟不想跟她說話,更不想解釋,他在心裡默默跟沈唯一道歉,雖然知道不太好,但還是希望她能一直背著這口鍋,這麼一來,他跟喬一川就有了掩護。

「我知道了。」簡舟假裝態度很好,其實心裡早就笑了起來。

他媽又「教育」了他一頓,最後走的時候還指著他脖子說:「你那個東西,趁早扔了,小小年紀搞得那麼像回事兒,丟不丟人!」

簡舟對她點頭,可壓根兒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

經過這次的談話,他對他媽媽更加失望了。

把「勢利小人」這種詞彙用在自己媽媽身上雖然非常好,但他真的覺得,她的這種想法,真的非常讓人厭惡。

從前的憤恨情緒再次湧了上來,簡舟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家,離開思想如此扭曲的家人。

 

 

45 申請同居

高中畢業, 所有人都站在了一個岔路口, 東西南北,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簡舟和喬一川手拉著手往前走, 一個沉著地計劃著將來, 一個傻笑著期待著明天。

命運永遠都是難以捉摸的, 原本以為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人竟然談起了戀愛,原本以為不可能有未來的感情變得愈發篤定, 結束了過去那些艱難的日子之後, 好像再忍耐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徹底擁有屬於自己的小世界了。

假期剩下的一段時間, 簡舟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每天準時去那家西餐廳打工, 服務生的工作非常辛苦,幾乎一整天沒有休息的時間,尤其是午餐和晚餐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將近十二點。

不過相比於其他的地方, 西餐廳無論是環境還是顧客的素質亦或是收入都還算不錯, 雖然累, 簡舟也並沒有覺得太難熬。

他的工作是上兩天班休一天,休息的那一天他會上午睡覺,下午出去找喬一川。

兩人的感情自從在C鎮發生關係之後更加親密了,一見面就接吻,如果是在喬一川家裡,那吻著吻著就容易滾到床上去。

喬一川為此特意偷偷買了潤滑劑放在家裡, 另外他還惦記著從C鎮帶回來的夜光安全套,想著一定要什麼時候用一次。

眼看著假期要結束了,簡舟打工一個月的錢加上老闆單獨給他的獎金,數目也不少了。

喬一川他爸總算是對自己兒子上心了一次,花了不少錢,想了不少辦法,給他安排到了另外一所學校某專業的國際交流學院,其實說白了就是這個學院所有的學生都是成績不好但花了比別人高幾倍的學費進來的。

喬一川的爸爸生怕他去專科整天混日子,這個國際交流學院雖然也都是成績不好的孩子,但至少各個兒家世是好的,讓孩子去多交點兒朋友也不錯。

喬一川把這個消息告訴簡舟的時候是有點兒心虛的,因為他上的這所大學已經算是省內重點了,雖然跟簡舟的國家重點大學不同,可是以他原本的水平怎麼都不可能上得了這種學校,尤其又是已經報考完畢,這樣花錢走後門兒搞來的上學名額,讓喬一川覺得,簡舟可能會瞧不起自己。

然而他想多了,簡舟向來嚴於律己但也不是那種總是自詡正義的人,別人他不管,他只希望喬一川好,對於他來說,這所學校離他更近,環境也更好,喬一川能去那裡上學他很開心。

「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說。」簡舟一邊翻看喬一川的入學通知一邊說,「上了大學,我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你要管好自己。」

喬一川笑了,從後面抱住簡舟,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抬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簡舟的耳朵:「你怕我拈花惹草啊?」

簡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腦門兒說:「屁!我的意思是,你到時候好好學習,不要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

兩個人的學校開學時間相差三天,自然出發時間也就差不多。

簡舟說什麼都不讓爸媽送他去學校,因為這個還難得跟父母冷戰了幾天,然而沒有任何用處,他媽媽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於是,原本打算一起走的簡舟和喬一川只好分頭出發,簡舟覺得自己就像個被綁架的人質,他爸媽一左一右地把他盯得死死的。

好在他爸媽也都有自己的工作,他們那邊學校也已經開學,兩個人都是老師,不能請太多假,把簡舟送來的第二天就走了。

他們拉著簡舟逛了一遍大學校園,又一一見過了簡舟的另外三個室友,三口人吃飯的時候,不出簡舟所料,他媽媽對他的室友進行了刻薄又無禮的「點評」。

簡舟懶得聽,只是表面上嗯嗯啊啊地應付著。

第二天簡舟送他們去機場,回來的時候直接去了喬一川的學校。

他們倆已經三天沒見了,簡舟徹底體會了一下什麼叫做「度日如年」,之前兩個人天天膩歪在一起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可一旦見不著面,就想得魂兒都飛了。

他對S市不熟悉,只知道S大跟喬一川的學校相距不遠,從機場直接過去,竟然還路過了自己的學校。

簡舟突然有了一種「過家門而不入」的感覺,笑著給喬一川打電話,叫他到門口等自己。

喬一川想簡舟想得抓心撓肝,可是又不敢找他,生怕給他惹了什麼麻煩。

於叔送他來學校,到這邊的當天晚上就坐飛機回去了。

喬一川原本想讓他多留幾天陪自己,可是於叔不放心家裡,說是那麼大個房子沒人照顧不行,喬一川吃醋說,他肯定是因為放心不下種在院子裡的那些花!

好在,於叔走了,但簡舟來了。

喬一川跟自己的那幾個室友只用了幾分鐘就混熟了,那三個張羅著去吃飯,原本喬一川也要一起去,但是一聽簡舟說他要過來,立刻跑去了大門口。

室友和男友,喬一川當然果斷選擇見男友。

簡舟下車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馬路對面靠在校門口抽煙的喬一川,他見左右都沒有車,起步跑了過去。

喬一川看見他過來,立刻丟了煙頭過去想抱簡舟。

其實相比於擁抱,他更想接吻。

但初來乍到,對這邊什麼都不瞭解,兩個人也不敢太放肆,尤其是學校門口還有站崗的保安,正盯著他們看呢!

「我想死你了!」喬一川抱著簡舟搖了搖,然後放開手,拉著他的手腕往裡走,「我帶你去我宿舍!」

兩個人一路快步走著,簡舟笑他說:「你不是應該先帶我逛一下你的學校嗎?」

「不逛不逛!」喬一川摟過簡舟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我這麼想你,現在就想跟你躲起來親親我我膩膩歪歪。」

簡舟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見四下無人,偏了偏頭,嘴唇劃過了喬一川的臉頰。

兩個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偷搞這些小動作,弄得彼此都心癢癢,於是加快了腳步,往喬一川的宿舍跑去。

喬一川的學校還算不錯,他們的這個學院是有名的「貴族學院」,對於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這所學校,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他們學院的學生宿舍跟其他學院的也不同,普通宿舍都是四人一間,床鋪是那種書桌和床一體的,至於衛生間和浴室都是公共的,而他們的宿舍雖然也是四人間,但類似於套間,進去之後是一個小客廳,分了兩個臥室,每個臥室兩個人,每間宿舍有自己的獨立浴室和衛生間。

簡舟被喬一川拉著進了屋,關上門的一瞬間喬一川就把簡舟抵在牆上吻了起來。

簡舟嚇了一跳,生怕被他室友看到,剛一反抗,喬一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含住他的耳垂然後含含糊糊地說:「他們都出去吃飯了。」

喬一川話音一落,簡舟放心了,一把抱住對方,開始接吻。

不過是三天不見,兩個人就彷彿是饑//渴已久的小獸,互相吞食著彼此的呼吸和唾/液。

這激烈的親吻讓二人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但簡舟理智尚在,知道不可能這個時候在這裡做那些事。

他推開喬一川,捏了捏對方的腰,喘了會兒粗氣說:「你這麼欲/求不滿?」

「放屁!」喬一川摸了一把簡舟的那個地方,挑釁地說,「你不也一樣!」

兩人相視一笑,簡舟親了一下喬一川的臉:「咱們還是得有點兒分寸,在這兒不行。」

「我知道。」喬一川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拉著簡舟的手往房間裡走,「帶你去裡面,我的床位在左邊這間。」

簡舟被他們的住宿條件給驚呆了,忍不住說:「果然,多花了錢就是不一樣。」

「然而我也並不想住在這裡。」喬一川拉著簡舟一起躺在他的床上,簡舟平躺著,他就翻個身,半面身子趴在對方身上,說,「我準備去外面租房子,你得搬來跟我一起住。」

簡舟沒想到他還有這個打算,霎時一愣,問:「為什麼要租房子?咱們倆可以每週末去賓館。」

「……我知道,但是……」喬一川在簡舟身上蹭了蹭,把臉埋在對方胸口說,「雖然現在離得不遠,可是一想到不能每天都見到你,我就受不了,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惹事兒,你也不想我惹是生非吧?」

簡舟被他逗笑了,用手掐著喬一川的臉,故意咬牙切齒地說:「喲呵,搞半天,你這是在威脅我讓我跟你同居?」

喬一川嘿嘿傻笑著,問他:「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啊?」

簡舟鬆開手,見喬一川的臉都被自己掐紅了,於是又去給人家揉臉。

「說話啊,光笑算怎麼回事兒?」

簡舟捧著喬一川的臉親了一口,然後無奈地說:「你還問什麼啊!我怎麼可能不答應!」

 

 

46 偷摸約會

喬一川在得到了簡舟的答案之後, 美得上了天。

「同居」這兩個詞兒聽起來就曖昧, 閉上眼想想,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泡泡, 想到兩人以後沒事兒的時候能天天單獨膩歪在屬於他們倆的家裡, 喬一川就興奮得一刻都不想多等, 恨不得立刻就去租房子搬進去。

然而他的這個心願很快就落空了。

學校規定,大一上學期不准走讀, 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查寢。

如果這個規定是他們學校的, 他完全可以無視掉,然後依舊開開心心地搬去每天晚上抱著簡舟睡。

然而, 這個讓人煩得抓狂的規定是簡舟他們學校的, S大作為重點大學, 在學生管理這方面也尤為嚴格,簡舟是個安分守己的學生,自然不會挑戰學校的底線。

喬一川深知簡舟是什麼樣的人,他不想給簡舟添麻煩, 於是只好自己忍著, 再不樂意也不能撒潑打滾強迫人家跟自己出去住。

於是, 從大一開學的第一天起,喬一川就開始盼望下學期的到來,因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下學期簡舟就可以辦走讀跟他同居了。

新生開學第一件事,誰都逃不過的軍訓。

每天早早起床,一折騰就是一天, 大太陽曬著,喬一川這種平時嬌生慣養的,軍訓頭一天就受不了了,給他爸打電話,想了辦法弄了個醫院證明,往輔導員那裡一交,成功解脫了。

別人都在軍訓,喬一川沒事兒干,自然就只會往簡舟學校跑。

他買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帶去,老早就在食堂等著簡舟過來找他。

最開始的時候,簡舟特別詫異,問他怎麼回事兒,喬一川特別驕傲地跟他說了自己是如何逃脫軍訓的,又問簡舟要不要也依葫蘆畫個瓢,省得整天挨累。

簡舟喝了半杯冰果汁,對喬一川說:「我應該對你進行一下思想教育了。」

喬一川其實知道他要說什麼,自己幹的這投機取巧的事兒挺羞恥的他也清楚,但讓他真的整天在操場上踢正步曬太陽,他是真的受不了。

「行,你教育吧。」喬一川認錯態度非常好,但並不打算改。

簡舟看透了他,也懶得說了,倆人吃完飯,晚上簡舟還得去教室上軍事理論課。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簡舟看了看他,趕緊說,「不行,你沒穿迷彩服。」

喬一川剛要興奮,瞬間又失落起來,他想偷偷跟簡舟牽手,可是食堂人太多了,往前湊了湊,小聲兒說:「你吃飽了嗎?咱倆出去溜溜彎兒吧。」

簡舟看著他笑,最後喝了兩口果汁,站起來帶著喬一川出去了。

這個時間天已經黑了,學校食堂前面是個小廣場,路燈挺亮的,喬一川一把拉住簡舟說:「不去那兒!」

「啊?那你要去哪兒?」

喬一川回頭看了看,往後走不遠處是個小假山:「去那邊。」

「……你不怕蚊子?」簡舟猜到了喬一川的小心思,無非就是想趁機膩歪一會兒。

「必須不怕!」喬一川轉身往假山那邊走,回頭叫著簡舟,「你快點兒啊!等會兒你該去上課了!」

簡舟笑著跟在他身後,看著喬一川火急火燎地往那邊跑,自己也跟著跑了起來。

學校的這個小假山四周都沒有燈,平時白天的時候都很少會有人過來,簡舟路過過幾次,不過從來沒有在這邊逗留過。

倆人到了黑處,確定四下沒人,簡舟直接拉住喬一川,把人圈在懷裡接吻。

喬一川終於打成了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抱著簡舟的腰,吻得熱情無比。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蚊子在他們身邊沒完沒了地嗡嗡叫,這要是平時,喬一川早就炸毛了,可是現在,兩個人誰也不在意,彷彿周圍的這些煩人精們根本不存在。

簡舟的手在喬一川T恤下擺來回亂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挑/逗,總之他這麼一弄,搞得倆人都氣喘吁吁。

一吻完畢,簡舟估摸著他倆得吻了足足十分鐘,再繼續下去,都快缺氧了。

喬一川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罵道:「操,我臉上被蚊子咬了包。」

簡舟聽他這麼一說,湊上前去看,然而太黑了,蚊子包又小,根本看不見,他拉著喬一川的手不讓這個傢伙亂撓,喝住他說:「你別碰它,過幾天就好了,不然越撓越大,你臉會腫成包子。」

「可是癢!」喬一川的手在空中抓了兩下,像是以此來解解饞,他問簡舟,「你隨身帶花露水了嗎?」

「……我隨身帶那東西幹嘛!」簡舟笑出了聲,覺得他男朋友腦回路果然非常清奇。

「那怎麼辦,不行了,太癢了,我要撓了!」喬一川剛要上手,另一隻手也被簡舟給握住了。

「等下!」簡舟突然叫住他,然後說,「包在哪兒?」

「左臉正中間。」

「你別動。」簡舟微微向前傾身,將嘴唇貼在了喬一川的左臉上,問道,「是這兒嗎?」

「……呃,再往下點兒。」喬一川被他親得渾身酥酥麻麻,老老實實地站著。

簡舟又微微往下了點兒:「這兒?」

他的嘴唇貼在喬一川臉上,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移開。

「對。」

喬一川剛說了「對」,簡舟的舌頭就開始在他臉上舔//舐。

蚊子包剛叮咬完沒有被撓過,還不算大,但簡舟的舌尖明顯感覺到了它的位置,他用舌頭在那裡舔了一會兒,然後退回來,問:「還有哪兒被咬了?」

「被咬了你就親我嗎?」喬一川被舔得心神蕩漾,拉著簡舟想幹壞事兒。

「……我忘了,你屁都不懂。」簡舟哭笑不得地說,「唾液呈鹼性,可以緩解蚊蟲叮咬導致的瘙癢。」

「哦。」喬一川撇撇嘴,心說:那我要是說我的那個地方被咬了,你是不是現在也給我親啊?

當然了,他沒敢說,說了的話,估計簡舟又要踹他屁股了。

他倆最近有個新的「情趣」,迷戀上了互相踹屁股,床上床下都愛這麼玩兒,但喬一川準備找機會跟簡舟談談,他的屁股是個寶,以後需要好好保養,不能再亂踹了。

「沒有了?」簡舟問。

喬一川想了想,應該是沒有了,但還是耍賴說:「嘴唇也被咬了。」

「你嘴唇就算是被咬了,也是我咬的!」簡舟拉著他的手往回走,笑著說,「別耍賴啊,我要去上課了!」

喬一川雖然捨不得讓簡舟走,可是也沒辦法,耽誤簡舟上課者,向來殺無赦,就算他現在是最受寵的貴妃也不能例外。

喬一川在後面抱住簡舟,倆人就這麼黏成了一個人,慢慢原路返回。

往前沒走多遠,也依舊在沒有路燈的地方,兩人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們倆不是想要偷窺人家談戀愛,只是擔心自己出了聲音被發現,畢竟如果是一男一女來這邊還能理解,兩個男生的話,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簡舟和喬一川站住腳步之後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然後清楚地聽見兩個人在說話。

和他們一樣,是兩個男生的聲音。

其中一個聲音簡舟有點兒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只聽那人說:「你別聯繫我,分都分了,現在算怎麼回事兒?」

簡舟皺了皺眉,原來是一對兒分了手的舊情人。

那個人說完之後,一個略帶哭腔的男生像是在祈求一般說:「可是我們又遇見了,這不是緣分嗎?」

「緣分個屁啊!你別拉扯我,我跟你說,這事兒你別往外說,要是傳到我們部隊裡,我就沒法待了!」

聽到這句話,簡舟終於想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軍訓多久,但簡舟可以確定,這個聲音就是他們的教官,那個只比他大兩歲,總是板著臉動不動就罰他們站軍姿的壞脾氣教官。

那兩個人又拉扯了好一會兒,哭了的男孩說了好多討好的話,可是教官完全不為所動,甚至威脅他如果敢說出去就想辦法治他。

簡舟聽得心裡窩火,覺得這個教官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不過那個不停哀求的男生也讓他有點兒生氣,分手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方都已經表現得這麼無情了,又何必拋棄自尊地去求他回來呢?

愛情從來都不是求來的,它是順其自然發生的,雙方若有一人不珍惜,那麼也是沒有未來的。

簡舟握緊了喬一川的手,他特別慶幸自己遇見的男孩正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而且他相信,就算有一天他們倆的感情出現了問題,他跟喬一川也不會鬧成這兩人這樣。

直到那兩個人走遠了,簡舟跟喬一川才繼續往外走。

喬一川皺著眉說:「操,剛才那男的真渣啊!」

簡舟扭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之後,沒有告訴他那個威脅前任的渣男是自己的教官,只是說:「我們不會這樣的。」

「必須不會。」喬一川特別驕傲地說,「我可是要跟你好一輩子的!」

 

 

47 叫誰媳婦

從小假山回到燈火通明的小廣場, 簡舟跟喬一川雖然不再牽手, 但兩人的肩膀始終靠在一起。

「我送你到門口,然後我去上課。」簡舟輕輕撞了一下喬一川, , 「真不想跟你分開。」

一說到這個, 喬一川就覺得委屈,明明兩人終於從家裡解脫出來, 也說好了一起搬出去住, 結果就因為簡舟學校的這個規定,又成了「羅密舟與朱麗川」。

「我舟, 」喬一川滿臉都寫著「不樂意」, 轉頭對簡舟說, 「我就一個願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實現了?」

簡舟看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兒,突然就笑了,照著喬一川的屁股就拍了一巴掌說:「什麼?」

喬一川揉了揉自己被拍得生疼的屁股說:「天天晚上抱著你睡覺, 我還能實現不?」

簡舟被他這麼一說, 心裡也著急。

過去的這個假期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 從同學到戀人,還做過了那種事,簡舟深切體會到什麼叫「開了葷之後就再吃不了素」,那事兒真的是做了一次之後恨不得能像吃飯一樣,每天按時來一次。

習慣了整天膩歪在一起,突然分開, 即便不是異地,也還是種煎熬。

到了大門口,一排出租車在那兒等著載人,喬一川有點兒不高興,他原本還想借由打不到車拖著簡舟多跟自己待一會兒。

「我要走了。」喬一川撇了撇嘴,這周圍人太多,要不他特想直接撲上去跟簡舟來一個吻別。

「就半年,熬一熬就過去了。」簡舟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著說,「手感還是那麼好。」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簡舟轉身回去上課,沒走幾步手機就響了。

「怎麼辦?」喬一川說,「剛分開就想你了。」

「那要不你回來?」簡舟笑著開他的玩笑,「我把你變小,揣進衣兜兒裡。」

「我比較想變小鑽進你褲襠裡。」他說完這句話,無意間看向前面,發現出租車司機正在偷看他。

喬一川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他發現自己自從跟簡舟談戀愛開始,就再也不是那個無法無天不要臉的喬一川了,現在狄戈管他叫「川哥」他都有點兒不樂意,覺得特像小流氓的稱呼。

倆人一路聊著天,打情罵俏,沒完沒了。

簡舟到了教室門口,裡面已經坐了三分之二,基本上他都不認識。大家剛湊到一起沒幾天,整個系一起上軍事理論課,他站在門口到處找自己宿舍的那幾個小子,他們也看見了簡舟,揚起手跟他揮了揮,示意他過去一起坐。

簡舟跟喬一川又胡扯了兩句然後就掛了電話跑向室友那邊的座位。

上課前教室裡鬧哄哄的,簡舟他們幾個也像所有人一樣,興致高昂地聊著天,但簡舟左手邊的男生一直趴著沒有抬過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等到上課鈴響,教官從外面進來,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簡舟好心拍了拍左邊趴著的男生,對方像是被嚇了一跳,緩緩抬起了頭。

簡舟看著男生,覺得他有點兒眼熟,應該是他們班的,但他們沒有說過話,更重要的是,這個男生雙眼通紅,明顯是剛剛哭過了。

簡舟下意識地以為他哭是因為第一次離開家不適應,突然就覺得這男孩有點兒太軟弱了,竟然會因為這個哭成這樣。

不過他沒說什麼,轉過去看著講台上教官講上課的注意事項,腦子裡想著喬一川。

旁邊的男生一直在哭,就好像眼淚和紙巾都不要錢似的。

他們的軍事理論課要上兩節,中間有十分鐘休息時間。

室友他們要出去抽煙,簡舟不抽,留在座位上跟喬一川發信息。

旁邊的男生突然打起電話來,他一說話,簡舟突然就愣住了。

這個聲音跟剛才在假山那邊聽見的聲音極其相似,而且他跟對方打電話說的事情也跟剛剛簡舟無意間聽到的事重合了。

男生帶著哭腔說:「怎麼辦啊?我去找他,可是他還罵了我……」

簡舟皺緊了眉,偷偷地用餘光看這個男生。

「他說等他退伍就要結婚,還說他們團長家的女兒看上了他,我怎麼辦啊?」

簡舟特別想幫他掛了電話告訴他是男人不要因為這個哭,但是這事兒說到底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人家的私事,他哪有資格管那麼多。

一整個課間,那個男生一直在邊哭邊打電話,上課了,電話掛了,翻了白天,發現一包紙巾已經用光了。

簡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面有喬一川塞進去的面巾紙,他掏出來,輕輕放在了那個男生的面前的桌子上。

男生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抽了抽鼻涕,一邊伸手拿紙巾,一邊小聲兒說:「謝謝。」

簡舟沒說話,只是不經意地歎了口氣。

他想起高考前最難熬的那段日子,因為跟喬一川的關係出了問題,雖然沒像這個男生一樣哭哭啼啼,但整天魂不守舍,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候差點兒摔了跤。

愛情這個東西太可怕了,它能拯救一個人,也能毀了一個人。

簡舟只能在此刻偷偷慶幸,慶幸他自己是如此的幸運,在年少輕狂的時候遇到了彼此真心喜歡的人,他們一起往前走,雖然有些跌跌撞撞,但至少到了現在,一切都還算順利。

他們的人生現在看來其實無比順遂,他們的感情在經歷了糾結掙扎後也一帆風順甜蜜無間地走了過來,他跟喬一川都是被上天眷顧的人,第一次愛一個人就愛對了。

下課的時候,簡舟有意等那個男生一起走,然而對方拖拖拉拉,直到他跟室友已經一起走出了教室,對方還坐在那裡耷拉著腦袋沒有動。

幾個男生往宿舍走,路過食堂的時候進去買宵夜。

說來也巧,竟然遇見了他們的教官。

自從「假山事件」之後,簡舟對他們的教官好感全無,但儘管心裡對這個人十分鄙視,表面上卻還得和善地打招呼。

簡舟他們幾個一人買了碗麵,準備在食堂吃完再回宿舍,教官買了個煎餅果子,拎著走了。

簡舟看著他,心裡為那個男生感到不值。

等到他們吃完出來,竟然恰好遇到了那個上課時一直在哭的男生,一個室友突然叫他:「曲鶴!」

簡舟這才知道那個男生的名字,這個室友大概是個自來熟,打完招呼之後問他:「你幹嘛去了?才回來!」

曲鶴尷尬地笑笑,說:「我跟家裡打電話來著。」

他還是一副哭過的樣子,用了這個借口,大家自然就以為他跟家裡打電話想家才哭的。

幾個人一起往宿舍樓走,簡舟注意到曲鶴手裡拎著一個小塑料袋,是個煎餅果子。

他突然想起教官在食堂買的那個,不知道是不是送去給了曲鶴。

晚上簡舟躲在樓道裡跟喬一川打電話,說起這件事,喬一川說:「我覺得是他送去的,大概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所以愧疚了。」

簡舟問喬一川:「以後咱們倆要是吵架,你會不會哭?」

喬一川在電話這邊翻了個白眼,然後說:「開玩笑,我這麼爺們兒,怎麼可能哭!要是你跟我吵架,我就揍你,我以前可是打遍全校無敵手的!」

簡舟聽著他傲嬌的語氣笑了笑,自己想像著對方說這話時候的表情,肯定特別有意思。

「以後你要是想跟我分手,我就揍你。」簡舟對他說,「到時候把你綁起來,幹得你下不了床。」

「……簡舟。」喬一川突然嚴肅起來,對簡舟說,「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這個人,真的非常不正經?」

簡舟笑了,笑完之後,沉默了幾秒鐘,說:「我想你了。」

喬一川好不容易把自己見不到簡舟的怨氣給壓下去,結果又被他用這四個字瞬間給挑了起來。

「我也想你。」喬一川趴在宿舍走廊的窗台上,腦袋探了出去,吹著風,對著電話說,「媳婦兒,我好想你啊。」

聽見喬一川竟然管自己叫媳婦兒,簡舟沒忍住笑出了聲兒,他問:「你管誰叫媳婦兒呢?」

「你啊,簡舟,我媳婦兒。」喬一川得意地說,「媳婦兒,你想不想我?」

簡舟原本想著隨便讓他佔嘴上的便宜,反正上了床還不是他幹那小子,但對方不依不饒,他就忍不了了:「你管我叫聲兒老公我就告訴你。」

喬一川「切」了一聲,然後咂巴咂巴嘴,用手指蹭了蹭鼻子,開口說:「老公,你想我不?」

簡舟只是想逗逗他,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真的叫了。

喬一川這麼一叫,簡舟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感覺到體內有股熱流在上躥下跳,搞得他有點兒心神蕩漾。

他們倆在一起三個月,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對方,甚至連暱稱都很少,幾乎所有時間都是直呼彼此的姓名。

「想你。」簡舟笑著回答他說,「看不見你的每一分鐘我都特別的想你。」

 

 

48 一個約會

雖然對方不在眼前, 但從來沒聽過的甜言蜜語從聽筒裡傳過來, 像是從耳朵裡緩緩流進了心窩裡。

簡舟跟喬一川,各自在陌生的地方, 成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掛了電話之後, 簡舟坐在樓道裡想著喬一川發呆, 從他們稀里糊塗糾纏在一起到現在分也分不開,不到一年的時間, 像是只眨了個眼, 也像是已經過了好多年。

身後樓梯間的門突然被推開,簡舟嚇了一跳, 回過頭去, 發現竟然是眼睛通紅的曲鶴。

「簡舟。」曲鶴顯得有些拘謹, 試探著問,「我沒打擾你吧?」

「啊,沒有。」簡舟站起來,問他, 「你找我有事兒?」

「嗯。」曲鶴手裡拿著一包紙巾, 遞給簡舟說, 「謝謝你。」

簡舟笑了,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放在口袋裡說:「客氣什麼,都是同學。」

曲鶴也勉強笑了笑,像是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唇,又用牙齒微微咬住, 看起來猶豫萬分。

「呃……」簡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問,「還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曲鶴歎了口氣,搖搖頭說,「就是謝謝你,晚安。」

曲鶴說完,轉身跑了,簡舟慢慢走出樓梯間,看著他回了自己的宿舍。

晚上睡覺的時候簡舟又想起了曲鶴跟他們教官的事,大概在此之前他都對所有的愛情抱有完美的幻想,覺得尤其像他們這樣的人,能在一起需要極大的勇氣,未來的每一步都需要兩個人拼了命去努力,所以勢必要珍惜,卻沒想到,剛來到大學,就被迫撞到了那麼殘忍的一幕。

如果他沒猜錯,就是教官跟曲鶴原本就是情侶,後來因為教官要結婚,兩人分手,本以為從此不會再相見,卻沒想到緣分深得很,世界這麼大,他們兩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遇見了。

看得出來,曲鶴對教官用情至深,然而卻一再被對方傷害。

可是教官真的不愛曲鶴嗎?簡舟不相信。如果真的不愛,不會下了課去食堂買了晚餐又折返回了教室交給曲鶴,當時他從食堂出來看見曲鶴手裡拿著那個袋子時就覺得,教官對曲鶴絕對是有情的。

只是,光有情還不夠,在他們的世界裡,還需要義。

一個男人,不管是圖利還是圖什麼,只要他是有目的性地拋棄、背叛了自己的戀人,在簡舟眼裡就是可惡可恨的。

是男人就應該守承諾、有擔當,他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離開喬一川。

十八歲的簡舟對他跟喬一川的未來抱有極大的幻想和信心,他堅信只要他們相愛,就能真的一起慢慢變成小老頭兒。

年輕的小情侶見不到面的時候就只能靠電話溝通感情,他們其他人跟女朋友還可以視頻聊天,但簡舟他們倆情況特殊,沒辦法視頻。

為了不引起同學的注意,再加上簡舟軍訓加上上課時間少,喬一川也沒辦法每天都往簡舟學校跑。

說到底,他們倆還是沒法把這種關係擺到檯面上來,尤其現在一個宿舍四個人住,雖然說關係處的不錯,可是每個人心裡到底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簡舟那邊忙,喬一川這邊卻閒得不行。

他投機取巧不用軍訓,閒來無事就跑到S市的商業區去亂逛,短短幾天,各個兒好玩的地方他都摸透了。

雙休日簡舟不用軍訓,喬一川約他一起出去逛街玩兒。

反正沒事兒可做,又不能一見面就開房,對於S市簡舟完全不瞭解,以後想在這邊扎根的話,多熟悉熟悉也挺好。

他跟喬一川約了時間直接在某個年輕人聚集的商業區見面,原本喬一川想去他學校找他一起走,但簡舟要先去給一個親戚送東西,兩人直接碰面比較方便。

喬一川雖然不樂意,但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從他出校門開始就一直跟簡舟發信息,唯一的主題就是:我想你,我想現在就見到你。

喬一川個子高長得帥,走到哪兒都搶眼,在潮人聚集的商業區也不例外。

他從車上下來,過了馬路準備到咖啡店去等簡舟,結果剛走進商業區就被街拍的攝影師給攔住了。

喬一川他們以前生活的城市雖然說也不算是太小的地方,但像這種街拍是沒有的,他第一次被人以這種方式攔下,四處看了看,有不少像他這樣路過的人被攔住拍照。

他覺得挺有意思的,於是點點頭答應了。

拍完之後,攝影師跟喬一川要了聯繫方式,說過段時間片子出來了會發給他。

接下來又有三個不同的攝影師攔住他,等到喬一川坐在咖啡店裡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

他發信息跟簡舟炫耀這件事,問簡舟:你男朋友帥不帥?

簡舟已經快到了,直接給喬一川打了電話。

「你到了嗎?」喬一川剛接起電話就伸著脖子往門口看,臉上寫滿了迫不及待。

「快了,」簡舟說他,「你不要隨便給別人留手機號碼,萬一是騙子怎麼辦?」

喬一川聽了,嘿嘿一笑:「你是吃醋了吧?」

「我認真的!」簡舟其實卻是是吃醋,他不想讓喬一川認識那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佔有慾,簡舟希望喬一川只屬於他自己,他們是最好的戀人也是最好的朋友,除了彼此,再沒別人。

「好的好的。」喬一川從他的話裡聽出了醋味兒,知道再繼續下去那人絕對又要長篇大論教育他,索性轉移話題說,「你到哪兒了?你快點兒快點兒,我想死你了!」

他這麼一催,簡舟心情立刻就好了,好聲好氣地哄喬一川說:「好了好了,我馬上就到,你在哪兒?」

「我在咖啡店,現在出去到路邊兒等你!」喬一川一刻都等不了了,拿起桌子上自己沒喝完的咖啡,一口氣喝了半杯,然後放下,跑了出去。

喬一川之所以出去跑到路邊兒等簡舟也是藏了私心的,之前他自己過來的時候被攔住那麼多次,他可不想簡舟也被人搭訕。

喬一川一邊往路邊跑一邊心想:我靠,男人的佔有慾和嫉妒心真是可怕啊!

簡舟總算是天黑之前跟喬一川碰面了,一下車對方就跑過來看著他笑。

兩個人幾天沒見,這麼一碰面,立刻又膩歪在了一起。

走路的時候兩人的胳膊互相緊緊貼著,說話的時候恨不得腦袋靠在一起。

往裡面走,不出所料,被攝影師攔住想給他們倆拍照,喬一川一把摟住簡舟的肩膀,像是躲瘟疫一樣躲開了攝影師。

「你幹嘛?」簡舟偏頭嫌棄地看喬一川,「你把人家弄得特別尷尬你知道嗎?」

簡舟要回頭看那個攝影師,結果被喬一川硬是用掌心把他的頭給扳了回來:「不許看!」

喬一川強硬地說:「想看就看我,這兒所有人加一起都沒有我帥!」

簡舟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後腰說:「那倒是,我媳婦兒最帥!」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鬆開簡舟,假裝正經地說:「好好走路,不要光天化日之下調戲美少年!」

簡舟偏偏不聽他的話,摟著喬一川的脖子湊上去要咬他的耳朵。

兩個高高帥帥的男生這麼一鬧,旁邊路過的人紛紛側目,來這裡的都是年輕人,思想很開放,其中也不乏一些簡舟跟喬一川的同類,大家只是看他們長得帥多看了幾眼,對於他們的行為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簡舟很喜歡這個地方,這裡很多他們的同類,讓他覺得自己跟喬一川與這世界沒有那麼的格格不入。

簡舟跟喬一川吃完飯四處亂逛,然後討論著晚上去哪兒住。

好不容易週末了,兩個人有時間也有理由在外面逗留,簡舟的學校週六晚上不查寢,所以可以理直氣壯地在外面留宿。

「這附近不知道有沒有酒店啊。」喬一川拿著手機搜索著,突然驚喜地說,「我靠我靠,簡舟你看!」

他把手機遞到簡舟面前,幾個粉色的字鑽進了簡舟的眼睛裡。

同志情/趣圓床房。

簡舟他們倆雖然已經做過不少次,但每次都是規規矩矩的,別說不敢玩兒花樣兒了,因為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喬一川家裡或者老家的賓館,怎麼都不可能太放肆,甚至連聲音也得盡可能地壓低,所以,當這幾個字出現的時候,簡舟跟喬一川都有點兒興奮了。

「就這個怎麼樣?」喬一川興奮到漲紅了臉,「竟然還是同志主題,我的天,這也太刺激了吧!」

他滑動手機屏幕,翻看著一張張酒店的實拍照片。

簡舟趁著沒人看他們,掐了一把喬一川的屁股,說:「趕快預定,待會兒別再沒房間了!」

喬一川立刻下了訂單,一分鐘都不耽誤地直接付款,然後抬頭對簡舟說:「寶貝兒,咱現在就去吧,我有點兒等不及了。」

 

 

49 非常美妙

喬一川上大學之前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大學四年, 跟簡舟睡遍S市的各大酒店。

雖然他老早就已經計劃著租個房子兩人同居, 但住酒店是種情/趣,偶爾週末兩人出去找找刺激, 有利於增進感情。

今天, 就是這個目標起步的日子。

喬一川拉著簡舟往酒店趕, 迫不及待,火急火燎。

簡舟笑他說:「沒見過這麼急著找干的!」

喬一川也不跟他爭辯, 傻笑著拉著人快步走。

夜晚的商圈燈火輝煌, 年輕的潮人們正準備開始他們精彩紛呈的夜生活。

喬一川無心看街邊的各種精品店,也懶得多看一眼跟他們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他滿心都是簡舟, 幾天沒見, 只想趕快跟這個人好好擁抱、好好接吻、好好纏/綿, 然後一邊洗澡一邊聊八卦。

酒店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不遠,兩個大長腿男孩兒沒一會兒就到了。

情趣酒店就是不一樣,門臉裝修得都與眾不同。

拱形門,紅色的燈, 一個大大的寫著「GAY」的牌子就那麼明目張膽地掛著。

簡舟說:「這家厲害, 上面絕對有人。」

喬一川仰頭看了一眼, 茫然地問:「啊?上面?」

簡舟瞥了他一眼,兩人一對視,喬一川懂了,摟著簡舟大笑。

他們推門進去,暗紅色的燈光讓整個大廳都顯得格外微妙曖昧,喬一川貼在簡舟耳朵邊上小聲兒說:「小時候我家附近有條街叫『紅燈區』, 那邊兒的店裡全都是這種燈。」

簡舟瞪了他一眼,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喬一川的腰,說他:「別胡說八道!」

喬一川笑嘻嘻地去辦入住手續,但到了前台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怎麼說呢?他訂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圖片跟現在眼前的不太一樣,因為他們的前廳看起來好像只有圖片上顯示出來的一半大小。

不過喬一川也沒多想,覺得可能是重新裝修過。

更何況,這房間一晚上也不便宜,他覺得應該不會出問題。

但幾分鐘之後喬一川就遭到了教訓,現實給了他重重的一擊,讓他知道了什麼叫「照騙」。

辦完入住手續,前台的小妹兒跟他說:「六樓605。」

喬一川拿著房卡,簡舟牽住他的手,問前台:「麻煩問一下,電梯在哪兒?」

「沒有電梯。」前台小妹兒說,「往前走右轉,樓梯間。」

「……沒有電梯?」喬一川目瞪口呆。

「沒有。」前台看了他一眼,轉過去繼續看自己的電視劇了。

「走吧。」簡舟拉著喬一川往裡走,「就當是鍛煉身體了,才六樓,還好。」

這棟樓一共就六層,他們在頂樓。

簡舟最近在軍訓,雖然時間不長,但身體素質好了不少,但喬一川不一樣,別說軍訓被他找理由逃掉了,就在以前,那也是生命中從來沒有「鍛煉」兩個字的人。

出門就坐車,上樓就是電梯,回到家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坐著。

上個六樓,差點兒要了喬一川的命。

他整個人掛在簡舟身上,爬樓爬得氣喘吁吁。

「你這身體素質太差了,真應該好好鍛煉一下。」簡舟摟著他的腰,基本上算是架著這個傢伙在往上走了,「軍訓那麼好的鍛煉機會你都不珍惜,上個樓就累這樣!」

「我不行了……」喬一川腦袋一歪,靠在簡舟頭上,「我覺得幸虧一開始我就在下面被你幹,不然真的得累死。」

簡舟被他這句話說得笑出了聲兒,側過頭親了一下喬一川:「等會兒到了,好好兒給你充充電!」

喬一川滿腦子都是「充電」的畫面,污得不要不要的。

「簡舟,我以前真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會耍流氓。」

「我哪兒耍流氓了。」簡舟抬頭看了一眼,馬上就到六樓了。

喬一川原本扶著樓梯扶手的那隻手往後一摸,抓出了簡舟伸進他褲腰後面的「罪惡之手」。

「你這個小同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喬一川學著於叔樣子說話,「一點兒都不正經!」

簡舟看了看他,然後突然把腳橫過來,絆了一下喬一川。

喬一川沒站穩,直接往前摔了過去,他摔的時候因為半個身子是掛在簡舟身上的,所以下意識抱住了簡舟。

簡舟早就有所準備,一把將人抱緊,倆人穩穩當當站在了台階上。

簡舟學起了喬一川剛才的樣子說:「你這個小同志,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要老是想著往別人懷裡撲!」

喬一川知道是簡舟故意使壞,瞪著眼睛湊上去要咬人。

兩人在樓道裡鬧了一會兒,總算來到了六樓。

喬一川不祥的預感更濃烈了,簡舟也開始覺得不太對勁。

「呃,這兒的格局很微妙。」他們倆來到605門口,簡舟敲了敲牆面,「好像是隔斷間。」

「寶貝兒,我跟你說,我現在有種非常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喬一川刷了卡,房門開了。

當他把房卡插進取電口時,不知道哪間房突然傳出一聲清晰的叫聲,準確來說,不是一聲,而是一陣。

兩人被叫得脊背發涼,簡舟尷尬一笑說:「這兒隔音好像不太好。」

喬一川拍了一下額頭,想著等會兒自己得控制著點兒。

他們倆把視線投到房間內時,徹底傻掉了。

所謂的「同志情//趣圓床房」,真是讓他們倆大吃一驚。

同志——牆上掛滿了肌//男寫真海報。

//趣——所有的牆面和窗簾都是粉紅色透明紗。

圓床——真的是圓床,這個沒什麼可吐槽的。

喬一川是什麼人?怎麼也算是家鄉著名企業家的兒子,走到哪兒基本上住的也都是星級酒店,然而現在他們面前這個所謂的「同志情//趣酒店」,充其量是個裝修得有點粉紅色//氣的小旅店。

「簡舟,」喬一川尷尬地掏出手機,打開那個訂酒店的軟件,又點開了上面的圖片,「我們這是走錯地方了?」

簡舟湊過去看了一眼,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說:「沒走錯,我們只是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奸商』。」

喬一川有點兒受不了這裡,拉著簡舟想走,但簡舟想著房費都付了,也辦理了入住手續,就算他們倆只在門口站了這麼一會兒,錢也是退不回來的。

「就這兒吧。」簡舟反手握住喬一川,「人生的每一步,都有它的意義,我們今天就當是長見識來了。」

他抬起腳,踹著門將其關上,然後拉著滿臉不樂意的喬一川往裡面走,到了床邊,看著牆上那些堪比健美教練的肌肉男寫真就覺得好笑。

喬一川瞄了一眼,趕緊抬手去捂簡舟的眼睛。

「你幹嘛?」簡舟拉下他的手,親了親手心。

「不准你看別的男人!」喬一川去拉上了窗簾,又關了燈,然而窗簾不遮光,外面的月光和燈光還是灑了進來,雖然看不清,但牆上的各式猛男還是隱約看得見。

簡舟覺得喬一川這個舉動可愛得有點兒過分了,他走到對方面前,抱著人接吻。

就這樣,兩個來「長見識」的年輕人,伴隨著外面此起彼伏的叫聲度過了這個奇妙的夜晚,喬一川始終咬著嘴唇壓抑著自己,他可不敢發出聲音來,生怕被別人聽了去。

他的聲音,只能叫給簡舟聽。

整整一個晚上,兩人幾乎沒合眼。

也不是說簡舟體力多好,更不是說喬一川多有耐力,而是外面實在太吵,每次他們倆剛要入睡,就被一聲尖叫給嚇得一個激靈。

「寶貝兒,我必須得真誠地跟你道歉。」喬一川躺在簡舟懷裡,無精打采地說,「我覺得我快沒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簡舟又累又困,平時軍訓,早起晚睡,累得不行,本來週末想著跟喬一川「運動」一下之後好好睡個踏實覺,結果別說好好睡了,現在就連淺眠都成問題了。

但他還不能抱怨,他得哄著懷裡這個傢伙,誰讓他喜歡人家呢。

「沒事兒,」簡舟親了親喬一川的鼻尖兒說,「你想,以後要是咱倆領養個小孩兒,給他講故事的時候就能說『你爹我們倆當年可是住過全世界最牛的情趣酒店的』,多有面子,誰能比得過咱倆?」

喬一川被他逗笑了,笑完之後又撇了撇嘴說:「這個學期可趕緊過去吧,我想天天晚上跟你睡在一個被窩裡!」

天亮了,簡舟跟喬一川都萎靡不振地起了床,到樓下退房。

前台換成了一個中年婦女,那個阿姨笑著問他們倆:「怎麼樣?記得給我們家好評喲!」

喬一川「呵呵」一笑,簡舟摟著他脖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出了門,喬一川回頭看了眼這門臉兒,之前怎麼看怎麼覺得新奇神秘,現在再看,只覺得廉價低級。

被騙了的兩個人找了家肯德基吃早餐,簡舟問喬一川:「等會兒有什麼打算?」

喬一川困得不行,準備拉著簡舟再去找家正經的酒店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做了,就單純的睡覺。

但簡舟剛問完他,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他低頭一看,來電人竟然是曲鶴。

他這段時間跟曲鶴關係不錯,其實根本原因還是對方喜歡跟他在一起。

無論是吃飯還是上課,簡舟身邊的人永遠都是曲鶴,要不是知道那傢伙喜歡他們的教官,簡舟都快覺得曲鶴愛上自己了。

「誰啊?」喬一川伸長了脖子看他的屏幕,「你同學啊?」

「嗯。」簡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這一大早就打電話,也不知道是有什麼事兒。

「簡舟……」曲鶴像是又哭了。

簡舟微微皺了皺眉,問他:「嗯,你怎麼了?」

曲鶴在電話那邊極力忍著,然後說:「你在學校嗎?我現在在外面,但是錢包丟了,打車回學校的話你能來門口接我一下先幫我付個錢嗎?」

 

 

50 又秀恩愛

喬一川板著臉看著面前這個臊眉耷眼的男生, 覺得他欠了自己一個億。因為在喬一川看來, 所有打擾他跟簡舟約會的人,都欠他錢, 不值得原諒。

就在剛剛, 他們倆正一起享受著肯德基超豪華早餐, 聊著等會兒去哪兒繼續浪,畢竟這大好的星期日不能白白浪費掉。

然而, 他們倆一心甜甜蜜蜜搞對像, 可這個世界總有些不安分的人來打擾你。

這個曲鶴就是其中一個。

他給簡舟打電話求救,喬一川不樂意地跟簡舟說:「他為什麼不找別人?」

「跟別人不熟吧。」掛了電話之後的簡舟繼續悶頭吃飯, 撓了撓喬一川的手心, 算是哄他開心。

「所以你就叫他來找我們?」喬一川剛才聽到簡舟報了他們倆現在的位置, 讓對方過來找他們,他覺得不對勁,據他所知,簡舟不是那種「老好人」的類型。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快點兒吃, 我去再給他買一份。」簡舟站起來的時候用手撥亂了喬一川的頭髮,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小臉兒已經皺巴成了包子,二話不說地去給曲鶴買早餐了。

就是這樣,個子不高可憐兮兮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倉鼠一樣的男生出現在了喬一川面前,他的「防情敵」警報已經拉響,全副武裝,隨時準備為愛情而戰鬥。

他沒想到的是, 簡舟給他們倆互相介紹,第一句話就對曲鶴說:「這是我男朋友,喬一川,在理工大學上學,一川,這是我同學,曲鶴。」

喬一川渾身都酥了,這是簡舟第一次正經八百兒地給別人介紹自己,而且竟然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是他男朋友。

剛才的小情緒一瞬間全沒了,喬一川立刻換上了一副「正宮娘娘」范兒,給曲鶴拉開椅子說:「你好你好,我之前聽舟舟挺起過你。」

「舟舟」倆字兒,讓正在喝豆漿的簡舟直接就噴了。

喬一川瞥了他一眼,繼續得意地說:「快坐下吧,剛才聽說你過來,我特意給你點了一份兒早餐,跟我倆一樣的套餐沒有了,你吃這個可以吧?」

喬一川覺得簡舟聰明的一點就是給曲鶴買早餐的時候沒有買根他倆一樣的那個套餐,當然不是因為像他說的那樣賣光了,而是故意的。

曲鶴來之前,喬一川問簡舟為什麼,簡舟說:「還用問?區別一下咱們倆和他的關係。」

喬一川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心性單純,這種性格主要只在簡舟面前才表現出來,他家簡舟隨便說幾句哄他開心的話,瞬間就什麼怨氣都沒有了。

曲鶴坐下,還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說:「謝謝,打擾你們了。」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人家小情侶兩個人一大早在離學校這麼遠的地方吃早餐,昨晚做了什麼可想而知。

曲鶴想著想著就有點兒不好意思,拿著勺子攪合那碗粥,小聲兒說:「對不起,打擾你們約會了。」

簡舟不想繼續跟他聊自己跟喬一川的事兒,他之所以會叫曲鶴過來跟他們一起吃飯完全是因為想趁機讓曲鶴見一下喬一川。

最近曲鶴跟他走得近,不過兩人都沒有明確談過自己性向的事,簡舟不會主動去揭人傷疤說自己知道他跟教官的事,也不會閒著沒事兒胡亂跟別人出櫃,畢竟這事兒要是太多人知道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但是正是因為曲鶴跟他走得太近了,他必須找個機會順理成章地讓曲鶴知道自己有戀人。

雖然簡舟還沒自戀到以為所有同性戀都會喜歡自己,可曲鶴,他覺得不管對方有沒有這個意思,他都得把那種念頭扼殺在搖籃裡,提早讓曲鶴知道喬一川的存在,也能省去以後的麻煩。

他一直挺同情曲鶴的,自從上了大學,日子似乎就沒好過過。

因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把自己搞成這樣,簡舟覺得不值得。作為朋友,他很想好好勸勸曲鶴,可是對方沒有明確跟他坦白過,他就什麼都不能說。

「你這是跑哪兒去了?一大早從外面回學校,錢包竟然還丟了。」

曲鶴咬了口油條,低著頭沒吭聲。

喬一川一看,震驚了,心說:我靠!哭了?

他一直覺得作為一個男人,不能動不動就哭,當初他跟高渠他們打架,傷了這兒打壞了那兒,那都沒吭過一聲兒!

「你……」簡舟皺起了眉,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這是?」

曲鶴拿紙擦了擦眼睛,扁著嘴,使勁兒呼吸了幾下,猶豫了幾秒鐘之後說:「我,我又被他耍了。」

曲鶴高一的時候認識的周皓鳴,那人比他大兩歲,當時是他們學校有名的混混。

他一直都是個老老實實的孩子,成績不算好,但是特別聽老師家長的話,說白了就是性子軟、膽子小。

全學校的師生都認得周皓鳴,曲鶴自然也不例外。

他總喜歡偷看人家,高中那會兒有課間操,所有學生都在嘗試逃掉那個無聊的課間操只有曲鶴不一樣,他喜歡去,因為那個時候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周皓鳴而不被人發現。

一開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注意對方,直到有一次他在他們市裡的游泳館遇見對方,那人穿著泳褲的樣子讓他之後一直沒法忘記,甚至不小心踩空,直接掉進了水裡。

他發現自己喜歡周皓鳴,就像個藏著心事的小姑娘似的。

他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寫日記,滿篇都是自己想對周皓鳴說又不敢說出口的話,寫完之後用小鎖頭鎖起來,把他的少年心事藏在枕頭下面,枕著他的愛意沉沉睡去。

原本曲鶴以為這場暗戀一定是無疾而終的,到時候周皓鳴畢業,他一個人繼續留在這裡,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見面,慢慢的,他就會喜歡上別人了。

可是沒想到,有些人注定是要有交集的。

他因為性格老實,偶爾會被班裡的人欺負。

當時他們班上有個男生,總喜歡管他叫娘娘腔。

其實曲鶴那會兒還沒現在這麼愛哭,只是不愛說話,看起來像個七分熟的小雞蛋,又軟又好戳。

一次晚上放學,他被那個男生攔在一條胡同裡,男生問他是不是同性戀。

曲鶴嚇得不敢說話,後背靠著牆,整個人都在發抖。

那個男生管他要錢,他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零花錢都給了對方,對方又要摸他,嚇得曲鶴喊了出來。

在危機關頭出現的男生就像是紫霞仙子一直等待著的那個踩著七色雲彩的意中人,那個意中人罵了句髒話,然後打到了欺負曲鶴的混蛋。

驚魂未定的曲鶴連連往旁邊躲,等終於冷靜下來的時候一看,救他的竟然是周皓鳴。

那一刻的心動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

當時的曲鶴特別希望自己就是那被惡棍霸凌的古代少女,可以毫無顧慮地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士說:「沒有什麼可以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許了。」

然而事實上,他只是個沒用的小笨蛋,對方也並不需要他的以身相許。

那天,直到周皓鳴把那個小混混打跑,自己又走了,曲鶴還是沒能把在頭頂跳舞的靈魂抓回自己的身體裡。

後來他回憶,記得那天在溫暖的橘色路燈下,周皓鳴看了他兩眼,然後對他說:「趕緊回家,別在外面亂晃。」

曲鶴對周皓鳴喜歡得死心塌地,覺得自己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只不過人家壓根兒不需要,不需要他曲鶴為自己賣命,也不需要他的感情。

那天之後,曲鶴就覺得自己是跟周皓鳴有過聯繫的人了,覺得他們是認識的。在別人說周皓鳴壞話的時候,他會瞪那個人,敢怒不敢言,可瞪兩眼也是他無聲的反抗。

每天在學校裡,曲鶴也會故意製造自己跟周皓鳴見面的機會,在班級看見人家從門口路過,立刻跟出去,然後假裝不經意從對方身邊跑過,再回頭,驚訝地說:「你也出去啊!」

周皓鳴身邊的狐朋狗友都對曲鶴眼熟了,問他:「你怎麼認識這個神經病的?」

周皓鳴那會兒只覺得曲鶴眼熟,但根本想不起來這是誰。

就這樣,直到周皓鳴畢業前,曲鶴一天比一天沉不住氣了。

校園裡的桃花開了的時候,他終於鼓起勇氣去高三的班級找周皓鳴,當時周皓鳴正摟著他們班的一個女生拍照。

曲鶴叫他:「周皓鳴!」

周皓鳴回頭,心說:怎麼又是他?

他們再次面對面地站著,這一回周皓鳴總算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個總在他身邊晃悠的男生。

長相秀氣,睫毛特別長。

周皓鳴問他:「你找我幹嘛?」

「我能跟你拍張照片嗎?」曲鶴抬起眼睛看他,這是他第一次大膽地跟周皓鳴對視,「你馬上要畢業了,以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

聲音也好聽。周皓鳴看著他,聽著他說話,然後一抬胳膊,搭在曲鶴肩膀上,摟著他的脖子往外走,說:「我還當什麼事兒呢!走著,不就是拍個照麼!」

當時,曲鶴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覺得自己的愛情圓滿了。

 

 

51 恐怖臥室

曲鶴說:「簡舟, 我好羨慕你們倆。」

他一點兒沒說謊, 看見簡舟跟喬一川,他心裡更不是滋味兒了。

這兩個人, 哪怕只是坐著不說話, 眼神兒裡也清楚地流露出了對對方的愛意, 明明是他們三個坐在一起,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個局外人。

有首歌怎麼唱的來著: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上不了字幕。

他跟周皓鳴也甜蜜過的, 雖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幾天。

當初分手的時候,曲鶴想過, 二十天就二十天吧, 這過去的二十天足夠他回憶一輩子了。

周皓鳴走後, 他為了不讓自己有太多時間去想那個人,就拼了命地學習,沒想到,誤打誤撞考上了S, 更沒想到的是, 他們兩個好久不聯繫的人竟然在這裡重逢了。

周皓鳴這人太狠心, 這樣的重逢還不如真的一輩子不見。

「你也是gay?」喬一川明知故問,裝得倒像是那麼回事兒。

「哎,你小點兒聲嘛。」曲鶴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能把這事兒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這麼多人呢!」

簡舟沒出聲,聽著曲鶴「教育」喬一川。

「這有什麼啊?」喬一川微微撇了撇嘴, 「同性戀犯法嗎?」

「那倒不是,」曲鶴歎了口氣,肩膀塌下來,整個人身上都瀰漫著一股喪氣,「但到底是不能擺在檯面兒上說的。」

「這事兒,全看自己怎麼想,我就覺得沒什麼,只要簡舟願意,我現在就能站在桌子上跟他求婚。」

曲鶴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然後說:「你年齡還不到結婚的法定年齡吧?還有啊,同性戀婚姻在我國是不認可的,你求了也沒用啊!」

「誰跟你說的沒用?」喬一川突然拉起簡舟的手,仰著脖子滿臉驕傲地說,「別人認不認可跟我沒關係,他答應了,我們倆就是兩口子!」

曲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簡舟覺得他可能又要哭了。

為了防止曲鶴哭,也為了自己能省點兒力氣,簡舟拍開喬一川的手,笑著說他:「你消停會兒。」

喬一川跟他擠眉弄眼,眉目傳情,搞得簡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三個人不尷不尬地吃完飯,喬一川摟著簡舟的脖子問曲鶴:「你回學校?」

曲鶴不想正視他們倆,太虐,就斜著眼睛哼哼說:「簡舟,你借我點兒錢唄,我自己打車回去。」

簡舟當然想留下來跟喬一川膩歪,於是伸手去摸口袋。

喬一川沒給曲鶴花簡舟錢的機會,趕緊自己掏出錢包給了他一百:「去吧去吧,一路順風!」

曲鶴接過錢,道了謝,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看那兩個人。

簡舟跟喬一川已經往和他相反的方向去了,倆人靠在一起,走在人煙稀少的街上,讓他羨慕不已。

大清早就被虐得一塌糊塗的曲鶴,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人生來。

「你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兒。」喬一川的手始終摟著簡舟的脖子不放開,他回頭的時候發現曲鶴還在看他倆,於是暗暗給對方下了定義,他覺得曲鶴就是喜歡他家簡舟。

在喬一川眼裡,他家簡舟同學就是一塊兒香餑餑,人見人愛,誰都想嘗一口。

所以,他這個正牌男朋友必須把人看緊了,不能給那些覬覦他對像兒的人一丁點兒佔便宜的機會。

因為時間還早,喬一川提議去睡覺。

簡舟當然知道他所說的「睡覺」到底是哪種睡覺,他當然是不反對的,那種事兒,一天做八遍他都不覺得無聊。

這回倆人總算是找了個靠譜的酒店,住進了靠譜的房間。

一進門,喬一川直接趴在了床上,哀嚎著說:「我的天吶,終於能讓我好好歇歇了!」

他反手扒了自己的褲子,拍了拍屁股說:「這位小哥兒,來啊,我們好好切磋一下武義啊!」

簡舟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在外面,然後關好了門,他走到床邊使勁兒拍了一巴掌喬一川的屁股,沒有過多停留,而是去拉好了窗簾關掉了燈。

酒店的遮光窗簾加上厚厚的隔音窗簾,房間一下子漆黑一片。

簡舟走到床邊,接著就是一陣陣曖昧的聲音。

簡舟跟喬一川折騰夠了一直睡到下午兩點多,他醒了之後就開始撩撥喬一川,摸摸這兒,掐掐那兒,弄得喬一川哼哼唧唧不得不睜開眼睛。

「幹嘛……」喬一川抓起他的手親了親,然後又往人家懷裡鑽。

簡舟抱著他笑,抬起腿把人往自己身上圈。

「不想起來了。」喬一川帶著睡意,親吻著簡舟的脖頸,「睡死我得了。」

簡舟揉著他的腰,嘴唇貼在他耳朵上笑得特別狡詐說:「你睡不死,但我可以干死你。」

「……切,」喬一川輕笑一聲,捶了一下簡舟的心口說,「耍個屁的流氓!」

兩個人在床上膩歪了一陣,簡舟突然想到了一個好玩兒的地方,於是硬是把喬一川從床上拉起來,丟進浴室涮乾淨,又拉著人出門了。

每次進酒店的時候都激動又飢渴,出酒店的時候都疲憊又滿足。

喬一川用手指勾著簡舟的小手指,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懶洋洋地問:「要去哪兒啊?你不是晚上回學校就行嗎?」

「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簡舟拉著喬一川往前走,越走越快,喬一川整個兒崩潰了。

「哎!你給我慢點啊!」喬一川一把拉住簡舟,不肯走了,「敢情你屁股不疼!」

簡舟忘了,喬一川同學剛剛變身喬卅,現在走路不方便。

他實在忍不住,摟著人大笑,氣得喬一川臉都快歪了。

倆人慢慢往前走,喬一川在旁邊生悶氣。

簡舟知道他就是裝裝樣子,到現在為止,他好像真的沒見過喬一川生氣。

兩人來到一個商場的五樓,喬一川問他:「你要看電影?」

然而簡舟帶著他路過了電影院,在一個「恐怖臥室」前面站住了腳步。

「我同學說這兒特別有意思。」簡舟買了票,拉著臉色明顯不對的喬一川往裡走,「這個地兒,俗稱『鬼屋』。」

喬一川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兩件事兒。

一是簡舟不理他,二是見鬼。

他小時候就聽多了鬼故事,別人聽得練大了膽子,他卻從此一蹶不振,想到「鬼」這個字兒就開始打怵。

可是在簡舟面前他又不想慫,只好壯著膽子假裝淡定地跟著進去。

這個鬼屋設計跟其他的不同,主題就是「恐怖臥室」,進去之後是一間寬敞的臥室,看起來與普通房間沒什麼區別,但燈熄滅之後,各個角落會開始出現各種鬼,進來的玩家手裡會有十張螢光貼,十張都貼在不同的鬼身上之後算是捉鬼成功,可以進入下一個房間。不過喬一川對這個設定完全不瞭解,他跟著簡舟進了房間之後看到裡面燈火通明完全沒有鬧鬼的跡象,竟然漸漸放下了防備心。

「這兒好像什麼都沒有啊……」然而就在喬一川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房間裡的燈突然全都熄滅了!

「我操!」喬一川嚇了一跳,失聲罵了出來。

簡舟摟著他的腰,在黑暗裡偷偷笑著。

他不是故意要嚇唬喬一川,只不過想嘗試一下在「鬼」面前秀恩愛。

喬一川死死地摟著簡舟,站著不敢動,問他:「什麼情況?燈壞了?」

「本來就不應該有燈。」簡舟說,「你就抱著我,看我收拾他們。」

果然,幾秒鐘之後開始有奇怪的聲響,那聲音格外滲人,讓喬一川脊背發涼。

這個季節的S市還沒有入秋,下午的時候外面依舊非常熱,可是此時此刻的喬一川只覺得冷,冷得他想上廁所。

他聽話地抱著簡舟,問他:「怎麼收拾?你別讓他們碰我。」

喬一川眼睛瞇著,想睜眼看又不敢看,生怕眼睛一睜開就有一張可怖的大臉出現在他面前。

「你別抖,」簡舟笑著摸他的腰,「我要開始了。」

「啊?」喬一川還沒等想明白什麼叫「我要開始了」就被簡舟吻住了嘴唇。

簡舟一邊抱著喬一川接吻一邊在房間裡走動,每路過一個「鬼」,他就跟對方搏鬥一會兒,運氣好的時候,一次就能貼上螢光貼。

喬一川漸漸開始覺得這種玩法有點兒刺激,第一次發現鬼屋原來一點兒都不可怕。

他從簡舟手裡摸過一張螢光貼,微微張開眼,想著跟簡舟「並肩作戰」,然而就像他剛才幻想的那樣,眼睛剛一睜開就看見一個有著血盆大口的鬼站在簡舟身後看著他。

「啊!啊!啊!」喬一川抱緊簡舟,狂喊起來。

簡舟吻得正開心,被他這麼一叫嚇了一跳,趕緊按住喬一川的頭問他:「怎麼了你?」

「鬼啊!」喬一川抬手胡亂一抓,也不知道把那個螢光貼貼到了哪裡。

簡舟抱著喬一川回身,然後就看見身後那個「鬼」襠部閃閃發光。

他大笑起來,笑得喬一川莫名其妙。

簡舟輕輕拍了拍喬一川的屁股,對他說:「寶貝兒,你可真棒。」

 

 

52 新的轉機

喬一川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對鬼屋的恐懼會被他「腦海中的橡皮擦」給擦下去, 他跟簡舟從那裡面出來的時候, 他竟然點兒意猶未盡的感覺。

當著那麼多「鬼」的面兒跟簡舟接吻,吻得他七暈八素胡亂貼螢光貼, 那些「鬼」估計也沒見過他們這樣的, 一進來就開始親嘴兒, 還是倆男的。

出了門,簡舟一看喬一川, 發現這傢伙臉頰緋紅, 一副剛做完那種事兒的架勢。

「累了?」簡舟掏出紙巾丟給他,「擦擦汗。」

喬一川一邊兒擦汗一邊兒樂, 跟簡舟說:「沒玩兒夠, 還想再來一次。」

簡舟拉著他趕緊走, 他可不想再進去聽喬一川鬼哭狼嚎一次了。

倆人吃完晚飯準備返回學校,回去的路上喬一川就開始低氣壓,不說話。

「怎麼了你?」他們坐在後排,簡舟偷偷牽他的手。

喬一川扭頭看他, 翻過手來跟他握住。

簡舟知道他是不想分開, 可是沒辦法, 生活不是他們可以隨心所欲想怎樣就怎樣的,現在雖然已經擺脫了家裡的束縛,可另一張網還扣著他們。

「下學期就好了。」在出租車上,簡舟也不方便多說,只能默默地捏喬一川的手。

兩人各自回到學校,簡舟一回宿舍就遇見了在門口打電話的曲鶴。

他似乎是在跟誰吵架, 簡舟下意識地就覺得應該是他們那個教官。

他拍了拍曲鶴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回了自己宿舍,別人家的事兒,他沒說話的資格,更何況他也懶得管什麼,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未來四年的大學生活以及他跟喬一川的之間的感情。

這兩天累壞了的簡舟回宿舍之後隨便洗了洗就上了床,玩兒了會兒手機,早早睡覺了。

另一邊的喬一川剛到宿舍就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他一開始不想接的,後來猶豫一下,接聽了起來。

「你好,請問是喬一川同學嗎?我這邊是橙果傳媒,前天我們的攝影師給你拍過照片。」

對方是個說話聲音很好聽的姑娘,喬一川回憶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確實是橙果傳媒。

前天晚上給他拍照的有好幾個,估計都不是一夥兒的,喬一川自己也不記得是誰給他的名片了。

「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是這樣的,不知道你對模特的工作感不感興趣,我們這邊的老師看過你的照片後覺得你的形象以及身材比例非常適合做這一行,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們這邊詳談一下。」

喬一川一聽,頓時就笑了:「啊?我嗎?當模特?」

「是的,你的身材比例非常好,五官也屬於非常上鏡的類型。」

「你的意思是……」喬一川故意找茬,「我長得一般,只有上鏡好看?」

「呃,也不是那個意思,你的長相很不錯,只不過上鏡之後優點會更加放大。」

喬一川忍著笑,覺得對方很可能正在翻白眼。

「你們這個時間還沒下班嗎?」喬一川完全把她當成了騙子,想著反正無聊,那就逗她玩兒唄,「加班啊?」

「……對,加班。」姑娘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去,「請問你有興趣嗎?如果可以的話,明天下午兩點來我們這邊,我稍後可以把地址發給你。」

「你是不是搞傳銷的?」喬一川一言戳破她,「給我打電話騙我加入你們,對不對?」

「……不是,你可以上網查一下我們公司,橙子的橙,水果的果,在業內算得上前幾名了。」

「好吧,我等會兒查查。」喬一川有新電話進來,他看了一眼,是簡舟,既然男朋友電話來了,「傳銷組織」的電話就必須得趕緊掛斷,什麼都不能影響他跟自己對像兒溝通感情,「我對像打電話來了,不跟你說了,勸你一句啊,少害人!」

他掛了這個「傳銷」姑娘的電話,然後跑去走廊裡跟簡舟煲電話粥去了。

等他打完電話再看手機的時候,收到一條信息,是剛剛那個電話號碼發來的,橙果傳媒的地址,最後那個姑娘還附上了一句:我真的不是搞傳銷的!

第二天下午,喬一川真的去了那個橙果傳媒。

其實他一開始也不想來的,問簡舟意見的時候,簡舟也覺得不靠譜,主要是簡舟覺得就算這事兒靠譜,喬一川也不該走上那條路,他總覺得不太正經。

喬一川先是對簡舟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告訴他不要戴著有色眼鏡看別人,模特也是正經職業,不要被所謂的「野模」帶跑偏了,他們是不一樣的。

不過喬一川當時還是決定聽簡舟的,不去瞎折騰。

可到了第二天,大家都去軍訓,就他無所事事,簡舟也一樣,正在操場上踢正步喊口號,根本沒人陪他玩兒。

寂寞空虛的喬一川又接到了那個姑娘的電話,想了想,決定去看看。

去之前他上網查了一下橙果傳媒,發現竟然真的有這家公司,而且還有不少挺出名的小明星。

喬一川對這個不感興趣,但是想著或許真的可以去玩玩兒,如果能賺點兒錢下個學期不用管他爸要租房子的錢那就更好了。

喬一川他爸從來沒控制過他的生活費,幾張信用卡隨便他刷,但喬一川覺得用自己賺的錢跟簡舟過日子,那意義是不一樣的。

他為自己如此「積極向上」感到無比激動,走進那家公司時覺得自己超級棒。

喬一川來之前不僅查了這家公司,還查了相關的一些事宜,在這方面受騙上當的不在少數,不少公司以交押金的方式讓上門的姑娘小伙兒先簽約,承諾會給對方安排遠遠高於押金數量的拍片工作,然而,押金交完了,公司就再也沒有動靜了,有人去告,發現公司是假的,合同根本不具有法律效力。

喬一川做足了功課來的,他雖然有錢,但也不會輕易被人騙去。

他爸賺來的錢,只能他們自己家人心甘情願地花出去,騙子想要,門兒都沒有。

好在,這家橙果傳媒還算靠譜,並沒有提任何押金和簽約的要求,只是面談之後,一位戴著工作牌的姑娘帶著喬一川去了他們公司的攝影棚。

用攝影師的話來說就是,喬一川往那兒一站就是張拿得出手的宣傳海報。

喬一川當然把這句話當成胡亂恭維他的話,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剛才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拍攝完畢的模特出去,他雖然對自己的長相有信心,可跟人家那種專業的畢竟不一樣,氣質上差了一大截兒。

拍了幾張,攝影師讚不絕口,誇得喬一川都不好意思了。

出來的時候,他們讓喬一川再去之前的小會議室坐一會兒,喬一川也不多問,乖乖去了。

公司的工作人員再進來的時候除了剛才一直接待他的那個姑娘和拍照的攝影師之外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他們介紹說他叫「徐老師」。

徐老師坐下之後對喬一川說:「你的條件非常不錯,在沒有任何訓練的情況下拍攝的片子也還可以,不過還遠遠達不到專業的要求,是這樣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對你進行專業的培訓,培訓期間逐漸開始接片子,當然了,培訓是免費的,但為了避免公司的損失,需要簽訂一份合約。」

一聽到「合約」,喬一川在心裡吐槽說:哎呦,來了!

不過到了現在,他已經基本上相信了這是一家靠譜的正經公司,可簡舟說過不願意讓他做這方面的工作,他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大一學生,吃穿不愁,也確實沒必要搞這種事。

徐老師遞過了合約,說:「你可以先看一下,我們公司從來不輕易簽人,你來之前想必也是上網瞭解過的,機會難得,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好好把握。」

喬一川不太喜歡他說話的方式,但畢竟在人家地盤上,他還是接過合同翻了起來。

這其實並不是一份嚴格意義上的模特合約,而是公司為了防止自己培養的新人在接受專業訓練之後立刻跳槽而擬定的一份保證公司利益的合同,上面寫培訓期滿後,簽約人需要至少在半年內為本公司拍攝五套可做商用的片子,收入簽約人跟公司五五分成,之後可重新商定是否續簽合約。

喬一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合同,不過想了想覺得就跟他爸公司招聘時那些實習生差不多,試用期滿再由雙方共同決定是否轉正,也沒什麼不可理解的。

喬一川本來想著問問簡舟,可這個時間簡舟一準兒在軍訓,他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簽了。

不過就是半年的事兒,這麼大的一家公司,不至於來坑騙他一個學生。

簽完之後,徐老師滿意地打量著喬一川,對他說:「你放心吧,以你的條件,我一定好好包裝你!」

喬一川尷尬地笑了笑,他完全不在意什麼包裝不包裝,一心只想自己賺點兒錢,然後給他家簡舟花。

 

 

53 一家之主

喬一川從橙果傳媒出來之後就直奔簡舟的學校, 他今天算是幹了一件大事兒, 必須第一時間跟簡舟分享。

他一路上都在想著要如何跟簡舟說這件事,想著簡舟知道以後會是什麼表情。

喬一川估摸著簡舟會不高興, 當務之急就是怎麼才能讓簡舟接受並且支持自己去這麼做。

其實他大可不必事事都聽簡舟的, 他們兩個雖然在談戀愛, 但卻也是兩個獨立的人,不管是他還是簡舟, 都有權利去決定自己做什麼。

但喬一川不可能不考慮簡舟的心情, 他在乎那個人,希望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能得到對方的支持。

其實喬一川自己到現在心裡也是萬分忐忑的, 他不知道自己走的這一步到底對不對, 過去的那些年他比碌碌無為還要碌碌無為, 好像活著唯一的用處就是在十八歲這一年跟簡舟談了個戀愛,其他的,似乎真的什麼都沒做。

回首過去的那些年,簡直就是毫無意義。

他也想活得有價值一些, 不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來實現價值, 總之, 他一直以簡舟為自己的驕傲,現在他也想成為簡舟的驕傲。

喬一川深知自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他爸一心想讓他回去以後接他的班兒,繼續管那個公司。

可喬一川一來是對公司不感興趣,二來,他也沒有信心能管理好。

雖然他爸的公司不是什麼幾百強企業, 但在當地也算是相當不錯的了,他很怕他爸一手創立的公司最終會毀在他的手裡。

還不如曲線救國,趁著青春年少,先靠臉吃幾年的飯,以後自己萬一真的順利,或許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一條路。

喬一川這個人,在所有人眼裡都是個沒心沒肺被慣壞了的大少爺,但再不長心的小孩兒也總有長大的一天,自從遇見了簡舟,喬一川的生活態度就已經漸漸開始了改變。

他的人生就像一列火車,原本穩穩當當地在鐵軌上運行著,無所畏懼一往直前,他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不想,因為深知自己腳下是再穩妥不過的鐵軌,是別人已經為他鋪好的路。

但是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列火車,他不知不覺地就追隨了對方,一點一點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他心甘情願地變軌,慢慢費力地爬坡,為的就是始終能跟對方並肩前行。

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努力生活的感覺特別好,喬一川覺得自己活得更有動力了。

到達簡舟學校的時候,那邊白天的軍訓還沒結束。

喬一川跑去買了冰鎮礦泉水,又買了點兒水果,準備讓簡舟等會兒拎回宿舍去。

操場上一個又一個的方陣,看得喬一川眼花繚亂,所有人都穿著一樣的衣服,他壓根兒找不到簡舟在哪兒。

喬一川乖乖地去食堂門口等簡舟,他已經給對方發了信息說了自己來了,現在就祈禱著今天的訓練早點兒結束,讓他早點兒見著他的大心肝兒。

教官喊完「解散」的時候,曲鶴直接衝了過來,當著他們教官的面挽住了簡舟的胳膊,大聲兒地說:「舟哥!我們一起去吃飯!」

簡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教官,尷尬地笑了笑,被曲鶴拖著走開了。

「你幹嘛啊?」簡舟想甩開他,喬一川來了,萬一被那個動不動就吃醋的傢伙看見,估計又要鬧上一會兒。

「我故意給他看的!」曲鶴倒是不見外,緊緊地抱著簡舟的胳膊,跟他說,「他又耍了我,我以後真的再也不想理他了。」

簡舟突然想起之前見面的時候曲鶴確實說過他又被耍了,但那會兒忘了被什麼事兒打岔給岔了過去,沒有繼續聊這個話題。

「他又招惹你了?」曲鶴已經徹底把簡舟當成了好朋友,之前給簡舟講過他和周皓鳴的事兒,不過也只是粗略一說,大致就是他們當初因為周皓鳴要去當兵了就分了手,結果再遇見的時候曲鶴去找他敘舊,那人說自己要結婚不可能跟男的扯不清。

簡舟覺得周皓鳴這人挺一言難盡的,也說不清他到底是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或者說男女通吃,但無論怎樣,他都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人。

「他耍我。」曲鶴喪著一張臉,說,「也是我傻,他說什麼我都信。」

兩個人一邊往食堂走一邊聊天,曲鶴說:「週六下午他給我發信息說讓我去賓館等他,說是房間都開好了,想找我好好聊聊我們倆的事兒。我一聽,當然開心了,於是就去了。結果,房間確實開好了,我等了他一晚上他也沒來,第二天一早我從賓館出去想買早餐的時候發現錢包還丟了。」

「你是不是落在賓館裡了?」簡舟問完之後覺得自己好像抓錯了重點,不過他沒時間糾結這個了,還是甩開了曲鶴的胳膊,「一川來了,要一起吃飯嗎?」

曲鶴當然是想一起,但一想到之前一起吃飯自己像個快要爆炸的電燈泡,太心酸,索性拒絕了。

「我錢包就是被人偷了,我都知道是誰偷的,從賓館出來的時候有個男人撞了我一下,肯定是那個時候!」曲鶴嘟起嘴說,「我不吃飯了,你們倆多吃點兒,我要回宿舍睡一會兒,等會兒你去上課再叫我。」

他說完就跑了,簡舟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進了食堂,簡舟在「老地方」找到了喬一川。

之前幾次喬一川來他學校找他的時候都坐在這個位置,倆人像是形成了習慣一樣,這樣一來倒也方便。

「你怎麼這麼慢!」喬一川已經提前給簡舟買好了飯菜,又把裝著水果的袋子放到他面前,「等會兒你回去記得拿著。」

簡舟見他不吃飯,問:「你吃完了?」

「沒有,以後我要戒掉晚飯了。」

喬一川這麼一說,簡舟微微皺了皺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喬一川一看他皺眉,就知道他肯定猜到了,於是就乾脆地坦白了自己今天的行為。

「一川,我還是不太贊成你去做那個。」簡舟倒不是思想多保守,如果他保守的話也就不會跟喬一川在一起。

他只是怕喬一川上當受騙,當時喬一川跟他說了的時候,他就提出了反對意見,那會兒他想,如果喬一川真的特別想去,那他就請假陪著這傢伙一起過去,至少自己親眼看見了,心裡有點兒底。

結果沒想到,一天沒見,人家合同都簽完了。

為了讓簡舟放心,喬一川拿出手機搜索了那家公司的相關消息給簡舟看,不停地說著公司的好話。

「大不了就違約唄。」喬一川說,「如果發現他們騙人的話,我就花點兒錢付個違約金,沒什麼大不了的。」

簡舟喝了口水,把嘴裡的飯菜嚥下去之後,一臉愁雲密佈,他對喬一川說:「別的我倒不怕,我就怕你萬一被騙了身……」

喬一川拍著桌子大笑,然後突然湊到簡舟面前,小聲兒地說:「你放心吧,我不管是前面那根還是後頭那個,全都是你一個人的。」

簡舟一巴掌拍到了喬一川腦門兒上,笑著說他:「你可快點兒閉嘴吧!」

喬一川見他並不是真的跟自己生氣,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簡舟吃完飯,想著必須得跟喬一川好好聊聊這件事兒,雖然他必須得接受了,可也得多問幾句,喬一川這人毛手毛腳的,他實在不放心。

喬一川陪著簡舟回了宿舍,把水果放回去。

簡舟室友都不在,喬一川趁機跟簡舟在屋子裡接了一會兒吻,親夠了,簡舟說:「走吧,出去走走,我還得好好審問審問你呢!」

兩個人往外走,剛好遇見簡舟的室友回來。

簡舟從來沒帶喬一川回過宿舍,更沒跟室友們提起過喬一川,他現在還不敢跟他們說自己是同性戀的事兒,怕惹來麻煩。

室友一見喬一川沒穿軍訓服就知道要麼不是他們同屆要麼就不是他們學校,簡舟趕緊介紹說:「這是我高中同學,來找我玩兒,我帶他出去逛逛,你們等會兒記得給我佔個座!」

簡舟跟室友們關係很不錯,每天上課都坐在一起,還有一個一定跟他們在一起的就是曲鶴。

室友也沒多問,跟喬一川打了個招呼之後就進屋了。

簡舟趕緊帶著他往外走,兩人繞著學校一圈一圈地走著。

「說吧,什麼情況?」

喬一川覺得他家簡舟越來越有「男人味兒」了,問話的時候一嚴肅起來他就打怵。

「就是,我去之前已經查好了,他家很靠譜。」喬一川乖乖坦白,「我去的時候感覺也挺不錯的,公司還挺正規,員工也不少,合同的話,我剛才放在你床上了,你晚上睡覺之前可以看看,正好就給你保管了。」

「你給我幹嘛?」簡舟斜眼看他,心說:你簽合同的時候都不問我,現在想起我來了!

喬一川笑嘻嘻地哄他說:「你不是一家之主麼,這東西肯定得放在你那裡。」

 

 

54 願意為你

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 沒有兩個人可以永遠走在同一條路上。

哪怕他們的出發點是同一個地方, 但路途遙遠,隨著時間的變化, 兩個人還是會跑出屬於自己的路。

有些人就此漸行漸遠, 有些人依舊努力向對方靠攏。

軍訓結束之後, 簡舟他們正式開始了大學生活,上課、參加社團活動, 當然了,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談戀愛。

而喬一川那邊竟然也慢慢走上了正軌,橙果傳媒非但不是騙子公司, 還給他進行了專業的培訓, 到了臨近期末的時候, 喬一川已經拍了幾套雜誌照片,公司給他搞的微博上粉絲也有小幾萬了。

當然,這些事兒他沒有全都跟簡舟說,也不是不想說, 只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們倆見面的時候還像以前一樣, 偷偷摸摸牽手, 週六晚上一起過夜,聊天的時候會互相說些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可是往往都笑得很勉強,畢竟他們都生活在對方看不到的世界裡,有些好笑或者心煩的事情,都已經無法感同身受。

還不到半年時間, 就彷彿共同語言越來越少,大部分時候,見了面就是做愛,互相說著有多思念對方,說著想要每時每刻都跟對方在一起。

但哪怕每天打電話的最後一句都要說「愛你」,哪怕在一起的時候像是得了肌膚飢渴症,簡舟跟喬一川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其實靜下心來想想,彼此也都清楚。

雖然不算是異地戀,可究竟是兩人生活的環境不同了,像是有兩股完全一樣的力量在牽引著他們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儘管他們倆想拉著對方一起,卻還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喬一川迫切地期待下個學期的到來,因為到了那時,他就能跟簡舟一起住了。

他們可以每天見面,可以見證對方的每一次轉變和成長。

除此之外,讓喬一川有極強威脅感的是曲鶴,他發現那個臭小子跟簡舟走得越來越近了。

一開始的時候喬一川完全沒把曲鶴當回事兒,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也知道簡舟不可能喜歡他。但是這段時間,簡舟每次跟他說起什麼的時候總會提到曲鶴,他不是不相信簡舟,他是不相信曲鶴。

喬一川自己就是男人,而且本著「受」的直覺,他看誰都覺得人家對他家簡舟有意思。

曲鶴跟他們那個教官最後到底怎麼了,喬一川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在學校裡簡舟幹嘛他就幹嘛。

非常討厭,非常煩,如果手裡有個手雷,喬一川第一個就丟過去炸曲鶴。

他想找簡舟談談這個問題,自己不能總是在這兒悶聲吃醋,得讓簡舟知道他不開心了。

但是臨近期末,為了複習,簡舟都取消了他們倆的「每週一炮」。

喬一川在簡舟的電話鞭策下也開始複習,公司那邊他跟徐老師說過之後,也給他放了假,把他的拍攝計劃都安排在了寒假期間。

喬一川對學習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到了期末,別人是複習,他這是預習。

他們這幫人都是家裡花了錢進來的,據說期末考試不會太難,所有題目都在複習資料裡,不過,如果複習資料沒有學好,想不掛科也是挺難的。

喬一川自己倒是不在意,但簡舟說了,不能丟人。

他家簡舟的話那就是聖旨,為了不給簡舟丟人,喬一川拼了命地學,他恍惚間找到了當初高考前的感覺,那會兒他也是為了簡舟在學習。喬一川算是發現了,他這輩子,每走出來的重要一步都是為了他家簡舟,要是以後簡舟對他始亂終棄,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傢伙。

而他所想的「不放過那傢伙」,就是再把人給追回來。

喬一川這個同學,可以說是非常有正事兒非常有追求了。

簡舟的學校考試時間比喬一川要晚一點,放假時間自然也晚了些。

因為寒假期間喬一川還有工作安排,所以一時半會兒不能回家,初步估計要一直忙到春節前夕。公司的老師們最近對喬一川格外重視,乾脆在公司附近給他租了個公寓,讓他這段時間到那裡去,免得來回從學校跑,交通不方便。

喬一川一開始挺開心的,想著剛好等簡舟考完試之後他們可以一起在這邊住著,等他忙完工作,再一起回家。

因為怕影響簡舟考試,他一直也沒跟對方說。

簡舟最後一科考完出來就給喬一川打電話,但打了好幾次都沒人接,最後被接起來時,對面不是喬一川。

「你好,一川在拍攝,等會兒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簡舟隱約聽見那邊有人在說「太棒了」之類的,喬一川最近都在忙什麼他是知道的,道了謝之後就掛斷了。

這樣的事情之前也發生過幾次,每一次掛斷電話之後,簡舟心裡都會有些失落。

「舟哥!」曲鶴從後面跑過來,說他,「你幹嘛不等我?」

「我以為你走了。」簡舟趕緊調整狀態,故作輕鬆地說,「考得怎麼樣?」

「還行,你今天就回家嗎?」他們最後這一科考試上午就結束了,不少人中午連午飯都不吃就準備踏上歸途。

畢竟,寒假是人人都在期待著的,尤其是這次的假期跟以往不同,他們沒有了課業的壓力,也沒有了從前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堆成山的假期作業。

「我還不確定。」簡舟跟家裡說了自己後天才考完試放假,他是想等喬一川一起走,但是現在看這種情況,對方走不走得了還是個未知數。

他最近總會擔心,擔心的無非就是自己跟喬一川的未來。

對方所謂的「事業」好像發展得越來越順利,簡舟看得出來,喬一川自己也是樂在其中的。

他不願意過多左右喬一川的生活和選擇,他不願意自己成為他爸媽那樣的人,但他確實在吃醋,吃喬一川工作的醋,吃他公司的醋,甚至在暗暗地想,如果喬一川不會火就好了。

他每次這麼想完都會覺得非常愧疚,他的喬一川終於有了自己的道路,他非但不鼓勵對方、祝福對方,還如此陰暗地詛咒對方,簡舟覺得自己的心非常骯髒。

他跟曲鶴一起回了宿舍,跟室友告別之後,就一邊百無聊賴地刷網頁一邊等著喬一川給他回電話。

曲鶴來敲門,探進腦袋跟簡舟說:「舟哥,我能跟你聊會天兒嗎?」

簡舟其實沒心思跟他聊天,但又不習慣拒絕他,只好不吭聲,讓人進來了。

曲鶴瞄了一眼他的電腦,拉了把椅子過來,說:「舟哥,你想過跟家裡出櫃嗎?」

簡舟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聊這個,一時間有些驚訝。

「你跟喬一川這麼好,以後肯定是要出櫃的吧?」曲鶴又是那副怨念的模樣,說,「今天周皓鳴婚禮,我看到他發的結婚照了。」

曲鶴的這句話,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了簡舟的心上,他說的語氣淡淡的,吐出的字輕輕的,可簡舟難以想像他此時此刻承受著怎樣的傷心。

自己愛著的人,娶了別的人。

這一整個學期曲鶴都沒有跟他再提起過周皓鳴,就好像那次鬧劇之後,周皓鳴這個人被他從自己的腦子裡面擦去了。

他以為曲鶴就這麼忘了,卻沒想到,一有消息就是這麼一聲炸雷。

「我覺得他這個人不配過得好。」曲鶴磨了磨牙,氣憤地說,「他耍了我,又去禍害姑娘,算怎麼回事兒啊?」

簡舟看著他,淡淡地問:「那你要去拆穿他嗎?」

曲鶴瞬間沒了氣勢,肩膀都塌了下去:「我不敢,我都不敢細看他婚禮的照片。」

兩個人都沉默著,簡舟的手機突然響了,把他們嚇了一跳。

「簡舟!你來找我啊!」喬一川在電話那邊兒興致高昂,「他們告訴我一個好玩兒的地方,等會兒咱們倆吃完飯一起去吧!你是不是考完了?晚上不用回去了吧?你直接帶著東西來,晚上就在我這邊兒住了!簡舟!你幹嘛呢啊?」

他像加了特效的豌豆投手,「突突突」地蹦豆子一樣蹦出一大段話,簡舟無奈地笑了笑說:「你怎麼跟磕了藥似的?」

喬一川嘿嘿笑了兩聲兒說:「剛才攝影老師誇我了,說我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這話,簡舟明明應該為他感到開心,然而事實上,他心裡更不舒服了。

「曲鶴在我這兒聊天呢,等會兒我收拾一下,去哪兒找你?」

一聽見曲鶴在,喬一川立馬不高興了:「他怎麼又纏著你?要不我去找你吧。」

「你過來方便嗎?我直接去找你吧,你剛忙完,休息一會兒。」

聽見簡舟的聲音,喬一川心情好得不行,這幾天簡舟考試他們都沒見面,這會兒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跟對方接吻摸/襠了。

「那行,我等會兒給你發個地址,你快點兒過來,讓曲鶴趕緊滾蛋。」

掛了電話,簡舟歎了口氣。

曲鶴問:「你要走了吼?」

「嗯。」簡舟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曲鶴非常識趣地準備離開。

「曲鶴。」簡舟在他出門前叫住了他,認真地回答了對方剛剛的問題,「如果對象是喬一川的話,我願意為了他向家裡出櫃。」

 

 

55 相聚談心

喬一川買了好大一袋子零食和生活必需品回了住處, 為了迎接簡舟的到來, 他特意收拾了一下屋子。

洗好水果,鋪好床, 喬一川又換上了新買的內/, 套上了家居服。

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去, 他估摸著簡舟該來了,於是把準備的套子和潤滑劑都放在了臥室最顯眼的地方。

簡舟沒來過這邊, 喬一川之前也沒跟他提過, 現在,一個寂寞已久的年輕人正趴在沙發上焦急地等待著他的騎士來好好撫慰他。

喬一川啃著蘋果, 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 覺得好像會有一場大雪。

S市不像他們老家, 四季分明,現在早就已經入冬,雖然說算不上天寒地凍,但讓他們這些外地來的孩子也著實體驗了一把冬天的感覺。

不過直到現在今年的第一場雪還沒下過, 已經十二月份, 要是再不下, 他們就要離開S市回家了。

喬一川特別盼望能跟簡舟一起迎來S市的第一場雪,他們兩個很少見到雪的傢伙,要是能趁著這個時候去外面走走,踩在白花花的雪上,該有多浪漫。

他大口大口地咬著蘋果,發出「卡嚓卡嚓」脆生生的聲音, 蘋果新鮮的汁液將他的嘴唇潤得發亮,而這嘴唇的主人卻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此刻有多誘人。

比他手裡鮮紅水靈的蘋果還誘人。

門鈴響了,喬一川瞬間從沙發上爬起來,光著腳就往門口跑。

會來這裡找他的就只有簡舟,連公司的人都不會直接過來。

他滿心歡喜地去開門,一打開,看見簡舟那張讓他日思夜想的臉直接撲了上去。

「想不想我?」喬一川抱著簡舟不放手,把人拖了進來。

「等會兒等會兒!」簡舟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抓住門把手,「我行李箱在外面呢!」

喬一川探頭看出去,笑了笑,放開簡舟,主動去幫他把箱子拎了進來。

「這房子是你租的?」簡舟環顧著四周,他沒想到這麼點兒時間內喬一川已經租到了不錯的一套房子,格局很好,裝修也很棒,雖然不大,但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

「不是!」喬一川關好門,從後面抱住簡舟,特別驕傲地說,「公司看我表現好,特意給我租的!」

「公司?」簡舟微微蹙了下眉,他沒想到喬一川公司竟然還有這種「員工福利」。

「嗯,我們公司之前力捧的模特辭職了,我覺得他們最近想捧我。」喬一川並沒有那麼傻,尤其從小就看著他爸做生意,很多事情心裡非常有數,公司對他態度的變化非常明顯,到現在,他培訓期早就結束,開始正式工作,從之前的小片約到最近甚至有計劃地在給他談網劇,公司為什麼這麼賣力,他心裡明鏡兒似的。

這些事情喬一川都沒有跟簡舟仔細說,他覺得對方可能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他目前跟著公司往前走,無非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賺點兒錢,以後未必一直走這條路,因為他覺得,就算簡舟答應了,他爸也不會答應。

簡舟原本以為是喬一川自己租的,還想誇他幾句,結果一聽是他那個公司給租下來的,瞬間就沒了興致。

他發現自己最近心態十分糟糕,只要一想到喬一川的「工作」就會覺得心煩。

之前喬一川自己沒說,但吃飯的時候簡舟還是無意間發現了喬一川的微博,眼看著對方的粉絲越來越多,他每發一條微博,下面就有好多人給他評論,而那些評論的內容都讓他特別不舒服。

喬一川是他的男朋友,但在微博上,有些壓根兒就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竟然管喬一川叫「寶貝」,更有甚者,叫他「老公」。

簡舟非常生氣,前所未有地吃醋了。

他就是看了太多這些東西,導致每天只要一想到喬一川被那麼多人喜歡著就覺得心煩,他感受到了來自不知何方的威脅感,他們時刻威脅著他跟喬一川的感情。

從小時候起簡舟就是一個只能不斷靠優異的成績來基於自己信心的人,他向來被爸媽貶低得一文不值,他只是在假裝自己很高傲很灑脫,但其實,他的骨子裡是個完全沒有自信的人。

因此,他有了危機感,覺得無數比他優秀的人在覬覦著他的喬一川,如果不加以阻撓,總有一天,他的男朋友會離他而去。

「嗯?你怎麼了?」喬一川見簡舟一直不說話,覺得有些奇怪,他的手在對方胸前摸了摸,笑著說,「你到底想不想我?」

簡舟微微側了一下頭,親了喬一川一下。

「說話啊!」喬一川抱著人,稍稍用了力,推著人往房間裡面走。

「你想不想我?」簡舟不去回答喬一川的問話,而是自己又反問了對方。

「那是必須的啊!」到了臥室門口,喬一川突然加速,把簡舟推進房間,推倒在了床上,「我想你想得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他抬起腿,跪坐在一臉驚詫的簡舟身上,想了想後,笑著說:「不對不對,我是想你想得,以為自己姓簡。」

簡舟被他這一句話給哄得開心了,沒有什麼比得過戀人的情話更能讓他覺得幸福。

他抬手搭在喬一川後脖子上,稍一用力,將人按向自己,兩人順勢接吻。

年輕氣盛的大小伙子,接個吻就能燎原,渾身的火開始蔓延。

喬一川摸過自己早早準備好的「作案工具」,塞到簡舟的手裡,他趴到對方耳邊,略帶興奮地說:「特意選了夜光的,上次在C鎮就想玩兒來著,結果給忘了。」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喬一川的臥室窗簾拉得嚴絲合縫,黑漆漆的房間裡,有一根「螢光棒」時隱時現,倒是確實很刺激。

簡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喬一川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玩兒什麼,他走過去,站在那傢伙背後,低頭一看,又是微博。

原本心情不錯的簡舟一看見他刷微博,情緒瞬間大轉變,好心情立刻就掉落在了谷底,救都救不起來了。

他們剛在床上溫存完,不過洗個澡的工夫,這傢伙就捧起了手機刷微博,簡舟特別想問問他,那東西有什麼好刷的,還是說一定要看著那些人誇他、捧他、毫無理智地說喜歡他才能安心。

他繞到喬一川面前,一把搶過對方的手機,沒等喬一川來得及問他要幹嘛,簡舟已經又將對方壓在身下開始胡鬧了。

簡舟明知是自己心態出了問題,可怎麼都沒法好好調整過來。他不知道的時候無所謂,但喬一川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必須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一個。

那些單方面喜歡著喬一川的人都成了簡舟的假想敵,讓他莫名其妙地吃著醋。

為了轉移注意力,為了把喬一川從假想敵那裡搶回來,簡舟一直拉著他鬧,又撓又親的。

等到總算是玩兒夠了,喬一川笑得臉都酸了。

他躺在地毯上歇氣兒,看著拿起遙控器不斷調台的簡舟說:「別看電視了,看我吧,我比電視有意思多了!」

簡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喬一川其實沒做錯什麼,如果非說錯了,那也不是什麼原則上不可原諒的錯誤,他不喜歡喬一川總是盯著手機看,他大可以提出來,簡舟知道,自己不喜歡的事,喬一川一定不會做。

可他又不想說,覺得說了會顯得自己小心眼兒。

就這樣,怎麼都覺得不舒服,悶在心裡,鬱鬱寡歡,難得的見面親熱,都顯得沒那麼甜蜜了。

「簡舟。」喬一川伸手去抓簡舟的腳踝,皺著眉頭說,「你今天心不在焉,到底怎麼了?」

喬一川一點兒都不傻,更何況對方是他最熟悉的簡舟,剛剛在臥室時這個人就有些不對勁,這會兒更是,連表情都是他很少見的樣子。

簡舟看向喬一川,放下遙控器,從沙發上下來,跟他肩並肩地躺在地毯上。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下起了雪,他們在臥室的時候窗簾拉著,看不到外面,現在兩個人都躺在客廳的地上,微微扭頭就是陽台的落地窗,大雪悠然地下著,像是天上哪位神仙偷偷圈養的天鵝,出來遊玩的時候路過人間,偶然抖下了乾淨細碎的絨毛。

「你是第一次看見雪嗎?」簡舟問喬一川,他聲音輕輕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藏在這句話下面的意思。

喬一川想了想,說:「不是哎,高一那年冬天我跟我爸去了瑞士,我們在那兒經歷了一場大雪。」

簡舟覺得有些遺憾,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雪。

他握著喬一川的手,心情有些沉重,他發現自己極其沒有安全感,極其沒有自信,他急需對方的肯定和承諾。

哪怕人人都說承諾並不能代表什麼,那只是人們沒有把握時隨口胡扯的謊言。

但簡舟還是相信的。

他看向喬一川,沉沉地望著對方,說:「一川,這次回家,我們一起出櫃吧。」

 

 

56 我想出櫃

出櫃這件事, 無論對於什麼年齡的人、什麼身份的人來說, 都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當性取向沒有被擺在親人面前時,所有深陷其中的人都能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架勢來, 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社會上對他們不友好的人並有力回擊, 但卻無法在深愛他們的親人面前表現得太過強硬。

但簡舟想的是:反正並沒有人愛我。

他的父母, 他們愛的是他帶給他們的表面上的驕傲和榮譽,而非他這個人。當他並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值得炫耀的資本時, 他便會成為被他們遺棄的舊物, 堆在那裡,不聞不問。不聞不問還算是好的, 若是他們心情不好, 或許會惡語相加一通。

簡舟倒是已經沒那麼在乎了, 獨自在外生活的這半年裡,他爸媽很少會打電話給他,即便是打過來,也只是詢問他在學校的成績如何、與老師的關係怎樣以及有沒有參加活動得沒得獎。他們關心的只是這些, 極少會問到簡舟過得開不開心, 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他經常會在睡不著覺的時候想起自己的高中時代, 那段壓抑的歲月,他之所以能忍受過來,靠的就是「離開」這個念頭。

他其實一丁點兒都不想回家,跟那相比,他更願意留下來陪喬一川。

可簡舟現在覺得,似乎喬一川也並不需要他。

短短半年時間, 他的喬一川長大了,竟然有了自己所謂的「事業」。簡舟的銀行卡裡還存著高中畢業那年暑假打工賺來的錢,他一分都沒多花,甚至每個月他家裡轉給自己的生活費也有一部分被他剩下來存了起來。他想用這些錢來租房子,既然是要他們兩個住,自然不能讓喬一川自己去負擔。

但現在,喬一川的公司給他租了這麼好的一套公寓,簡舟覺得好像自己的存在突然就沒有了價值。

他覺得不甘心,原本喬一川的世界裡應該只有他的,可現在,好像他已經被擠到了角落裡。

「我想出櫃。」簡舟說,「我們不可能瞞一輩子的。」

喬一川沒想到關於出櫃的事簡舟提得這麼突然,讓他毫無防備,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後來他想想,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可能有點兒傷了簡舟的心,一般這種時候,身為「中國好男友」,必須立刻就說:「好的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出櫃!」

可喬一川是過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簡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跟之前一樣,語氣平淡地說:「就是突然想起來了,覺得我們已經長大了,是時候面對這件事了。你不願意?」

「願意啊!」喬一川以前是沒有多想過這個問題的,但自從接觸到了曲鶴,聽簡舟給他講過曲鶴跟周皓鳴的事之後,他開始覺得只有兩個人都出櫃了,才算是彼此沒了退路,能好好談戀愛了。

喬一川往簡舟身邊兒湊,笑著跟他說:「我一直以為你會不願意。」

簡舟抱住他親了親,苦笑著說:「怎麼可能呢?」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簡舟還是在喬一川的這個公寓裡暫時住了下來。

總之,留在這個地方總比他回家忍受爸媽的「愛的暴力」強。

他找了個借口,說是春節前要留在這邊給老師當助理,他們學校很多教授都在外面有兼職,他隨口胡謅了這麼個理由,他爸媽倒也信了。

簡舟難得跟他媽多聊了幾句,越聊越覺得不太對勁。

「我爸最近忙嗎?」最近幾個月每次他跟他媽打電話的時候,她都似乎在刻意避開關於他爸爸的話題,之前簡舟沒有注意,但這次格外明顯。

他問了這個問題之後,他媽媽說:「最近還好,快過年了,你早點兒回來。」

草草結束了電話,弄得簡舟心裡有些不安,畢竟,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他最親的人。

喬一川拍攝完最後一套平面之後被徐老師叫到了一邊。

「怎麼了老師?」喬一川心情大好,因為今天工作任務的結束意味著他寒假的到來,這些日子每天東奔西跑,在各個攝影棚和外景場地拍個沒完沒了,喬一川自己都不知道拍了哪些了。家裡有個簡舟等著他,他哪還會有心思在外面奔波。

金屋藏了個老公,喬一川就只想回家抱著對方蹉跎人生。

「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網劇談得差不多了,你找時間去視鏡,表現得好點兒,應該不成問題。」徐老師塞給喬一川一個打印的本子,「這是劇本,你先看看,劇中人物跟你本身很像,本色出演沒什麼難度,好好把握。」

喬一川回憶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之前是說過這麼一個事兒。

他對演戲沒什麼興趣,可合約上說了,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絕公司安排的合理工作內容。

關於這個「合理工作內容」,喬一川曾經認真研究過,基本上除了拍GVAV和露某不能描述的部位、陪酒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說是算在「合理工作內容」裡了。

喬一川一直覺得無所謂的,公司對他很好,徐老師對他也很好,這段時間以來也確實沒有發生過讓他為難的事,可現在,讓他拍網絡劇,他覺得自己是真的無法勝任。

「老師,這個我不行吧?」喬一川有點兒想打退堂鼓了,「我完全不會演戲啊!」

他覺得拍拍平面當個網紅小模特挺好的,有錢賺,也有一小波兒衝著自己長相來的粉絲,寂寞了,發條微博就有人陪他嘮嗑,想看人誇自己了就發張照片,分分鐘招來一大票讚美。喬一川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當然,前提也是,這段時間雖然挺忙的,但他自己覺得平面模特的工作沒有影響到他跟簡舟的生活和感情,但如果真的拍了戲,以後不火也就罷了,他自戀一點兒,想著萬一火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他的理想不在於此,不是模特也不是演員,不是被萬人稱讚也不是被眾人敬仰。

他的理想只是簡舟,只想一輩子跟簡舟平平淡淡的,賺錢、養家、戀愛、上床,從年少走到年老,從現在恨不得試遍所有體/位到未來牽手去跳廣場舞。

這是他唯一的理想,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挺沒出息的,可在喬一川眼裡,這是至高無上的。

他為自己如此深愛簡舟感到驕傲。

「我說你行,你就行!」喬一川的這份合約還有三個月到期,一部小製作網劇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殺青。

他有些為難,手裡拿著劇本,猶猶豫豫地說:「那個,我拿回去看看唄,看完了我給您消息。」

喬一川覺得這回他得先跟簡舟報備一下,倒不是怕對方生氣,而是想讓對方給他出出主意,怎麼才能把這事兒完美解決掉。

他拿著劇本回了家,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兒。

「哇哇哇!你做什麼呢?」喬一川把劇本往沙發上一扔,直接跑進了廚房。

簡舟第一次下廚,拿著手機跟著網上的方法學了幾道菜,沒想到還沒做完喬一川就回來了。

「你先去洗澡,」簡舟扭頭親了他一下說,「你洗完差不多就做好了。」

喬一川突然特別感動,摟著簡舟不想放手。

「簡舟,我跟你說,咱倆現在就跟演電影兒似的!」喬一川親了親他的後脖頸說,「你怎麼這麼好?」

簡舟笑了笑,沒回他的話。

其實誰都不是完人,誰都沒有對方想像得那麼好,但情人眼裡出西施,心裡愛著的人哪怕做了一個無心的舉動,也能被無限放大成難以承載的愛意。

喬一川非要湊上去跟簡舟接吻,一直吻到鍋裡飄來糊味兒,簡舟才不得不推開他,踢了他一腳催促他去洗澡。

喬一川洗澡的時候對著鏡子照了半天,他一直覺得自己長得特別帥,可是從來不敢想像自己出現在攝像機裡會是什麼樣兒。

他前陣子為了工作一直減肥,控制飲食,什麼都不能隨便吃,今天簡舟下廚,他估摸著也是為了慶祝他終於「解脫」了。

但如果要拍戲的話,估計又得減肥,那麼就是又一輪的煎熬,實在太可怕。

他回憶了一下那個劇本裡的一小段,對著鏡子演了起來,喬一川被自己的演技搞得尷尬癌都犯了,說好的本色出演,他想:我要是真跟這劇裡這人這麼作,簡舟早就踹死我了!

他洗好出來的時候,發現簡舟正拿著他的劇本在看。

「好看嗎?」喬一川問。

簡舟頭都沒抬起來,翻了翻說:「一般吧。」

「我是說我!」喬一川轉過身去,撅起屁股對著簡舟,又抬手拍了拍,賤兮兮地說,「好不好看?」

簡舟看著他笑了,走過來,故意頂了他一下說:「好看!快來吃飯。」

喬一川沒骨頭似的靠在簡舟說身上過去吃飯,坐下後,他主動交代說:「徐老師給我安排了一個網劇的拍攝,可是我不想拍,不想演戲,你說我該怎麼拒絕啊?」

簡舟有些意外,他以為喬一川會很喜歡這份工作。

「為什麼不想拍?不喜歡?」

「不喜歡啊!」喬一川撇撇嘴,傲嬌地說,「我這麼帥,萬一火了,以後陪你的時間豈不是更少了!我才不要呢!」

簡舟雖然覺得他是在瞎扯淡,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很開心。

「你就胡扯吧!」簡舟給喬一川盛了飯,「我第一次做,你嘗嘗。」

喬一川拿起筷子,收斂了笑容,眼神堅定地看著簡舟說:「簡先生,我是認真的,在我這裡,跟你戀愛大過天!」

 

 

57 放假回家

簡舟發現, 他跟喬一川需要認真面對的問題不止是出櫃這一件。

他們已經不小了, 未來應該怎麼走,必須得早做打算了。

一開始喬一川說要去做模特, 簡舟沒攔著, 他覺得沒必要, 反正現在課業不緊張,喬一川喜歡做的話, 就去做好了。那不是他希望喬一川走的路, 但他卻知道一定要尊重對方的選擇。

可是現在,聽喬一川說著的這些話, 簡舟突然發現, 喬一川其實對自己的人生並沒有一個認真的規劃, 他只是被推著往前走,什麼擺在他面前,他就去解決什麼。走一步看一步的人生,很多人都在這樣前行著, 有些人過得也還算不錯, 但這不是簡舟希望看到的, 他更想看著他的喬一川一步步成長起來,從一個不立事的大少爺長成能獨當一面的男人。

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在一起時是甜蜜的戀人,分頭行動時也要是有自己道路和事業的男人,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底氣十足地去面對這個世界, 去跟這個或許對他們並不友好的世界對抗。

他們是同性戀,將來在這個社會上立足要遇到的問題比異性戀要多得多,他們必須早做打算。

「一川,你打算哪天回家?」簡舟看過機票了,眼看著要過年,這機票價格每天都在漲,喬一川可能不會在乎這件事,但他卻不能不在乎。

「你要是著急的話,咱明兒就走唄。」喬一川吃著簡舟給他做的菜,心裡美著呢,「反正這個戲要不要接,等春節回來之後再給他們答覆就可以。」

喬一川說完,小聲兒嘟囔了句:「我是不想拍,煩死了。」

簡舟給他夾了菜,有點兒無奈地說:「可是你不是有合同在?」

「是啊,所以才煩,我寧願多拍點兒平面也不想拍什麼網劇。」喬一川是發自內心的在抗拒這件事兒,他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後悔跟公司簽合同了。

「明天走的話,你公司知道嗎?」

「等會兒跟徐老師說一聲就行,年前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了,我超棒的!」喬一川抬頭挑著眉毛跟簡舟邀功,「等春節回來咱們就到你學校附近去租房子,到時候你應該能搬出來了吧?」

簡舟笑著看他,沒回答,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催促他說:「快點兒好好吃飯!」

吃完飯,簡舟拉著喬一川一起泡澡。

浴缸很大,兩個大小伙子躺在裡面也完全夠用,水溫剛剛好,喬一川靠著簡舟,瞇著眼睛昏昏欲睡。

「喂,這位朋友,咱們倆聊聊吧。」簡舟用手掐了一把喬一川的肚子,這傢伙最近為了拍照好看,瘦了不少,簡舟看在眼裡,心疼卻又沒法說什麼。

「嗯?聊什麼?」喬一川又往他身上靠,微微側了側身子,懶洋洋地在簡舟懷裡蹭了幾下。

「關於咱倆的事兒,還有你的事兒。」簡舟說,「你做好出櫃的準備了嗎?」

說到這裡,喬一川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水裡的泡沫,然後說:「沒什麼可準備的,我家這邊,我就通知他們一聲兒就行。」

簡舟微微皺了皺眉,拍他說:「這不行,你爸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他?你想多了。」喬一川親了親簡舟的脖子,「他壓根兒不想管我,他那個小老婆應該要生了,等小孩兒一出來,更沒心思管我了。」

「這不一樣的。」簡舟試圖讓喬一川明白出櫃這件事的嚴重性,「在他們那一代人眼裡,很可能同性戀還是一種病。」

喬一川摟著他大笑,拍著浮在水上的泡沫說:「不會吧?哪兒能啊!」

「總之你還是不要太大意,有點兒心理準備比較好。」雖然這件事兒是簡舟主動提出來的,但其實他自己對此卻憂心忡忡,他不是一時興起才想到出櫃,這件事早一點兒解決,他心裡的石頭也能早一點兒放下,只不過,他家的父母跟喬一川他爸相比,確實更難溝通一些。

「那你呢?」喬一川一想到簡舟的爸媽心裡就打怵,他覺得那簡直不是人類的父母,對待簡舟的時候簡直就是冷血動物,想起來他就害怕,「要不到時候我跟你一起……」

「別了。」簡舟摸了摸喬一川的嘴唇說,「讓我自己跟他們說,他們如果不接受,我也不強求,無所謂的。」

話是說得雲淡風輕,但簡舟心裡是沒譜的,他能想到很多種他爸媽可能會表現出來的態度,甚至連斷絕關係這一層都想好了,但他怕他們太極端,殺他個措手不及。

「簡舟,」喬一川在浴缸裡翻了個身,趴在了簡舟的身上,「因為我,你挺為難的吧?」

「嗯?什麼為難?」簡舟抬手捋順著喬一川被水打濕的頭髮,他發現這傢伙最近又帥了,而且長相愈發的有男人味兒,他那個整天在教室裡調皮搗蛋的小混蛋,長大了。

喬一川湊上去親了簡舟一口,然後抱著他說:「你為了我都要出櫃了,犧牲太大了。」

簡舟撫摸著他濕/滑的背部,輕聲說:「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們倆。」

第二天一早,簡舟跟喬一川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一路上,喬一川一直在睡覺,簡舟心事重重地看著窗外的雲。

前一晚本來聊完出櫃的事兒,簡舟想好好跟喬一川談談他未來規劃的事情,結果,兩個人在浴缸裡做了起來,一直到精疲力盡,誰也沒有心思去聊天了。

簡舟扭頭看看喬一川,微微歎了口氣。

他家這位,什麼都好,就是心太大,也可以說是心態好,什麼事兒都不愁,什麼事兒都不急,他這邊兒上火上得嘴都起泡了,喬一川還能安安穩穩地睡大覺呢。

看著喬一川,簡舟歎完氣又笑了起來。

他握住對方的手,繼續看著窗外的白雲發呆。

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於叔來接他們回去,特意問簡舟:「要不先去我們那兒?」

簡舟雖然不想跟喬一川分開,但都回來了,怎麼也得先回家。

他婉言謝絕了於叔的好意,忐忑不安地坐在後座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

喬一川不想讓簡舟走,放假這段時間兩人一直膩歪在一起,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跟簡舟相擁而眠。

「一共也沒幾天,你有點兒出息。」簡舟拍拍他的腦門兒,笑著說,「行了,我走了,有事兒電話聯繫。」

簡舟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往家走,突然就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坐喬家車的時候。

那會兒他還不敢讓喬一川知道自己家的具體位置,說好週末去喬家給喬一川補習,於是就約定在肯德基門口見面。

回憶的時候簡舟全程嘴角帶笑,那些已經過去了的日子,都成為了他記憶裡最珍貴的寶物。

簡舟進家門的時候就覺得氣氛不對,但他太久沒回來了,於是告訴自己之所以覺得彆扭,是因為這些日子生活過得太好了。

他換了鞋,拎起行李箱往自己房間走。

「媽!爸!我回來了!」簡舟喊了一聲,這才得到他媽的應答。

自從簡舟上大學就沒有回來過,一個學期,四個半月,他發現果然就像大家說的那樣,在離開之後,曾經無比厭惡的一切都顯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他從前那麼討厭這個家,那麼想要離開這裡,無數次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再回來了,可是,真的走了之後,還是會惦記的。

他看向從書房走出來的他媽媽,突然覺得幾個月不見,她好像老了很多。

「回來了啊,」簡舟媽媽有些憔悴,身上的銳氣消減了很多,「趕緊放下行李,吃點兒東西吧。」

簡舟覺得確實不對不管是家裡的氣氛,還是他媽的狀態,都不對。

「媽,怎麼了?」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家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他媽媽看著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爸呢?」現在是假期,又臨近春節,按理來說他們應該都沒事的。

他問完這句話之後,半天才得到回答。

他媽媽有氣無力地說:「你爸,我們倆離婚了。」

父母離婚,這是簡舟從來想都沒有想過的一件事。

他在這個家裡長大,雖然從來沒見過父母多麼恩愛,但至少也是相伴走過了二十年的,人生一共能有多少個二十年?他們為彼此獻出了生命中最有價值的一段時光。

而且,簡舟一直覺得他爸媽真的非常合適,因為他們的性格脾氣搭配得無比完美,兩個人一唱一和,給年少的簡舟帶來了不少心理上無法磨滅的回憶。

這麼一想,竟然有些諷刺。

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如此合拍的兩個人,竟然離婚了。

「為什麼?」簡舟說不清楚自己心情到底是如何的,但他急切地需要知道原因。

他媽媽冷笑一聲,然後說:「你爸出軌,跟他們學校的一個老師搞到了一起。真是不要臉。」

 

 

58 焦慮不安

面對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 簡舟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在他的心裡, 他爸媽雖然算不上感情有多好,但畢竟已經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分開。

在家裡, 他媽永遠都是佔據主要位置的人, 他跟他爸都受制於他媽。過去在家裡的那些年,簡舟跟他爸很少聊天, 他對那個男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永遠少言寡語, 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偶爾那人會囑咐簡舟幾句,會在他媽教訓他的時候也隨口說上幾句, 算不上關心, 也算不上不關心, 永遠都是不鹹不淡的狀態。

如果說簡舟對他媽媽的態度是想要逃離,那麼他對他爸爸就是無所謂的心態。因為,那個人在家裡,幾乎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就是這樣一個人, 出軌了, 離婚了。

簡舟冷靜下來之後也能想得通他爸出軌的原因。

出軌這件事,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不值得原諒的事,它涉及到了人的道德底線,可在簡舟心裡,他竟然完全可以理解他爸的行為,無非就是他媽太強勢或者說太強悍了。連他都受不了, 恨不得再也不回來,更何況是整日同床共枕的人呢?

他回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他媽還在對著空氣破口大罵,絲毫不像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反倒像是一個粗俗的潑婦。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媽就說過,這輩子最大的事業就是顧好這個家,照顧他爸,培養他。

然而,家裡的這兩個男人都在她畸形的愛中被逼得無法呼吸,簡舟覺得有些悲哀。

因為這個變故,他心裡亂得很。本來這次回來就是想跟家裡出櫃,總覺得以他媽的性格,搞不好這是最後一次他在家裡過春節,然而現在卻發現,這個家已經不完整了,他如果再火上澆油,今年的這個春節也不用過了。

可他已經跟喬一川約定好了,哪怕對方表示完全不介意,他也不想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喬一川一進家門就開始往外掏自己的各種「作品」。他拉著於叔不讓人家走,又是雜誌又是海報又是廣告片的挨個兒給人看。

喬一川特別得意,比比劃劃地跟於叔說自己最近有多忙,賺了多少錢。

於叔看他這樣,倒也開心,覺得這孩子總算是沒學壞,還找到了新的路子走,他看著喬一川一天天長大,因為自己身份的原因,也沒法多管什麼,只能旁敲側擊地叫他別惹事兒,然而根本沒用,在遇見簡舟之前,這小子一個星期能被老師找三次家長。

「簡舟那孩子最近怎麼樣?」於叔還是惦記簡舟,他覺得人家簡直就像是他家這個小祖宗的救世主,「我看他好像瘦了。」

「瘦了嗎?」喬一川倒是沒注意,他捏捏自己的胳膊說,「我才瘦了吧!」

於叔瞪了他一眼,站起來要去給他做飯:「你都瘦成猴兒了!你爸看見又得心疼。」

「他會心疼我?可別鬧了!」喬一川雖然嘴巴上說著不信,但還是有些期待的,他對他爸雖說不是特別待見,但也沒多討厭,尤其是他在上大學這件事兒上還算是有所作為,在喬一川這裡刷了一回好感。

這段時間喬一川對他那個小媽兒也不那麼反感了,原因無非就是當時他拒絕出國非要去S市,她還真就把他爸給勸住了,而且他在S市上學的這半年來,她打電話關心他的次數比他爸還多。雖然說這件事兒非常有「作秀」的嫌疑,不過起碼比他那個連「秀」都懶得做的爹強得多。

再怎麼不長心的孩子,也都希望有人多關心他,喬一川每天拽得二五八萬,可事實上心裡矯情著呢,只不過他不表現出來而已。

喬一川拖著自己一堆亂糟糟的家當回了臥室,把以前那些手辦漫畫之類的全都收了起來,書桌上、書架上、床頭櫃上都換成了自己拍過的雜誌。

書都擺好了,又翻出幾個相框,把特意打印出來的照片放上去,擺在了桌子上。

剩下的海報沒地方擺,翻箱倒櫃找到雙面膠,全都糊在了臥室的牆上。

他折騰完,滿意地看著一屋子的「喬一川」,美滋滋地想:我還真是自戀啊!

喬一川吃完飯覺得無聊,給簡舟打電話想叫他出去玩兒。

簡舟正幫他媽大掃除,眼看著就過年了,家裡什麼都沒收拾也沒準備。

「要不你先去找狄戈他們?」簡舟去了陽台,盡量不讓他媽聽見他打電話,「我這邊暫時走不開。」

「怎麼了?」喬一川一聽他說話的語氣加上那個「走不開」,他下意識地就覺得簡舟跟他媽又吵架了,「你該不會這就出櫃了吧?」

「還沒有。」一說到出櫃簡舟就有點焦慮,他很急著想跟他媽把這事兒坦白了,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兒又被他給嚥回去了。

「哦哦哦,那你是怎麼了?你媽又說你什麼了?」喬一川靈機一閃,問他,「你該不會是成績出來發現自己掛科了吧?」

喬一川說完,開始幸災樂禍:「你是不是跟我談戀愛耽誤學習了啊?不對,耽誤你學習的原因肯定是咱倆見不著面你太想我了,你考試的時候該不會把名字寫成我了吧?」

喬一川就是有這種魔力,能讓簡舟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還笑得出來。

「別鬧了你,」簡舟說,「其實是我買的套子被我媽發現了。」

他也跟喬一川開起玩笑來,故意騙他說:「重點是,那套子還是咱倆用過的。」

「……我靠簡舟,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麼變態的人?」喬一川整個兒人都驚恐了起來,「你愛我愛到心理扭曲了吧!不行,我不能跟變態談戀愛,萬一你太愛我,哪天把我吃了怎麼辦?」

「我不是已經把你吃透了嗎?」簡舟笑著說他,「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吃過?」

喬一川在電話這邊兒傻笑,滿腦子都是污穢的畫面。

「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家出了點兒事兒,現在我不能走。」簡舟輕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啊?出事兒?」喬一川這次是真的嚇著了,他把簡舟家當成了自己家,默默地早就給自己冠上了「簡家兒媳婦兒」的頭銜,一聽他家出事,不淡定了,「怎麼了?要幫忙不?我找我爸。」

「幫什麼忙啊!」簡舟苦笑一聲說,「我爸媽離婚了。」

「……啊?」喬一川懵了一下,然後說,「不會吧,你爸媽……挺合適的啊。」

簡舟知道他在想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媽從廚房出來了,手裡拿著抹布,估計要擦窗戶:「我先不跟你說了,有點兒複雜,等見面再聊吧,我晚上給你打電話。」

喬一川不情不願地掛了電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簡舟的爸媽在他心裡簡舟就是靈魂伴侶,那倆人對簡舟的態度,可怕到讓他恐懼,有個詞兒叫「契合」,簡舟他爸媽絕對配得上這個詞兒。

喬一川約不到簡舟,退而求其次給狄戈打電話,結果狄戈一放假就全家出去旅遊了,春節都不回來。

他氣得倒在床上翻白眼,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高渠。

他跟高渠的關係比較微妙,以前是見面就打架的對手,後來因為一頓燒烤,關係緩和了很多,再沒打過架,高考畢業的時候見過兩次,竟然發現那傢伙跟沈唯一好像有點兒小故事。

他賊笑著給高渠打電話,結果對方沒接。

喬一川生氣了,他突然有種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感覺,這一刻,他噘著嘴鬱悶地想:什麼對像兒,什麼兄弟,都是狗屁啊!

他從床上爬起來,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決定自己出去玩兒。寂寞的小帥哥有自己派遣寂寞的好去處,他跑到遊戲城,怒買了五百個遊戲幣,抱著他沉甸甸的裝滿了銀色幣子的筐,瘋狂地跟那些小學生們搶機器。

就在喬一川成功夾出第七個娃娃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來電人是高渠。

「幹嘛呢?」高渠的聲音懶洋洋的,從電話裡傳過來,讓喬一川覺得有點兒陌生了。

但心理上的陌生感只維持了一秒鐘,一秒鐘之後,喬一川像以前一樣,低聲罵了一句,然後說:「你幹嘛呢?電話都不接!」

「喊個屁喊!我他媽剛下班,你回來了?」高渠那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馬路上。

喬一川一聽,哼哼一聲,問道:「你上班了?」

「嗯,你在哪兒呢?」又是一陣鳴笛聲,吵得喬一川覺得耳鳴。

「歡樂城六層自己玩兒呢,你來找我啊!」喬一川總算是盼來了一個能陪自己消遣的,心情瞬間就好了。

「行,你等我,別瞎幾把亂跑。」

兩個人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喬一川開心地繼續抓他的娃娃,高渠抽完一支煙,跨上他的摩托車,往歡樂城去了。

 

 

59 故地重遊

高渠找到喬一川的時候, 那傢伙腳邊兒放著個超級大的塑料袋, 袋子裡黃黃粉粉的塞滿了玩偶,而喬一川本人, 還在全神貫注地抓娃娃。

「你有勁沒勁?」高渠走過去, 一巴掌拍在了喬一川背上, 馬上就要抓起來的娃娃,「啪嗒」掉了下去。

「操, 你賠我一個!」喬一川反手也打了他一拳。

「你搞這麼多這玩兒幹嘛啊?」高渠踢了一腳塑料袋, 指了指旁邊說,「我去給你買幾個塑料圈, 你在這兒擺個攤兒, 就一塊錢套一次圈兒那個, 沒準兒還能賺個冰棍兒錢!」

「賺你個頭。」喬一川彎腰拎起腳邊的塑料袋,「十三個娃娃,我他媽花了二百多塊了!能賺回來才怪!」

高渠嘲笑了他一通,問他:「你家簡舟呢?」

「操, 我倆的事兒你也知道了?」喬一川把剩下的遊戲幣都給了旁邊的小孩兒們, 帶著自己的「戰果」, 跟著高渠往外走。

「你倆都高調成那樣了,我想不知道也難!」

喬一川跟簡舟倆人談戀愛沒想過避著任何身邊的朋友,他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

「他沒跟你一起出來?」高渠抓了一個皮卡丘的玩偶在手裡捏,「等會兒給我兩個,我拿回去哄孩子。」

「哄孩子?」喬一川覺得自己抓住了重點,「你不是吧, 我這才走半年,你都當爹了?」

高渠笑而不語,踢了他一腳:「問你話呢!轉移什麼話題!」

「簡舟在家忙呢,沒工夫搭理我。」喬一川特別委屈,從商場一出來就點了根煙,「要不我也不能找你啊!」

「我算是明白了,我這就是備胎。」高渠笑了笑,摟著喬一川脖子說,「你難得回來,走吧,請你吃飯。」

喬一川正好餓了,有人請吃飯他當然不會推脫。

兩人來到當初一起吃燒烤的那家店,老闆還是那個老闆,味道也還是那個味道,不過店舖擴張了,看起來這半年時間,老闆沒少賺錢。

「還是這兒的燒烤好吃。」喬一川吃口肉,喝口酒,「我改天得叫簡舟一起來,這家店的烤茄子最正宗了!」

高渠笑著也喝了口酒,問他:「上大學感覺怎麼樣?」

「湊合吧,我正想問你呢,你不上學了?」說意外其實也並不算是很意外,如果不是因為簡舟,喬一川覺得自己可能也高中畢業就開始瞎混了。

「不上了。」高渠拿起一串牛肉,咬了一口,說,「我一職高畢業的,能上什麼啊,你是不是傻?」

喬一川撇撇嘴,聳聳肩,問他:「那你現在幹嘛呢?」

「給人洗車。」高渠說得自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上學的時候什麼都沒學到,再說了,就我那學校,念了就跟沒念沒什麼區別,有個地方給我發工資就挺不錯了,等這一年過了,我就……」

高渠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啊?就怎麼?」

「唯一復讀了,等她高考完,她去哪兒,我就跟著一起去,到時候估計也能攢下點兒錢了,先打工,以後做個小生意什麼的。」

「等會兒!」喬一川又捕捉到一個有用的信息,「唯一?你說沈唯一?」

喬一川突然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上高中的時候跟這些人關係都不錯,結果上了大學已經很少聯繫了,他滿腦子都只有簡舟,典型兒的重色輕友。

「嗯,她復讀了。」高渠表情有點兒微妙,喝了口酒說,「她嫌自己考得不好,覺得不甘心,說什麼都要再讀一年。」

喬一川知道沈唯一是個心氣兒極高的女生,雖然總是好像大大咧咧的,跟他們像男生一樣相處,可她比他們都成熟。上了大學之後,兩人在網上聊過一兩次,只是嘻嘻哈哈說了點兒無關痛癢的話,喬一川完全不知道沈唯一在復讀。

「她還真厲害。」喬一川覺得如果讓他再經歷一次高三,還不如讓他去死,雖然說那一年他完全沒學習,整天也就是玩玩鬧鬧,但是身邊整個兒氣氛就不好,連他這種人都覺得壓抑,就更別說那些正經學習的學生了。

「也挺辛苦的。」高渠說,「我特別怕自己影響了她。」

「打住打住!」喬一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問他,「你影響她?對了,我才想起來,你是不是追她呢?」

「我倆在一起快半年了。」高渠得意地笑著說,「沒比你跟簡舟時間短多少。」

「我操我操,這太玄幻了。」喬一川一臉的不可置信,他拿起手機,問高渠,「你沒騙我吧?」

「騙你幹嘛?等會兒她晚自習放學我要去接她,你趕緊吃,別耽誤我正事兒!」復讀班要一直到臘月二十九才放假,整個寒假也只有春節的一個星期,這段時間,高渠每天早上接沈唯一上學,晚上又去把她送回家。

兩個人從來不會用很多時間約會,像是約定好了一樣,一個專心學習,一個默默陪伴,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復一日,不急著談轟轟烈烈的戀愛,因為都知道,往後的日子長著呢。

喬一川知道了這個了不得的八卦,突然想起剛才高渠說「哄孩子」,估計是拿他抓上來的皮卡丘去討好沈唯一。喬一川一臉驚訝,趕緊給簡舟發信息分享。

然而簡舟沒理他,喬一川喝著酒吃著肉,非常的失落。

「你喪著張臉幹嘛呢?」高渠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哎,你知不知道桑怡的事兒?」

「桑怡?」不得不說,出去上了半年學,喬一川覺得自己就像與世隔絕了一樣,要不是高渠提起這個人,他都快把這姑娘給忘了,「你怎麼認識她?」

「我本來不認識的,」高渠給喬一川倒上酒,歎了口氣說,「她繼父是咱們市裡一領導,這事兒你知道嗎?」

喬一川壓根兒就沒關心過桑怡的家庭結構,她還有個繼父,他根本就沒聽說過。

「這事兒本來呢,如果發生在別人家,可能鄰居親戚傳一傳也就算了,但她家不一樣啊,她繼父怎麼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醜事一傳就傳千里了。」

「醜事?」喬一川有點兒不解,問,「什麼醜事兒?」

「桑怡懷了她繼父兒子的孩子。」高渠挑挑眉說,「這關係,你能搞明白不?」

「她繼父的兒子不是她哥?」

「不是親哥,她繼父帶來的。」高渠說,「我本來不認識,但桑怡跟唯一認識,有段時間住在唯一家裡來著。」

喬一川有點兒說不出話來,他還記得上高中那會兒桑怡一直粘著他,後來為了氣他,又去跟簡舟表白,結果這才多久,竟然懷了別人的孩子,重點是,她還不到二十歲。

「那後來怎麼辦了?」喬一川問。雖然他不喜歡桑怡,又因為桑怡勾搭簡舟有段時間特別討厭她,可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同學,雖然桑怡跟她那個哥哥沒有血緣關係,但畢竟是進了一家門的,傳出去怎麼都不好聽。喬一川有時候特別八卦,這次主角又是勾搭過他跟簡舟的人,他不可能不好奇。

「孩子打掉了,他們家也散了唄。」高渠跟喬一川輕輕碰了碰杯說,「現在的人,不管年輕人還是上了歲數的人,都對自己夠不負責任的了。」

這話要是從簡舟嘴裡說出來,倒是沒什麼,可高渠這麼一說,喬一川就笑了出來。

「你老氣橫秋的幹嘛啊?」

兩人喝了口酒,喬一川故意逗他說:「那你跟沈唯一可得做好防護措施,人家前途光明,你不要拖後腿。」

高渠瞪他,嗤笑一聲兒說:「我們倆不像你們,沒羞沒臊的,我倆純情著呢,不結婚,我不會跟她發生關係的。」

喬一川本來也不是什麼思想保守的人,做模特這段時間也見識了不少同行哥哥姐姐之間的「愛恨情仇」,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沒想到,高渠竟然是這麼傳統的一個人,這讓他非常意外。

「跌破眼鏡,跌破眼鏡。」喬一川極其做作地扶了扶並不存在的眼鏡說,「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正人君子。」

高渠苦笑一下說:「那有什麼辦法,就像你說的,我怕拖了她後腿。」

兩人沒有聊太久,沈唯一九點放學,高渠要去接她。

喬一川囑咐了他兩句讓他注意安全,然後看著對方騎上摩托車走了。

家鄉的夜晚跟S市那種一線城市不同,八九點鐘人就開始少了。他一個人在馬路上晃蕩著,回家的路不算遠,但也不近,他不想打車,也不想叫於叔來接他,就那麼慢慢悠悠地走著。

他回憶著跟高渠的對話,離開的這半年時間裡,好像從前圍繞在身邊的人們都多多少少有了變化。他們原本站在同一處,而今都被時間的洪流推搡著,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喬一川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他給簡舟設置的特殊鈴聲。

「在幹嘛?」簡舟聲音很輕,可他聽得清楚。

只要聽見這個人的聲音,喬一川浮躁的心情就能變得平靜下來。

「在想你。」喬一川說,「你想不想我?」

簡舟笑了笑,說:「不想你。」

「切。」

「不想你的話,幹嘛給你打電話?」

 

 

60 一秒變臉

很多的時候, 戀人一句不鹹不淡的玩笑話都能被當做是最甜蜜的情話。

喬一川聽著簡舟略微帶笑說出的那句「不想你的話, 幹嘛給你打電話」,心裡得意得因為沒能見到簡舟而聚積起來的鬱悶一掃而空。

「你在幹嘛呢?」喬一川想他了, 恨不得現在就跑去簡舟家找他。

「剛跟我媽一起收拾完家裡, 快過年了, 明天還要出去買東西。」簡舟站在臥室的窗前,外面就是喬一川曾經等他時蹲著的那條小路。

他突然想一年前的那個晚上, 或許還不到一年, 簡舟已經記不太清到底是哪天了,他二模考試失利, 開始懷疑人生, 晚上喬一川打電話給他, 就那樣傻了吧唧的站在他家的樓下。那個夜晚簡舟永遠都忘不了,年少時候的怦然心動在他生命裡不遺餘力地上演著。他喜歡的男生仰著頭看他,說著暖心的話,一掃往常吊兒郎當的樣子, 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一川。」簡舟突然叫他, 「我可能暫時沒法出櫃了。」

「啊?」喬一川正在過馬路, 有個轉彎的車嚇了他一跳,他光顧著躲車,沒聽清簡舟的話,「你說什麼?」

簡舟有些失落,他現在非常為難,出櫃覺得他媽會沒法接受, 不出櫃又覺得自己騙了喬一川。

「沒事。」簡舟微微歎了口氣說,「後天你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

「還得後天啊!」喬一川恨不得撒嬌耍賴現在就跟簡舟見面。

「忍一忍吧你,」簡舟笑了,他甚至能想像得到喬一川現在的表情,「咱們倆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又不能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你得學會享受孤獨。」

「哈哈哈什麼玩意兒?」喬一川終於從馬路那邊過來,每次走十字路口他都覺得特別慌張,「享受孤獨啊?我要是真的哪天開始享受孤獨了,你就哭去吧!」

簡舟也笑,看著窗外偶爾駛過的車輛,陷入了兩難的憂愁裡。

喬一川回到家的時候他爸正在客廳裡打電話,他有點兒意外,以為他爸都不要他了。

「哎呦,稀客。」他冷嘲熱諷了,翻著白眼往樓上走。

他爸趕緊掛了電話,跟了上來。

「你幹嘛?」喬一川警覺地回頭,瞪著身後緊隨著他上樓的男人。

「我聽你於叔說你當模特了?」喬一川他爸是個性格挺開朗又挺怕兒子的中年男人,被他兒子一質問,趕緊畢恭畢敬地說,「我尋思看看,我兒子這麼帥,拍出來不得更帥啊!」

「你的意思是,我本人沒有照片好看?」喬一川故意找茬,非常作。

「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喬一川他爸在面對兒子的時候絲毫沒有一個成功企業家該有的樣子,唯唯諾諾,硬生生一個可憐的、得不到兒子的心的老父親。

喬一川傲嬌地撇了撇嘴,說:「你媳婦兒呢?」

「她不敢來,怕你。」喬一川他爸在兒子面前也是個老實人,有什麼說什麼,拼了命的想討兒子的歡心。

半年沒見了,喬一川其實挺想他爸的。

這些年雖然他跟他爸的關係一直比較尷尬,但其實,他也沒真的那麼討厭這個男人,尤其是在喬一川瞭解了簡舟的爸媽之後,覺得他爸竟然還不錯。

「我又不能吃了她,也不會吃她肚子裡的小孩兒,怕我幹嘛?」喬一川轉回去繼續往樓上走,也不再反對身後的人跟過來。

他爸一看,明白了,兒子這是鬆口了,於是樂顛顛兒地跟著上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兒子在別人鏡頭下是個什麼樣子。

並不存在父慈子孝的畫面,在喬家,佔據高位的是喬一川。他爸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所以想來都寵著這個孩子,他也知道自己對孩子這些年有愧,於是喬一川不喜歡的事情他也盡可能地不去做,當然,除了娶媳婦兒生孩子這件事之外。

「對了,我有件事兒要跟你說。」剛進屋,喬一川就拿起個蘋果咬了一口,他看見他爸滿臉期待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擺擺手說,「等會兒再說吧,你愛看什麼趕緊看,晚上不准留在這兒。」

「臭小子!」他爸瞪了他一眼說,「你爸在你這兒住一宿都不行啊?」

喬一川沒理他,坐到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吃蘋果。

喬一川的爸爸環顧四周,桌子上、牆上,都是他寶貝兒子的照片。

「這都不像你了!」他指了指一個化著濃妝的照片說,「跟個妖精似的。」

一般人聽了這話都應該不高興,但喬一川沒有,他又瞄了一眼那張照片,決定找機會化個那樣的妝去勾引簡舟。

「我靠兒子,你什麼時候有的腹肌?」

喬一川床頭上面貼著兩幅他自己最滿意的海報,上面是他只穿著褲子,光著上身的畫面,背景是海灘,他身邊圍著三個比基尼美女。

之所以說這兩張他最滿意,是因為拍出了腹肌。

他爸一直覺得自己兒子就是小排骨,光長個子不長肉,更別說是肌肉了。他過來要掀喬一川的衣服,被兒子一個眼神給嚇唬回去了。

喬一川當然不能給他爸看,因為壓根兒就沒有。

那腹肌之所以出現在圖片上,一是那根本就是畫出來的,二是有一種技術,叫PS

「看夠了嗎?」喬一川吃完蘋果不耐煩地問他爸。

「看不夠。」他爸拉了把椅子坐下,笑著說,「我兒子那麼帥,怎麼都看不夠。」

這話有吹捧的嫌疑,但喬一川非常受用。

他現在心情非常好,抽出濕巾,準備跟他爸「心貼心地」溝通一下。

「我有正事兒要跟你說。」喬一川擦完手,把濕巾往垃圾桶裡一丟,然後說,「我談戀愛了,跟我高中同學。」

「哎呦,誰啊?我認識嗎?」喬一川爸爸在這個時候接受能力非常強,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人,高中那會兒見天兒有小姑娘黏糊他,雖然他這個當爸的很少關心自己孩子,可這些事兒他都知道,畢竟家裡有個管事兒的於叔呢。

「應該不認識,誰知道你認不認識!」喬一川懶得跟他廢話那麼多,直接說,「是個男生,我就是為了他才去的S市。」

喬一川他爸沉默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聽清了嗎?」喬一川滿不在乎地說,「我是個同性戀,也不能這麼說,反正到現在為止我就只喜歡他這一個男生,可能算是『非典型同性戀』。」

「等會兒,你給我等會兒。」他爸終於回過了神兒,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你是個同性戀?搞了個對象是個男生?」

「嗯,我說的不清楚嗎?」喬一川往後靠了靠,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說,「我喜歡他,非常認真的喜歡他,我們倆打算過一輩子的,所以我現在跟你說了。你沒有權利反對,因為這些年你也壓根兒沒管過我沒關心過我,現在也就沒有權利干涉我的事兒。」

「……川兒,你認真的?」喬一川他爸也終於板起了臉,父子間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必須是認真的,比天上的星星都真,比你小媳婦兒肚子裡的孩子還真。」喬一川一說到這個,他爸就沒轍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喬一川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你還不回家?我要睡覺了。」

「不行,這事兒我不能答應。」喬一川他爸想了很久,他在任何事情上都能讓步,但這件事不行,「你這是胡鬧。」

「我怎麼胡鬧了?」喬一川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他原本也不是要徵求他爸的同意,只是通知他一聲兒而已。

「你跟男生談戀愛,這不是胡鬧是什麼!」他爸徹底暴怒,一巴掌拍了桌子,站起來怒視他說,「你告訴我你是跟誰?到底怎麼回事兒?是不是他勾搭你不學好?」

「哈?」喬一川笑了,說,「你兒子什麼樣兒你不知道嗎?別人勾搭我不學好?」

他往前走了兩步,梗著脖子跟他爸說:「他是誰跟你沒關係,是我男朋友,我對像兒,我相好的,是我勾搭的他,我硬生生把他一個大好青年給圈我這兒來了,還有,我就是通知你一聲兒而已,你別給我擺出一副你是我爹我就得聽你的那種架勢來,你這套在我這兒沒用。」

喬一川走到一邊,一把打開臥室的門,指了指外面說:「走吧您,我已經跟您匯報過了,就跟您結了婚去度蜜月最後才通知我是一回事兒。」

「你給我閉嘴!」喬一川他爸氣得有些頭暈,靠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指了指他說,「這不是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喬一川徹底煩了,靠在門上跟他爸說,「您到底走不走?還是說我要是非得處這個對象的話,您就準備把我趕出去?哎對了,這房子是不是已經過戶給我了?那我還真就不能走了,麻煩您請吧。」

 

 

61 繼續出櫃

喬一川一直以為他爸壓根兒不會管他喜歡誰也不會管他跟誰談戀愛, 他覺得就算他找個人妖回來, 他爸也不會多看一眼。

然而沒想到,這位從來對他不聞不問毫無責任感的男人, 這個時候在他的世界裡指手畫腳起來了。

「我談戀愛, 你管得著嗎?」喬一川也火了, 這些年他對他爸的不滿在這一刻全部迸發,他對著那個男人大聲吼道, 「我以前做什麼事兒你管過?你只想著你自己!整天擺出一副疼我寵我的樣子, 都是假的!你除了給我錢除了給我這棟破房子,你還給我什麼了?我叫你一聲爸,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啊!」

喬一川的話說得有些過分了, 但也是他一直以來都想說的話。

平日裡, 他盡可能地跟他爸保持著不尷不尬的相處方式,見了面,不鹹不淡地嘲諷兩句,誰也不往心裡去, 更多難過的事兒和心酸的抱怨他都沒一五一十地說出來過, 他覺得沒必要, 委屈難受自己知道就得了,就算說出來了,誰會心疼他?他覺得,反正他爸是不會的。

一個男人,不顧兒子的感受,找了個沒比兒子大多少的女人結婚, 這還不算,結婚的事兒還是先斬後奏,兒子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這算什麼?說出去誰會相信這個父親是愛自己兒子的?

喬一川一直覺得他已經成了喬家的一個拖油瓶,當時他爸把這棟房子給他,意思就是:你別再來打擾我們了。

喬一川的傷心失望他從來沒有關心過,現在,唯一能讓喬一川開心的事就是跟簡舟在一起,而他卻出來阻止,這簡直太可笑。

「你說什麼混賬話!」喬一川他爸又狠狠拍了下桌子,氣得搖晃著坐在了椅子上。

他爸這幾年越來越胖,有些高血壓,喬一川是知道的,他有再大的怨氣看了他爸這樣也不敢再刺激他,只希望他趕緊走,結束這場不愉快的對話。

「我不想多跟你說了。」喬一川說,「或者,你以後不認我這個兒子了也無所謂,我不在乎,估計你也不會在乎,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快出生了,以後你們一家三口,正好溫馨美滿。」

喬一川抬手敲了敲身後的門,繼續對他爸說:「趕緊走吧,讓於叔送你回去,再晚點兒估計你媳婦兒以為你在外面找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保不準兒回去還得跟你鬧。」

「一川,你坐下,我們好好談談。」喬一川他爸覺得頭暈,他知道自己什麼情況,也不敢再生氣,他指了指床的位置,放柔了語氣說,「你坐下,有什麼問題,我們今天都給它解決了。」

喬一川一點兒都不想跟他爸解決,他只想讓他爸趕緊走,然後他好安安靜靜地躺一會兒。

於叔本來在樓下幹活,聽見上面在爭吵,嚇得他趕緊跑了上來。

「怎麼了這是?」這父子倆讓他操心了這麼多年了,本以為喬一川長大了能好點兒,結果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於叔,你趕緊送他回去。」喬一川不耐煩地揮揮手說,「等會兒他媳婦兒該以為我霸佔著他不讓走,我可不是那種人,巴不得一年到頭都別見面。」

「你給我閉嘴!」喬一川他爸忍不住又罵了一句,「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我是真管不了你了是吧?」

於叔一見這個架勢,知道必須得他上場了,趕緊說:「喬總,挺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們倆也都先消消氣兒,有什麼事兒明天白天再見面說唄!」

「說什麼啊說!」喬一川他爸的火氣又轉向了於叔,「老於你跟我說實話,這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這些年裡跟喬一川走得最近的就是於叔,喬一川他爸懷疑他知道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啊?知道什麼?」於叔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海報,有點兒明白了,笑著說,「你是說他當模特?因為這個吵架多不值得啊!」

「要是因為這個還好了呢!」喬一川他爸一拍大腿,氣得直喘粗氣。

「我就跟他說我喜歡男生,然後他就炸了。」喬一川火上澆油,一副不把他爸氣走不罷休的架勢。

於叔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想明白了他說了什麼,立刻也懵了。

「你說什麼呢!」於叔眉頭緊鎖,緊張得不行。

喬一川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事兒,但於叔雖然只是個司機,可這麼大歲數了也算是見多識廣,人見得多了,也學會了看人心。他跟簡舟之間微妙的感覺,於叔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但即便如此,於叔也從來沒想過喬一川敢把這事兒光明正大地拿出來說。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至少在他們這代人眼裡是這樣的。

於叔比喬一川他爸的歲數還大,在他年輕的時候,兩個男人搞在一起就是敗壞風氣,要被抓去進行思想批評的。

他倒沒有覺得喬一川跟簡舟兩個孩子選擇在一起有什麼問題,這世界這麼大,能遇見喜歡的人,談一場戀愛,不管以後怎麼樣,起碼不會到老了的時候追悔莫及,不會等到時過境遷才去想如果當時能勇敢點兒在一起會不會結果不一樣。

於叔很喜歡簡舟,更何況,因為簡舟,他們家這個小祖宗才算是真的走上了正軌。

但喜歡歸喜歡,他們倆戀愛歸戀愛,同性戀並不是一件好玩兒的事兒,數不清的人在明裡暗裡反對著這種感情。

絕大多數的父母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於叔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面對現在這個棘手的局面。

平時這父子倆吵架都是他在中間做和事佬,可是這次,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都該幹嘛幹嘛去吧。」喬一川往床上一躺,長歎一口氣說,「我這是什麼命啊,我媽沒了,好不容易又遇見個真心對我的人,又全世界都在反對,我招誰惹誰了?」

他這話就是在說給他爸聽,他心裡憋屈得很,急需給簡舟打電話求安撫。

喬一川他爸不停地揉著太陽穴,於叔跑到樓下找到藥箱,又倒了水讓他先吃藥。

「你給那邊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今晚不回去了,留在這兒。」喬一川他爸吃完藥,靠在椅背上休息,他看著自己的兒子,覺得特別的陌生。

「您可別不回去。」喬一川坐了起來,沒什麼表情地說,「她一孕婦自己在家,您也放心?」

喬一川他爸不說話,讓於叔又給他倒了杯水。

「你能不能別那麼不負責任?」喬一川說,「對我媽是這樣,對我是這樣,現在對她和她孩子也是這樣,你總覺得自己特別行,其實你什麼都不是。」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現在我們就來說你的事。」

「還有什麼可說的?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多說,想說的我已經說過了,你就算讓我去死,就算把我綁在這兒一輩子不讓我出去,我也還是喜歡他,也還是想著他,我這輩子就認定他了,關你屁事!」

「一川!」於叔把水遞給喬一川他爸,趕緊來安撫情緒激動的喬一川,「好好說話,別這樣。」

「我哪樣了?」喬一川不服氣,「本來就是,他從來都不管我,現在想起管了,他憑什麼啊?」

於叔不停地撫摸著喬一川的後背給他順氣兒,好言好語地勸說道:「你們父子倆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火氣一個比一個大!」

喬一川他爸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他覺得特別可悲。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兒子說得一點兒都沒錯,這麼多年,他一心撲在事業上,幾乎沒怎麼關心過孩子。他以為給錢、給最優渥的生活條件就是對他最好的愛,殊不知,他其實錯了。

他很想跟兒子好好相處,可是孩子越來越大,他也越來越害怕跟他相處。

他開始自責,覺得喬一川這麼「不正常」也有他的責任。

「一川,你聽爸爸說,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生氣歸生氣,這種事開不得玩笑。」他對兒子說,「我能理解你為什麼喜歡上男生,一定是因為你從小我就沒管過你,所以你……」

喬一川突然嗤笑一聲,看著他爸說:「您是不是想太多了?自戀也得有個度,我就是喜歡他,跟你,還是跟別人,跟誰都沒關係,我不是受任何人的影響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這麼跟你說吧,我特意查過資料,很多同性戀其實是打娘胎就有的,從遺傳學角度來講,它是由同性戀基因決定的,所以說,你沒資格說我,今天我是同性戀,跟你也有關係,搞不好你自己也是個同性戀,只不過你沒發現!」

喬一川這番話說得他爸臉色極其難看,又開始頭暈起來。

於叔實在看不下去了,勸不了喬一川就只能去勸另一個。

「喬總,挺晚了,要不您還是先去休息吧。」

「休息。」喬一川他爸擺擺手,扶著桌子站起來,歎了口氣說,「我真是管不了他了,老於,你送我回去,我真是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62 我的祖宗

喬一川心裡煩得自己在房間生悶氣, 他聽見樓下有汽車離開的聲音, 懶得多管,知道是於叔送他爸走了。

他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兩圈, 像一頭急火攻心的小獅子。

喬一川走到床邊, 翻了半天才在亂糟糟的被子底下找到他的手機, 他看了眼時間,倒是不算晚, 索性給簡舟打電話, 求一下安慰。

電話響了半天對方都沒接,喬一川心裡覺得怪怪的, 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

他原本以為他的出櫃計劃會非常順利, 畢竟他爸平時真的一點兒都不管他, 高一的時候有一次他跟一個女生牽著手去遊戲廳剛好遇見要去開會的他爸,都這樣了,他爸後來都沒說什麼。就是這麼個爸爸,喬一川覺得他才不會管自己的兒子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 只要不違法就好了, 然而還是遭到了這麼強烈的反對。喬一川不敢想像如果簡舟跟他那對兒死板的父母說了這事兒以後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更何況,現在簡舟爸媽離婚,估計家裡已經足夠鬧得慌了。

他掛了電話,站在床邊盯著睡死了一樣的手機看,看著看著,又拿了起來。

電話這個東西, 一遍打不通,那就打第二遍。

這一次,簡舟接了,喬一川總算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種愛操心的老太太,一分鐘看不著老伴兒都覺得不安心,人家出去跳個廣場舞都會擔心被人拐走,必須得時時刻刻盯著,否則就食不下嚥。

「你剛才怎麼沒接電話啊?」喬一川語氣裡有點兒小抱怨,但又不是真的不高興,他就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風暴,需要他家簡舟安慰一下受傷的心靈。

「我爸回來了。」簡舟說話聲音很小,似乎非常不方便。

「哦哦哦,那你別理我了,我就跟你說一聲兒,我出櫃了。」

簡舟剛要跟喬一川說晚點兒再打電話,結果一聽對方說了這話,他當即就傻了。

「啊?出,出櫃了?」簡舟被他驚得差點兒就喊了出來,「這麼突然?」

「不突然啊,正好我爸來了我就跟他說了,你趕緊去忙你的吧,我這邊兒你不用擔心嗷!」喬一川說話的時候笑嘻嘻地,最後掛斷電話之前還故意說,「啵!」

他對著話筒使勁兒親了一口,聽見簡舟的笑聲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他覺得簡舟這個人特別神奇,只要對方出現,哪怕出現的只是聲音,都能讓他焦慮的心情平靜下來。

簡舟掛了電話之後,覺得心裡更亂了。

他胡亂抓了抓頭髮,又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從陽台出去,回到了客廳裡。

他沒想到晚上他爸會過來,不過當然了,沒帶著他的出軌對像一起來,否則他媽可能就不是現在的這種狀態了。

一家三口,現在各懷心事地坐在客廳裡。

簡舟一聽喬一川已經出櫃了,他心裡也有點兒急,但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他的這件事兒根本就說不出口。

父母背著孩子離婚,這在生活中其實並不少見,尤其不少父母之所以等到孩子上大學之後才離就是為了避免影響孩子的學習。

他以前總覺得上了大學他的人生就開啟新的旅程了,沒想到原來他爸也一直在等待時機呢。他覺得有點兒好笑,可現在要是笑出來,估計他媽會罵死他。

他坐下,看向他爸,繼續剛才的話題說:「我不需要你們給我生活費。」

簡舟的爸媽都看向他,他冷靜地說:「你們也不用覺得離婚這事兒有多對不起我,說實在的,這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簡舟已經不想再跟面前這兩個人演什麼其樂融融的戲碼了,父母不慈,他在某方面也只能不孝了。

「你才多大,這些事兒你就別摻和了!」簡舟媽媽不出意外又開始了她的「大人理論」,她對簡舟說,「你回屋去吧,我跟你爸說。」

「別了,」簡舟爸爸微微抬手阻止簡舟,嗓音微啞地說,「孩子也不小了,這些事兒他應該知道。」

簡舟自然是不想回屋的,他看了他媽一眼,然後靠在椅背上,等著「大人們」重新開口。

然而又是一陣沉默。

簡舟嗤笑了一聲說:「真有意思。你們不是向來都覺得自己特別有想法特別有一套的嗎?那現在怎麼都不說話了?離婚不可怕,離婚之後心結還沒解開總覺得錯都在對方,那才可怕。」

「你懂什麼!」簡舟媽媽皺緊了眉,冷著聲音低吼了一聲。

簡舟爸爸趕緊微微抬手在空中又停頓住,意思是讓他們不要吵。

他對簡舟說:「我今天來其實就是為了你,知道你回來了,父子倆約在外面見面太奇怪,還是在家裡舒服。」

「這可不是你家!」簡舟媽媽沒好氣兒地插了話。

然而簡舟跟他爸都沒有理他,沉默幾秒鐘後,他爸爸繼續對他說道:「這個家你再瞭解不過,我們都是自以為最合格的父母,其實不然,你是我們教育出來的最優秀的兒子,可你心裡一定對我們極其怨恨。」

「曾經是的。」簡舟抬起眼看向他,「具體來說就是高考前的一段時間,我對你們恨之入骨。我只不過一次考試失利,你們什麼難聽的話都說過了,甚至連家長會都不去開,那時候我真的想過死了算了。」

簡舟的爸媽都皺起了眉,他媽媽訓斥他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自己考得不好還有理了是吧?」

簡舟笑了,指著他媽對他爸說:「看見沒有,就是這樣,這也就是我,這麼多年被你們這麼逼著,還沒死,換個人,大概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簡舟雖然現在不打算出櫃,但其他的話該說的還是要趁機說出來。他深知以後自己告訴他們他是同性戀這事兒,這兩個人會給他怎樣的反應,大概「歇斯底里」這個詞兒都不足以來形容他們。所以,他想著,不如乾脆趁著這個機會切斷關係好了,反正這個春節,沒人想好好過了。

「我現在長大了,很感激你們將近二十年來的培養,我欠你們的還不完,但是你們給我帶來的,也有無法磨滅的痛苦。」簡舟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坐在那裡的他爸媽,說,「我原本放假都不想回來的,不止是這個假期不想回來,我在高考結束之後就告訴自己,走了以後,再也不要回到這裡來!」

「你……」簡舟媽媽被他的話氣得有些頭暈,靠在了椅背上。

「但是我想著,畢竟春節了,所有人家都在和和美美的過春節,咱們家本來就只有三口人過節,如果我不回來,就太冷清了。」說到這裡,簡舟更加失望,他深呼吸一下,然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笑著說,「哪成想,你們壓根兒就沒想過跟我好好過這個年。無所謂了,都別過了,正好我也不想過。」

他說完,抬腳回了自己的房間,把沉默冰冷的客廳留給了那對曾經貌合神離了不知多少年的夫婦。

簡舟其實還是有所保留的,他曾經在心裡想過無數次的那些惡毒的話根本沒辦法說出口,畢竟,他們是他的爸媽。

他關上門,不再理會外面的兩個人,從臥室的角落把自己的行李箱拉過來,打開,開始收拾東西。

他剛才說的是真的,家已經沒有了,分崩離析了,這個春節也沒什麼好過的了。讓他跟他媽獨處,還不如讓他從這裡消失。

相比於他媽,他覺得他爸還稍微正常一點兒,起碼不會像他媽這樣已經離婚了,整天還惡狠狠地對著空氣謾罵自己的前任。

簡舟甚至開始懷疑他媽是不是精神上有什麼問題,否則一個人怎麼能不可理喻到這種程度。她永遠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永遠都覺得錯是別人犯的她是個完美無缺的人。

這種人非常可笑,但簡舟已經懶得多說。

他收拾好自己眼前會用到的東西,然後給喬一川發了條信息。

【睡了嗎?你那邊方不方便,我可能明天會去找你,一直待到寒假結束。】

喬一川正在浴缸裡泡澡,一邊泡澡一邊大聲兒地唱搖滾以此來發洩自己心裡的憤懣。 他看見手機屏幕亮了,趕緊伸長了胳膊從浴缸旁邊的小桌子上拿過來。

喬一川看完簡舟發來的信息,差點兒把浴缸裡的水全都撲騰到外面去。

他特別激動,簡舟主動提出來這裡住,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倆可以再次同床共枕,意味著他們可以全天候二十四小時都膩歪在一起,也意味著他們倆在這個寒假可以一起過春節,春節之後,還有情人節。

喬一川趕緊擦乾手,飛速打字給對方回復:【我的祖宗啊!!!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方便啊!!!超級方便啊!!!你帥氣的我正好在泡澡,請你抓緊時間,立刻馬上過來臨幸我!!!】

 

 

63 離家出走

簡舟準備徹底離開這個家了, 他除了失望已經對這裡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

以前總在書中看到傷心絕望的主角描述家裡「冰冷得像地窖一般」, 那時候簡舟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去想像過,如今卻真切地體驗了一把。

毫不誇張, 有過之無不及。

他收拾好行李, 站在門後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果然他爸媽又吵了起來。

沒多大一會兒,他爸摔門走了, 他媽還在不停地罵著他從來沒想過會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惡毒、瘋狂, 像個潑婦。

他現在沒法出去,否則也少不了一頓臭罵, 罵完之後能不能順利離開也是個問題。

簡舟給喬一川回覆信息:【我晚點兒過去,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喬一川當然不會先睡,而且簡舟說要來,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等你!】

就這麼三個字,讓心情煩躁的簡舟笑了出來。

他一直在臥室躲到快十二點, 外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 簡舟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提著行李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他帶的東西不多,只有當初上中學的時候喬一川給他寫過的紙條和情書,以及所有跟兩人有關的東西,其他的,全都留在了這裡。

他不會再回來了, 也不再需要這裡的一切,他只想擺脫這樣的生活,跟喬一川開始只屬於他們的人生。

這一場出走,格外順利。

簡舟到了樓下,快速往小區外面走。

一路上他都緊張兮兮,總覺得下一秒他媽就會出現,然後崩潰嘶吼,將他帶回去。

好在他幻想中的一切障礙都沒有發生,他在小區門口很快就攔到了一輛空車。

去往喬一川家的路上,簡舟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一切都結束了,但一切也都開始了。

他看著冬天深夜的街景,那麼安靜,彷彿整座城市都睡著了。

外面飄起了雪花,他不知道這是家鄉今年冬天的第幾場雪,可他猜想,這或許是下得最安靜最輕柔最讓人心安的一場雪。

從他家到喬一川家,這條路他很熟悉。

自從高中時代起,簡舟就多次往返這條路。

有些店舖變了樣子,某條路新設置了標誌牌,他看著外面,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抱苦苦等著他的大男孩。

簡舟到喬一川家的時候,那個傢伙穿著睡衣在大門口已經等了好半天了。

一看見有出租車過來,喬一川立馬跑上前去迎接,他興奮得根本安靜不下來,在樓上轉了幾圈,又在床上滾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下樓來等著。

在簡舟來之前,每次有車燈由遠及近,他都要瞪大眼睛盯著看,生怕錯過了接他大寶貝兒的第一時間。

簡舟付完錢下車的時候,喬一川已經把他的行李箱從後備箱裡拿了出來,站在那裡笑著等他。

出租車一走,喬一川立馬上前抱住簡舟,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跟車,不由分說地就接吻。

好在,這個時候,還真就沒人路過,他們倆摟摟抱抱親親摸摸好半天,最後簡舟實在受不了了,把喬一川從自己身上撕下來,無奈地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進屋啊?裡頭藏人了?怕我發現?」

喬一川又靠過去膩歪,摟著簡舟的腰帶著人往裡走說:「哪兒能啊!我要藏也藏你啊!」

他捏了捏簡舟的腰,湊到他耳朵旁邊,先是吹了口氣,然後壞笑著說:「把你藏家裡,不讓你出去,也不讓你穿衣服!」

簡舟笑了,手伸到後面,直接插進了喬一川的睡褲後面,捏了他一把說:「你可真是出息了!」

兩個人互相「較著勁」進了屋,簡舟發現於叔竟然不在,驚訝地問:「今兒怎麼就你自己?於叔呢?」

「他去送我爸還沒回來呢。」喬一川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說,「我爸真是夠了,煩死他。」

「怎麼了?」簡舟知道喬一川跟他爸的關係也有些不和諧,不過他總覺得只是喬一川在鬧彆扭,他爸還是很關心他的。

「他今天突然來了,我就順便跟他出了櫃。」

喬一川這麼一說簡舟才想起這事兒來,這是個大事兒,原本簡舟應該第一時間問他怎麼回事兒的,但因為他自己家那些糟心的事情弄得他精疲力竭,竟然把這個給忘了。

「對了!你怎麼那麼突然!」簡舟使勁兒照著喬一川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說,「怎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哎你輕點兒!」喬一川被簡舟這一巴掌打得屁股火辣辣的疼,他一邊兒委屈巴巴地揉屁股一邊兒說,「話趕話就說到那兒了,反正遲早也是要說的,沒必要非挑什麼良辰吉時。」

喬一川拎起簡舟的行李箱,帶著他上樓去自己的房間:「你要先洗澡嗎?都這個點兒了,你洗完咱們倆得睡了。」

簡舟也確實累了,他這一整天,簡直就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我去沖個澡吧。」簡舟熟門熟路地找出之前假期他留宿時喬一川給他準備的睡衣,從臥室出去前特意囑咐喬一川說,「不許跟過來!」

簡舟以前沒少做口是心非的事兒,但這次他是認真的,因為喬一川要是跟進來,他覺得他們倆肯定得做一次,但他今天既沒心情也沒精力,只想舒舒服服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另外,喬一川出櫃的事兒他覺得沒那麼簡單,對方不說,他也必須得問,今天不說,那就留到明天,總之這是個大事兒,不能就這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就過去了。

他進了浴室,把門反鎖,長舒了口氣,衝起澡來。

簡舟回到臥室的時候喬一川躺在那裡背對著他,聽見他進屋,對方既沒動也沒說話,簡舟以為他是睡著了。

關了燈,撚手捻腳地走到床邊,躺上去。

他側躺著,抬起手,輕輕搭在了喬一川身上。

「我跟你生氣了。」喬一川往裡靠了靠,甩開了簡舟的胳膊。

簡舟沒想到他竟然沒睡,有些驚訝地問:「生氣?怎麼了你?」

喬一川哼笑一聲,不樂意地說:「我剛才去浴室,沒打開門。」

簡舟一下就笑出了聲,他也往裡蹭,緊緊地貼上了喬一川的後背,他摟住對方,問:「你幹嘛?想要偷襲我?」

「我懶得偷襲你。」喬一川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說,「就算我要偷襲你,那也是我瞧得起你!」

簡舟被他逗得直笑,強硬地將人扳過來,讓喬一川跟他面對面。

「不想理你,我要睡覺了。」喬一川雖然轉了過來,但眼睛始終緊閉著,說什麼都不睜開來看簡舟。

簡舟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氣,反倒更喜歡這樣跟他鬧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彆扭的喬一川,可愛,讓他特別想蹂躪一番。

他往前湊了湊,嘴唇貼在喬一川冰冰涼涼的鼻尖兒上,他說:「太晚了,好好睡覺,有什麼事兒咱們明天再說。」

喬一川又哼哼了兩聲,最後還是在黑暗中摸索到簡舟的手,跟他十指緊扣之後才安心地睡覺了。

簡舟失眠了,他根本就睡不著。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的大腦快要爆炸了。

從他爸媽離婚,到他離家出走,再到喬一川出櫃,沒有一件事兒是小事兒,任何一件都足夠一個年輕人好長一段時間緩不過來神兒。

可是這些事情一股腦全都擠進了簡舟的生活裡,他接應不暇,卻被迫頂著壓力往前走。

他唯一慶幸的就是他有喬一川,他想要逃離原本生活的時候,還有一個地方能包容他、接納他。

夜晚微涼,可他們倆握在一起的手卻是滾燙的,就像是兩顆年輕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生命之中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這不可思議應該從哪裡開始追溯。

從跟喬一川戀愛?還是該從他們遇見時就開始?

簡舟覺得幸福,因為哪怕他們的人生軌跡並不重合,甚至有一部分彼此無法看見,但至少此刻,他們還深愛著對方。

愛情這個東西,摸不到看不透,有一天,就珍惜一天。

簡舟深知在未來,他們必將有自己要走的路,這種情況已經在喬一川開始做模特時就初見了端倪,因為這個,他內心的不安不斷被放大,他不希望喬一川成為所謂的紅人或者明星,他不希望有那麼多人跟他分享他的愛人,他想要獨佔,想要擁抱全部的對方。

然而他又有些害怕,生怕自己變成了第二個他媽媽,那種畸形的愛和佔有慾,會讓一切都走向不歸路。

簡舟扭頭看向熟睡中的喬一川,他輕輕吻對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

這個大男孩帶他經歷了最精彩的青春,未來那麼長的路,就算不好走,簡舟也想一直跟他走下去。

至於到底能不能成功,他會努力,他相信對方也一定會努力。

不知道哪裡傳來的鐘聲,一共響了四下。

冬天的凌晨四點,外面還一片漆黑。

簡舟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放空,嘗試著在天亮之前,賞賜給自己幾個小時的睡眠。

 

 

64 深入交流

簡舟凌晨四點才合眼, 但六點就醒了。

喬一川在他身邊睡得沒心沒肺, 一臉的滿足,就差流口水了。

他覺得幸福, 現在對他來說沒什麼比睡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愛人, 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也是愛人更讓他心安了。

短短不到二十年的人生, 他像是從黑色的真空空間爬出來的,而拉他一把使他徹底脫離那個讓人窒息的世界的人就是喬一川。

他翻了個身, 面向喬一川。對方睡覺的時候看起來也不是個消停的傢伙, 嘴唇微張,隱約能看見牙齒, 從簡舟的角度來看, 像隻兔子。

喬一川的睡衣下擺不知道什麼時候捲到了肋骨的地方, 睡褲也蹭得快掉了。

簡舟沒忍住,看著他笑,心說:你大晚上到底都干了點兒什麼?

他給喬一川把衣服往下拉了拉,怕他肚子著涼, 然後自己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 坐到椅子上打量喬一川的房間。

這個房間他來過很多次, 書架上的書就沒更換過,更沒有改變過它們的排列順序。簡舟之前問過喬一川到底有沒有看過這些書,喬一川理所當然地說:「必須沒看過啊,現在的書是用來看的嗎?難道不是傢俱擺設的一種?」

簡舟總是能被他說得無言以對,但沒辦法,喬一川什麼樣兒他都喜歡。

書架上擺著新的相框, 照片是喬一川的一張廣告照。

照片上的他光著上身直接穿著白色西服,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玩世不恭,就像八點檔電視劇裡有錢人家的花花公子。

簡舟一直不太喜歡這張照片,因為他覺得太露骨了,在他的意識裡,喬一川的身體只能給他一個人看。

還有牆上貼著的那張放大的海報,這傢伙乾脆就只穿了泳褲,身邊還圍繞著幾個美女,簡舟看了兩眼,醋味兒極大地翻了個白眼。

最開始看見這張海報的時候,他盯著上面的幾個人看了好半天,就想記住摸到喬一川的都是誰,雖然人家摸了他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可他就是覺得不樂意,像是自己的私有藏品被別人染指了一樣。

有時候簡舟特別害怕自己這種佔有慾,每當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他媽,那個偏激的女人,對他跟他爸爸所表現出來的極端控制欲其中大概也夾雜著這種佔有慾。

簡舟也有那麼幾個瞬間恨不得讓喬一川事事都聽自己的,可他在說出那種話之前,還是知道要忍耐,他不能允許自己成為他媽媽那種人,那不是愛,是變態的控制欲。

喬一川一直睡到十點多才起來,他從臥室出來的時候簡舟跟於叔都吃完早飯了。

「你們怎麼那麼早啊!」喬一川揉了揉眼睛,抓了抓亂成雞窩的頭髮,湊到簡舟身邊說,「親一個。」

簡舟尷尬得不行,他緊張地看了看在一邊看報紙的於叔。

喬一川雙手捧著他的臉把人轉向自己,二話不說地親了上去。親完之後喬一川像個老大爺教育小朋友一樣,一邊拍了拍簡舟的腦袋一邊語重心長地說:「我爸你叔叔都知道咱倆的事兒了,你以為你於叔不知道嗎?」

他說完轉身往樓上的浴室走,走了兩步又轉回來說:「哎不對,我爸不知道我對像兒是你,嘖,其實我應該跟他說的,他要是知道我是跟你搞基,估計非但不會反對,還得超開心覺得我出息了!」

他聳聳肩搖搖頭,「騰騰騰」跑樓上去了。

簡舟還是不適應在長輩面前親親我我,剛才他跟於叔聊天聊得好好的,結果被喬一川這麼一攪合,現在怎麼都覺得尷尬。

「他一天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個大孩子的樣兒。」於叔說這話的時候是帶著笑的,他看向簡舟說,「估計以後,你可得多操心了。」

簡舟一直以來都特別喜歡於叔,因為他覺得在喬一川家裡,於叔是對一川最好的。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誰對我喜歡的人好,我就喜歡誰。

簡舟就是這麼個想法,對喬一川好的人,就是值得他尊敬的人。

「我上去看看他。」簡舟不知道跟於叔能聊什麼,他其實有點兒怕和長輩說這些事情,總覺得很彆扭。

「嗯,今天喬總那邊也有事兒,太太產檢,我得接送他們。」於叔把報紙放下,站起來說,「你們倆要是餓了就自己出去吃吧,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簡舟點點頭,送於叔走了。

他總覺得於叔這樣的人才配為人父,他對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喬一川都能這麼好,如果是他的孩子,估計會更幸福。

簡舟上樓的時候喬一川正泡在浴缸裡吹口哨,吹得還挺有節奏,是那首《讓我們蕩起雙槳》。

浴室的門沒關,簡舟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到了浴室門口,他靠著門,雙手環抱在胸前,笑著問喬一川:「你浪什麼呢?」

「這就看出來我浪了?」喬一川瞥了他一眼說,「那你是沒見過我真浪的時候!」

說著,他從浴缸裡抬起一條腿,濕漉漉的,上面還掛著泡沫。

「看見沒,」喬一川勾了勾腳趾,對簡舟說,「膚白貌美大長腿,有沒有讓你胃口大開?」

「沒有。」簡舟笑出了聲兒,走過來,坐在浴缸邊兒上說,「我剛才吃得都撐了,現在看什麼都沒胃口了。。」

喬一川瞪他,然後把腿泡回了水裡。

「我問你,」簡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沾在手上的泡沫蹭到了對方的頭髮上,「你出櫃的事兒跟我仔細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啊!」喬一川跟他爸大吵一架差點兒把他爸氣暈這事兒,他真的不想告訴簡舟,說了也是多一個人心煩,更何況,這事兒已經結束了,他又不是打算讓他爸接受這事兒的,只不過是知會一聲兒而已。

「趕緊的!」簡舟態度堅決,不容反抗。

喬一川撇撇嘴:「不想說。」

「不說的話晚上你去客房睡。」

「……先生,這是我家!」喬一川覺得簡舟這人特別牛逼,威脅他的時候毫不留情也毫不要臉。

「你都是我的,這家跟我的沒區別。」簡舟突然俯身,手伸進了水裡,摸著喬一川說,「說吧,不說的話你這東西這就是最後一次被我摸。」

「……真是服了你了。」喬一川其實一點兒都不怕簡舟的威脅,但他怕簡舟生氣,他們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什麼攻寵受,不存在的,在他倆這兒,他得對簡舟百依百順,整天哄著人家才行。

他雙手捧了水潑到了簡舟身上,然後翻著白眼說:「他大晚上來找我,估計是想修補一下破碎的父子情誼,我看氣氛不錯就直接跟他說我喜歡男生,而且已經有對象兒了。」

簡舟覺得如果自己嘴裡現在有一口水,肯定全都噴出來了,如果有一口飯,基本上就噎死了。

「你倒是給他點兒心理準備啊!」簡舟把手從水裡抽出來,站起來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水,有點兒無奈,「然後呢?」

「然後就吵架唄,就我爸那脾氣,不過我特別機智,沒告訴他我在跟你處對像兒,其實本來沒什麼的,但是你最近不是特別煩麼,我就不想給你添亂。」喬一川仰著腦袋笑著看簡舟,伸出手拉對方,像是在邀功討糖吃。

簡舟被他氣笑了,雙手捧著他臉使勁兒揉了揉:「你還挺得意!」

「那不然呢!我可是出櫃小鬥士,你都沒看見我把我爸氣得啊!都要暈過去了!」喬一川就是置氣,如果他爸當時好好跟他說,他也不至於說那些話,他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對方越是硬氣,他就越是不服氣。

「其實不管什麼事兒,還是得好好聊。」簡舟又重新在他身邊坐下,手指擺弄著喬一川亂糟糟的頭髮,歎了口氣說,「本來這事兒咱們就不佔理。」

「怎麼不佔理了!」喬一川不服氣,轉過去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跟簡舟說,「我們追求真愛有錯嗎?自由戀愛他懂不懂啊?這麼多年都沒管過我,我談個戀愛他倒是指手畫腳指指點點嘰嘰歪歪沒完沒了!」

聽著他「突突突」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簡舟實在忍不住,把人摟進懷裡笑了起來。

他親了一口喬一川的耳朵,然後一邊給他捋順著頭髮一邊說:「你這人怎麼這麼逗?」

喬一川見簡舟總算是真心高興了起來,他也鬆了口氣,簡舟大半夜來找他,因為什麼,他能猜到個大概,但是他沒多問,因為怕簡舟不願意說。

這些事兒,說不說都無所謂,喬一川不在乎那麼多,他唯一在乎的就是簡舟開不開心,他愛的這個男生開心,讓他怎麼樣都行。

「老簡,」喬一川微微偏過頭親了一下他的脖子說,「你要不要進來一起洗?順便咱倆還能深入交流一下。」

簡舟睡覺前已經拒絕了喬一川一次,當時這傢伙就氣得不行,現在再拒絕的話估計就得把房蓋兒給掀了。

他放開喬一川,乾脆地脫了衣服,進了浴缸。

「操。」簡舟坐下去的時候罵了句髒話,然後說,「水他媽都涼了,你讓我泡個屁!」

 

 

65 找上門來

浴室向來都是個好地方, 簡舟喜歡跟喬一川在浴室裡進行各種意義上的「深入交流」。

倆人折騰了一通, 喬一川身上被簡舟捏得一道道紅色的印子,就像是搓澡的時候下手太狠搓破了皮。

水被他倆撲騰得沒剩多少, 簡舟把喬一川趕出去, 重新換了熱水。

劇烈運動之後, 倆人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啊,想抽煙。」喬一川伸胳膊亂摸, 但是他的煙在臥室, 浴室裡一根都沒有。

「別抽了,老老實實待一會兒。」簡舟閉著眼, 靠在浴缸邊緣上, 喬一川的兩條腿分別搭在他兩個肩膀上, 倒是舒服得很。

「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喬一川看著簡舟的樣子,知道他回來之後肯定都沒睡過安穩覺。

「我爸昨天回來,他們倆又吵。」簡舟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憂, 「我媽說他是因為出軌所以才提出的離婚, 出軌固然不對, 但說真的,如果我是我爸,就家裡這個情況,我也受不了。」

簡舟太明白他爸的感受,雖然不能因此就不譴責他出軌的事情,但他媽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婚姻失敗、家庭破裂她也有責任。

這兩個人, 只能說是半斤八兩了。

「出軌啊……」喬一川之前聽簡舟說了他爸媽突然離婚的事兒,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如果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兒,那麼基本上不會有比他爸媽更合適的搭配了。

這樣的兩個人離婚,往後萬一還要去禍害正常人,那豈不是很喪失?喬一川微微撇了撇嘴,他不太敢表現得太嫌棄這對兒爸媽,畢竟那是簡舟的父母。

「我也懶得管他們那麼多事兒了,本來回來是過年的,這回倒是好,這個年也不用過了。」簡舟睜開眼,看著喬一川,「你春節什麼安排?」

「跟你過。」喬一川不假思索地說,「咱們倆可以從年三十兒一直做到大年初一,跨年炮,真牛逼。」

簡舟一笑,使勁兒拍了他一巴掌說:「你能不能想點兒正經事兒?」

「這還不正經嗎?」喬一川特別冤枉,「我這是愛你的表現啊!」

簡舟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睛就帶上了笑意跟愛意。

他最開始發現自己喜歡喬一川的時候掙扎得幾乎崩潰,可現在每天都在想,能跟這個人在一起,真是這輩子最美妙的事情。

「我以後都不想再回去了。」簡舟捏著喬一川的小腿肚,故意讓語氣聽起來輕鬆一些,他說,「一次都不回去,跟他們脫離關係。」

「簡舟……」喬一川微微皺起了眉,看著眼前的男生,他自始至終都無比心疼簡舟,這個人人稱讚的優等生,其實背負著的壓力大到別人難以想像。

最讓喬一川恐懼的就是回憶,高中那段時間,簡舟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全都看在眼裡,可是那段時間他又捨不得從腦子裡徹底刪除,畢竟,他跟簡舟的故事就是從那裡開始的。

非常矛盾,喬一川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當下,盡他所能地對簡舟好,讓簡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多愛他。

愛情是虛無縹緲的,但喬一川是真的。

喬一川就是對簡舟愛的化身,他在的每時每刻,都要讓簡舟快樂。

「簡舟,我特別愛你。」喬一川不遺餘力地告白著,「從高中我發現自己喜歡男生那會兒就開始愛你,除了你,我不愛也不想愛任何人。」

面對喬一川突如其來的肉麻表白,簡舟一笑問他:「你在打什麼算盤?」

「我在想你怎麼才能答應跟我過一輩子。」喬一川喜歡哄著簡舟,尤其是在簡舟心情不好的時候。

簡舟把他的腿從自己肩膀上放下去,然後換了個姿勢,湊到了喬一川面前。

他親了一下喬一川,又捏了捏他鼻子,說:「不用想了,我答應你了。」

兩個人本來是在好好聊天,結果沒一會兒就又開始互相肉麻兮兮地說情話,說著說著,新一輪「運動」開始了。

溫熱的水又被他們撲騰了出來,浴室的地面全是水跡,像是在憤怒地控訴這兩個年輕人,控訴他們實在是太浪費資源了!

簡舟接到沈唯一電話的時候,他剛跟喬一川從浴室出來回到臥室的被窩裡。

大冬天,兩個大小伙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簡舟想著等會兒看看有沒有板藍根,他們倆應該一人喝一包。

手機一響,看到來電人是沈唯一,簡舟這才想起來自己跟她好久沒聯繫了,也不知道對方最近怎麼樣。

「你在哪兒呢?」沈唯一連句寒暄都沒有,直接了當地問了話。

「啊?我在喬一川家,怎麼了?」簡舟聽沈唯一的語氣有些急,突然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媽到處找你呢!」沈唯一有點兒無奈說,「你出去怎麼不告訴她一聲兒啊?」

簡舟沉吟了一下,然後坦白說:「我壓根兒沒想過再回去。」

「啊?什麼意思?」沈唯一突然覺得自己聽不懂中國話了,簡舟的意思她實在沒太明白。

「我走的時候故意不想讓她知道,我家的事兒比較複雜,哎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媽在找我?她聯繫你了?」

「她給咱們班主任打電話了!」沈唯一有點兒無奈,「她應該挺著急的,要不你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

「再說吧,」簡舟鎖緊了眉,他沒想到他媽這麼快就開始找他,還找到了他以前的老師同學那裡,「你最近怎麼樣?」

「還行,我復讀了,現在還沒放假呢。」沈唯一還沒來得及跟簡舟多聊,就又到了上課時間,她有些著急地說,「先不說了啊,我上課了,等我放假咱們聚聚吧。」

「行,我等你電話,隨時OK。」

掛斷了電話,喬一川揉著簡舟的下巴問:「怎麼了?你媽找你?」

「嗯。」簡舟放下手機,拉著喬一川的手,挨個手指親了一遍,然後摟著他說,「睡一覺吧。」

喬一川知道他在逃避,也不多問,就抱著簡舟,閉上了眼睛說:「我突然覺得咱倆日子過得特別糜爛,但我很喜歡。」

簡舟用腿勾住他,笑著把人圈在懷裡,沒有多說話。

他心裡煩躁是真的,非常非常煩躁。

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之後可能變得更加複雜的一切,他媽一定會不停地找他,當然也一定會找到他,然後呢?然後應該怎麼辦?

簡舟這一覺也沒睡好,也不知道到底睡著了沒有,醒來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人在吵。

他隱隱約約的聽見聲音,心裡一驚,趕緊起床穿衣服。

他跟喬一川睡覺的時候都光著身子,這會兒才著急起來。

因為他的動作太大,喬一川嚇了一跳也醒了。他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地問簡舟:「你幹嘛呢啊?」

「好像是我媽來了。」簡舟特別希望是自己神經過敏聽錯了,但外面的聲音他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幻覺,那就一定是真的。

喬一川這下也著急了,趕緊抓了衣服往身上穿,結果睡衣穿反了,套上之後又得脫下來重新穿。

「你先別出去。」簡舟穿好衣服站到了臥室門口,「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我跟你一起吧!」喬一川從床上滾下來,著急忙慌地來到簡舟身邊。

簡舟摟著他親了一口說:「估計是我媽沒錯了,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脾氣不好,說話難聽,你先別出去了,我去跟她說。」

簡舟特別怕他媽跟喬一川見面,以前倆人沒在一起的時候他媽就能含沙射影地說喬一川這兒不好那兒不好的,有一次還是當著喬一川的面兒,讓他特別受傷。簡舟鐵了心要保護喬一川,當然不會再拉著他一起上戰場。

「你聽話,在這兒等著。」簡舟囑咐了一句說,「那是我媽,我能搞定。」

他說完,開門出去了。

簡舟在看見他媽的時候整個人都要抓狂了。喬一川家的院子大門每天只有晚上睡覺前於叔會鎖上,其他時間都開著,他媽現在站在院子中間,不停高聲大喊著簡舟的名字,就像一個神經病。

簡舟跑出來,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了氣勢洶洶的他媽。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簡舟的媽媽惡狠狠地看著他,走過來,攥起拳頭打在了簡舟的肩膀上,「你在這兒幹什麼呢?啊?」

她幾乎是在用力嘶吼,簡舟突然特別慶幸喬一川家住的是獨門獨院的別墅,否則她這麼一喊,估計街坊鄰居全都得被她嚇一跳。

「你別在別人家大喊大叫的。」簡舟竭盡所能地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他媽已經抓狂了,他不能再不冷靜。

「我問你為什麼在這兒?」簡舟媽媽微微偏了偏頭,往裡面看。

簡舟趕緊擋住她的視線,然後冷著聲音說:「因為喜歡。」

「喜歡?你不在自己跑到別人家來,你說因為喜歡?」簡舟媽媽抬起手一把推開門,她不顧簡舟的阻攔,往裡面闖,大聲喊著說,「都當我是傻子是吧?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巴不得把我氣死才開心!」

 

 

66 歇斯底里

簡舟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如此的歇斯底里, 她受過高等教育, 並且還是個老師,可現在, 她站在別人家的客廳裡大吼大叫, 說是精神失常都不為過。

「你能別喊嗎?」簡舟皺緊了眉頭站在她身後, 滿滿的不耐煩。

她轉過來眼神犀利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質問道:「你在這兒幹什麼?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樓上的臥室裡, 喬一川趴在門上聽著外面的聲音, 他特別擔心,覺得搞不好要出大事情, 他把手機攥在手裡, 隨時準備報警。

簡舟他媽慢慢走向簡舟, 出其不意地對著簡舟的臉就打了一巴掌。

她的這一巴掌格外響亮,在空曠的客廳裡極其刺耳。

喬一川在樓上聽見了,這下他可再也忍受不了,開了門就跑下了樓。

「怎麼回事兒?」喬一川一下來就看見簡舟捂著臉跟他媽對峙, 立刻來了脾氣。

簡舟雖然有時候總能惹毛他, 但這是他喜歡的男孩, 誰也不能欺負他,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媽媽。

喬一川一腳踹翻了樓梯旁邊的花瓶架子,陶瓷花瓶摔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音,驚得簡舟他媽一時間愣住了。

「你憑什麼打他?」喬一川把簡舟往身後一擋,梗著脖子疾言厲色,「你憑什麼到我家來發神經?」

喬一川從小就不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少年, 以前有人罵他「有人生沒人養」,一般的小孩兒聽到這句話肯定急了,但他卻笑著對人家說:「對啊,沒錯啊,所以現在我要揍你了。」

他曾經因為對方是簡舟他媽忍了很久,當著他面兒說過一些諷刺的話他也都認了,但現在,她竟然出手打簡舟,喬一川作為一個戰鬥值滿格的絕世好男友,怎麼都不可能任由她囂張。

「我打我兒子關你什麼事兒?」簡舟他媽看見喬一川火氣更大了,對著他「呸」了一聲,然後罵罵咧咧地說,「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不要臉我們家還要臉呢!簡舟是個正常孩子,他跟你不一樣!」

喬一川跟簡舟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她能找到這裡的原因。她一定是已經知道了他們倆的關係,但到底是誰告訴她的,簡舟想不明白。

喬一川下意識地覺得是他爸走漏了風聲,氣得直喘粗氣,想著必須得好好跟他爸說道說道了。

「我跟他一樣!」到了這個時候,簡舟也不想再瞞著什麼了,他自己怎樣都沒關係,他媽說話難聽他也已經習慣了,但他很怕她說出什麼讓喬一川難堪難過的話來,他不能讓他喜歡的人受傷害。

「胡說八道什麼?」簡舟的媽媽伸手去抓簡舟,結果被他躲開了。

簡舟拉著喬一川往後退了退,他對他媽說:「我跟他一樣,而且是我先喜歡的他,我們倆在談戀愛,要談一輩子,你不同意也沒關係,因為我也不是很在乎。」

喬一川聽著簡舟的這些話,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自己,他跟他爸也是這套理論來著。

這算是默契嗎?喬一川有點兒開心。

簡舟他媽媽聽完這番話,徹底爆發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男孩,氣得搖了搖頭,指著簡舟說:「你立刻跟我回家!」

「我現在就在家裡。」簡舟說,「有喬一川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在你身邊,我恨不得去死。」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簡舟心裡難過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撕掉了一層皮,言語犀利,扎向別人的時候,也同時刺痛了自己的心。

那畢竟是他的家,這畢竟是他的媽媽。只是他真的不可能再回去了,那是什麼?是比囚牢和地獄更恐怖的存在,那是真空的空間,他回去之後,只會瞬間窒息而亡。

而他不能死,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還有喬一川要他愛。

喬一川握住簡舟的手,在一邊兒得意地說:「阿姨,如果我動手把您趕出去這太不禮貌了,我一直尊敬您,是因為您是我家簡舟的媽媽,但是如果您一直這麼不講道理,那我也沒必要再尊重您了。」

「你給我閉嘴!」她繼續發了狂一般地嘶吼,然後回身,抓起倒在地上的花盆架子向兩個男孩砸去。

憤怒之中的女人像是爆發的火山,在此刻之前,你絕對不會想像得到她會如此有力氣並且反應迅速。

就在簡舟跟喬一川注意去躲花盆架的時候,她又立刻彎腰撿起花盆的碎片,丟向了喬一川。

簡舟跟喬一川都沒注意到飛過去的陶瓷碎片,她同時丟了三片過去,一片打在了旁邊的沙發上,一片在喬一川的肩膀上紮了一下之後掉在了地上,另外一片,直接衝著喬一川的臉上去了。

碎裂的瓷片常常是難以想像的鋒利,尖銳的部分劃過臉頰,瞬間就流了血。

她還要繼續扔,但當她再轉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死死抱著喬一川的簡舟。

簡舟的背部朝著她,像是一個靶子,隨時等待著她的進攻。

喬一川只覺得肩膀疼,臉上麻麻的,有什麼一點一點地滴了下來。

簡舟嚇壞了,抱著喬一川的時候手都在抖。

「沒事兒沒事兒。」喬一川以前打架沒少受傷,劃破擦破出點兒血沒什麼了不得,他從簡舟懷裡抬起頭,繼續對著他媽媽挑釁說:「阿姨,我還沒死,要不您繼續?」

簡舟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轉過來橫眉怒目地對他媽說:「您是自己離開還是我報警?」

「報警?我是你媽!」簡舟的媽媽憤怒地將手裡的花盆碎片往地上一摔,聲嘶力竭地衝著他們喊道,「你們還要臉嗎?兩個男生!惡不噁心!都他媽的心理變態!」

簡舟聽著刺耳的話,覺得有些無力,他早就知道自己出櫃時一定會得到這樣的評價,可他不想讓喬一川聽見這些。

他抬手摀住喬一川的耳朵,對他媽說:「隨便你說什麼,只要你趕緊走。」

「你跟我一起走,否則我就在這兒不走了。」

「那我們可以報警,」簡舟說,「你隨便闖進別人家,還傷了人,警察不會不管吧。」

簡舟媽媽的臉色非常難看,已經從剛才因為憤怒脹紅的顏色變為了蒼白。

因為她正眼看著喬一川摟著她兒子的腰,湊上去親他。

兩個男生,在她面前接起吻來,喬一川還笑嘻嘻地看著她,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她此刻只恨自己空著手來,如果有把刀……

她四處望了望,眼神定格在了廚房的方向。

她又看了兩個男生一眼,然後快速走向廚房,她覺得生活已經沒什麼希望了,老公出軌跟她離婚,兒子是個變態,她努力了半輩子,一切都白費了,不如一起去死,一了百了了。

幾把不同的刀掛在那裡,她突然冷靜了下來,冷靜不是為了讓自己放棄這個恐怖的念頭,而是要好好挑選一把刀,讓它送他們一程。

她拿起一把陶瓷刀,在手裡端詳了一下,轉身從廚房出去了。

此時簡舟正在找藥箱,想要先給喬一川處理一下臉上的傷痕,他很擔心會留疤,畢竟喬一川跟公司有合約在身,臉傷了,肯定是件麻煩事兒。

喬一川在他身邊嘟囔,安慰簡舟說自己沒事兒不用緊張。

兩個年輕的孩子都沒注意到身後已經明顯不太正常的女人,等到簡舟抬頭,他媽手裡那把刀已經從喬一川身後插了進去。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誰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做。

這一幕被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於叔看到,他瞬間暴怒,衝過去掐住了女人的脖子迫使她放了手。

陶瓷刀比一般的刀更加鋒利,喬一川自從剛才開始,趴在沙發靠背上就沒敢再動過。

他特別疼,疼得嘴唇發抖,他看著簡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於叔跟簡舟的媽媽糾纏在了一起,他死死地將人按在地上,扯過插排用線將她的雙手緊緊綁住。

簡舟看著喬一川,慌得抓住了他的手:「沒事沒事,一川,你相信我。」

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徹底地驚慌失措了。

簡舟看到掉在沙發上的手機,趕緊拿起來先叫了救護車然後又報了警。

他無比愧疚,愧疚到不敢面對喬一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哭出來的,看著喬一川的衣服被血浸濕,看著他嘴唇逐漸變得蒼白,他不敢碰喬一川,只能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流了血都不知道。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簡舟跟著喬一川一起上去,於叔留下來看著簡舟的媽媽。

在救護車上,喬一川攥著簡舟的手,一直盯著他看。

簡舟渾身都在發抖,他已經想好了,如果喬一川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一定跟他一起去了。

好在,喬一川命大,或者說運氣好,陶瓷刀雖然鋒利但傷的也只是皮肉。

這一刀插得不深,沒有傷到內臟,喬一川沒有生命危險,簡舟聽到醫生這麼說的時候,坐在搶救室外面的椅子上捂著臉哭了出來。

 

 

67 正文結局

年輕的孩子都沒經歷過生死離別, 喬一川雖然以前愛打架, 但那會兒誰也不會直接拿著刀上場。在他後腰被扎的一瞬間,他的第一反應是:我操, 我死了簡舟怎麼辦?

他咬牙忍著, 想安慰簡舟讓他別擔心, 但又說不出話來。

他太疼了,比第一次跟簡舟幹那事兒的時候還疼。

當時除了疼, 還有興奮和幸福, 但這會兒就只有恐懼。

好在,他沒事兒。

不過也不能說是完全沒事兒, 住院是跑不了的了。

喬一川睜眼睛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趴在病床上, 他動也不能動,只能從牙齒縫兒裡擠出一個字來:「操……」

簡舟正坐在一邊發呆,聽見聲音趕緊湊過去看他。

喬一川跟他對視,半天, 笑了說:「哎, 你哭了?」

簡舟臉色非常難看, 握住喬一川的手,心總算是踏實下來了。

他真的快要嚇死了,也快要懊惱死了。

為什麼要在喬一川家跟他媽爭執?為什麼要在他媽明顯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還不停地刺激她?為什麼當他媽從廚房拿著刀出來的時候他沒有多留意一下?簡舟恨死了自己,覺得沒臉見喬一川。

「你媽怎麼樣了?」

一提起她,簡舟就皺了眉,他啞著嗓子說:「在派出所。」

「哦。」喬一川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按理說他應該特別恨那個捅傷他的人,但那是簡舟他媽,他有點兒猶豫。

「簡舟,」喬一川趴得肋骨疼,可又不能動,他讓簡舟坐下,跟他說,「你是不是嚇壞了?」

「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出事兒了,我緊跟著你就不活了。」說這話的時候簡舟是笑著的,他說得輕鬆,可喬一川知道他是認真的。

兩個人相視一笑,簡舟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剛才於叔跟你爸爸已經來過了,你爸打了我一頓。」簡舟指了指自己青了的嘴角說,「但是他好像同意咱們倆在一起了。」

當時簡舟一個人在手術室外,於叔跟警察先來的,做完筆錄之後他們剛走,喬一川的爸爸就來了。

那個男人簡舟曾經見過,以前沒什麼感覺,現在再見,卻覺得在對方面前抬不起頭來。

男人到他面前,一拳就打了上來,特別疼,疼得簡舟撞在了後面的牆上。

他罵了簡舟很久,然後開始到處打電話找最好的醫生過來,之後又開始給警局打電話,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怎麼嚴懲兇手之類的。

簡舟知道這事兒肯定是於叔告訴的他,這樣也對,人家兒子都進手術室了,怎麼可能不第一時間告訴人家真相。

簡舟耷拉著腦袋跟他道歉,喬一川的爸爸指著他,又罵了兩句之後說:「你給我在這兒守著,一川醒了給我打電話。」

簡舟把這些事兒告訴了喬一川,包括他爸是怎麼罵他的。

喬一川的爸爸是個純粹的商人,沒有簡舟父母讀書那麼多,然而,這樣一個人卻在暴怒的時候也並沒有說同性戀是變態,只是罵他們倆不懂事。

簡舟有些感動,也有些慶幸。

「肯定是告訴你媽你在我家的,你給他打電話了嗎?等他來了我要罵他。」喬一川雖然嘴巴上這麼說著,可是突然覺得他爸沒有那麼可惡了。

「我現在打給他。」簡舟輕輕親了親喬一川的手,跟他說,「你別跟他吵架,知道你出事了,他比誰都擔心。」

「不可能。」喬一川笑著看簡舟說,「最擔心我的人肯定是你。」

喬一川的病房裡突然熱鬧了起來,他爸公司的員工紛紛來探病,又是水果又是花,一個個都對他畢恭畢敬的。

簡舟站在一邊兒有點兒尷尬,別人奇怪地看向他的時候,他也不說話,懶得說那些什麼「我是他朋友」「我是他同學」的屁話,可是「我是他男人」的這種話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乾脆不要做自我介紹,讓他們猜去吧。

簡舟他媽到底怎麼樣了,他不知道,喬一川爸爸還有於叔過來的時候也都沒有提起。

已經三天了,喬一川趴在病床上吃喝玩樂倒是開心,只有上廁所讓他覺得備受煎熬。

喬一川爸爸已經不想管他們倆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太操蛋了,你們倆這都見血了,我要是再攔著,不得給我殉情啊?」

其實不至於,最多就是離家出走。

好像一切都在簡舟媽媽那一刀捅下去的時候結束了一樣,但卻又好像一切才剛剛開始。

臨近過年,看樣子喬一川是必須得在醫院裡過這個春節了。

終於放了假的沈唯一跟高渠來看喬一川,沈唯一和簡舟在一邊討論高考心得,高渠在病床邊嘲笑喬一川像個廢人。

簡舟問沈唯一:「所以今年準備考哪裡?」

C市,政法大學。」

「以前沒聽你提起過想考這裡啊!」簡舟有點兒驚訝,剛才聊天的時候知道了沈唯一的現狀,以她現在的成績,比S大更好的學校都考得上,而C市的政法大學雖然也是所名校,但以她的實力去那裡,簡舟覺得屈才了。

「因為以前其實是個沒什麼目標的人。」沈唯一比以前沉穩了不少,大概復讀真的會使人快速成長,她說,「總該要做一次目標明確的人才行,以前高渠說過他最喜歡C市,恰好我也喜歡那裡。」

簡舟以前從來不覺得沈唯一會是個能被感情影響理性的人,現在看看,原來身在愛情中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沒有例外。

沈唯一跟高渠走了之後,喬一川叫簡舟到了自己床邊。

他摟著簡舟的脖子跟他接吻,小聲嘀咕說:「咱倆好久沒做了。」

簡舟的手在他後脖頸來回撫摸,撩得喬一川慾火焚身。

但就算已經被燒得快要化成灰了,那也不能做。他的傷口還沒有癒合好,正經八百兒還需要一段時間呢。

喬一川絕望地趴在床上,哀怨地說:「天天這樣,我的雞兒都快把床單戳出個窟窿了!」

臘月二十九那天,簡舟去了趟醫院。

不是喬一川住院的地方,而是一家腦科醫院。

腦科醫院,又叫精神病院。

他接到他爸電話,是通過他爸才知道,他媽已經精神崩潰,而她傷了喬一川這事兒,因為精神鑒定的結果是這樣,所以哪怕是故意傷人,法律也不會將她怎樣。

簡舟是不想見她的,現在除了憤怒,他對她還有厭惡。

但簡舟的爸爸說:「去看看吧,她狀態特別不好,整天不說一句話。」

簡舟在他爸的勸說下去了醫院,各種手續,又是簽字又是談話,看到他媽的時候,簡舟已經有些認不出她了。

這個曾經總是把他數落得一文不值的女人,這個把他賴以生存的空氣全部抽乾的女人,此刻正低著頭坐在床上唱歌,一首簡舟從來沒聽過的歌。

他沒有過去跟她說話,只是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她始終看著窗外,背對著他,渾身上下毫無生機。

護士問他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給她,簡舟搖了搖頭。護士又問有沒有什麼話想跟她說,簡舟依舊只是搖頭。

無話可說,他的家庭這一次,真的支離破碎了。

簡舟在看見他爸爸的時候,隱約明白了他媽為什麼知道他跟喬一川在一起之後反應那麼激烈。

因為他爸的出軌對象並不是什麼學校的女老師,而是自己的男學生。

他爸約他見面,那個跟簡舟差不多大的男孩就在遠處等他,也不過來。

如果是以前,簡舟可能會覺得這場面好笑,甚至會質問他爸幾句為什麼要做出軌這種事。

可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了,說了,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簡舟的爸爸比以前健談了不少,看得出來是想跟兒子修補一下關係,不過,嘗試之後便放棄了,因為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他們三口人,每個人心裡都藏著怨恨,他們彼此之間,沒有誰能原諒誰。

最好的結果就是分開。

簡舟跟他爸告別前,特意讓他爸把那個男孩叫了過來,簡舟說:「我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有多愛對方,我爸這個人,可能你比我更瞭解他。只是,既然你們選擇在一起了,我只希望你們盡可能地長久,他不像你,他不年輕了,他邁出的這一步,比你想像得更需要勇氣。」

簡舟的爸爸沒想到兒子會說這些話,一時間竟然有些感動。

男孩拉著簡舟爸爸的手,笑著說:「好,你放心。」

不可能放心的,但有什麼辦法呢?

簡舟跟他們告別,回到了自己男朋友的身邊。

除夕當晚,病房裡只有喬一川跟簡舟。

於叔送來了餃子然後就跑了,說是不想打擾他們小年輕談戀愛。

而喬一川他爸,在婦產科,他媳婦兒要生了。

夜晚降臨,病房裡簡舟用手機播放著春晚,煩得喬一川直翻白眼。

外面爆竹聲四起,十二點的時候煙花把天空映得五彩斑斕。

曲鶴準時給簡舟發來祝福新年的信息,被眼疾手快的喬一川先給看了去。

明顯不是群發的一條消息,最後曲鶴還說:【舟哥,自從放假之後就沒怎麼聯繫過,我跟周皓鳴已經徹底告別了,我發現我已經不愛他了。就像你說的,愛情得來不易,要珍惜。我發現,其實有更值得我愛的人在身邊,我犯不上為了一個渣男要死要活的。】

喬一川覺得他這段話有點兒礙眼,直接刪除,不打算給簡舟看。

然而,很快的,曲鶴又發來一條,直接了當地說:【舟哥,我想你。】

喬一川暴怒,舉著手機轉頭喊簡舟:「簡舟!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怎麼回事兒!」

簡舟過來,看都沒看手機,摟著喬一川,伴隨著春晚無趣又吵鬧的聲音接起吻來。

這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啦!

非常非常非常感謝大家又陪著我講完了一個故事,尤其是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因為我這邊登錄不了網頁版後台導致大家閱讀體驗非常糟糕,能陪著我一直到完結,真的特別感謝。

明天開始更新番外,喬一川同學期待已久的同居生活必須給他實現一下,明天見!

 

 

68 番外一 同居時代

喬一川在醫院度過了一整個兒懶洋洋的寒假, 期間因為他受傷的原因, 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地推掉了公司給他安排的網劇拍攝。

對此,喬一川同學表示十分開心, 反正他本來就不想參與那件事兒, 這麼一來反倒輕鬆了。

另一方面, 喬一川跟他爸的關係藉著受傷和出櫃一事也緩和了許多,父子倆多年來的心結莫名其妙就解開了。

喬一川他爸說:「我得謝謝我兒婿, 要不是簡舟, 就川兒這小子,指不定跟我橫到什麼時候呢!」

簡舟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而且他也不太知道怎麼跟喬一川他爸相處, 於是就盡可能地躲著人家。

喬一川出院的第三天他們兩個學生就要啟程返校了, 這個假期發生了太多事,現在離開這裡,反倒讓簡舟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走之前沒有去看他媽,也沒有告訴他爸。

自從那件事之後, 他爸承諾會負擔簡舟全部的學費跟生活費, 簡舟沒有拒絕, 因為就算拒絕,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再有什麼改變了。

喬一川顯然比簡舟更興奮,去機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聯繫S市的中介,打算先把行李放到學校,然後立刻去租房。

假期簡舟一直住在喬一川家,其實也算是同居了, 可喬一川覺得不一樣,倒不是嫌於叔是電燈泡,而是覺得在S市有個小家,才像是他們倆單獨在過日子。

在飛機上簡舟想睡一覺,然而喬一川不讓,抓著他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地說話。

簡舟不理他,他就裝可憐說:「我傷口疼,你給我揉揉。」

「你傷口已經好了,不會疼了。」簡舟非常冷酷,閉著眼睛不理他。

喬一川有一百八十種招惹簡舟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耍流氓。

簡舟身上蓋著毯子,他就偷偷把手伸到毯子下面,在對方大腿根部來回地摸,摸到簡舟下身。

喬一川特別得意,湊到簡舟耳朵邊上賤兮兮地問:「要不要來一個?」

簡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丟到了毯子外面,然後斜眼看他:「你不能老實一會兒?」

「不能。」喬一川靠在他肩膀上,看著窗外大片大片的雲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奇怪的東西,你懂的。」

簡舟被他氣笑了,掐了一把他的肚皮說:「我懂個屁!」

下了飛機,倆人直奔喬一川的學校,路上喬一川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跟中介聯繫看房時間,說什麼都要今天就住進去。

「找房子這事兒不能急。」簡舟悠閒地靠著椅背,坐在車上逆著光看喬一川,有點兒晃眼,「你急什麼啊?」

喬一川瞪他,不理他,繼續跟中介敲定時間。

他們倆把行李放好後,喬一川的一個室友也回來了,先跟喬一川打了個招呼,然後看向了簡舟。

簡舟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這個男人就一臉「我很懂」的表情一邊過去跟簡舟握手一邊說:「哎呦哎呦,幸會幸會,總算見著了!」

簡舟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看向喬一川。

「川嫂!」男生笑著說,「哎呦,還是說應該叫啥?」

簡舟瞬間就不好意思了,他沒想到他跟喬一川的事兒,他們宿舍的人都知道了。

喬一川抬腿踢了一腳那個男生,然後拉著簡舟要出門,他最後丟下一句話說:「誰讓你摸我對像兒手了啊?」

喬一川找的房子在他們倆學校的中間,他們本來就相隔不遠,住在這邊的話兩個人上課都方便。

看的第一個房子是個還算寬敞的一室一廳,有陽台有飄窗,喬一川貼著簡舟的耳朵小聲兒說:「以後咱倆可以在飄窗上做愛。」

「去你的!」簡舟笑他沒正形兒,整天就想著這些事兒。

簡舟對住房條件沒什麼要求,看著乾淨亮堂就可以,但喬一川不行,他事兒多,非要把約好的三套都看個遍最後再做決定。

等三套房子都看完了,喬一川沉思許久,開口說:「我覺得,就第一套吧。」

他這一句話,氣得簡舟恨不得扒光他丟到外面凍一宿。

不過,房子總算是定了下來。

簡舟跟喬一川倆人都惦記著自己交房租,去年暑假的時候簡舟特意跑去西餐廳打工為的就是租房時自己拿得出這筆錢。

但喬一川說什麼都不讓,兩個人爭執得中介小哥兒都笑了。

「那你倆AA唄,或者划拳。」

「來!划拳!」喬一川握住拳頭做好了準備動作。

簡舟忘了,喬一川以前是瞎混日子玩兒的,他們瞎混的時候,玩兒得最多的就是划拳喝酒。

不出所料,簡舟輸了,喬一川得意洋洋地付了三個月的房租還有一個月的押金。

「那我負責日常開銷。」簡舟總是怕自己虧欠喬一川太多,或者說,他生怕自己虧欠任何人。

喬一川摟著他脖子,趁著中介小哥兒不注意,親了簡舟一下,然後說:「你就負責好好服侍我。」

簡舟斜眼看他,覺得這傢伙這幅樣子活像個猥瑣的嫖客。

送走了中介小哥兒,簡舟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起來。

然而喬一川壓根兒不給他吃飯的機會,拉著人非要先感受一下床墊的柔軟。

他拖著簡舟進了臥室,摟著人倒在了床上。

「一般般。」喬一川的手在簡舟身上亂摸,「我決定換個更軟的床墊。」

「但是太軟的話,咱們倆在上面運動,容易受傷。」簡舟撥弄著喬一川的頭髮,笑著說,「就跟在床上做瑜伽一個道理。」

「……你還在床上做過瑜伽?」喬一川表示非常震驚,「難道不應該是我練一下身體的柔軟度嗎?還是說,你想被我搞一次?」

喬一川猛地做起來,仰著脖子垂著看簡舟,一副高傲又冷酷的樣子說,「我跟你說,我拒絕,這種好事兒,你想都不要想。」

簡舟被他逗得直笑,起身摟著他的腰把人抓回來撓了半天的癢癢。

「在下面那麼爽?」簡舟問。

喬一川假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也可能是因為跟你,所以……」

他嘿嘿笑了笑,抬頭對簡舟說:「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感動得用舌頭狂甩我的嘴唇嗎?」

然而簡舟並沒有,他拉著喬一川出去吃飯了。

晚上,簡舟跟喬一川正式入住他們的新家,兩人的「同居時代」也終於拉開了帷幕。

之前在家的時候,因為有於叔,喬一川還是不敢太過放肆的,現在不同了,他們倆住在二十九層,對面的樓離得又遠,在家裡怎麼折騰都行。

洗完澡,喬一川連條內褲都不穿地在家裡轉來轉去,從冰箱拿出吃完時候買的啤酒,起開瓶蓋,倒進兩個玻璃杯裡。

「簡舟!」喬一川扯著嗓子衝著浴室喊,「老公啊!」

簡舟在洗澡,水聲嘩嘩的,壓根兒沒聽見喬一川喊他。

喬一川又喊了兩嗓子,簡舟依舊沒有理他,他有點兒不高興,撇嘴,自己先喝了一杯。

他拿著酒瓶和酒杯,到浴室門口,直接開了門,對著裡面的洗澡的人喊說:「老公!快點兒洗!人家等不及了啦!」

簡舟笑著看了他一眼,叫他進來,然而喬一川卻傲嬌起來,小跑著溜走了。

簡舟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剛走到客廳就看見光溜溜的喬一川正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兒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大笑一邊兒美滋滋地喝著啤酒,放在面前茶几上的啤酒,半瓶已經沒有了。

「你怎麼什麼都不穿!」簡舟穿著睡衣,走過來,使勁兒拍了一下他光裸著的後背說,「光屁股坐著,沙發髒不髒啊?」

「不髒不髒,你看!」喬一川翹起一邊兒的屁股,把墊在下面的浴巾給他看。

簡舟拿他沒辦法,也不再說什麼,瞥了一眼他身前的東西,那傢伙也跟他一起興致勃勃地「看」電視呢。

他抬手撥弄了一下喬一川身前的那個「小夥伴」,然後得到了喬一川的一個白眼。

簡舟側頭打量著喬一川的身體,從濕漉漉的頭髮到有著吻痕的脖頸再到光滑的背部,一路來到了腰間。喬一川後腰的地方還留著刀刺過後的疤痕,癒合是癒合了,可傷疤還在,看得簡舟心頭一緊,又心疼起來。

他抬手摸了摸喬一川後腰的疤,弄得對方癢癢的,哼唧著往他身上靠。

簡舟親了親他的耳朵,然後伸手去拿另一個盛滿啤酒的杯子。

「來來來,為了慶祝我們同居,乾杯!」喬一川今天有點兒興奮,喝酒喝得臉紅撲撲的。

簡舟跟他輕輕碰杯,然後說:「慶祝我們即將精盡人亡。」

喬一川嬌嗔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笑意盈盈地跟他對視著喝酒。

兩個人都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酒,放下杯子之後,簡舟迅速湊上去跟喬一川接吻。

喬一川摟住簡舟的脖子回應他,兩人在新家的沙發上吻得天昏地暗,來不及回臥室,瞬間被欲//火燒得神魂顛倒了。

 

 

69 番外一 同居時代02

喬一川幻想了好久他跟簡舟的同居生活, 上個學期, 兩人被迫各自住校的時候,他甚至在看耽美小說的時候專門找那種有同居情節的文來看, 把其中他喜歡的場面全都記在手機的備忘錄裡, 想要以後跟簡舟同居時, 全都做一遍。

比如臥室play、沙發play、陽台play、浴室play、餐桌play……

絕大部分都非常少兒不宜,但也有稍微清淡一點兒的, 比如早上起來一個人給另一個人做好了早餐或者一個人在做飯時另一個人從背後抱上去。

總之, 腦補了很多,然而他發現簡舟這個人一點兒都不配合他。

「沙發太窄了, 上次你都從上面滾下去了, 還碰倒了酒瓶。」簡舟拎著外賣回來, 叫喬一川到廚房來吃飯。

喬一川穿著條內褲在屋子裡慢慢悠悠地走,進去後,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坐說:「別找借口了,你就是不浪漫!」

簡舟就只是笑笑, 然後掰開一次性筷子給喬一川。

喬一川撇撇嘴, 接過筷子老老實實地吃飯。

學校開學了, 他們兩個每天都有課,只不過偶爾會有課程安排比較少的時候,能早點兒回家來。

喬一川因為後腰和臉上的傷,跟公司約定在疤痕完全消除之前不接任何工作,一開始公司是不同意的,後來喬一川他爸出面, 也不知道怎麼談的,總之公司對他放任不管了。

喬一川對此非常開心,他本來也是本著玩一玩的心態才去接觸的那一行,從以前開始他就知道他爸一直希望他能有點兒正事兒對自己未來有個規劃,他爸不說,但他知道他爸希望他以後能去管公司。

一開始喬一川抗拒這件事完全是因為他抗拒他爸,現在,父子倆關係緩和了,甚至有時候喬一川會主動跟他爸視頻,要求看看小妹妹。

在大年初一零點零一分出生的小姑娘,一兩個月大的時候,胖乎乎軟乎乎的,喬一川跟簡舟都喜歡得不得了。

有時候喬一川會故意逗他爸說:「你現在行了,兒女雙全,可以退休了。」

他爸就話中有話地暗示他:「我倒是想退休,那也得先有個接班人啊!」

喬一川是動了心的,但他也深知自己幾斤幾兩,不敢貿然許諾。

簡舟發現自從這次開學之後喬一川正經了不少,這種正經主要表現在他竟然不僅去上課,還好好聽課了。

每天晚上回來,喬一川都像是小學生一樣給簡舟說自己今天哪門課學了什麼,其實大學的課程,如果不是理工類,像喬一川這種專業,哪怕從前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現在撿起課本好好學習還是有希望翻身的。

簡舟為了犒勞他,找了好多食譜,開始學做菜。

於是,喬一川看小說時幻想的畫面沒出現,但卻出現了另外一種場景:簡舟繫著圍裙炒菜,喬一川站在後面絮絮叨叨地給他講自己的專業課。

兩人的同居生活並沒有喬一川一開始幻想得那麼沒羞沒臊,反倒積極向上了起來。

喬一川生日前一個星期,他抱著抱枕怯生生地問簡舟:「寶貝兒,我能辦個生日大趴體嗎?就在咱們家。」

「嗯?」簡舟當時剛收拾完廚房,準備去洗澡,被喬一川一問,站在門口看他說,「怎麼突然想起搞這個?」

簡舟一直覺得生日就是應該兩個人一起過,安安靜靜的,說點兒掏心窩的話,做點兒刺激的運動。

「今天我同學說的,」喬一川其實之前一直沒有這個想法,但是今天被人提起,勾起了他的興趣,「就是上次返校的時候你見過的那個男生,你還記得不?」

簡舟記得有那麼一個人,但是對方長什麼樣兒他已經不記得了。

「嗯,你接著說。」簡舟靠在門框上,挑了挑眉,等著喬一川繼續往下說。

「哎,我說實話吧,其實就是跟我關係挺好的那幾個,他們想見你!」喬一川自暴自棄地倒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說,「這都多長時間了,你也不出去跟我一起找他們玩兒,他們都說我金屋藏嬌,非得想見見你。」

「見我幹嘛啊?」簡舟笑了,走到床邊,俯身臉對著喬一川的臉,「你是不是跟他們說什麼了?」

「我沒啊!」喬一川抬手摟住簡舟的脖子,把人拉下來親了一口,「他們幾個都把對像兒帶出來給我們見過,就你,特神秘。」

「他們都知道你對像兒是男的?」簡舟掐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傻啊?我這麼藏著掖著的是為什麼啊?不就怕有的人接受不了,給你找麻煩麼!」

「我這幾個兄弟接受度都特別高!」喬一川抓著簡舟的手不讓他鬧,「我給他們看過咱倆的床照呢。」

「……去死吧你!」

雖然簡舟嘴上說著讓喬一川去死,但還是在接下來的一周幫著喬一川開始準備生日party需要的東西。

上網買了裝飾房間的氣球和小道具,又提前訂好了一個大蛋糕。

倆人週末的時候去逛街,喬一川說什麼都拉著簡舟買了一身一樣的衣服,說是要生日當天穿,讓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倆是一對兒。

買衣服的時候,導購員偷偷地問他們倆:「你們倆是一對兒嗎?」

她的話,極大程度地滿足了喬一川的虛榮心,摟著簡舟的脖子不停地點頭:「對對對,我倆夫夫相這麼明顯嗎?」

簡舟被他搞得無可奈何,趕緊付了錢走人。

晃晃蕩蕩到了喬一川生日當天,簡舟下午剛好沒有課,他在家收拾屋子收蛋糕,等著喬一川帶朋友們回來。

簡舟這個人平時很內斂,也知道他跟喬一川的關係雖然在小範圍內被接受了,但在大環境下還是很尷尬的,所以從來都不會太張揚,而喬一川則剛好相反,那傢伙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倆是一對兒。

喬一川弄了好多他們的照片擺在家裡,簡舟看著冰箱上面的相框,哭笑不得,心說:祖宗,你還真是無孔不入啊!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喬一川回來了,還帶了三個同學來。

這三個都是上學期喬一川的室友,也算是在學校裡跟喬一川關係最好的朋友了。

「介紹一下!」喬一川摟著簡舟的脖子說,「這是我男朋友,全世界最好最牛逼的喬一川的對象兒!」

他這句話非常有歧義,他說完之後,包括簡舟在內的四個人都翻起了白眼。

大家都是同齡人,很快就混熟了。

簡舟跟另外三人一起吐槽喬一川,喬一川就耍賴,拉著簡舟跟他站在同一陣營裡。

天黑之後,簡舟關了燈,點上了蠟燭。

「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二個生日。」簡舟站在喬一川旁邊,兩人牽起了手。

「對,上次你送了我一個兩塊錢的書籤。」喬一川說完,幾個人都笑了。

「這次你猜猜我送你什麼?」

站在對面的三個男生隔著桌子看他們倆秀恩愛,其中一個拿著手機,在給他們錄視頻。

「安全套還是潤滑劑?」喬一川說完趴在簡舟身上大笑,被簡舟狠狠地掐了屁股。

其他人起哄說:「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唄!」

簡舟笑著說:「必須不能給你們看,你們要是看見了,估計會被一川給滅口!」

幾個人正說笑著,門鈴突然響了。

簡舟趕緊過去開門,結果沒想到上門來的竟然是曲鶴。

這個學期他已經有意跟曲鶴保持距離了,就因為春節的時候曲鶴發的那條曖昧不明的信息。簡舟不是一個喜歡搞曖昧的人,當然,當初跟喬一川曖昧那麼久才確定關係是個例外。

「你怎麼來了?」簡舟有點兒尷尬,他沒告訴過曲鶴他跟喬一川住在這裡,也沒說過今天是喬一川的生日。

喬一川抻著脖子往門口看,覺得不對勁,也跑了出來。

他一看見曲鶴立刻瞪大了眼睛,把簡舟擠到一邊,沒好氣兒地跟曲鶴說:「你找我對像?」

「啊不是不是,」曲鶴懷裡抱著一瓶紅酒,趕緊遞給喬一川,「那個什麼,我是聽說你今天生日,來送禮物的。」

喬一川跟簡舟都是心軟的人,一看曲鶴軟巴巴的樣子,他們的態度也緩和了下來。

但簡舟始終不說話,喬一川一直把曲鶴當成假想敵,今天又是他生日,到底是讓曲鶴走還是留下來跟他們一起,這事兒得看喬一川怎麼想。

曲鶴雖然有些遲鈍但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開始有點兒懊惱,他來得太冒失,確實有些不禮貌。

「對不起,我那個,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們,這個酒是我爸的,據說挺好的,你收下唄,然後我就走了。」曲鶴把酒塞到喬一川懷裡之後竟然真的耷拉著腦袋往外走。

「哎,你等會兒!」喬一川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叫住了他,「來都來了,還拿了酒,就進來跟我們一起玩兒吧。」

 

70章番外一同居時代 03

簡舟壓根兒就沒想讓曲鶴留下, 對於喬一川突然菗風竟然主動叫住曲鶴, 他表示了震驚。

“真的?”在曲鶴樂顛顛儿地進去之後,簡舟拉住喬一川, 小聲兒跟他說, “你不用搭理他的。”

“我偏不!”喬一川反手拉住簡舟, 跟他牽著手往裡面走,“得把他留下, 要不我秀恩愛給誰看啊!”

“啊?”簡舟愣了一下, 隨即明白了喬一川的意思。

簡舟最了解喬一川了,這傢伙特別記仇, 尤其是曲鶴這事兒, 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跟曲鶴“過過招”。

除夕的時候曲鶴給簡舟發拜年短信順便還略顯曖昧地表了個白, 當時短信讓喬一川看見了,雖然簡舟無數次表示自己除了喬一川誰都看不上,但喬一川還是覺得不痛快,必須親自擊退敵人。

喬一川拉著簡舟回到桌前, 蠟燭已經燃得差不多了, 簡舟說:“快點兒許願吹蠟燭。”

喬一川把曲鶴送來的酒往桌子上一放, 出其不意地摟住簡舟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唇。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第一次到喬一川家來也是好不容易才見到簡舟的三個室友原本還在合計到底怎麼才能讓這倆人當著他們的面兒親嘴兒,沒想到,喬一川這傢伙竟然玩兒得這麼開。

他們三個瞎起哄,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曲鶴在一邊噘了噘嘴, 不情不願地也跟著鼓起掌來。

簡舟知道喬一川在打什麼算盤,也不拆穿他,摟著他的腰跟他認真地接吻。

倆人吻得纏綿膩歪,到最後簡舟受不了了,他覺得再這麼下去,那蛋糕沒法兒吃了。

他輕輕推開喬一川,又主動使勁兒在對方嘴唇上吮吸了一下,然後說:“行了,知道你生曰願望是什麼了,趕幜吹蠟燭吧。”

喬一川笑著拍了一下簡舟的庀股,然後跟對面的幾個人說:“其實我真沒故意秀恩愛,而且我生曰願望也不是跟他親嘴兒一輩子。”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喬一川裝正經地說:“其實我剛才許了個願的,我希望這輩子我遇見的所有情敵都能知趣兒地自己滾蛋,畢竟簡舟有我呢,不可能多看他們哪怕一眼,你們說對吧哈哈哈。”

喬一川那幾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同學當然是瞎起哄笑著說對,但這話聽在曲鶴耳朵里特別刺耳,他委屈巴巴地看向簡舟,可簡舟只是笑岑岑地看著喬一川。

第一波虐單身狗的行為結束後,喬一川開始對曲鶴進行第二波傷害。

切蛋糕的時候,喬一川握著簡舟的手,倆人一起切,切完,給大家每人分了一塊之後,喬一川張嘴非讓簡舟餵他。

簡舟想心裡暗暗笑罵著:今兒你牛逼,一切隨你,等他們走了我再收拾你!

簡舟一口一口餵喬一川吃了蛋糕,已經膩歪成這樣了,喬一川還是不滿足。他找來開瓶器,手法嫻熟地打開了曲鶴送來的紅酒,大家各自倒了一杯,然後他把手機遞給曲鶴說:“我跟我舟喝個交杯酒,你給我們錄一下視頻。”

他說完就把手機強行僿到了曲鶴手裡,也不管對方答不答應,總之他杯子已經舉起來了。

一波又一波的“傷害”之後,曲鶴覺得喬一川讓他留下來就是一場陰謀。

他現在整個人都頹頹的,當大家各自開始嗨了起來,他就不停地倒酒,自己躲在一邊兒喝。

喬一川放那種特別嗨的歌兒,先是給大家表演他平時拍照擺的各種pose,然後繼續摟著簡舟接吻。

倆人在這個晚上徹底變身接吻狂魔,誰都攔不住。

喬一川的一個室友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看見一臉憂愁、躲在一邊兒喝悶酒的曲鶴,走過去,扒拉他一下,問:“你怎麼了?”

曲鶴被他嚇了一跳,抱著杯子說:“渴了!”

男生覺得他郖,也坐了下來,給自己倒杯酒,倆人一塊兒喝了起來。

喬一川原本的計劃是生曰會結束就把他們趕回去,管吃不管住,因為這麼有意義的晚上他想跟簡舟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兒。

然而,這幫人,都喝高了。

喬一川跟簡舟躲進臥室摟著親,外面的四個人橫七豎八地在地板上躺著,一個睡著了,正打著呼嚕,一個跟女朋友打電話,醉醺醺地說著肉麻的話,另外兩個,曲鶴跟剛才一直陪他喝酒的那個男生,倆人講著笑話,也都喝酒喝得雙頰緋紅。

沒正形兒的六個人,把家裡鬧得亂糟糟,要是這會兒有警察叔叔上門來,一準兒以為他們在桿什麼不正經的勾當。

簡舟第二天一醒過來的時候喬一川還在睡,頭髮上還粘著昨天糊上去的蛋糕。

他從床上下來,走到客廳,看見那幾個傢伙還在睡,而曲鶴那個不知深淺沒心沒肺的傢伙竟然被喬一川的室友摟在懷裡睡得正香。

他覺得有問題,但懶得管,自己轉身去衛生間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喬一川終於把那幾個傢伙都給趕走了,簡舟催促著他趕幜收拾屋子,喬一川不桿,整個人都黏在簡舟身上,趁機扒了人家的庫子。

“你就是庀股氧氧了。”簡舟拿他沒辦法,苦笑著,將人拖進了臥室。

白曰宣銀也是種情趣,簡舟使勁兒掐了一把喬一川的庀股說:“現在開始有20天時間,你比我大一歲。”

喬一川趴在床上,回頭笑嘻嘻地看簡舟,然後挑著眉說:“你說得對,所以,要不要管我叫哥?”

簡舟冷笑一聲,咬住喬一川的耳朵故意郖他說:“哥,你現在騻不騻啊?”

喬一川聽著簡舟這麼叫他,整個人都快騻上天了,三魂七魄到南天門溜了一圈,活躍得連齊天大聖都抓不住他。

喬一川一直以為他們的同居生活一定是沒羞沒臊膩膩歪歪的,然而現實卻是簡舟每天盯著他看書讀報,整個兒一陪讀的家長模式。

他爸已經聯繫了公司,徹底解約,喬一川模特的工作以及還沒開始的演員生涯就這麼輕鬆加愉快的結束了。

他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年輕氣盛時的鬧劇終於結束了,現在開始要走上正途了。

簡舟一個人像是把兩個人的專業都給學了,兩個人還拿著喬一川他爸給的“活動基金”嘗試著炒起股來。

喬一川以前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一個認真學習的人,有時候他看著現在鏡子裡的自己,都覺得特別的不可思議。

兩人也有娛樂項目,當然,這些所謂的娛樂項目不包括“床上運動”,那不算娛樂項目,而是被喬一川劃在了“運動項目”中,並且是“家庭奧運會”的重要比賽項目,至於比的到底是什麼,喬一川說:“那當然是耐力了。”

簡舟生曰到來的時候,學校已經放假,倆人研究研究,跑去了夏威夷。

喬一川又偷偷打起了小算盤,結果沒想到,他的算盤跟簡舟的算盤,撞盤了。

他們倆剛到夏威夷的那天,簡舟在酒店的房間裡給喬一川套上了一枚戒指。

這場景讓喬一川想起了他們高考之後告白的那天,蛋糕、戒指還有喜歡的人,簡直就是情景再現。

“我還有話說。”簡舟突然單膝跪地,然後笑著仰頭對喬一川說,“如果我說我要跟你求婚,你會不會覺得……”

“我覺得特別梆!”喬一川鼻子酸了,他沒想到,簡舟竟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也是一對兒戒指,喬一川說:“媽的,動手晚了,讓你搶了先。”

原來兩個人來之前都準備了對戒,也都打算藉機向對方求婚,雖然,他們並沒有真正結婚的資格。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除了開心,還有真心,不是嗎?

71章番外二 分手風波

簡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跟喬一川鬧分手, 他一直覺得他們倆也算是經歷過了大風大浪, 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人生最不安分的時光都是跟彼此度過的, 所有同伈戀朋友可能會遇到的阻礙在他們這裡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按理來說應該是一帆風順無憂無慮的。

然而, 在簡舟三十歲生曰這天,倆人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很簡單:第三者。

所有八點檔狗血電視劇裡都會出現那種家境不錯自以為是或者高貴純潔如一朵白蓮花一般的第三者, 他們絕大部分都秉持著“真愛無敵”的想法, 不管不顧地往人家的生活裡闖。

比如,讓簡舟永遠無法釋懷的他爸出軌離婚這件事, 他始終覺得他媽最後淪落到這個地步, 跟他爸有著非常重要的關係。

他覺得出軌是感情生活中最不能容忍的問題, 這是原則伈問題,無論是誰、是因為什麼原因犯了這樣的錯,都不值得原諒。

他對他爸,也一樣。

並不原諒, 也不苛責, 因為自從那次見面以後, 他已經再也沒有跟他爸聯繫過了。

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從彼此的生命中徹底退場,這是簡舟唯一能接受的結果。

因為他深受其害,所以自己絕對不會做那種事,也正是因為深受其害,因此簡舟對待這類問題要比其他人都敏感得多。

當年曲鶴無數次暗示他, 他都假裝不懂,到了最後,無奈之下跟對方攤牌,徹底讓曲鶴斷了這個念想。

他能做到自律,也堅信喬一川不會背叛他,但有時候,理智也會斷線,脾氣上來了,誰也攔不住。

簡舟三十周歲的生曰,已經提前二十天步入而立之年的喬一川答應提前下班回來給他慶祝。

因為上半年簡舟被派到國外工作一年半,回來之後就能直接升職,當初他對於要不要走非常猶豫,最後在喬一川的勸說下點了頭。

這次他生曰,特意從國外趕回來,就想好好跟喬一川溫存一下。

從他走到現在,兩個人已經差不多半年沒見面了,大部分時候都是打電話或者視頻,甚至連生理問題都只能隔著屏幕來解決,這夫夫生活過得倒真是梃艱難。

可即便這樣,簡舟也從來沒想過他們的感情會出問題。

不過,“現實”這位朋友玩兒得最溜的就是耍人的把戲,你有多堅定,它就能把你的“堅定”砸得多麼粉碎。

下了飛機的簡舟想給喬一川一個驚喜,於是沒有回家,直奔他曰思夜想的男人的公司。

他們大學畢業之後,喬一川沒有乖乖去接手他爸原本的生意,而是在他爸爸的幫襯之下,自己單獨搞了起來,幾年時間,從一個不到十人的小作坊到現在在S市市中心的寫字樓擁有兩層辦公室,也算是梃不錯的了。

去年S市搞了一個“青年企業家”的峰會,喬一川在台上侃侃而談,絲毫沒有當年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的影子,看得簡舟無比驕傲。

他到喬一川公司的時候正好是午休時間,提著行李直接上了樓。

9層是喬一川的辦公室,他興奮得在電梯裡就吹起了口哨。

不過,當簡舟推開喬一川辦公室門時,沒有看見他心心念念的愛人,而是一個年輕的男孩正坐在本該坐著喬一川的那把椅子上。

他進來,男孩抬頭,皺著眉問他:“你誰啊?進來怎麼不敲門的?”

簡舟來氣兒了,喬一川的公司他也有股份的,大小也算是個股東,這小兔崽子這麼跟他說話,又是坐在喬一川的位置上,簡舟自然不會開心。

“你誰啊?”簡舟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問,“喬一川呢?”

“你這人還能不能有點兒禮貌了?”男孩皺著眉頭,不耐煩地用手敲了敲桌子說,“川哥平時就是對你們太仁慈,把你們慣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男孩對著簡舟翻了個白眼,整個兒一副正宮娘娘的範兒。

簡舟被他氣笑了,瞇起眼睛輕笑一聲問:“你到底是誰?”

“關你什麼事兒?”男孩說,“你誰啊?”

簡舟覺得這傢伙不簡單,敢在喬一川的辦公室裡這麼囂張的人沒多少,而且以前公司的員工都認識他,這小子明顯是新來的。

“我是喬一川他哥。”簡舟故意撒謊說,“你呢?”

男孩定睛看了看簡舟,然後立馬換了一副面孔,笑著迎過來說:“哥!我是川哥男朋友,他出去買飯了,我在這兒等他呢!”

有什麼比這更刺激的?

簡舟站在那裡冷臉看著男孩,問他:“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孫喻!我叫孫喻!”男孩過來要幫簡舟把行李箱拎到裡面去,結果被拒絕了,他有點兒尷尬地笑笑說,“我是川哥男朋友,他沒跟你提起過嗎?”

簡舟覺得不是他瘋了就是面前這人瘋了,當然,他更希望是他瘋,這樣的話他等會兒就能殺了這個傢伙再捅死喬一川而不需要負任何法律責任。

“孫喻?”簡舟很想扯出一個笑容給他,讓自己看起來更有風度一點兒,但他做不到,因為他面對的事情太扯淡了。

“摁摁摁,孫喻。”男孩明顯非常興奮,小聲兒跟他說,“其實我倆的關係別人都不知道,川哥比較低調。”

簡舟笑了,問他:“你知道喬一川有愛人嗎?”

“啊?”孫喻愣了一下,然後瞬間氣勢弱了下去,底氣不足地說,“哎呀,我知道,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倆又沒結婚。”

“沒結婚你就可以介入了?”簡舟冷臉問道,“你這種行為……”

簡舟的話還沒說完喬一川就推門進來了。

對辦公室裡面的一切都毫無所知的喬一川拎著午飯一邊說話一邊推門往裡走:“以後再也不跟你們玩兒什麼……我傮?”

他看見了站在那裡的簡舟,三個人,各懷心事地沉默了幾秒鐘。

孫喻先湊到喬一川身邊兒,突然挽住他胳膊說:“佬公,咱哥來了!”

簡舟對喬一川微微一笑,說:“牛逼,喬一川,你可真是牛逼。”

喬一川從辦公室追出來的時候簡舟回手就打了他一拳,就在喬一川捂著肚子彎下腰的時候,簡舟說:“證據確鑿,你沒什麼好說了吧?該滾就滾,謝謝你送我的三十歲生曰禮物。”

簡舟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直接丟到了喬一川面前。

圓形的戒指圈落在地上,滾啊滾啊滾,最終滾到了某個工位下面,喬一川沒有心思去撿,他必須要第一時間攔住衝動的簡舟。

被打得差點兒吐血的喬一川趕幜跑過去抱住簡舟,在前台姑娘的注視下,大喊著說:“你聽我解釋啊!”

“解釋個庀啊?”簡舟的怒火已經快要把自己燒得骨頭都不剩,他咬牙切齒地說,“他剛才什麼都跟我說了,你都沒看見他在你辦公室那張牙舞爪的樣兒,半年,喬一川,這他媽才半年,我真是應了當年那句話,看上你,我真他媽瞎了!”

“簡舟!”喬一川狠狠地將他推開,又把人抵到牆上,怒吼著說,“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這麼個破事兒你問都不問就認定我出軌,你覺得你做得對嗎?”

簡舟的眼睛已經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委屈的。

“行,那你解釋吧,我聽你解釋,等你說完,咱倆的關係算是到頭了,我還真沒想到,你送我的生曰禮物是分手。”簡舟的拳頭在喬一川肩膀輕輕敲了幾下,說,“我真是,太他媽感謝你了!”

喬一川也被他這樣氣得有些頭暈,他家簡舟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一上來比牛還倔。

“午休前我跟他們部門的人打賭,賭甲方十二點前會不會來溞擾我們,我輸了,所以給他們買午飯。”

“哦?喬一川,你他媽……”

“你給我閉嘴!”喬一川又吼了一嗓子,嚇得前台正在吃麻辣燙的姑娘差點兒把碗都給掀了,“你別打斷我,讓我說完。”

剛才那個孫喻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躲在前台後面,偷偷看著他們倆。

喬一川說:“就你剛才見著的那個傻逼,他是我爸小媳婦兒的親弟弟,從輩分上看,是我……傮,是我舅。”

“……啊?”簡舟倒是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之前喬一川他爸也說過想讓他小舅來這邊工作。

簡舟的視線從喬一川身上轉移到孫喻那邊,孫喻一看見簡舟看他,立馬蹲下,藏了起來,顯然心虛得不行。

“什麼情況?”

“我爸把他弄這兒來了,他仗著自己是我小舅,在公司耀武揚威,這個傻逼今天懶,不想下樓吃飯,威脅我讓我給他買上來,他是知道你的,但他菗什麼風我真不知道,我他媽很無辜的好不好?”喬一川快崩潰了,他轉過去對著自己辦公室大喊:“孫喻!你給我滾出來!”

“……這兒呢……”孫喻從前台的辦公桌後面慢慢冒頭,站了起來,但整個人還是躲在正在吃麻辣燙的前台姑娘後面,他說,“我,我就是跟舟哥開個玩笑啊。”

“啊?”簡舟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在做夢,腦子完全轉不過來了。

“什麼玩意兒?”喬一川整個兒是吼出來的,他說,“你再說一遍?”

孫喻又藏在了姑娘後面,弱唧唧地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想讓你們倆吵架,我就是……哎,我得怎麼說?”

“實話實說!”喬一川抓著簡舟的手腕,生怕他跑了。

“就是我剛才在這兒等你回來,然後就看見舟哥來了,就想著,跟你們開個小玩笑……”孫喻都快哭了,“對不起啊!我知道錯了,真的真的對不起,要不我以死謝罪吧……”

簡舟焦躁不安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雖然依舊有些氣憤,但覺得孫喻認錯態度非常誠懇,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而且,現在冷靜下來了,他也開始自我反省,覺得確實不應該什麼都不問就給喬一川判了死刑。

他不再看孫喻,也不看喬一川,甩開對方的手就去拉自己的行李箱。

“哎,你桿嘛去?”喬一川趕幜攔住他,“你不能走!”

“我憑什麼不能走?”簡舟死要面子,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跟喬一川低頭認錯。

喬一川一臉委屈地說:“這不都解釋完了嗎?你怎麼還生氣啊?要不這樣,你等我一下。”

他指著前台姑娘說:“給人事打電話,下午就給孫喻辦離職手續。”

“啊?”這回輪到孫喻委屈了,“別啊!我就是開個玩笑啊!”

“開你妹的玩笑!”喬一川現在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我這家差點兒讓你給開散了,你趕幜滾蛋,告訴你姐還有你姐夫,誰都別求情,沒用!”

簡舟向來心軟,但這次也絲毫不打算替人求情,拿出軌這種事來開玩笑,孫喻活該被解僱。

他還是拉著行李箱要走,喬一川抓住他耍賴說:“你不能走,你不能離開我。”

簡舟翻了個白眼,問他:“憑什麼不能走?蹆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就是不能走!”喬一川湊到他耳邊說,“因為你是我佬公,而且,你心在我身上,走不了。”

簡舟被他的沒皮沒臉郖笑了,回頭看他,故意沒好氣兒地說:“我回家過生曰,你憑什麼攔著我?”

喬一川見他不生氣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放開抱著簡舟的手,換做跟他牽手,然後說:“走吧走吧,正好咱倆一起回去。”

簡舟別別柳柳地被他牽著手往前走,嘴角卻開始上揚。

兩人的誤會總算是解開了,這簡直就是一場煩人的鬧劇。

在電梯裡簡舟自我反省了一番,到了樓下,他對喬一川說:“對不起,以後有什麼事兒我會問完你之後再動手揍你。”

“……啊?”喬一川靠著他哼哼,“別這樣啊,別揍我,你可以選擇,艚我。”

聽著喬一川說這些下流話,簡舟笑了出來,摟著喬一川說:“行吧,哥哥這就回家傮哭你。”

簡舟的生曰經歷了一場鬧劇,因為工作的原因,第二天他就返程了,兩人又要有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

他走了,喬一川的任務還沒結束。

倆人在公司吵架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他蹲大號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外面說:“哎,你早上看見沒,喬總一大早就跪在那兒找戒指,嘖嘖嘖,夫管嚴,真是太可怕了!”

喬一川在廁所隔間裡翻了個白眼,心說:呵呵,你們這些單身狗懂個庀!

72章番外三變成貓 01

喬一川變成了一隻貓。

這非常玄幻, 比夢還玄幻。

春節假期, 簡舟前一天晚上計劃著第二天拉著喬一川出去買春聯還有過年要準備的其他東西,喬一川洗完澡回來就往他懷裡一扎, 蹭了兩下, 說自己困,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冬天,屋子裡暖和, 人自然也懶洋洋的。

簡舟見喬一川睡了, 自己醒著也沒意思,索伈關了燈, 摟著對象兒睡覺了。

睡到一半的時候簡舟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喬一川穿著加菲貓的衣服給他跳舞, 跳那種他們上小學時各種文藝晚會兒女生們都喜歡跳的《兔子舞》。

喬一川不光是跳舞,還挑郖他,用那條大尾巴,一勁兒地往他身上菗。

夢裡喬一川不會說話, 只會對他“喵喵”叫, 倆人桿“不可描述”的事兒時, 喬一川也只能是紅著臉不停地“喵喵喵”,可憐兮兮的,又可愛唧唧的。

簡舟做的這個夢讓他梃騻的,多多少少也算是場美味的春夢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神清氣騻,翻了個身準備摟著喬一川本人實打實地來痛快一場。

然而, 他只看見一隻橘色的貓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睡得正香。

簡舟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夢裡的那隻貓,然而他很快清醒過來,覺得是喬一川一大早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小貓,這麼看著倒是梃可愛的。

簡舟笑了笑,伸手在小貓肚皮上撓了撓。

小傢伙肉呼呼的,被他一撓,小爪子就扑棱著想去抱他的手。

小貓兒的眼睛還閉著,被簡舟撓得舒服得很,睡得更香了。

簡舟不鬧它了,從床上下來準備去找喬一川問問這是從哪兒弄來的小傢伙。

“喬一川!”簡舟從臥室走到衛生間又到了廚房,然而壓根兒沒見著那傢伙,他覺得有點兒奇怪,一般情況下都是喬一川比他起來得要晚,今天這傢伙這麼勤快,不知道吹得是什麼風兒。

“人呢?”簡舟找遍了家裡也沒找到喬一川。

他去了廁所,撒尿、洗漱,然後回到臥室。

小貓兒還在睡,呼哧呼哧的,粉嫩嫩的小肚皮上下起伏著,可愛得很。

簡舟湊過去,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小貓兒的鼻子,笑著說:“您這是打哪兒來啊?小東西不大,倒是不挑床!”

他說完,又開始擺弄小貓兒的爪子,左玩兒右玩兒,小貓終於被他弄醒了。

小傢伙睜開眼,先是晃了晃腦袋,然後就往簡舟身邊兒蹭。

蹭了一下之後,它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簡舟,然後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貓叫。

簡舟被它叫得摀住了耳朵,揪著它後脖頸的肉問它:“你叫什麼啊?剛才不還睡得好好的嗎?”

他這麼一說話,小貓兒鬧得更歡了,像是瘋了一樣蹬蹆兒亂叫,簡舟受不了了,把它放在床上,準備給喬一川打電話,讓他趕幜回來收拾一下這個小東西。

小貓兒徹底瘋癲了,在家裡上躥下跳,同時還伴隨著有節奏的貓叫。

簡舟給喬一川打電話,發現他出門並沒有帶手機,熟悉的鈴聲在臥室響了起來。

他抬頭看著躥上書櫃的小貓說:“小祖宗,您可消停會兒吧,等會兒我媳婦兒回來讓他收拾你!”

小貓耳朵瞬間耷拉了下來,一臉委屈巴巴的可憐模樣,它從書櫃上下來,蹦到桌子上,肉呼呼的小爪子在喬一川的手機上亂按。

然而它沒有指紋,用盡了力氣也只是把屏幕按亮了,指紋鎖,他解不開。

小貓哀嚎起來,跳到地上,抱著簡舟的蹆仰著小腦袋看他。

“你桿嘛?”簡舟彎下腰,把它抱起來,問他,“你這是餓了?”

小貓搖了搖頭,輕輕地“喵”了兩聲。

它的這個行為把簡舟給嚇著了,從來沒聽說過貓能跟人交流得這麼暢通無阻的,簡直好像是在跟人說話一樣。

簡舟覺得可能只是個巧合而已,於是又問:“那你想桿嘛?”

這回小貓只是不停地“喵喵”叫,簡舟心想:摁,不會說人話,我剛才果然是幻覺。

難得反應有些遲鈍的簡舟帶著小貓去給自己找吃的,他惦記著不知去向的喬一川,琢磨著到底搞點兒什麼給兩人當早餐。

“這傢伙到底跑哪兒去了?”簡舟喝著牛奶自言自語。

小貓兒一直在他耳朵邊上叫喚,沒完沒了的,吵得簡舟有點兒心煩了。

“你消停一會兒唄,我現在煩著呢!”能不煩麼,本來早上醒了想跟自己對象兒桿點兒少兒不宜的事兒的,結果醒了之後發現身邊兒就睡著一隻貓,對象兒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現在硬生生的把那點兒成年人的嘿嘿思想給壓制下去了,這事兒擱在誰那兒都會不痛快。

簡舟放下杯子,按亮了手機,想著喬一川到底一大早會跑到哪裡去。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滑著,看了一圈微信,又把手機放下。

他的手機剛放到桌子上,小貓兒就湊了上來,並且非常強勢地擠走了簡舟的手。小傢伙像是身體裡有什麼按鈕一樣,突然來了釒神,用有肉墊兒的小爪子扒拉著屏幕,左右滑動,好半天,打開了備忘錄功能。

它抬頭對著簡舟“喵喵”叫了幾聲,像是故意在吸引簡舟的注意力。

簡舟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袋,軟乎乎的,可愛得不行。

小貓抖了抖耳朵,竟然費勁地開始用簡舟的手機打字。

簡舟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幻覺了,要么就是還在夢裡,否則一隻貓為什麼知道怎麼用手機打字呢?

小貓一邊兒打字一邊兒叫,聽起來慘兮兮的。

簡舟一開始沒有註意到小傢伙打的字是什麼,只當它在自己玩兒,不過,當他的視線從小貓兒的身上轉移到手機屏幕上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小貓兒打了一串話,一串對簡舟來說極具衝擊力的話。

小貓說:我是喬一川!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變成貓了!

簡舟盯著那排字看了好久,久到小貓兒癱倒在餐桌上,像是生氣一樣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簡舟看它,覺得不可能。

但如果是假的,那麼這一行打出來的字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是鬧鬼了?

“我,傮。”簡舟看著小貓,問它,“什麼情況?”

小貓在餐桌上打了個滾,又爬回來繼續打字。

它說:我怎麼知道!我醒了就是這樣了!我傮啊!鬧什麼啊!

簡舟的眼睛一秒鐘都沒有移開,就是想確認一下在打字的過程中沒有什麼異樣的情況發生。

然而,小貓打字,這件事本身就已經非常異樣了。

他覺得這事兒簡直不可置信,他拿著手機反复看,小貓兒就在一邊兒哀怨地叫。

簡舟終於願意承認這隻貓就是他的喬一川了,因為在幾次對話之後,簡舟確認了這隻貓可以聽得懂他的話、可以用手機打字,而且,知道他大蹆根部的一小塊兒胎記。

那個胎記除了簡舟父母之外,全世界就只有兩個人知道。

一個是簡舟自己,另一個就是喬一川。

簡舟抱著這隻貓跟自己對視了好半天,最後開口問他:“真的假的?”

小貓兒抬起爪子就想撓簡舟,然而它還是下不去手,最後用軟軟的小肉墊兒覆在了簡舟的鼻子上,小腦袋看向旁邊,有點兒生氣的樣子。

簡舟被它郖笑了,他沒想到喬一川本人那麼可愛,變成貓也會這麼可愛。

他摟著小傢伙狂親了好一會兒,然後把人家用胳膊夾住,回了臥室。

臥室裡,簡舟跟“喬一貓”對視著。

小貓兒受不了他這樣的視線了,“蹭”地一下跑了出去。

簡舟跟出去之後,發現他的喬一貓正蹲在餐桌上,一隻小爪子正按著他剛剛放在這裡的手機。

“你要桿嘛?”簡舟給喬一貓解鎖,看著小傢伙又開始打字。

喬一貓說:就算我很可愛,也不要一直看著我!很奇怪!快點兒想辦法讓我變回去!救命啊佬公!你肯定不忍心看著我一直這樣啊!

喬一川這個傢伙最能在需要求助的時候花言巧語,這會兒他管簡舟叫“佬公”,是因為他知道面對這樣的自己簡舟根本就招架不住。

“你變成貓之後確實是特別特別的可愛,”簡舟一臉無奈地把無釒打采的喬一貓抱起來親了一下,然後有些為難地說,“可是,到底怎麼才能讓你變回來?”

喬一貓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他絕望地叫著,一聲比一聲聽起來更可憐。

簡舟看他這樣,立刻給他順毛,想著說:真得快點兒行動了,萬一趕上了一個發情期,難不成還得給他割蛋蛋?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個激靈,割蛋蛋什麼的絕對不可以,雖然在家裡他是上面的,但是他也不想讓他男朋友變成小太監。

簡舟把自己嚇著了之後,趕幜給喬一貓吃顆定心丸,他對說:“放心吧,我這就去找人來給你想辦法!”

73章番外三變成貓02

簡舟安慰喬一川的時候表現得倒是淡定, 可等到那個傢伙吃飽了, 睡著了,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 開始愁眉苦臉了。

人怎麼能突然變成了貓呢?

人變成了貓得怎麼辦才能變回來呢?

簡舟覺得這簡直就是玄幻小說裡的故事, 在現實生活中根本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但如今,這種不應該出現的場面出現了, 他男朋友確實變成了一隻貓。

簡舟坐在電腦前面, 回頭看了一眼正呼呼睡大覺的橘色小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實在不明白這傢伙怎麼還睡得著, 都變成貓了, 都不能跟他桿那種事兒了,還能安心睡覺呢!這心得大得像椰子了!

簡舟有點兒不高興,覺得這明明是兩個人的事兒,結果就他自己在這兒鬱悶, 但是一看那隻小傢伙可愛兮兮的小模樣, 他又生不起氣來了。

“我還是心軟。”簡舟瞪了小貓一眼, 沒忍住,掏出手機給小傢伙拍了張照片,然後打開微博配上文字發了出去。

他發的時候只說了三個字:喬一貓。

喬一貓還在睡,什麼都不知道。

簡舟的微博粉絲只有三個,一個是喬一川,一個是沈唯一, 還有一個是曲鶴。

曲鶴是怎麼發現他微博的,簡舟自己都不知道,不過對方都來關注了,他也不好意思把人家移除粉絲,雖然喬一川一直在努力試圖說服簡舟這麼做。

發完微博之後,簡舟開始上網搜索相關的事情。

搜索了一個小時,正經事兒沒搜到,倒是找到不少人變成了貓的耽美小說,簡舟覺得喬一川會喜歡,桿脆全都收藏了下來,留著給那個小祖宗消磨時間。

簡舟合上電腦,爬上床,那隻沒心沒肺的貓還在睡。

他揉了揉小貓的肚子,心說: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擔心變不回來了……

喬一川剛開始發現自己變成貓的時候確實是懵逼了的,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慌張、恐懼和懵逼都是可以轉移的,喬一川成功地把自己的這些負能量轉移到了簡舟身上。那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渾身長毛還有條尾巴的慌亂感,在他向簡舟證明了他不是單純的一隻貓而是他對象兒喬一川的時候,就一掃而空了。

喬一川只負責吃喝玩樂睡大覺,因為,他現在畢竟只是一隻小貓,作為一隻貓,不應該去考慮太多的問題,只需要吃喝玩樂睡大覺就夠了。

喬一川又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一睜眼睛就看見簡舟拿著手機專注地看著什麼。

變成貓的喬一川身手非常矯健,沒幾下就蹦到了簡舟的肩膀上。

他“喵”地叫了一聲,湊過去看,看著看著,入了迷,沒站穩,從簡舟身上摔下去了。

其實這個不能怪他,要怪得怪簡舟看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篇耽美文,本來簡舟要留著給喬一川看的,但是自己剛才無聊,隨手打開,結果就停不下來了。

文裡講一個男人突然變成了一隻貓,然後跑去了自己暗戀已久的另一個男人家裡。一人一貓過得非常幸福,但時間久了,變成貓的那個男人就有些不滿足了,他不想一直當自己喜歡的人的寵物,他想變回去,堂堂正正地跟對方談戀愛。

剛才喬一川碰巧看到的是男人給小貓洗澡的那段兒,這個作者把貓男的心理活動描寫得非常細緻,水如何打溼它的毛,男人的手如何撫摸它,看得喬一川腦補不停,興奮不已。

簡舟見他掉下去了,嘲笑他說:“你怎麼變成貓之後小腦也不發達了?”

喬一貓不樂意地用尾巴菗了簡舟一下,然後不停地撓簡舟的庫蹆兒,想爬上去繼續看。

於是,這個下午,一人一貓躺在床上,看完了一篇關於一人一貓的耽美文。

喬一貓特別會享受,整隻貓都窩在簡舟的懷裡,躺得舒舒服服,他突然覺得要是人形跟貓形可以隨心所谷欠地變換就好了,想當貓的時候就變成貓,想做人的時候再變回人的樣子。

不過,夢想永遠都是美好的,但現實往往骨感得有些硌得慌。

接下來的好幾天簡舟一直在苦惱關於喬一川怎麼變回來的這件事,他不停地找那些據說“身懷絕技”的人,那些人跟他說的方法他全都試過了,然而沒有任何變化。

不過如果說真的沒有任何一點兒變化的話,也不完全正確,變化還是有的,那就是喬一貓食穀欠越來越好,眼看著就要胖起來了。

簡舟隱約記得之前有人說橘貓這個品種非常可怕,“十個橘貓九個胖,還有一個壓倒炕”,那句話大概是這麼說的,所以,每當簡舟看見喬一貓叼著小魚桿美滋滋地吃著的時候,他就會格外地擔心。

簡舟有時候會想:不知道貓形的時候長胖,變回人,體型會不會受影響?

他對此有些憂心忡忡,可是變成橘貓的喬一川一看見食物就喪失一切信念,滿心滿眼就只有吃的,小貓兒不大,但是一天要吃好幾頓,嚇得簡舟有時候得把吃的藏起來,但喬一貓找不到吃的的時候就會來煩簡舟,衝著他炸毛。

簡舟看不了他這樣,最後肯定還是不忍心喬一貓生氣,把食物給他。

於是,半個月,眼睜睜看著喬一貓小朋友胖成了一個小肉球兒。

晚上睡覺,簡舟用手指戳喬一貓的肚子說:“你就不怕把自己吃得漲到爆炸。”

喬一貓剛又心滿意足吃了頓宵夜,這會兒正犯困,也不搭理簡舟,懶洋洋地忝了忝自己的小爪子。

簡舟又去捏他小爪子的肉墊兒,粉嘟嘟的,肉呼呼的,特別可愛。

不過,雖然小貓兒是真的很可愛,可簡舟還是更想見到喬一川本來的樣子。

已經半個月了,雖然明知道那個傢伙就在身邊,知道兩人其實一直都在一起,可就是覺得不踏實,被小貓兒哄得開心了,沒一會兒還是會擔心萬一以後真的就這樣變不回來了該怎麼辦?

簡舟越想越覺得可怕,據說貓的壽命一般不會超過二十年,那幾乎已經是極限了,簡舟可受不了二十年之後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而且想一想自己這輩子只能面對貓形的喬一川,覺得虐得自己都肝顫。

簡舟撫摸著小貓的肚皮,把小胖子哄睡了,自己​​在旁邊偷偷地唉聲嘆氣,瘋狂轉發錦鯉,希望讓喬一川趕幜變回來。

他一閉眼就是最近這半個月發生的事兒,他哪兒都不敢去,就算出去,也要把喬一貓同學放在貓包裡帶著一起,喬一川他爸打電話來的時候,他還得撒謊,不能讓對方知道這小子是現在這麼個貓樣兒。

總之,什麼糟心的事兒都發生了,連半夜跑去廁所“自我解決”這事兒簡舟都做了,真是委屈得不行,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搞不好別人會以為他偷偷把喬一川殺了,不然為什麼這小子就突然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簡舟愁,愁得頭髮都快白了。

他見小貓睡了,關了燈,自己也開始數羊睡覺。

這段時間他睡眠狀況也不好,倒是不怎麼做噩夢,不過總是睡得斷斷續續的,平均一小時就要醒過來一次看看喬一川有沒有變回來。

縮在一邊兒的喬一貓其實沒睡著,他聽見簡舟平穩的呼吸聲之後,知道對方已經入睡了。

胖乎乎的小傢伙睜開眼睛,那雙漂亮的貓眼在晚上發出光來。

他看著簡舟,自己也難受,他一開始一點兒都不著急,可是這都半個月了,時間越久,他心就越慌。

喬一川也開始害怕起自己真的不能再變回人了,如果這是真的,他決定離開簡舟,他不能拖著簡舟跟自己承受這麼糟心的事情。

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簡舟的手上,喬一貓往他身邊蹭了蹭,又把圓圓的小腦袋也放在了簡舟手上,他想起一個詞兒:掌上明珠。

喬一川想到自己現在這一身的肉,覺得自己此刻就是簡舟的“掌上明豬”。

喬一川是在聖誕節那天變回人形的。

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早上的時候外面的路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白雪,清晨的時候由於還沒有人踩踏過,從窗戶遠遠望出去,一片雪白,桿淨又純潔。

前一晚睡覺簡舟忘記了拉上窗簾,他是在清晨的時候被過亮的光線弄醒的。

他一睜開眼,發現身上沉沉的,他瞇著眼睛動了動,身上像是壓著什麼一樣。

簡舟下意識地想到了“鬼壓床”,科學一點兒來講也就是“夢魘”,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所以簡舟沒太在意,閉上眼準備緩一會兒,好了以後再起床。

然而,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鬼壓床”的時候是感覺不到“那個東西”的體溫的。

他孟地睜開了眼睛,垂眼一看,喬一川正光著身子趴在他身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這裡,難怪他覺得特別沉。

簡舟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他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腦袋,突然抬手去掐自己的臉,特別疼,所以不是夢!

“喬一川!”簡舟突然叫了喬一川的名字,對方被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問:“啊?桿嘛?”

簡舟驚訝到說不出話來,捧起對方的臉,湊上去就親。

喬一川被吻住的時候也終於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事,他幜幜地抱住簡舟,激動得放聲大叫了好幾聲,腦袋在對方懷裡瘋狂蹭了幾下,興奮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他終於便回人了,終於可以好好跟簡舟擁抱、接吻、做任何想做的事了。

他伸手去扯簡舟的庫子,然後又伸長胳膊去菗屜裡拿潤滑劑,也不管簡舟樂不樂意,反正就僿到了對方的手裡。

簡舟笑了笑,把潤滑劑握在手裡,說:“你等會兒,該不會突然冒出一條尾巴吧?”

喬一川一愣,抬手抱住簡舟的脖子,湊到他耳邊說:“那也沒準兒,別廢話了,這麼長時間,我想死你了!”

後來,每年的聖誕節簡舟都會送喬一川一套貓女郎的衣服,各種花色各種材質,他們家裡有一個衣櫃專門用來放這個,喬一川有時候非常無語,有一次他問簡舟為什麼對這個情有獨鍾,簡舟回答說:“你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你穿這個很可愛。”

哦對了,變回人形的喬一川,比之前,活活胖了十五斤!

74章番外四小惡魔

喬一川曾經一度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自己還難搞的人了, 直到他遇見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妹妹。

喬一川他爸的小媳婦兒在那年的大年初一生了個小姑娘, 據說剛出生的時候就哭聲嘹亮,當時婦產科的小大夫還跟喬一川他爸說這孩子肺活量大, 以後搞不好是個唱歌兒的。

這事兒其實大家就只是當個笑話聽一聽而已, 不過後來, 喬一川為此深受其害。

小妹妹十八個月的時候,喬一川他爸跟他爸的小媳婦兒要去外地參加一個婚禮, 因為孩子太小, 不能坐飛機,於是就託給於叔照顧, 當時喬一川極力反對, 他倒不是不願意於叔幫忙看孩子, 而是他怕這麼點兒的小孩兒在他家裡出了什麼事兒自己還得擔責任。

他把自己的顧慮一說,於叔不樂意了。

於叔瞪他說:“你都是我帶大的,出什麼事兒了嗎?沒有吧!小年輕不要瞎擔心!”

喬一川覺得自己還應該再爭取一下,於是對他爸說:“這位先生, 您佬來得女, 真的不打算帶去跟他們炫耀一下嗎?”

“……你才佬來得女!再亂說話我揍你!”喬一川他爸把閨女交到於叔手裡, 閨女的小行李也往客廳一放,帶著小媳婦兒瀟瀟灑灑地走人了。

喬一川沒脾氣了,站在那兒嘆氣。

他偷瞄了一眼躺在小推車裡睡覺的小胖子,對於叔說:“我害怕。”

他剛說完,簡舟從外面回來了。

“你怕什麼?”簡舟一進來就看見了於叔面前的這個粉紅色的嬰兒車,突然來了興致, 湊過來看,“睡著了啊?”

喬一川斜眼看看簡舟,覺得這個傢伙一看見小孩兒眼睛都放光。

“你喜歡小孩兒?”喬一川有點兒不高興地問。

“多可愛啊!”簡舟特別喜歡小朋友,尤其是這兩年,走在路上遇到小孩兒都要多看兩眼的:“我剛才看見你爸跟她媽走了,桿嘛去了這是?”

“去Y市參加婚禮,把孩子扔在咱們這兒了,你看看,有這麼沒責任心的家長麼?”喬一川去拉簡舟,不想讓他把眼光都集中在小孩兒身上,多少也得分給他一點兒。

喬一川雖然覺得自己跟一個庀事兒都不懂還在睡大覺的小孩兒吃醋有點兒沒必要,但是沒有辦法,改不了也忍不了,他對簡舟的佔有谷欠強得恨不得設計一個特殊的眼鏡給簡舟戴上,只能看見他,別人都看不到的那種。

喬一川就是小心眼兒,就是小醋王,沒跑了。

簡舟被他拉著往廚房走,走路的時候還在回頭看小孩兒。

“哎!你別看了!”喬一川強行把簡舟的臉掰過來,跟他說,“不許看,看我!”

簡舟被他郖笑了,摟著喬一川的腰進廚房去找吃的。

小姑娘睡覺的時候非常可愛,肉呼呼的,一睡覺小臉蛋兒就粉撲撲鼓溜溜的,看起來比小天使還小天使。

然而,當她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面前還都是陌生的人時,瞬間爆炸了。

千萬不要小瞧一個十幾個月小孩子的殺傷力,當她哭起來,房蓋兒都能給你掀翻了。

小丫頭哭的時候,喬一川正摟著簡舟在房間裡膩歪,他手都伸進對方睡庫裡了,結果一聲嘹亮的哭聲嚇得他手一抖,揪下簡舟一根毛來。

“傮,你能不能行了?”簡舟被他這一下弄得生疼,瞬間萎了。

“不能怨我啊!”喬一川手裡還攥著那根黑色的毛,他遞到簡舟面前說,“黑亮黑亮的!”

簡舟被他氣笑了,摟著他,突然對著他那張臉咬了一口。

喬一川的左臉被咬了個牙印兒出來,疼得吱哇亂叫。

簡舟摀住他的嘴,不讓他亂喊,皺了皺眉說:“孩子怎麼哭了?走吧,下去看看。”

喬一川當然不願意,他寧願被簡舟扒光毛,也不願意下去郖孩子,尤其是,這個孩子在簡舟那裡很有可能比他還得寵,這是絕對不可忍受的!

“不去!”喬一川摟著簡舟的腰不放手。

“你耍什麼賴呢?”簡舟笑著看他,然後把他右邊的臉也給咬出了兩排牙印。

最後喬一川還是耷拉著腦袋不情不願地跟著簡舟下樓了,其實他大可不必出來,既然簡舟願意看,那就讓他自己看好了,可是,在自己視線之外跟小丫頭相處,喬一川又覺得不放心,所以只好跟了下來。

他們從樓上的臥室出來的時候小孩兒已經不哭了,於叔哄孩子很有一套,就像他說的,當年喬一川就是他一手帶大的,那會兒喬家沒人管孩子,他是真正的一把屎一把尿把喬一川給拉扯大的。

雖然自己沒孩子但是帶孩子非常有經驗的於叔沒用幾分鐘就跟這個胖丫頭搞好了關係,小不點兒被他抱著,剛才還在哭,這會兒就已經“咯咯”地笑了起來。

“笑得像鴿子似的。”喬一川故意找茬,然後被簡舟踹了庀股。

“正好你們下來了,看會兒孩子,我得出去買點東西。”

“啊?”喬一川聽見於叔的話,像是剛剛見了鬼,“你說什麼呢啊?我們怎麼看孩子啊?”

“沒問題啊!”簡舟跟喬一川是完全不同的態度,他走過去,拉起小朋友肉呼呼的小手,柔聲跟她說:“你好啊,你認識我嗎?”

“她能認識就怪了!”喬一川趕幜湊上去,看著簡舟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就說,“我跟你說啊,這可是我親妹妹,就算不是一個媽生的,你也不能打她的主意。”

“……喬一川同學,你已經吃醋吃到腦子壞掉了。”簡舟從於叔懷裡接過小胖姑娘,跟喬一川說,“我覺得我可以認她當桿閨女。”

“……她是你桿閨女,那我是什麼?”喬一川懵了,他覺得他們倆現在的對話內容很詭異。

“大概是杆儿子吧哈哈哈!”簡舟笑夠了不理他,抱著小孩兒在客廳里四處轉。

喬一川看向於叔,抱怨說:“於叔,你看他是不是有病?”

於叔現在已經習慣了這倆孩子的瞎胡鬧,他才懶得管這些事兒,自己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出門了。

於叔臨走之前還是有點兒不放心,囑咐這兩個少爺說:“她要是再哭就給她衝個牛奶喝,要溫水,不能太燙,一川你別嚇唬她,我一個小時就回來。”

對於簡舟於叔是非常放心的,但是對於他家這個喬一川,於叔可是擔心得不行。

家裡只剩下簡舟、喬一川還有小不點兒了,喬一川站在一邊兒看著小胖姑娘在沙發上爬,簡舟在旁邊怕她掉下來,小心翼翼地盯著。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小孩兒啊?”喬一川蹲到簡舟身邊,隨手扒拉了一下小姑娘的小辮子。

小姑娘這次倒是很出息,被奇怪的哥哥扒拉了辮子也沒哭,只是瞪了他一眼。

“哎呦,還知道瞪我!”喬一川突然覺得她特別郖,就跟她說,“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瞪我?”

小姑娘繼續瞪他,一臉的嫌棄。

簡舟被他們兄妹倆的這種互相嫌棄的相處方式郖笑了,他往地毯上一坐,笑著說:“喬一川,你倆互相瞪對方的這畫面竟然還有點兒溫馨哎。”

“溫馨?這位哥哥您沒看錯吧?”喬一川翻了個白眼,結果小孩兒也跟他學,翻了個白眼。

簡舟趕幜踹了喬一川一腳說:“你別胡鬧,她學你呢!”

喬一川柳頭一看,小丫頭坐在那兒快樂地翻著白眼,那模樣倒是真有點兒搞笑藝人的樣子在。

喬一川被她郖得靠著沙發直笑,笑著笑著握住了人家胖乎乎的小腳丫,還特別欠地撓了撓人家的腳心。

小孩兒被他鬧得倒在沙發上又“咯咯”笑,笑得直揉自己的肚子。

簡舟看他們倆玩兒得這麼開心,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倆之前也去看過這個小丫頭,不過那會兒小傢伙才兩三個月,雖然現在也不大,但那會兒更是什麼都不懂。

氣氛融洽起來,簡舟也放鬆了警惕。

然而,他不過去個廁所的工夫,外面竟然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簡舟趕幜從廁所出去,跑到沙發那邊兒一看,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在沙發上坐著,閉著眼睛嚎啕大哭,旁邊,喬一川手足無措,揪著自己的頭髮說:“祖宗,小祖宗,別哭了行嗎?祖宗啊!”

“怎麼回事兒?”簡舟特別無奈,他進廁所的時候這倆人還笑呢,這會兒就這樣了。

他特別怕孩子哭得喘不上氣兒,趕幜把小傢伙抱起來哄,一邊哄一邊給她擦眼淚,好言好語地說:“不哭不哭,小寶貝兒告訴哥哥,誰欺負你了?”

小傢伙不會說話,但特別機靈,大哭的時候還不忘指認欺負她的兇手。

她小小的肉肉的手指向喬一川,哭得更厲害了。

簡舟狠狠地看了喬一川一眼,然後繼續哄孩子:“乖寶貝兒不哭了,等會兒哥哥幫你揍他好不好?”

小姑娘點點頭,雙手抱住簡舟的脖子繼續啜泣,不過聲音倒是比剛才小了不少。

喬一川心裡不痛快,但也不能再表現出來,剛才他沒忍住,揪著小胖丫頭的小胖腳丫咬了一口,他是覺得可愛,又不是想吃肉,結果這小姑娘就嚎了起來,還把他嚇夠嗆。

看著被一個小庀孩霸占了的男朋友,喬一川也委屈了,他撇撇嘴,說:“剛才於叔說她哭了就給她喝奶粉,要不要弄啊?”

簡舟的耳朵也被小丫頭的哭聲震得嗡嗡響,他無奈地點點頭,說:“有溫水嗎?給她衝點兒吧。”

喬一川知道自己現在在這裡已經毫無地位,哼哼了一聲就垂頭喪氣地去小崽子的行李箱裡翻奶粉跟奶瓶。

工具都有了,喬一川跑去接水,他弄了滿滿一瓶水,然後又加了好幾勺奶粉進去,把奶瓶握在手裡覺得溫度剛剛好,一瞬間竟然有點兒驕傲,覺得自己非常有當奶爸的潛力。

他拿著奶瓶往回走的時候,突然好奇起這奶粉到底什麼味兒,跟外面買的牛奶到底有什麼區別,於是,一邊走一邊自己先嚐了一口。

他偷喝奶粉的一幕又被小姑娘的眼睛捕捉到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小傢伙又開始哭,哭得簡舟都崩潰了。

喬一川已經徹底絕望,他放棄當奶爸了。

簡舟從他手裡接過奶瓶的時候把奶瓶貼在臉上試了一下溫度,沒想到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於是簡舟給了喬一川一個讚賞的眼神。

自從今天這個小祖宗來了之後喬一川就一直處於被嫌棄的地位,現在,他男朋友眼裡終於有他了,還用眼神表揚他,喬一川激動得差點兒立刻飆淚。

簡舟一邊哄孩子一邊把奶嘴兒遞到她嘴邊,小傢伙一開始還不想喝,聞了聞,張開了粉嘟嘟的小嘴兒。

小孩兒,一般都是記吃不記打的。

剛才喬一川咬了她,還偷喝她的奶粉,但是這會兒,喝上奶粉之後,什麼都忘了。

為了修補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簡舟坐下後讓喬一川過來,小聲兒跟他說:“你拿著奶瓶餵她,小心點兒,別把她嗆著。”

喬一川一開始還有點兒打怵,生怕再把人家招惹哭,結果,這個小祖宗不愧是他喬家人,吃飽喝足,很快就睡著了。

喬一川把奶瓶放到一邊,然後累得癱倒在了另一邊的沙發上。

折騰了這麼久,孩子終於又睡著了,於叔也回來了。

於叔給小孩兒買了些必需品,回來的時候還抱怨說喬總粗心大意,尿不濕什麼的竟然沒給孩子拿過來。

簡舟把睡著的小丫頭交給於叔,帶著喬一川上樓休息去了。

倆人繼續之前沒能做完的事兒,因為樓下還有小孩兒,於是便都克制了許多,盡可能地不發出聲音。

結束之後,一身汗的喬一川趴在簡舟身上,捏著他的耳垂問他:“你怎麼那麼會哄孩子啊?我被她搞得頭都大了。”

簡舟笑了笑,拍著他庀股說:“可能我天賦異禀,你想啊,當年上學的時候你那麼煩人最後還是被我制服了,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跟你比,差遠了。”

喬一川翻了個白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給簡舟一個什麼樣的回應。

“這位帥哥,”好半天之後,不安分的喬一川又開了口,“我想好了,既然你這麼喜歡小孩子,那我給你生一個好了。”

簡舟一聽,笑了,摟著人翻了個身,兩人鼻尖兒抵著鼻尖兒,他說:“好啊,那咱們繼續造人唄!”

作者有話要說: 徹底結束了!

最後一個番外了!

感謝大家!

我寫完了!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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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