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陶然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說一不二呼風喚雨的霸道總裁,直到他招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私人助理。

早上:

陸陶然:我要的是咖啡,怎麼給我豆漿?

保姆:陸先生,顧助理說空腹喝咖啡對您的身體不好,讓換成溫熱的豆漿。

中午:

陸陶然:沒胃口,不吃了。

公司前台:陸總,顧助理給您訂的外賣,他出去送文件還沒回來,說是讓我一定要盯著您吃完。

晚上:

陸陶然:累得要死,終於可以睡覺了,但是這多出來的枕頭是誰的?

保姆:陸先生,顧助理說您怕鬼,讓我把他的枕頭拿過來,今晚他陪您。

說好的霸道總裁,怎麼畫風不太對?

陸陶然:你們到底聽誰的?

顧繁:他們聽我的,但我聽你的。

小算盤打得劈啪響的助理攻x看透一切將計就計的總裁受

1

“秋風掃落葉。”陸陶然從車上下來,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上落了一片葉子,他微微一笑,彎腰撿起,“秋意濃。”

司機老張看了看他家陸總,試探著問:“陸總,那我可以先走了不?”

今天早上司機老張特意跟陸陶然申請開著公家的車去接自己出院的老母親,陸總人帥心善,不僅讓老張隨便用車,還給他包了個大紅包。

陸陶然抬手看了眼手表:“喲,快十點了,去吧,開車小心,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司機老張火速絕塵而去,留下英俊帥氣卻掛著黑眼圈的陸總在公司大樓下面賞秋。

雖然有黑眼圈,但今天的陸陶然是心情很好的陸陶然,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神清氣爽的感覺了。

眾所周知,年少有為的帥哥都要承擔他們這個年齡不該承擔的辛苦,陸陶然今年27,在他爸老陸總的“支持”——主要是資金支持下,開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這家公司的業務百分之九十都來自他爸老陸總的公司。

這麼說起來,陸陶然有啃老的嫌疑,但就事論事,每個項目他都盡職盡責盡心盡力,每天問自己一遍:今天陸陶然擺脫啃老了嗎?

當然,目前來說,還沒有。

不過這不是重點,陸總的壓力不僅僅來自這裡。

最近半個月,陸陶然覺得他被鬼纏身了,不管是在公司加班還是在家裡加班,總能聽見奇怪的聲響,而且這些日子他睡不好覺,每到晚上睡眠就稀碎,平均四十分鐘醒一次,這對他來說,非常可怕非常折磨人。

陸陶然一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同時也是一個堅定的有鬼論者,他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撞鬼了。

身邊人勸他:“陸總,其實您就是太累了,連續兩個月一天都沒休息過,擱誰都受不了,您好好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陸陶然不信,當代傑出商業青年非要搞點歪門邪道。

他從小道消息打聽到一個大師,然後悄咪咪地找到了大師的家,敲響了大師的門。

大師是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像是已經有九十歲。

大師掐指一算:“你身上背著一個人啊。”

陸陶然差點兒當場嚇死。

“大師,有辦法破嗎?”陸陶然僵在那裡動都不敢動,“難怪我最近覺得自己走路步子都沉了!”

大師微微一笑:“倒是有,不過……”

“您開價,只要能把那東西弄走,多少錢我都行。”

陸陶然當時非常上頭,覺得錢財乃身外之物,保命才是當務之急。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才俊陸陶然在這位神秘大師的指引下進行了一場“走出科學”的詭異儀式。

又是燒紙又是上香的,大師翻著白眼念念有詞,氣氛讓人覺得瘆得慌。

儀式終於結束,陸陶然心說:這驅鬼儀式可比鬼嚇人多了。

但不管怎麼樣,總算結束了。

“大師,我身上那個……那個東西,已經走了吧?”

大師得意一笑:“當然,我茅某人出馬,哪有不成的道理。”

就這樣,陸陶然付了錢,心情愉悅地回家了。

然而當天晚上,他繼續失眠。

失眠就失眠吧,反正也睡不著,那就起來工作。

結果,陸陶然在書房工作的時候聽見頭頂有劈裡啪啦的聲音,相傳這是鬼的眼珠掉在了地板上。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沒睡意。

說來也是巧了,那幾天他覺得肩頸酸疼,疼得他齜牙咧嘴,公司同事看著他都紛紛表示擔心。

陸陶然很能給自己加戲,他覺得自己的肩頸酸痛是因為肩上還扛著那個鬼!

嚇得半死的陸陶然又去找了大師:“大師,您怕不是忽悠我,那天回去之後,我這情況愈演愈烈了。”

大師又掐指一算:“這鬼,很厲。”

完蛋。

陸陶然開始緊張,難道他只能出家保命了?

不要啊,陸陶然心說,我六根不淨,也不想淨,配不上佛家。

最後大師給陸陶然指了條明路,唰唰寫了幾筆,把紙條遞給了他:“你需要找一個這天出生的人,男的。”

“談戀愛嗎?”陸陶然問。

大師一驚:“不不不,不用那麼深入。這一天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日子,你找這麼個男人在你身邊待上七七四十九天,厲鬼自然會被嚇退。”

這時候陸陶然已經開始覺得這大師不靠譜了,但他來都來了,紙條也就收著了。

陸陶然說:“大師,如果這次還沒效果,我真的會報警抓你。”

大師和善地笑著說:“放心,這次一定行。”

就因為大師這麼幾句話,陸陶然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招一個私人助理——貼身的那種。

那天他從大師家裡出來的時候就讓HR發布了招聘信息,M公司總裁私人助理,招聘要求很簡單,一個是性別,一個是生日。

招聘信息發出去三天,三天了,截止到目前終於有人投簡歷了。

唯一一個面試者,陸陶然決定親自面試他。

在來公司之前陸陶然已經把對方的簡歷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幾乎可以全文背誦了。

顧繁,25歲,國外末流廚藝學校畢業,回國後在本地某知名餐廳當了一陣子的爐頭師傅,不過是那種很靠邊站的,想要晉升希望不大。這人的簡歷相對來說比較簡單,在陸陶然看來這就是個“混不吝”,不過倒是挺有膽量的,就這簡歷敢往他們公司投,果然是年少輕狂。

但不管怎麼樣,陸陶然還是決定好好見一見,更何況,這個叫顧繁的小子長得還挺帥,他看了一晚上顧繁貼在簡歷上的證件照,趴著睡著的那十分鐘就夢見人家了。

陸總就是這麼個迷信且膚淺的人。

面試時間是十點半,陸陶然還有點兒時間賞秋。

對未來充滿期待的陸陶然邁開步子往前走,童心大起,小孩兒似的專門踩落葉。

一片,兩片。

一步,兩步。

然後……

“操!”陸陶然一腳下去,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他沒有潔癖,但這種事兒就算不是潔癖也會崩潰。

“誰啊!有沒有公德心!”成熟穩重的陸總在公司大樓前爆發出一陣吼。

那片被他踩了的落葉下面竟然蓋著一坨狗屎。

曾經他看過周公解夢,是說夢裡夢見自己踩了狗屎會走運,但這事兒擱在現實生活中,他只想罵人。

陸陶然的好心情全沒了,他擦得锃亮的皮鞋現在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先生,你沒事兒吧?”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陸陶然踩了狗屎整個人快要魂飛魄散的時候,一個穿著帥氣西裝的高個兒大帥哥走到了他身邊。

帥哥不僅人帥,聲音還好聽。

陸陶然生無可戀地看向他:“你看我像沒事兒的樣子嗎?”

顧繁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確實不太像。”

 

 

2

陸陶然想:如果我有得選,我會現在就讓HR給這個叫顧繁的人打電話,告訴他面試取消了。

然而,踩了狗屎的陸總沒得選。

顧繁說:“或許這棟辦公大樓有洗手間,你可以去清理一下。”

清理?

陸陶然擺擺手:“算了。”

顧繁心想:果然穿西裝的男人都不一般,踩了狗屎都不清理。

陸陶然給秘書打了個電話:“立刻馬上帶一雙鞋下樓。”

掛了電話,他對顧繁微微一笑說:“扶我一下,謝謝。”

顧繁扶著陸陶然走到垃圾桶旁邊,看著這位西裝革履的先生抬起腳,把後腳跟抵在垃圾桶的邊緣,一個用力,鞋子被脫掉了,然後“砰”地一下掉進了剛被清理過的、空蕩蕩的垃圾桶裡。

陸陶然微笑著對他說:“再次感謝。”

然後,陸總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在顧繁的注視下,等來了自己的秘書。

秘書手裡拿著陸陶然放在公司的鞋,但很顯然,這位秘書拿錯了。

眾所周知,總裁日理萬機,經常要出入各種不同的場合,而不同的場合也有不同的著裝要求,你總不能穿著西裝皮鞋去打高爾夫,所以陸陶然的辦公室旁邊有一個休息間,休息間有一個衣帽間,衣帽間有不同的衣服跟鞋子。

秘書剛剛忘了問他要什麼鞋,所以,幾分鐘之後所有見到陸陶然的人都看見他們陸總穿著西裝踩著運動鞋行走在辦公大樓裡。

陸陶然已經出離憤怒了,他覺得今天他就不該出門。

上午十點二十五分,HR打來電話:“陸總,應聘者已經到了,等您過來我們就可以開始面試了。”

“知道了。”陸陶然坐在辦公室裡已經換好了鞋,依舊風流倜儻。

然而,剛才那穿西裝踩運動鞋的形像已經深深扎根在每一位員工的心裡,陸陶然知道,自己至少在這個星期都會是員工們茶余飯後嘲笑的對像。

很氣,很委屈。

他羞憤到恨不得立刻辭職回家,然而沒人給他審批辭職申請。

這太可惜了。

他從辦公室離開前又看了一遍顧繁的簡歷,帥哥是真的帥,真人比照片還帥,如果顧繁的簡歷再漂亮一點,如果他們倆的初次相見沒有那一坨狗屎,陸陶然願意嘗試跟顧繁深入發展一下——如果顧繁也是gay的話。

但很可惜,顧繁不是職場精英青年才俊,他們第一次見面還那麼囧,更何況,陸陶然的公司禁止辦公室戀情!

陸總踩著干淨的地板磚從容地朝著會議室走,不過也只是看起來很從容,事實上他很頭疼。

腦子裡,兩個陸陶然在吵架。

一個呲著獠牙惡狠狠地說:“陸陶然!你應該殺了他滅口!”

另一個撲扇著潔白的翅膀說:“陸總,你要公私分明。”

陸陶然絕對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所以他不會因為顧繁看見他踩了狗屎就殺人滅口。

但陸陶然也確實不是什麼公私分明的人,他現在想的是,如果還有第二個面試者,顧繁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他。

可惜,造化弄人。

面子重要還是保命重要?

迷信的陸總決定還是再給顧繁一個機會,畢竟現在的年輕人找份工作不容易。

陸陶然從辦公室去會議室的路上經過客戶休息區,他盡可能讓自己目不斜視,但余光還是忍不住使勁兒往那裡面瞟,他看見顧繁端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手裡掐著那實在算不上精彩的個人簡歷。

可惜。

陸陶然又在可惜。

顧繁長了這麼一張帥臉,陸陶然又是喜歡看帥哥的人,如果沒有剛剛那場意外,他們之間這場美妙的、充滿救贖感的相遇一定會傳為佳話。

只可惜,現在陸陶然只覺得是孽緣。

白瞎那張臉了,陸陶然覺得自己以後每次看見顧繁都肯定沒心思欣賞帥臉,滿心都是狗屎狗屎狗屎,日子沒法過了。

他嘆了口氣,路過的員工甜滋滋地跟他打招呼:“陸總好!”

一聲陸總,陸總嚇了一跳。

“好好好。”陸陶然快步朝著會議室走,心情依舊復雜。

他走進會議室,坐在正中間,在顧繁進來之前已經開始使勁兒搓眉心了。

這場面試跟公司其他崗位的招聘面試不太一樣,招的是總裁私人助理,24小時貼身照料的那種,按理說這已經超出了公務範圍,不應該由公司出面招聘,但是陸陶然懶得拐那麼多彎想那麼多七七八八的辦法,HR有經驗,招人容易些。

哪想到,鉤丟下去這麼久才釣上來一條魚。

顧繁推門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正中間的陸陶然,他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剛剛在樓下扶的那位踩狗屎的西裝帥哥竟然是自己的面試官之一,這是何等奇妙的邂逅。

但顧繁還是很會看眼色的,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想爭取到這份工作,踩狗屎這事兒他就得保密。

他像不認識陸陶然一樣,對面試官問好,然後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雖然陸陶然坐在正中間,但整個面試過程幾乎沒有說過話。

HR到底是老員工了,見過世面,這種面試該問什麼、該怎麼問了如指掌,陸陶然就負責聽而已。

顧繁雖然只是國外末流廚藝學校畢業的,但人整體氣質非常不錯,口條和邏輯也都相當優秀,對每一個問題都應對得游刃有余。

陸陶然對他很滿意。

第一輪面試結束,HR對顧繁說:“回去等消息吧,三天之內我們會聯系你,如果面試通過,我們會安排筆試。”

畢竟是總裁的私人助理,可不能草率了。

一共兩輪面試一輪筆試,顧繁也忍不住感慨工作難尋。

盡管陸陶然有點糾結,但他也沒別的選擇,在盯著大師給的紙條看了足足兩天之後,他讓HR給顧繁安排筆試了。

貧窮青年顧繁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面館吃飯,十塊錢一碗的拉面,一片肉都沒有。

“好的好的,感謝感謝。”顧繁等了兩天,終於等來了第一輪面試通知的電話,對方告訴他筆試資料已經發到了他的郵箱,讓他好好學習,一周之後到公司去進行筆試。

顧繁很開心,當即又給自己點了一份有牛肉的、價值十五塊錢的拉面。

在打開郵件附件之前,顧繁對“總裁私人助理”這項工作已經做了初步的了解,這些了解主要來自於小說《最強助理:總裁的霸道情人》《霸道助理寵上天》《潛入豪門:總裁的第101個助理》以及《總裁的閃婚情人:我的助理是情人》。

他知道自己的“調研”內容有點兒微妙,也沒想過要做什麼總裁的霸道情人,只是一個不小心打開一篇之後就看得有點兒欲罷不能了。

這不能都算做他的錯,要怪的話,那些作者也有責任,誰讓他們寫得那麼……吸引人。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走路帶風的大帥哥背地裡竟然喜歡看霸總小說,口味十分刁鑽。

對總裁私人助理的認知多少有點兒跑偏的顧繁下載了附件,解壓,打開,然後就驚了。

不愧是私人助理,筆試內容讓他大開眼界。

陸總喜歡辣的討厭甜食、陸總喜歡格子討厭條紋、陸總喜歡咖啡討厭牛奶、陸總喜歡籃球討厭足球……

顧繁悶頭學習,愣是在一個星期之內背誦了全部的資料。

筆試那天,他一出電梯就看見了陸陶然,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踩了狗屎的帥哥就是他以後要“貼身”跟隨的陸總。

“早上好。”顧繁笑著跟陸陶然打招呼。

當時的陸陶然剛給自己煮好了咖啡,掛著黑眼圈幽魂一樣往辦公室走,突然撞見顧繁,嚇了一跳,手一抖,咖啡灑在了鞋面上。

顧繁低頭一看,在陸陶然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包紙巾遞給了對方。

顧繁笑著說:“這鞋看起來挺貴的,擦擦繼續穿吧,別再扔鞋了。”

就離譜。

陸陶然看著顧繁,心想:這小子是不是克我的鞋?

 

 

3

陸陶然深呼吸:如果我有罪,法律可以制裁我,而不是讓這麼一個人來禍害我的鞋。

“謝謝。”雖然陸陶然很想暴走,但他畢竟有著良好的教養,更何況,現在是在他的公司,他實在不想當著自己員工以及公司攝像頭的面親手毀掉自己“風度翩翩”的男神形像。

他接過顧繁遞過來的那包紙巾,轉身就走。

算了,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

陸陶然對自己說:這世界上兩條腿的□□不好找,但兩條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麼,十幾億人口,少說也得有一半是男的,這一半男人裡他就不信再找不出第二個在那天出生能給自己做私人助理的來。

顧繁,out

陸陶然雖然啃老,但自己公司錢是不少賺的,不光是他的公司,他還背靠著他爸,生活十分優渥,鞋……十分的貴。

雖然作為一個合格的富二代,陸陶然應該有富二代揮金如土的氣勢,但浪費可恥,他可不想見顧繁一次就扔一雙鞋。

陸陶然快步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委屈地咬著嘴唇蹲下來擦鞋。

粉紅色的包裝,上面印著幾個字——心心相印,抽出來的紙巾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兒。

這紙巾實在不符合顧繁的形像。

反差萌?就是反差萌。

一個英俊帥氣的大男人口袋裡竟然裝著粉紅色還有香味兒的紙巾,這種反差萌讓陸陶然覺得有點兒可愛。

果然年輕,跟自己這個27歲的成熟男人比起來,25歲的顧繁就是個弟弟。

陸陶然擦完鞋,咖啡都涼了,他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一口氣喝光了咖啡。

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人事那邊打電話來說筆試准備開始了,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陸陶然一拍大腿: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呢!應該趕緊通知人事取消筆試的!

算了,既然都開始了,那就考著吧,想必這個顧繁活了25年沒少參加考試,也不差這一場了,多考一次,也算是多長了長見識。

陸陶然覺得,這是對他好。

然而,下一秒,陸陶然不得不扶額唾棄自己是喪心病狂的惡毒老板,他卑鄙無恥,玩弄年輕小伙子的心。

人家顧繁是正經八百來求職的,他卻明知道自己不會錄用對方,還讓對方滿懷期待地參加考試,這不是卑鄙無恥這是什麼?

陸陶然內心戲精彩紛呈,在顧繁筆試的這一個小時裡,他拖著自己的靈魂在地獄走了一圈。

很煎熬,當個壞人不容易。

但陸陶然還是決定將惡毒進行到底,他絕對不會讓這個顧繁進他的門!

然而……

然而世事難料,人總逃不過“真香”。

顧繁筆試結束已經一個星期,那家公司始終沒給個消息。

他打開手機,查詢余額,確定自己連十塊錢的拉面都吃不起了。

很窮,很慘,很可憐。

但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承認都是自己種的因結的果,他也只能自己這麼受著。

從國外留學回來,他原本想開個餐廳,但沒想到,成本高到他白手卻起步了家,別說自己開餐廳了,他就連加盟一個連鎖包子鋪的錢都沒有。

所以想著,那就先打工賺錢吧。

就這樣,顧繁幾經波折總算被某知名餐廳錄用,說是爐頭師傅,其實就是個切墩的。

後廚有後廚的規矩,潛規則多得讓他咂舌。

顧繁還是年輕,自己本身就是新來的,壓根兒沒話語權,結果還看不慣那些大師傅的風氣,最後爆發了一場“後廚戰爭”。

不用想也知道,他被開除了。

顧繁走入社會學到的第一課就是為自己的衝動買單。

但實話實說,如果再來一次,他覺得他還是會這麼做,仗著自己有資歷就欺負年輕人,他咽不下這口氣,不就是工作麼,沒了就再找,從小顧繁就知道那句話: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一份工作,相信自己有一天肯定能把餐廳開起來。

只是可惜了,年輕人把這世界想得太美好,把生活想得太輕松。

銀行卡的余額再次教會了顧繁做人的道理——該折腰的時候得折腰,五鬥米能拯救一個帥哥的命。

也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投了簡歷去做什麼總裁的私人助理,這工作聽起來挺那個的,就是,仿佛自己穿進了什麼奇怪的霸總文學,被錄用之後很快就要嫁入豪門了。

都窮成這樣了還有閑心想這些有的沒的,顧繁沒忍住吐槽起了自己。

他坐在出租屋裡嘆氣,吃了一口昨天買回來只吃了一半的面包。

生活不易,且吃且珍惜。

顧繁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給那家公司的HR打個電話問問,繼續這麼等下去不是事兒啊!

幾秒鐘後,手機就響了。

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說:“顧繁是嗎?恭喜你被錄用了,請今天下午兩點到公司來報到,到時候會跟你詳談工作內容。”

顧繁覺得奇怪:“不是還有一輪面試嗎?”

“因為情況特殊,第三輪面試取消。”HR問,“怎麼?你已經找到工作了?”

“沒沒沒!”顧繁趕緊答應,“我下午會准時過去的,謝謝。”

掛了電話,顧繁腦子裡盤旋起那首歌——《怒放的生命》,他瞬間從霜打的茄子變成了綻放得十分狂野的喇叭花,再吃面包的時候,生生把面包吃出了烤雞的味道。

美好的人生新篇章就此展開,顧繁立刻從床上下來,洗澡去了,他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迎接新生活!

另一邊的陸陶然,站在鏡子前唉聲嘆氣,他一大早就偷偷跑去化妝品專櫃買了傳說中最強勁的遮瑕膏,然而還是遮不住他的黑眼圈。

希望大師的話是真的。

希望顧繁不要辜負這一份期待。

陸陶然原本都下定決心讓顧繁提前殺青,卻沒想到,連續三個晚上,他好不容易睡著立刻被鬼壓床。

他怕啊,他是迷信的高知青年。

他總覺得繼續這麼下去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這可不行,陸陶然還有理想沒有放飛,還有人生價值沒有實現,還有戀愛沒談過,還有愛沒做過。

他不能死,他不能帶著這麼多遺憾進入棺材。

無奈之下,他只好再把已經被踢出局的顧繁抓回來,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如果顧繁來了他的情況還沒有轉好,他就……

報警,抓了那個搞封建迷信活動還騙錢的假大師!

已經悲傷到絕望的陸陶然思忖良久,在下午去見顧繁的時候,換上了一雙便宜的鞋。

有再一再二,不會有再三再四了。

但他不打無准備的仗,就算顧繁真的克他的鞋,這次他也不怕了。

下午兩點,陸陶然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顧繁坐在那裡,穿著十分正式的西裝,整個人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帥哥就是帥哥,賞心悅目秀色可餐。

陸陶然往前兩步,又退回一步:還是保持距離,就算這鞋便宜,也不能太草率。

“這位就是我們陸總,”HR介紹說,“顧繁,你就是做他的私人助理。”

顧繁一愣,沒想到原來自己早就跟傳說中的陸總見過面了,這位陸總跟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為是個五十來歲大腹便便的男人,結果竟然是如此這般的青年才俊。

顧繁突然緊張,覺得有件事他有必要在入職前先坦白了。

 

 

4

陸陶然的私人助理需要做到以下幾點:

1.無特殊情況,全年無休

2.簽訂勞務合同當日起搬進陸陶然家

3.對陸陶然進行24小時貼身照顧,隨叫隨到

4.誠實守信,堅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附加項:離陸總的鞋遠一點。

“當然,我們會支付相當高額的薪水,試用期不需要三個月,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此刻,小會議室裡只剩下陸陶然跟顧繁兩個人,其他的HR被陸陶然支到了外面,他需要跟這位除了長相和運氣似乎別的都不太好的顧姓男青年單獨聊一聊,“在這四十九天裡,你不需要操心公司的事情,我所有的工作瑣事會有公司的秘書幫我打理,你也不需要做家務,家裡有保姆照顧我們的起居。”

顧繁疑惑:“那我到底要做什麼呢?”

“陪著我。”

陸陶然三個字,讓顧繁虎軀一震。

“等一下!”顧繁倒吸一口涼氣,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陸總,我賣藝不賣身的。”

“……沒人要你的身!”試圖營造風流霸總人設的陸陶然在面對帥哥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說說話就突然純情,耳朵瞬間就紅了,“我們是正經招聘!”

顧繁尷尬地笑笑:“我也是正經人。”

陸陶然皺著眉盯他,覺得能冒出這種想法的人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等這小子真搬進自己家,必須好好盯住了,嚴厲打擊違法犯罪!

“所以……”顧繁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賺錢的機會,而且賺得還不少,他掐指一算跟著這位陸總工作一年他就能開得起自己的小餐廳了,機會是留給有准備的人了,雖然顧繁毫無准備,但既然機會來了他也不打算放過,放過的那是傻子,“陸總,我的工作就是每天跟在你身邊,像貼身保鏢一樣保護你?”

其實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陸陶然總不能告訴顧繁他招對方是為了給自己鎮魔驅鬼,多丟人啊,也挺滲人的。

陸總點了點頭:“基本上是這樣,除此之外……”

顧繁坐直了身子,心中警鈴大作。

從小他爸媽就教育他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走正道,要潔身自好。

顧繁也一直告訴自己,不管生活有多苦他都賣藝不賣身,但面對眼前這個男人,他有點兒動搖了。

顧繁:我絕對不是貪圖別人美貌的那種膚淺男人,見色起意的人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他確實不是,在遇見陸陶然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最帥的那個,其他男人他看不上眼的。

但重點是——在遇見陸陶然之前。

陸陶然完全不知道顧繁的小心思,他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悠閑自在又高傲,在面對新員工顧繁的時候,陸總必須先把人設立起來,這也算是他家“職場潛規則”的一部分。

要有威嚴,有了威嚴員工才會畏懼他。

陸陶然說:“除此之外,可能偶爾還會安排你做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買個機票啊,訂個酒店什麼的。”

“沒問題。”顧繁說,“這些工作內容我完全可以勝任。”

就這?

就這?

顧繁疑惑,他很想問一句:陸總,您花這麼多錢招聘我這個私人助理,就為了做這些?

他想問,但是不能問,他不會傻到提醒對方自己並不值這麼多錢。

這世界就是這樣的,物種具有多樣性,人也一樣,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永遠不知道有錢人在想什麼。

顧繁當然不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如此風流倜儻成熟優越的青年才俊其實是個迷信怪呢!

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顧繁心裡七上八下的,一直還在惦記著自己打算坦白的事。

最後,陸陶然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於是催著顧繁趕緊把合同簽了。

趕緊簽,簽完今天就給我搬進去!

陸陶然急啊,他真的很想試試那個大師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真的很想睡一個好覺啊!

顧繁拿著合同翻看了一下,沒什麼問題,不過,他握著筆,還是有些猶豫了。

“怎麼了?”陸陶然盯著顧繁的手看。

事實上,陸陶然有點兒小癖好,他是個手控,控到什麼程度呢?他曾經在偷偷摸摸看片的時候,光是看著人家的手就高潮了。

說起來還挺丟人的,這顯得他很淫蕩下流,陸陶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色情小說裡最可恥的那種衣冠禽獸,每天穿得人模狗樣的,背地裡卻不干人事。

純情的陸總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他總覺得有必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可是在面對心理醫生的時候他也無法開口告訴對方自己來的真實原因,最後他只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走錯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陸陶然是有點兒蕩漾的。

這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顧繁長得好——不僅臉長得好,身材也長得好,不僅身材長得好,手也長得好。

那雙手,白又細膩,手指長又有力。

陸陶然深呼吸,在內心瘋狂譴責他自己。

“陸總,有件事兒我覺得在簽合同之前我應該先坦白。”顧繁說,“求職都是雙向選擇,我也應該坦誠一點。”

聽到這話陸陶然覺得不對勁,他費了好大勁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顧繁的手上轉移到對方的臉上:“什麼事?”

顧繁把合同放在桌子上,又把手裡的筆放在了合同上。

“陸總,因為是私人助理,要住在一起。”顧繁嘆了口氣,皺著眉,停頓了一下,像是很為難的樣子。

陸陶然看著他,忍不住在心裡感慨:帥哥就是帥哥,皺眉的樣子都那麼帥。

陸總不是花痴,他只是被顧繁的手給勾到了,這會兒有點兒上頭。

而且,顧繁確實長得很不賴。

“所以呢?”陸陶然問。

“做人要誠實,我不想之後有什麼麻煩。”顧繁說,“我是gay,喜歡男人。”

“你喜歡我?”陸陶然脫口而出。

顧繁:“啊?”

顧繁一愣,趕緊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陶然眉頭一皺:“那你是什麼意思?”

不對啊!

突然的低氣壓讓顧繁十分疑惑,他看著陸陶然:這陸總知道我不喜歡他,怎麼好像還不樂意了呢?

“我的意思是,我是同性戀,因為我們要住在一起,所以覺得先坦白比較好,怕您覺得不舒服。”

“我為什麼要覺得不舒服?”陸陶然可能是長時間沒睡好整個人焦慮又暴躁,化身杠精,上綱上線,“你覺得我是歧視同性戀的人?”

“當然不是!”顧繁說,“我只是怕您覺得我……反正就是怕您覺得不自在。”

他說完,拿過合同火速簽名:“您要是覺得沒事兒,那我可簽了。”

就這樣,顧繁終於有了新工作。

陸陶然還氣鼓鼓地坐在那裡看著顧繁,等顧繁簽完字,他站起來准備離開,推門出去前,陸陶然又突然回頭:“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顧繁突然覺得自己或許能明白為什麼公司要給這位陸總招一個私人助理了,因為這人腦回路不太正常,沒私人助理盯著,怕是會惹出事端來。

“啊?”顧繁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惡補一下如何跟精神病人相處了。

陸陶然顯然在等他的回答,顧繁無奈之下說了一句:“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問你呢!”陸陶然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顧繁遲疑了一下,摸了摸手裡的合同,說了句:“我敬愛您!”

 

 

5

陸陶然發誓,這是他有生之年聽過的最滑稽的告白。

如果,這算告白的話。

他無奈地擺擺手,走了,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趕緊走,這位叫顧繁的帥哥就會失去他的工作,而他陸陶然,將會繼續被厲鬼糾纏。

太慘了。

如果我有罪,可以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先讓我被厲鬼纏,又讓這樣的人來折磨我。

陸陶然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萬念俱灰,走到電梯口的時候突然問自己:這樣的人?什麼樣的人?

他一邊邁開步子走進電梯,一邊開始琢磨這個顧繁。

其實顧繁挺好的——如果不克他的鞋的話。

陸陶然低頭看看自己的鞋,今天無事發生,也就是說前兩次真的只是意外罷了。

要擺正心態,陸陶然對自己說,成大事者,要擺正心態。

他回到自己樓上的辦公室後接到了HR的電話,說是顧繁已經走了,回去准備一下明天上午過來正式入職。

“明天?”陸陶然是個很克制的老板,從來不跟自己的員工發火,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怨念,“不是說讓他今天就先搬過去嗎?”

大概是真的沒見過陸總發脾氣,HR被嚇了一跳。

“他……”

陸陶然深呼吸,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生無可戀的他對著空氣搖了搖頭:“算了,明天就明天吧。”

心胸寬廣的陸總決定不跟自己的員工斤斤計較,這是當代優秀總裁該有的自我修養!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陸陶然忍了。

反正都已經這麼久了,再熬一晚上又不會死。

他是這麼想的,但到了晚上,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回家睡覺還不如在公司加班,然而夜晚的公司也是一個人都沒有。

陸陶然睡是不敢睡,醒著也害怕,聰明如他,決定干一件大事。

一個人苦,一個人累,一個人他不敢睡。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一個人!

陸陶然離開了家,准備去尋找一下來自夜晚的安慰。

當然,他並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陸總雖然總是想給自己營造一個風流浪子的形像,但實際上是朵嬌羞的白蓮花。

此白蓮花非污名化後的白蓮花。

他只是睡不著覺,又不想繼續一個人背著一只鬼在家裡受驚嚇,出門找人喝酒罷了。

晚上最熱鬧的是什麼地方?

是酒吧。

陸陶然一邊往外走一邊廣撒網給自己的狐朋狗友,叫他們一起來喝酒,然而很可惜,事業有成的陸總的朋友們也都是專心搞事業的年輕人,這個時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工作,要麼就:“然哥,我跟我對像剛躺下。”

陸陶然氣得差點兒直接把手機丟到馬路對面去。

怒火攻了心的陸總氣得頭暈目眩,覺得天要亡他。

陸陶然站在路邊靈魂出竅,說了這麼一句讓他都覺得瘆得慌的話——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厲鬼兄,沒想到漫漫長夜還是只有你陪著我度過。”

媽的。

嚇慘了好麼!

陸陶然說完自己一個激靈,趕緊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酒吧而去。

他得去全市最熱鬧的那一家,不能去gay吧,十個基佬九個0gay吧陰氣太重,他得去直人的酒吧。

直男是金剛,直女是菩薩,陸陶然要混入其中,在陽氣和佛氣都很重的地方度過這個夜晚。

身子在,心飛揚。

陸陶然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看見酒吧門口站著好多青年男女,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果然人是群體動物,就算是撞鬼的人到了人堆裡也能笑著活下去。

他步履從容地走進去,帥氣的陸總自然是人群中的焦點。

酒吧魚龍混雜,音樂聲震耳欲聾。

他來到吧台,點了杯酒,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來得太晚,只有吧台這邊還有空位了。

那就坐這兒吧。

陸陶然坐下,喝了口酒,然後皺起了眉。

這酒不行,還不如他自己調的。

一百八十塊錢一杯,錢白花。

陸陶然又開始怨念,並記住了這家酒吧,決定以後再也不來了。

其實,就算沒有這杯酒他以後也不會再來了,因為三分鐘之後,他的世界又被掀翻了。

當時陸陶然正坐在吧台忍受著那杯昂貴卻難喝的雞尾酒,順便琢磨著那個叫顧繁的人。

他在想,從來都一個人生活的他能不能適應跟別人“同居”,怕是很難,人與人之間的生活習慣相差很大,陸陶然覺得有必要在顧繁搬進來之前寫個什麼“同居條例”。

等等!

他們這不叫同居啊!

陸陶然正腦內高潮呢,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不出意外,手裡剩下的半杯酒灑了,陸陶然突然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開心的是,他不用繼續忍受這難喝的酒了,不開心的是……媽的,酒灑在了他的褲子跟鞋上。

陸陶然還沒發作,先聽見了道歉聲,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道歉人的臉,那家伙已經跑出了酒吧。

事情有些不對,因為陸陶然眼看著有幾個人追著那家伙一起跑了出去。

聚眾鬥毆?陸陶然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好公民,有義務報警。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子,然後也走出了酒吧。

一出酒吧陸陶然就看見了打在一起的人,三個男人罵罵咧咧地把一個男人按在地上打,他報了警,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去拉架。

打架這事兒陸總其實挺在行的。

雖然陸陶然長得白淨俊秀,但這位哥確實是練過的,纖細嬌弱的只是他不為人知的內心。

眼看著三個打一個,陸陶然的正義之魂熊熊燃燒。

他脫了外套,隨手一丟,也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然後像偶像劇裡為女主出頭的勇猛男主角一樣,一邊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將袖子挽到小手臂,一邊狂拽酷炫地掰了掰手腕活動了一下筋骨。

下一秒,陸陶然一把扯開面前的一個男人,手勁兒大到直接把人丟到了一邊,緊接著,他一個人把那三個打人的家伙盡數解決,警察叔叔趕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那裡傲視群雄了。

非常有男主角該有的樣子,主角光環在這個夜晚閃瞎了圍觀群眾的眼。

然後,他就聽見地上傳來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陸……總?”

陸陶然虎軀一震,低頭一看。

好麼,果然是宿命。

那個撞了他讓酒毀了他的褲子跟鞋然後跑出來挨打又被救的,竟然是顧繁。

陸陶然說:“淦!”

 

 

6

顧繁還躺在地上,整個人又髒又慘。

他說:“陸總,緣分啊!”

陸陶然生無可戀:“是,我願稱之為孽緣。”

派出所的民警大哥們趕過來的那幾個追著顧繁打的家伙已經十分不要臉地溜了,民警大哥問:“打架的是你倆?”

周圍看熱鬧的青年男女表示:“不不不,打人的已經跑了,現在站在那兒的是英雄救美的英雄,躺在地上的是被英雄救了的美。”

顧繁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本來是到酒吧英雄救美的,結果被一美人給救了。

民警大哥來都來了,得詢問一番,不過人家還沒問呢,顧繁先說了:“警察大哥,我們需要跟你們回派出所做筆錄嗎?”

“不用,在這兒說說就得了。”他們這種打架的派出所民警可是見多了,尤其這條酒吧街,一個晚上就能有至少五起,全都帶回去他們派出所都沒地兒下腳了。

陸陶然心情不太好,但他很會自我安慰:好歹我不孤獨寂寞又恐懼了。

好歹他不用跟鬼單獨相處了。

顧繁被民警大哥攙扶著站起來,陸陶然就在一邊聽著。

原來顧繁真是來“救美”的,他剛剛路過這邊聽見那三個男人盤算著待會兒怎麼對姑娘下手,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覺得自己得替□□道。於是,正義感爆棚的顧繁跟著這三人進了酒吧,在他們偷偷摸摸往姑娘酒杯裡下藥的時候直接出手相助。

姑娘是得救了,顧繁卻倒霉了。

詭計被當場拆穿的三人開始追著顧繁打,囂張得很。

陸陶然站在那兒聽完了顧繁的講述,原本還想吐槽空口無憑,沒想到被顧繁救了的姑娘當即站出來為他證明確實是這麼回事兒。

姑娘對顧繁感激連連,並主動要加顧繁的微信,說改天好好答謝。

顧繁笑笑:“不用不用,我只是做了每一個正義之士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陸陶然在一邊憋著笑,突然覺得顧繁這人好像還不錯。

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民警叔叔也撤退了。

陸陶然說:“你用不用去醫院?”

顧繁被打得挺慘的,臉上都掛了彩,摔倒在地的時候褲子也磨破了。

好在,磨破的是膝蓋,不是屁股。

“沒事兒,”顧繁說,“只要你不嫌棄我就行。”

陸陶然虎軀一震:什麼意思?這話有點兒曖昧啊!

“這話說的,”陸陶然尷尬一笑,“跟我有什麼關系啊!”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又沒有帶著你去參加慈善晚會的計劃!

不僅沒有帶著顧繁去參加慈善晚會的計劃,陸陶然甚至都沒有參加慈善晚會這個計劃。

“我不是您的貼身……不是,私人助理麼,”顧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點兒疼,估計破了也腫了,“難免要跟著您出入各種場合,我這臉上掛彩了,跟在您身邊怕給您招惹是非。”

“也對。”陸陶然一聽,懊惱自己剛才想太多,“那這樣,你主動請辭吧。”

“啊?”這人認真的?勞務合同都簽了,現在逼我離職,我是不是可以走勞動仲裁的流程了?顧繁腦子轉得也是快。

“開玩笑的。”陸陶然擺擺手,“趕緊回家睡覺,明天精神百倍地來上班。”

顧繁一笑,扯得嘴角疼,但他還是要笑:“好,陸總晚安。”

他的手指一直在輕輕地按自己的嘴角,弄得陸陶然心慌氣短,不敢看對方。

那雙手可太好看了!

陸陶然有點兒上頭,生怕自己在顧繁面前失態,趕緊轉身往酒吧走,心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可不想再出什麼么蛾子。

然而他還沒走出幾步,又被顧繁叫住了。

“陸總!”顧繁跑過來,手裡拿著陸陶然的西裝外套,“您衣服落下了。”

剛才陸陶然英雄救美的時候穿著外套不利於他發揮,脫下來隨手就丟在了一邊。

“我說怎麼這麼冷。”

初秋的夜晚還是挺涼的,原本沒什麼感覺的陸陶然在顧繁遞過衣服的一瞬間覺得特冷,冷到他直接打了個噴嚏。

顧繁笑了:“陸總快進去吧,喝杯酒暖暖身子,我就先回去了。”

還笑!

陸陶然伸手接自己的衣服,不小心跟顧繁的手碰在了一起。

顧繁的手冰涼冰涼的,死人一樣。

但死人的手肯定沒這麼好看。

陸陶然又蕩漾了。

身為一個青年才俊,他深知自己不應該這樣,要成熟,要穩重,要不近男色。

“晚安。”陸陶然接過自己的外套,冷酷地丟下這麼一句,轉身就走了。

顧繁站在原地一直看著他走進酒吧,然後長長舒了口氣,轉身的時候看到剛剛被他救了的姑娘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姑娘是個知道感恩的,特意跑去附近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雲南白藥噴霧。

“今天真的謝謝你,”姑娘說,“要不是你,我現在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

顧繁這回倒是不客氣,收下了雲南白藥:“沒事兒,不用謝,不過以後出門在外真的要小心,有些人他不是人。”

姑娘笑笑:“嗯,我記住了。”

做了好人好事還被自己老板知道了的顧繁心情十分愉悅,拿著他見義勇為的“獎章”——雲南白藥氣霧劑回家了。

顧繁回家了,陸陶然還在酒吧坐著。

他又點了一杯酒,這回點的這杯味道還不錯。

帥氣又形像光輝的陸總坐在吧台邊一邊品著酒一邊盯著自己的鞋看。

顧繁那小子還行。

原本只是勉強錄用了對方,但今晚發生的事情讓陸陶然覺得至少這家伙人品還是不錯的。

人啊,最重要的還是人品,就算有金山銀山,人品不行,也照樣入不了陸總的眼。

等等!陸陶然又是虎軀一震:我又沒在選男友,他有沒有金山銀山,他人品怎麼樣,關我什麼事兒?

但下一秒陸總又對自己說:還真關我事兒,因為他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們至少要同居七七四十九天,如果他人品不行,我很危險的!

陸陶然覺得自己其實運氣還不錯,而且眼光也不錯。

至少這個私人助理應該沒選錯。

就這樣,得到陸總認可的顧繁第二天直接提著行李箱走進了辦公大樓,陸總親自接見。

陸陶然說:“今天開始你就正式上崗,先把行李箱放到我休息室去,待會兒陪我出去一趟。”

顧繁從來沒做過這種崗位,有點兒緊張還有點兒興奮。

顧繁小心翼翼地說:“陸總,有個問題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那就不要問。”

於是顧繁就乖巧地沒有問。

不過很快他的問題就有了答案。

他是想問陸陶然待會兒出門要去哪兒,他覺得自己身為助理有必要提前做做功課,沒想到的是,陸陶然竟然帶他去了商場,買了一套西裝一雙皮鞋給他。

“我的助理要跟著我出去見人,你那身西裝是偷來的吧?”明顯不合身。

倒不是顧繁偷來的,是他以前上學那會兒買的。

那時候顧繁比現在胖不少,衣服尺碼也大,其實顧繁也知道自己應該准備一套新的西裝,奈何他沒錢。

“陸總,第一天上班您就送我衣服,我怎麼好意思。”

“那你自己付錢啊。”

“……我現在覺得好意思了,還是您付吧。”

 

 

7

陸陶然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有一天他帶著別的男人來商場買西裝。

他原本以為,他的“第一次”會是跟自己的未婚夫,買西裝是為了結婚,他甚至把領證的國家和辦婚禮的地點都早早選好了,就缺一個未婚夫了。

想很多的陸總計劃得很好,現實卻很殘酷。

他看著站在鏡子前西裝筆挺帥到人找不到頭的顧繁,心情十分微妙。

“陸總,這件可以嗎?”顧繁是挺喜歡,喜歡到他不敢看價簽。

“就這件吧。”陸陶然擺擺手,不想陪著他繼續試了,主要是他發現顧繁這人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陸陶然惜才,更惜帥哥,如果這個帥哥還是個窮鬼,就更符合耽美小說的套路了。

他怕自己看多了會對顧繁動歪心思,比如一口氣給他買三套西裝。

陸陶然付了錢,顧繁直接穿著那身西裝就走了,自己原本的那一套裝進了袋子裡。

陸陶然說:“那套你還留著干嘛?扔了得了。”

“那不行。”顧繁笑,“萬一哪天惹您不高興了,您辭退我的時候還要收回這身衣服,我得給自己留一套能穿的。”

陸陶然點點頭:“挺好,挺有憂患意識的。”

顧繁對著他笑:“陸總過獎了。”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你離職的時候記得把衣服還回來。”

“啊?”顧繁滿頭問號,原來真的有要收回工裝的企業!

陸陶然沒忍住,笑出了聲:“逗你的。”

顧繁松了口氣,跟在陸陶然身側邊走邊笑:“陸總,您真會開玩笑。”

倆人從商場出來,顧繁問:“陸總,咱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回公司。”

顧繁又疑惑了:“不是有安排嗎?”

搞了半天,之前陸陶然說“出去一趟”就只是為了給他買衣服而已。

顧繁突然感動,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走了狗屎運,竟然遇見了這麼好的老板。

回去的路上,顧繁開車,陸陶然坐在後面。

顧繁還沉浸在自己有了新西裝的喜悅中,竟然有種“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的錯覺。

難道,這就是嫁入豪門的感覺嗎?

陸陶然本來在回復秘書的消息,回復完一抬頭剛好從後視鏡裡跟顧繁對視了一眼。

顧繁這小子,不僅乍一看長得帥,仔細端詳也夠帥,不僅手長得好看,連眼睛也挺勾人的。

陸陶然自認不是花痴,他立志做一個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冷酷成熟霸總,這個霸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跟一個同樣風度翩翩的男人相遇,從此矢志不渝。

想得是挺美的,小說的確沒少看。

“你看什麼?”陸陶然被顧繁看得莫名就心虛,也不知道心虛個什麼勁兒。

“我就是覺得自己特幸運能遇見您這麼好的老板。”

陸陶然冷酷一笑:“倒也不必這麼拍我的馬屁,我只是覺得你穿得板正一點跟我出門的時候我也有面子。”

面子問題就是原則問題,而陸總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不然你邋裡邋遢的,別人會對我也評價不佳。”陸陶然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克扣員工工資呢。”

顧繁抿著嘴笑,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得意。

他上崗第一天,覺得自己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

“對了,”顧繁又問,“我能問個問題嗎?”

“不能。”

陸總說不能,那顧繁就不問。

結果,陸陶然先坐不住了。

“你怎麼不問了?”

“不是您說不能問嗎?”

“我說不能你就不問了?”陸陶然不悅地說,“能不能堅持自己的原則?”

顧繁心說:可這不是我的原則啊!

但他不敢再頂嘴,他發現了,這個陸總脾氣有點兒大,伴君如伴虎,他以後得小心著點兒。

“那我可問了。”

“不願意問就別問!”陸陶然覺得自己可真是作死了,但哪有不作的老板?

身為老板,主要工作任務其一不就是折磨自己的員工嗎?

陸陶然覺得自己這樣沒毛病。

“陸總您為什麼要試用期定成49天啊?”顧繁說,“不是一般都3個月嗎?”

而且就算不是3個月,49天這個數字也有點兒太玄學了,真沒見過試用期是這樣的。

顧繁覺得這裡面有陰謀。

“我喜歡,”陸陶然說,“因為我喜歡。”

總不能說大師算的吧?總不能告訴自己的助理,我招你來是為了驅鬼,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鬼就走了,到時候你是去是留我會重新考慮?

陸陶然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好卑鄙。

“到時候49天結束你要是試用期沒通過,工資按照三個月的給你發,到時候我還會讓財務給你准備一個紅包。”陸陶然決定用金錢來彌補自己可能會對顧繁造成的情感創傷。

他突然就底氣不足了,覺得自己是個玩弄人家感情的渣男。

渣男陸陶然說:“這身衣服也不會跟你收回。”

顧繁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以為陸總只是單純的人帥心善又大方。

天真青年顧繁對陰險狡詐的商人陸陶然心懷感激,感恩戴德:“陸總,實不相瞞,您其實跟我的救命恩人沒什麼區別了。”

“什麼意思?”可別給我戴高帽子,就算把我的高帽子頂到天花板,我也不會真的一直把你留在我身邊的!

陸陶然想: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恥的騙子!

“我本來都要沒錢吃飯了,現在好了,租的房子退了,少了一大筆支出,在您這兒包吃包住,還有那麼高的工資,”顧繁很真誠地說,“您確實是我的貴人。”

還真開始給陸陶然戴高帽子了,這麼一句話就搞得陸陶然坐如針氈如芒在背。

事實上,陸陶然還真不是那種無恥的、自私自利的商人,他做事向來講良心,因為他家的家訓就是“人間正道是滄桑”。

現在,他已經背棄了家訓,應該面壁思過至少十天。

“陸總,您怎麼了?”顧繁從後視鏡看陸陶然,覺得對方臉色不太好。

“沒事兒。”陸陶然說,“我頭疼。”

“工作太累了吧?”顧繁貼心地說,“我不和您搭話了,還有二十多分鐘才能到公司,您睡一會兒吧。”

睡你個頭。

陸陶然心說:你是不知道,我都好久沒好好睡過覺了。

然而有時候這事兒真的就是奇怪了,顧繁不搭話之後,陸陶然自己坐在後面思考人生,思考著思考著,竟然真的睡著了,盡管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只睡了十幾分鐘,但他可以發誓,這是半個多月以來他睡得最踏實的一覺,非常解乏。

難道說……

下車的時候,陸陶然盯著顧繁看,含情脈脈。

顧繁心中警鈴大作:陸總這個眼神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職場潛規則?

 

 

8

陸總是有原則的人,顧繁也一樣。

顧繁的原則就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所以,他堅決抵制職場潛規則!

顧繁說:“陸總,小心腳下。”

陸陶然本來沉浸在終於睡好了的喜悅中,聽見顧繁的話,當即就慌了,他猛地想起自己跟顧繁的第一次相見,想起那坨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辦公大樓前還沒有人清理的狗屎,瞬間,他的靈魂搖搖欲墜。

跟靈魂一起搖搖欲墜的還有陸陶然的□□,他一把抓住顧繁的手腕,低頭看向自己的鞋。

還好,沒有狗屎。

陸陶然松了口氣。

他松了口氣,顧繁卻繃直了身體。

這是□□接觸吧?

顧繁的視線從陸陶然臉上轉移到他的手上,很明顯的感受是,陸陶然抓他抓得很用力。

這是性暗示吧?

顧繁深呼吸,搖了搖頭:不行,不能這麼揣測自己的老板。

人之初,性本善。

相由心生,陸總長得就不像會潛規則員工,他是正直的!

正直、偉岸,顧繁在心裡對自己說:陸總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陸總當然不是,陸總只是對狗屎有了心理陰影罷了。

確認自己腳下的地面是干淨的,陸陶然放開了抓著顧繁手腕的手。

“你怎麼了?”陸陶然注意到顧繁那有點兒微妙的表情,“身體不舒服?”

“沒有。”

“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陸陶然下了車,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說,“可以辦理離職。”

顧繁一驚:“沒有沒有,身心舒暢!”

陸陶然回頭看看他,沒忍住笑了:嚇唬這小子真是讓生活充滿了趣味!

睡爽了的陸陶然神清氣爽地走進辦公大樓,他的私人助理把車開去了地下停車場。

之後的時間,陸陶然悶頭工作,顧繁在陸總的休息室裡繼續埋頭學習。

學習什麼呢?

《關於陸總你不得不知道101件事》。

顧繁並不是個喜歡學習的人,從小到大,他只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能學得認真、學得出色,原本他從陸陶然的秘書手裡接過比《員工手冊》還厚兩倍的這個用密封文件袋裝著的“私人助理必讀”時覺得自己頭都大了,甚至沒忍住在心裡感慨了一句“錢難掙,屎難吃”。

當然,他沒有暗諷陸總的意思,只是想表達賺錢難。

但是,當他打開這本厚得可以用來壓泡面的學習材料時,沒兩分鐘就讀得上癮了。

陸陶然完全出乎他意料,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位年輕的總裁,那顧繁願意用“有趣”來形容。

“有趣”是顧繁對一個人最高的評價。

陸陶然喜歡吃牛肉,聞到羊肉味就會立刻暈厥。

陸陶然喜歡喝咖啡,聞到牛奶味就會立刻暈厥。

陸陶然喜歡吃蘋果,聞到蘋果味的飲料就會立刻暈厥。

陸陶然喜歡很酷的黑色,看到粉色會讓他立刻暈厥。

顧繁一邊看一邊笑,很好奇這究竟是誰編撰的,知道得這麼詳盡,怕不是陸總親自編寫。

他腦補著陸陶然一會兒精神大振一會兒無力暈厥的樣子,笑得岔了氣。

非常不熱愛學習的顧繁這一個下午學習熱情高漲,不僅一口氣讀了半本,還十分認真地用記號筆在上面做了筆記。

笑歸笑,腦補歸腦補,顧繁還是記得自己肩負重任的。

他拿了錢,掛了名,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做好本職工作。

顧繁特意記好了陸陶然喜歡的菜式,准備在自己入職的第一個晚上,親自下廚給陸總做一頓大餐——他得讓陸總知道,自己的錢沒白花!

他摩拳擦掌,打算大顯身手。

然而,陸總工作辛苦,根本沒給顧繁表現的機會。

陸陶然這一下午處理工作又開會,開完會回來繼續處理手頭的事務,眼看著七點,公司的員工都走得差不多了,他還在埋頭苦干。

顧繁輕手輕腳地從休息室出來,趴在陸陶然辦公室門口偷偷往裡看。

“顧助理。”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嚇了他一跳。

顧繁回頭,發現是陸陶然的秘書。

一開始顧繁還有點兒不理解,明明都有秘書了,怎麼又招了個助理,後來才知道,人家這位秘書是幫著陸陶然打理工作瑣事的,他這個助理則是負責工作之外的一切。

就有點兒男保姆那意思。

“陸總每天都加班嗎?”顧繁問陸陶然的秘書。

秘書是個漂亮姐姐,叫余茜,今年32歲,成熟性感又精明利落,在工作上是陸陶然的得力助手。

“陸總在工作中可以說是拼命三郎,”余秘書說,“經常是全公司來得最早的走得最晚的,而且回家之後也總是會工作到深夜。”

她說得倒是沒錯,但她不知道的是,如此拼命地工作並非陸陶然本意,他也想早早回家睡覺,但是,他怕鬼。

陸陶然家是有保姆的,本來他想過說讓保姆阿姨留在他家住,反正房間多,多個人一起,他也能有點兒安全感,但是人家保姆阿姨說:“不行,我睡覺認床,在你家睡不好覺咧。”

陸陶然委屈,只能咬碎了牙忍著,用加班來逃避回家。

但今天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加班,確實是太忙了。

秘書在樓下餐廳打包了晚餐過來,敲響了陸總辦公室的門。

陸陶然抬頭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秘書跟助理都站在門口,與此同時聞到了飯香。

很餓,陸陶然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了,於是他在顧繁的注視下吃光了秘書給買的飯菜,抬頭時對上了顧繁憂郁的目光。

“對了,”陸陶然猛地想起了什麼,“你還沒吃晚飯吧?”

陸陶然掏出一張卡:“下樓吃飯去吧,到樓下餐廳,刷我的卡。”

揮金如土,非常有霸總的氣勢,陸陶然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顧繁確實餓了,但讓他憂郁的並不是這個。

“陸總,您晚上還能再吃一頓嗎?”

“啊?”為什麼?陸陶然疑惑。

顧繁說:“我本來想給您做頓晚餐,畢竟我是專業的。”

顧繁心想:而且我今天上班一天,除了花了您的錢給自己買了一身西裝之外,好像別的什麼正事兒都沒干,這讓我很過意不去啊!

陸陶然回憶了一下,哦對,這家伙好像確實是廚藝學校畢業的。

“但您現在吃完了,”顧繁很為難,“您有吃宵夜的習慣嗎?”

陸陶然咬著筷子仰頭看著站在那裡的人,腦子又開始想不著邊的事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要給我下毒嗎?□□還是chun 藥?要我的命還是要我的身?年輕人膽子很大啊!

 

 

9

在與人相處這件事兒上,陸陶然跟顧繁腦子轉得一個比一個快,但問題是這倆人都不往好道上轉。

顧繁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讓陸總知道雇佣自己這份錢沒白花。

然而當他對上陸陶然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時,他覺得自己好像讀懂了什麼了不得的訊息。

這位陸總,他該不會以為這傳說中的“宵夜”是我本人吧!

顧繁一個激靈,趕緊解釋:“陸總,我是科班出身,第一天上崗,想給您做頓飯而已。”

“只是做頓飯?”陸陶然脫口而出。

不知道為什麼,陸陶然在面對顧繁的時候總會想很多有的沒的,平時的他真的不會這麼不分時間段地自戀,不至於見到一個殷勤一點兒的男人就覺得對方對自己有非分之想。

但他覺得,顧繁身上一定有貓膩。

或許正因為對方是他的“天選之子”,所以注定與眾不同。

陸陶然想:雖然我一直覺得無論男女攻受,都應該以事業為重,但俗話說得好,上天安排得最大,既然上天這麼安排了,那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過一切都要循序漸進,感情得慢慢培養。

琢磨著要慢慢跟顧繁培養感情的陸陶然在沉思時不小心又瞥到了顧繁的手,瞬間又微醺了。

別人是喝酒喝到上頭,他是看顧繁的手看到上頭。

非常沒出息。

非常沒有霸總該有的樣子。

“只是做頓飯!”顧繁舉起雙手來澄清。

陸陶然看著他這樣,竟然有點兒……失望。

果然人單身久了就是會變態,陸陶然覺得自己快要變態了。

這挺不可思議的,雖然陸陶然一直以來也不是什麼清心寡欲的人,在“被鬼纏身”之前,他隔三差五也會偷偷摸摸做點兒成年人會在被窩裡做的那種羞羞的事情,甚至還網購過男性專用的那種小玩具——當然,後來他沒用,因為買回來之後就開始“撞鬼”,但是,他以前真的沒對別人這樣過。

這樣春心蕩漾。

這樣如飢似渴。

就離譜。

陸陶然覺得要麼顧繁有問題,要麼他自己有問題。

正琢磨呢,他又想到一個人——大師,難道是大師下了什麼蠱?

現在陸陶然再看向站在那裡等著他回應的顧繁,都覺得這小子是跟大師串通好來泡他的,把他泡到手了,再謀害他,繼承他的遺產!

陸陶然不愧是青年才俊,很能想,也很敢想。

“只是做頓飯?”

“只是做頓飯!”顧繁迷惑了:這位哥到底在想什麼?

“行吧。”陸陶然決定給他個機會,如果今天晚上這家伙搞什麼小動作,他寧可被鬼纏一輩子也要開除對方!

得到應允的顧繁心情大好,他可太喜歡做飯了。

俗話說得好,人和人的區別往往比人和豬的區別都大,有的人死活不願意進廚房,但有的人覺得做飯是享受,顧繁就是後者。

他在國外學做菜的這些年是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學校一般,但他學得認真,並且總想著回來之後大展宏圖,只不過別說大展宏圖了,他現在想飛卻連振翅的機會都還沒有。

不過沒關系,好歹現在他能進廚房了,還是主廚!

顧繁激動得差點兒飆淚,但他控制住了,生怕陸陶然覺得他不正常。

別的適齡青年要麼夢想著發財,要麼夢想著一份美妙的愛情,但顧繁不一樣,顧繁夢想著有一天自己能成為一個廚房的主宰。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於是在陸陶然繼續加班的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顧繁一直在計劃宵夜的食譜,要清淡不要油膩,要雅致小巧不要分量太大。

陸陶然是個很挑剔的人,尤其在吃東西這個方面。

這個不吃,那個不愛,有些菜裡多放了某些調味料他都會皺眉。

顧繁思來想去,想到一道做起來方便又適合這時候做給陸陶然的宵夜,他找余秘書申請了食材費,盡管余秘書說家務事的費用不歸她管,但她還是掏了錢——主要是陸總在忙,顧繁還沒錢。

拿了錢的顧繁給余秘書寫了個欠條,讓她到時候拿著這個欠條去跟陸總討賬。

之後,他又確認了一下陸陶然下班的大致時間,跑出去開車直奔超市,趁著超市關門前買了全部的食材。

陸陶然忙完已經九點多,頭暈腦脹靈魂出竅。

他關了電腦,疲憊地往椅背上一靠,同時閉上眼,單手扯開了自己的領帶。

此時,一位顧姓助理剛好路過。

陸陶然辦公室的門沒關,整個大辦公室只開著桌子上的一盞台燈,他人籠罩在那束光裡,微微揚起的頭使得喉結格外明顯,面前是昏暗的辦公室,身後是高懸的月和閃爍的霓虹。

顧繁盯著他看,夜晚的陸總有點誘人。

陸陶然扯下了自己的領帶,心說:我是傻的吧?怎麼才想著把領帶摘了?

他皺著眉把領帶往桌上隨手一扔,睜眼時看見了杵在門口的顧繁。

“有事兒?”陸陶然累得要死,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再腦補什麼羞恥的劇情。

“沒,”顧繁說,“我去廁所。”

陸陶然擺擺手:“快去,回來准備下班。”

“好!”顧繁火速跑去廁所,火速放水,火速洗手,火速回來。

他一路小跑回來,看見陸陶然趴在辦公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容易”兩個字,即便是青年才俊陸總也有疲憊的時候。

顧繁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輕聲細語地說:“陸總,我們走嗎?”

本來顧繁想說“我們回家嗎”,但轉念一想,這話有點兒曖昧,再說了,那也不是他的家。

還是規矩一點,別太油膩了。

陸陶然並沒有睡著,他就是太累了,趴著歇一會兒,聽見顧繁的聲音,他抬起頭,雙眼有點兒迷離地說:“走吧,回家。”

陸陶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揉著酸疼的脖子往外走。

顧繁規規矩矩地跟在他身後,拿起他丟在桌子上的領帶,幫他鎖好了辦公室的門。

夜晚九點半,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空曠得讓人心慌。

陸陶然難得不疑神疑鬼,因為有顧繁走在他身邊。

果然,陽氣盛就是好。

陸陶然拖著累得快殘了的身子看向精氣神依然在線的顧繁想:真想吸一口陽氣給自己補補啊!

 

 

10

陸陶然累得只剩下半口氣,整個人沒精打采,仿佛千年的干屍。

另一邊的顧繁精神亢奮摩拳擦掌,一想到自己馬上就可以下廚了,興奮到還能再活五百年。

顧繁拉開車門:“陸總您請。”

陸陶然羨慕地看看這位一看就沒被加班毒打過的精神小伙,嘆了口氣,上了車。

顧繁當然看得出陸總的疲憊,作為私人助理,他有責任有義務為陸總放松身心。

上車後,顧繁載著陸陶然離開,隨手打開車載音響,傳出來的是一首美國民謠。

慵懶的女聲在夜裡淺唱低吟,聲音輕且柔,陸陶然靠在那裡很快就被催眠了。

這是顧繁第一天上班,也是他第一次去陸陶然的家。

這輛車的後備箱裡不僅有他買來的食材,還有他的行李箱,從今天開始,他就要跟這位陸總同居了。

不對,是……貼身照料。

24小時全方位的貼身照料。

不能說同居,這不合適,他要敬愛他的老板。

顧繁開著車載著陸陶然飛馳在夜晚的大馬路上,車裡除了音樂聲就是導航的聲音。

陸陶然家離公司不近,但也沒遠到郊區去,晚上不堵車的情況下半小時就到了,不過讓顧繁怎麼都沒想到的是,陸陶然住的這個地方竟然就是他以前每天上班都會經過,並且時不時就感慨自己下輩子都買不起的那個小區。

果然是有錢人。

顧繁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假寐的陸陶然,心說:要不我綁架了他吧!

心生歹念的顧繁沒忍住自己先笑了,他可干不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兒。

人間正道是滄桑,他好好給陸總打工,陸總肯定不會虧待他。

車緩緩駛進小區的地下停車庫,顧繁按照之前陸陶然給他的信息,順利找到了陸總家的車庫。

車庫比他之前租的那一整套出租屋都大。

當然了,那一整套出租屋只有一間次臥是屬於顧繁的,他可租不起一整套。

還真是飛上枝頭了,但暫時並不是鳳凰,是給鳳凰梳毛的小烏鴉。

停好了車,顧繁關掉了音響,回頭看陸陶然。

這人睡得倒是很香,估摸著真累壞了。

顧繁看著歪著身子靠在那裡的陸陶然,越看越不對勁,那嘴角怎麼亮晶晶的呢?

他解開安全帶,回身仔細看——好麼!流口水了!

顧繁本意是裝作沒看見,畢竟一般來說,撞破了老板的囧事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他沒繃住,笑出了聲。

他這麼一笑,陸陶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顧繁以為是自己把對方嚇醒的,但其實陸陶然醒過來不僅僅是因為他。

不僅僅是因為現實中的顧繁,還因為夢裡的顧繁。

可能是因為陸陶然對顧繁太“心心念念”,這個“驅鬼神人”終於來到了自己身邊,所以一發入夢了。

這一路上陸陶然睡得好,夢裡全都是顧繁。

夢裡的顧繁是個色痞員外,非要娶陸陶然的妹妹,妹妹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什麼都不嫁顧繁,要跟自己的情郎私奔,但顧繁家有權有勢,揚言如果陸家不把人嫁過來,絕不會善罷甘休。

身為哥哥的陸陶然見不得自己妹妹受苦,最後決定換上新娘子的裝束,代替妹妹嫁過去。

他醒過來的前一秒,夢裡的顧繁正准備掀開他的紅蓋頭,他又緊張又興奮,也不知道興奮個什麼勁兒。

就在紅蓋頭被掀起的一瞬間,他聽到一陣笑聲,然後就醒了。

這一睜眼就看見了顧繁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醒過來了還是依舊在夢裡。

陸陶然下意識地說了句:“夫君!”

顧繁一愣,心中的警鈴又開始叫得他耳鳴。

夫君?我沒聽錯吧?顧繁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難不成今天晚上要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兒?顧繁想:我到底應不應該為了金錢拋棄自己的尊嚴和底線?

錢?還是尊嚴?

此刻的顧繁仿佛化身新時代的哈姆萊特,要盡快做出自己的選擇。

幾秒鐘後,回過神的陸陶然終於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胡謅了一個蹩腳的說辭:“福建,我想去福建。”

顧繁欲言又止,後來決定裝傻吧,什麼都別說也別問了。

“福建挺好的,”顧繁說,“祝您玩得愉快。”

陸陶然無奈到想翻白眼,最後克制住了,揉著眉心下了車。

當陸陶然看見顧繁的行李箱時才意識到,從今天晚上開始,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這話說起來似乎有些曖昧,但想到這個,他還是激動到有那麼一丁點兒想要掉眼淚。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陸陶然捂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帶著顧繁上樓了。

陸陶然家這房子確實貴,也確實是他啃老啃來的——開公司的第一年他想從爸媽那裡搬出來住,這樣會顯得他非常霸總,於是看了一眼自己卡上的余額,算來算去也只能買個小公寓。小公寓就小公寓吧,剛剛開始創業的年輕人能自己買個小公寓已經不錯了。但老陸總心疼兒子,想著反正家裡的錢早晚也都是他的,就說:“這樣,我先給你買,就當是從我這裡貸款,以後慢慢還。”陸陶然覺得倒不是不行,於是就拿著他爸的錢買了這套大平層。當然了,後來他也沒真還錢,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麼。

陸陶然帶著顧繁進了屋,門口的鞋架上已經准備好了給顧繁的拖鞋。

“陸總,您家真大。”家這麼大,廚房肯定也特大!顧繁開始興奮了。

“還行吧,湊合。”陸陶然哈欠連天地說,“勉強能伸開腿罷了。”

顧繁挑眉看他,心說:那陸總,您腿還真長。

他沒直接吐槽,不敢,怕失業。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還沒摸清自己老板到底是什麼脾性,他得謹慎著點兒。

“陸總,您先歇著,我去給您做宵夜,吃完好休息。”

本來陸陶然不想吃了,但看著顧繁這麼殷勤,又不好掃了對方的興,只能點頭隨他去了。

陸陶然:我果然還是心太善。

不過話說回來,這麼長時間了,今天晚上這個家的確有點兒不一樣,打從他們一進門開始陸陶然就有了這種感覺。

以前每次回來,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他都心慌,看哪兒都覺得害怕,覺得有個黑影在跟著他,但今晚,因為有顧繁在身邊,竟然絲毫沒有了那種心慌慌的感覺。

不愧是天選之子。

陸陶然看著顧繁提著行李箱往前走的背影,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他們相遇。

“陸總。”

“哎!”

顧繁突然回頭,又對上陸陶然含情脈脈的目光。

顧繁:震驚!我怎麼覺得自己羊入虎口了呢?陸總,不要吧!

 

 

11

陸陶然不知道,現在在顧繁的心裡,他儼然是個變態色魔的形像。

不過這事兒還是別讓他知道了,否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四目相對,陸陶然覺得不對勁,顧繁看著他的時候眼神中似乎充滿了……糾結與驚恐,媽的,難不成這小子看見了?看見了騎在我肩膀上那個宛如人體掛件一樣的鬼?陸陶然抬手捂住了心口,他希望自己穩住,也希望顧繁能穩住。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震撼其靈魂。

顧繁還年輕,還沒見過什麼世面,以後想要成就一番大業,就要從現在開始鍛煉起來!

陸陶然已經想好了說服他留下的台詞,甚至打算如果對方一定要走,他豁出去不要臉面和尊嚴了,死死抱住顧繁的大腿,說一句:你要往哪走把我靈魂也帶走!神仙!不要拋下我不管!

但事實上,顧繁那樣看他只是在擔心自己的清白,節操和貞操在空中手牽著手搖搖欲墜,沒見過世面的顧繁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我先帶你去房間吧。”

陸陶然一句話,顧繁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你的房間在我臥室隔壁。”

顧繁松了口氣,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好,謝謝陸總。”顧繁提著自己的行李箱跟在陸陶然斜後方,規規矩矩地隨著對方往裡面走。

陸陶然家實在有點兒大,進門之後是一個大到顧繁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衣帽間,他沒好意思多看,剛瞄了兩眼陸陶然就帶著他左轉進入了長廊。

這長廊也是真的挺寬挺長的,兩側的牆上掛著各種不知真假的名畫。

“別看了,”陸陶然說,“都是假的。”

哪有那麼多閑錢買真畫!而且我又不認識!後面這句陸陶然沒好意思說。

他說的是:“如果有真的,買回來當然是捐給國家!”

“對對對,您說的是。”顧繁諂媚地笑,“還是您有覺悟。”

當然,陸陶然想,不僅有覺悟,還很謹慎,萬一家裡進了什麼心懷不軌的外人想偷畫,也不至於會有什麼損失。

陸陶然覺得自己可真是精明死了,一代商業奇才。在陸總的帶領下,顧繁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臥室門口。

“這就是你的房間。”陸陶然說,“隔壁這個就是我的臥室。”

陸陶然家裡空房間多,隔壁、對面都是空著的次臥,他琢磨了很久最後決定讓顧繁住在他隔壁,因為兩人之間只隔一堵牆,可以幻想其實是處在同一空間的,但要是住在隔壁有一個過道隔開他們,鬼對顧繁的畏懼怕是會少很多。

機智的陸總覺得不會有比他更聰明的人了。

顧繁說:“好,我放下行李就給您做宵夜,您先休息會兒。”

陸陶然滿意地點點頭,看著顧繁推門進了隔壁的次臥。

家裡多了個至陽至盛的男人感覺就是不一樣!

陸陶然這一直被鬼攥著的心終於漸漸放松下來。

顧繁回屋了,陸陶然也去換衣服了。

非常有職業操守的顧繁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放下行李甚至沒浪費哪怕一分鐘,直接又出來了。

他站在主臥門口,輕輕敲了敲,問:“陸總,廚房在哪兒啊?”

此等豪宅,廚房肯定也相當之華麗!

顧繁開始興奮了。

陸陶然回答:“沿著過道往前走,第一個拐彎處右轉,然後繼續一直走,再左轉。”

行吧,房子大得跟走迷宮似的。

顧繁提著他的食材,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念念有詞地說:“第一個拐彎處右轉……”

他順利找到了廚房,站在廚房門口時,覺得自己怕不是在夢裡。

不對,他夢裡都沒有這麼好的廚房可以給他用。

顧繁開心啊,開心到恨不得干脆住在廚房。

他火速擼起袖子開始干活,先檢查了一遍鍋碗瓢盆,看得出這陸總雖然長了一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樣子,但該有的東西倒是都不缺——當然不缺,因為每天保姆阿姨會早早過來做飯。

陸陶然一天就在家吃一頓飯,保姆每天早上五點過來,做好了陸陶然剛好起床,然後陸總吃完離開,阿姨收拾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一早上工作三個多小時,一個月的薪水是本地平均工資的三倍。

陸總大方,阿姨開心。

不過話說回來,這阿姨的工資也不是陸陶然付的,啃老的小陸總當然是找他爸付錢了。

很沒出息,這事兒需要保密。

顧繁來不及多想,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定時器,開始做宵夜了。

其實他今天晚上要給陸陶然做的這個宵夜很簡單,也並不少見,但想做到極致也非常需要工夫。

他從食材中先拿出了那條等候多時的柴魚,快速處理,開鍋熱油,煎至微微金黃,然後往鍋裡加水,在等水開的同時,拿出魚板和香菇切片,刀工相當了得,甚至有點兒想炫技。

但很顯然,今天不適合炫技,今天主要是把味道做好,先拴住那個陸姓男人的心。

顧繁把切好的魚板跟香菇放在一邊,燉魚的湯已經沸騰起來,他又加了一遍水,繼續燉,第二次沸騰後加鹽。

陸總口味清淡,而且這麼晚了也不適合吃太鹹,顧繁只放了一小勺鹽,繼續小火慢燉。

之後,他開始清洗蛤蜊。

全部食材都處理好之後,柴魚湯還在磨磨蹭蹭地燉著,不過這不重要,反正暫時還用不上它。

顧繁開始准備各種需要的調料,精細到每一種需要用幾克。

陸陶然聞著魚湯的香味兒找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在廚房忙碌的帥哥,帥哥很認真,他仿佛看見了顧繁額頭上印著兩個字:熱血!

怎麼會有人做個飯都做得這麼上頭?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熱愛嗎?

陸陶然從來沒好好看過別人做飯,打從他記事兒開始家裡就都是保姆阿姨給做一日三餐,要麼就是下館子,各種高級或者有特色的餐廳他大都去過,就連顧繁以前工作的那家餐廳他也去過一次,覺得也就一般般。

不過這會兒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顧繁忙活,覺得好像挺不一樣的,這個空蕩蕩的家有了點兒煙火氣。

所謂煙火氣,在這個夜晚就是柴魚湯的香味兒。

穿著睡衣倚著門框的陸陶然看著顧繁忙碌的身影笑了,他沒那麼累了,也沒那麼困了,倒是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陸陶然走進廚房,湊到鍋前,聞著香味兒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好香啊,現在能喝了嗎?”

“還不行。”顧繁說,“你的宵夜不是柴魚湯,它只是配料。”

陸陶然扁扁嘴:“餓了。”

“很快就好,再等會兒。”

陸陶然歪著腦袋看顧繁,突然之間覺得這個夜晚有點兒溫馨了。

陸陶然一愣:畫風不對!請立刻提高警惕!

 

 

12

陸陶然突然發現一件他以前從來沒意識到的問題:原來看別人做飯是這麼解壓的一件事!

當然了,前提是這人廚藝好,如果是別人看陸陶然做飯,那很可能非但不能解壓,還會血壓飆升。

他從廚房退出去,倒不是覺得自己站在那兒會影響顧繁發揮,主要是受不了那柴魚湯的味兒,太香了!

本來晚上那會兒晚飯吃得挺飽的,樓下那家餐廳是他最常光顧的一家,基本上每道菜都像是為他的口味量身定做,每次吃他家的菜,一准兒撐著。

結果這會兒,又餓了。

都是顧繁的錯。

陸陶然心說:我是需要做身材管理的霸總,要是有一天八塊腹肌消失了,身材走樣了,顧繁要負起全部的責任。

他想到這裡,隔著睡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確認了,沒有腹肌。

這事兒說起來真的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陸陶然不忙的時候一直有在堅持健身,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擁有誘人的八塊腹肌,實在不行六塊也勉強可以接受,然而造化弄人,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配擁有腹肌,陸陶然的私教說:“你這種情況真的很少見,可能是基因的問題。”

陸陶然就不高興,但私教給他支了個招,可以快速擁有完美的八塊腹肌。

私教說:“要不你去整形吧,別人割雙眼皮開眼角,你可以做腹肌。”

陸陶然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有個副業?給整形醫院做營銷?”

私教笑而不語,笑容可掬。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陸陶然依舊在堅持健身,依舊對腹肌耿耿於懷,依舊沒能練出腹肌,依舊時不時聽那私教勸說他去做整形。

司機老王在某個晚上聽陸陶然抱怨了一路他的私教之後,發起了靈魂提問:“陸總,您這麼不待見他,為什麼還要繼續雇佣他呢?”

“因為我花了錢。”

因為花了錢,所以咬著牙也得堅持。

這家健身房就離譜,辦卡的時候有私教協議,一旦選中哪個私教,中間不可更換,理由是每個私教價格不一樣,而且每一位私教都有完美的時間表,一旦更換會很麻煩。

陸陶然這人有時候很勤快,比如工作的時候,有時候又很懶,比如生活的時候。

在生活中,就像私教這種事,他懶得計較,懶得費口舌,也懶得多動腦,隨便吧,聽天由命吧。

老王說:“陸總,您的這種行為助紂為虐啊!”

“此話怎講?”

“會讓本就畸形的健身市場雪上加霜。”老王說,“您應該堅決抵制,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告他!”

陸陶然笑笑,心說:哪有那個閑心啊。

因為陸總的不作為,他的腹肌依舊是個夢。

當顧繁終於把宵夜做好,用托盤小心翼翼地端著放到陸陶然面前時,陸陶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顧繁,你有腹肌嗎?”

顧繁慶幸自己手快,已經把宵夜放在了桌子上,否則很可能因為陸陶然的這句話雙手一抖,前功盡棄。

顧繁:又開始了是嗎?已經這麼不含蓄了嗎?

“我……”還真有。

顧繁以前有一陣子胖了,倒是沒多誇張,就是看起來比較壯碩,他覺得不行,每天擔心自己得脂肪肝,於是閑著沒事兒就自己在家健身,去二手市場買了瑜伽墊和啞鈴,平板支撐做得飛起,沒多久不僅肥肉變成了肌肉,連腹肌都出來了。

他身材最好的時候八塊腹肌跟豆腐塊似的整齊排列,他甚至想過實在沒錢的時候要不就去做兼職內褲模特好了。

不過兼職內褲模特這種工作也不是很容易找的,顧繁真的去面試過兩次,錢沒賺到,反倒被揩油。

好在,陸總的出現解救了這位走投無路的年輕人。

“有吧。”顧繁退後半步,余光瞄到陸陶然的睡衣領口,倒吸一口涼氣。

陸總在勾引我!

陸陶然平時穿睡衣最上面一顆扣子就不喜歡扣,本來就是V字領,扣子還不扣好,那白淨的脖子、白淨的鎖骨、白淨的一小塊兒胸前皮膚在顧繁面前暴露無遺。

也不能怪顧繁想太多,實在是慵懶的陸總太誘人。

陸陶然發誓他沒有故意勾引別人,天生媚骨罷了,美人就是這麼多無奈。

“什麼叫有吧?”陸陶然不悅地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了解,還能了解我?”

他說完,不高興地瞪了顧繁一眼,非常有不講道理的老板那個味兒。

陸陶然把視線從顧繁身上轉移到面前的宵夜上,怎麼說呢,就還挺……驚艷的。

不愧是專業的。

陸陶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從小就小館子大酒樓沒少吃,不至於吃個宵夜就激動得淚流滿面,但顧繁做得確實超乎他意料的好。

精致的小碗盛著金黃色的羹,蛤蜊、魚板和香菇半露出頭半掩在羹裡,邊緣用幾片綠色的羅勒點綴著。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兩個蝦尾竟然被擺成了心形。

這是在暗示?

不對,這已經是明示了吧!

陸陶然咬緊牙關,眼珠子瞪得圓圓的:什麼意思?他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就要定終身了?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陸總,”顧繁見陸陶然遲遲沒有拿起勺子,沒忍住補了一句,“知道您不喜歡吃香菜,所以我用羅勒代替了香菜。”

陸陶然抬起頭望向他:“你怎麼知道我不吃香菜?”

對我是不是過分關注了!

“您的必讀手冊上寫了。”

哦對,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

陸陶然嘆氣:夜深了,我變得太敏感。

他拿起勺子,想了想,決定先吃掉那顆“心”,怎麼看怎麼礙眼,他要對助理的示愛視而不見。

霸總就是要這樣冷酷,這樣鐵石心腸,隨隨便便一個小助理就想爬霸總的床,怎麼膽子比鬼還大!

陸陶然本來想著說顧繁就是國外一末流廚藝學校畢業的,應該不至於做出多好吃的東西,當然,他覺得應該也不會難吃,在把蝦尾放進嘴裡之前他都已經開始打腹稿了,覺得不管味道如何都應該給予對方鼓勵,要裝出那種很客觀的樣子來評價,既不能傷到顧繁的自尊心,也不能讓對方覺得自己偏心於他。

要官方,不能曖昧。

然而,蝦尾送進嘴裡的一瞬間,陸陶然真的不困了。

“這是什麼味道?”陸陶然皺著眉看向顧繁,“你往裡面放什麼了?”

顧繁突然緊張:“陸總,怎麼了?”

不和你口味?

完蛋,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這也太……”陸陶然在這個夜晚,鏗鏘有力地說了句,“他媽好吃了吧!”

就這樣,一代霸總被一份茶碗蒸給收服了,說出去,嘲笑他的人會從家門口排到法國去。

 

 

13

陸陶然曾經因為一份精彩的PPT對一個員工刮目相看,也曾經因為一個善舉對一個拾荒者心生敬意。

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因為一份茶碗蒸對自己新招來的、似乎對他圖謀不軌、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見證了自己踩狗屎過程的助理感激涕零了。

陸陶然想要歌頌顧繁,歌頌他的好廚藝,歌頌他打開了自己味蕾的新大門。

他還想說:“不用對我的歌頌感到受之有愧,這是我應該做的。”

深夜吃到美食,真的值得激動到落淚。

顧繁看著陸陶然不斷變換著的奇妙臉色,萬分驚恐。

雖然他確定自己聽到的是肯定、是贊賞,但老板的表現也太奇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中毒了。

“陸總,您沒事兒吧?”

陸陶然擺擺手,再看向茶碗蒸的時候,自動把擺成心形的蝦尾在腦子裡補齊了,這一次,這個心形不再那麼扎眼,反倒閃閃發光,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現在很擔心一件事。”陸陶然拿起勺子決心細細品鑒。

“什麼事?”顧繁不知道他又想干嘛,時刻警惕著。

“你說,我一個不小心雇了這麼好一廚子,咱家的保姆阿姨怕是要失業了。”

咱家。

咱家?

顧繁脊背過了電似的,心髒狂跳:又在明示我?

陸陶然真的不是在明示他,也不是暗示,就這麼隨口一說,沒想太多。

保姆阿姨的廚藝也不錯,但……

陸陶然問顧繁:“明天早上你打算給我做什麼?”

顧繁並不想早起,沒有人願意早起,但是人在屋檐下,更何況,他收了錢的。

“您想吃什麼?”想吃什麼就做什麼,沒在怕的。

陸陶然“嘖”了一聲,眉頭一皺:“你問我?”

伴君如伴虎是真的!

“我安排!我自己來安排!您等著吃就行了!”顧繁算是怕了,不問了還不行麼。

陸陶然滿意地點點頭,享受起他的宵夜來。

吃飽也吃好了的陸陶然困意襲來,難得內心如此平靜,他火速洗漱,安詳睡去。

顧繁一個人在廚房收拾完,最後關燈離開的時候,還有點兒依依不舍。這一天過得像是在做夢,一個三流小廚子終於有了自己施展才華的舞台。

夜深人靜,顧繁憑借著記憶和猜想,轉悠了好半天才終於找到自己的那間臥室,路過陸陶然房間的時候看見對方的門上竟然掛著一把桃木劍,沒想到這當代傑出青年還挺迷信的。

顧繁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陸總迷信,他根本進不了這個家門。

回到臥室的顧繁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其實他也沒什麼行李,幾件換洗的衣服,看起來陸總根本不會給他穿的機會,再就是內衣褲,其他的還真就沒什麼了。

房間很大,衣櫃很大,床也很大。

房間有獨立的衛生間,連浴缸都有。

顧繁站在鏡子前伸了個懶腰,沒多余的心思欣賞自己性感的腹肌,火速洗漱,躺進了被窩。

舒服,有錢人家的床睡著就是舒服。

顧繁這一天雖然好像也沒做什麼,但就是覺得累,躺下之後很快就睡著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隔壁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顧繁!”

顧繁睡覺向來很沉,以前他媽總說:“要是趁你睡著把你拖出去賣了你都不知道。”

這基本屬實。

不過,今天晚上不太一樣,顧繁畢竟第一天過來,還沒適應,就算睡也沒睡得那麼死,而且,陸陶然真的叫得很慘烈。

顧繁一個激靈嚇醒,以為自己在做夢,他躺在那裡深呼吸,結果又是一聲吼。

確定了,不是在做夢,陸總真的在嚷嚷。

顧繁趕緊下床,穿著拖鞋就奪門而出,直接開門衝進了隔壁的房間裡。

顧繁進去的時候壓根兒沒看見陸陶然人在哪兒,他開了燈,問:“陸總?”

幾秒鐘後,被子裡傳來了陸陶然的聲音:“顧繁?是你嗎?”

“哎,是我。”顧繁差點沒忍住笑了,這陸總竟然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裡,“怎麼了?做噩夢了?”

“怎麼可能!”陸陶然終於從被子裡探出頭,如果只是簡單的噩夢,怎麼可能把一個一米八一的大男人嚇成這樣!明明是撞鬼了!

然而陸陶然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這顧繁怎麼回事兒?大晚上耍流氓嗎?進別人房間都不用穿衣服的?

顧繁這人平時習慣裸睡,當然也不是□□,多少還是要留一條內褲的,這樣睡著舒服。

照理說,他過來見陸總那肯定要穿上睡衣的,但剛才陸陶然叫得實在太慘烈,顧繁壓根來不及多想,一心救人,於是就這麼過來了。

此刻陸陶然看見的就是一個身材健美的性感助理只穿著一條黑色的內褲站在他的床邊,更重要的是,這人的八塊腹肌長得也太好了吧!

憑什麼?

陸陶然吞咽了一下口水。

“顧繁,”陸陶然重新往被子裡縮,剛剛的驚嚇已經全都變成了驚喜,為了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猥瑣的笑容,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面前的人,“你怎麼不穿衣服啊……”

顧繁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自然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兒不禮貌,好歹披個浴巾過來啊。

“陸總,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穿好衣服再過來。”顧繁說得很真誠,並打算立刻回去穿衣服。

“沒事,”陸陶然說,“情況緊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

顧繁問:“剛剛怎麼了?家裡進賊了?”

如果真的進賊了,那建議陸總還是立刻報警。

“不是,”陸陶然被提醒,那種瘆得慌的感覺再次襲來,“家裡有鬼。”

“有鬼?”顧繁疑惑:別鬧,咱都是21世紀的社會主義接班人,要做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嗯,有鬼。”陸陶然說,“剛才我正睡著,突然被惡鬼鎖喉。”

顧繁沉默,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順著老板的話往下說?反駁老板會吃不了兜著走是吧?

職場人必修課程之一就是不要忤逆老板,不然會死得很慘。

“那……”顧繁問,“現在好了嗎?”

陸陶然點了點頭:“你來了之後,把它嚇跑了。”

大師說得果然是真的,顧繁衝進來的一瞬間,陸陶然那種窒息的感覺就沒有了。

顧繁就是他陸陶然的天降福星,惡鬼的克星!

顧繁嘆了口氣,忍住沒吐槽:“那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等一下!”陸陶然突然叫住顧繁,“你今天晚上就在這兒睡吧,我怕你走了惡鬼又回來找我。”

僵在那裡的顧繁看向他,心說:這屋裡惡鬼怕是沒有,色鬼倒有一個吧!

 

 

14

顧繁是真的寧可相信男人那張破嘴,都不會相信這世界上有鬼。

不過他現在確實相信陸陶然真心實意希望他留下來,就留在這間臥室,估摸著都恨不得讓他留在那張大床上。

說好了賣藝不賣身的,怎麼這會兒開始耍花招了呢?

顧繁說:“陸總,您是說……讓我……”

“睡沙發。”陸陶然生生把自己的目光從顧繁的身體上撕下來,不敢再看了,再看要麼流口水,要麼流鼻血,流哪個都不太合適。

其實陸陶然還想摸摸,摸摸這腹肌是不是像私教說得那麼緊實。

陸陶然這人雖然沒有潔癖,但也很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尤其是健身中的臭男人,別想碰他,也別想讓他碰。

所以,盡管私教說了好幾次:“小陸,你可以摸摸我的腹肌找找感覺,摸一摸,摸一次就會上癮的。”

但陸陶然死活都不碰,並隱隱覺得自己在經歷著健身房性騷擾。

很惡心。

深夜裡的陸陶然看著顧繁的腹肌,心生一計,決定天亮了就打電話去健身房,告訴他們自己以後都不會再去了,同時,把那個無良銷售還性騷擾他的私教拉黑,從此江湖不見吧。

他不需要私教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助理的身材比私教身材更性感,以後可以讓助理帶著他健身。

陸陶然說:“你別誤會,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上陸總的床,截止到目前,除了陸總本人,就只有他本人身上扛著的那個惡鬼睡過這張雙人床,說起來純情中還帶著點些許的憂傷。

顧繁是有點不高興的,住進來的第一天就睡沙發,雖然陸陶然臥室裡的沙發又寬又大看起來很舒服,但有床不睡睡沙發,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

然而顧繁不敢拒絕,他只是個新上任的助理,要對自己的老板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好的陸總。”顧繁說,“那我去拿毯子。”

總不能讓我裸著睡這兒吧?別的不說,半夜真的會凍死。

顧繁還年輕,沒有為工作捐軀的打算。

陸陶然皺了皺眉,他不想讓顧繁離開這裡哪怕一秒鐘。

“你蓋這個。”陸陶然隨手扯了扯自己堆在一邊的一條毛毯,“別折騰了,趕快睡。”

這回真不是他有什麼猥瑣念頭,只是生怕顧繁走了鬼又回來騷擾他,鬼這個東西不好說的,反正肯定不做人事就是了。

顧繁覺得陸陶然這人不對勁,多大的人了做個噩夢嚇成這樣,說不是故意的都沒人信。

當顧繁躺在陸陶然臥室的沙發上時,他更加堅信了自己這個新老板對自己有那方面意思——精神上有沒有意思不確定,但肯定在打他□□的主意。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心裡想什麼,眼神全都說出來了,就在剛剛,顧繁敏感地察覺到了陸陶然充滿欲望的目光。

不能說自己的老板下流,但絕對不純良。

顧繁睡不著了,他的人生面臨著重要的抉擇。

顧繁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畢竟這一晚上幾乎沒睡,天快亮的時候終於迷迷糊糊要睡著了,然而一個不小心從沙發上滾下來,徹底清醒了。

他坐在沙發上,□□著上半身,陸陶然高貴的毛毯趴在顧繁的腿上,跟顧繁一起打量著沉睡中的陸陶然。

陸陶然睡得好,睡得滿面紅光,十分蕩漾。

他真的很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長期的“碎片化睡眠”讓他疲憊不堪,而這個夜晚因為顧繁的存在,他一覺睡到了天亮。

外面天亮了,光從窗簾的縫隙擠進來,一小條,落在陸陶然的被子上。

顧繁看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瞄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時間還早,他決定回自己房間衝個澡,然後去給老板做早飯。

想到又能做飯了,萎靡的顧繁瞬間支棱了起來。

有夢想果然了不起,夢想就是催人振奮的興奮劑!

顧繁輕手輕腳地起身,把毛毯疊好放在沙發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陸陶然的房間。

他回到自己的臥室,松了口氣,這一宿有驚無險,他的節操跟貞操都還在。

顧繁衝澡的時候爽到恨不得高歌一曲,如果不考慮老板對自己的覬覦,現在的生活真的是太美好了,或許他可以認真考慮一下自己跟陸陶然的關系——如果對方對他也是認真的。

顧繁就是這麼沒有原則的一個年輕人,說著不畏強權不被金錢所迷惑,然而面對選擇時,還是動搖了。

洗完澡,顧繁站在鏡子前擦拭身體。

也不是不能理解陸總,畢竟誰不喜歡帥哥呢?顧繁這麼想著,十分自戀地衝著鏡子裡的自己挑了挑眉。

不過顧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跟人好的,他得確保陸陶然跟他不僅走腎還走心,他可以接受自己“嫁入豪門”,但不能接受自己當“霸道總裁的金絲雀”。

戀愛和包養,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想很多的顧繁穿好睡衣走出了臥室,他朝著廚房走,盤算著昨天剩下的食材能做點兒什麼早餐給陸總。

從臥室到廚房,七拐八拐走了好半天,有錢人的家實在有點兒大,期間顧繁差點又走錯路。

他離廚房越來越近,突然間聽見裡面竟然有聲響。

陸總?

還是小偷?

應該不會是陸總,剛剛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陸陶然還抱著被子睡大覺呢。

那麼一定就是小偷了!入室盜竊,結果一不小心進了廚房。

顧繁警覺起來,一邊感慨有錢人家的防盜措施做得太失敗了,一邊想著他或許應該叫陸總起來打架,畢竟陸總的武力值似乎強他幾十倍。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懊惱剛剛沒隨手揣著手機,不然這會兒好歹可以先報警。

然而就在他一扒拉開廚房的門並准備作戰時,竟然發現裡面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阿姨看起來很富態很親切,穿著粉紅色的圍裙,更重要的是,這位阿姨她在做飯。

顧繁愣在那裡,心說:田螺……阿姨?專門趁著主人起床前做飯的神仙?

神仙是不可能的,田螺也是沒有的。

這是人家陸陶然一直以來雇佣的保姆阿姨,阿姨每天早上來給小陸總做飯,身價相當高!

保姆阿姨被一驚一乍的顧繁嚇了一跳,回頭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但阿姨比顧繁反應快,很快就笑容可掬地說:“你好你好,初次見面,我多做一份早餐給你們。”

沒想到啊!

保姆阿姨看著顧繁眼睛都在發光,但是她發光的原因跟陸陶然看著顧繁眼睛發光的原因不同,她想的是:我們小陸總終於戀愛了!

 

 

15

長輩總喜歡操心小年輕的婚戀問題。

陸陶然跟保姆阿姨關系不錯,平時阿姨活少錢多,逢年過節還要麼給紅包要麼送禮物,阿姨看著他就開心,喜歡,真喜歡,閃閃發光的,跟大金塊子似的。

保姆阿姨這麼喜歡陸陶然,那肯定是要多關心一下小陸總的個人問題。

年輕人的個人問題又稱婚戀問題。

陸陶然喜歡男人這事兒當時給保姆阿姨不小的衝擊,沒見過,沒遇著過,保姆阿姨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活了五十來歲竟然以這種方式接觸到了新事物,突然就新潮起來了。

盡管陸陶然說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也不新潮,自古以來就有,開天辟地那會兒這世界就已經注定了要有同性戀的一畝三分地。

但保姆阿姨不聽,她就是覺得新鮮。

這一新鮮,就更關注了。

保姆阿姨跟著陸陶然好幾年,眼看著小陸總的事業蒸蒸日上,但對像卻從來沒帶回家過。

小陸總二十好幾了,手指頭掰扯掰扯也奔三的人了,這不搞對像哪兒行呢?

保姆阿姨急,惦記,可小陸總這情況她也有點手足無措,這要是異性戀她就給介紹了,同性戀手裡沒貨啊!

不過,當她看見顧繁的時候,想明白了,人家小陸總那麼精明優秀一人,哪兒用得著她擔心這事兒呢?

保姆阿姨看著顧繁,笑盈盈地打量。

小伙兒真俊啊!

高個兒,長腿,穿著睡衣都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子王霸之氣!

肯定也是個有為青年,青年霸總。

我們小陸總眼光肯定不會錯。

保姆阿姨甚是欣慰,想到老陸總的囑咐,立刻掏出手機,給老陸總發了條消息過去——陸總,小陸總昨晚帶男朋友回來了。

保姆阿姨身兼數職,其中一份兼職是幫著老陸總盯梢。

老陸總原本是想著說擔心兒子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之後胡搞亂搞,結果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就不搞,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來了一條有價值的信息。

本來阿姨應該打電話,這樣比較有禮貌,但現在還太早,打電話怕是要吵到老陸總休息。

阿姨發完之後突然覺得可能有些不妥,她暫時還不確定這孩子究竟是不是小陸總的男朋友,於是立馬撤回了消息。

“孩子,”保姆阿姨慈愛地看著顧繁,問他,“你叫什麼呀?”

“阿姨你好,”顧繁在長輩面前向來乖巧,“我叫顧繁。”

“哎呀,真好的名字!跟古天樂一個姓啊!都那麼帥!”

顧繁:“……呃,是顧,顧裡的顧,阿姨,您看過《小時代》嗎?”

“什麼紙袋?哦,你要紙袋啊。”保姆阿姨回身打開旁邊一個櫃子,“收納袋我都放這裡了,大小也分好類了,用的時候到這兒來找。”

顧繁開始懷疑人生,他不知道是阿姨聽力不太好還是他睡了一覺把舌頭睡腫了吐字都不清晰了。

不過算了,不要跟長輩計較,長輩開心,他就開心!

“阿姨,您做什麼呢?”顧繁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自己到底叫什麼,也不是很在意阿姨有沒有看過《小時代》,他比較在意的是自己今天早上還能不能有機會下廚。

“早上給陸總熬個粥。”保姆阿姨驕傲地說,“陸總最喜歡早上吃我煮的砂鍋粥了!”

她看了眼時間:“還得再等會兒,小古啊,你要不再睡會兒去,到時候休息好了跟陸總一起過來吃飯就行。”

顧繁聞了聞,湊過來問:“阿姨,您這砂鍋粥是用什麼熬的骨湯?”

“雞骨啊,”阿姨說,“我盡心挑選的小笨雞。”

肉吃了,雞骨剃下來之後熬湯,啥都不浪費!

顧繁聽了笑笑,沒說別的,只說:“明天早上讓我試試唄。”

“試什麼?”阿姨疑惑。

“試試熬粥,”顧繁說,“明早我做,您嘗嘗。”

阿姨一驚,又一喜:“哎呦小古,你這是之後都住這兒了是嗎?”

“嗯,昨天晚上開始的。”

哎呦哎呦,都同居了!那肯定是男朋友了!

阿姨又掏出了手機給老陸總發消息,這一次不需要撤回了。

阿姨在那邊滿臉喜慶,顧繁卻有些悲傷,今天早上沒機會下廚了。

他跟阿姨說好,明天早上一定要讓他做飯,阿姨感動啊,覺得這小伙子真不錯,現在的小年輕各個工作那麼累,休息時間那麼少,睡都睡不夠,竟然還能願意早早起床給對像做飯,她不禁感慨,小陸總真是遇上了好男人。

遇上了可得把握住,抓住了就別放過他!

保姆阿姨的鬥志已經燃燒起來,而故事的兩位男主角卻……

一個在憂愁地看著那不屬於他的廚房,一個還睡著。

陸陶然是被鬧鐘叫醒的,他睡得整個人都黏黏糊糊,不情不願地伸出手摸過枕頭下面的手機,在心裡罵罵咧咧,關掉了鬧鐘。

鬧鐘被關掉之後,陸陶然翻了個身准備繼續睡。

他太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果然家裡有“鎮魔獸”就是不一樣。

陸陶然翻身之後把被子當抱枕,雙手抱著,臉埋在裡面,不過這些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當顧繁奉保姆阿姨的命來叫小陸總起床吃早飯的時候,看見的是陸陶然過分可愛的睡姿。

用“可愛”來形容一個二十七歲、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似乎不太合適,但顧繁必須得說,陸總可愛。

或者,陸總的屁//股,可愛。

顧繁不是色狼,沒有看人屁股的愛好,但他站在門口,陸陶然睡覺的姿勢剛好背對著他,雙腿、、夾著被子,睡衣邊緣卷到了上面,露出一小截兒後腰,睡褲緊箍在身上,想不注意他的屁/ 股都不行。

顧繁想,如果現在我掏出手機偷拍,並拿著照片勒索陸陶然,那麼我的後半輩子可能就衣食無憂了——因為勒索是犯罪,會進監獄,在那兒還真就衣食無憂。

他聳聳肩,搖搖頭,把不該有的念頭趕緊丟出去。

顧繁輕輕敲了敲門:“陸總,吃飯了。”

陸陶然的回籠覺睡得正香,剛剛沒做完的夢竟然奇跡一般地續上了。

夢裡他在吃蟹肉煲,那叫一個香。

顧繁等了一會兒,見陸陶然沒動靜,不禁擔心起來。

他倒不是擔心陸陶然,而是擔心那鍋粥,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顧繁遲疑了一下,最後邁開步子走進了陸總的房間來到了陸總的床前。

他站在那裡,低頭看著沉浸在“美食”裡的陸陶然,這家伙睡得滿面泛紅,嘴唇微張,睡顏一點都沒有霸總該有的樣子。

“陸總,起床。”很急,很擔心粥會涼。

陸陶然巋然不動。

“陸總,起床。”

陸陶然依舊巋然不動。

俗話說,先禮後兵,既然客客氣氣地叫你你不起來,那就只能動手了。

顧繁朝著睡夢中的陸陶然伸出了罪惡的手,他本意只是想拍拍對方的肩膀,但竟然不經意看見這家伙嘴角流口水了。

如果沒記錯,這已經不是顧繁第一次看見陸陶然睡到流口水了。

他才來兩天,陸總在他面前睡了兩次都這樣,不對勁啊。

老年痴呆嗎?

顧繁憂愁地看著眼前的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這樣,以後可怎麼辦啊?

天妒英才,一定是天妒英才。

顧繁沒忍住,扯過被子一角,湊過去給陸陶然擦口水,然而正在夢裡享用美食的陸陶然正驚奇地發現買一份蟹肉煲免費贈送一個烤豬蹄,他美滋滋地就抓過來,張嘴就咬。

然後陸陶然就醒了。

陸總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面前躺著一個人,那個人的手臂被他抓在手裡,上面還留著兩排齒痕。

躺在陸陶然身邊的是顧繁,被陸陶然拽過來的,手臂也是顧繁的手臂,但齒痕是陸陶然留下的。

陸陶然挺狠的,對待“豬蹄”毫不客氣,一口下去,顧繁的手臂差點兒被咬出血。

吸血鬼嗎這是?顧繁欲哭無淚:可是吸血鬼也沒有吸這兒的啊!

可憐的顧繁只是來叫老板起床吃飯的,結果卻成了老板的“早餐”。

陸陶然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幾秒鐘,然後猛地將人推到地上,用被子隔開兩人,驚恐地說:“你在干什麼?”

我在干什麼?顧繁才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

“我是來叫你吃飯的,”顧繁說,“阿姨煮了砂鍋粥,你再不起床粥就要涼了。”

陸陶然警覺地看著他:“可是,沒必要用爬我床的方式來叫我起床吧?”

雖然你的腹肌我喜歡,但我也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顧繁嘆氣:“陸總,你剛才是不是夢見什麼了?我是被你拽上床的。”

這話說得就很曖昧了。

陸陶然簡單回憶了一下,腦海中出現了夢裡的那個烤豬蹄。

“夢見豬蹄了。”

好麼!顧繁深呼吸,努力讓自己不要生氣,搞了半天是把我的手當豬蹄了!

“陸總,趕緊起床洗漱去吃飯,”顧繁不知不覺竟然用上了命令的口吻,“再磨蹭一會兒粥就真的不好吃了。”

“哦。”陸陶然還在回味蟹肉煲跟烤豬蹄,等顧繁都走到臥室門口了他才反應過來,“你等一下!”

顧繁站住,回頭看他。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

顧繁心說:我怎麼了?

“以後跟我說話注意措辭,”陸陶然清醒了,又開始作威作福,“用敬語,說‘您’!”

顧繁沒忍住,笑了,看著眼前睡得頭發亂得跟雞窩一樣的滑稽老板畢恭畢敬地說了句:“好的陸總,您可趕緊起床吧!”

 

 

16

陸總起床了,衝澡的時候覺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眼清目明,精神飽滿。

這是昨晚他睡得很好的表現。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顧繁,陸陶然是這麼覺得的,並且在心裡默默給顧繁冠上了“嚇鬼大師”的名號,對此當事人顧繁表示毫不知情。

陸陶然想好了,這才第一晚,先觀察三天,如果真實有效,他打算再去拜訪一下那個大師,不是顧繁,是讓他認識顧繁的人。

加錢,他要打賞,這位人才簡直就讓他重生了!

重生了的陸陶然洗完澡心情愉悅地走出浴室,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吹了個口哨,然後優哉游哉地去餐廳吃飯了。

他過去的時候顧繁跟保姆阿姨正在聊天,聊天的主題當然是圍繞陸陶然展開,主要是阿姨說,顧繁聽。

“小陸總很辛苦的,每天都早出晚歸。”

顧繁點頭。

“小陸總很乖的,對我們這些干活的也都特別關心。”

顧繁繼續點頭。

“小陸總很純情的,以前都沒談過戀愛哦!”

顧繁驚訝地看向保姆阿姨,覺得有點兒不可置信。

年輕霸總的生活不應該非常糜亂的嗎?在外包養十個八個小情人,還專門找那種清秀稚嫩的大學生!

陸陶然,純情?

不像啊!

顧繁回憶了一下陸陶然之前看自己的眼神,那絕對一點兒都不純情!

“是哦是哦,你可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人,”保姆阿姨聊得起勁,“你可得好好對我們小陸哦!”

顧繁笑了,心說:那肯定的,我沒少拿錢呢。

但倆人還沒聊到這句陸陶然就過來了,很是精神地招呼兩人跟他一起吃飯。

保姆阿姨可不打算當電燈泡,年輕小情侶需要獨處的空間,她也年輕過,她懂的。

“你們吃吧,”阿姨摘掉圍裙,在一邊掛好,笑盈盈地說,“我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就先回去了,下午我再過來打掃衛生,免得影響到你們。”

“嗯?”陸陶然轉頭看她,心說影響誰們?

眼看著阿姨要走,陸陶然趕緊說:“等會兒讓老王送你唄。”

“不了不了,”阿姨著急,生怕討人嫌,“今天天氣好,我溜達溜達往回走,鍛煉身體呢!你們好好吃,多吃點,我先走了啊。”

顧繁跟過去送阿姨出門,再回來的時候陸陶然已經美滋滋地吃上了早飯。

其實保姆阿姨廚藝很不錯,而且確實熟悉陸陶然的口味,在陸陶然這兒幾乎是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但顧繁總覺得還能更好。

當然這話他不能直接跟保姆阿姨講,也不能非常直白地對陸陶然說,不然就有拉踩同行——至少是半個同行的嫌疑了,而且剛剛跟保姆阿姨相處了那麼一會兒,顧繁覺得她人很好的。

顧繁湊過來,問陸陶然:“陸總,您很喜歡砂鍋粥?”

“喜歡啊,”陸陶然說,“但不是誰做的我都喜歡。”

小陸總很高貴。

顧繁點頭:“是。”

他杵在陸陶然身邊,欲言又止。

“趁著我現在心情好,勸你有話直說。”

顧繁笑:“那我就直說了。”

陸陶然仰起頭來看他,覺得這小子不對勁。

“我跟保姆阿姨說好了,明早我做飯,”顧繁說,“還是砂鍋粥,我想讓您品鑒一下我的廚藝。”

陸陶然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裡,一邊品一邊琢磨: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想多打一份工多賺一份錢?年紀輕輕,野心不小啊!保姆阿姨知道你這麼算計人家嗎?

太壞了,這個顧繁太壞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陸陶然眯起眼睛看向顧繁。

顧繁一愣:我想什麼了?

“什麼?”

“你就別惦記了,”陸陶然說,“就算阿姨不想做了,你也拿不到多一份的工資,你身為我的私人助理,工作內容本來就包括這一項。”

顧繁一聽,笑了:“我知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顧繁可以指天發誓,他真的沒那麼貪心想再賺一份錢,畢竟陸總給的已經夠多了,他只是想多做幾回菜而已。

“行吧,”陸陶然說,“明天早上讓你試試,如果做得不好吃,就罰你在廚房跪一天。”

得到應允的顧繁瞬間挺直腰板,中氣十足地說:“老板放心!一定保您滿意!”

陸陶然被嚇了一跳,手裡的勺子差點兒掉在地上。

他“嘖”了一聲:“行了,別廢話了,趕緊坐下吃飯,等會兒還得上班呢。”因為前一晚睡得好,第二天陸陶然精神好心情好,走路帶風眼角帶笑。

到了公司,但凡見過他的人都要偷偷說一句:“陸總今天很不對勁啊!”

陸總今天真的很不對勁,他以為連續萎靡了好長時間,今天簡直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回光返照,雖然他活力四射,可周圍的人除了顧繁之外,都很擔心他。

余秘書把顧繁叫過去,很是擔憂地問:“陸總今天怎麼回事?”

“啊?什麼怎麼回事?”

陸陶然工作的時候顧繁沒什麼事兒,他剛剛正在寫購物清單,待會兒要去買食材。

顧繁還琢磨呢,或許應該先申請一筆購物津貼。

“你不覺得他不太對勁嗎?”余秘書皺著眉,看樣子是真的非常擔憂。

顧繁扭頭看了看陸陶然辦公室的方向,當然,他什麼都沒看見,站在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陸總辦公室擺著的一盆花。

“沒有啊,不是挺好的嗎?”春風得意的,可能賺錢了吧。

余秘書嘆氣,想了想覺得也對,顧繁昨天才來,顯然不了解陸總之前的精神狀態。

“算了,”余秘書說,“這兩天你多看著點陸總,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又補了一句:“別立刻給我打了,立刻打120,然後再找我。”

顧繁聽了她的話,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就在余秘書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叫住了對方。

“姐,陸總他該不會……”顧繁一臉震驚地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腦袋,“這裡不太好吧?”

“……怎麼可能!”余秘書無語,“陸總聰明著呢。”

笨蛋能年紀輕輕就自己開公司嗎?家裡有礦也不能這麼搞啊!

“不是,我是說,他精神狀態是不是很不穩定?”顧繁是有點能感覺出來的,雖然相處時間很短,倆人也沒好好聊過多少,但顧繁總覺得這個陸總哪裡怪怪的。

余秘書陷入了沉思。

很顯然,他們陸總精神狀態確實不太穩定,前陣子萎靡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隨風逝去,今天突然精神大振,這麼看來,確實不太穩定。

余秘書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總之,你多關注一下陸總就是了,”余秘書說,“這是你的本職工作。”

那倒是真的。顧繁點點頭:“行,姐你放心吧。”

余秘書踩著高跟鞋離開了,留下顧繁繼續皺著眉朝著陸總的辦公室張望。

顧繁覺得剛剛余秘書的話說得很微妙,雖然她沒有明確給他一個回答,但聰明如他,意識到這個陸總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

可憐啊,沒想到陸總年紀輕輕就瘋了。

突然之間,顧繁對陸陶然心生憐憫。

他站在原地嘆了口氣,眼睛一直看著陸陶然辦公室的方向。

張望著,張望著,讓顧繁沒想到的是,陸總突然出現在了門口,正撞上了他的目光。

陸陶然在很努力地工作,努力到一上午一趟廁所都沒去,剛看完一份文件,突然意識到自己憋得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總憋尿對腎不好啊!

男人的腎可是很重要呢!

他火速起身,快步往外走,結果剛一走到辦公室門口就對上了一雙目光炙熱的眼睛。

顧繁長得挺帥的,眼睛也挺好看的,但……

陸陶然突然緊張:他在偷看我!

試想一下,在你認真工作的時候,角落裡有一雙眼睛始終注視著你,不管那人長得多帥,說起來都很瘆得慌!

陸陶然秉住呼吸,問自己:是色狼吧?他是色狼吧?

“陸總,”顧繁走了過來,大搖大擺,堂堂正正,一點都沒有偷窺被抓的人該有的心虛,“您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跟您說。”

陸陶然有點冒汗了:這就來了嗎?要跟我告白?想利用自己的美色和驅鬼技藝攀高枝上位?

照理說陸陶然應該冷酷地拒絕他,然後直接開除。

但突然間想起昨晚的八塊腹肌,陸陶然猶豫了。

說到底,陸陶然才是個色痞。

“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陸陶然一臉正直,“不要提太過分的要求。”

不要覬覦我的身體!

顧繁不太確定自己的要求到底過不過分,但他覺得不說是不行的。

“陸總,其實我……”

“不行!”陸陶然說,“我們才剛認識,我對你還不夠了解。”

“啊?什麼?”

陸陶然抿嘴:“我剛才說什麼了?”

顧繁覺得他不對勁,但一想到這人的腦子可能不太好,就不計較了。

“沒有,什麼都沒說。”

陸陶然耳朵尖紅了,覺得有點呼吸不暢,他抬手扯了扯領帶:“你想說什麼?”

“哦是這樣的,”話題總算扯回來了,顧繁表示很開心,“我想申請一筆食材購入的費用,這是清單,您看……”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陸陶然眉頭一皺,滿臉問號。

難道不是跟我告白嗎?

“對啊,就是為了這個啊。”

媽的,草率了。

陸陶然莫名很氣,翻了個白眼就越過顧繁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了。

這小子怎麼回事?他到底能不能按劇本來啊!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因為顧繁拿的跟陸陶然不是同一個劇本。

 

 

17

陸陶然是霸總,所以一定要擺出霸總該有的架勢來。

因此,他上完廁所洗完手走出洗手間又看見顧繁的時候,跟對方說了一句:“過來。”

非常酷,非常有氣勢。

顧繁看看他,雖然有點兒怨念,但還是跟了過去。

顧繁之所以一直杵在那兒只是因為憂愁,陸總不給錢,他就沒法買食材,不能買食材,他就沒法做菜。

快樂就這樣被剝奪了,不憂愁就怪了。

但其實顧繁如果能割愛自己掏錢買食材,那快樂還是可以擁有的,不過會打折,他摸摸口袋,空空如也,這才意識到他連打折的快樂都無法觸碰。

這就是窮苦青年的真實生活。

好在,陸陶然為了維持自己這個霸總人設,做了讓顧繁意想不到的舉動。

陸陶然帶著顧繁回了辦公室,走到辦公桌邊上,打開抽屜拿出了自己的卡夾。

顧繁不敢多看,多看一眼就會多受一分刺激——人和人之間的區別確實比人和豬之間的區別還大,人家那麼有錢,他卻如此貧窮。

不過顧繁不是怨天尤人的類型,他相信自己有一天肯定可以依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優渥的生活。

現在已經起步了。

陸陶然抽出一張卡,十分高傲地挑了挑眉遞給了顧繁:“拿去。”

此情此景讓顧繁覺得自己仿佛是嫁入豪門的小媳婦,等著從老公那裡領家用補貼。

“不要了?”陸陶然問,“不是你跟我說要買食材?”

下一秒,卡已經被顧繁拿走了。

卡到手了,完全不給陸陶然反悔的機會。

“行,拿著吧。”陸陶然十分大方,“這張卡就放在你那兒,沒有密碼,用的時候直接刷。”

此話一出,顧繁突然有種自己被包養了的錯覺。

“陸總,”顧繁一臉正直地說,“我會省著花的。”

“那倒不用。”我家不差那點錢。

陸陶然瞄了他一眼說:“不過,我這人做事嚴謹,嚴於律己也嚴於律人。”

顧繁看看他,不知道他又要作什麼妖。

“每花一筆錢都好好記賬,每個星期我會親自審核賬目。”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顧繁點了點頭,跟他打包票:“陸總您放心,我絕對不多花一分冤枉錢!”

陸陶然打量著顧繁,心說:我是怕你拿著我的錢去包養年輕小男生!年輕小姑娘也不行!

陸總前陣子睡不著覺看了不少劇情迷幻的小說,所以最近的思路有點跑偏也不是不能理解。

陸陶然擺擺手,讓顧繁出去,他要繼續努力工作了。

顧繁拿到卡的那一瞬間像是翻身做了主人的小媳婦兒,也像是終於拿到了零花錢的小學生,恨不得一步三顛地跑出去。

陸陶然站在辦公桌後面看著那人,搖搖頭,說了一句:“年輕人,太輕浮了!”

輕浮的年輕人顧繁領了錢就買食材去了,精挑細選,然後直接回陸總家去熬明早煮粥要用的骨湯。

顧繁回去之前特意跟陸總報備過,生怕對方以為他擅自離崗並以此為理由開除他,得到應允之後他才開著陸總的車回了陸總的家。

顧繁回去的時候是中午,繞了半天才在地下停車庫找到陸陶然家的位置。

有錢人住的地方跟迷宮似的,真的讓人很苦惱。

顧繁停好車,拎著兩大袋子食材美滋滋地往門口走,剛一進門就發現這家裡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門口的鞋架上放著一雙他今早走時沒有見過的鞋。

小偷?

顧繁跟陸陶然不一樣,如果此時此刻是陸陶然站在這裡看到一雙陌生的鞋一定會以為家裡鬧鬼了,但顧繁在這方面的想像力十分匱乏,他的第一反應是入室盜竊。

顧繁小心翼翼地把裝著食材的袋子放在門口,盡可能不讓塑料袋發出聲音打草驚蛇。

他掏出手機,一邊點著腳謹慎地往前走想要一探究竟,一邊做好了發短信報警的准備。

12110,這個號碼值得每一個人熟記於心。

然而他想多了,陸陶然家還真不是普通小盜賊能進得來的,可以進門的都是知道密碼且通過了人臉識別的熟人。

但顧繁顯然沒想到這一點,所以當他看見坐在客廳裡嗑著瓜子看電視的老陸總時,第一反應是:這盜賊是不是有點兒太囂張了?怎麼進別人家跟到了自己家似的,陸總家的瓜子是你隨便能嗑的嗎?

顧繁還在那兒震驚於盜賊強大的心理素質,老陸總已經把這個年輕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個詳細。

西裝革履,個高腿長。

確實是他家兔崽子會喜歡的類型。

而且這西裝看起來眼熟,不出意外應該是兔崽子最常買的品牌。

老陸總微微一笑:“你就是古繁吧?”

顧繁虎軀一震,拿著手機的手差點兒一松。

現在入室盜竊之前還會做入戶調研嗎?連助理的名字都知道的?不過,是顧繁不是古繁,這人跟保姆阿姨是老鄉嗎?

老陸總看他傻愣在那裡,還以為這小伙子是因為毫無准備地見了家長緊張了。

他站起來,抽出濕巾擦了擦手,慈愛地笑著走過來說:“你好,我是陸陶然的父親。”

誰?

顧繁懷疑自己聽錯了。

“您……是哪位?”

“我是,陸陶然的父親。”老陸總看著面前這一臉迷茫的年輕人,覺得真是可愛啊,果然年輕就是無極限。

顧繁倒吸一口涼氣,趕緊鞠躬:“您好您好,我是顧繁。”

顧繁特意強調了一下“顧”字。

老陸總一聽,點點頭:“哦,顧繁。”

顧繁連連鞠躬,還挺有禮貌,讓老陸總很滿意。

“不用這麼緊張,我為人很隨和的。”

您隨不隨和跟我緊不緊張其實關系不大,顧繁心說,不管怎麼樣,您是我老板的爹,我實在沒法不緊張。

顧繁偷瞄老陸總,老陸總問:“陶然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陸總還在忙,”顧繁如實回答,“我回來處理一些食材。”

老陸總一聽,問:“你會做菜?”

豈止是會!簡直就是廚藝相當精湛!

但顧繁這人謙虛,主要是不敢在人家見多識廣的有錢人面前口出狂言,只能說:“我的廚藝勉強過得去吧。”

老陸總一聽樂了:“正好我還沒吃飯,今天中午你下廚,咱們倆簡單吃點。”

讓顧繁下廚那可就不是簡單吃點了。

雖然顧繁覺得這老陸總有點奇怪,工作日中午來家裡,想也知道陸陶然不可能回來,這是來偷偷視察還是怎麼回事兒?

不過人家父子倆的事兒顧繁也管不著,既然讓他做飯,那就是他的好兄弟!

“行,您有什麼忌口嗎?”

“沒有,我不像那個兔……我不像陶然,沒他那麼挑。”

顧繁笑笑:“好嘞,您先坐會兒,我去准備一下。”

說完,顧繁火速跑回門口取回了剛剛放在那裡的兩大袋子食材,他先把食材送去廚房,然後自己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才開始做菜。

陸總給買的工作服挺貴的,做飯的時候還是別穿了。

顧繁在廚房忙活的時候老陸總也沒閑著,他抓了一把瓜子,溜溜達達地去了餐廳。

從餐廳的某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廚房裡忙活著的人,老陸總一邊嗑瓜子一邊端詳著顧繁,覺得這小伙子還真挺不錯的。

且不說外形條件,就干活時這利落勁兒就招人喜歡。

顧繁做菜的時候一直覺得有一道目光劈在自己背上,他余光瞄過去,知道是老陸總在盯著自己看,嚇個半死。

這是怕我偷東西嗎?所以要盯著我?

這位父親,您知不知道您兒子把卡都給我了,還是沒有密碼隨便刷的那種!

顧繁不敢吱聲,也不敢回頭看,只能悶頭干活,手速驚人。

半個多小時,顧繁不僅把老陸總的午餐給做好了,還順便熬上了骨湯。

陸總他爹應該叫什麼?

顧繁擺好盤之後絞盡腦汁,最後出去的時候對老陸總說:“叔叔,時間有點趕,簡單做的一些,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叫叔叔應該沒毛病,總不能隨著陸總叫爹啊!

老陸總被這一聲“叔叔”叫得身心愉悅,覺得這孩子真乖。

顧繁做了一葷一素一碗湯,葷是麻辣口水雞,素是照燒海苔豆腐,湯是解膩清淡的蔬菜湯。

顧繁做菜講究,雖然老陸總說自己不挑食沒忌口,但他還是根據小陸總的口味加上大眾最常忌諱的一些偏好避開了可能出現的雷區。

老陸總看著面前的午餐,賣相雖然比不了高級餐廳的那份精致,但往這兒也一擺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他拿起筷子,准備好好品一品。

顧繁有些緊張,想起了當初在學校考試時的感覺。

老陸總夾了一塊口水雞,入口之後,細嫩有嚼頭,淋在雞肉上的料汁恰到好處又不喧賓奪主,這口感和味道著實讓老陸總有些意外。

“我不確定您的耐辣程度,沒敢放太多辣椒油,”顧繁說,“您覺得怎麼樣?”

老陸總沒忍住,對著旁邊緊張兮兮地站在那裡的顧繁豎了個大拇指。

他沒說話,又夾了一塊海苔豆腐。

豆腐皮金黃酥脆,內裡卻嫩滑清香,配上海苔和照燒汁,確實一絕。

老陸總揉了揉眉心然後常常舒了一口氣。

“小顧啊,陶然也吃過你做的菜嗎?”

顧繁看著眼前人的反應有些緊張,手心都冒了汗:“昨天晚上給他做了一頓宵夜。”

“他怎麼說?”

顧繁想了想,覺得應該保守一點回答:“陸總沒多說什麼,但全都吃光了。”

難怪。

老陸總笑了,抬頭看向顧繁,眼裡放著光。

顧繁突然緊張: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要辭退我了吧?

“很不錯,”老陸總說,“難怪他會選擇你。”

什麼意思?

顧繁更緊張了:這是在誇我嗎?我怎麼覺得您看我的眼神是想招我當入贅的兒婿呢?這不合適吧?

 

 

18

老陸總是背著自己媳婦兒偷偷摸摸來兒子家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憑緣分跟兒子的男朋友見一面,他美其名曰“給兒子把把關”,其實就是他自己八卦。

在家那會兒,一覺醒來收到保姆的信息,翻來覆去看好幾遍也沒敢當真,等媳婦兒醒了,湊過去:“你戴上眼鏡給我看看,這說的是什麼?”

陸太太“嘖”了一聲:“睡出毛病了?我哪有眼鏡!”

她接過手機一看,倆人對視間,都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以前他們總擔心自己兒子長成那種紈绔子弟,生怕陸陶然變成那種不學無術不著四六的混球富二代,甚至總會腦補兒子在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的畫面,盡管陸陶然無數次表明自己現在專心搞事業,但他們也不太相信。

當然了,後來是信了,因為兒子不僅不亂搞,連正經八百的對像也不搞。

27歲了,再過一陣子都28了,身邊一個適齡青年都沒有。

男的沒有,女的也沒有,這爸媽就開始著急了。

這就是典型的“上學時候不讓談戀愛,大學一畢業恨不得立刻讓結婚”。

前幾天老陸總還說呢:“你說咱兒子會不會有什麼病?”

“什麼病?”

“不好說,心裡的或者生理的。”

然後老陸總就被媳婦兒朝著後背拍了一巴掌:“別咒我兒子!”

好了,現在證實了,他們兒子沒毛病,而且眼光還不錯,找的小男朋友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老陸總吃得開心,覺得他們這個家終於有個會做菜的人了。

當然了,陸家有錢,平時也並不需要自己家人下廚,陸陶然這邊有保姆阿姨,老陸總那邊甚至安排了專門的廚師。

但逢年過節一家團圓的時候還是自己家人親手做菜溫馨,老陸總已經想像出兒子跟小男朋友學包餃子的樣子了。

特有年味兒。

特溫馨。

老陸總也是個感性的人,突然就有點鼻子發酸,想哭呢。

“叔叔,您沒事兒吧?”顧繁一直在旁邊看著,總覺得陸總他爹哪裡怪怪的。

“沒事沒事,挺好挺好。”老陸總吃飽喝足,深切響應“光盤行動”的號召,就差把盤子也給吃了。

他站起來,想打嗝,但畢竟不禮貌,他得給年輕人做表率。

老陸總看了眼時間,准備走了,誰也不是閑人,他得回去努力工作,不然兒子的公司怕是要倒閉。

“小古啊。”

“小顧。”顧繁哭笑不得。

“哦對,小顧。”老陸總拉住顧繁的手,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陶然那兔……那孩子,有時候挺不著調的,脾氣也不好,你就多擔待一點。”

顧繁笑:“應該的應該的。”

還真是應該的,畢竟拿了工資的。

“哎,不能這麼說,”老陸總拉著顧繁一路往外走,顧繁被迫送他出門,“誰還不是父母的寶貝了,沒有誰天生就該哄著讓著誰,他要是太離譜,你就該說他說他,該教訓教訓,也不能太慣著。”

顧繁心說:那估摸著我當天就被開除了。

倆人走到了門口,老陸總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顧繁:“有什麼事兒可以找我,改天跟陶然一起回家來看看。”

顧繁攥著名片的手微微一抖,覺得這話越聽越不對勁,有錢人家都是這麼對待私人助理的嗎?

顧繁突然懷疑陸陶然打著招聘私人助理的旗號其實是在給自己選婿,不然為什麼他總覺得一切都十分的詭異?

狼子野心啊!

居心叵測啊!

喪心病狂啊!

陰險狡詐啊!

老陸總走了,顧繁還留在原地,他看著手裡的名片陷入了沉思:這個陸陶然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盯上我的呢?

嘖,果然,長得太優越很危險,不知不覺就誤入狼窩了呢!

事到如今,顧繁確信了這個陸總對自己心思不純,他一邊給對方熬骨湯一邊開始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接下來該怎麼辦?

顧繁盯著骨湯,盯著盯著眼前就浮現出了昨晚陸陶然看他時的樣子,當時對方看他的眼神□□到讓他四肢無力毛孔張開!

這是什麼?

這是欲望啊!

顧繁掀開蓋子扒拉了一下,又加了點料,定好時間,去一邊坐著了。

很難選擇啊!

顧繁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外面能看見這座城市唯一的一條河,河倒是不寬,但景很不錯,就因為這條河,附近的房價高到離譜。

顧繁看著那條河,想著陸陶然,手機突然一震,嚇了他一跳。

這算是心電感應嗎?這邊正想著,那人就發了消息過來。

陸陶然給顧繁發微信:在哪呢?來我辦公室,有要事相商。

顧繁開車回公司的時候陸陶然正坐在那裡生悶氣,他小跑著上樓,到了陸陶然辦公室門口沒敢直接進去,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那扇玻璃門。

陸陶然抬眼看門口的人:“你還知道回來啊?”

悶悶不樂的陸陶然說話的時候明明是怨念是賭氣是不開心,可是聽在顧繁耳朵裡竟然莫名其妙像是在撒嬌。

瘋了吧?

顧繁覺得自己腦子也壞了。

“陸總,我一路狂奔回來找您。”顧繁故意喘得很厲害,“嫌電梯慢,我跑上來的。”

就吹吧。

陸陶然才不相信他。

不過陸陶然也沒真的跟對方生氣,顧繁回家去熬湯這事兒跟他報備了,也是他應允的,沒理由生氣。

他不高興是因為別的事兒。

“過來,坐下。”

顧繁領命,乖乖走過去坐下。

“站起來。”

耍我?顧繁疑惑地又站了起來。

“去把門關上。”

果然,知子莫若父,顧繁想起今天陸陶然他爸說的那些話——不著調、脾氣還不好,這人何止這點毛病,還精神病呢!

顧繁突然在想,或許應該把陸總的病情跟他家裡人說說,早發現早治療啊!

他過去關好了門,回來重新坐好。

“問你個問題,要如實回答。”陸陶然愁眉不展,往椅背上一靠,顧繁仿佛看見了他頭頂那坨烏雲。

“您說。”

你說你的,我聽聽你問什麼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如實回答。

“你……單身嗎?”

顧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就要談判了?顧繁想,難不成下一秒就要問我要不要做他的男朋友或者金絲雀了?如果我不答應,會被開除嗎?

“這……”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陸陶然皺著眉不耐煩地說,“單身就是單身,有對像就是有對像,快點!”

“單身!”

陸陶然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就你了。”陸陶然說,“明天晚上我有個同學聚會,你扮演我的男朋友。”

顧繁坐那兒滿頭問號。

“不要多問,到時候你就負責微笑和點頭,”陸陶然說,“會給你紅包的。”

“謝謝陸總。”有錢好辦事兒。

顧繁假客氣:“不過,陸總,您也不用這樣,我本來就是您的助理,有什麼事兒您直接吩咐就是了。”

陸陶然雖然看起來好像總是思維跑偏,但好歹也是個創業中的小老板,笨是真的不笨,傻也是真的不傻,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一眼就看穿了顧繁的虛偽。

陸陶然故意逗他:“這樣嗎?那行,那紅包這事兒就取消了,你去忙吧。”

顧繁石化在原地:“啊?”

懊惱!真的應該把這張破嘴給縫上!

看著眼前吃癟的顧繁,陸陶然沒忍住大笑起來。

“逗你玩呢,”陸陶然笑得毫無形像,“瞧你那財迷樣兒!”

顧繁沒見過陸陶然這麼笑,笑得跟傻子似的,倒是有點兒頑劣的可愛。

顧繁跟著他笑了起來,笑完老老實實道謝,離開了陸陶然的辦公室。

他出去,站在門口滿腦子都是剛剛陸陶然的笑。

“對了,”身後的門突然打開,陸陶然出現在那裡,“這事兒保密,跟誰都不能說!”

顧繁一想:這是有貓膩啊!

難道這是就狗血小說中的橋段?曾經愛過的人要在同學聚會上重逢,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將對方遺忘,所以找了個假的男朋友撐場面?

好惡俗!

好刺激!

這麼一想,顧繁還有點兒期待呢!

其實他主要是期待陸總的紅包,陸總出手闊綽,肯定不會虧待了他,但除此之外也不能否認他確實挺好奇陸總的老情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得什麼人啊,讓陸總牽腸掛肚魂牽夢繞。

人啊,別管男女老少,各個都逃不過八卦的心。

“放心,”顧繁說,“我的嘴巴最緊了。”

陸陶然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把門給關上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顧繁站在那裡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覺得這就仿佛是他們陸總受了情傷之後關起來的心門,只有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人才能重新打開。

沒想到精神病還是痴情種,難道陸總的精神疾病就是因為當初的情傷……

人帥心善的助理顧繁忍不住為自己的老板掬了一把同情淚。

顧繁在外面腦補,陸陶然在辦公室深呼吸。

不爭饅頭爭口氣,明天就帶男朋友去,到時候看誰還敢說他陸陶然的閑話!

 

 

19

陸陶然可不是有情傷麼,但他的情傷跟顧繁以為的情傷不太一樣。

對於同學聚會,陸陶然不想去的,以前這麼多年都躲著,但這回他不想繼續沒出息地逃避了。

晚上,陸陶然難得沒加班,一是因為確實沒什麼著急的工作了,二是因為他不害怕回家了。

現在的顧繁在他看來就是他的金鐘罩鐵布衫,只要顧繁在身邊,陸陶然身上趴著的那個鬼就是個小鵪鶉,不敢造次。

挺好,陸陶然現在越看顧繁越順眼。

顧繁開車載著陸陶然回家的路上才想起那件非常重要的事兒:“對了陸總,今天我回去熬湯的時候看見您父親了。”

陸陶然累了一天,心裡又惦記著明天同學會的事兒,顧繁說話的時候他就像是一灘半融化的冰淇淋癱在座椅上。

“誰父親?”

“您的。”

陸陶然呵呵一笑:“奇了怪了,你怎麼知道我爸長什麼樣?”

難不成……

陸陶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看著顧繁的後腦勺,覺得這小子果然心思不純!

以前調查過我是吧?連我家人都調查過是吧?

臭小子還挺陰險狡詐,為了泡我,沒少下工夫啊!

“因為是在您家裡遇見的。”顧繁說,“我回去的時候他在家裡等您好一會兒了。”

陸陶然僵住,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恥。

又草率了。

媽的。

不過這事兒挺奇怪的,工作日白天來家裡找人?這是真的想見他可愛的兒子嗎?

陸陶然對此存疑。

“你跟他說什麼了?”陸陶然重新癱回去,覺得他爸很可疑。

“沒說什麼,”顧繁從後視鏡偷看陸陶然,結果又被抓包,“您父親剛好沒吃午飯,我就給他做了頓飯。”

陸陶然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家請來的廚子。”

他是沒想到自己招了個助理,結果這個助理最大的熱情竟然是做飯。

這就離譜。

“我爸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吧?”陸陶然在後面陰陽怪氣地問。

顧繁被他這麼一問,覺得自己的專業技能被冒犯了,想吐槽對方,但考慮到這是他老板,只能說:“應該是。”

陸陶然掏出手機,給他爸打電話。

老陸總這會兒還在公司,剛開完一個會,正琢磨晚上吃點什麼。

中午在兒子家讓兒子的小男朋友給做的那一頓飯實在有點兒回味無窮,附近的餐廳似乎都被比了下去。

手機響了,看一眼,正想兒子呢兒子的電話就打來了,父子倆也是難得能有如此的默契——十年遇著一回吧。

“我敬愛的父親,”陸陶然倚在那裡笑盈盈地問,“您身體還安好嗎?”

“小兔崽子好好說話!”

“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中午吃了飯之後身體有沒有出現什麼不適如果出現了那我讓顧繁掏錢給你看病因為肯定是他在午飯裡偷偷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才害你生病的!”

陸陶然一口氣說了一長串,顧繁聽得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沒想到陸總還是個rapper呢!

老陸總在那邊問:“不累嗎?”

“還行。”其實有點。

老陸總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怎麼這麼不對勁呢?

陸陶然瞄了一眼顧繁的後腦勺,然後說:“簡單問候一下我的父親,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老陸總笑了,“行,正好你打來了,咱倆也聊聊。”

他們父子倆有一陣子沒好好見面談談心了,爹忙,兒子也忙,好幾次都是在公司遇見的,陸陶然代表自己的小公司去老陸總那邊談判,不過他們倆沒坐在一張談判桌上,因為小陸總不配,跟小陸總談判的是老陸總這邊的項目負責人。

這就是大公司跟小公司的區別。

陸陶然很委屈,並揚言總有一天要建造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話是這麼說了,但陸陶然當然是沒什麼信心的,還是繼承家業來得比較快。

“聊什麼?”陸陶然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的二十多分鐘裡,老陸總一直在陸陶然耳邊誇顧繁。

那個小伙子長得不錯,那個小伙子一看就很有教養。

那個小伙子廚藝不錯,那個小伙子一看就跟你很登對。

這麼一通下來,陸陶然聽得直接懷疑人生。

俗話說得好,見縫插針,但他好幾次想要捕捉到他爸話與話之間的縫隙,但沒找到機會,他一句都插不進去,自然也在他爸說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的時候,震驚到靈魂都搖搖欲墜。

這究竟是什麼展開?

陸陶然一直看著顧繁,然後發現對方也回頭看向了他。

此時老陸總已經掛斷了電話,陸陶然愣在那裡,反應過來之後吼顧繁:“看什麼看!開車的時候應該目視前方!”

“可是陸總,”顧繁說,“咱們已經到家了。”

這就很尷尬了。

陸陶然支棱著他通紅的耳朵下了車,怒氣衝衝地往家走。

他滿腦子都是他爸的那句話“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把握?把握什麼?

他突然停住,猛然回頭,緊隨其後的顧繁沒反應過來,來不及剎車直接撞在了陸陶然身上。

倆人就這麼第一次親密接觸了。

當時的場景依舊非常偶像劇,陸陶然被撞了那麼一下,直接往後栽倒,顧繁眼疾手快,雙手抱住他老板,緊緊將人箍在了懷裡。

還挺浪漫的。

陸陶然怔住了,他這個十分討厭跟人有肢體接觸的人在見到顧繁的第一天就讓對方扶著他去扔鞋子,在跟顧繁認識的第……多少天,竟然被對方抱在了懷裡。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心跳加速了。

傳說中的“心裡的小鹿”,那小鹿角都快頂破他的胸腔了。

“陸總,你又怎麼了?”顧繁問,“別不打招呼突然剎車啊!很容易追尾的。”

追尾。

陸陶然腦補了一下,又下流了。

他趕緊搖搖頭,推開顧繁,整個人慌得不行。

“沒事。”剛才要說什麼來著?不記得了。

現在的陸陶然只想趕緊回自己的房間,鑽進被窩,消消火。

果然是單身久了,飢不擇食了啊!

這可不行。

陸陶然想,或許我真的應該糜亂一下,出去花天酒地再包養十幾個性感尤物,到時候就不會對一個處心積慮想上位的助理心跳加速了!

顧繁看著陸陶然飛奔而去,覺得這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倒是有點意思。

他沒跟過去,而是直奔廚房,他得看看他的骨湯熬得怎麼樣了。

在這個家裡,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老板,而是這一間廚房。

這是他夢想的花園,是他振翅飛翔的新新宇宙。

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廚子,正在這裡像一個新星一樣冉冉升起。

顧繁在廚房給自己加戲,陸陶然在臥室也沒閑著。

陸陶然連衣服都沒脫就鑽進了被窩去平復自己的心情,他覺得顧繁這人太會了,肯定認真研習過如何勾引霸道總裁,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讓他方寸大亂。

陸陶然把臉埋在被子裡,琢磨著顧繁這人,琢磨著琢磨著就想到了明晚的同學會。

他覺得悶,扯開被子平躺在床上,上學那會兒發生的事情他挺不願意去回憶的,也挺不願意再跟當初那些人接觸,對於陸陶然來說,整個高中階段是他人生中最莫名其妙又痛苦難熬的日子。

所以他每一次都在逃避。

拒絕回憶,拒絕接觸,十分刻意地要將那三年從自己的人生中抹去。

就像手裡有一個修正帶,他使勁兒使勁兒地往上塗,可是又不得不承認,不管打了多少補丁,最貼近皮肉的地方還是深深地刻著那些歲月。

抹不掉的。

高中同學的聯絡群陸陶然從來沒想過要加入,前幾天不知道是誰把他給拉進去了。

其實有他聯系方式的人也少,少到他都忘了究竟跟誰互相加過微信。

陸陶然被拉進群,一眾人在歡迎他的到來,然後就開始有人張羅說今年還沒辦過同學聚會,是時候聚一聚了。

有人專門把陸陶然艾特出來問:你會來吧?

陸陶然裝死了兩天,今天突然想通了,有些人有些事自己如果不真的去面對,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所以咬咬牙,在同學群裡說了入群後的第一句話:一定去。

又是一陣起哄,還有人開玩笑似的說:你可算出現了,還是邵博有面子。

這個邵博就是陸陶然回話前最後一個問他會不會來的人。

而且他們倆之間還有些淵源。

陸陶然不願意接這個話茬,之後就再沒說過話。

他躺在床上琢磨著這事兒,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陸總,”顧繁換好了衣服,從臥室去廚房的時候,順便問陸陶然,“您歇會兒,我去做飯?”

陸陶然掃了門口的人一眼:“顧繁,除了做飯你還會做什麼?”

顧繁眉頭一皺:“不帶這麼諷刺人的。”

“不是,我沒諷刺你,”陸陶然說,“我認真的。”

陸陶然從床上坐起來:“你去做飯吧,吃完飯我們要排練一下。”

“排練?”顧繁一頭霧水,“排練什麼?”

陸總要進軍娛樂圈嗎?帶資進組?會被嘲的吧!

“明天你要演我的男朋友,你忘了?”陸陶然瞪了他一眼,“出道就演我的男朋友,真是便宜死你了!”

顧繁尷尬一笑,心說:到底是咱們倆誰撿了便宜啊!

“謝謝陸總,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顧繁表裡不一,“能演您的男朋友,這是我的榮幸啊!”

所以,演得好,能讓我多做幾次菜嗎?

 

 

20

顧繁覺得自己真是一點兒都不貪,這種時候就應該獅子大開口讓陸陶然多給錢,但他心裡卻只有做飯。

這就是傳說中有理想的正直青年嗎?

他都被自己感動了。

陸陶然在房間裡自己抱著被子哼哼了一會兒,心情有點兒喪,換好衣服循著香味兒走到廚房的時候,瞬間就被拯救了。

所以說,美食真的可以拯救一切壞心情。

“你在做什麼?”陸陶然站在骨頭湯旁邊,“給我來一碗。”

“不行。”顧繁很嚴格,“這是明早給你熬粥的湯底,現在不能吃。”

“……我發現你這人多少有點兒毛病。”陸陶然說,“昨天晚上的柴魚湯那麼香,不讓我喝,現在骨頭湯把我引過來了,還不讓我喝,你想氣死我啊?”

氣死我可就沒人給你發工資了,繼續當你的窮人吧!

顧繁回頭看著陸陶然笑,有些無奈,但依舊耐著性子解釋說:“這些都是湯底,再忍忍,你的晚飯馬上就好。”

陸陶然這人,吃軟不吃硬,顧繁態度一好,他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否則像是他無理取鬧一樣。

雖然霸道總裁向來都喜歡無理取鬧,但他不,他要做善解人意的霸道總裁。

飢腸轆轆的陸陶然站在一邊看著顧繁忙活,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所以,我什麼時候能吃上飯呢?”

“三分鐘。”顧繁回頭突然一笑,笑得陸陶然像是被人拿了根針直接刺進了腦門兒,這小子什麼時候帥得這麼提神醒腦了?

其實顧繁一直都很帥,但因為這會兒沉浸在做飯的喜悅中,就讓他看起來更精神。

陸陶然又被躁動的小鹿角給頂到了,直接倒退著往後去,然後被餐桌邊的椅子撞了腰。

顧繁沒聽見他的哼唧,專注地弄著陸陶然的晚飯,等到做好端上來,陸陶然一邊揉自己的腰一邊口水流了三丈遠。

陸陶然說:“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到我家來做助理是有陰謀的。”

顧繁一聽,趕緊解釋:“我發誓,絕對沒有!”

真的沒有想當你家倒插門兒婿的意思!

但是……

顧繁偷瞄了陸陶然兩眼,他家陸總除了腦子好像因為情傷出了點問題之外,其他都還蠻好的。

長得帥,事業有成,性格……有點一驚一乍,不過倒是可愛。

如果……倒也不是不行。

顧繁被自己齷齪下流的想法給驚著了,說好了貧賤不能移呢!

陸陶然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你在想什麼?”

絕對不單純!顧繁臉上的“蕩漾”都蕩到陸陶然身上了!

“沒,什麼都沒想。”顧繁趕緊轉移話題,“今天的晚飯還合您的口味嗎?”

“勉強吧。”其實非常好!

陸陶然發現了,過不了多久保姆阿姨可能就會失業,而他的體重一定會飆到歷史最高點。

這可不行。

“你廚藝還可以,不過以後還是能不做就別做了。”

陸陶然的一句話就讓顧繁的天都塌了下來。

“為什麼?”顧繁有點兒急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舞台,就這麼沒了?

“為什麼?不為什麼啊。”陸陶然一邊吃飯一邊說,“家裡有阿姨,她平時早上過來做飯打掃衛生,晚上我一般不吃飯或者在公司就解決了。”

很擔心自己會胖。

陸總還沒對像呢,提前發福可不行。

陸陶然說完繼續吃飯,吃著吃著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他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猛然間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不然為什麼顧繁的眼裡閃爍著淚光?

“你哭了?”陸陶然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至於嗎?

至於嗎?

真的至於嗎?

不就是不讓你給我做飯了,你就哭了!

真的這麼愛我嗎?

陸陶然明白了,有句老話說“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他的胃”,顧繁肯定是打算讓自己在吃飯這種事情上線對他欲罷不能,然後再在那樣那樣的事情上也對他欲罷不能!

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可是,陸陶然還真有點兒吃這套。

“你哭什麼啊?”陸陶然是誰啊?那可是霸總。

但霸總也有柔情的時候。

霸總陸陶然趕緊抽出紙巾下意識要給顧繁擦眼淚,但轉了個彎還是把紙巾塞到了對方的手裡,畢竟擦眼淚這動作實在太曖昧了,霸總害羞。

顧繁嘆氣,拿著紙巾背過去偷偷蹭了蹭眼睛。

“喂,你真哭了啊?”陸陶然沒見過這樣的,長得挺硬漢的,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哭包攻?

不對,也有可能是受。

總之在陸陶然這裡已經自動排除了顧繁是直男的可能。

顧繁確實有點兒難受,但眼淚是他強撐著睜眼半天不眨給硬生生弄出來的,他在演戲給陸總看。

不讓我做菜?那我哭給你看。

顧繁裝委屈也是一絕:“陸總,我沒事。”

“呵呵,我又不瞎,你有沒有事兒我看不出來嗎?”好好一大小伙子都哭了,還能說沒事兒?

顧繁心裡爽,但表面上還得繼續演下去。

“我就是覺得心裡難受。”

“你難受什麼啊?”陸陶然問,“就因為我不讓你做飯?”

也不至於這麼愛我吧?咱們倆才認識幾天啊?一見鐘情這麼刻骨銘心嗎?還是說你為了上位已經不擇手段開始給我使苦肉計了?

“陸總,”顧繁說,“我這人沒什麼本事。”

陸陶然點頭,然後又搖頭。

其實本事還是有的,而且很厲害,比如說驅鬼。

自從認識了顧繁,陸陶然都能安心睡覺了,這還不是本事嗎?

就憑顧繁的這個本事,陸陶然都能供奉神仙一樣供奉他。

“從小到大就做菜這麼一樣能做得好的。”

陸陶然又搖頭:“不不不,不要妄自菲薄,其實你還是有其他優點的。”

比如長得帥。

比如有腹肌。

比如能驅鬼。

多好啊,如果心思單純點別總想著爬老板的床,以後肯定大有發展的。

“不,我對自己最有逼數了。”

“嘖,好好說話,不要太粗魯。”

“好的,抱歉。”顧繁十分誠懇地說,“陸總,您高薪聘請我,我整天卻無所事事,實在受之有愧,所以就想著說多給您做點兒好吃的。”

陸陶然想說什麼,被顧繁制止了。

顧繁繼續他的表演:“您工作辛苦,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每天為了公司為了這個家辛勞,我實在看不下去,卻又不知道能怎麼幫您,作為您的助理……”

顧繁特意停頓了一下,強調說:“私人助理,我有責任有義務好好照顧您。照顧您的起居,照顧您的吃穿住行,照顧您的一切。”

陸陶然這人雖然一直以來都想給自己打造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霸總形像,但實際上,他特善感,共情能力強到他自己都懷疑人生。

這會兒聽著顧繁在這裡說這些屁話,他竟然當真了,還感動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陸陶然心說,原來你對我是真心的。

陸陶然突然有點兒羞愧,他總覺得顧繁是貪錢好色才對他這麼殷勤,不僅做飯給他吃,還深更半夜不穿衣服誘惑他,原來這不是勾引,是真情流露啊!

“別說了。”陸陶然忍不住了,自己心裡酸酸的,覺得愛一個人不容易。

雖然他不打算接受顧繁的愛,但他也不能剝奪別人愛他的權利。

“既然你這麼想做,那就繼續做吧。”陸陶然說,“不過早飯還是交給阿姨,畢竟咱也不能讓人家失業,是不是?”

顧繁笑了,因為睜得太久,這會兒眼睛酸疼酸疼的,他這麼一笑,眼淚撲簌簌就掉下來了。

帥哥流淚,我見猶憐。

陸陶然深呼吸,感覺心裡的小鹿都在流鼻血。

霸總得經得住誘惑,可不能這樣。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顧繁竟然一個箭步上來抱住了他。

顧繁其實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感激,順便把眼淚蹭在陸陶然身上,因為剛才那張紙不小心掉了。

但陸陶然不知道這家伙心裡在想什麼,直接被這熱乎乎又結實的擁抱給弄得靈魂出竅了。

“你……”陸陶然雙手耷拉在身體兩側,仰著頭,下巴搭在顧繁的肩膀上。

他從來沒跟人這麼親近過,突然之間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這是干嗎啊……”

顧繁沒聽出陸陶然語氣裡的嬌羞,笑著說:“陸總,謝謝你。”

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顧繁真心在感謝陸陶然。

要不是因為陸陶然,他現在可能已經打包行李回老家了,回到老家,在路邊的小飯館找個顛勺的工作,就這麼混下去了。

顧繁是挺不甘心的,但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不甘心就能有轉機的。

但他的人生確實出現了轉機,那個轉機、那個貴人就是陸陶然。

陸陶然讓他留在了這座城市,讓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讓他的理想還有那麼一絲絲實現的可能。

或許在未來某天,陸陶然還是開除他了,但他也依舊感謝陸陶然的出現。

畢竟,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麼。

什麼玩意?陸陶然眼睛瞪得圓圓的,心跳快得要暈過去。

此刻的顧繁還不知道,他剛剛一個不小心把那句天長地久和曾經擁有給說了出來,這回好了,陸陶然認定了這家伙真心實意地愛著自己了。

 

 

21

陸陶然是個不會拒絕的人,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弱點。

所以,這一整個晚上他都在思考該如何委婉地讓顧繁知道自己是個一心搞事業的男人,談戀愛這種事要等他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之後才能考慮。

如果顧繁願意等,那他們可以……

陸陶然翻了個身,還沒繼續往下想,突然後背開始發涼。

媽的,又來了。

這兩天過得太逍遙,陸陶然差點兒就忘了自己是個被鬼纏身的可憐人。

他能忘,但鬼肯定是不會忘,該出手時絕對不含糊。

於是,隔壁房間剛洗完澡唉聲嘆氣躺在床上的顧繁就聽見陸總房間又爆發出了哀嚎——跟昨晚如出一轍。

顧繁累啊,畢竟他剛陪著陸總排練了一下明晚的演出,毫無表演經驗的顧繁被同樣毫無表演經驗但覺得自己熟讀《演員的自我修養》非常有表演天賦的陸陶然折磨得身心俱疲。

如果不是因為陸陶然會給他包紅包而且答應他以後每天晚飯都由他來做,他真的想撂挑子走人。

疲憊,厭倦,顧繁短時間內不是很想再跟陸總見面。

然而陸總叫得實在太凄慘了,像是被厲鬼扼住了喉嚨,正用自己最後一口氣求救。

怪可憐的。

顧繁雖然覺得自己不是什麼有正義感的人,但老板就在隔壁呼喊,他明明清醒著還不去看看咋回事,好像怎麼都說不過去。

顧繁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確定裡面沒有耳塞。

可惜了。

無奈之下,顧繁只好下床,想到上次的尷尬場面,他出去時扯過睡衣穿上了。

陸陶然在床上已經快暈死過去,私人助理終於姍姍來遲。

顧繁站在門口:“陸總,您又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怎麼可能一個噩夢就能把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嚇成這樣?是真的鬼!厲鬼!惡鬼!索命鬼!

陸陶然這會兒已經嚇出了一身的汗,睡衣後背都濕了。

顧繁開口的一瞬間他從死亡線上回過了神,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兒,那種恐懼感消失不見了。

這是神仙轉世吧?

陸陶然可憐兮兮地看向顧繁,看得顧繁一愣,下意識張開了嘴。

眼前的陸總是真的變成了小可憐,蜷縮在床上抱著被子,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這麼多汗,額前的劉海都被打濕了,不僅劉海兒濕了,眼角也濕了,睫毛上掛著淚,亮晶晶的像粘了星星在上面。

顧繁頭一次發現自己視力這麼好,竟然能把人看得這麼仔細。

陸陶然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回魂,然後抿了抿嘴。

他接下來說的話讓他覺得顏面掃地,但又不得不開口。

他說:“顧繁,要不以後你在我房間打個地鋪吧。”

是邀請。

是勾引。

是赤//果的基情。

顧繁後退半步,謹慎地看著他:“陸總,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陸陶然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個色痞。

他解釋說:“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這句話聽在顧繁耳朵裡實在沒什麼可信度。

“我只是……”陸陶然又抿了抿嘴。

抿嘴這招是他今天學會的,吃完飯等著顧繁來找他“排練”的工夫他打開一篇小說想學習一下,然後就學會了抿嘴,因為小說裡寫可憐又惹人愛讓人完全不能忍心拒絕的那種受都是動不動就抿嘴咬嘴唇的。

陸陶然東施效顰,抿得有點兒太用力了,把自己嘴唇都給抿紅了。

但大概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泛紅的嘴唇還挺性感的,看得顧繁更覺得老板在勾引自己了。

“我只是怕鬼。”不要面子了,陸陶然坦白了。

陸陶然說:“我怕鬼,你能信我不?”

顧繁杵在門口,搖了搖頭。

“你竟然不相信我?”陸陶然憤怒地拍了一下被子,緊接著顧繁就開始點頭。

隨機應變得很好,這樣的人才能從老板那裡賺到錢。

顧繁說:“可是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噓!”陸陶然瞪圓了眼睛,趕緊制止這個笨蛋說蠢話,“你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

顧繁想想,跟老板對著干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決定閉嘴,就當這是老板一個“美妙”的幻想。

人嘛,總是要保留一點點童心的。

陸陶然說:“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就不瞞你了。”

他坐好,抱著被子,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剛剛真的是嚇完了,整個人到現在還虛呢。

“你也看出來了,其實我根本不需要助理。”

這倒是真的。

顧繁點點頭,雖然已經入職兩天,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仿佛他就是那個拿錢不做事每天只負責在老板面前晃悠的吉祥物。

一般來說,霸總身邊這樣的人要麼是自己的兒子,要麼是自己的情人。

顧繁倒吸一口涼氣,覺得自己大概不得不面對了。

陸陶然繼續說:“之所以招你來,確實事出有因。”

來了來了,要開始了。

顧繁突然開始緊張,心裡打起鼓來。

“事實上,你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那一個,這個崗位它非你莫屬。”陸陶然喪著一張臉說,“因為大師說你……”

“陸總不可以!”

“啊?”被打斷的陸陶然疑惑地看向顧繁,“什麼不可以?”

怎麼就不可以了?我花錢招你來就是給我驅鬼的,雖然之前沒說明,是我道德敗壞,但是你拿人錢□□,這不是該做的嗎?

陸陶然瞪他:“你說什麼呢?”

“我……”拒絕老板會不會被殺滅口?

顧繁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義正言辭地拒絕,然後厲聲斥責對方,告訴陸陶然他的行為有多無恥齷齪,但結果可能是深更半夜他被踢出家門從此流落街頭,別說放飛理想了,就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另一條路就好走多了,他只需要點點頭,然後裝出一副對陸總深愛已久的樣子來,那以後好吃好喝好住,搞不好陸總一開心還能給他這個“金絲雀”開個餐廳,想做什麼美食做不了啊!

這真的很難抉擇啊。

陸陶然抱著被子看著顧繁,等著他開口。

顧繁想了想,很認真地看向他:“陸總,承蒙錯愛,我可能沒辦法。”

陸陶然皺起了眉。

“雖然我知道怎麼能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但那對我來說並不是我所追求的。”顧繁很認真,“是,我希望能有捷徑給我走,畢竟人生能有多少可利用的時光呢,但我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得對得起你。”

陸陶然滿腦子問號:“你說什麼呢?”

不就是讓你來給我驅個鬼,都不需要你像古時候那樣嫁給我衝喜,就往我身邊一站就行,怎麼話這麼多呢?還搞得對得起良心對得起自己的,立意都被拔高了,這是寫高考作文呢?

“陸總,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擲地有聲。

陸陶然直接呆住了。

“或者說,我不能被您包養。”顧繁說,“您是個很好的人,長得帥有能力,有時候還挺可愛的,雖然以前可能遭遇過一些不快樂的情感經歷,但你要相信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愛你善待你的人。至於我,只能說一句我敬愛您,但強扭的瓜它不可能甜。”

顧繁說得情真意切,說完還對著陸陶然深深鞠躬。

陸陶然眼睜睜看著顧繁轉身離開,半天沒回過神來。

這小子他什麼意思?

陸陶然腦子轉得飛快,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顧繁誤會了。

晚上兩人排練的時候陸陶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說:“顧繁你得對我親昵一點兒,不然怎麼能刺激到那誰呢!”

他沒明說刺激誰,但當時顧繁一愣,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一定是誤會了,吃醋了,委屈了,鬧脾氣了。

這可憐的痴情人哦。

陸陶然可不能讓顧繁走,這人留在他身邊利用價值可高呢!

陸陶然把被子往旁邊一堆,火速下床,拖鞋都沒穿直接往外跑,他剛到臥室門口就看見顧繁提著他拿破行李箱出來了,穿戴整齊正要出門。

“你這是干嗎?”陸陶然說,“大晚上去哪兒啊?”

顧繁心說:趁著我現在還有理智,還謹遵道義,你還是趕緊讓我走吧,不然等會兒我可能就改變主意讓你包養我了。

“陸總,話已經說清楚了,我就不打擾了。”

“你打擾個屁。”陸陶然粗俗了,說粗話了。

他上前把顧繁的行李箱搶過來放在自己的身後,嘟嘟囔囔地說:“這麼大個男人,怎麼心眼兒這麼小!”

顧繁:“這不是心眼兒大小的問題。”

是原則問題。

陸陶然抬眼瞄他,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說:“你誤會了,我跟那誰沒那種關系。”

“啊?誰?”

“誰都沒有。”陸陶然抓著顧繁行李箱的把手,就是不讓人走,“我去同學聚會不是為了見老情人,你要是不希望我去,那我就不去。”

陸陶然低頭,手指頭快把人家行李箱給摳壞了。顧繁心說:你去不去跟我有什麼關系?

“還有,”陸陶然說,“你不願意在我房間打地鋪我也不勉強你。”

剛剛提這個要求好像是有點兒過分了,我這麼個誘人的寶貝在床上睡覺,你怎麼能睡得著呢?

陸陶然暗自嘆氣,覺得自己沒考慮到人家的感受,實屬不應當。

“以後有什麼想法你就直說,別動不動就承蒙錯愛承蒙錯愛的,”陸陶然雙手拎起顧繁的行李箱,給人又拎回去了,“挺晚了,別鬧了,趕緊睡覺吧。”

說完,陸陶然轉身就走,結果被顧繁叫住了。

“干嗎?”

顧繁突然蹲下,拿了自己的拖鞋給陸陶然穿上了。

“大晚上光著腳跑,不怕著涼啊?”顧繁給他穿好拖鞋,莫名覺得氣氛有點兒微妙。

陸陶然心裡小鹿亂撞,鹿角頂得他哪兒哪兒都不是滋味兒。

“睡了睡了,”陸陶然往外走,“沒事兒別吵我!”

他跑回了自己房間,留下顧繁在那兒笑了。

誰吵誰啊?

明明是你先叫救命的。

 

 

22

陸陶然往自己臥室跑的那幾步竟然跑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嬌羞感,看得顧繁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顧繁沒見過這樣的,新鮮,有趣。

可愛。

他想著想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對著空氣說了句:“陸總晚安。”

他沒想到陸陶然能聽見,畢竟自己聲音不大,但他家陸總耳朵尖,聽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陸陶然回了房間,不敢關門睡覺,就那麼開著臥室的門,後背貼牆那麼站著,他聽見顧繁跟他說晚安,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心裡有點兒甜。

“晚安!”陸陶然給了顧繁一個響亮的回應,把顧繁嚇了一跳,趕緊回屋睡覺去了。

折騰了這麼一晚上,倆人其實依舊沒在一個頻道,但很清楚的是,陸陶然希望顧繁留下來,顧繁也很願意陪著陸陶然混日子——當然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老板不要潛規則他。

顧繁是這麼想的,陸陶然抱著被子睡著前想的卻是:雖然我對他沒那種想法,但畢竟愛一個人無罪,我以後得好好對待他。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陸陶然聞著香味兒找到了廚房,顧繁已經熬好了昨天承諾的砂鍋粥。

砂鍋粥是陸陶然很喜歡的,之前保姆阿姨也沒少給他做,而且做得很好吃,不過顧繁做了一些技術改變,一般的砂鍋粥用雞骨熬湯,他換成了豬骨湯,又濃又鮮香,吃得陸陶然飄飄欲仙贊不絕口。

陸陶然說:“完了,以後嘴巴肯定會讓你給養刁了。”

顧繁站在一邊笑:“那不正好麼。”

正好往後我就是你家的御用廚子,一旦我成了不可替代的那個,就不用擔心失業了。

顧繁的想法很單純,可那話聽在陸陶然耳朵裡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那叫一個曖昧,那叫一個痴情。

陸陶然耳朵紅了。

難得,陸總心情好,讓顧繁坐下和他一起吃,顧繁端了個小碗坐在他旁邊,余光一掃剛好看見了陸陶然通紅的耳朵。

誰都不傻,耳朵紅要麼是被凍的,要麼是害羞了,現在這溫度顯然沒有冷風,第一種情況迅速被排除。

顧繁想:不會吧,難不成我這粥還有催情的功效?

“你看我干嗎?”陸陶然突然抬頭。

“我沒看你啊。”

“你看了。”

“行吧,”顧繁吵不過他,也並不想一大早就跟老板爭個你死我活,“你好看才看你。”

說完他就後悔了,身為助理這麼跟老板說話是可以的嗎?

顧繁剛想道歉,結果看見陸陶然抿嘴一笑,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

顧繁覺得自己還是盡量避免跟陸陶然聊天吧,指不定哪句就把自己帶溝裡去了。

他家老板精神狀態不穩定,他得體諒。

倆人吃飽喝足,准時去上班,陸陶然辛苦工作的時候顧繁就趴在陸總的休息室裡睡大覺。

沒辦法,為了給陸總做早餐,起得太早了,而且陸總休息室的沙發實在太軟太舒服,他能撐到十點才睡著已經很給面子了。

顧繁這一覺睡到中午,直到飢腸轆轆的陸陶然推門進來揪他的耳朵。

“我覺得你想被扣績效了。”

顧繁還睡眼朦朧,被拎著耳朵坐起來的時候,茫然地看著陸陶然。

陸陶然本來很氣,自己辛苦工作一上午,好不容易休息了想吃飯,結果發現助理在自己的休息室睡大覺,根本沒給他買飯,不開除已經是他行善了。

然而,當他對上那雙迷離的眼睛,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人清晨醒來也要打一炮了。

就……

陸陶然吞咽了一下口水,覺得自己過分下流了,他明明告訴過自己要抵擋住一切誘惑的。

“顧繁你完了。”陸陶然松開手,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沒睡醒的顧繁,“這個月績效沒有了。”

顧繁:“我還有績效?”

陸陶然倒吸一口氣,憤怒地往外走。

顧繁看了眼時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犯錯了,趕緊追出去跟在對方身後連連道歉。

陸陶然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怒氣衝衝地往外走,顧繁緊隨其後滿臉苦相地哄著他。

余秘書剛從外面開會回來,懷裡抱著一摞文件,掃了一眼這倆人,嘀咕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小情侶在鬧別扭。”

那倆人同時看向了她。

余秘書聳聳肩:“午休時間,開個玩笑。”

陸陶然這回不僅是耳朵紅了,純情的青年才俊滿臉通紅:“茜姐!這不好笑!”

他一回頭,看見顧繁正傻樂。

笑什麼笑!知道這玩笑正合你意!

陸陶然哼了一聲快步往電梯裡走,進去之後對余秘書說:“茜姐,我下午有事,所有工作都明天再說。”

余茜抱著文件站在電梯口跟他倆揮手:“知道,你晚上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是大事兒,雖然晚上六點才開始,但陸陶然要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來做准備。

陸陶然帶著顧繁去樓下餐廳隨便吃了口飯,雖然說是“隨便”吃,但一頓午餐人均也要三百多,吃得顧繁心都在滴血,好在陸總說了請客,不然顧繁能表演一個當場暈厥。

吃飯的時候顧繁問:“陸總,同學聚會不是晚上才開始嗎?”

“你懂什麼?”陸陶然瞥了他一眼,“一看你就沒參加過同學聚會。”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顧繁說,“我還真沒少參加。”

中學同學聚會顧繁還真沒少參加,一幫關系不錯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擼串喝啤酒,開心得很。

不過顧繁最近這幾個月不怎麼跟大家聚了,主要是因為沒錢。

陸陶然好奇地看向顧繁:“你的同學聚會什麼樣?”

他是真的好奇,因為他才是沒參加過的那個。

逃避了這麼久,這次終於下定決心去面對,其實陸陶然心裡挺忐忑的。

“可以告訴你,但我有個要求。”

“……你還敢跟我提要求?”陸陶然把自己面前的蝦仁憤怒地丟進了顧繁的碗裡,“不想要績效了?”

顧繁笑盈盈地把蝦仁用叉子叉起來吃了,吃完之後還得陰陽怪氣地說了句:“這廚子不行。”

“就你最行!”陸陶然沒好氣兒地說他。

“我本來就行。”顧繁信心滿滿,“改天給你做蝦仁,絕對比這好吃。”

陸陶然嘀咕:“我應該准備一個記事本,你許諾一次我就記一下,到時候看你究竟欠了我多少。”

顧繁笑了:“行啊,在這方面我這人絕不賴賬,不過食材得你出錢,我沒錢。”

“卡都給你了!還想怎麼樣?”

“那倒也是。”

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附近的服務生支棱著耳朵聽,心說:這些情侶吃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聊天啊?“對了,你剛才說什麼要求?”陸陶然還惦記著同學聚會的事兒,他想先打聽打聽,有個心理准備。

“你告訴我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就告訴你我的同學聚會是什麼樣的。”顧繁看起來好像一心撲在做飯上,但其實沒遲鈍到什麼都看不出來的程度。

自從陸陶然跟他說了要一起去參加同學聚會,並且要他假裝自己的男朋友之後,這人就焦慮得不行,顧繁全都看在眼裡了。

更何況,這麼努力工作的陸總竟然因為晚上有聚會特意早退半天時間來准備,這裡面絕對有貓膩。

昨晚陸陶然說去同學聚會不是為了見老情人,顧繁是不信的。

同學聚會的別名不就是舊情復燃趴嗎?

顧繁可懂了。

“我沒緊張啊。”說著自己不緊張,但想到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去跟老同學們見面了,陸陶然就忍不住渾身冒汗。

“不信,你騙不了我。”顧繁想說自己耳聰目明,結果在陸陶然聽來又是暗藏玄機的告白。

陸陶然半天不吭聲,顧繁說:“那算了。”

“嘖,你這人怎麼非要揭人傷疤呢!”

陸陶然一句話勾起了顧繁的好奇心,所謂“傷疤”,是陸總的?

顧繁認識陸陶然的時間很短,但即便是短短的幾天,他大概也能摸清這人的路子了。

從小就家境優渥,一路順風順水,雖然被寵著長大的,但並不頑劣,腦子有時候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可總得來說是挺有趣可愛的一人,總體評價優。

像陸陶然這樣的人,真看不出有什麼傷疤。

顧繁心說:難不成真讓我猜中了?當初早戀,受了情傷?

“你在想什麼?”陸陶然覺得顧繁看他的眼神有點微妙,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沒事,”顧繁說,“就是覺得你性格挺好的,不像是受過傷的人。”

陸陶然垂眼看看面前的餐食,往嘴裡送了一塊蝦仁,他覺得還挺好吃的。

“也不算是受傷,”陸陶然從來沒跟人提起過那些事,不想跟家人說,也沒別的什麼朋友,悶在心裡好多年了,他有時候看著同學群裡大家那麼熱情地招呼他,都懷疑當初那些事兒到底是不是他臆想出來的,“也可能是誤會。”

顧繁難得看到如此認真正經的陸陶然,不僅認真正經,在說話的時候似乎還有點落寞。

突然之間,有點讓人心生憐意。

“中學那會兒大家都不懂事,開過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可能是我太較真了,所以這麼多年都不和他們往來。”

顧繁放下了叉子,端坐著,看向了陸陶然。

“他們欺負過你?”

陸陶然想了想,回答說:“我不確定,可能吧。”

 

 

23

顧繁覺得陸陶然這人真是有點神,自己有沒有被欺負怎麼還搞不清楚呢?

“說說?”顧繁說,“我幫你分析分析,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陸陶然笑了:“哎,都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了。”

顧繁盯著他看,覺得他這樣就不像是過去了。

如果真過去了,不在乎了,也沒必要因為這麼一場“不重要”的同學聚會緊張成這樣。

就是有故事。

顧繁說:“你面前有個挺高的門檻。”

“啊?”

“雖然高,但是你腿長,使使勁兒也邁過去了。”顧繁看著他,“你不能畏懼它,也不能逃避,咱得踏平它。”

陸陶然有些意外地看著顧繁,確實沒想到這家伙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道理,還安慰鼓勵到了他。

長腿陸陶然現在就在嘗試著邁過去,但一只腳抬起來了,另一條腿在發抖。

“我不能說出來讓你笑話我。”

顧繁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我先告訴你一件我的糗事,到時候咱倆手裡都有對方的把柄,要嘲笑,咱倆對著嘲笑。”

陸陶然一想,覺得這事兒可以,點了點頭。

“我十五歲的時候還尿過一次床。”

陸陶然直接就笑噴了。

“陸總,你這樣就不厚道了。”顧繁抽出紙巾遞給對方,“笑得口水都噴出來了。”

何止是口水,眼淚也出來了。

十五歲!

不是五歲!

陸陶然笑得直打嗝,一邊擦眼淚一邊問顧繁:“因為點什麼啊?”

“不知道,就做夢,夢見自己找廁所。”這種經歷大家都有,但一般來說大家最後都是被尿意憋醒然後去廁所,但顧繁那次沒有,他在夢裡暢快地尿了出來。

夢裡尿了,現實中也尿了。

十五歲的大小伙子竟然尿床,第二天起來之後被他媽一頓羞辱,然後又跟老師請了假去看醫生,因為他媽覺得他不正常,沒有一個正常的十五歲男生會尿床。

他媽懷疑他有病。

但檢查了一通下來,錢沒少花,病是沒有,顧繁他媽更不高興了。

陸陶然聽著顧繁說這事兒,直接就腦補出了十五歲的小帥哥尿床的樣子。慘,又好笑。

他能至少笑一年。

“好了,我說完了,”顧繁黑著臉看著面前笑得快出鼻涕泡的陸陶然,突然開始後悔,覺得自己沒必要這麼實誠,當時他就該胡亂編一個故事的,“輪到你了。”

陸陶然不笑了,抿抿嘴裝可憐。

“別想賴賬。”顧繁說,“做人要講良心的。”

陸陶然心說:我們商人從來不憑良心辦事。

但他面對顧繁的時候也著實沒法昧著良心裝無知,畢竟顧繁連尿床這事兒都告訴他了。

“高中那會兒我挺不合群的。”

顧繁正襟危坐,認真地聽陸陶然講那過去的事情。

“我是高二轉學過去的,到那兒之後也沒什麼朋友。”陸陶然撇撇嘴,“班裡幾個男生放學之後跟我借錢,我不借,就打了一架。”

顧繁一聽,心說這可不是借錢。

上學的時候總是有那麼一些小混混美其名曰“借錢”,其實就是搶錢。

不過他是沒想到陸陶然還會跟人打架,陸總雖然精神狀態堪憂,但至少看起來還是個很文質彬彬的人,再青澀個十年也不像是能跟人打架的類型。

果然,陸陶然說:“說是打架,其實是我被打。”

顧繁低頭笑了。

“……你這是幸災樂禍嗎?”

“我可沒那個意思,你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顧繁膨脹了,開始學會頂嘴了。

陸陶然翻了個白眼:“我不說了。”

“不行,我不笑就是了,你繼續說。”

陸陶然滿臉都寫著不高興,喝了口飲料,瞥了顧繁一眼:“你要是再笑我就不說了。”

“不笑了,我保證。”

陸陶然其實就嘴硬,他很希望能有個人讓他吐吐苦水。

當然,如果顧繁聽過之後出門就失憶就再好不過了。

“就那次之後吧,隔三差五他們就跟我借錢,說我家有錢,理所應當借錢給他們花。”陸陶然撇撇嘴,“我憑什麼?真當富二代都是缺心眼啊?”

顧繁還是想笑,但忍住了。

其實陸陶然的這段經歷讓顧繁挺氣憤的,那會兒他倆要是認識,顧繁一准兒幫著陸陶然干架。

“不對啊陸總。”顧繁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記得你挺能打的啊!”

陸總的戰鬥力顧繁是見識過的,當時顧繁還沒入職就被這位英雄給救了。

“那都是後話了,”陸陶然說,“說起來還得謝謝這幾個沒事兒就跟我借錢不借就和我打仗的男生,就因為他們我才在假期的時候讓我爸送我去學了散打。”

顧繁忍不住要給陸總豎大拇指,不愧是他。

“我跟你說,這人啊有武藝傍身就是不一樣,一個假期過去,我直接脫胎換骨。”說到這裡陸陶然來勁了,“以前都是我挨打,結果高三開學,他們故技重施,三個人把我堵在巷子裡被我打得懷疑人生。”

驕傲。

顧繁覺得陸陶然說起這段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怪可愛的。

“那他們後來不敢再欺負你了吧?”

一句話,陸總眼裡的亮光又熄滅了。

青少年,能整事兒,欺負人的伎倆花樣百出。

這些人發現自己打不過陸陶然之後就開始“攻心”,整天在他身邊說富二代這個富二代那個的,總之沒什麼好話。

陸陶然挺不高興的,在學校就開始自閉,不跟人交朋友也不怎麼說話,獨來獨往,每天都氣鼓鼓的。

那會兒老陸總工作忙,陸陶然他媽在老家照顧父母,父母二人基本上都是隔空給兒子發來慰問。

陸陶然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十幾歲就知道報喜不報憂,從來不說煩心事兒,就那麼自己悶著。

顧繁聽著,覺得有點心疼了。

“那後來呢?”

顧繁覺得這段故事裡肯定有另一個主角,一個能讓陸陶然下定決心再不跟他們接觸的重要人物。

“高三下學期,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傳我是同性戀的事兒。”陸陶然說到這裡微微皺了一下眉,“有時候大家不一定就非是有惡意,但十幾歲的學生你知道的,什麼事兒都愛起哄。”

是,有些人純粹是喜歡起哄,不過話說回來,這起哄的人裡也絕對有那麼幾個真的藏著壞心眼。

顧繁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看清楚陸陶然是什麼樣的人了。

“我是同性戀這事兒是真的,所以我也沒法反駁。”陸陶然說,“但他們當時說我喜歡我同桌,因為我每天就只跟他說話。”

陸陶然深呼吸,看得出來氣得不行:“低級,太低級了!”

“就是!同性戀礙著誰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陸陶然說,“我是說他們編緋聞的時候太沒技術含量了,造謠我和我同桌還不如造謠我跟班主任呢!”

顧繁無語,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們班主任挺帥呢。”

“陸總,這不是重點吧?”顧繁友情提醒,“師生戀是要受到譴責的。”

“我沒搞師生戀也被譴責了。”陸陶然說,“而且一開始我以為這些男生裡就我同桌算是個正人君子,誰知道我倆開始傳緋聞之後,他非但不澄清,還搞事。”

“他干什麼了?”另一男主角已經浮出水面,顧繁的八卦之魂也開始燃燒了。

“他調戲我。”陸陶然又丟了一個蝦仁進嘴裡,憤怒地嚼著蝦仁,“管我叫媳婦兒,下課的時候還摟我。”

顧繁問:“他也是同性戀?”

“他是個屁。”陸陶然說,“他就是……覺得好玩吧。”

本來陸陶然還義憤填膺的,到了後來就有些喪氣了。

顧繁能理解他為什麼會喪氣,自己的性取向被別人拿來開玩笑,被欺負、不被尊重,這對於一個十幾歲的青少年來說是何等的壓力。

陸陶然說起這些的時候並沒表現出該有的苦大仇深,顧繁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輕描淡寫,但他知道的是,陸陶然是個很心軟純良的人,都被欺負成這樣了,竟然還能覺得那只是那些人年輕不懂事時無傷大雅的玩笑。

說他善良是誇他,直白點那叫笨。

陸陶然就是一笨蛋。

顧繁被氣到了。

“你喜歡他嗎?”顧繁問。

“啊?喜歡誰?”

“你那個同桌。”原來就是他把你搞得精神失常了啊。

陸陶然笑了:“我神經病嗎會喜歡他?我就算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他啊!”

他說完,倆人都覺得這話有點微妙。

“我誰都不喜歡。”陸陶然說,“那時候我的心是屬於阿吉的。”

“等一下,”顧繁疑惑地問,“阿吉是誰?”

“你連阿吉都不知道?”陸陶然嫌棄地看著他,“我不能跟你做朋友了。”

顧繁心說:哥哥,咱們倆本來也不是朋友啊!

“小同志,你看過《四驅兄弟》嗎?阿吉是裡面的一個角色,皮膚有點黑,但非常性感,他的賽車是‘原始戰神’,那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顧繁掏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

“陸總,這個阿吉……”顧繁無奈地說,“他……”

“他怎麼了?”

“他才小學六年級,你這……是犯罪吧!”

陸陶然瞬間腦袋冒煙:“顧繁!你有病嗎?那是我童年男神不行嗎!”

“那你現在的男神是誰?”顧繁說,“說出一個,不然我就扭送你去相關部門了!”

“要你管!”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

陸陶然莫名其妙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顧繁的腹肌。

真的很莫名其妙啊!

 

 

24

陸陶然到最後也沒說自己現在的男神是誰,顧繁看著他整個人精神錯亂的樣子覺得還是別逼人家了,到時候逼得犯病了晚上就真沒法去同學聚會了。

顧繁說:“我明白了,你讓我假扮你男朋友是演給那些人看的。”

陸陶然點點頭,把盤子裡的蝦仁全都挑出來丟進了顧繁面前的餐盤裡。

不好吃。

他想吃顧繁做的。

“他們笑話我,”陸陶然說,“陰陽怪氣的。”

顧繁拿著叉子把那些貴還難吃的蝦仁都給送進了嘴裡,也不問那些人是怎麼陰陽怪氣的,因為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沒人能那樣對陸陶然了。

“我有點著急。”顧繁說。

“急什麼?”

“同學聚會能不能提前?我現在戲癮就上來了。”

陸陶然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叫什麼?皇上不急太監急。”

“我看你這個皇上也挺急的。”

陸陶然那是相當急,但急的同時,也有點懼怕。

其實按理說不應該的,他怕什麼啊,有什麼可怕的啊,大不了打一架,直接把他們打服。

“陸總,你想什麼呢?”顧繁一抬頭就看見陸陶然嘴角掛著詭異的笑,笑得他覺得瘆得慌。

陸陶然當然不能說自己在腦子裡把那些人全都打趴下了,那不符合他高傲霸總的人設,他隨便扯謊糊弄顧繁:“我在想你會怎麼做蝦仁。”

一說這個,顧繁就來勁了。

他用接下來的時間十分詳盡地給對做菜完全不感興趣也根本沒往腦子裡記的陸陶然講了他的蝦仁做飯。

“你怎麼神神秘秘的?”陸陶然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倆特務接頭呢。”

“當然要神秘一點,萬一被他們聽去了,竊取了我的秘方,我的優勢就沒了!”

陸陶然忍著笑吐槽:“神經!”

倆人吃完飯出來,陸陶然說:“你還沒跟我講你的同學聚會什麼樣呢。”

“想知道?”

陸陶然點了點頭。

“改天帶你見識一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陶然一聽這話,腦子瞬間又冒煙了:他這是要把我介紹給他的同學?這也太突然了吧!、

陸總嬌羞一秒,嘀咕說:“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

“……到時候有時間的話,勉強給你個面子。”

陸陶然別別扭扭上車了,顧繁看著他被風吹得支棱起來的頭發笑出了聲。

為了晚上的同學聚會,陸陶然做足了准備,這些准備包括但不限於帶顧繁去買了情侶裝、重新排練晚上的戲份,陸陶然為了讓顧繁配合他,甚至提前發了個紅包給對方。

顧繁想說其實不用這樣,老板交代的任務他肯定會認真完成,而且聽陸陶然說了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他也來氣,總想提陸陶然出頭。

但錢都送到手邊了,不收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晚上六點,顧繁開著車載著陸陶然來到了酒店門口,不得不說,陸陶然的同學聚會跟顧繁的確實不太一樣,場地選得都很貴。

酒店門口有專人幫他們停車,顧繁跟陸陶然下車後直接跟著服務生往裡走。

顧繁說:“陸總,待會兒你要不要挽著我的手或者牽著我的手進去?”

陸陶然一個激靈:“你想干嘛?”

想占我的便宜嗎?我的纖纖玉手是你隨便可以牽的嗎?

“我沒別的意思,”陸總真的很敏感,顧繁無奈地笑著解釋,“就是,那樣的話會讓我們看起來更親密。”

誰要跟你親密!

陸陶然心裡這麼想,但上樓的時候已經勾住了顧繁的手指。

這是他們倆的第一次——分別都是第一次。

陸陶然第一次跟人勾手指,顧繁第一次被人勾手指。

站在電梯裡,四面都反光的電梯照出了兩人的表情,站在他們前面的服務生偷瞄:有錢人怎麼還這麼純情?

這倆人都莫名其妙不好意思看對方,手指輕輕地勾著,也不握實,像是兩個偷偷早戀的小學生。

電梯到了頂層,這場同學聚會安排在酒店的頂樓花園。

顧繁沒來過,但又想著不能給陸總丟人,雖然驚訝於這地方的豪華,但還是裝出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樣子,邁開步子跟著陸陶然往前走。

推開玻璃門之前,陸陶然猶豫了一下。

顧繁大概猜得出他猶豫的原因,抬起手,覆在了陸陶然的手背上。

顧繁沒說話,手上稍一用力,跟陸陶然一起推開了那扇門。

突然之間,陸陶然覺得自己推開的不是一扇簡單的玻璃門,這扇門連接的也不僅僅是酒店內堂和屋頂花園,而是連結著當下的他與年少時光的一扇門。

他要去面對的也不僅僅是多年沒見的老同學,更多的是從前不知道該如何反抗只會一味逃避的那個小笨蛋。

陸陶然得跟小笨蛋告別。

兩人推門進去的一瞬間就有人看見了他們,因為這些年陸陶然從來沒有現身過同學聚會,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這個階段又是人生變化最大的一段時光,導致那個率先看見陸陶然的人並沒有反應過來這就是當年他欺負過的笨蛋富二代。

陸陶然倒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陸陶然當然能認出來,這麼些年,偶爾陸陶然做夢還能夢見中學時候發生過的事,那些事他沒跟顧繁說,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時候,這個男生是欺負他最多也最壞的,知道他是同性戀之後,甚至會故意跟著他去廁所,在陸陶然撒尿的時候不懷好意地看他。

這個男生問過他一句話讓他印像深刻,記到現在。

對方問:“你搞同性戀,這東西是不是就沒用了啊?”

陸陶然那天回家之後偷摸哭了好久,也因為這個男生,他後來都不敢在學校上廁所,差點生生憋出病來。

後來長大了的陸陶然也會懊惱,那時候他應該反抗的,可是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就算反抗也不可能做出像那些人一樣的舉動來,對方欺負他,他最多反駁幾句,可反駁也改變不了對方那些話和行為像是毒刺一樣扎在他心裡。

十幾歲的小陸總可委屈了。

顧繁也看見了那個人,小聲問陸陶然:“你同學?”

陸陶然沒有回答他,但突然握緊了顧繁的手。

他的動作讓顧繁一愣,被抓住的顧繁低頭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微微皺了皺眉。

陸陶然攥得緊,顧繁覺得自己的手著了火。

明白了,這人絕對是個重要角色。

顧繁反手跟陸陶然十指緊扣,臉上掛了虛偽的笑,拉著陸陶然往前走。

那個男人看見他們手牽著手走過來,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來,手裡拿著酒杯就走向了他們。

“陸陶然吧?”那個人眼裡是戲謔的笑,上下打量著陸陶然,又把目光轉移到了顧繁的身上。

陸陶然假裝不記得他名字:“是我,你是……”

“周闖,不記得了?”對方伸出手,“好久不見,富二代就是不一樣,一條領帶就比我們這一身都貴。”

顧繁很想翻白眼,心說你一大男人怎麼那麼能陰陽怪氣呢?

陸陶然畢竟家教好,不會像這人那樣不說人話。

他出於禮貌要跟對方握手,結果被顧繁搶了先,顧繁握住周闖的手笑著說:“不好意思,我這人占有欲太強,受不了別人碰我家陶然。”

顧繁的話讓陸陶然驚得差點眼珠子掉下來,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說這種肉麻話了?是不是半夜偷看了小說?

周闖這人不怎麼樣,顧繁也不是省油的燈。

握手的時候,顧繁差點把周闖的手骨給捏碎了。

畢竟是顛勺的,手勁兒大得很。

放手之後,周闖的手通紅,陸陶然掃了一眼,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周闖吃了虧,心裡不得勁,喝了口酒,又挑事兒。

“沒想到你還帶男朋友來了。”周闖說,“邵博今天也要過來,到時候你可得給他好好介紹介紹。”

顧繁支棱耳朵聽著,等那個周闖走開了,他湊到陸陶然耳邊問:“邵博是誰?”

“我同桌。”

懂了。

顧繁冷笑:“原來是他。”

陸陶然這會兒還沒從顧繁剛剛的表現中回過神來,不得不說,顧繁帥起來也真是挺要命的,這個平時滿腦子只有做飯的助理搖身一變倒是比他更像霸道總裁,還挺……帶感的。

陸陶然春心有點萌動,但又不願意承認。

“走吧,過去找個地方坐會兒。”陸陶然今天不打算喝酒,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帶著自己的假男朋友在這些人面前轉一圈,讓他們知道自己過得特好,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過得都要好。

但眾所周知,三歲看到老,十幾歲就不做人事的家伙長大了也大概率不會做人。

陸陶然跟顧繁剛在沙發上坐定,周闖就帶著幾個人拿著酒過來了。

“來都來了,跟大家好好聊聊啊!”周闖坐在陸陶然旁邊,往他面前的酒杯裡倒酒,“這些年沒見,大家都挺惦記你的。”

陸陶然皺起了眉,他發現自己討厭一個人的話,連這人身上的氣味他都會跟著一起討厭。

他慢慢往顧繁身邊靠,盡可能想要離周闖遠一點。

顧繁見狀,立刻起身跟陸陶然換了位置,拿起酒杯笑著對周闖說:“今天有幸跟大家認識,我們家陶然不能喝酒,我替他先跟大家喝一杯。”

顧繁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對周闖說:“陶然很少跟我提起中學時候的事,我還挺好奇的,你們給我講講唄。”

他這麼一說,周闖他們來勁了。

陸陶然緊張地想說什麼,但被顧繁抓住了手。

顧繁看向陸陶然,捏了捏他的手,讓他放心。

也不知道怎麼了,顧繁這麼一個小動作竟然真的讓陸陶然安心了下來。

周闖說:“上學那會兒我們跟陶然關系可好了,他不愛說話,我們就總逗他。”

周闖笑嘻嘻地看陸陶然:“那會兒他特有意思,哪兒都有意思。”

顧繁微微側身,擋住了周闖的視線,不讓他繼續看陸陶然。

“哪兒都有意思?”顧繁笑了,“這話我聽著怎麼那麼別扭呢?”

“哎,兄弟,你可別誤會,我跟你們家這位可沒什麼。”

“沒什麼嗎?”顧繁說,“你確定?”

兩人正說著,突然有人叫周闖的名字,幾個人一起看過去,陸陶然貼著顧繁的耳朵說:“他就是邵博。”

 

 

25

雖然顧繁總覺得自己不是什麼正義感爆棚的人,但他經常不自主就做些英雄救美的事兒,當然了,上次救美的時候反倒被另一個美人給救了。

總之不管武力值如何,顧繁那股子正直勇敢的勁頭還是很值得每一個年輕人學習的。

所以,當傳說中的邵博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瞄准了對方。

陸陶然跟顧繁說邵博調戲過自己,具體是怎麼調戲的,他沒說,顧繁也沒問。

陸陶然挺不想細說那事兒的,確實覺得有被羞辱到,如果一切重來,他能穿越回中學時代,大概多多少少能聰明機靈點,起碼不讓人占了便宜——精神和□□雙重的便宜。

周闖這人雞賊得很,剛剛已經察覺出氣氛不對,正不知道怎麼回答顧繁,這邵博就來“救場”了。

他們這些人,沒一個是真朋友。

周闖立刻站起來,喜笑顏開地把邵博拉到了陸陶然他們面前。

“博哥過來看看這是誰,我剛都沒認出來!”

邵博剛從一酒局出來,原本不想過來了,年年都是這些人,沒什麼意思,但聽說陸陶然這次會過來,突然就來了興致,那邊酒局還沒結束他就找了個借口先走了。

邵博在上一場喝了個微醺,到這兒的時候正是看起來人模狗樣但精神已經有點兒飄了的狀態,被周闖這個狗人拉過來,聽見陸陶然的名字就來勁了。

邵博個子高,長得壯,這些年當健身教練,搞了一身的結實肌肉,看得顧繁左眼皮直跳。

但顧繁都想好了,就算今天他挨揍,也得讓陸陶然把這心結給解開。

為了自己的老板都要獻身了,顧繁覺得自己應該接受“感動中國”的表彰。

邵博往這邊一站,一眼就瞧見了坐在那手裡還拿著酒杯的陸陶然。

在這些曾經的同學看來,陸陶然真變化挺大的,中學那會兒陸陶然是屬於後長個的類型,當時都高三了才勉強一米七,個子矮,人還瘦,白白淨淨的纖細少年,身上的標簽是“邵博的小媳婦”。

邵博這人比周闖還欠,明明是個直男,卻整天跟陸陶然動手動腳的。

高中那會兒學校組織他們一起看電影,邵博跟陸陶然挨著坐,看到一半,電影裡的倆人在搞對像,邵博就湊到陸陶然耳朵邊問他:“你看那女的像不像你?”

說完,邵博還摸了他一把,摸的地方也不講究,往陸陶然襠上摸,摸完還說他這東西小。

那天陸陶然電影沒看完就跑了,自己躲起來哭了好一陣子,然後打電話給他爸,讓他爸給老師發信息,說是他不舒服,先回家了。

惡心人的事兒挺多的,那時候的小笨蛋被欺負慘了。

這些陸陶然都沒法跟顧繁說。

他一方面覺得丟人,怕顧繁說他軟弱,笑話他,另一方面又覺得告訴顧繁之後只能多一個人一起生氣。

但他不說,顧繁也能猜到邵博肯定對陸陶然沒做過什麼好事兒,因為陸陶然一看見對方,眼神都變了。

是那種……惶恐。

顧繁也有過這種時候,小時候被足球砸過臉,後來他見了足球就驚慌失措地躲開,有心理陰影了。

這得什麼人干過什麼事兒,能讓陸陶然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真他媽缺德啊!

顧繁先一步起身,擋住邵博的視線,不讓他看陸陶然。

邵博這才注意到陸陶然身邊還有一個人,詫異地看向了顧繁。

“這是……”邵博一身酒氣,打量著顧繁,他印像裡自己班上沒這麼個人啊。

“咱們陶然的男朋友。”周闖這會兒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那種人,邵博來了,他不是火氣主攻的目標了,腰板都更直溜了。

咱們陶然?

顧繁“嘖”了一聲,不愛聽。

“你好,我是陶然的男朋友。”顧繁先伸手,像個百分百完美的紳士。

邵博大學沒念完就退學了,之後就一直當健身教練,平時也不是什麼規矩的人,大家喝酒呼朋喚友,比上學那會兒還惡劣。

他還挺惦記陸陶然的,倒不是有什麼真情,就是沒回老同學提起來就覺得有意思。

陸陶然長得好,家有錢,他這種人最喜歡禍害這樣的人。

說白了,邵博有點仇富。

他看了一眼顧繁伸過來的手,挑眉一笑,沒回應,而是歪著身子越過顧繁去看陸陶然,不懷好意地打量坐在那裡明顯有點緊張的陸陶然說:“哎呦,我小媳婦跟別人好了啊。”顧繁翻了個白眼。

雖然顧繁知道自己就是個假男友,但這個邵博說這種話,明擺著是沒把他放在眼裡,這是□□裸的羞辱!

顧繁可受不了這委屈。

“怎麼就你的小媳婦了?”顧繁又往邊上挪,擋得嚴嚴實實,猥瑣下流的混混別想看陸陶然,一個衣服角都不行。

顧繁笑著對邵博說:“我們家陶然的初戀可是我,跟你怕是沒半點關系。”

陸陶然還坐在那裡,面前是顧繁的背影,他聽見對方這句話的時候,怎麼說呢,就……莫名心動。

陸陶然發現,顧繁這小子很多時候真的挺帶勁的,越品越有味道。

一直想當霸總的陸陶然意識到,在某些時候,顧繁比他更有霸總的氣質,這就讓他……很喜歡。

陸陶然臉紅了,抬手蹭了蹭鼻尖,低著頭抿酒喝,耳朵支棱著聽顧繁跟邵博過招。

他發現自己特別喜歡聽顧繁說這種小說裡才會出現的話,他喜歡看顧繁護著自己,一瞬間霸總成了小嬌妻,還挺得勁的。

邵博靠著周闖大笑,迷迷瞪瞪的就推搡了一下顧繁。

顧繁毫無防備,踉蹌了一下,身後的陸陶然立刻扶住他的後腰,緊接著就站了起來。

陸陶然現在跟以前確實不一樣了。

“邵博。”陸陶然站到了顧繁的身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手拉住了顧繁的衣袖,“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顧繁低頭看了一眼陸陶然抓著自己袖口的手,沒管那麼多,反手握住了。

陸陶然嚇了一跳,沒想到顧繁會這麼大大方方地跟他牽手,心裡還有點美滋滋的。

邵博倒是沒注意這倆人的小動作,他的目光都放在了陸陶然的臉上。

二十七歲的陸陶然跟十七歲時候的陸陶然比,簡直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雖然依舊白淨,但是個結結實實的成熟男人模樣了,就算是後長個,陸陶然也十分爭氣地突破了一米八大關,穿著西裝的樣子著實是個氣度不凡的青年才俊。

當初那個又瘦又小,受了委屈只知道跑的陸陶然早就消失不見了。

邵博看著他,笑著說:“真是變樣了,這走大街上我都認不出來了。”

顧繁不想聽他們寒暄,站在一邊黑著臉繼續翻白眼。陸陶然說:“當然,人都得越變越好,要是原地踏步甚至混得越來越差,就真沒什麼意思了。”

天地良心,陸陶然沒有陰陽怪氣,沒有刻意針對誰,但不巧,這兩年邵博跟周闖都在走下坡路,周闖前陣子跟人做生意賠了不少錢,現在到處跟人借錢堵窟窿然而沒人敢借,事業可以說是搞得一塌糊塗,至於邵博,他不一樣,他從來就沒上去過,也就不存在所謂的下坡路。

又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闖本來還想著要不趁著同學聚會的機會跟陸陶然套套近乎,從這笨蛋富二代那兒撈點錢,所以人家說什麼他就忍著,陪著笑臉,記恨著,等以後有機會再討回來。

但邵博不一樣,邵博沒周闖心機那麼多,又喝了酒,聽陸陶然這麼一說就覺得對方在諷刺自己,這火氣直接就上來了,指著陸陶然就罵:“你他媽說誰呢?”

陸陶然這個無辜,瞪圓了眼睛驚訝得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扭頭問顧繁:“我說誰了?”

顧繁聳聳肩:“說誰,誰心裡清楚吧。”

顧繁也以為陸陶然是故意的,因為很顯然這些人都沒陸陶然混得好。

無辜的陸陶然平白挨了罵,但正中顧繁下懷,武力值不值一提的顧繁拳頭已經癢了半天了,很想為他老板跟這些從小王八變成了大王八的家伙們打一架。

校園霸凌什麼的,最惡心了。

“你他媽罵誰呢?”顧繁又一次擋在了陸陶然前面,他直接抬手抓住邵博指向陸陶然的手指,用力一掰,“亂指什麼呢?”

邵博被掰得一聲慘叫,直接上來用拳頭招呼顧繁。

陸陶然還沉浸在顧繁的英勇帥氣中沒回過神,他英勇帥氣的私人助理兼假男友就已經被邵博打倒在地了。

顧繁是挺慘的,那邵博不講武德,直接往臉上打,那一張帥臉立刻掛彩了。

同學聚會這下更熱鬧了,周圍的人尖叫哄鬧,一個個說“別打了”“別打了”,但沒一個上去拉架的——當然,如果拉偏架算的話,那周闖確實上場了。

顧繁被邵博按在地上打,周闖明著是要拉開他們倆,實際上也趁機打了顧繁兩下。

這陸陶然就忍不了了,顧繁是誰啊?是他的人!

戰神小陸總眉頭一皺,立刻脫了西裝外套隨手一扔,上前半步一腳踹開了扯著顧繁衣領的周闖,再轉身,抓小雞仔一樣揪著邵博的後衣領把人從顧繁身上扯了下來。

健身教練?

就這?

陸陶然抓著邵博,在對方震驚的注視下直接一圈呼了過去。

陸總氣鼓鼓地說:“你敢壓我的人?”

我都沒壓過,竟然讓邵博搶了先!

陸總氣得想哭了。

 

 

26

陸陶然這個氣啊,氣到已經口不擇言了。

挨了打的顧繁又看著陸總為他出頭,躺在地上雖然臉疼,但看著陸總揮起拳頭朝著那猥瑣發育的臭男人打過去的時候還是爽到忍不住鼓掌叫好。

誰也沒想到當初那軟糯糯的陸陶然現在竟然是個狙擊高手,而且狙擊的時候都不用槍,直接上拳頭。

被陸陶然丟在一邊的周闖靠著一個大花盆震驚地看著邵博挨揍,竟然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得虧我就是個群眾演員。

在一眾吃驚人士中間,最吃驚的那肯定還是挨了拳頭的邵博,他可是健身教練,肱二頭肌發達得可以讓一個小孩兒自由自在地抓著他胳膊蕩秋千。

就這麼一人,竟然被陸陶然狠狠壓制打得滿地找牙。

這陸陶然是被外星人附身了嗎?

陸陶然沒被外星人附身,他只是真的生氣了。

憤怒的小陸總結結實實揍了邵博一頓,這一打,不僅給顧繁出了氣,也打開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心結。

從前那個整天被欺負卻不知道還擊的小笨蛋陸陶然早就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站在這些人面前的是鈕鈷祿·陶然。

顧繁看著偉岸的陸總,覺得老板真好。

他覺得老板真好,老板反倒覺得他才是最好的那個。

陸總收拾完邵博,還順帶衝那已經懵了的人放了句狠話:別誰的人都隨便碰,你真當現在的世界還跟小時候一樣啊?

這是陸總最真誠的忠告,也不知道邵博那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人聽進去多少。

他聽進去多少倒是也沒有很重要,至少陸陶然覺得不重要,因為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陸陶然打架打開心了,好像這麼一下整個人都輕松了,從前的怯懦隨著他為了顧繁而揮出去的一拳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該感謝誰呢?

陸陶然轉過來笑著問顧繁:“你疼不?”

“有點。”顧繁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破相了?”

這倆人跟演戲似的,但前一晚排練的那幾幕完全沒用上,計劃好的台詞也一句沒說,反倒是臨場發揮讓各位看客看得直呼牛逼。

陸陶然以前特別怕出糗,怕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怕被人圍觀,怕被人議論,可這會兒他正處於風暴中心,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極其復雜,他卻毫不在意,走過去,拉著顧繁的手把人拉起來,掏出濕巾給對方擦了擦冒了血的嘴角。

“還在這兒待著嗎?”顧繁問。

“不待了,我請你到別的地方喝酒去。”

顧繁看著他笑,望著陸陶然那雙眼睛的時候就知道,那些糟心事兒再也困不住陸陶然了。

所以說,小年輕遇到壓迫還是要反抗,逃避不可恥,但也沒有用。

陸陶然問他:“去不去?”

“當然。”顧繁拉著人往外走,剛越過人群,也折返了回去。

顧繁彎腰撿起陸陶然丟在地上的西裝外套,再回來的時候直接摟著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這倆人囂張得不行,走出了一副好兄弟一起闖蕩江湖的架勢來。

陸陶然被顧繁摟著往外走,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笑顧繁就跟著他一起笑,雖然嘴角扯得疼,但還是覺得開心。

顧繁第一次因為別人開心自己也這麼快活,說不上來為什麼,就覺得自己干了件大好事兒,應該有福報。

是有福報,後來陸總回去就給他發了個五萬二的紅包,現金紅包,直接塞在了顧繁的懷裡,但顧繁這人腦子轉得還是有點慢,愣是沒反應過來五萬二意味著什麼。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顧繁跟陸陶然一路笑著離開酒店的屋頂花園,下樓的時候陸陶然笑出了眼淚。

一開始顧繁以為那順著眼角滾下來的眼淚真的就只是笑出來的,可是當他們走出酒店,站在馬路邊吹風,陸陶然一邊放肆地笑一邊不停地抬手蹭眼睛的時候,顧繁明白了,他家陸總這是哭呢。

顧繁見不得人哭,也沒想到陸陶然這樣的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哭出來。

在顧繁心裡,陸總大概只會在做噩夢被嚇醒的時候眼眶發紅。

顧繁站在一邊看著他,沒問他有沒有事,也沒多說一句廢話,而是突然上前摟著陸陶然的腦袋把人往自己懷裡按。

陸陶然嚇了一跳,扭捏地掙扎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之後就放棄抵抗,臉埋在顧繁頸間大哭起來。

可太沒出息了,快三十的大男人,剛剛在屋頂打完架現在就躲人家懷裡哭,這事兒要是說出去,真的會被笑掉大牙。

但陸陶然忍不住,他明明不停地告訴自己沒什麼事兒曾經影響過他,但又不得不承認,其實中學時代的事情讓他一度噩夢纏身。

這些人比始終纏著他的鬼都讓他覺得可怕。

現在好了,都解決了。

其實早就應該解決的。

陸陶然哭了一會兒,哭夠了,覺得心裡舒坦了,抬起頭對顧繁說:“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顧繁笑:“啊?發生啥事兒了?我好像失憶了。”

陸陶然忍著笑:“算你識相,走吧,哥哥請你喝酒去。”

自稱“哥哥”的陸陶然走在前面,顧繁跟在半步開外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臉上都掛著笑。

挺奇妙的。

顧繁說:“陸總,咱們倆這是不是也算過命的交情了?”

“誰跟你過命了?”

“那換個說法,”顧繁說,“我單方面跟你過命,畢竟你都為了我打了兩次架了。”

還真是。

陸陶然回憶了一下,他的這一身武藝向來無處發揮,這些年算在一起也就在外面打過兩次架,還都是為了顧繁。

不過這話也不能這麼說,剛剛其實也為了他自己。

“那你准備怎麼謝謝我?”陸陶然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回頭,但心裡的小鹿已經支棱起來了。

以身相許吧。

趕緊說!

結果顧繁不解風情,說了句:“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陸陶然回頭瞪了他一眼:“廢物!”

顧繁:“……”

現在說我是廢物?剛剛不是還趴我懷裡哭?

顧繁沒跟他計較,但還是琢磨著找時間給陸總做點兒好吃的。

陸陶然大概是真的開心,帶著顧繁從酒店離開之後就找了家清吧喝酒,沒完沒了地喝,喝完一攤再來一攤。

他酒量不好不壞,作為一個生意人,平時也沒少應酬,但陸陶然也不是真的傻,應酬的時候都留著心眼兒,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在酒桌上糊弄。

但今天不一樣,他不需要有任何防備。

陸陶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對顧繁這麼放心了,好像當著對方的面怎麼放松怎麼作妖都行,他知道,其實這很難得,難得到他在他爸媽面前都不能這樣。

怪……那個的。

陸陶然一杯一杯地喝,顧繁就陪著,但顧繁酒量實在不行,不敢多喝,畢竟他是打工的,不能光顧著自己過酒癮,得照看著老板。

老板可以喝醉,但他不能。

陸陶然喝三杯,顧繁喝半杯。

喝多了的陸陶然話變得很多,絮絮叨叨什麼都說。

“我氣死了我跟你講,”陸陶然拍著桌子,“純潔的我就那樣被邵博給玷污了!”

此話一出,顧繁差點被酒嗆死。

什麼情況?怎麼都上升到玷污的程度了?難不成那時候那混小子還對陸陶然做了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兒?

“怎麼回事?”顧繁都沒注意到,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臉色難看得要死,聲音都帶上了一股子狠勁兒。

雖然武力值不行,但並不影響顧繁想回去繼續揍人的心。

已經開始上頭的陸陶然撇撇嘴:“媽的。”

媽的?顧繁心說:陸總,你又粗俗了。

“媽的媽的媽的。”陸陶然突然抽出紙巾,顧繁還沒想明白他要干什麼,就見對方抬起腳,開始使勁兒擦鞋。

邵博踩他新鞋了?

結果陸陶然說的是:“媽的顧繁。”

顧繁:“啊?”

“又毀我鞋!”喝醉了的陸陶然思維過分跳躍,原本在罵邵博,結果一低頭看見自己的鞋,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毀在顧繁手裡的那幾雙鞋。

顧繁看著他使勁兒擦鞋,抬手揉了揉眉心:好吧,就只是喝多了胡言亂語呢。

“媽的邵博。”陸陶然把紙團往旁邊一扔,趴在桌上嗚嗚起來。

嗚嗚個頭啊!都把人打懵了你還嗚嗚!

顧繁嘆了口氣,開始看著窗外小口地品酒。

深秋了,天冷了,外面下雨了。

他突然聽見陸陶然嘀嘀咕咕說什麼,湊近了一聽,皺起了眉。

陸陶然說:“顧繁,他媽的摸我!”

 

 

27

陸陶然哭天喊地,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顧繁頭都大了,“嘖”了一聲:“我沒摸你。”

“邵博摸我!”陸陶然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突然起身摟著顧繁的脖子嚷嚷,“邵博占我便宜!”

這家酒吧人不多, 但就算人不多, 那也還是有別的客人,陸陶然這麼一嚷嚷, 引來其他人側目, 顧繁本來還有點尷尬,結果一定神才反應過來:“他摸你?”

“摸我。”陸陶然抓著顧繁的衣服蹭鼻涕, “惡心壞了。”

顧繁抽出紙巾給他擦鼻涕,希望他能放過自己的衣服, 就算這身衣服是他陸陶然給買的,但也不至於這麼禍害。

顧繁一邊給陸陶然擦鼻涕一邊問:“他什麼時候摸你了?怎麼摸你了?”

媽的,現在就扭送他去相關部門!

顧繁問話的時候沒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問醉鬼問題, 要適度。

聽了他提問的陸陶然十分乖巧地回答,不僅回答, 還動手了。

陸陶然拉著顧繁的手往自己腿間放, 委屈地說:“看電影的時候,摸我這兒!”

陸陶然說完,咬牙切齒地告訴顧繁:“你去,給我打死他!”

顧繁能不能打死邵博另說,但他這會兒已經快先死一步了。

顧繁看著自己的手, 看著自己手心覆著的那個地方,心髒都快蹦出來了。

這時候或許應該叫救護車,因為他覺得自己要暈了。

“你怎麼了?”陸陶然還一臉純真地問,“你怎麼不去揍他啊?”

顧繁看向陸陶然, 突然抽出手,火速回到了座位上。

他這麼一閃,原本靠著他的陸陶然直接栽倒,就那麼躺在了沙發上。

陸陶然醉得不輕,躺下之後也不動,就直愣愣地看著顧繁的腿。

兩條修長的腿,穿著西褲真好看。

他看著看著就有點犯困,幽幽地說了句:“顧繁,咱們回家唄。”

他困了,想回家睡覺了。

但是顧繁沒聽見,受了驚嚇的顧繁坐在那兒一口氣喝光了三杯酒,然後就有點暈。

等到陸陶然不耐煩了,爬起來趴在桌子上看著顧繁時,顧繁也已經醉了。

沒出息二人組一身酒氣地互相看著,陸陶然趴在桌上衝顧繁笑,顧繁伸手一巴掌呼住了那張泛著紅的帥氣笑臉。

陸陶然煩躁地抓住他的手扒拉到一邊:“干嘛啊?”

顧繁說:“我完了。”

好暈啊。

明明應該清醒著照顧老板,結果比老板先睡著了。

顧繁趴在桌上睡過去的時候,陸陶然在吃酒杯裡的櫻桃,他使壞,吃完櫻桃,把裡面的核往顧繁腦袋上吐,噗噗噗的,覺得自己是豌豆射手,愣是把自己逗笑了。

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陸陶然趴在那兒盯著睡著的顧繁看,看著看著,他也睡著了。

這倆喝多的人一個比一個睡得沉,但顧繁還是先一步醒了過來。

他是被酒吧老板叫醒的,老板看他醒過來了,松了口氣,差點以為這倆人在這兒殉情了。

一覺醒來的顧繁看了眼時間,沒想到都已經快十二點了,再看面前趴著的人,頭發亂糟糟的,手裡還抓著一把櫻桃核。

顧繁盯著陸陶然看了一會兒,雖然依舊沒醒酒,但好歹腦子稍微能轉了,他想起喝醉之前陸陶然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兒,腦子裡怎麼都抹不去陸陶然抓著他的手往那地方放時的感覺。

口干舌燥。

他連續深呼吸十次,還是覺得沒得到緩解。

顧繁跟老板要了杯冰水,一口氣喝光了。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好打車。

顧繁把陸陶然手心裡的櫻桃核扒拉掉,然後蹲到對方身邊輕聲叫:“陸總,醒醒,回家了。”

陸陶然迷迷糊糊間聽見顧繁叫他,但就是不想起來。

他耍賴似的,抬起胳膊搭在顧繁肩膀上:“小顧子,背朕回宮。”

顧繁哭笑不得,但盡管自己也走不了直線,還是背著陸陶然離開了酒吧。

酒吧門口,倆人杵著,陸陶然趴在顧繁身上半夢半醒地嘟囔著什麼,長腿還蕩了蕩,讓原本就站不穩當的顧繁差點兒帶著他一起摔進雨裡。

“你可消停一會兒吧。”顧繁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打到車。”

他應該把老板放到酒吧,等車來了再背人出來,但顧繁遲疑了一下,沒那麼干,倒不是擔心陸陶然自己在酒吧會出什麼事兒,只是覺得心有不甘,這種鬼天氣自己在外面等車,多可憐,他得拉個墊背的。

“墊背的”。

顧繁想想就笑了,現在他背上是挺熱乎的。

倆人就這麼站在酒吧門口躲雨等車,大雨嘩嘩地下,深更半夜來往的車輛沒一個是空的。

顧繁應該著急應該不耐煩的,然而不知道怎麼的,他竟然哼起歌來。

顧繁這人五音不全,大概是因為自己就是那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蘋果,長得帥廚藝好,這麼討人喜歡,總該有點兒缺陷的,不然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五音不全的顧繁輕易不開口,開口就挺要命的。

但沒關系,現在身邊沒別人,就一個睡得不知深淺的老板,估摸著影響不了什麼。

顧繁唱:“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這一句才剛唱完,本該老老實實睡覺的陸陶然一巴掌拍到了顧繁的腦袋上:“唱得什麼玩意兒?”

“……你醒了啊?”顧繁側過頭看他。

陸陶然迷迷瞪瞪地睜眼:“本來沒醒,現在醒了。”

被那鬧心的歌聲吵醒的。

既然醒了就別耍賴了,哪怕是老板也不帶這麼占員工便宜的。

顧繁想放人下來,結果一低頭發現陸陶然的鞋怎麼少了一只呢?

陸陶然也愣了,隨即爆發出一陣嘶吼:“顧繁!你賠我鞋!”

這雙可貴了!

顧繁無奈,只好又背著人回酒吧去找鞋,也得虧這酒吧人少,不然倆人真的丟人丟到要上社會新聞了。

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等他們倆坐上出租車已經半夜一點多。

陸陶然坐在後排位置上嘆氣:“好累。”

是,如果陸總不喝那麼多酒,就不會這麼累。

被折騰到頭暈眼花的助理顧繁在心裡默默吐槽。

陸陶然用余光瞄顧繁,然後吭哧半天,問了一句:“我剛才喝多了。”

顧繁無聲點頭。

“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顧繁先是點頭,然後趕緊搖頭。

老板怎麼會做奇怪的事呢?奇怪的是我自己罷了。

顧繁又回憶起陸陶然拉著他手摸那個地方的感覺,“騰”一下,耳朵燒起來了。

陸陶然沒注意他耳朵顏色的變化,只是覺得這事兒肯定不簡單,他喝醉了絕對不會老老實實什麼都不做。

“那個……”陸陶然輕咳了一聲,“我的意思是,你沒對我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畢竟顧繁一直想上位來著。

說真的,陸陶然一直自詡心裡只有事業、搞完事業才能搞男人的霸道總裁,而且顧繁剛來的時候他就明確跟自己表示過,絕對不能被這個有腹肌的男人誘惑。

但今天顧繁表現實在有點太好了,好到他這顆純情的、二十七歲的大男人的心都有點兒被俘獲了。

如果顧繁真的要跟他發展點見不得人的關系,陸陶然現在覺得,倒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顧繁完全不知道他老板此刻在想什麼,趕緊解釋:“沒有!真的沒有!陸總我可以對天發誓!”

因為顧繁過於激動,人個子又高,對天發誓的時候猛地直起了身子,一個不小心腦袋就撞到了車頂。

出租車司機原本支棱著耳朵聽八卦呢,順帶猜測這倆男的到底是什麼關系,但這會兒他無心聽八卦了,比較關心自己的車有沒有被這人給撞壞。

陸陶然一看他這反應,不樂意了,沒有就沒有,激動個屁啊!

陸總不高興了,不理顧繁了,自己往另一側的車門上靠,離這個看不懂眼色的笨蛋遠一點,免得自己也被傳染變成了笨蛋。

笨蛋顧繁看出陸陶然不高興了,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不敢問,還不敢多看,因為他發現他們陸總這人越看越好看,越好看他就越想看。

這可是惡性循環!

顧繁趕緊轉頭看窗外,可是窗外的街景全都變成了陸陶然的臉。

怪嚇人的。

倆人回去的一路都沒說話,到了地方誰都不動。

司機大哥看不下去了:“那什麼,你倆誰付錢?”

陸陶然原本想賭氣讓顧繁付,但他畢竟善良,想到顧繁一個打工仔窮得欠了他好幾雙鞋都賠不起,於是主動掏出了錢包。

後半夜,雨下得更大了。

兩個人下了車,顧繁脫了外套給陸陶然擋雨,自己就那麼淋著,看起來可敬又可憐。

陸陶然瞥了他一眼:都這麼愛我了,為什麼不趁著我喝醉占我便宜啊?

“顧繁,有沒有人說過你為人過於正直了?”

“啊?”雨大風大,顧繁沒聽清陸陶然說什麼。

陸陶然翻了個白眼,擺擺手,表示好話不說第二遍。

好話是不能說第二遍,但陸總的好意還是傳達到了顧繁那裡。

陸陶然抬手扯著頭頂的西服一角,讓顧繁過來一點,別傻愣愣地淋雨了。

顧繁笑了,倆人撐著一件昂貴的西裝外套遮雨,並肩小跑著衝進了樓道裡。

就……真的挺浪漫的。

樓道口,顧繁朝著另一邊甩了甩衣服,再轉過來的時候發現陸陶然還是淋濕了。

其實不僅是陸陶然,他自己也一樣,這倆人成了深夜裡的兩只帥氣的落湯雞。

兩個同樣狼狽的人對視一眼,突然就都笑了起來。

陸陶然問:“你笑什麼?”

“你笑什麼?”

“我問你呢!我先問你的!”

顧繁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就是覺得挺好笑的。

“回家吧,”顧繁說,“回去泡個熱水澡,不然明天要感冒的。”

陸陶然突然之間覺得“回家吧”這仨字兒有點兒曖昧,曖昧到他想多了。

“走了走了,”陸陶然說,“我要回家了。”

後半夜的大平層,從前只有一個人住,那時候陸陶然特別害怕回家,因為怕鬼。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挺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家裡鬧鬼這事兒的,怕人家不信反倒來嘲笑他。之前有一次回爸媽那裡吃飯,他故意小小地提了那麼幾句,他說:“我認識一人,家裡最近鬧鬼。”

結果他爸爆笑,然後問他:“那鬼長得好看嗎?”

陸陶然這個氣啊,覺得被他爸諷刺到了。

老陸總這人是不信神佛更不信鬼魂的,俗話說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他覺得有些人整天裝神弄鬼神神叨叨的都是因為做人不正直,正直的人渾身散發著正道的光,有正道的光護體,不可能見鬼。

陸陶然心說:你的意思是,我為人不正直?

陸陶然覺得自己除了性取向是彎的,別的都挺直,上學那會兒大家都被應試教育壓得駝了背他都沒有,直溜得很。

他爸不信,還笑他,他就也試探著跟他媽說。

他媽比他爸貼心一點,沒嘲笑他,而是說:“你知道為什麼你一回家就覺得心慌嗎?”

“為什麼呢?”難道不是因為家裡有鬼陰氣太重嗎?

“因為你單身太久了。”

按照陸陶然他媽的說法,之所以會覺得空落落且瘆得慌,完全是因為房子太大人太少,搞個對像來同居,家裡熱鬧起來就好了。

但陸陶然都說了,要先搞事業再搞對像,他只當他媽的話是在委婉地催他談戀愛,沒當回事兒。

不過在這個夜晚,下著秋雨的深夜,陸陶然跟顧繁一起濕漉漉地從外面回來,開門的一瞬間他竟然沒了之前那種不安感,相反的,松了口氣,因為回家了。

陸陶然難得對這個“家”產生點感情。

挺不可思議的。

他回頭看站在身後正等著他換鞋進屋的顧繁,想起了他媽說過的話。

“顧繁。”

“哎?”顧繁回應完就打了個噴嚏。

“問你個事兒,很嚴肅,你認真回答。”

陸陶然一認真,顧繁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門口橘色的燈有些昏暗,氣氛搞得有點微妙,對時間,顧繁沒忍住抬手幫陸陶然扒拉了一下被雨淋濕後黏在睫毛上的頭發。

陸陶然被他的這個動作弄得心慌了一下,是跟以前怕鬼的那種心慌完全不同的感覺。

或者說,這叫悸動。

顧繁等了半天都沒等來陸陶然的問話,他在對方面前揮揮手,以為老板站在這兒睜著眼睛睡著了。

陸陶然輕咳一聲緩解尷尬:“問你。”

“嗯,你說。”

“你……”陸陶然抬手撓撓嘴唇,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顧繁說:“單身。”

“啊?”陸陶然懵了,顧繁也愣了一下。

顧繁在心裡罵自己腦子有病,估摸著是喝酒喝得不清醒了。

剛剛陸陶然若有所思地向他提問時,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覺得對方這樣有點兒一言難盡,具體怎麼個一言難盡法呢?就是很像他多年前做夢時夢見的對像。

當然了,這就是他自己想的,人家陸陶然這會兒沒想勾引他,也不曾入過他的夢。

男人麼,腦補功力都很強。

他稀裡糊塗的就開始想入非非,覺得陸陶然這麼難以啟齒的樣子怕不是要跟他告白。

雖然顧繁很有原則,並不打算接受職場潛規則,但如果陸陶然是真心實意跟他談戀愛的話,其實他倒也不是非得拒絕嫁入豪門的機會。

真不是他想攀龍附鳳,是他經過今天,覺得陸陶然給他的感覺很奇妙。

為了他重拳出擊的樣子還有事後委屈到嗚嗚直哭的樣子,過分分裂,但也過分可愛。

顧繁聽說過這麼一句話——當你覺得一個人可愛的時候,你就完了。

淪陷了。

想多了的顧繁急不可耐地告訴陸陶然自己是單身,然而陸陶然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

“你單身?”陸陶然當然知道顧繁是單身,但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回魂的顧繁自知失言,趕緊解釋:“沒事沒事,我剛剛走神了,你要問什麼?”

陸陶然不懂,這走神得走到什麼地方去能蹦出這麼一句嗑來?

但他沒有繼續追問,因為在他看來,他有更要緊的問題需要對方來解答。

“顧繁,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嗎?”

顧繁隱約記得陸陶然好像說起過神啊鬼啊什麼的,但他沒往心裡去。

“不信啊。”顧繁很坦然。

“嘖,你怎麼能不信呢!”陸陶然說,“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驅鬼的本事?”

這就是天選之子吧?

陸陶然突然覺得,或許他跟顧繁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對,不然為什麼大師偏偏算出有顧繁這麼一個人會拯救他於水火呢?

如果說之前陸陶然還半信半疑,但現在他深信不疑,自從顧繁來了,他吃得好睡得好,這才幾天,整個人精氣神都好得可以上天入地甚至跟唐僧去取一趟真經都不成問題。

這不是天命之子是什麼?

顧繁笑了:“驅鬼?”

他腦子一轉,突然點頭:“別說,我還真會。”

陸陶然眼睛一亮,覺得那大師是真的靠譜,前幾天說要去給大師送紅包,看起來有必要趕緊落實一下了。

然而沒想到,顧繁緊接著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們排話劇,我演過一個捉鬼的天師。”

“……別鬧!”

“沒跟你鬧。”顧繁彎腰從鞋架上拿下了陸陶然的拖鞋,“你也別鬧,什麼鬼不鬼的,哪兒來的鬼。”

他催著陸陶然換鞋進屋,生怕淋了雨的人生病。

“我跟你說,只存在一種鬼。”顧繁蹲在那裡仰頭看陸陶然,指了指自己的心窩,“就是心裡的鬼。”

陸陶然莫名覺得顧繁話裡有話,換了鞋就往臥室跑。

有點慌張的小陸總一邊跑一邊想: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他對我心懷不軌吧?

顧繁看他跑,覺得這人多少有點奇怪,不過想到之前陸陶然那一系列精神不正常的反應,覺得他這樣倒也算是正常。

倆人各自回屋,陸陶然在臥室脫掉了濕漉漉的西裝外套,伸手解襯衫扣子的時候特意回頭,剛好看見顧繁從他門口走過。

本來陸陶然想吐槽對方偷看自己,但轉念一想,不對,明明是他自己故意沒關門。

顧繁說:“陸總,洗完澡記得頭發吹干再睡覺,我就不打擾你了,晚安。”

不打擾了?

為什麼不打擾了?

陸陶然不高興,但又不好意思說別的,只能擺擺手,不高興地讓對方走。

顧繁回屋脫衣服泡澡,在外面折騰了一天,尤其是這一晚上,太累了。

“加班”到深夜的私人助理終於舒舒服服地躺進了浴缸裡,他閉上眼,結果滿腦子都是陸陶然。

這就很羞恥了。

洗澡的時候想住在隔壁的人,這氣氛一下變得就有點緋紅了。

顧繁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精蟲上腦的人,他很懂得克制,但問題是,這人吧,他憋久了多少也有點壓抑。

不在壓抑中爆發,就在壓抑中變態。

顧繁覺得自己不太能爆發,不合適,所以現在就……變態了。

他正“變態”著,突然又聽見一聲叫喊,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來自熟悉的人。

他家老板又開始了。

顧繁睜開眼,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聽,可能是“變態”的過程中產生了幻覺也不一定,然而他還沒聽個究竟,臥室獨立浴室的門就被拉開了,陸陶然就那麼光溜溜地跑進來,見了鬼似的跟他說:“顧繁!鬧鬼了!”

鬧沒鬧鬼顧繁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把自己的老板給看光了。

不過如果是純情少男倒也無所謂,畢竟顧繁少年時代也是進過大眾浴池的,雖然他性意識覺醒之後就再沒去過,但也不至於對誰的身體都反應那麼大。

可問題來了,眼前站著的這是他老板,是他剛剛“變態”的症結所在。

突然之間,顧繁心中湧起一股罪惡感,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陸陶然本來應該對這種事很敏感的,男孩子不管在外面還是在家裡都要保護好自己,然而現在的他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麼多,他怕啊,他剛才差點被嚇死。

可憐的、受了驚嚇的陸陶然瞪圓了眼睛驚恐地跑進來,直接蹲到了顧繁的浴缸裡。

他說:“草草草。”

陸陶然從小家教雖然不嚴格但爸媽教育得還算很好,輕易不說髒話,但眾所周知,“草”有時候只是一種植物,有時候只是一個語氣詞。

他縮在顧繁的浴缸裡瑟瑟發抖,蜷縮著身子不停地“草”,搞得顧繁僵在那裡動也不敢動,話也不敢說。

過了一會兒,陸陶然終於稍微緩和了一點,總算睜開眼睛看世界。

他看到的世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顧繁的臉,一張帥氣且寫滿了“祖宗,有事兒嗎”的臉。

陸陶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情急之下干了件大事兒,他低頭一看,差點暈死在浴缸裡。

羞恥,這輩子他都沒這麼羞恥過。

顧繁說:“陸總,你沒事兒吧?”

陸總有沒有事顧繁不太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多少有點事。

但顧繁得藏著掖著,不能讓對方發現。

陸陶然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變態。

然而,不管他怎麼想怎麼做,剛剛的行為就是可恥的變態行為,哪有他這樣的,大晚上跑人家浴缸裡,這像話嗎?

沒臉見人了。

陸陶然想拉著顧繁一起同歸於盡了。

死了也好,死了他就不用再被鬼纏了,到時候以他的武力,成了鬼的他跟對方對打,也算是能為自己報仇了。

顧繁看著陸陶然不斷變換著的臉色,終於有點開始擔心了。

真是精神病啊?

之前顧繁只是懷疑,帶著喜劇色彩的胡亂猜測,但現在看陸陶然這樣,讓他不自覺想起某知名纏綿電視劇的知名瘋女人。

就《情深深雨蒙蒙》裡面那個可雲。

顧繁心裡有點愁,這可怎麼辦,自己難得情竇初開,竟然對一個精神病患者支棱起了愛的小火苗?

他覺得不能歧視病人,不管他們倆以後會以什麼樣的關系相處,他現在都應該先……撥打120

顧繁准備起身,但突然想起自己應該遮一遮,不然實在有點不雅,他扯過毛巾,擋住,一條腿邁出了浴缸。

結果,另一條腿被陸陶然給抓住了。

“你別走!”陸陶然真不是想占他的便宜。

雖然陸陶然確實有饞過顧繁的身子,尤其是那性感的腹肌,但他可以對天發誓,現在的他真的只是怕鬼,希望顧繁這個天選之子能陪在他身邊。

僅此而已,毫無色心。

但他的行為看在顧繁的眼裡那簡直就是□□的邀請,是緋紅色的基情!

顧繁應該拒絕。

“陸總,我……”

“我怕鬼。”陸陶然真的要嚇死了,他剛才一個人在浴室,一扭頭突然看見鏡子裡有個人在看著他,差點直接厥過去,他求救顧繁也沒理他,慌亂之中才衝了進來。

陸陶然再也不要一個人洗澡了,他的心髒真的受不了。

顧繁低頭看著陸陶然,盡可能不看人家不該看的地方。

他柔聲說:“陸總,沒有鬼的。”

“有的,”陸陶然失魂落魄,就差抱著他的大腿哭了,“我看見了!”

顧繁哭笑不得,只好微微彎腰,輕輕地揉了揉他濕漉漉的頭發:“行吧,那你告訴我,鬼在哪兒呢?我去給你把那玩意兒趕走。”

陸陶然一聽,覺得顧繁真好。

顧繁倒是覺得這就是陸陶然在故意搞事,到底因為什麼,倆人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他笑了,回到浴缸,蹲下來忍了一會兒笑,然後說:“陸總,其實我明白了。”

陸陶然抬起頭來看他:“你都知道了?”

顧繁點點頭,他想好了,只要陸陶然跟他坦誠一點,不只是肮髒的潛規則,而是正經八百的戀愛,他願意跟對方試試。

結果,陸陶然說的卻是:“那我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嗎?”

陸陶然的話如同一聲驚雷,炸得顧繁的世界四分五裂。

這麼直接?

這麼□□?

這麼走腎?

顧繁皺起了眉,搞了半天,還是自己想多了。

很小的時候顧繁聽情歌就聽明白了一個道理:先動心的人最容易受傷害。

他算看出來了,這陸總他壓根沒有心。

“對不起,不行。”顧繁說,“我是有原則的。”

陸陶然不樂意了:“那我睡沙發還不行嗎?”

“這不是你睡哪的問題。”顧繁很失望,原來陸總也是那種沒有心肝的臭男人。

陸陶然這回是真的委屈了:你都知道我招你來的原因了而且還拿了我那麼多錢,多為我付出一點能怎樣?

受了驚嚇還受了委屈的陸總一氣之下起身離開,扯過顧繁的浴袍裹住自己,不管不顧地走到顧繁的床上,直接躺了上去。

顧繁跟出去,一臉的為難。

顧繁說:“陸總,我真不是那種人。”

“不是個屁!”陸陶然背對著他,氣得天靈蓋都要飛出去了,“大師說你是,那你就是!我都試過好幾次了!明明就有效!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呢!”

顧繁聽糊塗了:“陸總,你說什麼呢?”

陸陶然怨念地回頭看他:“我說什麼你自己清楚!”

這麼天賦異稟的人竟然還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如此羨煞旁人的能力,就跟天才少年說自己是個笨蛋一樣讓人生氣。

天知道被鬼纏身的陸陶然有多羨慕顧繁的這項能力。顧繁盯著陸陶然的背影看,最後終於決定坦白自己的想法。

“陸總,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是職場潛規則,我只能拒絕你。”顧繁說,“我不否認你很有魅力,帥氣、聰明、可愛,當然,還有錢,但我不能因為這些就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如果我接受,不僅是對你的羞辱也是對我自己的羞辱。”

聽到他這番話的陸陶然這回是真的震驚了,震驚到伸手都摸不著自己的天靈蓋了。

他睜圓了眼睛盯著顧繁看了好半天,在自己心梗之前,說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我要對你潛規則?”

“不是嗎?”顧繁還在隱隱期待陸陶然的否認,然後告訴他:小顧,其實我是認真的。

然而,他家陸總爆發出了一陣十分狂野的笑聲,笑得在他的床上來回打滾,滾得睡袍都被卷起來了,該看的不該看的,顧繁又一不小心看見了。

陸陶然笑得直打嗝,笑得捂著肚子翻來覆去哼哼。

笑完了,他對顧繁說:“你怎麼回事啊?在你心裡我就是那樣的人?”

不是嗎?顧繁心說:我看挺像啊!

“算了算了,都是誤會。”陸陶然扯了扯睡袍,從床上爬起來,認真地對顧繁說,“我招你來,其實是為了驅鬼的。”

顧繁:又來了,我都聽膩了。

“真的,你別不相信。”陸陶然告訴顧繁,“你來之前的一段時間我一直睡不好,找了個大師給我算,說是我被鬼纏上了,他給我寫了個字條,上面是一個出生日期,讓我找這天出生的人陪著我過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後鬼就會走了。”

這太扯了,顧繁表示自己一個字都不相信,陸總就是饞他的身子,就是想潛規則他。

陸陶然確實饞人家,但也得為自己正名,他饞顧繁身子是個意外,原本的劇本裡真沒這一出。

“不信?”陸陶然說,“行吧,反正我本來就要再去找大師給他包個大紅包感謝一下,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他,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多麼真誠且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了。”

真誠不一定。

但清心寡欲是真的沒有。畢竟說話間陸陶然的眼睛還瞄人家顧繁的腹肌呢。

顧繁將信將疑,但還是答應了下來,他倒要看看陸陶然還能作出什麼妖來。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陸陶然開始扭捏,手搓著睡袍的衣角,撇撇嘴,偷瞄了一眼腰間只圍了浴巾的顧繁說,“今天晚上,你得陪著我。”

 

28

今天晚上, 你得陪著我。

顧繁在腦子裡把這句話重復了三遍。

雖然陸陶然嘴上說著自己不是潛規則助理的那種無良老板,但他扭捏的姿態和微微泛紅的臉讓顧繁不得不想很多。

當然了,顧繁這會兒心思也不是很單純。

“不好吧。”顧繁說,“我們孤男寡男的……”

“你睡沙發, 我睡床, 別啰嗦了,反正我今晚就是不走了。”陸陶然可以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他對待感情十分慎重, 絕對不會草率地跟誰發生不能描述的關系。

他現在覬覦顧繁是真的, 但也不至於立刻就要這樣那樣,小陸總也是很有原則的!

“顧繁你真的太煩了。”陸陶然躺在顧繁的床上, 抱著被子,臉埋在裡面悶聲說, “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顧繁一聽,覺得也對,自己好像確實有點過分了, 人陸總搞不好真的只是個怕鬼的正人君子呢。

他沒說話,拿了條毯子抱在懷裡, 去沙發上睡覺了。

顧繁這一晚上沒怎麼睡好, 平均半小時醒一次,醒了就看看床上的人。

倒是陸陶然,睡得那叫一個香,對於他來說顧繁就是一劑強心針,只要顧繁在, 他就完全不用有鬼出沒的憂慮,安心了,睡得也就踏實了。

一覺睡到天亮的陸陶然並不知道被自己撩動了春心的助理這一晚上究竟是怎麼度過的,在顧繁的腦子裡, 畫面不停閃現,一會兒是同學聚會時陸陶然威武的模樣,一會兒是在酒吧裡我見猶憐的委屈樣,當然了,也有不能描述的樣子,陸陶然驚慌失措地跑進浴室求救,當時的畫面也在顧繁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挺那個的。

顧繁翻個身,背對著陸陶然,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又轉回來面朝著對方了。

完蛋了,顧繁心說,姓顧的你完蛋了。

陸陶然早上起床的時候已經七點多,雖然睡得晚,但睡眠質量好,他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神清氣爽恨不得出去跑個五千米。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陸總公務纏身,哪有時間跑步呢?

他站在顧繁臥室的床邊伸了個懶腰,掃了一眼沙發,顧繁已經疊好了毯子出去了。

估摸著是去做早飯了。

陸陶然就不懂,這小子怎麼對做飯這麼有熱情,睡得那麼晚起得這麼早,今天還能有精神好好工作嗎?

後來陸陶然洗漱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顧繁根本沒什麼別的工作,他陸總忙得頭頂升煙時,顧助理根本就是在打瞌睡。

氣死了。

陸陶然突然不想當霸總了。

霸總陸陶然收拾完自己去廚房找人,顧繁正跟保姆阿姨聊得歡。

保姆阿姨以及陸總他爸媽現在算是徹底誤會了,都把顧繁當成陸陶然的男朋友了,這會兒保姆阿姨已經給顧繁講了陸總這一路走來所有的糗事。

這些事,在陸陶然眼裡是糗事,但在長輩們眼裡那都是可愛的回憶,當寶貝一樣收藏著呢。

顧繁聽得憋笑差點憋出內傷,此刻的陸總還不知道,自己的霸總形像已經毀於一旦了。

睡好了心情也好的陸陶然吃飽喝足先讓顧繁帶著自己去了公司,早早進入了工作狀態。

顧繁還奇怪呢:“陸總今天來得也太早了。”

他哈欠連天地去茶水間泡咖啡,遇見剛來的余秘書,笑著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余秘書有些意外:“這麼早就來了?”

“嗯,陸總今天好像特別有干勁兒。”

余秘書笑笑:“挺好,愛情的力量果然很偉大。”

“啊?什麼?”顧繁沒聽懂。

“沒事兒,忙你的吧。”余秘書擺擺手,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也覺得陸陶然跟顧繁這倆人關系有點兒微妙,但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她最懂這個了。

顧繁泡好了咖啡,喝了一口,覺得味道還不錯,想了想,又弄了一杯給陸陶然送去了。

陸陶然正在看合同,頭也沒抬,接過來就喝了,等到他放下咖啡杯的時候才突然覺得剛才遞咖啡的那只手好像不是余茜的。

他抬頭,發現顧繁正站在他面前咕嘟咕嘟地喝著咖啡。

“有你這樣喝咖啡的嗎?”陸陶然說,“你得品!”

顧繁困得要死:“我困。”

“誰讓你起那麼早!”

“不光是起得早的問題,”顧繁已經困到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一晚上都沒怎麼睡。”

陸陶然一聽,沉默片刻,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可能。

“你晚上不睡覺干嘛了?”難道是因為我在床上,搞得你心神不寧了?

陸陶然心髒加速跳了起來,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

顧繁聽見他的疑問,心虛地掃了他一眼,就這麼一眼就讓陸陶然更加堅定了對方惦記了他一宿的猜想!

別說,這次陸陶然還真沒猜錯。

但顧繁不能承認,他得裝成柳下惠。

“我……”顧繁想了想說,“可能是喝酒喝的,喝多了就容易睡不著覺。”

“開什麼玩笑,”陸陶然笑,“我就知道喝多了硬不起來,沒聽說誰喝多了睡不著的。”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十幾秒鐘,漫長得仿佛十幾分鐘。

陸陶然在想:我剛剛算不算是開yellow腔?對自己的助理說出這種話算不算是職場X騷擾?他不會覺得我是在暗示他吧?而且還是X暗示!不行,這有損我的聲譽,可是話已經說了,我能把他打失憶嗎?

好在,顧繁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陸總,我咖啡喝完了,再去弄一杯。”

“去吧去吧。”快走快走,好尷尬。

顧繁往外走,走到門口還是停住了腳步。

他回頭,問陸陶然:“陸總,你……你跟人酒後亂x過嗎?”

“啊?”

陸陶然猛地抬頭,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顧繁臊得慌,但還是想知道。

“我就是好奇,你說硬不起來,你是經歷過嗎?”

這種時候陸陶然應該痛斥自己的助理,上班時間怎麼能聊這個呢?上班時間怎麼能跟自己的老板聊這個呢?

但他沒有,他開口的時候說的不是訓斥對方的話,而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澄清。

“我很潔身自好的,”陸陶然說,“我還是個處///男。”

可能昨晚喝多了,到現在還沒醒酒。

這倆人的對話尺度不是一般的大。

顧繁聽了一愣,忍著笑意點了點頭:“那陸總您忙,有事叫我。”

他退出陸陶然的辦公室,還貼心地給對方關上了門。

站在門外的顧繁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攥成拳頭,大喜過望地嚷嚷了一句:“Yes!”

他的這一聲,門內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陸陶然一開始還在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懊惱,但聽見顧繁的聲音之後趴在辦公桌上笑了起來。

這他媽是雙向暗戀吧?

陸陶然想:好像有那麼一點點的甜。

接下來的時間裡,陸總用實際行動證實了搞辦公室戀情有礙公司發展,因為他坐在那裡半小時只盯著一行字在看,合同寫了什麼根本沒過腦子。

霸總陸陶然竟然是這麼一個戀愛腦,陸總覺得有愧於自己的事業,有愧於自己的員工,有愧於一直讓他啃老的爹媽。

但是有愧歸有愧,他就那麼一直想顧繁想到午休,原本要做的事兒一樣都沒完成。

午休前,陸陶然認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決定在《員工手冊》上加一條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文檔都打開了,突然意識到不行,因為如果這樣,那他跟顧繁就是違反了公司的規定,到時候對自己很是不利啊!

陸總認真思考,最後關掉了文檔。

他在那兒胡思亂想匆忙之間就陷入愛情的時候,顧繁也沒好到哪兒去。

原本困得不行的顧助理自從知道自己老板純情到還是個處男時,整個人都有些亢奮了。

陸總這麼清純的嗎?富二代不應該是那種流連花叢拈花惹草的小敗類嗎?

顧繁越想越覺得陸陶然可愛,生生把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想像成了一個小可人,甚至忘記了,他們陸總比他還大兩歲呢。

人家是哥哥。

因為過於興奮,顧繁在陸陶然的休息室來回踱步,屁股長了釘子似的,坐不住。

他在屋裡轉悠,轉悠了好久,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顧繁掏出手機,給他媽打電話:“媽,有事兒跟你說。”

“別有什麼事兒都給我打電話,”顧繁他媽說,“你這種行為會讓人覺得是個沒出息的媽寶男。”

顧繁笑了:“那行,那我不跟你說了,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可能要戀愛了。”

“等會!”顧繁他媽虎軀一震,“你再說一遍!”

“這事兒可能八字剛剛有一撇,我過陣子再告訴你也行。”

“行個屁,”顧繁他媽很直接,“勸你老實交代,不然家法伺候。”

顧繁聽了二十幾年的“家法伺候”,但遲遲沒驗證過他家的家法到底是什麼,當然了,他也不想體驗,有點怕。

“我不是跟你說我換了個工作麼,給一個年輕總裁當私人助理。”

“……兒子,你該不會……”

“嗯,”顧繁難得靦腆,“基本上是這樣的。”

電話那邊,顧繁他媽仿佛被雷劈中:“沒想到,你終究還是墮落了。”

“啊?”

“是包養還是潛規則?顧繁,你太讓媽媽失望了。”

 

29

很多時候不得不感嘆血緣關系的奇妙, 顧繁跟他媽,一看就是親生的。

“什麼包養潛規則的,你想什麼呢?”顧繁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也是這麼揣測他老板的,“我們陸總是正經人。”

正經人?

顧繁他媽表示不信。

“你就算不相信別人, 也得相信你兒子啊!我可是有原則的人。”

顧繁他媽說:“那我更不信了。”

確認了, 真的是親生的。

顧繁欲哭無淚:“算了,本來是想跟你報喜, 現在看來還是以後再說。”

“反正聽媽一句勸, 別有事兒沒事兒都找媽,會讓別人誤會你是媽寶男。”

顧繁無奈地點頭:“好的母親, 知道了母親。”

雖然溝通不暢,但最後這母子倆的對話還是走向了溫情, 顧繁他媽關心了一下兒子的身心健康問題,囑咐他好好休息別太有壓力。

顧繁以前壓力是挺大的,但自從遇見了陸陶然就像是遇見了自己的財神爺, 人生一路走高,甚至有點飄。

掛電話之前, 他媽沒忍住又叮囑:“做人, 要有底線。”

“……好的好的,知道了。”顧繁掛了電話坐在那裡嘆氣,覺得他媽不去當編劇可惜了。

顧繁跟他媽打完電話又繼續坐在那兒琢磨陸陶然,越琢磨越入迷,不禁反思:男人真是經不起誘惑啊!

人家陸陶然還沒怎麼誘惑他呢, 他就動心了,這要是陸總發動點什麼攻勢,他怕是瞬間就得繳械投槍。

顧繁對自己:做人,要有底線。

然後非常有底線的顧助理又開始回憶昨晚陸總□□跑進自己浴室的樣子。

他可太有底線了。

到了午休時間, 陸陶然在辦公室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助理來找自己吃飯,他有點不高興。

今天工作效率本來就低,助理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氣鼓鼓的陸總拍案而起,黑著一張臉走出了辦公室的門。

他剛一出門就撞見了從隔壁慌慌張張跑出來的顧繁,顧繁這家伙後來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已經到了午休時間,他老板該吃飯了。

以前午休時間陸陶然都是讓余秘書在樓下的餐廳給打包點什麼回來,但是自從顧繁來了,他就養成了中午跟助理共進午餐的習慣,一邊吃飯一邊聽顧繁挑剔人家哪兒哪兒做得差點火候,又煩人又上癮。

陸陶然瞥了一眼顧繁:“你干嘛呢?”

躲在我的休息室裡偷偷摸摸地不干好事!

是不是在意淫我!

陸陶然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顧繁。

顧繁:“剛才一個不小心睡著了。”

陸陶然氣死了,自己在那兒努力……好吧,沒有努力工作,他在努力走神,助理竟然躲起來睡覺,身為老板,決心懲罰一下顧繁。

“扣績效。”陸陶然說,“以後我工作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著,敢睡覺就扣績效。”

顧繁現在膨脹了,覺得自己是高薪人群,不差那點兒績效,扣吧,無所謂。

倆人出去吃飯,陸陶然說:“等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呢,陸陶然心裡總是惦記著。

“誰啊?”顧繁乖乖等著陸總點菜,等陸陶然點完,他記住了菜品,琢磨著改天在家給陸總做。

“大師。”陸陶然說,“我得為自己正名。”

昨晚睡前倆人說的事兒陸陶然都記著呢,雖然他現在對顧繁確實有那麼點不能描述的意思,但他原本的目的非常單純,可不能讓人誤會了。

顧繁笑了:“你還真挺……”

他想說你還真挺逗的,但又覺得吃飯前還是別惹人生氣,到時候生著氣吃飯會胃疼。

“真挺可愛的。”

顧繁一句話讓陸陶然倒吸一口涼氣,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說我可愛?

陸陶然也聽過那句話:當你覺得一個人可愛,那麼你完了。

陸陶然吞咽了一下口水:“你覺得我可愛?”

顧繁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說過對方可愛好幾次了,但又不確定真的說過還是偷偷這麼覺得,可不管怎麼樣,陸陶然可愛是真的。

顧繁點點頭:“可愛。”

他說完之後有種自己在告白的錯覺,竟然害羞起來,不好意思直視陸陶然的目光。

他害羞,陸陶然比他還羞。

被誇了可愛的霸總紅著耳朵尖轉向窗外,嘟嘟囔囔說了句:“警告你,不許再說過可愛!”

“嗯?為什麼?”顧繁不懂,這不是最好的誇獎嗎?

“總之就是不行!”陸陶然心說:我是霸總,你見過哪個霸總被評價為可愛的?

陸陶然要做那種心狠手辣叱吒風雲的霸道總裁,這就跟顧繁勵志做個牛逼的廚子一樣,是追求是信仰。

顧繁不懂,但身為助理,在有些時候並不能“不懂就問”,因為問多了可能會失去工作。

對於現在的顧繁來說,留在陸陶然身邊可不僅僅是為了賺錢了,他還想多感受一下心動的滋味兒。

情竇初開的大小伙子,傻得很。

倆人吃完飯就准備去大師的住處,陸陶然是個有心人,去之前特意拉著顧繁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個喜氣的紅包,還往裡面放了張卡。

顧繁看著那卡就覺得心疼,他覺得就算真的有那所謂的“大師”,也絕對是個江湖騙子,就騙陸陶然這種迷信還有錢的家伙,這卡,這卡裡的錢,怕是就這麼要進騙子的口袋了。

顧繁琢磨著,他得想辦法在陸總交出這張卡之前拆穿那個騙子,然而,都不用他拆穿,騙子自有天收。

兩人到大師家的時候,發現屋門緊閉,陸陶然敲了好半天,愣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顧繁笑:“陸總,該不會根本就沒這麼個人吧?”

打從一開始顧繁就不信陸陶然說的那事兒,什麼被鬼纏,什麼能驅鬼,要是真有這本事,顧繁還會窮了這麼些年遇見陸陶然才轉運?

陸陶然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今天是工作日,大師可能上班了。”

顧繁又笑了:“你都說了他是大師,大師還要上班的嗎?”

“大隱隱於市,你懂什麼!”陸陶然嘴硬,“大師深藏不露,要讓自己看起來跟尋常人一樣。”

顧繁忍著笑,點頭:“嗯嗯,你說得對。”

陸陶然瞪了他一眼:“我們晚點再來,大師下班回來讓他親手打你的臉!”

到現在還對大師堅信不疑的陸總說完轉身就往樓下走,下樓的時候還給當初把大師介紹給他的那個人發了條消息,詢問對方大師的近況。

對方沒回,陸陶然也沒當回事兒,只覺得人家都在忙,畢竟工作日。

顧繁看得出陸陶然不高興,主動提出請陸總吃好吃的。

“好吃的?”在吃這方面,陸陶然是很信任顧繁的,“你請客?”

“我請客。”用你的錢。

反正顧繁現在兜裡的錢都是陸陶然給的。

陸陶然開心了,難得有人請客,還不是商業應酬,什麼工作不工作的全都拋在了腦後,美滋滋地跟著顧繁就走了。

顧繁帶著陸陶然走了十幾分鐘,竟然到了一個兒童公園的大門口。

“這兒能有什麼好吃的?”這顧繁不行啊,品味直線下降啊!陸陶然開始猶豫要不要剝奪這小子做晚飯的權利了。

“我說有就是有。”

雖然是工作日,但兒童公園人還是不少。

這個公園是開放式的,不需要門票,又在住宅區附近,很多幫兒女帶孩子的老人都喜歡領著孩子來這裡消磨時間。

人有點多,陸陶然看見小孩兒就覺得頭暈,偏偏往裡走的時候幾個小屁孩兒拿著小風車圍著他轉,嬉皮笑臉的,氣得陸陶然直翻白眼。

顧繁在一邊看熱鬧看得開心,覺得這樣的陸陶然更好玩了。

“別笑了!”陸陶然好不容易突出重圍來到顧繁身邊,“見我被困怎麼不來救駕?”

“我看你玩兒得挺開心的。”

“年輕人你什麼時候瞎的?”

顧繁被他逗得直笑,正笑著,兩個小男孩騎著四個輪子的小自行車直接奔著他們就來了。

這幫孩子愣頭愣腦的,見了人從來不躲,陸陶然一個躲閃不及差點被撞到。

不過還好,他最後沒跟那兩個鬧騰的小崽子撞一起,而是撞進了顧繁的懷裡。

“陛下贖罪,”顧繁圈著陸陶然的腰,笑吟吟地在對方耳邊說,“微臣救駕來遲。”

陸陶然背貼著顧繁的胸腔,腰被摟著,人僵著。

隔著衣服他感覺到了對方跳動的心髒,強勁有力,還挺快。

陸陶然覺得口干舌燥又緊張,一低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竟然搭在了顧繁的手背上,倆人姿勢過分曖昧,引來路人的側目。

一個奶奶帶著個小女孩路過,看見他倆這樣,趕緊捂住了孩子的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陸陶然嘀咕:“怎麼就非禮了……”

顧繁這會兒也心跳快到不行,本來還想這麼摟一會兒,但一方面覺得自己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嫌疑,另一方面他還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陸總,”顧繁忍不住了,決定把難言之隱說出來,“要不我們先分開?那個……你踩著我的鞋了。”

 

30

陸陶然覺得這事兒就妙, 妙到不可思議。

顧繁身懷絕技,不僅能驅鬼,還克他的鞋。

別說這會兒是他踩了顧繁的鞋,就顧助理現在腳上那雙锃亮但已經印了腳印的皮鞋事實上是人家陸陶然給買的, 雖然已經贈與了助理, 但歸根結底這鞋跟他陸總還是多少有點關系的。

陸陶然低頭一看,心疼。

他趕緊抬腳, 去一邊自己站好, 剛才偶像劇一樣的浪漫氛圍說散就散,十分無情。

陸陶然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獨立包裝的濕巾遞給了顧繁, 顧繁接過來笑著說:“沒想到你還隨身帶著這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潔癖呢。”

本來是沒有這個習慣的, 但自從認識了顧繁就有了,畢竟要時不時擦一擦鞋。

陸陶然站在一邊看著顧繁蹲下來擦鞋,問他:“你說的好吃的在哪兒啊?”

顧繁擦完鞋站起來, 隨手指向過山車的方向:“那邊。”

陸陶然望過去,看見了一個做棉花糖的攤位。

“棉花糖?”陸陶然其實不太喜歡這東西, 太甜, 長得又夢幻,不適合霸總,他覺得這種雲朵一樣的棉花糖是十五歲以下的少女才會吃的東西。

“嗯,”顧繁扔了垃圾,回來叫他, “吃過嗎?”

陸陶然心說:你真當我是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

“倒是吃過。”

“但絕對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看著顧繁這麼有信心,牛皮都幫攤位老板吹到天上去了,陸陶然突然來勁了,決定嚴格品鑒一下這傳說中好吃的棉花糖。

倆大男人過去排隊, 站在一堆小屁孩後面,周圍吵鬧得很,陸陶然還時不時被附近躁動的孩子們“誤傷”。

他有點不高興,忍著,覺得自己受了這麼多委屈買這麼一個棉花糖,到時候如果不好吃就把顧繁就地正法。

買個棉花糖,排隊二十分鐘,陸陶然臉都黑了,但顧繁一直在他耳邊絮叨,把一個棉花糖吹得天花亂墜。

“顧繁,我勸你不要太誇張。”

顧繁笑了,突然輕輕拍了他一下:“到我們了。”

讓陸陶然意外的是,他們倆剛站在攤位老板面前,那老板就認出了顧繁,驚喜地跟他打招呼。

“哎呦,好長時間沒見你了啊!”

陸陶然疑惑地看向顧繁,倒是顧繁,笑著回應:“嗯,最近不住這邊了。”

老板一邊給他們倆做棉花糖,一邊跟顧繁聊天,陸陶然在一旁聽著,聽出原來兩人也算是舊相識——顧繁以前住這附近,經常到這邊來閑逛。

顧繁跟攤位老板寒暄的時候還不忘給對方介紹一下自己的老板,特意說:“我現在是陸總的私人助理。”

“哎呦,出息了!私人助理,聽著好高端!”

顧繁在心裡笑:其實也沒什麼高級的,每天無所事事,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給老板做晚飯。

面對別人的誇獎,顧繁覺得受之有愧,但陸陶然聽得開心。

誇顧繁就是誇他的人,誇他的人就是誇他。

陸總很高興,高興到恨不得一口氣買十個棉花糖。

棉花糖做完老板說自己請客,但被顧繁拒絕了:“下次下次,今天我都跟我們陸總說好了我請他。”

棉花糖老板見這情況也不跟顧繁搶,遞過去之後讓他們沒事兒就過來玩,免費做棉花糖給他們吃。

陸陶然挺開心的,雖然還沒嘗過這棉花糖究竟是個什麼味道,但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他覺得今天天氣格外好心情也格外好。

顧繁付了錢,兩人拿著棉花糖遠離了那群鬧哄哄的小孩子。

陸陶然張開嘴,身出舌頭一勾,一大塊軟綿綿甜滋滋的棉花糖就被帶進了嘴裡。

確實挺不錯的,沒有想像中那麼甜膩,但實話實說,也不至於好吃到顧繁說得那麼誇張,搞得好像天上有地下無似的。

“我以前覺得混不下去了就來找王哥買棉花糖吃,”顧繁指了指不遠處的秋千,“去那兒坐會兒?”

陸陶然跟著顧繁過去,坐下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這秋千被他坐斷了,畢竟他不是一個人——背上還背著一個鬼呢。

顧繁看他那樣,笑得不行:“結實著呢,沒事兒,坐吧。”

陸陶然撇撇嘴,轉移了話題,問他:“沒想到你這麼大個人還喜歡吃這個。”

“怎麼說呢?也不是說喜歡,”顧繁說,“給你講個故事。”

顧繁吃了口棉花糖,輕輕地蕩著秋千:“從前有個小男孩,我們就稱他為小顧。”

陸陶然笑了:“這小男孩就是你吧?”

“嘖,不要打岔,讓我講完。”

“……行。”陸陶然翻了個白眼:還教訓起我來了!扣績效!

顧繁笑著看陸陶然翻白眼,覺得得虧他家陸總不戴隱形眼鏡,否則這眼鏡很容易滑片。

“這個小顧呢,他學習不咋地,高中的某一天,福至心靈,想當個廚子,於是草率准備,草率申請,沒想到還真的讓他考上了國外的一家廚子學校。”顧繁吃著棉花糖回憶著自己那點兒不值一提的經歷,“但是年輕人嘛,哪有順風順水的,畢業回國處處碰壁,好幾次都挺懷疑人生的。”

陸陶然在一邊聽著,知道這就是顧繁之前的經歷,試圖從對方輕描淡寫的講述中發現一些隱藏在其中的盲點。

“嗨,這其實不是生活的錯,哪個年輕人沒經歷過一點兒挫折呢?多撞幾次南牆才能成長起來嘛。”

陸陶然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多撞南牆究竟會讓人成長還是會讓人一蹶不振,但不可否認的是,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真的絕大部分時候都在面對著自己從前沒有想過的困境。

這些困境可能是客觀環境帶來的,也有可能是主觀因素造成的,可以說絕大部分的年輕人都正在或者曾經經歷著這樣的掙扎又痛苦。

陸陶然也有過,雖然在別人看來他這個富二代一路順風順水,腦子不算太聰明但剛好能讀完不錯的學校,工作能力不算太強但剛好有可以扶植他的好爹。

但在這個過程中,陸陶然也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調整,他也有過隱秘的困境。

所以,當顧繁說起這些的時候,陸陶然格外有共鳴。

“有一陣子小顧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什麼理想不理想的,不如回家當個廢物好了。”顧繁笑了,雖然看起來是自嘲的笑,但陸陶然還是讀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苦澀。

顧繁說:“那時候他被原本的餐廳辭退,手裡的錢支撐不了多久,他已經決定明天就把房子掛到網上轉租,在搬走前,來這個小公園逛逛。”陸陶然看著四周,兒童公園,很多游樂設施,綠化做得也好,雖然他很想吐槽這裡太吵了,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充滿了生機。

“那天小顧來這裡,坐在秋千上蕩了大半天,可能太喪了,喪氣都飄到了棉花糖的攤位上,傍晚的時候做棉花糖的大哥朝他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個剛做好的棉花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大哥就跑回去繼續干活了。”

陸陶然突然懂了,明白了為什麼顧繁說再沒有比這家棉花糖更好吃的了。

因為這裡的棉花糖是有附加價值的,它和創造它的人曾經安撫過一個喪氣小青年的心。

陸陶然吃了一口棉花糖:“有個事兒剛才忘了和你說。”

顧繁轉過來看他:“要給我發紅包嗎?”

“發什麼紅包!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庸俗!”

顧繁笑得不行:“我就是個庸俗的人,陸總你得看清我的本質啊!”

陸陶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真的看清眼前這人的本質,但他覺得,顧繁才不是那種只知道錢的人。

“剛才忘了說,”陸陶然又用舌頭勾了一塊棉花糖進嘴裡,“我以前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棉花糖。”

顧繁看著他笑了,陽光晃得他有點兒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把陸陶然吃棉花糖的樣子印在了腦海裡。

難得走心地聊天,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吃著棉花糖蕩著秋千,不遠處兩個小孩兒怨念地看著他們,因為這兩個大人霸占了秋千還一直不肯走。

兒童公園半日游讓陸陶然心思有點兒活泛了,他幾乎沒來過這種地方,看著過山車和旋轉木馬,滿腦子都是偶像劇裡的情節。

如果有一天,他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要跟人求婚,就把這地兒包下來。

“陸總,你確定大師住這裡?”天都黑了,倆人真的為了見大師一面等了好幾個小時。

顧繁看了看時間,覺得他老板該吃飯了。

陸陶然也有點急了,之前幫他聯系大師的那個人也不回消息,搞得他很焦慮。

“大師不會是在家裡出什麼事了吧?”陸陶然開闊思維,震驚地看向顧繁,“怕不是被反噬了!”

“……我是覺得……”顧繁話還沒說完,陸陶然已經開始瘋狂敲門。

晚上八點半,他討債一樣在樓道裡呼喚大師。

敲了差不多十幾分鐘,有人上樓,看見他們倆隨口問了一句:“你們也是找那老頭兒的?”

“對啊,您認識他?”

“認識啊,不前幾天被抓了嗎?”

“被抓了?”那人一語驚得陸陶然差點厥過去,還好身後有助理扶著,“發生什麼事兒了?”

“詐騙麼,你們年輕人現在都不看新聞的?”那人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你來得太晚啦,估摸著錢是要不回來咯。”

那人走後,樓道重歸安靜,陸陶然不說話,顧繁也不敢開口,過了好半天,感應燈都滅了。

黑漆漆的樓道裡,陸陶然靠著顧繁站著,覺得自己的靈魂和信念搖搖欲墜。

大師不可能是騙子。

顧繁明明真的有幫到忙。

“陸總,你還好嗎?”

陸總:“……好……個屁啊。”

 

31

陸陶然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沒錯, 這位高知青年寧願相信自己真的被鬼纏身也不願意相信大師是騙他的。

很委屈。

陸陶然杵在那裡,久久無法回神。

這事兒該怎麼說呢?就……離譜,且丟人。

顧繁勸他:“人總是要在欺騙中慢慢學會長大。”

陸陶然扭頭看向他,顧繁趕緊收斂看熱鬧的笑容, 一本正經地說:“陸總, 這事兒我都替你感到憤怒。”

憤怒?陸陶然心說我怎麼沒發現你也憤怒了呢?看你現在心情挺好啊。

此刻顏面掃地的陸總怨氣衝天地往樓下走去,一個不小心還差點兒失足摔下去, 得虧他的好助理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才幸免於難。

陸陶然說:“我真氣瘋了。”

“是,應該的。”

陸陶然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沒有, 那怎麼可能。”

陸陶然說:“那你笑什麼?”

他覺得顧繁的笑是帶著諷刺意味的,顧繁的話是帶著批判性的, 諷刺的是他這種受過高等教育還迷信成這樣的人,批判的也是他的愚昧和無知。

很悲傷,在助理面前再也抬不起頭來。

“我笑了嗎?”

“笑了。”倆人站在樓道裡, 半天了,還沒走出去。

陸陶然又掃了一眼大師的家門, 在心裡感慨:怎麼就是個騙子呢?

怎麼就是個騙子呢?明明顧繁的出現確實緩解了他的問題啊!

陸陶然還是想不明白。

“你就是在嘲笑我。”陸陶然很生氣, 開始琢磨回去之後怎麼懲罰他這個不會看老板臉色行事的破助理。

“沒有,我可能笑了吧,但我笑是因為覺得你可愛。”

都說了不要說我可愛!陸陶然在心裡如此咆哮,但咆哮的同時又有點羞澀。

干嘛總說人家可愛?霸總一點都不可愛!

不可愛的霸總陸陶然小跑著下了樓,顧繁跟出來的時候陸總已經在車邊等著了。

“怎麼不先上車?”

陸陶然覺得他是故意的:“你說呢?”

顧繁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了, 車鑰匙在我這兒,我都讓那江湖騙子給氣蒙了。”

氣不氣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助理?

在陸陶然看來,這會兒的顧繁可比那騙子大師氣人多了。

顧繁開了車門,看著陸陶然坐上去了自己再去駕駛座。

陸陶然說:“我真的腦子昏了才會相信他。”

顧繁扭頭看了他一眼, 突然湊過去幫他系好了安全帶。

陸陶然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在顧繁給自己系安全帶的時候秉住了呼吸。

突然湊這麼近干嘛?真當自己是偶像劇裡的男主角?

陸陶然雖然秉住了呼吸,但顧繁靠得太近,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還有那很清淡的香水味,顧繁突然問:“陸總,你今早用的什麼香水?”

如果陸陶然再做作一點,他就會回答:不是香水,是我的體香。

但他只是在腦子裡這麼想了一下,然後如是回答了,確實用了香水,故意的,為了勾引自己的助理。

當然,後面這句他不可能說出來,那太羞恥了。

“你喜歡?”陸陶然問。

顧繁已經給他系好安全帶,准備開車帶人回家了。

“蠻好聞的,很符合你的氣質。”

陸陶然掏出手機看了眼日期,然後火速在網上下單,又買了一瓶。

回家的這一路上陸陶然心情都不是很好,盡管顧繁誇了他的香水,但心裡依舊不痛快。

顧繁察覺到他的低落,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於是,貼心的助理為了哄老板開心,決定晚上做一頓大餐給他。

快到家的時候,陸陶然說:“顧繁,你說我家裡到底有沒有鬼啊?”

顧繁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回答:“鬼這種東西,大概就是你覺得它存在那就是存在,你覺得它不存在就真的永遠不會遇見它吧。挺唯心的。”

“但是我真的有被困住。”陸陶然垂眼,不停地用手指蹭自己的手機屏幕,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焦慮不安。

或許因為之前兩個人每次聊起這事兒的時候場面都比較詼諧,顧繁始終沒當真,可沒想到,原來陸陶然確實是認真的。

這讓顧繁驚訝又驚嘆,同時還得想想怎麼安撫老板受傷的心。

陸陶然嘆了口氣,一臉的委屈:“我真沒騙你。”

顧繁點頭:“嗯,我信。”

陸陶然看他,覺得這人嘴上說著信,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我從小就怕鬼,但倒是沒真的撞過鬼。”陸陶然說,“你入職之前的一段時間,我人都快被折騰傻了。”

陸陶然開始追憶自己的似水年華:“當初買這房子的時候就找了風水先生來看,風水先生說洗手間的位置不太好,但我又實在喜歡,早知道就不應該買。”

顧繁想笑,但又不敢笑,只能說:“這房子多好啊,你現在住得不是挺開心?”

“那是你來了之後。”這話說得倆人小心髒都多跳了幾拍。

陸陶然趕緊說:“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回家就覺得心慌氣短脊背發涼,白天在家待著心裡就毛毛的,晚上也睡不好,要麼干脆失眠,要麼睡一會兒就突然驚醒。”

他用余光偷瞄了一下顧繁:“你來了就好了。”

他這一句嘀咕得很小聲,但還是被顧繁聽見了。

顧繁偷笑,總覺得陸總小心思特有意思。

有意思歸有意思,顧繁覺得這事兒還是得趕緊解決。

他依舊不信陸陶然真的撞鬼了,也真的不信自己有什麼驅鬼的本領,他覺得這都是陸陶然的臆想,順便還有那假大師的忽悠。

把好好一年輕人給忽悠傻了。

“陸總,你有沒有想過這麼一個問題,”顧繁說,“你自己在家待著心慌是因為寂寞,晚上睡不好是因為勞累過度?”

陸陶然也不是沒這麼想過,他甚至因為這些問題去看過醫生,醫生當時說讓他好好休息,陸陶然在家根本沒法休息,窩在辦公室睡了兩天,愣是睡病了。

後來他就經人介紹去見了那個所謂的大師。

再後來他就遇見了顧繁,覺得大師真牛逼。

“其實,為什麼我來了之後你就能睡得好了,你自己也有答案的。”顧繁說完給了陸陶然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笑得陸陶然心裡的小鹿瞬間又支棱起來了。

這小子能不能別說話了?冷酷的霸總快撐不住了。

快到家的時候顧繁問了一句他一直想問的話:“陸總,我能不能問問你到底給了那假大師多少錢?”

提起這個,就仿佛把陸總的屍體拖出來鞭屍,搞得陸陶然翻著白眼又開始生氣。

“別氣別氣,不想說就算了。”

“上次給了三萬。”

“……多少?”顧繁摳了摳耳朵。

陸陶然含含糊糊地又重復了一遍。

“三萬?”

“你小點聲!”陸陶然皺著眉揉耳朵,“差點聾了!”

“陸總,要不這樣,你不用給我三萬,三千就行,我幫你驅鬼。”

“你驅個鬼!”陸陶然吐槽,“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嗎?”

“你要是給錢的話我就可以相信,驅鬼麼,不是你說的我天賦異稟,只要我在鬼就不敢靠近,到時候我就天天晚上抱著你睡,看鬼還敢不敢靠近你半步。”

顧繁說完,幾秒鐘之後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話好像有點上頭,尷尬地坐直身體,揉了揉眉心。

陸陶然也坐得筆直,被剛才的話驚得外焦裡嫩,雙手抓著安全帶,整個人都散發著嬌羞感。

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突然嬌羞,這畫面倒是真的挺別扭。

“那個……”顧繁想解釋,想道歉,想說自己剛才被鬼附身才口無遮攔口不擇言。

但他還沒把話說出來,陸陶然先開了口:“顧繁,我知道你憋著什麼壞呢,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顧繁點頭:“我也不是。”

陸陶然偷瞄他,心說:其實,你可以是。

但顧繁真的不是。

倆人都有點尷尬,氣氛也過分微妙,之後一直到家都再沒人說話。

到家了,顧繁開車進小區,物業的保安叫住他們,遞來了一個快遞包裹,收件人是陸陶然。

陸陶然都忘了自己之前買過什麼了,還想呢:我剛下單的香水這麼快就到了?是我穿越了還是搞錯了?

然而等到他們進了屋,陸陶然拆了快遞這才想起來,這是他之前買的一個小畫框,為的是把大師寫給他的字條裱起來,那個字條上面寫著顧繁的出生日期。

就是這張字條指引著陸陶然跟顧繁的相遇,雖然現在看起來一切只是巧合,是大師忽悠的一個騙局,但在那時候的陸陶然看來這是寶貝,要永遠珍藏,日日瞻仰。

“你買這個干嗎?”對此一無所知的顧繁湊過來看熱鬧,“放照片嗎?”

陸陶然看看他,說了句:“做標本。”

“標本?”

陸陶然悲壯地點了點頭,然後鄭重其事地把空相框擺在了客廳的架子上。

顧繁看得一臉莫名,但陸陶然這人精神狀態不穩定,他是知道的,這種時候沒必要問那麼多,老板開心就好了。

“那你先做著,我去給你做飯。”顧繁閃了,去自己的舞台揮灑青春和汗水了,留下陸陶然一個人站在客廳望著那個相框想:今天晚上朕到底要不要他侍寢呢?這可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啊!

 

32

顧繁來叫陸陶然吃飯的時候, 客廳裡杵著的帥哥看起來心事重重。

顧繁問:“陸總,你沒事兒吧?”

陸陶然嘆了口氣:“算了,沒事。”

“陸總,如果你真的睡不好, 其實建議你還是再去醫院看看。”要相信科學, 身體不適要及時就醫。

陸陶然點點頭:“知道了,再說吧。”

顧繁知道今天陸陶然心情不佳, 特意按照對方的喜好做了幾道菜, 然而陸陶然實在沒什麼胃口,吃飯的時候也興趣缺缺, 這讓顧繁有點憂傷。

憂傷的是陸總心情不好,也憂傷自己的廚藝竟然已經不能勾起陸總的興致了。

顧繁也跟著失落起來。

晚飯結束, 倆人坐在客廳,嘆氣聲此起彼伏。

“你嘆什麼氣?”陸陶然問,“應該嘆氣的明明是我。”

顧繁隨口說:“看你嘆氣我也想跟著嘆。”

這話聽在陸陶然那裡就等同於“你心情不好我就也心情不好”, 得愛得多深才這麼能共情啊!

陸總突然被感動了,心情開始多雲轉晴了。

陸陶然覺得這會兒氣氛這麼好, 或許應該聊點兒別的, 比如顧繁老家是哪兒的啊、喜歡吃什麼啊、為什麼要留在這座城市啊以及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

最主要的還是最後一個。

“你……”

“對了!”

倆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陸陶然看看他:“你先說。”

“沒事兒沒事兒,陸總您先說。”顧繁剛剛突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他對陸總的稱呼都從“你”又變成了“您”。

陸陶然沒注意到他措辭上的變化, 只是好奇他想說什麼。

“我沒什麼事兒,就閑聊,你先說。”

既然這樣,顧繁就不客氣了, 畢竟他要說的可是大事兒,完全不是閑聊。

“陸總,我記得之前您說之所以會招我這個助理,完全是因為大師說我能驅鬼。”

陸陶然點點頭:“准確來說,不是你。”

顧繁疑惑地看向他。

“當時大師給了我一個生日信息,說只要是這天出生的人就可以,之後我就讓HR發布了招聘信息,”陸陶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巧了,就你一個來面試的。”

這事兒在陸陶然看來是緣分,是命中注定的紅線。

但在顧繁聽來,又是另一層意思了:陸總不是非我不可,我只是個剛好路過的巧合。

有點小失落,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那現在可以確定大師是個騙子了,”說到這裡,顧繁心情變得很差,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睡衣,這還是陸總給買的,“我是不是……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一句話驚得陸陶然連帶著自己心裡的小鹿都僵在了那裡,明明外面是晴朗夜空,他卻仿佛聽見了滾滾雷聲。

什麼意思?

顧繁想走?

二十七歲的霸總情竇剛開起來,另一個主角兒怎麼就要先謝幕了呢?

這合理嗎?

顧繁問完遲遲沒有等到陸陶然的回應,以為對方用沉默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突然之間就有點難受,覺得在陸陶然身邊的這短暫時光就像是一場夢,醒得實在有點太快了。

但既然是夢肯定遲早都要醒,顧繁安慰自己,早點醒來也好,趁著現在對他只是一點點心動而已趕緊離開,總好過以後真的喜歡他喜歡到無法自拔的時候再被驅逐,到時候怕是真的要脫掉一層皮了。

這事兒要怪得怪自己,顧繁想,人家之前就說清楚了,沒有要潛規則,就是花錢雇我來驅鬼的,自己想太多怨不得別人。

而且……

顧繁抬頭,轉過去看向陸陶然,剛好撞上那人投來的目光。

而且一個養尊處優、事業有成的小老板跟一個一窮二白只會做菜的窮小子,這倆人畫風都不一樣。

“陸總,”顧繁說,“那既然這樣,我會盡快離開,但能不能寬限我幾天,我得先想辦法找個能住的地方。”

陸陶然還蒙著呢,就那麼呆愣愣地聽著顧繁憂愁地絮叨:“之前您說做不到四十九天也會按照四十九天給我發工資,還有補償什麼的……”

顧繁猶豫了一下,雖然他很想說不必了,以此來展示自己的風度,但他最後還是說:“不是騙我的吧?”

很尷尬,但也很真實。貧窮如顧繁,怎麼也不可能跟錢過不去。

陸總的感情他已經得不到了,陸總的錢他拿點兒沒毛病吧?

“哦,不是。”陸陶然呆呆地回了這麼一句。

原本顧繁還抱有一絲絲的希望,覺得陸陶然沒開口那可能還有回旋的余地,然而這會兒陸陶然說話了,顧繁的心也死了。

剛剛萌芽的愛情之花,開到荼靡了。

別人都是愛□□業雙豐收,就他顧繁,干啥啥不行,拖社會主義後腿第一名。

他悄咪咪嘆氣,不想再讓陸陶然聽見,然後說:“謝謝陸總,您真是個好人。”

說完,他起身,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房間了,也不知道這是倒數第幾次走這條路,反正走一次少一次了,且走且珍惜吧。

陸陶然看著他的背影還有點茫然,坐在那裡把倆人剛剛的對話復盤了一下,然後猛然驚醒,趕緊追了上去。

陸陶然這人,關鍵時刻就容易掉鏈子,本應該是狗血中帶著點溫馨、霸道中暗藏著柔情的一個場景,卻因為他不小心踩了自己的拖鞋變成了一出喜劇——他沒追上顧繁,還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聽見後面咣當一聲,顧繁嚇了一跳趕緊回頭,跑回去一看,看見的就是他家陸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陸總,您還活著嗎?”

這種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死的場景,倒也不是沒發生過。

顧繁很緊張,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想要探一探陸陶然的鼻息。

然而他剛蹲下,陸陶然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冰涼的腳腕,抬起頭對他說:“還行,還活著。”

這場面過於滑稽,顧繁沒繃住,笑出了聲。

“您這是干嘛啊?”顧繁扶他起來,“不過年不過節的,這不合適吧?”

陸陶然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呢你!”

反正顧繁都要失業了,以後陸陶然也不是他的老板了,現在破罐子破摔的顧繁笑著說:“開個玩笑都不行。”

陸陶然摔的這一下真挺疼的,不過得虧這條路上鋪著地毯,不然他可能膝蓋就這麼報廢了。

被顧繁扶著重新坐回了沙發上,陸陶然說:“都怪你。”

顧繁笑了:“怎麼你摔了也怪我?那要不以後你要去哪兒我都背著扶著?”

“倒也不用,但就是怪你。”陸陶然一臉不悅地揉著自己的膝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顧繁把陸陶然的睡褲褲腿卷起來,發現膝蓋青了。

“我去拿雲南白藥給你噴噴。”顧繁起身的時候說,“以後我不在沒人這麼照顧你,你可得小心著點兒。”

陸陶然覺得自己被這家伙說得好像沒了私人助理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樣,抱怨著嘟囔:“以前我生活裡也沒有你,每天也過得挺好的。”

他只是單純想吐槽,但這話卻扎了顧繁的心。

陸陶然說完,自己也覺得好像有點不是滋味,但顧繁已經去了別的房間拿藥。

雖然來這裡沒多久,但顧繁對這個家已經了如指掌,每個開關是控制哪個燈、每種食材被放在哪個櫃子、換洗的衣服都擺在哪裡……顧繁什麼都知道。

他去了對面的房間找到了藥箱,從裡面拿出了雲南白藥的噴霧,看了一眼,還行,還沒過期。

顧繁回來的時候一進客廳就跟陸陶然說:“下個月這就過期了,到時候記得換新的。”

陸陶然盯著他看,沒說話。

顧繁蹲在他腿邊給他噴藥,冰冰涼涼的,陸陶然覺得還挺舒服。

噴藥的時候顧繁又繼續叮囑:“待會兒我把藥箱再檢查一遍,裡面有些快過期的我都記下來,你到時候讓阿姨定時換掉,千萬別把過期的藥給吃了。”

陸陶然就那麼盯著他看,發現顧繁長得真好啊。

這人睫毛怎麼這麼長?不僅長,還濃密。

這人鼻子怎麼這麼挺?好像快把自己都比下去了。

這人嘴唇怎麼這麼性感?性感到讓他有些躁動,想要親一口。

完了完了,下流了。

陸陶然趕緊收回視線,深呼吸,看向了窗外。

“顧繁。”

“嗯?”顧繁發現自己竟然特別喜歡聽陸陶然叫他的名字,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呢?難道這就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以後聽不到了,所以才格外動聽?

“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什麼?”顧繁疑惑地看向他。

陸陶然清了清嗓子,對他說:“身為我的私人助理,這些活兒不應該你來做嗎?干嘛要推鍋給保姆阿姨?人家那麼大年紀了,你好意思嗎?”

顧繁一愣:“可是陸總,我馬上就要走了啊。”

“走?你走哪兒去?想曠工啊?小心我扣你績效不給你發年終獎!”

顧繁聽得怔住了,幾秒鐘後突然喜笑顏開。

“陸總,你的意思是我不會被辭退?”

“你又沒犯事兒,我為什麼要辭退你?”陸陶然裝腔作勢地說,“還是說你背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准備跑路?”

“沒有沒有!”顧繁笑著問,“那我可以繼續留下來?”

陸陶然也忍不住笑,別別扭扭還要強裝高傲地說了句:“嗯。”

下一秒,顧繁一個激動,手勁兒沒控制住,雲南白藥噴霧直接對著陸總的膝蓋發起猛攻,涼颼颼的噴霧瞬間讓陸陶然提神醒腦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繁!你有毛病啊!”陸陶然拍了他一下,“扣績效!”

顧繁笑著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打自己,連連點頭說:“行行行,扣績效。”

兩人看向對方,在這個膝蓋冰涼的夜晚,愛情的小樹苗死灰復燃了。

 

33

顧繁曾經對自己說:搞錢才是要緊事, 做人不能戀愛腦。

然而,當他沒頭沒腦地陷入愛情時,徹底把當初對自己說過的話給忘了個一干二淨。

不就是績效麼,扣唄, 錢沒了再賺, 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笑著看陸陶然,生生把純情小陸總看得臉紅心跳了。

快三十歲的人了, 還是個青年才俊, 照理說不應該怕被別人盯著看,陸陶然應該做的是一臉吊相地看回去, 倆人熬鷹一樣,看誰先撐不住。

可惜了, 小陸總這人在這種時候向來沒什麼出息,冷酷霸總人設徹底在助理面前坍塌了。

顧繁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心花怒放”,什麼叫“欣喜若狂”, 人在過度興奮的時候,這嘴角的笑吧他就控制不住。

陸陶然瞄他:“都扣績效了你怎麼還這麼開心?缺心眼兒吧?”

顧繁強忍笑意, 但這笑意還是順著眼角眉梢往外噴射, 實在沒辦法。

“還行,”顧繁說,“不是很缺。”

“不像,我覺得你缺。”

“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媽的, 這是情話吧?陸陶然心裡的小鹿又開始撒丫子狂奔,如果當年上學的時候他能有小鹿這運動細胞,也不至於體測差點不達標。

陸陶然突然嫉妒起心裡的那只小鹿來。

“在想什麼?”顧繁剛才一激動,失手往陸陶然的膝蓋上噴了太多的雲南白藥, 這會兒小心翼翼地給人擦一擦,明明是挺正常點兒事,但現在在思想不純的顧繁看來,他們倆做什麼都微妙。

客廳的燈光是昏黃的橘色,挺溫馨的,他倆的氣氛是曖昧的緋紅,挺那個的。

顧繁手心冒汗,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說點兒什麼,比如:陸總,你別動不動就臉紅,這樣搞得我很心動。

但他又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現在就說的話,是不是有點兒太突然太草率?

談戀愛是可以這麼衝動的嗎?

“我在想……”陸陶然思忖片刻,開始胡說八道,“我明天是不是應該再找別的大師看看,萬一家裡真有鬼呢?”

顧繁笑了,心說:惡鬼沒有,色鬼倒是有一個。

不久前,色鬼是看見顧繁的腹肌就差點兒流口水的陸陶然,如今,色鬼是望著陸陶然心跳不已的顧繁。

倆人都不是什麼心思單純的家伙,但又都是有色心沒色膽的慫包。

顧繁說:“你怎麼還不死心啊?”

其實陸陶然的心已經死了,死在那個假大師緊閉的家門口,可他不是好面子麼,總想在助理面前扳回一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話不是說這事兒的吧?”

陸陶然瞥了他一眼:“你不懂!”

顧繁看著他嘴強的樣子也覺得可愛,這算是完犢子了。

“行,那你琢磨著,什麼時候又想被騙錢了就跟我說。”

“……顧繁,你是不是欠揍了?”陸陶然瞪他,“要知道,我並不是一個主張暴力的人。”

顧繁受不了了,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倒在陸陶然身上,到時候怕是真的會被陸陶然以“猥褻老板”的罪名開除。

他站起來,把手裡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挺晚了,我扶你回屋休息吧。”

“我用你扶?”陸陶然翻著白眼站起來,然後就無語了。

膝蓋好疼。

陸陶然發現,他的膝蓋比他的心還脆弱。

顧繁看著他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陸陶然說著不用,但還是抓住了顧繁的胳膊。

“我覺得你這麼走路也挺疼的,”顧繁說,“陸總,冒犯了。”

先打了招呼再做動作,應該不會被辭退吧?

陸陶然還沒反應過來這小子要怎麼冒犯自己就已經被人抱了起來——傳說中的公主抱。

顧繁跟陸陶然倆人都驚呆了。

陸陶然驚呆是因為他沒想到顧繁會這麼抱著自己,很羞恥啊,畢竟他是個身高一米八多體重……不能透露的健壯青年,不管內心有多嬌羞,這是實打實的男人身體,且不說抱起來多累,就說這畫面也夠詭異的。

可是吧……詭異歸詭異,陸總他內心雀躍了。

至於顧繁,他也驚呆了。

有時候這人吧,做事憑衝動和本能,顧繁來任職之前惡補了不少小說,什麼《高傲助理俏總裁》之類的,其中有些情節挺讓人上頭的,比如助理把總裁公主抱,然後丟在了大床上。

顧繁不敢把陸陶然丟到床上,可是一時興起就給公主抱了。

抱起來才知道,這小說跟現實還是有相當的差距的,小說裡面那助理輕輕松松把人抱起又面不改色健步如飛地走進臥室,可他不太行——陸陶然,有點沉。

這事兒不能怪陸陶然,人家身高一米八,再瘦也是有分量的,更何況陸總也不是那種較弱性美男,正經八百健過身還身懷絕技,雖然看起來瘦高,但人這叫精瘦,身上的是肌肉。

顧繁抱著人還沒抬腳走路已經倒吸了一口涼氣,懊惱不已,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草率了。

他抱著陸陶然的胳膊微微發抖,牙齒死死地咬了起來,都快青筋暴起了。

但男人啊,你不能說他不行,就算他真的不行,他也得裝出一副很行的樣子來。

確實不太行但已經沒有回頭路的顧繁現在只能指望著陸陶然因為嬌羞或者憤怒推開他,但陸陶然沒有,陸陶然抿抿嘴,抬起手來圈住了顧繁的脖子。

還挺偶像劇的。

事到如今,顧繁總不能說:陸總,你太沉了,抱不動,下去吧。

這話一出,估摸著他今晚就得死在這兒,畢竟霸總都很小心眼兒。

走吧,咬著牙也得走完這一路。

顧繁抬腳,第一步就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把他抱著的總裁給摔下去。

陸陶然嚇夠嗆,死死地抱著他的脖子:“你小心點!”

顧繁也不能問這話究竟什麼意思,是讓他小心別摔了,還是讓他小心別摔了抱著的人。

不是不想問,也不是不敢問,是根本沒法開口說話,顧繁這會兒憋著一口氣,開口氣就散了,力就沒了。

陸陶然享受著偶像劇女主角般的待遇,美滋滋地貼著他助理的胸肌,整個人都有點兒飄: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因為顧繁的一系列操作,原本假大師給陸陶然帶來的傷害已經被徹底抹平,果然,顧繁這人天賦異稟,不僅能驅鬼,還有神奇的治愈心理創傷的能力。

是個寶貝。

值得高薪聘請。

陸陶然心情好到精神有些亢奮,完全沒注意到他高薪聘請的寶貝助理此刻已經雙腿發軟雙臂直抖,目視前方,面如死灰。

顧繁一邊抱著他往臥室走一邊怨念地想:有錢人真是太煩了,買這麼大的房子留著給鬼住?

到如今他才意識到房子太大並不都是好事兒。

顧繁好不容易把陸陶然抱到了臥室,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了那柔軟的大床上,自己也總算松了一口氣,好歹他們都還活著,就是不知道明天他這腳還能不能踩油門、手還能不能顛勺。

追悔莫及,懊惱不已。

年輕人真的不要為了逞英雄做蠢事,就算搞對像也要適可而止量力而行。

這是陸總給顧繁上的非常有教育意義的一課,顧繁謹記於心。

被放在床上的陸陶然還美滋滋的,坐在那兒問他:“我是不是挺沉的?”

顧繁下意識點頭,然後趕緊搖頭。

“剛剛好,”顧繁拍對方的馬屁,“一切都是剛剛好。”

陸陶然看著他笑了:“真的?”

“真的。”顧繁對上陸陶然那含羞帶笑的眼睛,琢磨著行吧,你開心就好,我累死也值了。

陸陶然突然勾勾手,讓顧繁湊近點。

顧繁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向前傾身的同時又開始胡思亂想:他該不會是要給我一個噴香的晚安吻吧?

那進度可是有點兒快,我不是很喜歡太主動的人。

顧繁在那兒臭美呢,人家陸陶然伸手從床頭櫃上的紙巾盒抽出一張紙巾,攥在手裡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逞什麼英雄啊!”陸陶然一邊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汗一邊說,“抱不動就直說,瞅你累這樣兒!”

陸陶然後知後覺,剛剛他目光從顧繁汗涔涔的額頭移到垂在身體兩側微微發抖的手上時,突然就明白了。

他是遲鈍,或者也可以說有時候倆人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但並不是真的蠢到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人。

顧繁嘴硬解釋:“我沒有……”

“沒有個頭!”陸陶然說,“別糊弄我,我精明著呢。”

他給顧繁擦完汗,拍了拍:“跪安吧,好好休息,明天有大事兒宣布。”

顧繁心頭一驚:該不會是宣布讓我就任他男朋友一職吧?這麼突然?我還沒准備好呢!

“又琢磨什麼呢?”陸陶然催他,“快回你自己房間去,我要睡覺了,別打擾我。”

顧繁趕緊撤退,回屋之後還在猜測明天陸總究竟要宣布什麼。

這種感覺抓心撓肝的,竟然讓向來睡眠質量極佳的顧繁失眠了,半夜兩點,他下了床,准備去趟廁所回來努力看看能不能跟周公見一面。

結果,他剛出了臥室的門就聽見隔壁一聲驚呼:“操啊!”

沒來得及吐槽陸總說髒話,顧繁已經條件反射一樣衝進了隔壁的臥室。

臥室門剛推開,陸陶然像個大彈珠一樣撲到了他身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雙腿圈住了他的腰,整個人像個樹袋熊掛在了他身上。

挺沉的。

顧繁深呼吸:“陸總,又做噩夢了?”

陸陶然瑟瑟發抖。

大概黑夜讓人變得厚顏無恥,也可能是失眠讓顧繁開始頭腦發昏,他突然大著膽子說:“陸總,我覺得要大師說得也並非全無道理。”

“什麼?”

“看您現在的情況,我可能真的需要對您進行24小時的貼身照顧了,總做噩夢,對您身心健康都有害啊!”

 

34

顧繁一不小心, 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陸陶然本來正怕著,聽見他這麼一說,光顧著腦補奇怪畫面了。

“你……什麼意思啊?”

顧繁心跳加速,陸陶然靠他太近, 已然暴露。

“沒說什麼啊, ”顧繁拍拍他,“陸總, 我去給你弄杯熱牛奶, 你緩緩神。”

陸陶然明明聽見了他的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顧繁這小子就是慫!

陸陶然不高興了,嘟嘟囔囔地往臥室外面走。

“我覺得也有可能是我臥室風水不好。”陸陶然說, “要不明天咱們倆換一下。”

顧繁哪兒好意思睡人家的主臥呢,搞得好像自己是一家之主似的,怪害羞的。

“那我去別的客房睡。”

“怎麼著?你嫌我啊?”

陸陶然沒睡好, 受到了驚嚇,這會兒魂魄只有五分之三回到了身體, 整個人都喪失了理智。

挑刺兒, 使勁兒挑刺兒。

找茬,使勁兒找茬。

陸陶然心氣不順的時候,顧繁也別想好,錢不是那麼好賺的!

“哪兒能呢。”顧繁讓陸陶然在客廳坐著,他去熱牛奶。

但陸陶然不干:“我得跟著你。”

“怕我偷東西?”顧繁跟他開玩笑。

陸陶然瞪了他一眼:“在你心裡我就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我是因為害怕!

剛才他做了個夢, 這回到算不上是噩夢,只是夢裡他一直在跑,怪累的,累得陸陶然掙扎著醒來, 結果望向窗戶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黑影,嚇得他差點喪命。

這還不是被鬼纏?

陸陶然覺得他有責任有義務給大師正名,因為他真的在被鬼纏!

顧繁熱牛奶的時候,陸陶然就在那兒思考人生,他怎麼想怎麼覺得大師不是騙子,他的錢沒白花。

“在想什麼?”顧繁一回身發現陸陶然緊跟著自己身後,不知道琢磨什麼呢。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覺得這事兒離譜。”陸陶然說,“怎麼能證明我真的不是被鬼纏呢?”

顧繁哭笑不得:“明天你忙嗎?”

“還行,干嘛。”

“約你。”顧繁熱好了牛奶遞給了陸陶然,“明天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我估計你就是累的。”

陸陶然接過牛奶,喝了一口,雖然心裡有點不高興,但還是點了點頭。

現在算是完蛋了,他竟然乖乖聽顧繁的話。

沒出息,太沒出息了。

喝完牛奶的陸陶然困意襲來,但死活不回自己房間了,愣是跟著顧繁去了人家的臥室,又一個晚上,陸陶然睡顧繁的床上,顧繁只能睡沙發。

陸陶然躺下之後偷瞄顧繁,結果剛好撞上對方的視線。

倆人對視,都有點尷尬,陸陶然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心說: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這麼想完,他又吐槽自己下流,之後在暗自吐槽中睡著了。

說來也真的挺奇怪的,顧繁在身邊的時候陸陶然就睡得格外踏實,早上起床覺得世界美好到讓他想高歌一曲。

倆人一早去了公司,陸陶然趕緊把手頭的工作都處理完,然後跟著顧繁去了醫院。

“我沒來過這種醫院。”陸陶然坐在車上被載著開進醫院大門的時候這麼說道。

“那你以前生病都是去哪兒看?”

“我們有私人醫生。”

行,有錢人的生活尋常小老百姓確實不能懂。

顧繁笑了:“那今天帶你見見世面。”

不管什麼時候醫院永遠人滿為患。

顧繁早上預約了精神科的門診,陸陶然說他:“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得了精神病。”

雖然話不能這麼說,但顧繁之前確實覺得他老板精神狀況不穩定,現在看來,主要問題可能就出在休息不好上。

停好車倆人進了門診大樓,剛進來陸陶然就驚了:“這麼多人?”

他下意識回頭找顧繁,趕緊往人身邊湊,生怕走散了。

“給你掛完號了,直接過去就行。”顧繁說著就抓住陸陶然的手腕,帶著人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

陸陶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來趟醫院什麼都不知道,被助理像牽寵物一樣牽著,傻愣愣的。

但是……

當他們倆在電梯裡被擠得緊緊貼在一塊兒時,陸陶然差點兒失聲笑出來。

他為了不被顧繁發現,只能盡可能把頭埋低,倆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在電梯裡緊緊相貼,臉上都洋溢著不能描述的笑容。

就很猥瑣,很不正能量。

從電梯擠出來的時候,陸陶然的手是被顧繁牽著的,他整個人是被顧繁硬生生拽出來的。

“要了命了,”電梯裡又擠又悶,倆人終於逃出生天,“陸總,你還好吧?”

某些方面還好,某些方面不是很好。

陸陶然看了一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顧繁趕緊松開,順帶道歉。

陸陶然恨啊,恨顧繁是個木頭,這種時候怎麼能放手呢?

有些人他單身是有原因的。

顧繁看了眼時間,帶著陸陶然找到了那位相傳很牛逼的專家。

專家不愧是專家,掛號費都是別人的幾十倍,這錢是顧繁出的,顧繁當時遲疑半天,最後想到不能總讓老板請客,自己偶爾也得花點錢,不然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軟飯男。

於是,他就請老板看病了。

這說起來也夠滑稽的。

陸陶然檢查了一通,最後的結論是啥毛病沒有,純粹累的加想太多。

陸陶然不樂意了:“醫生,真不是我想太多,我都看見鬼好幾次了,它就那麼跟著我。”

老大夫推了推眼鏡看他:“鬼跟著你?”

“嗯,我晚上經常能看見窗外有人影,我家那樓層不可能有人爬窗戶。”

老大夫撇撇嘴,顯然不信。

陸陶然又說:“洗澡的時候我也看見過,我在浴缸裡,鏡子中出現了人影。”

老大夫又撇了撇嘴,依舊不信。

陸陶然急了:“您怎麼不信呢!這都是我親身經歷啊!”

老大夫發話了:“回家檢查檢查,看看你窗外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映出影子的,至於鏡子,擦干淨點,別看見什麼都說是鬼。”

最後,老大夫給陸陶然開了點安神補腦的藥,臨了臨了還說了句:“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都是自己瞎想的,人家鬼也很忙的,沒工夫整天跟著你。”

這話說得顧繁笑了陸陶然氣了,氣鼓鼓的陸陶然抓著顧繁就往外走,走出十幾米又站住了腳步。

“怎麼?陸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顧繁笑,“這是公共場合,不建議使用暴力。”

陸陶然轉過來看顧繁:“你說我是不是像個傻子?”

“沒有,怎麼會,傻子怎麼可能有你這麼帥。”

顧繁嘴巴抹了蜜,陸陶然本來就好哄,他這麼一說怨氣都變成了委屈。

“我覺得我就是個傻子。”

“不,你之前只是沒遇到明燈,沒人給你指明方向。”顧繁說,“走吧,先去拿藥,然後回家我給你好好檢查檢查。”

陸陶然一驚:檢查?檢查什麼?

他腦子裡出現了非常不和諧的畫面,就是某些網站的小說裡會搞的那種奇怪的play

他又下流了,但顧繁是認真的。

顧繁說:“看看你臥室窗外是不是有東西,還有浴室的鏡子,不行就拆了吧。”

“……不會的,一定是鬼。”

陸陶然嘴硬,但已經有點心虛了,他不太想承認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但又覺得搞不好這是真的。

倆人從醫院回家的路上陸陶然就把安神補腦的藥吃上了,小藥片,還有口服液。

“你知道太太口服液嗎?”陸陶然喝完之後說,“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貴婦。”

顧繁笑得不行:“你怎麼這麼逗呢?”

陸陶然擺弄著手裡的口服液瓶子,瞄了幾眼顧繁,他發現顧繁笑起來真帥,帥到他想以身相許。

“問你個問題。”陸陶然突然說。

“你問。”

陸陶然打開了車窗,先透透氣,吞咽了幾下口水,在心裡默默地唱了一句:愛真的需要勇氣……

“你以前談過戀愛嗎?”陸陶然說,“認真問你,別開玩笑。”

陸陶然不記得以前有沒有問過顧繁這個問題了,但以前問起可能都沒走心,這會兒陸陶然很想多了解一下顧繁。

比如以前談過戀愛嗎?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啊?介不介意對方比自己大兩歲?

如此之類,陸陶然想摸摸底。

“沒啊,”顧繁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事兒,就是隨便問問。”陸陶然內心狂喜,很好,沒有前任!

“你長得還勉強過得去,不算醜,怎麼沒談過戀愛啊?”陸陶然手指蹭著手裡的小玻璃瓶,心裡那點兒小九九快呼之欲出了,“是心裡有個不可能的人?”

前面紅燈,顧繁停了車,轉過來笑著看陸陶然:“陸總,你今天怎麼突然關心起員工的私生活來了?”

“……關心一下都不行?”這顧繁怎麼回事兒?陸陶然是霸總,霸總一般來說脾氣都不會太好,“不說算了,誰稀罕聽啊!”

“沒有,”顧繁說,“以前一心搞學習,後來一心奔事業,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

“那現在呢?”陸陶然瞬間就忘了生氣,“現在有心思有精力沒?”

顧繁快繃不住了,陸總這表現得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

“有,但是不知道對方怎麼想。”

“那我估計對方應該也有。”陸陶然不看他了,轉過去看窗外,“那什麼,身為哥哥,勸你一句,要是喜歡就抓緊表白,別搞那些七七八八的,萬一喜歡的人被別人追走了,你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有人追他?”

“沒有啊,就是那麼一說。”

顧繁忍不住了,笑出了聲:“你怎麼知道他沒人追?你知道我喜歡的是誰?你還認識他?”

陸陶然快燒起來了,他慌裡慌張地又拿出一瓶口服液一口氣喝光。

顧繁看著他笑,然後說:“陸總,少喝點,這玩意兒喝多了可能也上頭。”

 

35

陸陶然不喝口服液都已經上頭了!

這顧繁不對勁, 絕對是在勾引我!陸陶然深呼吸,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不是一個色痞,然而他越是深呼吸,腦子裡顧繁的腹肌就越是明顯, 怎麼就這樣了呢?不至於吧?

陸陶然自詡見過大世面的霸總, 那應該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怎麼顧繁稍稍一勾引他就蹦跶著上了鉤?

這太離譜了。

“對了陸總, ”顧繁說, “前陣子你不是好奇我的同學聚會是什麼樣的嗎?”

陸陶然捏著自己手裡兩個喝空了的安神補腦液,警覺地看向了顧繁:“你要干什麼?”

“周末我同學聚會, 你要不要一起啊?”

這種時候陸陶然就想問了:我憑什麼要一起?我是你的誰啊?

這感覺就像是顧繁要開家長會,然後讓陸陶然去似的, 倆人有關系嗎?半點關系都沒有!

陸陶然心裡是這麼吐槽的,到了嘴上,他說的是:“你同學聚會, 我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內心傲嬌的霸總一開口卻變成了扭捏的純情小伙兒,欲拒還迎的模樣弄得顧繁直笑。

“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不勉強。”

“不勉強!”陸陶然急了, “我沒說不願意啊!”

顧繁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故意在這兒逗他玩呢。

陸陶然這人不禁逗,特好玩,不過顧繁之前摸不透這人不敢亂說話,現在好了, 恃寵而驕,膽大妄為了。

男人這個物種就是這樣,給點陽光他就開始燦爛了。

燦爛了的顧繁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說:“真的嗎?那就是願意了?”

“你都說了,那就去唄, ”陸陶然還在那兒別扭呢,“但是,你同學聚會,我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傳說中的車轱轆話出現了。

顧繁可不想跟他這麼“轱轆”下去,問他:“為什麼覺得不好?擔心到時候在場的人你都不認識太尷尬?不應該啊,你們商業精英不都是社交奇才嗎?”

社交奇才是沒錯,但那都是在工作場合被迫的,雖然陸陶然不是打工人,但一個創業中的小老板日子也沒比打工人好到哪裡去,盡管可以啃老,但很多時候也得逼著自己做很多令人頭大的事,在工作場合,哪怕是社恐重症患者都得演出一副社交老手的樣子來,其背後的心酸,誰試誰知道。

“那不一樣,”陸陶然說,“你不懂。”

看著故作深沉的陸陶然,顧繁也不多說,就只說了句:“沒事,有我呢。”

這話就很霸總,陸陶然又被顧繁給勾到了。

兩人回家之後,陸陶然抱著他的安神補腦液站在門口不願意進門,非說家裡肯定有鬼。

“咱們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有,那我不是能驅鬼呢嗎?”顧繁拉著人進屋,“我跟著你,你還怕什麼?”

陸陶然看透了,他確實沒有當霸總的潛質,倒是他的助理,雖然人窮了點,但人設卻立了起來。

有點羨慕,陸陶然也想說出這種話——有我呢。

就很霸氣。

顧繁先拉著陸陶然到了臥室:“我去窗邊看看。”

陸陶然家住大平層,樓層不低,樓上樓下都有人,除此之外前後兩棟樓中間隔得也挺遠的,顧繁設想過或許是大樹之類的,晚上光線暗看不清所以導致陸陶然晃神看錯被嚇得鬼哭狼嚎,但轉念一想,大樹哪兒能長這麼高呢?

大樹是不會有,但……

顧繁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往外看。

外面的確什麼都沒有,但顧繁把頭探出去之後,看見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樓上的窗戶那裡竟然順下來一個鉤子,顧繁心說:這干嘛呢?空氣釣魚嗎?

“怎麼了?”陸陶然疑惑,好奇地湊了過來。

“你看那是什麼?”

陸陶然順著顧繁手指的方向看出去,也一臉茫然。

“釣魚?”

倆人對視一眼,覺得這個結論很扯淡。

“窗外驚魂”依舊是個未解之謎,顧繁說:“不如這樣,等晚上它再出現再說。”

陸陶然驚恐地看著他:“還要讓它來?”

盡管顧繁覺得肯定不會是鬼,但現在這麼說也沒用。

“如果它願意的話。”顧繁說,“心結總得解開吧?放心,我陪著你。”

陸陶然當然是不放心的,但既然顧繁說會陪著他,那這小子就別想走了。

當天晚上,陸陶然洗好了澡,杵在助理的臥室門口說:“你,陪我。”

當時顧繁也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吹干,睡衣扣子還沒系好,聽見陸陶然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回身,那腹肌又差點兒閃瞎了陸總的眼。

陸陶然心裡小鹿狂跳不止,深呼吸,告訴自己:要矜持。

話是這麼說,但他真的很想摸一摸。

顧繁准確無誤地接收到了來自陸總十分火辣的注視,純情青年顧繁覺得整個人都燒得慌,突然之間不知道這睡衣扣子到底該不該扣上了。

“快點!”陸陶然著急了。

他其實心裡想的是:快點過來給我摸摸!

但顧繁以為他是在催自己去隔壁睡覺。

“這就來。”顧繁趕緊系好扣子,他系一顆,陸陶然的失落就增加一分,等到顧繁把睡衣扣子全都系好了,陸陶然的眼裡只剩下悲傷了。

悲傷的陸陶然帶著助理來到了自己的房間,身後的顧繁抱著枕頭和毯子,直接去了沙發。

“顧繁你這人說話不算數。”陸陶然鑽進了被窩。

“我怎麼了?”顧繁剛把枕頭放到沙發上就聽見了這麼一句。

“你自己說的話都不記得了?”陸陶然躺在那裡又喝了一個安神補腦液,他發現這玩意還挺好喝的,就是不知道喝多了會不會有副作用,比如……□□焚身之類的。

顧繁這人雖然不是個話癆,但每天說過的話也不少,他實在不知道陸陶然說的是哪一句。

“陸總能給點提示嗎?”顧繁誠懇發問。

陸陶然滋溜滋溜地喝著安神補腦液,他有點氣,但又不好表現出來。

男人都是這樣嗎?陸陶然委屈地想,給過的承諾轉身就忘?

他翻了個身:我也是男人,我就沒有轉身就忘!還是顧繁的問題!

顧繁看著他在那兒翻來覆去地滾,看得出對方很焦慮。

“陸總啊,”顧繁忍不住了,“你哪怕給我一點點的提示,我也能從混亂的毛線中找到那個神秘的小線頭,但如果你不說,我真的很難啊!”

陸陶然瞥了他一眼:“你昨天半夜說的。”

半夜說的?顧繁回憶了一下,突然就笑了。

“原來是這個。”顧繁表面淡定,實則內心狂喜。

他抱著枕頭,走到了陸陶然的床邊。

“陸總,你是想讓我對你進行24小時的貼身保護吧?”他很想克制一下自己過分喜悅的心情,但有時候這人就是沒法自控,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尾音已經飄上了天,這一排字在空中化作小精靈,繞著顧繁挑起了艷舞。

陸陶然又開始耍矜持,往被窩裡縮,不說話。

那就是了。

顧繁把枕頭放到床的一邊,然後忍著笑意輕咳了一聲:“那……我可來了。”

陸陶然一直往被窩裡縮,人已經全部藏進了被子裡。

雖然這事兒有點羞恥,倆人啥關系啊就睡一張床了?

可是有時候如果不厚著臉皮做點什麼,那就真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更何況,這是老板的命令,哪個助理可以違抗命令呢?

反正顧繁不會,他要做老板貼心的好助理。

顧繁抬起腿,真的上了老板的床。

陸陶然的床比顧繁的床大,也更軟,主臥跟次臥到底是有區別的。

顧繁上床之後,小心翼翼的,甚至秉住了呼吸,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

他像個僵屍一樣躺在那裡,也不敢亂動,只能用余光瞄旁邊把自己用被子裹起來的人。

陸陶然覺得自己真是沒什麼用,一點霸總該有的樣子都沒有,都這種時候了,扭捏個屁,直接上就完事兒了,霸總不都這樣搞強制愛的嗎?

他深呼吸,決定像個勇猛的男人一樣戰鬥。

然後他就掀開了被子。

然後他就跟顧繁對視了。

然後他就重新躺好蓋上被子閉起了眼睛。

顧繁剛剛被他嚇了一跳,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折騰,不知道又在鬧什麼。

現在陸陶然在顧繁的心裡儼然跟“霸總”二字毫無關系,圍繞在這人身邊的關鍵詞是:可愛、有趣、討人喜歡。

如果陸陶然知道自己在顧繁心裡是這樣的形像,基本上離氣死不遠了。

霸道陸總閉眼之後根本睡不著,躺在那裡喘氣兒都不敢太用力,就好像用力呼吸都會暴露自己猥瑣的小心思。

他大腦過於活絡,滿腦子都是奇怪的畫面,發出來會被自動打上馬賽克的那種。

至於旁邊“貼身保護”他的顧繁也沒好到哪裡去,躺得筆直,像個木頭,支棱著耳朵聽著身邊人並不均勻的呼吸。

倆人一晚上誰都沒睡,不僅沒睡,還都累夠嗆。

鬧鬼的事情沒有解決,第二天兩個人還都掛上了黑眼圈。

一早到公司,遇見了余茜,余茜看看這倆人,轉身離開的時候笑了:年輕人不知節制,腎虛都寫在臉上了。

今天余秘書也已經看透了一切。

 

36

陸陶然很認真地在反思一個問題:鬼可怕還是顧繁更可怕?

之前被鬼纏身的時候, 他好歹一宿能睡那麼一會兒,斷斷續續加起來勉強能支撐他第二天像個人一樣坐在辦公室裡,但跟顧繁一起睡——這話說得好像有點兒曖昧了,准確來說是跟顧繁並肩躺在同一張床上但除了偷聽對方的呼吸之外別的什麼都沒做, 這麼躺了一宿, 他愣是一分鐘都沒睡著。

人不睡覺是會死的。

陸陶然真的不想英年早逝。

這一上午,他坐在辦公室, 一半的時間用來靈魂出竅, 一半的時間用來打瞌睡,余秘書來了三次催他確認項目方案, 陸陶然表示:“茜姐,我今天腦子不太轉。”

余秘書忍不住吐槽:“真應該重新修訂一下員工手冊了。”

“啊?什麼?”陸陶然沒懂。

“在裡面加一條, ”余秘書微笑著看他,“不許搞辦公室戀情。”

陸陶然虎軀一震,稍微精神了點兒:“誰啊?誰搞辦公室戀情了?”

余秘書不知道他這是真沒反應過來還是跟這兒裝呢, 聳聳肩說:“不知道,我就那麼一說。”

她輕輕敲了敲桌子:“不管誰搞, 都麻煩您快點兒把項目方案搞完, 都等著呢!就你拖後腿!”

陸陶然這個委屈,晚上覺睡不好,白天到了公司還要被“壓榨”,這個霸總怎麼當得這麼委屈啊!

不過陸陶然心裡怨念歸怨念,他知道余秘書一心向著他也一心向著公司, 催他是工作認真負責的表現。

“知道了,”陸陶然往桌上一趴,“你讓顧繁給我買飯去,中午我不出去了, 就在這兒干活。”

他抬眼看看余茜,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免得我給別人拖後腿。”

原本陸陶然以為自己這麼演一下能讓余茜心軟,結果人余茜可不吃他這套:“知道了,我這就告訴顧繁,你趕緊安心工作吧。”

余秘書推門出去,霸總辦公室的玻璃門才剛關上,裡面就傳來了陸陶然的哀嚎。

那一嗓子剛嚷嚷出來,原本在隔壁休息室的顧繁立刻出現在了門口,顧繁緊張地問余茜:“余秘書,陸總怎麼了?”

“沒事兒,工作到興頭上了,開心呢。”

盡管顧繁聽著那動靜不像是開心,但也不好多問,畢竟在公司裡,他們這些工作相關的事情顧繁是一點兒都不懂的,不懂就也別亂問,問多了也解決不了人家的問題還添麻煩浪費霸總的時間。

顧繁可乖了。

“快午休了,”余秘書看了眼時間,“陸總今天工作還沒完成,中午不出去吃飯了,你去樓下給他買點帶上來,中午他在辦公室吃。”

顧繁看了一眼陸陶然辦公室的門,隔著磨砂玻璃他都感受到了對方的辛苦。

事業型男人不好當,顧繁決定自己一定要做好陸陶然背後的男人。

這一天陸陶然忙得頭暈腦脹,其實這事兒還是怪他自己,明明晚上不用加班,但上午時間全都浪費了,晚上就不得不留下來干活,等到兩人回家已經九點多,他倒在床上連澡都不想洗了。

顧繁看他這麼累,倒也不逼他,出去給陸陶然拿了藥盒安神補腦液,回來的時候發現那人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

顧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就真情人眼裡出西施了,他覺得陸陶然的睡相特別好看,好看又可愛,盡管這人有時候睡著睡著就流口水了。

流口水也帥!

陸總怎麼都帥!

顧繁已經開始搞盲目的個人崇拜了,在愛情面前,沒有一個人的理智可以幸免於難。

他輕手輕腳地來到陸陶然的床邊,想叫醒對方讓他吃完藥再睡,但顧繁懸空的手在那兒晃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應該往哪個部位落。

總不能摸人家臉吧?這就很下流了。

更不能摸人家腰,那直接就是趁機占便宜。

雖然顧繁是很想占一下他老板的便宜,但做人不能這樣。

“陸總,”顧繁最後收回了罪惡的手,輕聲在耳邊叫他,“陸總……”

叫了兩聲,陸陶然沒反應,顧繁又開始打小算盤,竟然停頓了一下之後叫了一聲:“陶然……”

其實剛才顧繁叫陸陶然第一聲的時候陸陶然就醒了,這會兒裝睡呢,他就是想看看如果自己一直不醒,顧繁會對他做什麼,會不會像某些童話裡的王子一樣吻睡美人一樣吻醒他。

顯然陸陶然想得有點多,顧繁這人有賊心沒賊膽,當然也可以說顧繁為人正直,偷吻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可陸陶然千算萬算,沒算到顧繁會使出這一招。

昵稱都叫上了,這就太……讓人害羞了吧!

陸陶然原本還想繼續裝,結果沒忍住,睜眼了,他一睜眼顧繁那張帥臉就近在咫尺,倆人都下意識滯住了呼吸,好像自己占了對方多大便宜似的。

顧繁回過神的時候趕緊後退:“那個……”

這位撩漢新手顯然有點慌,之前惡補的霸道總裁小說也都忘干淨了,不知道這時候他應該做的是湊上前去強吻對方,滿心都是:臥槽!他剛才是不是聽見了?那豈不是很尷尬!

顧繁暫時還沒做好跟陸總告白的准備,首先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可能配不太上他家老板,其次就是他還不確定陸陶然究竟是真的對他動心了還是只饞他這會驅鬼的身子。

還需要繼續考察,在考察的過程中,顧繁不是很想暴露自己垂涎對方的現實。

陸陶然當然聽得一清二楚,但他還是選擇裝傻,不然多尷尬啊!

他還沒做好跟顧繁搞對像的准備,首先是因為他覺得在這種事情上霸總是不能主動告白的,其次就是他還不確定顧繁究竟是真的對他動心了還是只饞他這雖然沒有腹肌但依舊優越的身子和啃老啃來的錢。

做事嚴謹的陸總也要再好好考察一下他這個助理呢。

“陸總,吃藥吧。”顧繁把藥遞過來,又端了水給他,“今晚還要我陪你睡嗎?”

陸陶然的藥片剛放進嘴裡,水還沒咽下去,顧繁這一句話弄得他水差點噴出來,藥片直接卡在嗓子眼了。

狂咳的陸陶然臉漲得通紅,顧繁還沒意識到自己那話產生了歧義,在一邊緊張地給陸陶然拍著背說:“你倒是小心一點兒啊!”

陸陶然記住了,以後吃藥的時候得禁止顧繁說話,否則他會懷疑這人想謀殺自己。

等陸陶然不咳了,緩過來了,擺擺手讓顧繁趕緊走。

顧繁一看,這意思是今晚不翻他綠頭牌了,還有點小遺憾,盡管跟陸總躺在一起他根本沒法睡覺,但對於他來說,那種感覺還是很奇妙的,如果可以,他想再體驗一把。

可顧繁不能說,說了就是猥瑣下流不要臉。他回去了,離開陸陶然臥室之前跟對方說:“陸總,您有事兒就叫我。”

千萬別客氣,我會排除萬難火速來見您!

陸陶然點點頭,其實他希望自己晚上不要叫顧繁,因為不叫對方說明他沒撞鬼,沒撞鬼就能睡個好覺,陸陶然真的很累很疲憊。

顧繁走後,陸陶然折騰得有點精神了,索性脫了衣服去洗澡。

正坐在浴缸裡舒舒服服地泡澡,他一晃神,猛然間又在掛滿了水蒸氣的鏡子裡看見了“鬼”,一聲尖叫,顧繁跑了過來。

今晚的顧繁又是沒好好穿著睡衣的顧繁。

顧繁不是故意不好好穿衣服,他剛脫完准備洗澡就聽見了陸陶然的叫聲,邊往這邊趕邊套上了睡褲,要不他連褲子都沒穿。

“怎麼了?”顧繁問,“看見什麼了?”

陸陶然整個縮在浴缸裡,死活不抬頭。

“鏡子裡!有個人影!”

顧繁扭頭一看,什麼也沒看見,他看了看鏡子,又看了看浴缸裡的陸陶然:“陸總,我能冒犯你一下嗎?”

陸陶然心尖一緊,抱緊了自己的身體:“你要對我做什麼?”

“不對你做什麼,你往邊上靠靠。”

陸陶然縮到了浴缸的另一邊,顧繁抬腿進來了。

這麼一來,倆人竟然同在浴缸裡,當顧繁蹲下身子的時候,陸陶然滿臉通紅地想:這就是傳說中的鴛鴦浴吧?

陸總思想很不純潔,看著顧繁小心髒跳得快厥過去了。

但這會兒顧繁可正經得很,他是來“抓鬼”的。

他蹲下之後,找到剛剛陸陶然的位置和角度,一抬頭看向鏡子的方向,然後就笑了。

“陸總,我抓到那個總是嚇唬你的鬼了。”

他語氣之得意,把陸陶然嚇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

“真,真的有鬼?”媽的不要嚇我,你會抓個屁的鬼!陸陶然現在很想趕緊聯系大師來抓鬼,一個大師不行,那就找十個,三萬塊錢不行,那就三十萬!反正富二代有錢!

“你過來。”顧繁勾勾手指,陸陶然拼命搖頭。

搖頭也不行,顧繁愣是拉著人家的手腕把人給拽到了自己身邊。

顧繁指著鏡子說:“你說的鬼就是那個吧。”

陸陶然已經嚇得頭皮發麻了,被顧繁強迫著看向鏡子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暈倒在對方懷裡的准備,然而他沒暈,因為他從鏡子裡看見的是前年萬聖節余茜幫他買的鬼臉面具和披風,那東西被他拿回來之後隨手亂丟,保姆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順手就掛在了洗手間角落的一個架子上,平時陸陶然也不注意那個地方,只有在浴缸的這個角度才能看見,加上陸陶然覺得自己“撞鬼”之後洗澡都不關干濕隔離的玻璃門了,水蒸氣弄得洗手間到處都是,鏡子也霧蒙蒙的,恍然一看,還真挺嚇人的。

“……就這?”陸陶然問。

“看起來,好像真的就這呢。”顧繁笑了,笑著笑著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當他轉過頭去才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家老板,沒穿衣服啊!

 

37

顧繁還是個純情的年輕人, 進來浴缸的目的也十分單純,但此時此刻這場景實在讓人熱血沸騰到鼻血都快噴出來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

陸陶然還沒反應過來,他滿心都是:臥槽,我真的是個傻逼嗎?

被“鬼”嚇了這麼久的他現在只覺得自己是個白痴, 沒臉見人, 沒臉再面對助理了。

會被笑死吧?

雖然現在顧繁沒有笑他,但他覺得人家肯定偷偷在心裡罵他是蠢貨。

陸陶然很悲傷, 心都碎了。

他失望地跌坐在浴缸裡, 低頭思考人生的時候,看見了水下自己的身體。

“……媽!”

陸陶然突然發出一聲吼叫, 直接把顧繁給嚇得靈魂一抖,人徹底跌坐在浴缸裡。

顧繁身上穿著睡褲的, 這會兒褲子濕透了,黏在腿上,他整個人泡在浴缸驚恐地看著同樣驚恐看著他的陸陶然。

倆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陸陶然用手擋著自己的關鍵部位, 但覺得自己就是算擋也沒用了,肯定剛剛就被這家伙給看光了。

“顧繁。”

“哎。”

“……還看啊?”

顧繁趕緊扭頭看向別處, 但好巧不巧, 他看向鏡子,鏡子裡也映出了他老板通紅的臉。

也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氣的,反正顧繁仿佛看見了陸陶然頭頂升起的煙。

陸陶然是又羞又氣,這復雜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亂了,想罵不知道罵點啥, 想說也不知道說點啥,氣了半天,扭頭看向了鏡子,剛好跟顧繁對視了。

倆人坐在浴缸裡, 一左一右貼著邊緣坐著,因為被浴缸遮著,看起來就像倆人都沒穿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年輕情侶搞情趣一起來泡鴛鴦浴。

顧繁跟陸陶然就那麼從鏡子裡對視了好一會兒,突然之間就都笑了,也追溯不出來究竟是誰先笑的,總之後來陸陶然捂著重要部位,抬起長腿把顧繁從浴缸裡踢出去了。

顧繁一出去,身上的水弄得到處都是,他褲子濕了之後都往下墜,實在沒法就這樣濕淋淋地離開洗手間,否則陸陶然臥室的地毯就遭殃了。

顧繁回身問陸陶然:“陸總,我怎麼辦?”

陸陶然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掛在一邊的浴袍:“你穿上再脫褲子!轉過去!別衝著我!”

這話說得好像陸陶然多正直,一副一點兒都不想看對方換衣服的架勢,但其實,人顧繁站在那兒脫睡褲的時候,他眼睛就沒挪開過。

這老板就是個色痞。

顧繁把自己濕了的褲子拿到洗手池前擰了擰,然後裹著陸陶然的浴袍准備先回自己屋去換條內褲,畢竟內褲也濕著,貼在身上怪難受的。

陸陶然說:“那什麼……你快點回來。”

顧繁笑他:“都證實這兒沒鬼了,你還怕啊?”

“怕啊!不行嗎?”

“行,你說什麼都行。”顧繁笑笑,“等我,馬上就回來。”

其實陸陶然也不知道讓顧繁回來還能干嘛,但他就是想讓人家回來繼續陪著自己。

矯情了,陸總在這個晚上矯情了!

顧繁一走,陸陶然別別扭扭地從已經冰涼的水裡站了起來,一伸手想起浴袍被顧繁穿走了,只能扯過毛巾擦了擦,然後踮著腳尖小跑出了洗手間衝進了臥室。

陸陶然回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內褲,他平時洗完澡都是直接穿著浴袍出來,掛空擋爽得很。

顧繁著急忙慌地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光著屁股站在衣櫃前翻找內褲的陸陶然,他倒吸一口氣,趕緊仰頭往天花板上看,可不敢再多看一眼對方了。

再看真的要流鼻血了。

陸陶然聽見聲音回頭,又慌又臊,隨手扯了條內褲就套上了,套上之後才發現,這是他過年時候買的紅內褲,就還挺喜慶的。

陸陶然把該穿的都穿好,從衣櫃邊回到了床邊。

顧繁問:“陸總,我可以看了嗎?”

陸陶然心說:剛才也沒說不讓你看啊!

這人吧,有時候就是因為道德底線太高才數次錯過愛情,顧繁就是這類人的代表。

“看吧。”陸陶然坐到床邊,看著顧繁在門口手足無措,“干嘛呢?”

顧繁十分真誠地問了一句:“陸總,你說我接下來應該干嘛?”

話說到這份兒上,氣氛又變得微妙起來。

“睡覺睡覺。”陸陶然鑽進了被窩,這一次他很心機地只蓋了一半的被子,想著說或許顧繁會很不知羞恥地擠進來跟他睡同一個被窩。

但顧繁沒有。

顧繁是正人君子。

或許因為昨晚實在沒睡好,今天特別累,原本陸陶然以為這一晚也會跟昨天一樣胡思亂想到天明,然而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夢鄉好啊,夢鄉沒有鬼,不僅沒有鬼,還有擁有八塊腹肌的性感大帥哥,大帥哥擁有顧繁的臉,但臉皮比顧繁厚,在夢裡,陸陶然和顧繁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倆人在陽光明媚的花園裡不知羞恥地這樣那樣然後又那樣這樣。

總之就是十分緋紅,十分不能描述。

陸陶然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第一次覺得夢境結束讓他這麼悲傷。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心情一下就沉沉的,但很快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妙,因為他竟然睡在了顧繁的懷裡。

平時顧繁都比陸陶然起得要早很多,一來他習慣了早起,畢竟兢兢業業打工人,二來他到陸陶然家之後總惦記著跟保姆阿姨搶活兒干,早起能搶到廚房多做一頓飯。

但今天是個意外。

前一晚沒睡著,第二天在陸陶然的休息室倒是補了覺,可回來之後又是一通折騰,顧繁晚上換好衣服從自己房間來到陸陶然臥室的時候,手機也忘了拿過來,鬧鐘在隔壁叫了好久,倆人沒一個聽見的。

不過沒關系,他倆沒聽見有人聽見了。

保姆阿姨早上來了就准備先簡單打掃一下,在客廳收拾的時候隱約聽見手機響,而且好半天都沒人管,她就覺得奇怪,循著聲音過去了。

這一過去不要緊,什麼都看見了。

陸陶然跟顧繁晚上睡覺的時候沒關門,這是陸陶然這些日子的習慣,為的是遇見鬼的時候方便他逃跑。

保姆阿姨沿著走廊過來,看門開著,就那麼下意識往裡一瞟,好家伙,倆人抱著睡得正香。

雖然保姆阿姨早就認定了這倆正在搞對像,但平時他們倆在她面前總是裝得很規矩,還搞了兩個房間住,保姆阿姨都懶得吐槽他們,這回好了,搞對像這事兒鐵證如山,保姆阿姨被這畫面衝擊到,小跑著去做飯了,跑走時嘴裡還小聲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完全不知道已經被徹底誤會的陸陶然醒了之後別說不敢動了,他大氣兒都不敢喘,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睡前他在被子裡,顧繁在被子外,但這會兒他們倆都在外面,被子已經不知去向,陸陶然整個人像個八爪魚一樣纏著顧繁,胳膊、腿兒全都丟到人家身上去了。

顧繁也不清白,摟著陸陶然,嘴唇就貼著陸陶然的額頭,睡得那叫一個舒服。

陸陶然:我是被親了吧?

他使勁兒抬眼往上看,看得他腦殼都開始疼了。

顧繁的呼吸聲很清晰,擾得原本就意志力不堅定的陸陶然徹底完蛋了。

陸總所謂的“完蛋”具體表現在,他某個男□□官在這個早晨昂首挺胸地跟他熟睡中的助理打起了招呼。

這就很尷尬。

他小心翼翼地試圖往後退一退,生怕自己頂著對方,那就真的堪比社會性死亡了。

但他這麼一動,原本抱著他的人迷迷糊糊地醒了。

顧繁也做了個夢,夢裡他老板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壓著他,原本顧繁對陸陶然的體重就有點兒陰影了,這夢裡不知道怎麼的,比之前公主抱的時候還沉,搞得顧繁這一覺睡得特累。

等他睜眼,跟面前的人對視許久終於徹底清醒,顧繁也總算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覺睡得累了。

因為他家老板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不累就怪了。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倆人的姿勢也太曖昧了吧!

顧繁直接亂了呼吸,倆人觸電似的猛然推開對方,顯然練家子陸總手勁兒更大,受到的刺激也更大,一個使勁兒,直接把顧繁從床上推下去了。

這一大清早就這麼刺激,顧繁腦袋撞在床頭櫃的時候想:這就是占人便宜的報應嗎?

他這一下磕得相當實誠,當場眼冒金星。

陸陶然嚇壞了,連連道歉,連滾帶爬地從床的那邊滾到了這邊,湊過去捧著顧繁的腦袋問:“顧繁,你沒事兒吧?”

顧繁是真想回答他沒事兒,但問題是確實有事兒,他疼得根本沒心思去安撫他家手上沒輕重的這位老板了。

陸陶然看他這樣,愧疚得不行,從床上下來直接坐到地上開始給顧繁揉磕腫了的後腦勺:“怎麼辦啊?要不去醫院吧?”

顧繁緩了半天,終於覺得好點了,眼前的金星散了之後看見的就是陸陶然緊皺的眉和擔心的表情。

這事兒就離譜,顧繁應該生氣的,然後再抱怨幾句,最後訛詐老板個大紅包來安撫自己受傷的身體和心靈,但當他看見滿臉擔憂和懊惱的陸陶然時,什麼火氣都沒有。

“沒事兒,”顧繁說,“我練過的。”

“你練過什麼啊!”陸陶然手指頭輕輕在那地方摸了摸,“完了,真磕了個大包,會不會傻了啊?”

“那沒准兒,”可能真的有點兒磕傻了,顧繁竟然說,“要是真磕傻了你就得對我負責了。”

陸陶然心尖一抖:“我對你負什麼責!”

“你說呢?”顧繁笑笑,抬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我要是傻了,你就得照顧我一輩子了。”

雖然有碰瓷嫌疑,但陸陶然不知道怎麼的,聽完這句話竟然還笑了。

“美得你!”陸陶然說,“到時候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要是把我扔出去了,以後晚上撞了鬼可沒人幫你了。”

“……顧繁!起來!別耍賴!”陸陶然聊不下去了,再聊他又要鼻子噴火了。

陸陶然拉著顧繁起來,結果剛起身顧繁眼前一黑,倆人又倒在了床上。

當他們雙雙倒在那裡的時候,保姆阿姨來叫他們吃早飯了,站在門口的阿姨看著那如膠似漆的小情侶,猶豫了一下,說了句:“不好意思,打擾了。”

 

38

保姆阿姨沒想打擾年輕人親熱, 也沒有圍觀年輕人親熱的癖好,她真的很無辜。

更無辜的是屋裡的兩個年輕人,明明只是一場美麗的意外,現在倒是成了戀愛的實錘。

保姆阿姨回到餐廳, 給老陸總通風報信:小陸總戀愛進展順利, 小情侶熱戀期,陸總可以放心了。

陸陶然他爸早上一睜眼就收到了喜訊, 心情大好, 親自下廚給老婆做了一頓早餐,搞得家裡的另一位保姆阿姨很擔心自己是不是要被開除了。

長輩們在狂歡, 顧繁跟陸陶然在扭捏。

陸陶然:“你這是要干嘛?”

顧繁:“陸總,我不是故意的。”

確實不是故意的, 但這意外的美好讓倆人都有點兒心花怒放,像這樣的意外倒是不介意多來幾回。

“我剛才突然頭暈,沒站穩。”

“為什麼頭暈?”是被我帥氣的臉龐晃暈了嗎?

“可能是因為磕了後腦勺。”

陸陶然無奈, 他覺得顧繁應該去進修一下,不是進修廚師課程, 而是學習一下說話之道。

陸陶然都想好了, 主修課程就是《如何哄老板開心》《哄老板開心的一百零一種方法》《手把手教你俘獲老板的芳心》。

“陸總,要起來嗎?”顧繁胳膊已經被陸陶然給壓麻了。

顧繁覺得自己這樣不行,雖然腹肌依舊□□,但也有必要找時間鍛煉一下了,這動不動就被陸陶然弄得這兒疼那兒抖的, 很不像話啊!

顧繁盯著陸陶然看,開始思考:萬一陸總他也是個Top呢?

作為當代優秀青年非典型代表,顧繁其實想很多。

他口口聲聲跟陸陶然說自己之前一心奔事業,沒有精力談戀愛, 那都是忽悠人的,往自己臉上貼金呢,畢竟他根本就沒什麼事業,沒談過戀愛一來是因為確實沒遇到過心動男嘉賓,二來是因為漫長的成長歷程中向他表白過的性取向對得上的都是那種嬌嫩纖弱的漂亮男生,倒不是說那種男生不好,人家長得好看又會撒嬌,挺好的,可顧繁就是害怕。

他特怕那種男孩,也不知道為什麼。

照理說,軟糯可口的漂亮男生誰不喜歡啊,抱在懷裡像塊兒小年糕似的,多可心。

但顧繁偏偏就不好那口,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喜歡的是陸陶然這樣的。

高個兒緊實,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雖然沒有腹肌,但戰鬥力一等一的強,平時在外面牛逼閃閃走路帶風,回到家裡被鬼嚇得鬼哭狼嚎。

就……反差萌。

顧繁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還猛然發現一個問題——難道這麼多年都誤會自己了?搞了半天,我是個0

陸陶然站起來看向顧繁的時候,顧繁滿臉震驚地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像是被人點穴了。

“你怎麼了?”陸陶然戳戳他,“石化了?”

顧繁看向他,抓著他的手指頭問了句:“陸總,你是Top嗎?”

陸陶然沒懂他這個“Top”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是,沒錯。”

Top帥氣的青年才俊,是Top性感的霸道總裁。

顧繁這回真的石化了。

“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顧繁嘆了口氣,疲憊地從床上起來:“沒事兒,就是剛剛短暫地思考了一下人生。”

他又瞄了陸陶然一眼,對方摸摸肚子:“餓了,洗漱吃飯了。”

陸陶然轉身就跑,但其實並不僅僅因為餓了,他發現最近自己跟顧繁說不了幾句就開始心跳加速,這一點都不酷,沒有霸總該有的樣子。

他躲起來洗漱去了,顧繁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兩人各自洗漱的時候腦子都沒閑著,陸陶然對著鏡子欣賞自己帥氣的臉龐,刮胡子的時候順便還幻想了一下以後他跟顧繁搞對像了,倆人互相刮胡子。

多甜蜜。

而另一邊的顧繁皺著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邊刷牙一邊想:人鬼都能情未了,不就是為愛做0嗎?沒啥不行的。

顧繁轉過去,從鏡子裡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突然覺得有點疼。

不過沒事兒,如果陸總是真的愛他,這屁股就為愛奉獻了。

顧繁深呼吸:我他媽可真是個痴情種!

決心為愛做0的顧繁洗漱完換好了衣服去隔壁霸總門口等人,霸總也已經收拾整齊,在清晨的陽光下,整個人都十分迷人。

顧繁腦補了一下自己躺在人家床上嬌滴滴說“哥哥輕點”的樣子,直接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砸了他的腳。

倆人去吃飯的時候總覺得保姆阿姨看他們的目光十分……慈愛,臉上也掛著新年收紅包時才能看見的喜悅。

陸陶然不知道咋回事,也不多琢磨,他換好衣服之後就是霸總人設,霸總的腦子裡只有工作。

他們吃完飯出門的時候,保姆阿姨又慈愛地送他們到門口,陸陶然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對她說:“阿姨,我掛在浴室的那套有鬼臉的披風給我扔了吧,一定要扔得遠遠的,千萬別再讓我看見了。”

就因為這東西,遭了多少罪!

顧繁想到昨晚的事,在陸陶然身後偷笑,他覺得那東西一直掛那兒也行,怪有情趣的。

去公司的路上,陸陶然接到了他爸的電話。

“陸先生您好。”陸陶然怪聲怪調,“好久不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周末回家吃飯?”老陸總主要是惦記著想跟這對小情侶一起聊聊天。

兒大不中留,孩子現在談戀愛了都不主動跟家裡說了,當爸爸的就很難過很委屈。

“這周末啊?”陸陶然想了想,“我可能有事兒,安排一下時間,如果周末不行的話,我看哪天不忙就回去。”

其實陸陶然跟爸媽就在一個城市,但一忙起來確實有一陣子沒見了,前段時間老陸總來家裡,陸陶然還沒見到,一提起來怪想念的。

“行,你定下來打電話,到時候讓你王嬸兒給你多做點兒好吃的。”這位王嬸兒就是老陸總家的保姆阿姨。

“不麻煩王嬸兒了,”陸陶然看著顧繁開車的後腦勺,笑著說,“我帶人過去,他廚藝了得,也讓你們見識見識。”

招個助理還順帶招了個廚子,陸陶然覺得自己真是賺到了。

等到掛了電話,顧繁問陸陶然:“陸總,這個周末有安排?”

他這麼一問,陸陶然又不樂意了,這位霸道總裁脾氣就很差,一言不合就生氣。

“顧繁你怎麼回事兒?”

顧繁心說:祖宗,我又怎麼了?

“不是你說的周末要帶我去同學聚會嗎?”

陸陶然在後座生氣,顧繁在駕駛座上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故意氣我?”陸陶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胳膊,本來想敲腦袋,但想到早上這人磕了後腦勺,就作罷了。

陸陶然說:“我看出來了,你就壓根兒不是成心想帶我去,拿我取樂罷了。”

他往後一靠,冷酷地從後視鏡看顧繁的眼睛:“等會兒到了公司你就去找HR把自己的工資結算一下,我身邊不需要你這樣的人。”

顧繁現在完全不把他這種話當回事兒,雖然他還沒有認真修習《手把手教你俘獲老板的芳心》,但這種事情在顧繁智商在線的時候是可以無師自通的。

“生氣了?”顧繁笑,“陸總脾氣好差哦。”

他這麼一說,陸總更氣了。

“顧繁,我勸你說話小心一點。”陸陶然湊到前排兩個椅背中間,“我殺人不眨眼的。”

兩人的臉靠得很近,陸陶然轉過來說話的時候,顧繁甚至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鼻息。

就很挑戰他的自控力。

“好好好,陸總饒命,剛才我跟你開玩笑呢。”顧繁說,“聚會是周五晚上,不占用雙休日。”

辛苦的打工人雙休日是用來休息的,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這是老同學們的默契。

陸陶然一聽,現在就開始緊張了,又問了那句話:“那什麼,你的同學聚會,我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顧繁受不了了,抬手捂著他的臉把人塞回了後面:“陸總,我勸你說話小心一點。”

嘿呦,這小子膽子肥了,都敢這麼說話了!

陸陶然提了口氣:“你怎麼說話呢?”

“我是想說,”到了公司樓下,顧繁停好了車,轉過頭來看著陸陶然,“你可是帥氣逼人的青年才俊,事業有成的霸道總裁,你去參加我的同學聚會那是我老同學們的榮幸,你的到來會讓那個地方蓬蓽生輝,怎麼會不好呢?”

顧繁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繞到後面去拉開了陸陶然身邊的車門。

“陸總,麻煩您不要總是妄自菲薄,請正視自己的優秀,謝謝。”

陸陶然被吹捧得面露桃色,抿著嘴憋笑。

“你倒也不必這樣。”

顧繁看得出,這一套讓對方十分受用。

他也在忍笑,戲癮上身,畢恭畢敬地請人下車:“我尊貴的陸總,請下車,讓小的帶您上樓,開始一天辛苦卻又偉大的工作吧。”

陸陶然受不了了,又好笑又肉麻,他看著顧繁笑倒在了後排座位上。

“行了行了,你做個人吧,好好說話,別給我演這出。”

顧繁不演了,抬手看了眼時間:“好的陸總,現在已經九點一刻,您已經遲到十五分鐘了。”

霸總遲到也是要扣工資的。

陸陶然一愣,火速下車,帶著助理一路小跑,罵罵咧咧地衝進了電梯裡。

 

39

陸陶然現在工作非常起勁兒, 雖然遲到了會被扣工資,但他心情依舊好。

當然了,主要也是因為啃老富二代小老板因為遲到扣點工資原本就不心疼,這事兒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會讓人很想翻白眼。

以前陸陶然他爸總說:“你不要好高騖遠, 有大目標之外也要定小目標,有長遠的目標之外也要有短期目標。”

陸陶然一直以來的長期目標都是吞並他爸的公司, 當然這看起來似乎不大可能, 他爸的公司吞並他的比較現實。

至於短期目標,以前陸陶然沒有, 現在有了。

他目前的短期目標就是趕緊把近期要緊的工作處理完,然後期待周五的同學聚會。

雖然這個同學聚會跟他沒屁大點兒關系, 但是現在他已然當回事兒了。

這人一旦有了盼頭,時間就變得又快又慢。

快是因為工作好多,還沒做多少一天就過去了。

慢是因為, 一晃神發現,咦怎麼還沒到周五啊!

陸陶然就很急, 這幾天每天累得不行, 但睡前還是要思考一下周五穿什麼。

自從“浴室鬧鬼之謎”被揭開,陸陶然就真沒那麼怕了,身為一個曾經堅定不移的有鬼論者,現在的他開始動搖了,但動搖歸動搖, 顧繁該□□還是得□□。

接連幾天都無事發生,到了周四晚上,陸陶然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看,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大多。

顧繁洗漱完拿著安神補腦液過來遞給了躺在那裡的陸陶然, 貼心到把吸管都給他插好了。

陸陶然被伺候得爽到不行,躺在那兒動都不動,直接張嘴,讓顧繁給送到了嘴邊。

顧繁低頭看著他笑,心說:懶死你吧!

這邊陸陶然剛滋溜滋溜喝了兩口,突然眼睛一瞪,一把抓住了顧繁的手腕。

顧繁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陸陶然咬著小吸管,死死地抓著顧繁的手腕,在顧繁轉頭要看過去的時候,一把扳住了對方的腦袋:“別回頭!”

陸陶然第一次看見窗外的“鬼”是半年前,那天晚上他在書房忙活到半夜,回來的時候一進屋還沒來得及開燈直接被窗外那吊著的“人”給嚇得魂飛魄散。

當天晚上他都沒敢在家睡覺,大半夜跑出了家門。

後來很長時間再沒見過,也逐漸卸下了心防,然而不久之前又開始了,都是他半夜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突然看見的。

那時候接連好幾天,嚇得他真的快暈死過去了。

也正是因為它陸陶然才去找大師,然後被大師告知他被鬼纏上了。

一直以來陸陶然對此深信不疑,走到哪兒都覺得自己肩膀上扛著一個面目可怖的鬼。

前幾天顧繁給他揭秘了浴室鬧鬼的真相,搞得陸陶然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又想了想醫生的吐槽,覺得自己不至於那麼蠢,竟然因為一個所謂的大師那幾句忽悠,自己把自己嚇唬成這樣。

但他忘了,在這方面他真的就是這麼蠢,不蠢的話也不會當初一揮手就給了人家三萬塊。

這人啊……

這會兒,陸陶然盯著窗外的“吊死鬼”看,是真的覺得脊背發涼。

以前他每次看到那個“鬼”的時候都沒開燈,當然了,他也不敢細看,這會兒屋裡燈火通明,還有他的“驅鬼寶貝”在身邊,陸陶然定睛那麼一看,好家伙,真夠嚇人的。

為什麼會有人把無臉男掛在窗外啊!

陸陶然終於看清了那個“吊死鬼”長什麼樣,任誰大半夜看見《千與千尋》裡那個無臉男飄在窗外都會嚇死的好不好!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東西是誰搞的?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他臥室的窗外?

顧繁問:“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被扳著腦袋不能動的顧繁有一種預感,他家老板已經為自己解開了窗外鬧鬼之謎。

“你該不會在外面看見自己了吧?”

“……顧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大晚上說這麼滲人的話,有事兒嗎?

“我開個玩笑。”顧繁抓住陸陶然的手,然後拉開,盡管陸陶然阻止,但他還是回頭了。

顧繁回頭的一瞬間也被嚇了一跳,說實話,大晚上誰突然看見無臉男都得被嚇一跳,尤其是顧繁這種壓根兒沒看過那動畫的。

“什麼東西?”他皺起了眉。

不過疑惑的同時顧繁還有點兒小感動,他老板竟然為了保護他,怕他被嚇著,扳著他的腦袋不讓他回頭。

感天動地,顧繁覺得陸總對他真好。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陸陶然不讓他看只是因為不想被對方笑話,是顧繁給自己加戲了。

陸陶然很不想承認或許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看見的鬼,這會讓他這個青年才俊顏面掃地,但顧繁已經走到了窗邊,拉開了窗戶。

很多時候,我們和未解之謎就只隔著一扇窗。

當顧繁拉開那扇窗,順著無臉男往上看,他終於明白了前幾天看見的那個鉤子是干什麼的。

樓上那戶人家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搞了個風箏,竟然掛在了外面。

有事兒嗎?這是把無臉男當晴天娃娃嗎?

顧繁回頭對陸陶然說:“陸總,或許醫生說得對。”

陸陶然已經喝完了安神補腦液,氣個半死,一言不發地鑽進了被窩。

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我也根本沒有被鬼纏!

我就是個被忽悠了的笨蛋!

在助理面前像個大傻子!

陸陶然蒙著被子生氣,顧繁見狀趕緊安撫。

“明天我到樓上去交涉一下,”顧繁隔著被子輕輕拍著陸陶然,“這事兒不怪你,他家這行為就很離譜。”

陸陶然不動,繼續縮在那裡生悶氣。

雖然整件事情都很滑稽,但不管怎麼說,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至少,因為這個,陸陶然跟顧繁相遇了。

顧繁覺得這事兒可能是命中注定的,世界上可能真的沒有鬼,但一定真的有月老,這是月老給他們牽的紅線,他們要珍惜。

這麼一想,顧繁心情更好了。

他關好窗戶,又關了燈,照例爬上了陸總的床。

顧繁貼著陸陶然,倆人隔著被子也能感覺到對方。

顧繁說:“陸總,雖然這麼說很無恥,但我覺得特慶幸。”

陸陶然快悶死了,聽見顧繁這話,趁機從被子一角冒出頭來:“我都要氣死了,你還在這兒慶幸呢?把我氣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你又不是我老公,又不能繼承我的遺產。”

說到“老公”兩個字,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其實也不是不能當。

顧繁如是想。

但想歸想,就算顧繁真的當了老公,也沒有要繼承陸陶然遺產的意思,這對像談得是個真心,他可不是那種惦記人家家產的猥瑣小人。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顧繁趕緊解釋,“我是說因為這件事讓我來到你身邊,我覺得挺開心的。”

這話有點兒肉麻,顧繁自己說完都被酸得掉了牙。

但陸陶然很受用,又縮回被窩裡偷笑去了。

過了會兒,被子裡發出悶悶的聲音,陸陶然問:“顧繁,你小子不對勁。”

顧繁點點頭,心裡琢磨:可不是麼,我不對勁有一陣子了。

感情這事兒就挺妙的,當初來陸陶然這裡,顧繁一心想賺錢,等賺了錢就去開自己的餐廳。

現在好了,管他錢不錢的,惦記上家裡這個人了。

顧繁覺得自己實屬膨脹,膽子可大大了。

他笑笑,輕輕拍了一下陸陶然:“陸總,早點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他在一邊躺好,嘴上說著讓對方早點睡,但他卻根本毫無睡意。

窗外,無臉男還飄飄蕩蕩的,怪嚇人的,但顧繁看著看著竟然笑了出來。

過了會兒,陸陶然悶得受不了,從被窩裡探出頭來,顧繁趕緊假裝睡著,閉上了眼睛。

陸陶然躺好,轉過去看顧繁,這人長得真帥,那高鼻梁讓陸陶然覺得自己被頂到了。

晚上大概真是作惡的好時機,人類心裡那點兒不安分的因子在這種時候全部蘇醒,陸陶然小心翼翼地湊近,越湊越近,鼻尖快貼到顧繁臉的時候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可是霸總,霸總不應該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兒,他應該直接把人叫起來,然後說:過來!吻我!

陸陶然心跳得特別快,他抬手,使勁兒按自己的人中,但還是覺得缺氧。

按了一會兒,他放棄了,不是霸總麼,霸總就不該猶豫!

於是,霸總陸陶然出其不意,趁著助理睡著,一個情意綿綿的吻就落在了人家的臉蛋上!

這個霸總還是純情,偷親都只偷親對方的臉。

親完之後,陸陶然火速躺平,死死地閉著眼睛,裝作無事發生。

我大猥瑣了。

我應該被抓起來!

關監獄!

判刑十年的那種!

陸陶然閉著眼在那裡接受自己內心道德的譴責,而另一邊,躺在他身旁剛剛被親了臉的顧繁在震驚之後已經靈魂升天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

陸總是親我了嗎?

他為什麼不親我的嘴?

是擔心我沒刷牙有口臭?

顧繁緩緩睜眼,緩緩看向旁邊的人。

陸總似乎已經睡著了,難不成剛才是我的幻覺嗎?

“嗝!”突然,裝睡的陸陶然打了個嗝。

這種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打起嗝來,而且一打就停不下來了。

過分滑稽了,霸總的故事不應該是這樣的!

 

40

因為陸陶然的一個不知道究竟發生還是沒發生的臉蛋吻, 顧繁這一宿又沒睡著。

這男人吧,一旦春心開始萌動,基本上人就廢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熱血沸騰的顧繁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踮著腳尖來到廚房, 說什麼也得親自下廚給他家陸總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保姆阿姨進來的時候被顧繁嚇了一跳:“小古咋起來這麼早?”

不應該啊,這段時間這倆年輕人都愛賴床的。

阿姨也是過來人, 很多事心裡可明白了, 孩子們賴床當然是因為前一晚睡得太晚,小情侶嘛, 湊在一起干柴烈火,難免的, 阿姨都能理解的。

但今天怎麼突然起這麼早?

顧繁心情好,甚至都不糾正阿姨對他的稱呼了。

小古就小古吧,孝順長輩, 長輩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阿姨早,”顧繁一邊忙活一邊回頭跟她打了個招呼, “今天醒的早, 沒什麼事兒就來做飯了。”

保姆阿姨過去想幫忙,結果被顧繁阻止了:“沒事兒,阿姨我來就行。”

阿姨尋思尋思,覺得也行,既然這小古願意做, 那就做吧,小對像親手給做早飯,挺甜蜜點事兒。

於是阿姨就去打掃了,讓顧繁自己在廚房折騰。

這段時間顧繁下廚的機會有點少, 一般早上都是阿姨做,原本約定好晚上這頓讓他來,但是由於這個星期陸陶然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公司加班,吃飯也就要麼外賣要麼顧繁去樓下買,這幾天連廚房都沒怎麼進,顧繁手都癢了。

早上不能吃太油膩的,也沒必要搞得太興師動眾,要營養均衡還沒有負擔。

陸陶然喜歡吃雞蛋,喜歡吃肉松,喜歡吃芝士,他喜歡的,顧繁都記在心裡了。

顧繁看了眼家裡的食材,最後決定給陸陶然做個蛋包吐司。

在鍋裡倒上打好的蛋液,把煎好的吐司跟火腿放在上面,然後鋪一層陸陶然最喜歡的芝士,再灑點肉松加些碎海苔,最後疊好,撒點黑芝麻,切塊。

顧繁做這些不僅麻利火候也恰到好處,弄好之後,他溫的牛奶也好了,端出來放在餐桌上,剛剛好陸陶然起床。

一切都非常完美,顧繁笑著說:“早安陸總。”

陸陶然睡得迷迷糊糊的,這幾天本來就累,昨晚他又好半天沒睡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夢見自己在大學體育測試,夢裡來來回回地跑步但就是不及格,老師手裡拿著秒表對他發起冷嘲熱諷。

這一覺睡得有點難受,但當他起床看見顧繁親手給他做的早餐時瞬間就開心了。

“賣相真不錯!”

顧繁做的蛋包吐司外面一層蛋皮金燦燦的,陸陶然一湊過去就聞到了蛋香。

“我還沒洗漱。”陸陶然嘿嘿地笑著,坐在了餐桌邊。

顧繁一把拉住他,帶著人往回走:“那可不行,走走走,洗漱完再吃。”

陸陶然在他身後翻著白眼噘著嘴:“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

他撒嬌似的語氣逗得顧繁直笑,顧繁回頭看他,陸陶然直接改口:“行吧,管就管吧。”

顧繁倚在洗手間門口看著他洗漱,陸陶然頭發有一縷支棱著,把人襯得特傻。

等到陸陶然洗漱完,顧繁過去弄了點水把陸陶然那縷不安分的頭發給壓了下去,結果轉個身竟然又支棱起來了,還挺倔強的。

“好煩啊。”陸陶然不高興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剃了得了。”

顧繁就笑他:“剃了這是要出家?”

陸陶然從鏡子裡看看顧繁:“怎麼?我出家你有意見?”

趕緊說有意見!我要是出家了就不能跟你搞對像了!

“沒有,不敢。”

陸陶然剛要生氣,就聽見顧繁說:“你要是出家我就陪著一起,等你想還俗了,我再跟你回來。”

陸陶然笑了:“你這人就跟風。”

“就跟你的風。”

嘖,這是打情罵俏吧?陸陶然覺得是,但他不好意思開口求證。

“我這頭發怎麼辦啊?”陸陶然揪著那縷頭發,怎麼看怎麼滑稽。

“你先吃飯,我有辦法。”

現在基本上是顧繁說什麼陸陶然就信什麼,平時走路帶風的霸總到了這種時候也成了可恥的戀愛腦。

陸陶然顛顛兒地去餐廳吃飯了,他第一次吃蛋包吐司,一口下去那叫一個香,比外面買的三明治好吃多了。

他正吃著,顧繁來了。

顧繁手裡拿著個潮乎乎的毛巾,疊得板板整整直接扣在了陸陶然腦袋上。

“嗯?你干嘛呢?”陸陶然抬手要拿掉,結果被顧繁一把按住了。

倆人手就這麼貼一塊兒了,陸總瞬間不淡定。

“別動,”顧繁說,“把你翹著的那縷頭發給壓下去。”

“哦。”陸陶然噎著了。

等到顧繁的手都已經抽走了,陸陶然的手還按著腦袋呢,顧繁笑著坐到他旁邊,把牛奶往他那邊推了推:“不用一直按著,胳膊不酸嗎?”

“不是你讓我別動的嗎?”

“……你竟然這麼聽話?”

平時陸陶然肯定是不聽話的,有幾個人能讓他聽話啊!但今天不一樣,今天他一大早看見顧繁心情就好,而且這是顧繁說的話,他要聽。

“現在放下來吧,好好吃飯,等會兒吃完了拿下來就行。”倆人坐一起吃早飯,氣氛怪溫馨的。

陸陶然總覺得他倆這日子過得真不像總裁跟助理,明明就是小情侶的日常生活。

他偷瞄顧繁,發現顧繁也在偷瞄他。

“你看什麼?”陸陶然問。

“那你看什麼?”顧繁最近底氣足了,都敢頂嘴了。

“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那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陸陶然又氣又覺得好笑,瞪了他一眼:“你是復讀機嗎?”

顧繁不逗他笑了,讓他好好吃飯,然後倆人說起了晚上的同學聚會,這事兒陸陶然惦記一個星期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

其實陸陶然不僅僅是對同學聚會好奇,上次參加了自己的同學聚會,簡直就是幻想破滅現場,雖然因為顧繁的存在讓他出了憋在心裡多年的惡氣,但他對同學聚會也實在是沒什麼好印像了。

之所以這麼想跟顧繁去參加,一來是覺得顧繁的同學聚會肯定比他的要好玩兒,二來他覺得這就有點兒類似於宣誓主權。

顧繁能帶他去參加同學聚會,懂的人都會明白,這倆人關系不一般。

陸陶然小心思可多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提前准備一下?”陸陶然說,“下午咱們倆提前下班,去買衣服吧!”

顧繁算是看出來了,陸陶然對一件事的重視就是體現在提前買衣服上的。

“倒也行,”顧繁說,“不過這次你得跟著我走。”

陸陶然挑眉:“你帶我逛街?”

他故意陰陽怪氣地說:“你那品味能行嗎?”

“要說品味那肯定不如你,”顧繁倒是坦然,“不過既然是參加我的同學聚會,你就應該融入我們。”

陸陶然好奇起來:“怎麼融入?”

“從穿著上開始。”

一開始陸陶然還沒懂,穿著能有什麼特別的?難不成顧繁的同學們要搞化裝舞會?

他問顧繁,顧繁還不說,神神秘秘的,陸陶然的胃口被吊得死死的。

下午三點,陸總在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確定帥氣無敵,然後瀟灑地走了出去,他到從前是自己的休息室現在已然變成了顧繁休息室的門口,敲了敲那扇玻璃門:“咳咳。”

陸總一咳嗽,助理立刻從昏睡中驚醒。

“陸總!”顧繁看了眼時間,“都這時候了啊。”

“上班時間睡覺,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顧繁沒好意思說昨晚自己一宿沒睡,到時候陸陶然追究起來,他怎麼說啊?就說因為你好像親了我一口所以我才失眠?丟死人了,這以後倆人要是真腦子一熱確認關系了,顧繁不得跑大馬路上裸奔去?

不合適,不穩重,霸總的私人助理可不能這樣。

“對不起陸總,”顧繁站起來,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陸總對不起。”

“收拾一下,准備走了。”陸陶然急著呢,“別磨磨蹭蹭的,我時間很寶貴的。”

主要是實在太好奇顧繁會帶他去什麼地方,陸陶然都惦記大半天了。

於是,四十多分鐘之後,顧繁帶著他家陸總來到了商場,不過不是陸總以前帶他去買衣服的那種專賣奢侈品的商場,而是那種很普通但其實對於顧繁來說價格也不算低的商場。

以前的顧繁是不可能在商場買衣服的,網購不香嗎?差不多的衣服網上買幾十塊,放到商場就幾百,他是真沒錢。

但這回不一樣,這回他要給陸總買,那陸總穿的衣服必須親自上身試試,料子得摸著舒服才行,不然把身嬌肉貴的陸總穿過敏了,這事兒顧繁會心疼的。

顧繁帶著陸陶然來到男裝區,這一層大都是運動休閑品牌,他說:“陸總,我們都是這風格,我看你好像很少會穿這種。”

陸陶然大部分時間都穿西裝,休閑的衣服倒是也有,但很少。

“你直說啊,”陸陶然說,“我有這種風格的。”

顧繁心說:今晚這聚會可不敢讓你穿你那上萬塊錢的T恤去,到時候弄髒了算誰的?

“我沒有麼,”顧繁說,“我以前那幾件都不太能穿了,你幫我挑挑。”

他這麼一說,陸陶然就來勁了,最後不僅顧繁買了一身新衣服,連陸陶然也買了。

不過買衣服不是重點,重點是,陸陶然買的那一身跟顧繁的一模一樣。

倆人買完直接就穿著走了,臨走時還在人店家的鏡子前照了照。

陸陶然:“酷。”

顧繁笑笑,心說:陸總,你的小心思怕是已經呼之欲出了。

 

41

陸陶然心情特好, 跟著顧繁走出商場的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這條街最帥的總裁。

他跟顧繁去取車的時候路過的人只是無意掃他們倆一眼,他都能覺得人家一定認為他倆是一對兒。

顧繁心情也不錯,不過他心情好純粹是因為陸陶然開心。

霸總第一次跟別人穿“情侶裝”,整個人都很飄, 上車的時候不小心腦袋磕到了車門, 不僅沒生氣,還樂了。

顧繁笑他:“你心情怎麼這麼好?”

陸陶然嘴硬不承認:“哪有?我有嗎?”

“沒有嗎?”顧繁系好安全帶, 回頭看了他一眼。

陸陶然美滋滋地靠在以後面:“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沒有就沒有吧, 陸總說什麼都行。

倆人開車前往顧繁同學聚會的地方,一路上陸陶然躁動不安, 緊張又期待。

“你同學看見我不會覺得意外吧?”

“沒事兒,我提前跟他們說過了。”

陸陶然一聽, 小心髒又被一把抓住了,他問:“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我要帶個朋友一起過去啊!”

朋友?就只是朋友?陸陶然對這個介紹表示不是很滿意。

陸陶然追問:“那你那些同學就沒再問問是什麼朋友?”

他不死心,總覺得自己在顧繁世界裡的定位不應該僅僅是“朋友”而已。

那凸顯不出他的特殊, 他不高興。

顧繁當然不只是這麼介紹的,但他偏不說, 就故意逗陸陶然。

“沒有啊, ”顧繁說,“我就說是朋友,他們說那晚上多喝幾杯,也當是認識一下新朋友。”

陸陶然窩在後面生悶氣,他覺得自己最近變得特別小心眼兒, 特別喜歡斤斤計較,尤其是在面對顧繁的時候,動不動就生氣,雖然知道這樣不好, 但陸總並不打算改。

陸陶然不說話了,顧繁從後視鏡偷看他:“怎麼了?”

“沒事兒啊,我聽好的。”陸陶然又陰陽怪氣,“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顧繁現在徹底學會了察言觀色,陸陶然究竟是開心還是暗自不爽,他不看對方光聽語氣都能猜出個一二來。

“不高興了啊?”顧繁說,“那下次我不這麼介紹你了還不行嗎?”

“你愛怎麼跟別人說是你的自由,和我有什麼關系?”

陸陶然你可太作了!他在心裡吐槽自己,但吐槽完繼續作。

可能是因為知道顧繁不會真的不高興,所以陸陶然在對方面前格外的放肆。

顧繁也是真寵著,24小時不下線地哄人開心,作為一個助理,可以說是盡職盡責了。

顧繁說:“當然和你有關系。”

陸陶然這人典型的吃軟不吃硬,顧繁這麼一說,他剛剛持續走低的情緒又打了雞血似的開始亢奮了。

“隨便你。”

顧繁笑,他覺得陸陶然可太逗了:“別隨便我啊,我怕按照我的想法介紹,冒犯到你。”

陸陶然內心狂吼:那就快點冒犯我啊!

“你想怎麼冒犯我?”

前面紅燈,顧繁停了車,突然轉過來看向陸陶然,愣是把陸陶然嚇了一跳。

干嘛?接吻嗎?

陸陶然想多了,顧繁只是笑著說:“那我就跟他們說,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之一。”

這他媽絕對是情話!陸陶然強忍笑意,深呼吸,生怕自己心跳太快被對方察覺。

得虧車裡光線暗,不然純情陸總臉紅會被發現的!

“少來這一套。”陸陶然說,“你就算這麼說,我也不會給你發獎金的。”

“沒事兒,獎金不重要。”顧繁就那麼一說,獎金還是很重要的。

前面信號燈變了顏色,顧繁轉回去繼續好好開車,坐在後面的陸陶然默默地消化剛才的“肉麻話”,突然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顧繁,我問你,”陸陶然說,“你剛才說最在乎的人之一,還有誰啊?”

難不成我只是你魚塘裡的一條魚?

“還有我媽啊,”顧繁回答得毫不心虛,“不然還能有誰?”

陸陶然笑了,這回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喜,為了不讓對方看見,只能轉頭望向窗外。

如果此時此刻有人看向這輛車,一准兒能看見一張帥氣的臉貼在車窗上,露出了詭異且豪放的笑容。

乍一看,真的會以為這人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

陸陶然心滿意足,心情愉悅,安安分分地坐在後面被顧繁載著來到了同學聚會的地點。

“我們到這兒來干嘛?”下車之後陸陶然看了看四周,馬路對面是一條挺有名氣的小吃街,但陸陶然一次都沒來過。

“同學聚會啊。”顧繁鎖好車,帶著陸陶然往馬路對面走。

“在這兒聚會?”陸陶然下意識表現出了驚訝,但突然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妥,趕緊解釋,“那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新鮮,沒來過。”

顧繁笑了:“知道,我沒那麼敏感。”

陸陶然的解釋讓顧繁覺得心裡還是挺暖和的,他家這個陸總從小就過著優渥到他這種小康家庭的孩子想像不到的生活,接觸的人層次也都不一樣,很多事情肯定是沒經歷過,覺得意外是正常的。

更何況,一般來說同學聚會確實不太會在小吃街,再怎麼也都是正經八百的餐廳訂個包廂,像顧繁他們這種與其說是同學聚會,不如說更像是老友聚餐。

陸陶然是真的很怕顧繁會多想,說完自己就後悔。

不過好在,顧繁不是小心眼兒的人,陸陶然也確實是無心,倆人及時說開,什麼問題都沒有。

過馬路的時候陸陶然看著對面的小吃街有點興奮:“這地方是不是好吃的特別多?”

“以前沒來過?”

“沒有,”陸陶然說,“這一帶都沒怎麼來過。”

“那正好,本助理帶你好好見識見識。”顧繁說,“待會兒人多,陸總你可跟緊了。”

他們倆到小吃街的時候剛好是晚飯時間,這地方離學校很近,附近好幾所中學和大學,到了這個時間不少學生都跑這兒來吃飯了。

陸陶然跟在顧繁身邊,胳膊貼著胳膊,生怕走散了。

顧繁給自己朋友發消息,問他們在哪兒,確認好位置後,抬手一把拉住陸陶然,帶著一臉茫然的霸總穿梭在人群中,像是兩條魚游來游去,游到了一個大排檔前面。

陸陶然看著眼前的大排檔,來勁了,他一直想到這種地方來嘗嘗,但始終沒有機會,據說這些看起來不是很衛生的大排檔味道比高級餐廳還棒,陸陶然真的想試試。

“顧繁!”

聽見有人叫顧繁的時候,陸陶然的手腕還被他那帥氣的助理抓著,倆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站在大排檔邊上,著實有些顯眼。

顧繁尋聲看過去,抬手招呼了一下,回頭對陸陶然說:“他們都到了。”

這次來聚會的人倒是不算太多,十幾個,都是顧繁中學那會兒玩得還不錯的,或者說顧繁上學的時候其實跟誰關系都挺好,他這人能說會道,人緣好。

他們倆過去的時候,先來的人已經給他們預留了位置,熱熱鬧鬧地圍坐在一起,陸陶然還真沒見過這種陣勢。

顧繁拉著陸陶然到位置上,給老同學們介紹:“這是我朋友,陸陶然。”

陸陶然聽見顧繁叫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間突然渾身都酥酥麻麻的,像是猝不及防就被電到了,如果沒記錯,這是顧繁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以前基本上都是“陸總”,只有一次例外,顧繁偷偷摸摸管他叫“陶然”。

被喜歡的人直呼名字這感覺很不一樣,就好像這三個字都被鍍了一層金光,一切都不一樣了。

也好像是這三個字成了身體的一個奇妙開關,被顧繁那麼一叫,開關被開啟,一把將他推進了一個鳥語花香的新世界裡。

陸陶然覺得自己真是經不住撩,這麼點事兒都能暗爽半天。

他趕緊調整心緒,非常得體地跟顧繁的這些老同學打招呼,然後乖巧地跟著顧繁坐下,雙手搭在腿上,人坐得筆直。

顧繁湊到他耳邊,小聲問:“怎麼樣?會覺得別扭嗎?”

別扭倒是不會,就是有點緊張。

陸陶然搖了搖頭,周圍吵吵鬧鬧的,他們倆說話要湊得很近。

他側過頭,嘴唇幾乎貼著顧繁的耳朵,說:“很有意思。”

顧繁笑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給他倒了酒。

陸陶然的同學聚會都是喝上好的紅酒,到了顧繁這裡,喝的是冰鎮啤酒。

顧繁問他:“會不會喝不習慣?”

“哪有那麼多毛病,”陸陶然笑,“啤酒也挺好。”

入鄉隨俗,這一點陸陶然還是很懂的。

他端起啤酒小口抿了一下,冰冰涼涼,還挺舒服的。

顧繁幫陸陶然把面前包裝好的餐具拆開,又用紙巾細心地擦了一遍,之後生怕陸陶然不好意思自己動手,不停地往他家陸總盤子裡放吃的。

顧繁說:“你嘗嘗,這家特牛逼,我們每次聚會必須來這兒。”

陸陶然笑了,拿起一個串串,吃前問他:“比你做的菜還好吃?”

顧繁想了想:“我不好說,等你吃完你給個評價。”

陸陶然咬了一口肉串,細細品鑒,然後說:“真的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味道這麼好的串。”

顧繁緊張地看著他:“喜歡這個還是喜歡我做的菜?”

陸陶然憋著笑說:“你猜。”

“別鬧。”一句別鬧,竟然還有點兒寵溺那意思。

陸陶然揉揉鼻子,含含糊糊地說:“那還是……你做的。”

顧繁做的菜是有附加價值的,外面吃的當然比不了!

 

42

陸陶然這個人相當有原則, 外面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比自家的好,換句話說,在他這兒,家花絕對比野花香!

大排檔固然好吃, 可如果非讓他二選一, 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顧繁做的菜,沒得比, 就是好。

顧繁其實挺意外的, 還以為以陸陶然這時不時就傲嬌一下的性格,肯定不會直接承認更喜歡他做的菜, 結果人家陸總就是這麼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地擊中了顧助理的心。

顧繁強忍半天,但還是沒壓住自己的笑意,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啤酒,眼角眉梢的笑都飛上天了。

顧繁這些同學一個比一個熱情,自從陸陶然坐下就沒停過搭話。

雖然陸陶然之前說自己在生活中“社恐”, 但他這張嘴也沒幾句真話,面對這一桌子陌生人, 沒一會兒就聊得特起勁。

當年顧繁讀的就是普通高中, 同學也都是普通人,不像陸陶然當年讀的私立高中,在那兒上學的可以說是非富即貴——也正是因為這個,顧繁後來越想越覺得陸陶然那些同學惡劣,家裡條件都不錯, 卻假借“借錢”的名義霸凌陸陶然。

這事兒不能想,一想顧繁就生氣。

顧繁的這幫同學大概就是所謂的“普羅大眾”,按照尋常的人生軌跡讀完高中考大學,考完大學找工作的找工作、繼續讀研的繼續讀研, 他們中間絕大部分如今都是普通上班族,朝九晚六,要說特別,那還真就顧繁稍微特別點,當初出國讀書學的竟然是做菜,大伙兒那時候還開他的玩笑,說要學做菜怎麼不直接去新東方。

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回國之後,顧繁始終跟這些同學保持著聯系,大伙兒沒事兒就在聊天群插科打諢,絕大部分時候是互相吐槽自己領導,唯獨顧繁不吐槽,他可喜歡他的領導。

之前他說要帶朋友來參加今天的同學聚會,大家當然起哄問是不是對像。

顧繁是同性戀這事兒關系好的這幫人都知道,他壓根兒沒瞞過,在國外的時候這幫人還說呢:“繁哥,你在國外找個小帥哥,到時候帶回國,拉動咱國家的GDP,也算是為國做貢獻了!”

不過顧繁那時候心裡只有做菜,談戀愛這事兒真就始終沒提上日程。

這回好了,吃喝不愁還天天能做菜,夢中情人也已經就位。

之前陸陶然問顧繁是怎麼跟同學介紹他的,顧繁其實沒說實話,他當時跟大家說的是:還沒確定關系,我在追他。

顧繁單方面在追求陸陶然,這事兒陸陶然本人壓根兒不知道。

因為他這麼說了,這些人對陸陶然就更熱情了,不僅對陸陶然熱情,還說盡了顧繁的好話,誇得顧繁在一邊都不好意思了。

這場同學聚會吃得不錯,陸陶然難得在外面這麼敞開了吃,酒沒喝多少,但肚子還是撐得不行。

吃完之後大家張羅著去KTV,顧繁問陸陶然:“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

按照以往的經驗,顧繁知道這幫人基本上要鬧到半夜,他們每次聚會都是標准的流程——吃飯、唱歌、玩桌游,玩桌游的同時還得搞點燒烤外賣來吃。

顧繁有時候從KTV出來就喝多了,一般到了那個時候他都自己跑一邊睡覺去,等聞到燒烤的香味兒再起來跟他們搶吃的。

其實挺有意思的,但顧繁怕陸陶然不喜歡,所以時不時就要問一問。

“不累啊,這才幾點呢!”陸陶然才不累呢,他發現自己特喜歡跟顧繁這幫同學一起玩,大家都特能說特能鬧,聽他們吐槽自己工作上遇到的那些事兒時,陸陶然聽得格外起勁兒,“是要去下一個地方嗎?”

陸總聽大家的職場八卦還沒聽夠呢,平時在公司他可聽不到這些。

顧繁一直擔心陸陶然會不習慣,緊張的不行,卻沒想到這人還挺來勁的。

“唱歌去,KTV。”

顧繁這麼一說,陸陶然興致來了,興奮地問他:“你喜歡唱歌嗎?”

倆人跟著大部隊一起往外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他們倆走在最後面,小吃街到了晚上人越來越多,顧繁跟陸陶然緊貼在一起看起來親密得很,加上他倆穿著一樣的衣服,真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前面的同學回頭看他倆,原本是怕冷落了陸陶然這個新朋友,想放慢腳步等他們一起走,結果這麼一看,人家倆人濃情蜜意的,倒是不太需要他們的“關懷”。

顧繁說:“我之前給你唱過歌,你是不是忘了?”

陸陶然不是忘了,他是根本就沒記得過,上次顧繁唱歌的時候是在陸陶然的同學聚會之後,倆人在酒吧喝到爛醉如泥,陸陶然能記得就怪了。

“我沒聽過。”陸陶然眉頭一皺,覺得顧繁在忽悠自己,“你沒給我唱過!”

“我唱了,真的,”顧繁說,“你當時還打了我一巴掌。”

“……我怎麼沒印像?”陸陶然努力回憶,還是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的事兒?你唱歌我干嘛打你?”

“就上次你喝醉,”顧繁笑了,“打我可能是因為我唱得太好了。”

“我看是唱得太難聽。”

還真讓陸陶然說對了,顧繁這人五音不全啊!

“待會兒你給我唱歌吧。”陸陶然提出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大膽要求,“你會唱什麼?”

顧繁虎軀一震:“你認真的?”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不會吧?不會吧?顧繁這人不會小氣到連這點兒需求都不能滿足吧?

顧繁是有點為難的,陸陶然提出的要求他當然應該竭盡所能地去滿足,但問題是,同學們是無辜的。

“你要是真想聽,我倒不是不能唱。”顧繁說,“等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給你唱兩句,你聽個意思就行了。”

陸陶然疑惑地看他:“這麼見不得人?”

“嗯,就是這麼見不得人。”

顧繁越是這麼說,陸陶然就越是好奇。

一行人到了附近的KTV,提前已經預定好最大的包廂,大家到了之後就直接上樓了,只有顧繁拉著陸陶然在門口非但沒進去,還拐進了旁邊無人的小巷子裡。

這動作就很曖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人要干什麼羞恥的事兒。

陸陶然也是這麼以為的,被顧繁拉著拐進巷子的時候雖然嘴上說:“顧繁你又搞什麼么蛾子?”

但其實,表面淡定的霸總陸陶然心裡的小鹿已經上躥下跳起來,甚至開始隱隱期待他的助理不搞么蛾子來搞他。

就很不純潔,很下流。

巷子其實倒也不暗,旁邊就是寬闊的大馬路,巷子裡也有小路燈,倆人站在巷子口,避開所有人,陸陶然緊張地問他:“你到底要干什麼?”

顧繁清了清嗓子,說:“給你唱歌。”

陸陶然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你神神秘秘的把我拉到這地方來就是為了給我唱歌?”

顧繁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蠢的事,可陸陶然卻覺得特別浪漫。

今晚月色真美,夏目漱石誠不欺我。

“好啊,”陸陶然太喜歡這種感覺了,他靠在牆壁上,笑盈盈地看著顧繁,“你會唱什麼?”

顧繁想了想,說:“我給你唱《戀曲1990》吧。”

陸陶然沒想到他會唱這個,這歌可真的挺有年代感了。

“好啊。”陸陶然眼睛含笑地看著顧繁,覺得這人真是越看越帥。

但他很快就不這麼覺得了,主要是當帥哥一開口,陸陶然覺得這世界可能是假的。

詞兒都是那些詞兒,顧繁也望著陸陶然唱得一臉認真,但陸陶然已經很努力地在辨認了,卻依舊無法聽出這家伙唱的是《戀曲1990》。

如果羅大佑聽見顧繁唱歌,怕是會直接給他寄律師函。

顧繁當然看得出陸陶然表情的變化,這早就在他預料之內,所以才在進KTV之前就把人拉到了沒人的地方,否則到時候進了包廂陸陶然再讓他唱那就尷尬了。

顧繁倒不怕被人笑,又不是沒被笑過,主要是大家玩得正開心,他這一開口很要命啊!

陸陶然一開始是疑惑,後來是無奈,最後當顧繁終於把那一段副歌部分唱完,陸陶然已經低下頭,一只手搭在了顧繁的肩膀上。

陸總很無奈,等以後公司年會的時候一定要讓顧繁表演一個獨唱,到時候一准兒“艷驚四座”。

顧繁自己把自己都給唱笑了:“陸總,我唱得還行嗎?您還滿意嗎?”

陸陶然低著頭憋笑,本來他是覺得人家好心給自己唱歌,他笑的話不禮貌,好不容易快把笑憋回去了,顧繁這麼一問,他直接破功。

陸陶然微微向前傾身,額頭抵在顧繁肩膀狂笑不止。

顧繁也跟著笑,他笑不是因為自己唱歌唱得難聽,單純是因為陸陶然笑得太開心了。

兩個人在巷子裡以這樣曖昧的姿勢靠著,一起笑著,本來昏昏欲睡的月老都被他們倆給吵醒了,受不了這倆人的月老翻著白眼丟出一段紅線干脆利落地把他們倆捆在了一起。

抱著笑吧!

可恥的年輕人!

 

43

可恥的年輕人覺得搞曖昧真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兒。

陸陶然跟顧繁以前都沒談過戀愛, 也沒遇見過什麼心動嘉賓,總覺得自己的人生特別不完整,快三十歲了,卻還沒經歷過青春期悸動。

現在好了, 終於經歷了。

人生趨於完整的兩個人在巷子裡靠在一塊兒笑, 一直笑到顧繁的同學打來電話,問他們是不是先回去了。

“沒, ”顧繁說, “我們在樓下呢。”

同學一聽,明白了, 這是准情侶在談情說愛。

“沒事兒,我就隨便問問, ”同學說,“不打擾你們,玩兒得開心!”

顧繁知道對方肯定想多了, 這電話一掛那邊肯定要瞎起哄,但隨便吧, 他就是在跟陸陶然享受二人世界。

“怎麼了?”陸陶然終於笑夠了, 問顧繁,“你同學叫你回去?”

“沒有,他們以為咱倆先走了。”

陸陶然拍拍顧繁的胳膊:“走吧,大家出來聚會的,咱們倆總不回去不合適。”

他們上樓前陸陶然在KTV吧台又點了些東西, 直接結了賬,顧繁還挺不好意思的:“讓你來玩的,不是讓你來請客的。”

顧繁他們出來聚餐向來AA制,畢竟都是工薪階層, 打工人都不容易。

陸陶然就是想花錢,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做不排除會讓有些人覺得不舒服,於是特意囑咐前台,讓他們送去包房的時候說這是今天他們店免費送的。

顧繁哭笑不得,但也沒再拒絕。

兩個人往包房走的時候,顧繁說:“今天讓你破費了。”

“說什麼呢?”霸總因為心情好給大家買了點吃的,這怎麼能叫破費呢?

如果每天都能這麼開心,讓陸陶然每天給這些人買吃的他都樂意。

“給你記賬吧。”顧繁說,“回頭找時間犒勞你。”

他這麼一說陸陶然就來精神了:“怎麼犒勞我?”

陸陶然眼放賊光,腦子裡瞬間就炸開各種見不得人的畫面。

“給你做好吃的?”

陸陶然無語,他發現顧繁就只會這一招。

不過也好,陸陶然自己也知道,他腦子裡琢磨的那些事兒估計一時半會兒成不了。

“行,那我自己點菜。”

“成交。”

成交個頭啊!陸陶然在心裡吐槽:我在跟你做交易嗎?我在跟你談感情好不好!

這兩個姍姍來遲的人推開KTV包廂的門時,音浪強得差點兒把陸陶然衝出去。

顧繁唱歌不行,但此時此刻拿著麥克唱《我的麥克風》那位兄弟也沒比顧繁好到哪兒去,不過人家比顧繁有膽量,敢唱。

陸陶然跟在顧繁身後進了包廂,倆人找了個角落坐著,很快就有人拿著啤酒過來聊天,聊三句喝一口,然後大家就開始鼓動陸陶然唱歌。

陸陶然倒真不是那種扭捏的人,畢竟算是小有成就的私企老板,各種場合都應對得很好,尤其剛剛吃飯的時候他也算是跟顧繁的同學們都認識了,這會兒有人讓他唱歌,他看了顧繁一眼問:“想聽我唱歌嗎?”

陸陶然這麼一問,周圍的人都互相擠眉弄眼,大家對這倆人的關系心知肚明,但都很收斂,沒人當著他倆的面瞎起哄。

“那肯定是想的。”顧繁沒想到陸陶然會問自己,受寵若驚,整個人都酥了,他家陸總怎麼這麼討人喜歡呢?

“行,那就給你唱一首。”

陸陶然喝了口酒,然後把手裡的酒瓶遞給顧繁,自己起身去另一邊的機器上點歌去了。

趁著陸陶然點歌的工夫,顧繁的同學過來八卦他:“哎呦哎呦哎呦!給你唱一首!”

顧繁得意得尾巴都翹起來了,但還得裝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怎麼著?你嫉妒啊?”

“那我可不敢。”同學跟顧繁輕輕碰了碰酒瓶,“小伙子不錯,喝一個。”

顧繁笑:“你是說我這個小伙子不錯還是他那個小伙子不錯?”

“當然是他了。”

倆人坐一起喝酒,嬉皮笑臉地聊著,顧繁眼睛一直盯著陸陶然,看著對方點完歌轉了過來看他。

顧繁衝陸陶然笑,倆人中間隔了好遠,但似乎什麼都阻礙不了他們的眼神傳遞。

因為人多,大家之前亂點了一通,陸陶然點的歌排在最後面,他想著反正還要好久就起身回到了顧繁身邊。

“點了什麼?”顧繁問。

“不告訴你。”陸陶然接過他手裡的酒又喝了一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誰把包廂的燈調到了最暗,只有屋頂邊緣的一排彩色小燈閃爍著,整個包廂的氣氛變得更加曖昧。

陸陶然跟顧繁坐在角落,也沒多聊天,一個跟著別人唱歌的旋律在搖頭晃腦地跟著打節奏,一個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酒。

本以為陸陶然的歌在最後,但不知道是誰,愣是偷偷給他頂到了最前面。

《情非得已》的前奏開始播放的時候,話筒被傳到了陸陶然手裡,顧繁笑著問:“給我唱的啊?”

陸陶然不好意思了,他只有在面對顧繁的時候才會扭捏。

這首歌顧繁聽過,不僅聽過還很喜歡,上學那會兒《流星花園》正在熱播,作為主題曲的《情非得已》幾乎每天都要被學校廣播劇站播上一兩次。

當時的這幫學生互相點歌也喜歡點這首,在老師和教導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借著這首歌來傳情,這真的是很美好很有趣的青春記憶了。

那會兒顧繁沒給別人點過這首歌,沒想到多年以後,竟然有人為自己唱起了《情非得已》。

陸陶然開始唱歌的時候,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不再哄鬧,不再嬉笑,都十分默契地把這個小世界還給了坐在角落裡的兩個人。

跟顧繁不同,陸陶然唱歌很好聽,這讓顧繁很是意外。

雖然歌是陸陶然點的,也確實藏了小心思,想著用這首歌來暗示點兒什麼,但真的唱起來時陸陶然又開始不好意思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一邊唱一邊時不時望向顧繁,尤其是唱到有深意的歌詞時,給對方個眼神,讓那家伙自己領悟去。

然而開始唱了,陸陶然卻只能坐直身子繃緊神經,裝模作樣地看著屏幕跟著歌詞唱歌,他想看顧繁,但余光瞥過去的時候發現對方一直在盯著他看,看得他心裡七上八下的,手心都出了汗。

陸陶然慫了,不敢看顧繁了,所有試圖創造的浪漫情節都被扼殺了。

而坐在他身邊的顧繁也不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聽著陸陶然的歌聲,看著陸陶然這個人,春心蕩漾到人都快飄起來了。

這是陸總唱給我的!

給我一個人的!

不膨脹是不可能的,顧繁看著那人,看得入了迷。

KTV這種地方也是真的很容易讓人迷失,昏暗的光線、一首接著一首的情歌,還有那停不下來的一杯杯的酒,陸陶然唱一首歌的工夫,顧繁喝完了手裡的一瓶酒。

有句話說得好: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得像條狗。

陸陶然沒有酒窩,可是顧繁也已經醉得快不省人事了。

這人哪兒都讓人醉,長相、聲音,就連陸陶然唱完歌之後笑著把話筒遞給其他人時的樣子都讓顧繁覺得心動。

“怎麼樣?”陸陶然唱完歌總算松了一口氣,他覺得這事兒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原本是想撩顧繁的,結果自己先尷尬得腳趾摳地了。

“什麼怎麼樣?”顧繁又開了瓶酒,咕嘟咕嘟地灌自己。

陸陶然看他這不停喝酒的樣子就覺得有點擔心:“你怎麼了?喝這麼急干嘛?”

該不會是想把自己灌醉然後跟我酒後亂性吧?不行啊朋友,真醉了是硬不起來的啊,你別那麼實誠啊!

微醺就行,微醺的時候狀態剛剛好。

陸陶然一把握住他的酒瓶:“慢點喝,等會兒醉了我不管你。”

顧繁看著陸陶然握著酒瓶的手,白淨纖長的手指,想握。

完蛋,真的上頭了。

顧繁說:“沒想到你唱歌這麼好聽。”

“我這人干什麼都不錯,典型的優秀青年。”

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謙虛。顧繁笑著看他,點頭說:“這我承認,不過這麼多歌你肯定這首唱得最好。”

“為什麼?”陸陶然不服,他明明哪首都唱得好!

“因為這首是你唱給我的。”有情感的附加,所以肯定唱的是最好的。後面這句顧繁沒敢說,他希望陸陶然能自我領悟一下。

被他這麼一說,陸陶然突然有點慌,拿著手裡的酒瓶就開始喝,喝完才想起來,這瓶酒是顧繁的。

這算是間接接吻了吧?

想到這裡,陸陶然腦袋都要冒煙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顧繁突然站了起來。

陸陶然看著他往外走,想了想,自己也起身跟了出去。

陸陶然跟在顧繁身後,倆人慢慢悠悠地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

突然,顧繁站住了腳步,回頭看陸陶然:“陸總你跟蹤我!”

“誰稀罕跟蹤你,我也去廁所不行啊?”陸陶然瞪了他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走,結果他剛走出兩步突然被人拉住了手。

顧繁說:“等會兒等會兒,問你點事兒。”

陸陶然被拉著手,心跳快得跟隔壁屋蹦迪的音樂節奏似的。

他問:“你要問什麼?”

問就問,牽我手干什麼?

“你剛才為什麼想到要給我唱那首歌啊?”

陸陶然盯著他看,原本下意識想說隨便點的,但他沉默了幾秒,然後說:“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是為什麼?”

 

44

顧繁覺得現在他跟陸陶然說什麼都特曖昧, 甚至不說話互相看一眼都是在暗送秋波。

“我有我的猜測,”顧繁說,“但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陸陶然笑了:“放開膽子使勁兒猜。”

年輕小伙子就得大膽一點,畏畏縮縮束手束腳的, 什麼時候能搞到對像?

顧繁笑了:“那我可真就使勁兒猜了。”

陸陶然點了點頭。

倆人正說著, 眼看著這一層窗戶紙就要被捅破了,結果後面突然躥出一人來打斷了他們。

顧繁的同學也出來上廁所, 看見他倆就湊過來聊天, 這麼一聊就把顧繁跟陸陶然的話題給岔過去了,一直到一群人從KTV鬧哄哄地離開, 他倆也沒再提起這件事。

大家還是老行程,半夜離開KTV去玩桌游, 陸陶然小聲問顧繁:“我不會玩怎麼辦?”

顧繁其實一直惦記著倆人沒聊完的事兒,整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的,看看陸陶然, 說:“我帶你去個別的地方唄。”

“干嘛?要綁架我嗎?”

顧繁靠著他笑得不行:“對啊,綁架你。”

他問陸陶然:“敢跟我走嗎?”

“那就走唄。”陸陶然隱隱能感覺到什麼, 就是那件他一直在偷偷期待的事情或許馬上就要發生了。

這時候當然得說走, 就算顧繁真的要綁架他,那他到時候再報警抓了這小子,如果顧繁不是綁架,而是對他做那事兒,那他就是賺到了。

快走快走, 現在立刻馬上就出發!

陸陶然很急,到了他這個歲數還沒談過戀愛,真的很著急想脫單。

顧繁快走兩步跟前面的同學說了一下他們有事要先走,如果是平時, 顧繁先走肯定要慘遭□□,但今天不同,今天大家都飽含著對這對“新人”的祝福,目送他們倆打車離開。

陸陶然有點兒受不了這樣的“注目禮”,覺得臊得慌,趕緊上車,躲在了顧繁身後,擋住了那些人的視線。

車門關上了,陸陶然問顧繁:“我們去哪兒?”

顧繁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沒回答,而是跟司機師傅報出了一個地址。那地方陸陶然聽著耳熟,但他這人向來不記路——老板有助理開車接送,根本不需要記路。

而且他現在也沒多余的腦子去思考那路名為什麼會覺得耳熟了,因為他的手正被顧繁拉著。

這就離譜。

陸陶然很想嚴肅地質問顧繁為什麼要突然牽自己的手,尊貴的陸總可不是誰想碰就能碰的!

可是陸陶然說不出話,他既興奮又緊張,被這種曖昧不明的關系搞得整個人都心慌慌。

慌張的陸陶然努力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的情緒,明明只是被牽著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滾燙。

陸陶然突然意識到顧繁不是人,是個加熱器,能把他給迅速蒸熟,撒點調料入口即化了。

就在陸陶然思維不受控地胡思亂想時,顧繁也沒好到哪裡去。

顧繁從來都不是那種會隨便對人動手動腳的,人與人之間要保持相當程度的安全距離,這是對彼此的尊重,但很顯然,他跟陸陶然之間打從一開始認識就沒有這種所謂的“安全距離”。

從這個夜晚開始往回追溯,顧繁試圖去發現自己究竟是從哪一個瞬間開始對陸陶然有了好感,但這種追溯變得尤為困難,因為兩人雖然認識時間不久,可相處細節太多,多到他回憶的時候不自覺就開始心神蕩漾。

陸陶然這人性格太跳脫,顧繁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越是跳脫的陸陶然,顧繁就越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視線。

連犯蠢都很可愛,工作時認真的樣子也很有魅力。

整天在外經營霸總人設的陸陶然其實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顧繁這麼想著想著就笑了。

他不好意思看陸陶然,就轉過去看窗外,原本緊張到不敢動的陸陶然看他似乎也面露羞色,膽子突然大起來了。

陸陶然轉過來盯顧繁,結果等顧繁看他了,他又立刻轉向別處了。

倆大男人還嬌羞青澀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成年人的身體裡住著兩個純情小學生。

後半夜的,出租車在馬路飛馳,顧繁跟陸陶然在後座感受著對方手心的溫度,都握出汗了也不放開。

等到抵達目的地,司機停好了車,陸陶然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聽著這路名耳熟了,因為他們來到了那個兒童公園的大門前。

“都這個時間了,棉花糖老板還在啊?”

陸陶然跟著顧繁下了車,以為顧繁又拉他來吃棉花糖。

“當然不在。”顧繁笑他,“想什麼呢?”

顧繁帶著他往裡走,這個時間已經沒人在這裡面亂逛了,公園裡花多樹多,倆人手牽著手沿著小路往裡走。

深更半夜在無人之境牽著手遛彎兒,陸陶然覺得還挺浪漫的。

“你該不會真的是要綁架我吧?”陸陶然說,“待會兒是不是會看見你的同黨?”

顧繁笑著逗他:“是啊,綁架你,把你騙得身無分文。”

“唉,我就知道。”陸陶然裝模作樣地嘆氣,“從小我爸就告訴我別露富,容易被壞人盯上。”

“我就是壞人。”

顧繁說完,轉過來看陸陶然,小路很窄,只夠他們倆一前一後牽著手走,左右兩側都是高聳的樹,每隔好遠才有一盞昏黃的燈。

他們剛好處在兩盞燈中間的位置,光線很暗,幾乎掩在了樹的陰影中,正值深秋,微風拂過就有落葉隨著風落下,圍著他們打個轉,然後落到肩膀上。

顧繁問:“你怕不怕?”

陸陶然突然被他這認真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還是挑著眉說:“開玩笑,我會怕你?”

顧繁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對,就你那個身手,我要真對你行惡,你能一招就把我撂倒。”

“你知道就好。”

顧繁拉著他繼續往前走,逗他說:“陸總小心腳下,別踩了鳥屎。”

他這麼一說,陸陶然突然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會兒陸陶然在公司的大樓前一不小心踩到了狗屎。

踩了狗屎,然後就看見了顧繁。

這麼說來,倒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呢。

“不要再說屎了。”陸陶然說,“我對屎過敏。”

顧繁在前面忍著笑,點頭說:“好,你說什麼都行。”

倆人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出了這片小樹林到了一塊空地上,空地周圍都是游戲設施,讓陸陶然驚訝的是,他完全沒想到竟然有幾項還在營業。

“這竟然還是個24小時營業的公園?”

“只有摩天輪和旋轉木馬。”顧繁說,“跟我來。”

其實很久之前顧繁就有過一個念頭,如果有一天他要跟人告白,就帶對方去坐摩天輪。

雖然這個兒童公園並不起眼,但這裡的這座摩天輪卻是全市最高的,他想站在城市最高的地方跟喜歡的人表白,當然了,如果對方能答應就更好了,否則被拒絕之後倆人還被迫關在一起至少十幾二十分鐘就讓人覺得很是尷尬。

萌生這個念頭的時候正是顧繁人生最低谷,沒工作,沒錢,手裡只有一個棉花糖。

他當時坐在秋千上,看著緩慢轉動的摩天輪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但很快他又對自己說:你一無所有,哪配跟人告白啊。

遇見陸陶然的時候,顧繁也依舊一無所有,稀裡糊塗喜歡上陸陶然的時候也一樣。

哪怕是到了現在,顧繁依舊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連這份工作也是只要陸陶然開口他就能失去的。

但心境不同了,喪氣的年輕人變成了勇敢的追愛人。

顧繁帶著陸陶然買了票踏上座艙時,突然覺得自己特逗,有種“傍上了大款”的感覺。

“你笑什麼呢?”陸陶然沒坐過摩天輪,覺得有點嚇人,他進來的時候有些緊張,乖乖地貼著顧繁坐好了。

陸陶然以為顧繁在笑自己。

“笑我命好。”

陸陶然滿臉疑惑,不知道這又從何說起。

不過陸陶然沒繼續往下問,因為摩天輪發動了。

關門的一刻他就緊張地抓住了顧繁的手,扭頭看著窗外,看著兩人緩緩離開了地面。

“你恐高?”顧繁沒聽說陸陶然恐高啊,之前他入職的時候可是把陸總的一切都學習了一遍,筆試高分通過呢!

要是知道陸陶然恐高,他是不可能帶著對方來坐摩天輪的。

“倒是沒有。”陸陶然說,“就是覺得有點緊張。”

他看著外面的夜色,此時已經是後半夜,城市大部分人都睡了,少量的大樓還亮著燈,但一排排路燈和遠處大橋的燈光依舊閃爍著,遠遠看過去像星星。

“這感覺和坐飛機不太一樣。”

“那是肯定的。”顧繁笑著看他,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望向前方。

他心跳開始加速,沉默地看著遠處開始為自己即將開口說給陸陶然的話打腹稿。

陸陶然察覺到這詭異的安靜,看向了顧繁:這小子應該不會打算趁機把我丟下去然後侵占我的財產吧?

不愧是思維活躍的霸總,這種時候想的問題也是這麼清新脫俗。

等待的時間顯得有些漫長,陸陶然不安分地四處看夜景,一開始他還有些害怕,後來漸漸適應之後開始覺得站在這樣的高處俯瞰這座城市別有一番風味。

他站了起來,看著窗外,試圖尋找自己公司所在的那棟大樓。

突然,摩天輪語音提示他們已經到了最高點,陸陶然的手被顧繁抓住了。

陸陶然嚇了一跳,看向顧繁,然後聽見對方說:“陸總,商量個事兒,今天開始你潛規則我唄。”

 

45

不是這樣的!

顧繁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就在剛剛, 他用沉默的十幾分鐘打好了一個肉麻到讓人腳趾蜷縮的告白腹稿,什麼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什麼愛上你是我情非得已——他承認自己在背歌詞,但用陸總唱給他的歌再去跟陸總告白, 這不也挺甜蜜嗎?

結果, 他這人可能就真的不太適合說肉麻話,沒什麼文學素養的人好不容易想好的告白, 一開口竟然變了味兒。

“陸總, 商量個事兒,”顧繁說, “今天開始你潛規則我唄。”

今天開始你潛規則我唄。

你潛規則我唄。

陸陶然都聽蒙了。

雖然當今社會確實不是什麼純潔的社會,有些人靠潛規則上位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但陸陶然這個年輕霸總確實第一次面對手下人提出的這樣的要求,實在有些始料未及。

這不對啊,他倆走的不是這個路線啊!

陸陶然震驚地看著顧繁:“就這?”

“啊?”

“你繞了這麼大個彎子, 就是想讓我潛規則你?”

很顯然,陸總平時十分發散的思維在這一刻走窄了, 顧繁所謂的“潛規則”並不只是字面意義上的潛規則, 那人羞澀的、內斂的、含蓄的、拐彎抹角的告白他沒聽懂。

“不是不是,”場面開始變得尷尬,氣氛開始變得微妙,顧繁開始變得慌張,告白不好好說, 非說什麼潛規則,這眼看著摩天輪都已經往下走了,他倆這點事兒還沒說明白呢,“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陶然不高興了:好啊顧繁, 我一片真心向著你,你卻只貪圖我的身體和我的錢?

“行,你說吧,你什麼意思?”

陸陶然坐到顧繁對面,高傲地翹起二郎腿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霸總很氣霸總隨時准備把你從摩天輪上扔下去的架勢。

他這樣把顧繁逗笑了。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談戀愛。”顧繁不敢亂來了,待會兒真把人惹得不高興最後還是得自己善後,這麼好的日子,可別鬧不愉快。

陸陶然火氣都頂腦門上了,突然聽見顧繁說談戀愛,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談什麼談,你談……”陸陶然停頓了一下,緩了幾秒鐘,一臉疑惑地看向顧繁,“你說你想跟誰談戀愛?你想跟我談什麼?”

“想跟你談戀愛,”在表白這件事上顧繁毫無經驗,剛剛打好的腹稿又沒用上,現在全憑臨場發揮,發揮得實在不是太好,“這麼說是不是太直白了?”

陸陶然突然打了個嗝。

這是嚇著了。顧繁看出來了,自己突如其來的告白把他家陸總嚇著了。

但其實仔細想想也不算突然吧,倆人都膩歪這麼長時間了,曖昧久了就煩了啊,是男人就得快刀斬亂麻,果斷的人才能抱得美人歸。

顧繁這都是磨蹭的了,說給他媽,他媽都得吐槽他磨嘰。

陸陶然這嗝一打就有點兒停不下來了,這讓他突然回到那個自己偷親顧繁臉蛋的夜晚,春心蕩漾的時候再一緊張他就容易打嗝。

陸陶然一邊打嗝一邊看著顧繁,心想:以後我倆上床的時候我要是不停地打嗝會不會很掃興?

顧繁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卻不回答,本來挺有信心的,卻開始忐忑起來。

都曖昧這麼久了,倆人的關系就差捅破窗戶紙了,該不會在這個時候陸陶然才說一切都是他顧繁想太多吧?

不會吧?

陸總不是那種玩弄純情少男純情心的渣男吧?

陸總當然不是,陸總只是沉浸在被心上人告白的喜悅中還沒回魂呢。

“陸總?”顧繁緊張地叫他,“行不行啊?”

行就行,不行就再說,您別這麼吊著我啊,很嚇人的!

“顧繁啊,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陸陶然得意了,開始拿腔拿調。

顧繁點點頭,喜歡,可不是喜歡麼,要不是喜歡怎麼可能帶他去參加自己的同學聚會,怎麼可能大晚上不回家睡覺拉人來坐摩天輪?

“喜歡。”

“你是想跟霸總談戀愛,還是想跟陸陶然談戀愛?”

顧繁笑了,心說你還真當自己是霸總?自己到底是個什麼人設,你心裡還沒數嗎?

“就喜歡陸陶然這人,就想跟陸陶然談戀愛。”

陸陶然的嗝又開始打個不停。

“那我要是說不行,你怎麼辦?”陸陶然問,“會開門把我丟下去嗎?”

完蛋,顧繁瞬間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痛心疾首,原來陸總真的是玩弄他感情的渣男。

“那倒不至於,我這人向來遵紀守法,”顧繁說,“你要是說不行,我就再努力試試看,再不行的話,就以後再說吧。”

“嘖,你這人不行啊,”陸陶然拍了一下顧繁的胳膊,“什麼叫以後再說?你多說兩遍不就行了麼!”

顧繁笑了,鬧了這麼半天,這是沒聽夠啊!

“我想跟你談戀愛。”顧繁厚著臉皮直接坐到了陸陶然身邊。

陸陶然還裝模作樣地扭捏,斜眼看他:“你干嘛靠我這麼近?”

問完,又是一個嗝。

“因為我想跟你談戀愛。”

陸陶然看向他,倆人在摩天輪裡對視,顧繁說:“你想跟我好嗎?”

“我為什麼要跟你好?”

“因為我喜歡你。”

陸陶然終於笑了,他要的其實就只是這句話而已。

“行,”陸陶然不再別扭,笑盈盈地看著顧繁說,“我也喜歡你,既然這樣,允許你跟我談戀愛了。”

顧繁本以為這人還得跟自己鬧一會兒,沒想到突然轉了性似的改口答應了。

“我以為你要拒絕我。”

“我又不缺心眼,為什麼要拒絕你?”

“剛才你問我如果你不答應我,我會不會把你推下去。”顧繁說著說著嘴角就不自覺地開始上揚,“你故意嚇我啊?”

“不是啊,我真的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拒絕你,”陸陶然一本正經地說,“畢竟我這人很嚴格,不是什麼人的告白都會答應的。”

“那你最後為什麼又答應了我?”問話的時候,顧繁已經拉住了陸陶然的手,這一次不僅僅是簡單地握住,而是十指緊扣,手心貼著手心,就像心髒貼著心髒。

兩人的手心都滾燙,像是兩個火球撞到了一起融為了一體。

陸陶然垂眼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然後說:“因為你剛剛說你喜歡我。”

這事兒說起來的時候陸陶然都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可他就是想聽顧繁好好地說一句“喜歡”,不是喜歡陸總,不是喜歡什麼別的人,就是“我喜歡你”。

所有名字或者頭銜都是虛假的,但這個“我喜歡你”是真的。

陸陶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告白。

第一次心動,第一次談戀愛,雖然不是青蔥歲月的少年人了,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顧繁明白了他的意思,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坐在陸陶然左邊,每說一遍,陸陶然的左臉就更燒一點,說到後來,打著嗝的陸陶然實在不好意思了,只好讓顧繁閉嘴。

摩天輪眼看著要回到地面了,這場一點兒都不浪漫倒是有幾分詼諧的告白也以“十指緊扣”作為結局完美落幕。

陸陶然深呼吸,拍了拍前胸:“煩死了,我一直在打嗝。”

顧繁看看他,突然說:“陸總,我有個辦法能止住打嗝,你要不要試試看?”

陸陶然轉過去想教育一下這個年輕人,明明他們倆都已經確認戀愛關系了,怎麼私底下還管他叫陸總呢?以後親切地來一個昵稱好不好?

但他的抱怨還沒說出口,剛轉過去,突然之間就被顧繁吻住了。

這一次,嘴唇貼著嘴唇,陸陶然眼睛瞪得圓圓的,都快鬥雞眼了。

摩天輪緩慢下降,逐漸停下,而陸陶然的嗝也在被顧繁吻上來的一瞬間停住了。

當摩天輪徹底停下,顧繁微微後退,兩人嘴唇分開,此時這兩個人都已經興奮、緊張、羞澀到鼻子噴火了。

顧繁說:“你看,嗝止住了。”

陸陶然吞咽了一下口水,用力呼吸,心想:想親我就直說,還找什麼借口啊?顧繁你是不是真男人!

四目相對,倆人眼神都不是很純情。

陸陶然還在回味剛剛那個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吻的吻,突然大著膽子對顧繁說:“不行,還沒止住,還得再來一遍。”

說著,他十分主動地摟住了顧繁的脖子把人拉向了自己,顧繁還來不及驚訝就被含住了嘴唇。

都是大男人,扭捏個屁。

陸陶然想:老子今天晚上就是要跟你親嘴兒!

驚訝於陸陶然的主動,顧繁笑著閉上了眼,與此同時,手也撫上了對方發燙的臉頰。

於是,摩天輪的管理員給他們把門打開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坐在裡面接吻的兩個大男人,這倆人沒羞沒臊地吻著,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

管理員輕咳了一聲,然而被無視了。

行吧,隨便吧。

管理員翻了個白眼,懶得管他們,走到一邊憂郁地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望向了和他一樣孤獨的月亮。

媽的,好煩,毀滅吧。

 

46

談戀愛的人就是煩。

管理員在深夜抽完一根煙之後回頭發現那倆男的竟然才從裡面出來, 要不是他人帥心善,真的會罰他們交二倍的錢!

顧繁牽著陸陶然的手,倆人這會兒都挺暈乎的,下來之後看見黑著一張臉站在那裡的管理員, 不好意思地跟人家鞠躬道歉。

“抱歉抱歉, ”顧繁說,“麻煩您了。”

陸陶然也夫唱夫隨:“抱歉抱歉, 麻煩您了。”

最煩你們這些搞對像的人!管理員翻了個白眼, 沒給他倆好臉色:“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這倆人因為心虛, 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跑走的時候手還牽在一塊兒, 看得管理員心情更差了。

等到他們倆走遠,陸陶然小聲問顧繁:“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

“我怪可愛的?”

“……救命吧!你在哪兒學的這麼土的話!”

土歸土,但陸陶然還挺喜歡的。

愛情真是太讓人盲目了, 陸陶然現在覺得顧繁什麼都好,哪裡都好, 連說土味情話的時候都帥到天理難容甜到蜜裡調油。

“不是嗎?”顧繁問, “那還有什麼怪?”

陸陶然先是回頭遠遠望向摩天輪,發現那管理員還站在那裡憂郁地吞雲吐霧,他收回視線之後,湊到顧繁耳邊小聲說:“你還記得剛才管理員說什麼嗎?”

“他說什麼了?”

“他說讓咱倆趕緊走,別耽誤他做生意。”陸陶然打了個寒顫, “救命,深更半夜除了咱們倆哪還有別人來?他做什麼生意?怕不是鬼的生意!”

又開始了。

不愧是陸陶然。

顧繁一個不小心沒憋住,當著陸陶然的面就狂笑不止。

人家那是要做生意嗎?只是不願意看咱倆親熱罷了!

顧繁沒好意思拆穿,只能拉著陸陶然朝著遠處跑:“你說的有道理, 這人不對勁,我們快走,別被他們纏上了!”

這倆人一路牽著手跑進了小樹林,這條來時的小路當時他們一前一後走過來的,這會兒兩個人擠在一塊兒,像是兩塊大年糕,緊緊貼著,路窄得不行也非得要並肩走。

小路窄,又暗,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陸陶然說:“我總覺得這種地方很適合發生點什麼?”

“這公園到處都是攝像頭。”

“嗯?怎麼?”

“野戰不合適。”

陸陶然無語了:“顧繁你有病吧!”

顧繁一臉無辜:“我怎麼了?好心提醒也不行嗎?”

陸陶然又羞又腦,這家伙到底把我當什麼人了?怎麼能想到野戰那裡啊!

“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野戰了?”我很純情的!最多就是車震,怎麼可能野戰啊!再說了,現在天這麼冷,會凍到那什麼的吧!

陸總不愧是陸總,想事情就很周到。

“啊,不是啊,”顧繁傻笑,“那是我誤會你了。”

“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鑒於顧繁認錯態度良好,陸陶然當即決定原諒他,並不剝奪他以後跟自己車震的資格——當然,顧繁目前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資格。

“那你剛才說適合發生什麼?”顧繁一拍大腿,懂了,“你說搶劫?倒也不至於,這出去就是派出所,治安管理還是很不錯的。”

“……我說親嘴兒啊!”陸陶然現在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後悔,他覺得得虧他倆不能生孩子,否則以後要是他倆意外懷孕生了個孩子智商隨了顧繁,以後這孩子可得怎麼活。

但其實顧繁又逗他呢。

顧繁這人就是欠,總喜歡看陸陶然無可奈何抓狂的樣子,然後再逼著人把心裡話給說出來。

壞得透透的,把單純的小陸總拿捏得死死的。

“嘖,我這腦子不是轉不過來麼,”顧繁停住了腳步,把陸陶然拉了過來,“以後你想干嘛就直接說,我肯定義不容辭地配合你。”

“你就配合啊?”

倆人個頭差不太多,顧繁比陸陶然稍微高那麼幾公分,面對面站一起的時候幾乎可以平視。

陸陶然十分符合他人設地“哼”了一聲,然後說:“剛才在摩天輪還是我主動的,雖然要公私分明,但你是我助理,在這種事情上就不能勤快點?”

顧繁快被這人逗死了,陸陶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有多不霸總?

他沒吐槽,這種時候要是再吐槽或者再逗弄對方,基本上就離死不遠了,顧繁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

他一伸胳膊,直接摟住了陸陶然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撈到了懷裡。

陸陶然腰板挺得筆直,下巴往後縮,警覺地看著顧繁:“你要干什麼?“

“跟你親嘴兒。”說著,顧繁就吻了上去,陸陶然終於如願得到了來自他助理的、主動的吻。

談戀愛真好啊。

親嘴兒真好。

陸陶然跟顧繁倆大男人晚上不回家在兒童公園光線昏暗的小路上抱著接吻,吻得那叫一個熱烈,那叫一個纏綿。

這倆人都是沒經驗的,更是毫無吻技可言,總吻著吻著就牙齒打架,但還是都興奮得有些大腦充血。

被顧繁抱著的時候,陸陶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踏實,這種安心的感覺自從他離開家開始創業就再沒感受過。

雖然小陸總看起來人生順風順水,就算是創業也有老陸總做靠山,但小陸總其實也有疲憊到話都不想說的時候,也有累到頭痛欲裂的時候,但那種時候他也得一個人撐著,不能跟爸媽說,更不能跟其他人說。

想起因為失眠而疑神疑鬼的那些日子,為什麼顧繁來了之後就突然終結了?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身邊有了一個能讓他覺得安心的人。

在接吻的時候,陸陶然一開始不是很全神貫注,他腦子裡在追溯自己跟顧繁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能想到的都是顧繁帶給他的安全感,雖然這麼說起來好像有點兒沒出息,但他真的太喜歡被顧繁抱著了。

陸陶然不自覺地抱緊了顧繁,吻得越來越用力,甚至讓毫無防備的顧繁往後踉蹌了一下。

倆人一愣,然後看著對方笑了,笑過之後,繼續抱在一起接吻。

這倆沒羞沒臊的大男人從兒童公園離開的時候,陸陶然嘴唇都快腫了,有點兒火辣辣的,他問顧繁:“舒淇的嘴唇性感還是我的嘴唇性感?”

顧繁哭笑不得:“這個就沒必要比了吧?”

“你的意思是她更性感?”

陸總這該死的勝負欲讓顧繁很是無奈:“你最性感,你哪裡都性感。”

“……少來!”陸陶然心說,我別的地方你都沒看過,怎麼知道我哪裡都性感?

他忘了,顧繁是看過的,當初他倆在浴缸裡,他什麼都被人家看光了。

兩人打車回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按理來說,確認了戀愛關系的兩個人都十分飢渴,應該立刻滾上床才對,然而他們倆,到家之後都裝起君子來。

陸陶然站在自己臥室門口,對顧繁說:“那……晚安?”

“嗯,晚安。”顧繁也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很是認真地對陸陶然說,“好好休息,明天見。”

說完,他走到自己臥室門前,倆人就那麼互相看了一會兒,陸陶然跟他擺擺手,退進了自己的房間。

進屋之後的陸陶然背貼著門忍笑忍得很辛苦,但同時也有點怨念,顧繁這人就是不行,都這樣了難道不應該破門而入然後把他推倒在床上這樣那樣嗎?

陸陶然自己腦補的畫面過分火辣,火辣到不管哪個頻道都不能播。

雖然腦補的畫面暫未實現,但陸陶然覺得他倆現在都親嘴兒了,離親熱應該也不遠了。

他深呼吸,讓自己保持淡定,不能表現得像個飢渴的老色痞,這太丟人了。

陸陶然換了衣服去洗澡,路過穿衣鏡的時候又退回來,站在鏡子前欣賞了一番自己的長腿和翹臀,很好很誘人,沒有人會不喜歡我陸陶然,顧繁跑不掉的。

他簡單衝了個澡就出來了,拿著浴巾站在鏡子前又把自己打量了個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沉迷自己的rou 體無法自拔了。

深夜,陸陶然收拾好一切准備睡覺,一抬眼又看到自己窗外又吊著那個無臉男的風箏,這回他也不怕了,而是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

另一個房間的顧繁回屋之後一邊脫衣服准備去衝澡一邊滿腦子都是陸陶然,他沒忍住,大半夜的給他媽發了條消息:媽,我談戀愛了,跟我老板,剛確定了關系是不是不能進展太快?

他想跟他媽這個“過來人”討教一點經驗,什麼戀愛一個月牽手,半年接吻,三年上床這類,不過現在看起來他倆的進度已經拉快了太多,沒談戀愛的時候就牽手了,剛談上就親嘴兒了,那是不是明天就能上床了?

顧繁坐在浴缸裡的時候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他覺得不太好,這才剛確定關系就跟人家做那事兒,會被誤解成饞人家身子的色狼吧?顧繁覺得自己雖然確實饞,但也不能表現得太猴急。

他這麼思考了人生片刻,覺得有點冷,這才意識到自己光 liu liu地在浴缸裡坐了好半天竟然沒放水!

果然戀愛使人降智。

顧繁顯然已經傻了。

 

47

脫單這事兒有的時候來得突然, 在當下可能光顧著開心了,但一覺醒來再想起這事兒還是覺得沒有真實感。

顧繁這一宿沒睡踏實,半小時醒一次,醒了就琢磨他隔壁住著的陸陶然。

陸總這會兒睡了嗎?

陶然應該睡了吧?

然然肯定睡著了。

寶貝兒睡得挺好的?

腦子根本停不下來, 各種要臉的、不要臉的昵稱全來了。

戀愛不僅讓人降智, 還讓人精神錯亂。

但隔壁的“然然寶貝兒”其實也沒睡好,或者說根本就沒睡著。

陸陶然躺在床上的時候是覺得有點累了, 今天工作就挺費腦, 為了把下午的時間擠出來瘋狂干活,之後又吵吵鬧鬧的, 還經歷了一場告白……

想到告白,陸陶然縮在被子裡嬌羞了起來。

幸福來得猝不及防, 陸陶然用了一整個晚上來消化,不僅是消化摩天輪裡顧繁說的那句“我喜歡你”,還有來自顧繁的擁抱和親吻。

陸陶然一直以為自己討厭跟人有肢體接觸, 但現在越琢磨越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接吻狂魔,這麼想想都恨不得穿牆而過跑去找顧繁再親一會兒。

太沒出息了。

太不成熟了。

太不沉穩了。

太不霸總了。

陸陶然深呼吸, 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然而激情沒那麼輕易退去,就像他某處悄悄在黑暗中昂首,沒那麼輕易再次睡去。

就慘。

成年人談戀愛難道不應該這一分鐘確認關系下一分鐘就扒光彼此嗎?

陸陶然從被子的這頭拱到另一頭,原本腦袋貼著牆,這會兒整個換了個方向, 腳心貼著床頭,眼睛盯著牆面,試圖練成“透視眼”能隔牆看到鄰屋的顧繁。

那家伙怎麼那麼不主動?

這樣不行啊!

陸陶然抓過手機,開始搜索——如何勾引男朋友上床?

這一搜就是一宿, 天亮了,陸陶然也“學富五車”了。

正式確定戀愛關系的第一天,兩個人都掛著黑眼圈。

顧繁早早起床,親自為陸陶然下廚做早餐,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從硬件條件上來講確實配不上人家陸總,但現在想通了,感情這種事不能拖不能等,在還能抓住的時候一定要先毫不猶豫地抓住。

顧繁之前也不算是自卑,就是覺得沒底氣,可如今想想,要是真不告白,等自己削尖了腦袋往生意場裡擠,真的走運賺了錢的時候,陸陶然未必還在原地等他了。

感情從來都不會停留在那裡等著誰。

再說了,顧繁也看透了,他這白手起家的廚子,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賺得比陸總多,他看得透透的。

誰說男人一定要先搞事業再搞對像?

找准時機把對像搞好,然後倆人手牽手一起搞事業也不是不行。

顧繁看得很開。

他一邊美滋滋地給陸陶然做早餐一邊琢磨這些有的沒的,保姆阿姨來的時候看見他還有些驚訝:“喲小古,今天怎麼又這麼早啊?”

顧繁心說:阿姨,您記性可太好了,我姓古這事兒算是改不了了。

不過心裡吐槽歸吐槽,出於對長輩的禮貌,顧繁沒提這個,而是心情大好地說:“睡不著就起來給陶然做飯,我多做了點兒,待會兒您一起吃唄。”

哎呦,給陸總做的,我可不敢吃!保姆阿姨趕緊擺手:“不了不了,我吃過了才來的。”

倆人正說著話,陸陶然頂著雞窩一樣的腦袋也來了。

保姆阿姨就幾乎沒見過陸陶然起這麼早,更詫異的,這陸總明顯沒睡夠,眼睛都睜不開,但心情似乎相當的不錯。

果然愛情才是人類最好的保養品,一段甜蜜的愛情能讓一個每天都有起床氣的人大清早就微笑面對生活。

保姆阿姨才不要當電燈泡,見陸陶然來了,打了招呼就去別的房間打掃了。

顧繁回頭看著陸陶然笑,倆掛著黑眼圈的大男人笑得那叫一個濃情蜜意。

陸陶然晃悠過去,站在顧繁身邊問:“在做什麼啊?”

“給你做早餐。”愛心早餐,等會兒做完了要在上面用番茄沙司畫個“心”。

戀愛中的男人就是這麼的幼稚!

陸陶然似有若無地往顧繁身上靠,顧繁這人雙標得很,平時自己做飯最不喜歡被人看,也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但如果這個人是陸陶然,就算陸陶然想在他鍋裡蹦迪都行。

兩個人在廚房膩歪,享受著戀愛第一天的清晨時光。

今天陰天,可心情明媚,陸陶然眼珠子一轉,想起自己連夜惡補的那些“知識點”,突然開口對顧繁說:“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有一個早安吻嗎?”

他指了指自己:“我刷過牙了。”

雖然還沒洗臉,但已經刷過牙了,為的就是來跟顧繁親嘴兒。

陸陶然真的為了親嘴兒付出了很多。

顧繁沒經驗啊,受不了這麼撩撥啊,當即轉過來含住了陸陶然的嘴唇。

深秋了,早上家裡有些涼,原本陸陶然穿著睡衣覺得有點兒冷,可是當顧繁吻上來的時候他一瞬間就被點燃了。

不冷了,開始燥了。

陸陶然的本意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啵一口,互道一句早安,但是這倆戀愛新手一親起來就沒完了,情意綿綿,難解難分,保姆阿姨路過的時候不小心瞥見,血壓直接升高,轉頭就跑。

非禮勿視。

小年輕的世界還真是火熱啊!

火熱的吻最後被迫結束,因為顧繁聞到了糊味兒。

他長這麼大,從第一次下廚到現在,從來沒做糊過任何一道菜,今天他的紀錄就此終結了,然而顧繁一點兒都不懊惱,因為在廚房接吻的感覺太好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

不能繼續往下想了,太下流了,太少兒不宜了,太羞恥色情了。

陸陶然在一邊嘀咕:“怪我。”

“不不不,怪我。”

“怪我太誘人。”

“……”顧繁笑出了聲,“那真應該怪你。”

陸陶然學習能力了得,一大早就學以致用,撓得顧繁哪兒哪兒都癢,撓完自己不好意思了,抱著胳膊嚷嚷著好冷,跑回房間去了。

陸陶然回去衝了個澡,收拾了一下自己,再回來的時候顧繁已經重新做好了早餐,還真的在蛋餅上用番茄沙司畫了個完美的愛心。

偏偏陸陶然就吃這一套。

陸陶然這人虛榮心強啊!談了戀愛就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啊!

他火速回去拿手機,然後“哢嚓”“哢嚓”拍了好幾張照片,拍完,八百年不發一次朋友圈的小陸總竟然發了朋友圈,文案是——對像做的愛心早餐,還特意提醒他爸媽看。

很快,老陸總十分給面子地發來了問候:什麼時候帶回來給爸爸看看?

陸陶然一邊享用著他的愛心早餐,一邊得意地回復說:我考慮考慮,對像長得太帥了,不想讓你們看!

摳門的小陸總談了戀愛整個人都飄了,去公司的路上特意讓顧繁載著他去了一趟銀行,取了幾萬塊錢,又買了一堆紅包,到了公司之後,小陸總親自包紅包,親自挨屋發放。

顧繁跟在陸總身後,發自內心地感慨,這老板真好,家有喜事都忘不了自己的員工。

發到余秘書那裡,正在埋頭工作的美女秘書疑惑地看向他:“陸總,今天什麼日子?”

“好日子。”是母胎solo的陸總脫單的日子!

這大喜的日子陸總當然得有所表示,給大家發個紅包,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發紅包的時候雖然大家只是說了謝謝,但陸總還是覺得每個人都在心裡為他跟顧繁的愛情送上了一份最誠摯的祝福。

就真的想很多。

余秘書一直以為這倆人早就搞到一起了,她甚至覺得當初招顧繁進來就是陸陶然方便自己跟對方談戀愛,假公濟私罷了。

然而事實上,這倆人竟然才剛剛搞在一起,余秘書這一次看錯了他們。

“什麼好日子?”余秘書是個心細的人,一般特殊日子她都會記著,大小節日公司都會給員工發放福利,有時候是物品有時候是紅包,但今天,她毫無印像。

“秘密。”陸陶然神神秘秘的,把紅包遞給了余秘書,“茜姐你拿著就完事兒了,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就跟我說句祝福的話。”

“祝你財源廣進。”

“……感情方面的。”

余秘書看了一眼站在陸陶然身後的人,覺得此時此刻這兩個人簡直就是新婚宴上來敬酒的新人,她恍然大悟,肯定是這倆人關系更進了一步,難不成顧繁求婚了?

余秘書想的永遠比這倆人實際進度快一步。

她想明白之後,笑了,心安理得地領了紅包,然後說:“謝謝陸總,祝陸總跟心上人百年好合鸞鳳和鳴相濡以沫永浴愛河。”

陸總心說:不愧是我茜姐。

然後,又給了她一個紅包。陸陶然心滿意足地帶著顧繁准備離開,倆人前腳剛出去,後腳就收到了余茜的微信。

余茜給陸陶然發:陸總,友情提醒,雖然年輕,但還是要節制一點,你倆的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了,我這裡有遮瑕膏,可以借你們一用。

 

48

遮瑕膏什麼的……

陸陶然問顧繁:“遮瑕膏是干嘛的?”

在某些方面活得像個直男的陸總無辜地看向了自己的助理。

“你要遮瑕膏干嘛?”顧繁一臉茫然, 然後仔細打量陸陶然的臉,“你皮膚挺好的啊。”

被誇了。

陸陶然開心了。

所以,遮瑕膏是干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男朋友誇他了。

“天生麗質。”陸陶然得意地回了自己辦公室, 進屋前他還衝著顧繁勾了勾手指, “你過來。”

這一勾,顧繁的魂兒就被勾走了。

顧助理跟著陸總進了辦公室, 此時陸總手裡還捏著一疊沒發出去的紅包。

陸總對公司人數的認知稍有偏差, 一直覺得自己經營的是一家幾百號人的大企業,事實上, 他真的想得有點多,剛起步的小創業公司罷了。

不過剩下的紅包也不浪費, 聰明的他自有安排。

顧繁跟在陸陶然身後進了辦公室,陸陶然說:“把門關上。”

好一個“把門關上”,顧繁忍著笑, 覺得陸總有陰謀。

戀愛第一天就在辦公室胡搞,不合適吧?

顧繁覺得不太合適, 但如果陸總覺得可以, 那他這個當下屬的肯定也不能拒絕就是了。

他這種心理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總找我有什麼事兒嗎?”顧繁演技不行,但愛演,裝腔作勢他最在行了。

陸陶然倒是也極力配合他,往自己那舒舒服服的大椅子上一坐,悠哉地翹著二郎腿看他。

“顧助理還記得之前跟我說過什麼沒有?”

又來了, 又來了,考驗顧繁記憶裡的時候又到了。

而且這事兒根本不僅僅是考驗記憶裡的問題,它考驗的是顧繁對陸陶然的腦回路到底知多少。

基本上在這種時候,顧繁是一定會翻車的。

果不其然, 不負眾望,顧繁說:“那個……陸總您說的是我說過的哪句話?”

話說太多了,不知道這位爺想要的是哪一句。

顧繁已經做好了陸陶然翻臉的准備,畢竟不是沒發生過,但今天陸陶然心情實在好到他努力了半天都沒法擠出一丁點兒火氣來,顧繁走運了。

陸陶然說:“昨天晚上,有個人跟我說想讓我潛規則他。”

原來是這個。

顧繁笑了:“是,我說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潛規則自己員工的色痞老板嗎?”

“當然不是!”顧繁搜腸刮肚,使出畢生絕學來贊美自己的老板,“您剛正不阿光明磊落蘭心蕙性敬賢禮士,此乃難得的良金美玉高人雅士,實屬我等員工的榜樣啊!”

“……倒也不必甩這麼多成語。”陸陶然把手裡剩下的紅包往桌子上一放,然後說,“實不相瞞,我還真是那種人。”

顧繁:……就他媽離譜。

小時候總唱“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現在顧繁算是看透了,男人的心思也一樣,男人心海底針,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顧繁自認腦子轉得快,但他轉得快也沒用,因為他家陸總的腦回路根本就異於常人,他跟不上。

“行,挺好。”顧繁如是說。

顧繁跟不上陸陶然的戲路,他決定放棄掙扎了,對方怎麼演他配合就是了,加戲的事兒不想了。

陸陶然看看他,又看看紅包,看看紅包又看看他,希望眼前這位先生能主動一點。

然而顧繁已經放棄跟他對戲了,怕對錯了場次,把人惹急了。

行吧,所謂“山不過來,我就過去”,顧繁不主動就只能陸總主動一點了。

陸陶然說:“既然你提出要求了,那我當老板的,也不好拒絕。”

顧繁挑了挑眉。

陸陶然抽出一個紅包,十分霸氣地往顧繁面前一拍:“一個紅包一個吻。”

陸總說:“潛你!”

顧繁繃不住了,笑出了聲:“就這啊?”

“這一個紅包一千塊呢!”陸陶然這個老板發紅包很大方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一千塊就買我一個吻?”顧繁說,“我身價是不是太高了?”

照理來說,那肯定不能光是一個吻那麼簡單,陸陶然剩下的這些紅包算起來也得萬八千,買他摸摸抱抱總該夠了吧!

但陸總矜持,陸總不好意思提這種要求。

這時候就看顧繁這個助理的悟性了,悟性高就能發財,悟性低那他跟陸總今天這段緣就只能以一千塊作為結束了。

顧繁說:“這樣吧,你給我一千塊,我親你一下。”

他拿過了紅包,走到了陸陶然身邊:“然後我給你一千,你讓我抱一下。”

哪有這樣的!陸陶然心說:這麼算起來,豈不是你一分錢沒花就抱到我了?

但他轉念一想,好像自己也是一分錢沒花就親到對方了。這筆生意其實還是蠻劃算的。

顧繁一靠過來陸陶然的心髒就開始亂跳,陸陶然把這稱之為“戀愛的感覺”,雖然兩個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但現在可是在公司,在辦公室,這算“辦公室play”不?

陸陶然坐在那裡,被走過來的顧繁捏著下巴揚起了頭。

窗外這會兒陽光明媚,深秋柔和的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潑進來,直接潑了兩人一身的金色柔光。

顧繁捏著陸陶然的下巴,四目相對,他俯身吻了上去。

這跟昨晚接吻的感覺不太一樣,像是在公司偷情。

背德中還有點兒浪漫,浪漫裡還帶著些許的柔情。

陸陶然的嘴唇被吻住的時候,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兩人都閉了眼,享受著這個溫柔的吻,雖然依舊毫無吻技可言,但溫柔已經很要命了,陸陶然覺得手指尖都已經開始發麻。

這邊倆人正吻著,氣氛剛剛好,外面突然有人敲門,余秘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陸總在嗎?恆德的趙總來拜訪。”

以前的陸陶然很少會在工作時間關上門,除非自己非常忙不希望別人打擾的時候,這一點余茜非常了解,不過自從顧繁來了,余茜就知道,現在辦公室關門的時候裡面指不定在干什麼,要比以前還小心,可不能隨便進。

余茜在外面等著回應,裡面的倆人嚇了一跳,陸陶然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啊!”陸陶然慌了神,趕緊抬手擦了擦濕潤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說,“你讓趙總到會客室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陸陶然在那兒慌,顧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站在陸總身邊,站得筆直,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心虛。

但如果現在余秘書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滿臉通紅的兩個人,還有顧繁那不小心被陸陶然咬破了的嘴唇。

顧繁這嘴唇也不能都怪陸陶然,余秘書也有責任,如果余秘書不突然敲門,陸陶然就不會被嚇到,陸陶然沒有被嚇到,就不會一個激靈咬住顧繁的嘴唇還給他咬破了。

顧繁站在那裡抿了抿嘴唇,用舌尖還舔了舔破了的地方,血腥味都是甜的,談戀愛的人真是奇怪得離譜。

陸陶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邊深呼吸一邊整理衣服,他小聲嘀咕:“真是不能搞辦公室play,分分鐘被嚇到尿失禁。”

顧繁笑出了聲:“那回家再play。”

“……誰要跟你play!”陸陶然耳朵也紅了,有這麼跟老板說話的嗎?不知羞恥的年輕人!

陸陶然指了指桌子上的紅包:“收好,自己玩去吧,你的金主要去努力工作了。”

顧繁站在那裡笑著看他往外走:“金主辛苦了,晚上回去好好給您解解乏。”

陸陶然猛地回頭,眯起眼睛看他,心說:你最好是,別總只說不做,撩完就跑可不是君子所為!

“金主大人”去工作了,顧繁把紅包收好,放回了陸陶然的抽屜裡。

他是喜歡錢,也確實占盡了陸陶然的便宜,拿著高薪卻沒干什麼實事,但不管怎麼樣,他的薪資是之前就定好的——盡管是個烏龍。

但薪資是一回事,紅包又是另外一回事,倆人開開玩笑就算了,他不可能真的拿這些紅包。

顧繁把紅包放好,又給陸陶然打掃了一下辦公室的衛生,收拾得整整齊齊,撕了張便簽紙寫了句留言,然後貼在了陸陶然的辦公桌上。

顧繁寫:工作辛苦了,晚上犒勞你。

陸陶然接待完趙總回來的時候看見這張字條心裡甜蜜得不行,辦公室戀情就是很好搞!這種暗戳戳的小互動陸陶然能玩一百年。

他很好奇顧繁所謂的“犒勞”究竟是什麼,難不成……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陸陶然趴在辦公桌上幻想顧繁給他的“犒勞”,什麼猛男艷舞,什麼嗯嗯啊啊,畫面不堪入目,十分下流!

純情的陸總在跟自己的助理談戀愛的第一天就變成了滿腦子□□色情的色痞,無心工作,只想下班回家談戀愛。

戀愛誤人,難怪上學的時候家長和老師都禁止孩子們早戀。

余秘書敲門進來給他拿文件簽字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這人耳朵紅得能直接當下酒菜了。

余秘書無奈地想:或許真的應該重新修訂一下員工手冊,禁止辦公室戀情勢在必行了。

 

49

陸陶然當然是不會答應讓余秘書重新修訂員工手冊, 因為這麼一修訂,會第一個把他這老板的初戀給修訂掉。

這可不行。

這是大事兒。

就在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猜他們陸總到底遇到什麼喜事了竟然發紅包的時候,陸總的父親,真正的大老板老陸總也發來了慰問。

今早小情侶的甜蜜瞬間保姆阿姨還沒有傳達給老陸總, 雖然那是這對情侶確認關系後的第一次清晨互動, 但這僅僅是對於他們自己來說,在別人眼裡他倆早就搞在一起了, 親親抱抱不足為奇, 如果哪天小陸總宣布要跟顧助理結婚,那保姆阿姨肯定第一時間衝去敲響老陸總的家門。

這等喜事得當面稟報。

老陸總這會兒發消息過來只是因為陸陶然爺爺今年九十大壽, 剛好輪到他家操辦,老陸總琢磨著不能光自己累, 得捎帶上他兒子。

“先生您好,”陸陶然懶得打字,直接回了電話過去, “請問是陸耕耘先生嗎?”

老陸總一聲痛斥:“小兔崽子!你再叫?”

陸耕耘是老陸總的曾用名,小時候他被教育, 要辛勤耕耘才能有收獲, 這名字給予了父母的期望。

老陸總的父母不僅對他寄予了期望,也對他大哥給予了厚望,因為他大哥叫陸辛勤。

後來老陸總長大了就給自己改了個名,叫陸耘,把中間的耕給去掉了, 陸陶然問起理由的時候,老陸總說:“陸耕耘這名字聽著太累了,像牛。”

不過陸陶然這人欠,開玩笑的時候還是總叫他爸陸耕耘, 基本上叫一次挨罵一次,他這人還挨罵沒夠。

“陸總好凶,你們成功人士脾氣都這麼差的嗎?”

老陸總知道兒子什麼秉性,這要是父子倆順著這話題扯下去,今天這“電話粥”得三小時打底。

為了不把時間浪費在跟兒子扯淡上,老陸總十分堅決地轉移了話題。

“今天晚上回家來開會,討論一下怎麼給你爺爺過生日。”

這事兒其實就算老陸總不提,小陸總也記著呢。陸陶然手機有個App,專門記重要人物的生日還有一些特殊的紀念日,不過家裡人生日其實都不用App提醒,陸陶然老早就開始准備禮物了。

陸陶然跟爺爺關系好,小時候他爸媽創業忙,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爺爺奶奶混日子,後來奶奶去世了,爺爺這十幾年一半時間跟著大兒子過,一半時間跟著小兒子過,不過兩戶人家住得近,都在一個小區買的別墅,為的就是照顧老人方便。

當初陸陶然自己搬出來住,唯一一個不高興的就是爺爺,爺爺舍不得孫子自己在外面受罪,在家多好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那會兒老陸總就說:“爸,你讓他趕緊走吧,天天在家住,不知道的還以為咱養了個吉祥物。”

陸陶然就不樂意:“我本來就是吉祥物。”

“吉祥物”小陸總就這麼搬出來了,工作一忙也沒空總回家,爺爺想孫子,天天就在兒子耳邊念叨。

不過這陣子老爺子在大兒子那邊住,老陸總尋思趕緊叫兒子回來把生日宴的事兒定下來——主要是他定方案,讓兒子去執行。

要兒子是干嘛的?就是干活的麼!

“行啊!”陸陶然腦筋一轉,“父親,我今晚再帶一個很重要的人回去!”

“你對像啊?”老陸總語氣輕松淡然,雖然他很想再跟小顧見一面,問問他到底姓顧還是姓古,而且,當初一頓飯之後他覺得自己跟這個年輕人一見如故,很希望有機會的話能再吃……再見對方一面,但他畢竟是長輩,得表現出長輩該有的沉著淡定。

陸陶然驚了:“你消息這麼靈通的嗎?”

我昨天半夜確定關系,你現在就知道這事兒了?

是不是在我家裝了監控?

陸耕耘這個男人好可怕!

老陸總得意一笑:“年輕人,我是你爸爸!”

都談了這麼久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小子究竟懂不懂這個道理?

沉浸在戀愛喜悅中的陸陶然沒心思去刨根問底,只當他爸有通靈體質,沒再繼續問。

“那我今天晚上帶他回去,合適不?”

“有什麼不合適的?”挺好,帶回來,我這就告訴家裡的保姆晚上別做飯了。

老陸總覺得自己心思邪惡老奸巨猾,仿佛一個算計人家年輕人的邪惡老頭兒,但那孩子廚藝實在讓人著迷,第一次進家門,也算是正式來見父母,做頓飯不為過吧?

“那什麼,”老陸總說,“你那小對像是不是挺會做飯的?”

“他專業的,”陸陶然可得意了,人家顧繁會做飯就好像他也會一樣,“在國外上過正經八百廚藝學校的!”

“那這樣,晚上呢,讓他露一手,”老陸總的狼子野心已經暴露無遺,“你知道的,你媽這人最挑剔吃,只要能收買了她的胃,基本上你這個對像她就認可了。”

陸陶然呵呵一笑:“父親大人,有時候甩鍋不要甩得太明顯,會被我媽揍的。”

到底是誰貪吃啊?陸陶然心裡跟明鏡似的。

被拆穿的老陸總絲毫不怯:“反正你給問問,行的話晚上就帶回來。”

“喲,聽您這意思,他要是不做這頓飯,晚上就不能去唄?”

“那倒也不是,咱也不是那麼勢利的家庭,我就是一個建議而已。”

陸陶然受不了他爸了,憋笑憋得快出內傷了。

“行了知道了,等會兒我問問他,你先別亂買菜,這事兒定了我讓他自己開個清單,到時候你讓阿姨照著買。”小陸總表現出一副很懂顧繁的樣子,開始指點江山。

“妥了,我等你消息!”老陸總一聽這事兒有譜,語氣當即歡快起來。

還說不勢利!陸陶然已經懶得吐槽了。

掛了電話,陸陶然心情也不錯,掃了一眼桌上等著他處理的工作,溜溜達達走了。

工作什麼的不是很要緊,找對像彙報今晚的行程安排才是正經事。

這要是讓余秘書知道了,肯定要修訂員工手冊了。

陸陶然來到休息室門口,門開著,顧繁正坐那兒翻看著什麼。

“帥哥,看什麼呢?”陸陶然美滋滋地走進去,“看看我唄。”

顧繁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趕緊收起了手裡正在看的東西,下意識就往抽屜裡藏。

他要是大大方方的,陸陶然還真不會好奇,他這麼一藏,那肯定是有貓膩。

“你在看什麼?”陸陶然收起了笑容,嚴肅地看著他,“上班時間看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倒不是見不得人,就是不好意思。”

“給我,我看看。”陸陶然伸手,顧繁不情不願地遞了過去。

那一厚疊打印成本子的東西遞到陸陶然手裡時,陸陶然臉直接燒起來了,他手裡拿著的這東西,說見不得人吧,不至於,但要是說沒啥呢,又挺羞恥的。

那是當初顧繁剛入職的時候他讓對方熟記於心的《關於陸總你不得不知道的101件事》。

陸陶然都忘了有這個東西了。

“……你看它干嘛?”陸陶然把那疊東西背到了身後。

太丟人了,現在陸陶然站在顧繁面前,盡管他穿戴整齊,卻還是覺得自己很□□!

是誰的錯?是自己的錯。

戀人間該有的神秘感,一點兒都沒有了,他突然意識到連他買襪子一定要買印著“踩小人”圖案的這件事顧繁都知道了。

就很尷尬。

顧繁笑著看他:“我就是復習一下,想多了解你一點。”

他這麼一說,陸陶然猛然間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顧繁,我們信息不對稱啊。”

“什麼?”

“關於我,你什麼都知道了。”陸陶然說,“但是你的事我卻幾乎一無所知。”

這不行,陸陶然覺得既然要□□,那倆人一起裸,不能可著他一個人禍害,不公平!

就算是戀人關系,也得講究個公平公正呢!

“不是啊,”顧繁坐在那裡一臉無辜地對他說,“並不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很清楚。”

“啊?”陸陶然看向天花板,開始回憶自己親手撰寫的那本《關於陸總你不得不知道的101件事》,他覺得自己已經十分詳盡地把芝麻綠豆大點事兒都寫進來了。

還有什麼是沒寫的嗎?

看起來,在員工手冊修訂之前,有必要把這本私人助理必讀先修訂一遍了。

“我還有什麼沒寫進來?”陸陶然真誠發問。

他向來是個謙虛好學的人,如果有什麼遺漏,他可以立刻補進去,從此這101件事就變成102件事了!

“寫不寫進來不重要,但我很想知道。”

陸陶然的思路又開始跑偏:不會是我的性癖吧?那種東西少兒不宜,我們偷摸聊聊就好了!

“是……什麼?”

“我還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我。”

陸陶然腦袋冒煙了,在心裡咆哮:顧繁你不是人!

看著眼前明顯害羞了的陸總,顧助理得意地翹起了二郎腿。

撩自己的老板真是太令人快樂了,看自己的老板被自己撩得面紅耳赤簡直就是人間第一樂事。

突然,顧繁的手機響了,是他媽遲來的回復:我怎麼有你這麼笨的兒子?談戀愛還要你媽手把手地教?

顧繁還沒來得及回復,他媽第二條信息也已經送達:等一下,你確定你是跟老板談戀愛,不是被包養?

顧繁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呢?”陸陶然好奇。

“我媽覺得我被你包養了。”顧繁說,“陸總,你得為我正名啊!”

 

50

陸陶然想笑, 還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開心,畢竟霸總得酷。

他強忍笑意說:“要我怎麼為你正名?”

他故意裝出一副很有原則的樣子:“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在公司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面前公開宣布咱們倆的關系也不是太恰當。”

顧繁在心裡偷偷吐槽:哪有那麼多人?

“不過你要是非讓我那麼做,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 ”顧繁可沒那麼想, “你就找機會跟我回家見我媽就行。”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幸福來得太突然”?陸陶然剛剛還在想,顧繁會不會沒有把他介紹給家裡人的打算, 畢竟這個姓顧的帥哥今晚就要正式以陸陶然男朋友的身份走進陸家大門了。

有來有往, 陸陶然可小心眼兒了,自己帶顧繁見家長了, 那顧繁也得帶他回家去。

“你這人怎麼這麼猴急呢?”明明陸陶然自己急得不行,還往人家身上甩鍋, “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暫時不見?”

“我可沒那麼說啊!”陸陶然急了,“我說的是在我跟你回去見你媽之前, 你得先跟我回一趟我爸媽那兒。”

顧繁也是一臉意外:“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這麼突然?顧繁還沒准備好呢!

在顧繁看來,人陸總家怎麼也算是大戶人家, 自己要啥沒啥, 人家陸總不在乎物質條件,就追求純粹的愛情,自己走大運才撞上人家,那去見家長怎麼也得像模像樣的,現在他這頭發也沒理、身材管理也沒做, 貿貿然去見家長,印像會打折扣吧!

顧繁不知道,陸總一家人其實很和善,而且很容易被收買, 只要他做一桌子好菜,那他就是陸家的好兒婿。

“就是今天晚上,”陸陶然說,“你有事兒?不能去?”

“那倒是沒有。”顧繁伸手把人拉過來坐,自己站起來給陸陶然讓了位置。

陸陶然坐在那裡,仰頭看著倚著桌子站在他面前的顧繁,這人隨意往那兒一靠都帥,陸陶然覺得自己眼光真好,運氣也真好。

“怎麼這麼突然啊?”顧繁說,“你跟他們說了咱倆在一起的事兒?”

“說了啊,”陸陶然其實也覺得突然,不過這不是趕巧了麼,“下個月我爺爺生日,九十大壽,這回輪到我家辦生日宴,我爸讓我回家開會去。”

原來是這樣。顧繁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今晚的主角是他呢。

“然後我就順勢說了咱倆的事兒,說我帶你一起回去。”

顧繁一聽,立刻開始緊張。

他之前跟陸陶然他爸有過一面之緣,傳說中的老陸總人真的還蠻好相處的,很隨和,很健談,看起來威嚴但一聊起天來是個挺風趣的長輩。

不過那會兒顧繁是以陸陶然助理的身份跟對方見面,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對像啊!

顧繁至今還不知道當初陸陶然他爸突然登門就是為了看他,那會兒在人家那裡,他顧繁就已經是自己的兒婿了。

“他們怎麼說?”

“說帶你回去可以,不過今天的晚飯你負責。”

就這?顧繁狂喜,嘴角瘋狂上揚。

“別笑啊,這事兒很嚴肅的。”陸陶然敲了敲桌子,“我爸媽可不像我這麼好糊弄,他倆口味刁鑽,你今天晚上要是做不出合他們口味的飯菜,基本上迎娶我是沒有希望了。”

等一下!

顧繁從這句話裡敏銳地捕捉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

迎娶?

陸總不是Top嗎?

顧繁用沉默的幾秒鐘迅速回憶了一下兩人之前的對話,陸陶然確實承認過自己是Top的事實。

怎麼這會兒又迎娶了?

“陸總,問你個事兒。”顧繁說,“你到底是……”

顧繁遲疑了一下,最後決定算了。

不問了,問這干嘛呢?

顧繁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陸總是0,他就是1,陸總是Top,他就是Bottom

在愛情面前,型號什麼的一點兒都不重要,人家兩個0都能擁有甜蜜愛情,更何況他是個“百變型男”。

顧繁是這麼想的,不過他也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真的“百變”,畢竟沒試過,身體的一切可能都有待開發——有待陸總來開發。

這麼想想,還挺不好意思的。

“你想說什麼?”陸陶然坐在那兒疑惑地看著顧繁,眼睜睜看著這人耳朵從正常顏色迅速變紅,不用猜都知道這家伙腦子裡肯定沒想正經事兒。

能不能不要總胡思亂想啊?是男人就把腦子裡想的畫面落實一下啊!

陸陶然內心咆哮不止,但為人忸怩矜持,為了不讓對方覺得他是個欲求不滿的色狼,只能忍著,忍到內分泌都快失調了。

“沒什麼,”顧繁轉移了話題,“說起做菜,我覺得我大概能掌握你父親的口味。”

上次自己簡單做了點兒,老陸總吃得那叫一個開心。

顧繁曾經很認真地研究過“美食心理學”,顧客是真的覺得好吃還是只是客氣一下,他大概是可以分辨的。

當時老陸總的表現已經很明顯了,那種對顧繁廚藝的肯定從每一個眼神中都傳遞了出來。

俗話說得好,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顧繁很有信心收復自己未來岳父或者說公公的胃。

不過陸陶然的媽媽他還沒見過,在這方面他不是很有把握。

“我們得打有准備的仗,”很顯然,在這件事情上陸陶然是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小對像這邊的,他站起來說,“接下來的時間,你給我開一個采購清單,晚上要用到什麼食材先列出來,我爸會讓家裡的阿姨去買。”

顧繁乖巧地點了點頭。

“另外,我會整理一下我爸媽的口味偏好以及忌口的地方,到時候你避開這些雷就行了。”

倆人一拍即合,分頭行動。

然而半小時過去了,顧繁的清單列得差不多了,就等著陸陶然把他整理的口味偏好告訴自己,然後劃去可能踩雷的部分。

結果,陸陶然那邊遲遲沒有動靜。

顧繁等不及了,過去敲門。

“陸總,你這邊進度怎麼樣了?”這就讓顧繁很慌張,這得多挑食的人啊,半小時了忌口清單還沒寫完!

實不相瞞,顧繁有點兒怕了。

然而,陸陶然愁眉苦臉地從電腦中抬起頭來看他,然後說:“顧繁,我陷入了僵局。”

“什麼僵局?”

“我認真想了很久,好像沒發現有什麼是他倆不喜歡吃的。”

這究竟合理嗎?

此話一出,陸陶然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爸媽,因為聽起來好像這二位是很沒有原則的吃貨。

當然,事實其實還真就是這樣。

顧繁笑了,心說沒事兒,我可是專業的。

他把自己列好的采購清單給了陸陶然:“讓阿姨照著這個清單買吧,既然他們沒有忌口,我就放開了做。”

顧繁突然想起什麼,問陸陶然:“你今晚想吃什麼?”

雖然今天晚上見家長,要在陸陶然爸媽面前好好表現,可是也不能冷落了我們小陸總。

被重視的陸陶然開心了,悠哉地往後一靠:“我不挑,吃什麼都行。”

想吃你,你又不給吃。

煩死了。

顧繁看著他笑,笑著笑著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確定沒人過來,突然上前,隔著桌子捏住陸陶然的下巴,湊上去親了對方一口。

“……嘖,”陸陶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撩得滿臉通紅,“你這樣會被扣績效。”

“扣工資都行。”顧繁美滋滋地往外走,“反正我現在吃你的住你的,被你包養著,不差錢。”

陸陶然看著他的背影笑了,嘀咕了一句:“得意什麼啊!”

顧繁走了,陸陶然臉上的紅暈還沒退下去,他抿了抿嘴唇,打開抽屜,翻了半天翻出一個小鏡子來。

他拿著小鏡子照自己的嘴,幾秒鐘後,對著鏡子“啵”了一下,說了一句:“我可真性感。”

性感的小陸總之後一直忙到下班,然後讓他的私人助理顧繁先生載著自己前往好久沒回去的家。

正值下班時間,晚高峰,路上堵得很。

顧繁有些擔心,他們現在回去,到了估計已經很不早了,到時候現做飯,忙活完等到大家吃上,怕是已經很晚了。

他跟陸陶然說了自己的擔心。

“沒事兒,我下午的時候跟他們說過了,餓了就先隨便吃點東西墊一墊肚子,我男朋友上班忙,下班過去沒那麼快。”

“……其實我倒真的不忙。”顧繁是真的不忙,忙的是陸陶然。

搞事業的男人就是這樣,辛苦著呢。

陸陶然今天坐在副駕駛,堵車的時候就跟顧繁勾手指。

他說:“你不用擔心,他們都理解的,而且我估計我爸回去得也不會太早,他公司事兒更多,現在還沒下班呢。”

顧繁擔心的其實不僅僅是自己會晚到,也不僅僅是怕餓到他們,更重要的是今天他要正式跟陸陶然的爸媽見面,且不說倆人進度是不是太快,就見家長這事兒足夠他忐忑到雲端了。

“叔叔阿姨會不會不喜歡我啊?”顧繁終於還是沒忍住,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為什麼不喜歡你?”長得這麼帥,廚藝這麼好,任何一個膚淺的人都沒法抵抗得住顧繁的魅力。

後面這句話陸陶然沒直說,說出來會讓人覺得他在諷刺自己爸媽膚淺。

其實,他們一家人都差不多這樣,喜歡長得好看的,喜歡吃好吃的。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三口人就喜歡這個,偏偏他們喜歡的顧繁都有。

“你放心吧,”陸陶然趁機跟顧繁十指緊扣,明面上是在安撫對方不安的情緒,實際上就是在找機會牽手,他一邊感受著顧繁手心的溫度,一邊很是貼心地說,“你是我的人,我選中的就是最棒的,帥哥你要自信啊。”

 

51

顧繁自不自信不好說, 但陸陶然是相當自信。

他覺得自己選男人的眼光好得很,他這麼高標准嚴要求的人都看中了顧繁,那不可能有人會不喜歡顧繁。

小陸總很膨脹。

倆人到陸陶然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半,顧繁停好車, 跟在陸陶然身邊往裡走。

第一次進家門, 顧繁覺得空手來不好,剛剛在來的路上愣是拉著陸陶然去買了點水果和花。

水果是陸陶然他爸最喜歡的火龍果和哈密瓜, 花是陸陶然他媽最喜歡的香水百合。

倆人的情緒都照顧到了, 也可以了,畢竟經過顧繁縝密的分析發現, 對於陸陶然這樣的家庭來說,送禮物心意比價格更重要, 小顧就是個樸實的助理,太高級的東西也買不起,就算買了自以為昂貴的禮物, 但對於人陸家來說可能也一點兒不稀奇。

禮輕情意重,顧繁是這麼自我安慰的。

陸陶然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他甚至沒覺得一定要買點東西。

小年輕沒經驗, 第一次見家長,青澀。

顧繁跟著陸陶然進去的時候,陸陶然他媽正在跟老姐妹打電話,倆人聊天的主題就是“今天晚上我兒子要帶對像回家了,據說長得特別帥, 啊對啊,我兒子是同性戀,那又咋的,同性戀又不是啥毛病, 挺好呢,嗯嗯挺好的”。

陸陶然媽媽在那兒美滋滋地重復著“挺好的”,然後就聽見樓下有人嚷嚷,有人喊媽。

“不跟你說了,我兒子回來了。”陸陶然媽媽緊急掛斷老姐妹的電話,小跑著就下了樓。

“哎呦讓我看看這是誰?”

陸家母子二人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小陸總工作忙,小陸總他媽退休生活忙,倆人各自精彩,活在彼此的朋友圈裡。

“是您帥氣的兒子!”陸陶然站在樓梯口笑盈盈地看他媽抑揚頓挫地說著話。

從樓上下來的小陸總他媽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兒子身後的年輕人,顧繁個高腿長長得帥,很難被人忽略。

本來風風火火地跑著,一看見小帥哥,陸總媽媽也瞬間矜持了起來——要穩重,都是要當岳母的人了!

“這就是小古吧?”

顧繁一聽,心說:好家伙,這一家子都被帶跑偏了。

他客客氣氣地過去,十分有禮貌地跟陸陶然他媽問好:“阿姨您好,我是顧繁。”

“古繁啊?”

“顧繁!”糾正她的不是顧繁,是陸陶然。

陸陶然疑惑:“怎麼就姓古了?”

“不是古嗎?古天樂的古?”

陸陶然挽著他媽的胳膊,看著他媽從顧繁手裡喜笑顏開地接過了那束香水百合,解釋說:“不是古天樂的古,是顧裡的顧。”

“誰?”

“顧裡,《小時代》看過嗎?發臭發爛!沒看過嗎?”陸陶然語重心長地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沒聽說過?”

“……知道,狄更斯的《雙城記》。”

陸陶然語塞,點點頭表示是他草率了。

顧繁站在那兒看著這母子倆鬥嘴皮子覺得挺有意思了,原來傳說中的“豪門”也沒那麼嚇人。

陸陶然媽媽對顧繁買的這束花很是滿意,她趕緊讓家裡的阿姨找來花瓶,還說:“我都好幾年沒收過花了,老公沒個屁用。”

陸陶然呵呵地笑著:“你老公沒屁用,但我老公表現得挺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純粹自顧自炫耀,沒想到說完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

顧繁跟陸陶然是都羞澀了,畢竟倆人剛在一起,白天的時候顧繁還一口一個“陸總”地叫著,至於“老公”這詞兒,他倆的世界裡這是第一次出場。

很害羞的啊!

至於陸陶然他媽沉默的原因,跟那些迫不及待想讓孩子搞對像結婚的父母心態差不多,自己單身多年的孩子終於有了對像,還秀恩愛秀到了自己面前,當母親的,就欣慰!

很感動了,很想哭。

小陸總他媽也是個感性的美女。

感性美女在兩個性感帥哥的幫助下把那一大束香水百合分別插在了三個花瓶中,百合花的香氣彌漫在周圍,陸陶然心情好得不得了。

“媽,我還沒好好給你介紹呢。”陸陶然幫他媽擺好花瓶,把顧繁拉到了身邊,“這是我男朋友,我倆昨天才剛剛在一起。”

陸陶然他媽一聽:“不對啊,我聽你爸說你倆在一起好一陣子了!”

好家伙,到底是老公在說謊還是兒子在說謊?

美女很憂愁,覺得自己對這個家了解得太少了。

美女疑惑,帥哥也疑惑。

陸陶然跟顧繁完全不知道他倆的緋聞早就傳得滿天飛了,還以為倆人搞對像是什麼新鮮事兒。

“我爸胡說什麼呢?”陸陶然說,“我倆昨天半夜才確定關系。”

顧繁也聽蒙了,不過他倒是沒吭聲。

“等你爸回來你找他對質吧。”陸陶然他媽剛才一直沒好意思多看顧繁,覺得盯著人家打量不禮貌,這會兒兒子可算正式介紹兩人的關系了,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多看幾眼了。

“小顧坐下歇會兒吧。”

顧繁倒是不累,他心裡惦記著做菜呢。

陸陶然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趕緊拉著人往廚房走:“我倆先做飯去,等會兒邊吃邊聊。”

陸陶然他媽震驚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陸陶然笑了:“他做,我陪著他。”

主要是負責在一邊加油打氣。

倆人往廚房走的時候,陸陶然把顧繁脫下來的大衣隨手遞給了阿姨,讓阿姨放到他的房間去。

“對了,我爸讓咱們倆今晚住這兒。”

陸陶然此話一出,顧繁的心髒差點爆開。

但也就一瞬間的事兒,顧繁又突然想到,人家這麼大個房子,空著的客房肯定少不了,他倆不可能睡一起。

有點失望,但顧繁不能說。

“你換了地方不會睡不著吧?”陸陶然瘋狂暗示顧繁,想說:你要是不習慣,旁邊睡個熟悉的人是不是就能睡得好了?

然而顧繁不懂他的心,竟然說:“啊沒事兒,我睡眠質量好,腦袋沾枕頭就睡著。”

不解風情說的就是顧繁。

陸陶然深呼吸,告訴自己今天是個好日子不要跟對像鬧別扭。

陸家的房子比陸陶然自己住的那個平層還大,廚房更是大出幾倍去,站在廚房門口的顧繁真的有了一種自己“嫁入豪門”的感覺。

這才是他夢想中的廚房啊!

陸陶然歪著頭看他,只見顧繁眼睛都亮了,忍不住笑著問:“喂,你就這麼喜歡做飯啊?”

“像喜歡你一樣喜歡做飯。”顧繁靈魂出竅的時候情話張嘴就來,聽得陸陶然覺得臊得慌。

臊得慌,但開心。

陸陶然憋著笑,小聲嘀咕:“那看出來了,你是很喜歡做飯了。”

顧繁看了看他,也笑了,走進廚房拿過圍裙系上,先走了一圈,檢查了一遍這個家的各種鍋碗瓢盆和食材,然後一擼袖子,准備開始干活了。

“叔叔大概幾點回來啊?”顧繁問。

“得九點多吧,”陸陶然說,“不急,你慢慢做。”

如果是九點多,那時間確實來得及。

顧繁需要安排好每道菜的順序,先做工序多的,免得陸陶然他爸到家時有些菜都涼了。

因為陸陶然說他爸媽更喜歡中式的家常菜,顧繁就盡可能不搞那些花裡胡哨的,這幾道菜都是逢年過節他回老家的時候會做給長輩們吃的。

清蒸魚、燈籠蝦、四喜丸子、紅燒肉。

炒花蟹、蔥油雞、糖醋排骨、醬牛肉。

再來兩個素菜一道湯,一共十一道菜,藏著顧繁的小心機。

一生一世一雙人。

當然了,顧繁是不會告訴陸陶然這個寓意的——除非陸陶然問他。

菜做得差不多了,陸陶然推來自己家上菜的小推車,顧繁笑:“你家設備還真是齊全。”

不愧是大戶人家。

“過年的時候弄了個這個,方便上菜。”

畢竟房子大,從廚房到餐廳也不近。

顧繁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小推車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聲音,陸陶然說:“可能是我爸回來了。”

本來做飯做得已經開始放輕松的顧繁又緊張了起來,上次跟老陸總見面的時候他還不是人家兒子的對像,這次身份有了轉變,很難不慌。

“走走走,先去打個招呼。”

陸陶然直接拉著顧繁的手帶著人往外走,沒走出幾步就剛好遇見風塵僕僕趕回來聞著香味就直奔廚房的老陸總。

老陸總看見顧繁就心情愉悅,胃口大開——他對自己的兒婿沒有別的想法,只是饞顧繁做的菜。

“叔叔好。”顧繁表現得乖巧,老老實實跟人家打招呼。

“哎,好好,好久不見。”其實也不是很久,畢竟陸陶然跟顧繁一共認識也沒多久,但老陸總跟美食的關系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小顧做菜呢?”陸陶然他爸一邊問一邊往廚房走,當他看見顧繁做的那些菜的時候,摟著兒子笑得很是燦爛:“不錯不錯,小顧辛苦了,陶然能交到你這樣的男朋友,我這當爸爸的真是很欣慰啊!”

 

52

陸陶然知道他爸肯定很容易被收買, 但沒想到這人竟然被收買得這麼快,簡直就是毫無原則!

陸陶然在一邊說:“爸,顧繁能交到我這樣的男朋友也挺不錯的。”

“是,都挺好。”老陸總給兒子的回答顯然不是很走心, 他湊過去看了看顧繁做好的菜, 色香味俱全,別人靠泡腳泡澡掃去一天的疲勞, 而他需要靠美食。

兒子真會找對像, 身為父親真的很感動。

“小顧忙活一晚上了,你別來耽誤人家時間!”陸陶然他媽也過來了, “人孩子等你等得都快餓死了!”

顧繁規規矩矩地笑著說:“沒有沒有,現在開飯剛好。”

他跟陸陶然倆人把做好的菜都端到了小推車上, 由陸陶然推著,幾個人一起去了餐廳。

倆年輕人端菜上桌,一道一道按照顧繁指的順序擺好。

陸陶然的爸媽坐在那裡看著, 笑盈盈的,很是喜歡。

顧繁說:“不知道今天做的菜合不合叔叔阿姨的胃口, 你們嘗嘗, 有什麼意見和建議盡管提,我以後改進。”

陸陶然他媽笑了:“你也別太客氣了,咱們就一家人坐一起吃個飯,沒那麼多挑剔的。”

菜都擺好了,陸陶然拉著顧繁坐下。

“你看, 我就說他們很隨和的。”有美食,每個人都會變得很隨和。

開始吃飯之後,顧繁十分貼心地給陸陶然爸媽講每道菜都用了什麼,為什麼會選擇做這道菜, 陸陶然在一邊溜縫似的說:“看看,我們顧繁是專業的!”

向來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管他做的是哪個領域哪個行業,做得精做得專業,總是會很吸引人。

而且,對自己所做之事抱有極大熱忱的人往往會流露出一種獨有的氣質,充滿著能量,讓人很是佩服。

沒人能抗拒得了認真且熱情的人,陸陶然坐在一邊聽著顧繁講那些做菜的小技巧,忍不住就看著對方笑了起來。

陸陶然的媽媽坐在陸陶然正對面,她很細心地觀察著兒子的表情和狀態,兒子在面對這個叫顧繁的年輕人時,總是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變換著各種眼神和表情,他被對方牽動著神經,一顆心都撲在人家身上了。

兒子的這種反應她並不陌生,每一個真心愛過別人的人都能有所體會,那種因為自己喜歡的人而感到驕傲自豪的樣子,誰沒有過呢?

做父母的,對孩子唯一的期望就是能過得幸福,一個人也好,兩個人罷,真心才是最難得。

這頓晚飯大家都吃得開心,精神和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至於陸陶然的爸媽,當然順利被顧繁的廚藝征服,當即認了這個“兒婿”。

吃完飯之後,陸家的家庭會議正式開始,顧繁想著自己去一邊找點什麼事情做,畢竟人家的“家庭”會議,自己也不太好參與進去。

沒想到,陸陶然他爸直接讓陸陶然帶著顧繁一起上樓,搞得顧繁受寵若驚,差點兒當場叫爸爸。

陸陶然的爺爺九十歲生日肯定得大操大辦,顧繁義不容辭地站出來,申請當“主廚”,陸陶然爸媽還挺不好意思的,覺得太麻煩他了。

“沒事兒,”陸陶然倒是大方,“到時候我幫他,也算是我們給爺爺盡孝心了。”

顧繁也連連點頭,他巴不得有這種舞台給他表演呢。

一家人討論爺爺生日宴的事兒一直到快十二點,最後還是陸陶然困得哈欠連天,會議暫時中止,各回各屋睡覺去。

陸陶然爸媽壓根兒沒管這倆孩子,都二十好幾將近三十歲的人了,這些事兒用不著他們操心,愛在哪兒睡在哪兒睡,愛怎麼睡就怎麼睡,只要不在家搞那突破道德底線、挑戰法律界限的事兒就行。

就這樣,兩個家長先一步回去洗漱睡覺了,留下顧繁跟陸陶然在書房大眼瞪小眼。

“呃,”陸陶然看他爸媽走了,很是做作地說,“那個,你睡哪兒?”

顧繁笑了:“這不得我問你嗎?我第一次來,我睡哪兒?”

讓我跟你睡!我要跟你睡!

陸陶然當然恨不得現在就跟顧繁光// / 溜地滾到一起去,雖然說起來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可人性的弱點啊,不就這麼點事兒麼!

陸陶然不是聖人,也沒有當聖人的打算,他就想跟對像搞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可他這人又故作矜持。

“那要不你睡我隔壁吧。”陸陶然說,“都習慣了,你要是離我太遠,我怕自己睡不著。”

小陸總很脆弱,需要助理24小時的貼身保護。

顧繁滿懷期待的心又被戳了個稀巴爛,行吧,隔壁就隔壁,這事兒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徒有一張不會說話的嘴。

“行,”顧繁說,“挺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早還得上班呢。”

顧繁跟著陸陶然去了臥室,兩人又是一牆之隔,分開的時候彼此的目光黏在一起,難舍難分的。

這兩個人心裡一個比一個蕩漾,但偏偏又都非要裝矜持,這麼一來,遭罪的還是自己和對方。

各自進屋衝了個澡,陸陶然洗澡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我對像在干嘛呢?也在洗澡嗎?

滿腦子都是人家的性感腹肌,還突然冒出了另一個更讓他血脈僨張的畫面——顧繁的手指順著身體往下滑。

這太刺激了,陸陶然一個沒忍住,竟然真的流出了鼻血。

手控陸陶然真的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顧繁的手上,不然他很容易一直流血,遲早要完。

陸陶然趕緊回魂,一邊自我反省,一邊快速洗完澡跑出了衛生間。

他擦干淨自己,頭發都沒吹就倒在了床上,躺下之後又轉過去看後面的牆,支棱著耳朵試圖聽見隔壁的聲響。

然而什麼都沒有。

已經後半夜,陸陶然一點睡意都沒有,跟剛剛開會時那個困得眼皮直打架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顆心向著隔壁的人。

突然,陸陶然靈機一動,從床上彈跳而起,穿著拖鞋就往隔壁跑。

深更半夜,霸總陸陶然敲響了自己助理的房門,很有要潛規則對方的架勢。

睡在隔壁的顧繁也還醒著,他沒比陸陶然好到哪兒去,一直在懊惱自己有話不直說,倆人都是這種關系了,還扭捏個屁啊,扭捏多了就煩了!

他正煩著呢,聽見了敲門聲。

顧繁開門的時候看見陸陶然站在自己面前有那麼一瞬間的驚喜,他為了讓自己不表現得太明顯,強行冷酷臉。

“怎麼還沒睡?”顧繁一本正經地問,“明天還要工作呢。”

陸陶然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我屋裡的吹風機壞了,頭發還濕著,沒法睡覺。”

這完全就是借口,陸陶然屋裡的吹風機是前陣子新換的,大幾千的牌子,無辜背鍋了。

顧繁並不想求證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此刻他的心上人一副剛沐浴完的樣子楚楚可憐地站在他面前。

陸總裝可憐還是很有兩下子的。

“那你用這屋的吧。”顧繁側過身,讓他進屋,關門的時候說,“你坐床上,我給你吹。”

陸陶然成功進了屋,小把戲得逞了一半。

他坐到床邊,在心裡嘀咕:顧繁你也不是什麼純良的家伙,吹頭發就吹頭發,干嘛讓我坐床上?

坐床上這事兒它就是很曖昧!

顧繁從洗手間拿出了吹風機,他朝著陸陶然走過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只穿著睡袍的人長腿耷拉在床邊,昏暗的台燈映得那人格外誘人。

見色起意啊,顧繁真的色心大發了。

他走過去,插好電,站到了陸陶然的面前。

他們倆這個姿勢已經曖昧到了極點,顧繁一手拿著吹風機,一手先撥弄了一下陸陶然濕漉漉的頭發。

陸陶然特別享受這種感覺,他曾經不止一次在小說裡看到情人之間互相吹頭發的橋段,也不止一次幻想過有一天自己給自己的男朋友吹頭發,當然,男朋友給他吹也行。

“我第一次給人吹頭發。”顧繁輕聲說。

深夜,房間裡很安靜,只有時鐘秒針滴滴答答走動的聲音。

顧繁的語氣溫柔,一縷煙似的飄蕩到陸陶然的耳朵裡,這煙是鉤子,勾得陸陶然手指尖都發麻了。

“那我很榮幸。”陸陶然難得說這種話,他說話時,雙手搭在了顧繁的腰間,輕輕地摟著,微微仰頭看著對方。

這個姿勢,這個角度,適合接吻。

顧繁手裡還拿著吹風機,但是已經沒了給對方吹頭發的心思,他只想吻這個人。

“可以先接吻嗎?”顧繁盯著眼前的人看,看陸陶然的眼睛,看陸陶然的嘴唇,看陸陶然因為他的這句話而上下起伏的喉結。

“可以。”

陸陶然的話音剛落,顧繁已經微微傾身吻了上去。

與此同時,陸陶然抱緊了對方。

顧繁的吻很熱烈,大概是夜晚催生了難以言說的情緒,兩個人吻得纏綿繾綣,吻得情深意濃,吻得不由自主地相擁著倒在了床上。

吹風機成了礙事的家伙,被丟到了一邊,顧繁壓著陸陶然接吻,手心貼在了對方的心口上。

 

53

年輕人的互動總是火熱又火辣的, 陸陶然哪兒經歷過這個,還沒怎麼樣呢就先飄飄欲仙了。

很久以前他因為好奇曾經偷偷在網上搜索“做 ai 是什麼感覺”,其中有一個答案讓他多年以後仍舊記憶猶新。

那人說:□□,要死要活, 上天入地, 如墮無人之境。

當時陸陶然覺得這人在扯淡,但又忍不住開始好奇這事兒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麼爽, 畢竟他每次想起來第一反應都是——肯定很疼。

關於這一點, 他不用有太多經歷,只要用心去感受, 肯定能意會。

但是人吧,就算進化了五千多萬年, 從原始哺乳動物進化成了如今可以直立行走、裝腔作勢、胡說八道的高級動物,可那深植於血液和基因中的被稱為“□□”的本能還是始終存在的。

這把火可是一點就著。

所謂干柴烈火,陸陶然終於懂了, 他就是那塞滿了干柴的老房子,顧繁走過路過隨手丟個小煙頭, 直接就把他給點著了。

熊熊烈火燒得他魂飛魄散, 什麼臉皮什麼羞恥心,全部都不要了。

在床上接吻的感覺跟在公園的小樹林、在隨時會被人看見的辦公室完全不一樣,他不用有所警惕,可以全身心地放松、接納、感受,陸陶然總覺得他跟顧繁之間差了點什麼, 其實就是差了真正的、深入的交流。

他的意思不是有顏色的“深入交流”,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坦誠相見。

可能打從一開始倆人就互相猜,小心思都往心裡放,恨不得對方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

然而真有人能做到一眼就看得穿戀人在想什麼、渴望什麼嗎?

不太現實。

陸陶然在顧繁熱烈的擁吻中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我想跟你做 ai 。”陸陶然雙手搭在顧繁的肩膀上, 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顧繁愣了一下,整個人都忘了自己是誰一樣,緊接著,他開始狂喜,緊緊地抱著陸陶然,臉埋在對方頸窩裡:“真的假的?”

“騙你是小狗。”陸陶然心跳快得呼吸已經不太順暢,雖然知道這種事沒什麼可羞恥的,但他就是覺得不好意思。

純情。

小陸總是個純情的人。

顧繁趴在陸陶然懷裡半天不吭聲也不動彈,要不是他一直在喘粗氣,陸陶然都懷疑這人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這句話受了什麼刺激,一下子死過去了。

他使勁兒拍了拍顧繁的後背:“怎麼著?你這是不願意嗎?”

什麼反應?顧繁你這反應它合理嗎?

難道這種時候不應該突然化身為狼,撕碎彼此的衣服然後就是一陣翻雲覆雨和覆雨翻雲嗎?

陸陶然有點委屈:顧繁你這是在干嘛?

在顧繁沉默的這短短一分多鐘裡,陸陶然的內心世界很是豐富,他先是抱怨顧繁,之後又開始審視自己,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沒有魅力了?不然顧繁怎麼不給回應呢?

沒愛了。

陸陶然覺得顧繁不愛他。

“陶然。”

顧繁依舊趴在那裡,說話的時候,嚇了陸陶然一跳。

“……你還活著啊。”陸陶然陰陽怪氣地說。

顧繁笑了,笑得還挺甜:“那得活著,不活著怎麼跟你做 ai 啊!”

他微微起身,雙手撐在陸陶然身體兩側。

陸陶然吞咽了一下口水說:“我看你半天沒反應,還以為你死了。”

“那不能,”顧繁說,“雖然死在你身上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就死了,多虧啊!”

他俯身,又親了陸陶然一下:“你說真的?”

“你怎麼這麼磨嘰?”陸陶然說,“廢話太多,不願意就算了。”

“別啊!”顧繁趕緊又抱住了他,“我能不願意麼,我這是激動興奮不敢相信。”

陸陶然被他抱著,覺得顧繁的懷裡特暖和。

這些日子降溫降得厲害,每年一到這個時候陸陶然就心煩,主要是因為冷,但今年不一樣,今年他身邊有個“自發熱”的移動“暖寶寶”,冷了就往人懷裡鑽,雖然才一兩天,但使用感受良好,如果這“暖寶寶”能調節溫度,讓他更熱一點,他可以給一個五星好評。

給五星好評,還另外帶打賞的那種。

顧繁貼著陸陶然的耳朵說:“我榮幸之至。”

“那還廢話!”陸陶然畢竟是練過的,就算沒有完美的八塊腹肌,只要他願意,就能直接把顧繁掀翻。

他是有點兒急了,能不急麼,在網絡小說裡就他倆這進度是要被當做負面教材拿出來批評教育的!

陸陶然雖然小說看得不多,但優秀小說的節奏他可掌握得很好,兩情相悅的兩個人最好少說廢話,趕緊搞對像,然後趕緊搞對像。

前後兩個“搞對像”的意思是不同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總之,純情的小陸總等這一刻等了很久,這事兒都是他對像的錯!

陸陶然抱著顧繁突然起身,直接一個用力把人反倒在了床上。

那一刻,小陸總雄姿英發,跪在床上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偉岸。

不愧是陸總。

顧繁躺在那裡看著他的時候想:我家陸總確實是個Top

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在想什麼的陸總十分霸道地使勁兒扒拉著他男朋友本來就已經很亂的頭發,顧繁被他扒拉得沒忍住笑出了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又是哪一出?”

陸陶然還在郁悶呢:這種事兒哪有讓領導主動的?我可是你的老板哎!

顧繁拉過他的手親了一下:“你要是想好了,咱們就開始吧。”

什麼想好不想好的,陸陶然都想了多久了!

“開始開始。”此刻的陸陶然用實際行動為顧繁解釋了什麼叫“猴急”。

猴急的小陸總突然滿臉期待地往邊上一躺,睡袍的領口快開到肚臍眼了,那模樣倒是真挺性感的。

但是……

顧繁扭頭看向了陸陶然:這到底是哪一出?

Top會這樣嗎?

陸陶然這個Top的表現超出了顧繁的認知。

倆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陸陶然問他:“怎麼了?”

怎麼又不動了?難道還要我主動?顧繁你到底行不行啊!

顧繁行不行這個事兒得另說,因為還沒體驗過,不確定,但顧繁現在確實滿腹疑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這事兒不能完全怪他,也是倆人溝通不暢惹的禍。

作為戀人,顧繁當然是要為對方考慮,在眾多的“考慮”之中,有一項是“型號”問題。

在遇見陸陶然之前,顧繁一直覺得自己是個1,在遇見陸陶然之後,他雖然依舊這麼覺得,但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就像談戀愛性別不用卡太死一樣,型號也沒必要卡太死。

芸芸眾生,茫茫人海,想找個彼此相愛的人不容易,既然遇到了,別管是男是女是10,只要是那個人就沒問題。

顧繁已經接受了陸陶然也是1的這個設定,並且出於各種原因,權衡之後決定“為愛做0”這件事還是交給他來做吧。

愛他就讓他做1

顧繁真的好男人。

結果,他都准備好在這個寧靜的深秋夜晚被陸陶然這樣那樣了,對方卻躺下對他說:“開始吧。”

開始吧?

到底誰上誰啊?

顧繁不敢輕舉妄動。

“顧繁,你想什麼呢?”陸陶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陽痿?早泄?還是性功能有障礙?

這麼帥的大帥哥是個性冷淡?

不像啊!

陸陶然瞄了一眼顧繁的那個地方,挺好的啊!

氣氛開始變得微妙,陸陶然在惱怒和心疼中反復橫跳。

“我有沒有問題,其實看得出來。”

陸陶然點了點頭,看出來了,那方面功能應該還好,目測是挺好的。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顧繁坐了起來,盤腿在床上,看著躺在那裡的陸陶然,“陶然,你到底是不是Top?”

我的型號取決於你的型號,我得知道你是什麼型號,然後才能決定接下來做什麼。

“……你為什麼一直糾結這個?”陸陶然皺起了眉,“顧繁,你該不會真的是看上我家的錢了吧?”

“啊?”

“算我看走眼了。”陸陶然生氣了,從床上下來直接光著腳就往外走,“太晚了,明天我們好好談談,我要認真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媽的,顧繁竟然真是那種人?不像啊!

陸總很委屈,覺得自己就是得不到王子愛情的小美人魚,每走一步腳心都疼得扎心。

當然,小美人魚是因為喝了巫婆的藥水用魚尾換來了雙腿才受這樣的罪,而他陸總純粹是因為深秋的夜太涼,他凍腳了。

“不是,你說什麼呢?”顧繁一聽覺得不對勁,趕緊跑過去把人拉回來抱住,“怎麼就重新考慮了呢?”

剛才發生什麼了嗎?沒有吧!

陸陶然這一次沒有回抱顧繁,而是冷著一張臉,對他說:“你一直糾結於我是不是Top,那如果我只是個每月拿三千塊錢工資的臨時工,你就不愛我了嗎?”

顧繁眼裡的問號已經大寫加粗了。

幾秒鐘之後,他幡然醒悟,恨不得拍爛自己的大腿。

“你誤會了!”顧繁哭笑不得地說,“咱們倆說的不是一回事!”

“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

陸陶然眉頭緊鎖,看著顧繁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就氣不打一處來。

顧繁你完了,明天老子就開除你!

“我說的Top是……”顧繁湊到陸陶然耳邊,嘴唇貼在了冰涼的耳朵上,他輕聲說,“我是問你,你是Top還是Bottom,你是1,還是0。”

Top.

Bottom.

陸陶然瞬間炸開了,還能有比他更蠢的0嗎?

 

54

無數事實證明, 信息不對稱要人命。

“你早說嘛!”陸陶然發現了,得虧顧繁是他的私人助理,工作不涉及業務,否則他公司基本上得賠個精光。

“我早就說了啊!”顧繁冤枉, “你說的你是Top!”

事到如今爭論這個已經沒有意義, 對於這些問題,以後有的是時間去辯個究竟, 當務之急是搞對像。

動起來的那種搞對像。

陸陶然勾勾手指:“行了, 別說廢話了,再磨嘰下去我爸媽都要起床了。”

想想很羞恥啊, 他倆的第一次難道不應該在浪漫的、鋪滿玫瑰的大床上嗎?

不過無所謂了,從小父母老師就告訴大家“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能做就行。

陸陶然不挑。

他不僅不挑,還很迫切, 理智上告訴自己這事兒要讓顧繁主動,結果實際行動起來卻是他一把解開了對方的睡袍帶子。

顧繁問他:“這是干什麼?”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顧繁又在得便宜賣乖了。

“這是我的睡袍。”陸陶然說, “帶子我想收回來。”

他歪理多, 顧繁說不過他。

“那行,還你。”說著,顧繁把睡袍也脫下來丟到了他懷裡,“這個也還你。”

八塊腹肌。

陸陶然眼睛開始放光。

還有什麼比顧繁的八塊腹肌更吸引人的呢?

當然有!

是顧繁這個人!

不過此時此刻陸陶然已經顧不得什麼精神上的升華了,情啊愛啊, 他眼裡就只有那自己怎麼練都出不來的腹肌。

性感,結實。

讓人忍不住想用掌心來好好感受一下它的肌肉紋理。

“你這樣不行。”陸陶然說,“你得矜持。”

嘴上說著矜持,動作卻背道而馳。

陸陶然把人拉過來, 直接掀開被子把兩人都裹了進去。

顧繁的手搭在陸陶然腰間的時候,還在他耳邊輕聲地感慨:“我一直以為你是1。”

“嗯……”陸陶然有點飄飄欲仙了,“所以呢?”

“所以我都決定要為愛做0了。”

被窩裡的氣氛曖昧中夾雜著一絲絲詼諧,陸陶然在顧繁懷裡笑得不行,心窩裡的甜化作斷斷續續的哼唧聲,順著唇齒的縫隙音符似的飛了出來。

還有什麼比這更動人的情話嗎?

果然顧繁對這段感情確實來真的了。

顧繁對這段感情來真的了,陸陶然也一樣,不過這個晚上他倆做的事兒並沒有。

在父母家,又毫無准備,想也知道這事兒沒法做到底。

不過也就差那麼臨門一腳了,畢竟這一晚上下來,陸陶然哪兒哪兒都已經被看光,連手指尖都被親過了。

挺好,陸陶然還挺滿足的。

倆人膩膩歪歪躲在被窩裡弄到四點多才睡,早上七點多又被叫醒了。

陸陶然爸媽早上起床的時候打了個賭,賭這倆孩子是睡一起了還是分開睡的。

陸陶然他媽說:“肯定睡一起了,我兒子我最了解了。”

老陸總卻表示:“Nonono,咱們兒子在這種事情上隨我,是個矜持的人。”

老陸總的意思當然不是倆人談了這麼久還只是牽牽小手的程度,只是他覺得這畢竟是睡在爸媽家,兒子應該會裝裝相。

倆人一邊說“拒絕黃賭毒”,一邊打了賭,賭注是今晚誰洗碗。

其實家裡有保姆,也有洗碗機,但陸陶然爸媽覺得生活無趣的時候就會打賭,輸了的人要負責全家上下洗碗的工作,還不能用洗碗機,必須手洗。

對自己人就下手特別狠。

一大早,倆人又打起賭來。

於是,他們手牽著手敲響了兒子的房門,叫兒子起床吃飯然後准備上班。

結果就是,兒子的房門沒敲開,敲開了隔壁客房的門。

顧繁跟陸陶然聽見敲門聲的時候直接驚醒,像是早戀的小情侶被家長抓包了一樣,慌裡慌張地找衣服,胡亂地往身上一套就准備去開門。

陸陶然要去開門的時候,顧繁正在思考自己究竟應該躲到床底下還是衣櫃裡。

但很快,小陸總反應過來了:躲啥啊?怕啥啊?我倆是正當的男男關系,二十好幾奔著三十去的人了,躲啥啊?

“顧繁,過來!”陸陶然畢竟是在職場上叱吒過風雲的人,遇事兒還是比顧繁鎮定那麼一點點。

顧繁看他:“怎麼了?”

“哎呀你過來!”陸陶然一把將人拽過來,給他重新系了一下睡袍擰得像麻繩一樣的腰帶,“怕什麼啊,咱倆又不是在偷情。”

陸陶然拍了一把顧繁的胳膊:“大大方方的,走,開門去。”

顧繁本來就是擔心陸陶然會覺得尷尬,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那就大方一點唄。

就像小陸總說的,他倆正當戀愛,住一起又不是什麼違背倫常的事兒。

顧繁如此自我安慰,然後跟在陸陶然身後,開門走了出去。

他倆出去的時候,陸陶然爸媽還在敲隔壁的房門,看見倆孩子從客房出來,先是一頭霧水,然後同時恍然大悟。

陸陶然他媽:我說什麼來著?知子莫若母。

陸陶然他爸:原來我兒子是這麼不矜持一人嗎?在這方面跟他爸可是一點兒都不像啊!

還真不像,陸陶然他爸當初花了一年的時間追自己媳婦兒,好不容易談上戀愛了,又用了快半年的工夫才敢牽人家手,後來倆人第一次接吻還是陸陶然他媽主動的,這位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生意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男人,到了戀愛中就是一嬌羞小青年。

他兒子不像他,他兒子在第一次看見自己助理的腹肌時就差點十分不矜持地流出口水來。

“爸媽早上好。”陸陶然其實有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但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顧繁很乖,跟在陸陶然身後也跟長輩問好:“叔叔阿姨早上好。”

陸陶然他媽贏了這場賭局,心情好得不行,笑盈盈地跟孩子們揮揮手:“早,快去洗漱,收拾完了下樓吃早飯。”

今天晚上回來不得不一個人去洗碗的老陸總對兒子很是失望,他憂愁地看了看兒子,決定記仇。

原本顧繁打算早點起床再表現表現,結果因為他跟陸陶然睡得太晚,壓根兒沒能起得來,只好洗漱完畢之後一邊遙望富貴人家的廚房,一邊悶頭吃著阿姨做的早餐。

阿姨廚藝也不錯,畢竟陸家人都愛吃,在這方面聘請阿姨的時候很嚴格,但顧繁總覺得自己也真的很不錯。

可惜了。

“想什麼呢?”陸陶然往他身邊湊了湊。

陸陶然還在回味幾個小時前兩人這樣那樣的感覺,小貓肉乎乎的小爪子在自己心髒上輕輕地踩來踩去似的,癢癢的,還想再來一把。

他以前對那些沉迷那種事情的人嗤之以鼻,覺得他們不行,沒有自控力,現在算是明白了,這種事誘惑力可太大了,一旦開了葷,滿腦子都是這事兒,自控力在□□面前一文不值!

小陸總也墮落了。

“我在想,等會兒咱們倆上班是不是會遲到。”

遲到是肯定的了,這都眼看著九點了,公司上上下下估計都准備進入工作狀態了。

“這屬於不可抗力,我不扣你工資。”

陸總大方,不過他也理應大方一點,因為顧繁遲到究其原因得算在他頭上。

顧繁笑了:“謝謝陸總,不過,你工資還是會被扣的吧?”

顧繁的公司是陸陶然自己給開,他自己說了算,但陸陶然的工資要走公司的賬,逃不掉的。

“閉嘴,吃飯。”陸陶然呵斥,“我沒有你這樣的助理!”

顧繁笑著往他身上靠,撒嬌似的說:“但是你有我這樣的男朋友。”

完蛋,都沒法生氣了。

陸陶然臉上的凶相立馬化成浮雲,顧繁的一句話就讓他喜笑顏開了。

“顧繁你可太煩了。”

“那你煩我還是喜歡我?”

陸陶然低頭吃飯,不說話了,一大早就搞得這麼膩歪,還要不要臉了?

搞對像時候的年輕人是不能要臉面的,臉皮太薄會沒有性生活——這是顧繁在戀愛之後切身的體驗。

倆人吃飽喝足換好衣服准備上班,陸陶然爸媽跟他倆揮手道別,然後老陸總也准備出門了。

分開前,老陸總對顧繁說:“小顧啊,沒事兒就來玩,帶不帶陶然都無所謂,主要是我們喜歡跟你聊天。”

主要是,我們喜歡吃你做的菜。

陸陶然站一邊嗤笑:“你那是想跟他聊天嗎?你就是饞他做的菜!”

雖然當爹的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兒子,但兒子卻已經看透了自己的爹。

不管怎麼樣,顧繁反正是高興的,用廚藝征服了這一家子的人,他覺得自己未來可期。

去上班的路上,陸陶然跟顧繁心情都特別好。

陸陶然突然問顧繁:“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給我當助理應該是意料之外的,在遇見我之前,你有什麼別的打算嗎?”

“就賺錢唄。”顧繁絲毫不避諱提及自己對賺錢的執著,當初他來給陸陶然當助理也是因為薪資過於優厚。

“可是,終極目標總不會是賺錢吧?賺到錢之後呢?有了錢,你想干嘛?”坐擁金山然後提前退休回家享受生活?還是拿著錢環游世界去旅行?

這些陸陶然都想過。

“我想開個餐廳,”這是顧繁第一次跟陸陶然這麼認真地討論這個問題,“當初畢業回國就一直想開一個屬於自己的餐廳,我來定菜式,親自為每一個客人下廚。”

顧繁笑了:“這不太現實。”

“嗯,是,”陸陶然說,“親自給每個人做菜確實不太現實,還是要雇人的。”

“啊?”

“沒事兒,好好開車別聊天!”陸陶然“嘖”了一聲說,“考駕照的時候教練沒有告訴過你開車要專心嗎?”

顧繁無辜:明明是你先跟我說話的!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難道這才是男人的本質嗎?

 

55

陸陶然跟顧繁倆人有過不完整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之後一直惦記著找時間把這事兒做到底, 畢竟都不是什麼真的純情少男,都饞對方饞得不行。

去公司的路上,陸陶然就開始計劃,他得先買傳說中的潤滑劑, 再買傳說中的安全套, 當然了,先買安全套也不是不行。

腦子裡都是這些事兒的陸陶然坐在副駕駛上一直處於沉思狀,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很認真地為接下來一天的工作冥思苦想。

買東西不難, 自己不好意思的話可以網購,現在物流行業發展迅速, 個別平台上午下單下午送達,陸陶然覺得行。

他掏出手機, 准備立刻把那些可以“提升幸福感”的“好物”加入購物車,但剛掏出手機發現顧繁在看他,立刻又收了回去。

不能讓顧繁看見。

很羞恥的。

等紅燈, 顧繁就那麼仔細地觀察著陸陶然:“你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我向來認真,”陸陶然大言不慚地說, “作為一個成功的青年企業家, 我時刻保持緊繃狀態。”

顧繁笑出了聲:“行,你說什麼都行。”

陸陶然瞥了他一眼,看了看時間,他現在就希望趕緊到公司,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當初陸陶然從爸媽那裡搬出來, 除了想說長大了應該感受一下獨立生活的滋味,也算是給自己的一種鍛煉,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公司離爸媽那裡太遠了。

這一路過來,又趕上早高峰, 倆人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個小時。

余秘書聽見陸陶然的聲音,拿著文件過來:“陸總,扣工資。”

“……一大早不要聊這麼悲傷的話題。”陸陶然進了辦公室,進屋前還特意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目送他的助理。

陸陶然覺得他的私人助理有必要更名為貼身助理,這樣的話顧繁就可以真的24小時對他進行貼身照顧了,說出去那也只能算顧助理盡職盡責。

“這兩份方案你看一下,”余秘書把文件夾放到他辦公桌上,“沒問題的話就簽字,我今天過去跟他們確認執行時間。”

“好。”陸陶然脫了外套,伸了個懶腰,“茜姐,你說我是不是有必要拓展一下投資領域了?”

余秘書剛准備出去,聽見他這麼一說,回過身來問:“你要投資麼麼?”

現在都忙不過來,還拓展?

就這麼大點體量的公司,陸總真是心比天高啊!

陸陶然故作高深地說:“茜姐,你覺得餐飲業怎麼樣?”

余秘書被他說得一頭霧水:“餐飲業?你怎麼突然想到那兒去了?你了解嗎?”

余秘書沒反應過來,主要是她沒吃過顧繁做的菜,雖然當初看簡歷的時候看到過顧繁是專業學做菜的,但在這種情況下,誰能一下想到哪裡去呢?

誰能想到,青年才俊小陸總其實是個戀愛腦呢?

“就是突然想到了,”陸陶然說,“感覺這個行業挺好的,我倒是不了解,可有人了解。”

“有人?”余秘書心說:誰啊?你是不是又被人忽悠著要瞎投資啊?就算你有錢也不能這麼禍害吧?起碼得先做一個調研再說啊!

“嗯,我一個關系很……親密的人,他對這個行業非常了解。”

說到親密,余秘書更疑惑了:跟你親密的人?別告訴我是現在在休息室打瞌睡那個!

想到這裡,她猛然驚醒:“該不會是顧繁吧?”

陸陶然笑了,笑得還有點兒小羞澀。

“就是他。”陸陶然說,“他的熱情打動了我,我覺得有熱情的人肯定能把事業做好,我想投資一家餐廳,到時候讓他去管理。”

“……你認真的?”余秘書震驚,原來有錢人搞對像真的揮金如土的,他們這些凡人頂多送送花送送小禮物,但人家陸總剛在一起就要送餐廳!

“認真確實是認真的,不過還沒想好應該怎麼做。”陸陶然說,“茜姐,你先忙去吧,這事兒給我保密,我要先研究研究它的可行性。”

“你最好認真研究一下。”余秘書說,“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放心吧,雖然我已經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但這種事情我還是會很謹慎的,”陸陶然說,“這不是我送給戀人的禮物,是一個產業,如果到時候真的落實了,他顧繁得負責給我賺錢的。”

余秘書在心裡吐槽:你最好是。

“你好好想想吧,不要太草率。”余秘書丟下這句話,憂心忡忡地走了。

余秘書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陸陶然笑嘻嘻地衝她擺手:“忙去吧忙去吧,放心,沒事兒的。”

陸陶然其實並不是個會衝動投資的人,從小耳濡目染,做生意這方面他其實還算靠譜。

之前在車上,他隨口問顧繁那麼一句,是因為覺得兩人如今關系不一樣了,他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彼此未來的規劃。

如果顧繁有夢想,他希望顧繁能大膽地去做,不要被捆在他身邊。

陸陶然大概能明白顧繁的顧慮,沒錢嘛,現在別說做生意了,不管做麼麼沒錢都是一道坎。

他完全可以像小說和影視劇裡的霸總一樣,直接買一家餐廳給顧繁,大手一揮說:“這是哥送你的。”

可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清楚,這對顧繁來說是負擔,他不能不考慮對方的感受。

陸陶然托著下巴想了半天,猛地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趕緊拿起手機,打開購物軟件,搜索“潤//劑”,加入購物車。

陸陶然這人到底是“見識少”,下單的時候緊張得不行,小心髒怦怦跳,盯著那訂單開始想:快遞小哥應該不會知道我買的是什麼吧?這很尷尬啊!

但不管尷不尷尬,反正已經買了,現在就等著收貨了。

陸陶然買完之後抓緊時間處理手頭的工作,他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因為忙完工作之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一上午,陸陶然審核方案、簽字、談事情,忙活到十二點多,還在悶頭工作。

顧繁原本想著下樓去給他買點吃的墊墊肚子,但臨時被陸陶然安排了個工作。

“你跑一趟吧,”陸陶然說,“這個文件袋裡是項目資料,你幫我送到周總那兒,讓他簽完字再拿回來。”

“行。”顧繁很少會被陸陶然叫來幫忙辦公事,他還挺興奮的。

顧繁接過那個沉甸甸的文件袋,陸陶然工作得頭暈腦脹,但還是笑吟吟地看著顧繁,膩歪地說了一句:“辛苦了。”

他這一聲“辛苦了”,甜到顧繁心窩裡去了,別說送個文件了,赴湯蹈火也不是不行。

顧繁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後面沒人,拉過陸陶然的手,“啵”地在人家手背上就親了一口。

“應該的。”顧繁開心了,美滋滋地往外走,“哎對了。”

他回過頭,對陸陶然說:“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別餓著了。”

“沒事兒,我忙活起來就沒胃口了。”

顧繁看他急著工作,就沒再多說什麼,拿著東西就走了。

顧繁走後,陸陶然繼續專心干活,終於在快一點的時候忙得差不多了。

他查了一下快遞信息,發現自己上午買的那些“小東西”預計三點送達。

挺好,三點送達,然後提前下班回家享受生活去——前提是下午沒有突發的緊急工作了。

陸陶然伸了個懶腰,累得不行的人往椅子後面靠,閉著眼准備歇一會兒,這眼睛才剛閉上,突然有人過來敲門。

陸陶然睜眼,發現竟然是他們公司的前台,這姑娘手裡提著個外賣袋子,那袋子陸陶然認得,是他還挺喜歡的附近的一家餐廳。

“陸總,”前台姑娘說,“這是顧助理給您訂的外賣。”

“顧繁?”

“嗯,他說您中午一直在忙,沒時間出去,讓我看著點,您忙完了就送過來。”

陸陶然笑了,指了指旁邊的桌子:“你放那兒就行。”

姑娘沒動。

“怎麼了?”陸陶然現在沒麼麼胃口,不太想吃。

他總是這樣,忙起來就過了吃飯的時間,時間一過餓過勁了,也就不想吃了。

“顧助理說讓我盯著您吃完。”

“……嘖,他怎麼事兒這麼多!”陸陶然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從前台姑娘的手裡接過了午餐,“行了,你回去吧,我等會兒就吃。”

前台姑娘遲疑了一下。

“他是你老板還是我是你老板?”陸陶然挺直了腰板,“誰給你發工資你聽誰的,知道了嗎?”

姑娘一想,這話沒毛病,於是叮囑了一遍“陸總您好好吃飯保重身體”就跑了。

陸陶然笑了笑,心說這顧繁還挺能整事兒的。

不過,他偏偏就吃顧繁這一套。

本來沒有胃口的,但胃口這種東西不是說來就來麼。

陸陶然打開外賣袋子,把打包的飯菜端出來擺好,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顧繁。

顧繁這會兒已經到了合作方的公司,正在等著那個周總簽字,收到陸陶然的消息,看著就笑了。

陸陶然說:老公真好。

後面還配了個害羞的表情。

顧繁盯著“老公”兩個字看得臉紅心跳的,看了半天,最後截圖保存,准備回去之後多備份幾個,甚至打算打印出來貼在床頭每天看幾遍。

他們戀愛中的男青年,真的很誇張。

 

56

陸陶然關鍵時刻嘴甜到顧繁眼冒金星, 周總簽完字把文件遞給他的時候嘴角瘋狂上揚。

周總笑:“我這也不是什麼大項目,怎麼這麼開心啊?”

顧繁趕緊克制自己,打了兩句官腔就立刻往回跑。

他得想辦法讓陸陶然親口對他說那句“老公真好”,想聽, 想聽到心裡都著起了火, 那火從心窩處開始往身體各處迅速蔓延,沒一會兒整個人都跟著燒起來了。

顧繁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個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 對像一撩撥, 什麼都忘了。

不過說起來,顧繁對自己的認知還是有點兒錯誤的, 他不是“像”,他就是。

開車回去的路上有點堵車, 顧繁急啊,但急歸急,還是要穩。

等到他“長途跋涉”回到公司, 剛好在電梯口遇到來給陸陶然送包裹的快遞員。

他們公司的快遞一縷放在前台,前台的姑娘會登記好之後叫每個人過來領取。

顧繁聽見快遞員跟前台說了陸陶然的名字, 於是轉過去問:“陸總的快遞?”

前台確認了一下收件人姓名, 回答顧繁:“對,陸總的。”

“行,直接給我吧,我給他拿過去。”

前台雖然不知道顧繁跟陸陶然在搞對像,但公司上上下下沒一個人不知道這個大帥哥是陸總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這麼說了,前台順手就把快遞給了他。

好大一個箱子,不過輕飄飄的,裡面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顧繁拿著簽好字的文件和一大箱子快遞朝著陸陶然的辦公室走去, 此時此刻的小陸總正在埋頭苦讀——學習“gay怎麼做//愛”以及“男同第一次做//愛前要做什麼准備”。

陸總學習很認真,眉頭緊鎖,逐字逐句認真研讀,一邊研讀一邊開動腦筋想像畫面,把自己弄得臉紅心跳。

上班時間做這個,如果他不是老板,那基本上是要被開除的。

顧繁走過來的時候陸陶然辦公室的門關著,他輕輕敲了敲,嚇得屋裡的人差點把手裡的鼠標丟出去。

陸陶然趕緊切換了電腦界面,深呼吸,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猥瑣。

“進來。”他應了一聲。

陸陶然以為是余茜,沒想到推門進來的是自己剛剛腦內小劇場的另一個男主角,剛腦補完人家,對方立刻出現,陸陶然的心底突然湧起了羞恥感,覺得自己思想肮髒,玷污了純潔的顧繁。

“你拿的什麼?”陸陶然問。

“你的快遞。”對裡面裝著的東西一無所知的顧繁十分自然地把快遞箱放到了一邊,然後隨口問了句,“這麼大箱子那麼輕,你買的什麼啊?”

一瞬間,陸陶然的腦子炸開了。

他趕緊過去,把箱子拖到了自己桌子後面,藏了起來。

原本顧繁也沒那麼好奇,但看見他這個反應就意識到了這裡面有貓膩,究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顧繁一想:難不成是送我的禮物?

想到這裡,他還挺不好意思的,剛確定關系就收人家禮物,很害羞啊!

害羞且想多了的顧繁沒有繼續追問,暗自確認了陸陶然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竟然是驚喜,那就不要提前拆穿,顧繁可懂了。

他把周總簽好的文件放到陸陶然面前,問了對方一句:“吃完飯了?”

“吃完了。”陸陶然現在心裡七上八下的,他很擔心顧繁已經知道了他買的是什麼。

雖然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而且到時候也是他倆來用,可買這麼一大箱子還送到公司來,陸陶然覺得臉上臊得慌。

“味道怎麼樣?”顧繁挺擔心陸陶然吃不好飯的,一來他自己就是廚子,對這種事情很嚴格,二來網上都有人總結了,霸總常見人設就是“胃病”,他可不能讓他家這個“霸總”也把胃給禍害壞了。

俗話說得好,胃疼真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顧繁可見不得陸陶然生病遭罪。

“跟你做的相比,那肯定是差了點意思。”

顧繁笑了:“行,要不以後我每天早上給你做好,用飯盒帶過來,不過可能會稍微影響口感。”

“再說吧再說吧,”這要是平時,陸陶然肯定歡呼叫好,並且立刻開始跟顧繁討論明天中午吃什麼。可是現在,他沒有這個心思,陸總忙啊,心裡有事兒啊,著急呢啊!

陸陶然說:“你先忙你的去吧,我還有事要抓緊處理。”

顧繁看出他確實有事兒,“急迫”兩個字都寫眼睛裡了。

“行,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兒叫我。”

“去吧去吧,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

陸陶然不說還好,一說更讓顧繁覺得疑惑了——這家伙在辦公室裡偷偷摸摸的,到底在干什麼啊?

顧繁沒機會多問,被冷酷的小陸總趕出了辦公室。

顧繁走了,陸陶然松了口氣,然後趕緊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檢查快遞箱有沒有暴露自己的信息。

不過還好,他把箱子和快遞單都檢查了個遍,上面沒有暴露任何有關“安////套”和“潤////劑”的內容,陸陶然覺得這店家不錯,私密發貨做得很到位,可以給一個五星好評了。

確認完畢之後,陸陶然拉開抽屜拿出剪刀,懷著朝聖一樣的心情,十分虔誠地打開了快遞箱。

看見滿箱子的杜蕾絲時,陸陶然心裡的小鹿亂撞,一邊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老色痞,一邊又對自己說:性是人類再正常不過的生理需求。

他從來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安////套,內心實在有點激動。

陸陶然這人總是假正經,以前逛超市的時候偶爾會裝作不經意逛到計生用品專區,好奇,想看,但又不好意思,總是裝出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但其實余光一直在瞄人家貨架上的東西。

那幾個常見的牌子他都可熟了。

長這麼大,第一次買,一買還是一大箱。

陸陶然覺得自己可真是太有正事兒了,而且一看就知道他對顧繁是真心的,恨不得把兩人未來五十年需要的套子一口氣都給囤住。

要不是購買詳情上面寫這東西有保質期,他可不就真的再多買一點麼!

不過這也不少了,陸陶然懷著激動的心,用顫抖的手拿出了裡面的東西。

煥金超薄、持久延時、凸/點螺紋,還有兩盒“草莓水果味”。

下單的時候陸陶然十分仔細地把店裡每種都買了一盒回來,他對自己說:我這不僅僅是為了追求刺激,更多的是在做社會調研。

陸陶然作為一個很有社會責任感的青年才俊,決定親身實踐,來調研一下不同品牌不同噱頭的安////套之間究竟有什麼區別。

這是一項偉大的調研,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他正蹲在這兒看呢,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回家全都試個遍,結果,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陸陶然嚇得慌裡慌張地趕緊把安////套放回箱子裡,又用兩本書壓住了箱子的開口。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椅子上坐好,假裝在看電腦,說了句:“進來。”

顧繁又來了。

陸陶然第一次這麼不想見他,下意識抱怨:你又要干嘛?

在心裡這麼想過之後,陸陶然對著自己的男朋友心生愧意,怎麼這樣呢?這可是自己的男朋友啊!買來的那些東西不也是要跟他一起用的嗎?

男朋友和安////套,那當然是男朋友更重要。

“你怎麼了?”顧繁明顯感覺到陸陶然不對勁,這人一定有心事。

難不成真的要給自己什麼了不得的驚喜?

比如……

今晚就那個?

昨天晚上在陸陶然爸媽家倆人沒做到最後,雖然也挺快活了,但後來琢磨琢磨那只能叫隔靴搔癢,倆胃口大開的家伙都沒吃飽。

要不是今天得上班,肯定一早就回家辦正事兒去了。

“沒事,我挺好的。”陸陶然心跳還快得不行,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點抖。

顧繁怎麼看他都不像沒事的樣子,有點擔心。

“有事嗎?”沒事就先出去吧,我還沒瞻仰完我的安///套。

“我就是突然想起你的那箱快遞,”顧繁說,“那麼大一箱,待會兒下班電梯人多不好拿,我先給你拿下去放後備箱裡。”

天地良心,顧繁真的是出於好意。

然而,這話對於陸陶然來說簡直就是一聲驚雷。

“沒事!不用!不需要!”陸陶然說,“這東西我是買來放公司用的,不拿回家,沒事,不用你管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本來這事兒他不說這麼多倒也還好,可他不僅說了,還慌了,顧繁又不傻,當然看出這裡面有貓膩了。

“你買的什麼?”

“辦公用品。”

“辦公用品?”

“辦公用品。”

顧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聽話地准備離開。

他走出幾步,突然回頭,然後看著陸陶然的辦公桌下面,陷入了沉默。

陸陶然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怎麼了?

顧繁挑了挑眉,指了指陸陶然放快遞箱的地方說:“你確定這個東西你買來是要放在公司用?”

陸陶然心頭一緊,趕緊低下了頭。

天要亡他,他不得不亡。

一盒“漏網之套”安安靜靜地躺在快遞箱外面,藍色的盒子,上面印著“durex暢享大號”。

累了,毀滅吧。

 

57

“暢享大號。”顧繁盯著地上的小藍盒子看, 人生少有的視力極佳的一刻。

他盯著這四個字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過去,彎腰撿起來,遞給了陸陶然。

“謝謝。”

這句“謝謝”不是陸陶然說的, 而是來自顧繁。

顧繁發自內心地在感謝自己的男朋友——我對像可太瞧得起我了, 知道要買大號的。

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意義非凡, 小陸總的行為充分滿足了顧助理的虛榮心, 此時此刻,小陸總尷尬到天靈蓋都飛出去了, 但顧助理卻得意得恨不得現在就脫了褲子讓對方驗證一下自己配不配得上大號。

當然配得上。

顧繁是有信心的。

一盒杜蕾斯已經被塞回了陸陶然手裡,陸陶然靈魂出竅, 還沒緩過來。

就在這時,大概真的是有命運之神在指引這些青年男女,余秘書拿著一個U盤過來, 讓他過目新項目的PPT

於是,余茜也看見了他手裡的東西。

這事兒不能怪余茜, 也不能完全怪陸陶然, 這一次,問題出在顧繁身上,誰讓他剛剛不關門!

余茜往門口一站,一眼就看見了陸陶然手裡拿著的東西。

作為一個已婚成年人,這東西姐姐也並不陌生。

余茜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沉默了幾秒之後,對辦公室裡的兩個人說:“不好意思,打擾了。”

打擾了,我先走了。

我真的看錯了陸總, 什麼青年才俊有為青年,不過就是個談了戀愛就整天不務正業的色痞。

余秘書表示很失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思考片刻,拿起電話打給了行政。

“明天開會,修訂員工手冊。”

如今看來,公司上下,大家都在努力奔事業,除了他們的老板。

這可不行,余秘書肩負重任,得讓這位年輕人懸崖勒馬。

辦公室裡,顧繁對陸陶然說:“寶貝,茜姐看見了。”

寶貝?

陸陶然一個激靈,終於清醒過來,瞪圓了眼睛問:“誰是你寶貝?你管誰叫寶貝呢?我是你老板,這是職場懂不懂?”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陸陶然只能讓對方更尷尬。

不過顧繁這會兒還沉浸在“大號”的榮耀中,陸陶然對他說什麼,他都依舊保持著眉開眼笑的狀態,看起來很是氣人。

顧繁說:“好的寶貝,那我先出去了,你緩緩,等會余秘書可能還會來找你談工作的事。”

這回天靈蓋真的要飛出去了。

陸陶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那盒安//套,在顧繁往外走的時候,發出了一聲焦慮且暴躁的疑似史前動物的哼唧聲。

顧繁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陸陶然不高興地質問他。

顧繁回頭,回答老板的問話:“笑你可愛。”

“……滾蛋。”

“還笑你,真的很了解我。”

顧繁留下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然後邁開步子離開了陸陶然的辦公室。

不行,不能這樣!

陸陶然手裡還拿著安//套,這會兒已經因為太用力,把盒子給捏癟了。

盒子是無辜的。

陸陶然斜眼看看手裡的東西,像個燙手山芋一樣,丟到了一邊。

兩分鐘後,他收到了來自隔壁休息室的顧繁的微信:下次可以讓我買,我也應該為這個家做出點貢獻,而且,它畢竟是用在我身上的,我理應自己買。

陸陶然氣急敗壞,特意上網搜索了一個豎中指的表情包,發給了顧繁。

顧繁在休息室笑得不行,那笑聲充斥著公司走廊。

很快,顧繁收到陸陶然的消息:繼續笑吧,你這個月的績效沒有了。

陸陶然認識顧繁之後,第一次不想下班。

以前他不想下班是因為不想一個人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不想一個人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鬼。

後來身邊有了顧繁,他巴不得天天下了班就回家躺著享受生活去。

打工人不願意上班不願意加班,老板其實也不願意。

但人生總是會有那麼一些意外的,今天的陸陶然就遭遇了意外。

意外之後,他不是很想面對人生了,不僅不想面對人生,也不想面對自己的秘書、自己的助理,為了逃避這些,他在辦公室悶頭工作,打字的手就沒停下過。

當然了,雖然他看起來一直在努力工作,事實上打出來的那些玩意兒根本不能用,腦子都不轉了,能寫出什麼方案呢?

晚上六點,大家開始准備下班,顧繁等了好久沒等來陸陶然的動靜。

下午從陸陶然辦公室出來之後,顧繁也開始潛心學習,他覺得做//愛這種事也是需要技巧的,尤其是以前聽人說,如果第一次做得不好會給伴侶留下心理陰影,往後兩人過“夫妻生活”的時候,就會不太順暢。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顧繁很認真地學習了做這種事的幾個“小妙招”。

雖然不知道好不好用,但畢竟都是“前輩們”經過探索和實踐得來的寶貴經驗,多學習一下總歸不是壞事。

他學了幾個小時,儼然是個理論上的巨人,就等著回家實操一下了。

結果,童陽對像遲遲不下班。

或者說,不肯下班。

顧繁等到六點半,忍不住了,過去敲門:“陸總,今天要加班嗎?”

陸陶然原本的計劃是下午三點就拽著顧繁回家□□做的事兒去,畢竟昨天晚上隔靴搔癢,搔得他癢了一天。

但下午的“意外事件”之後,純情羞澀的陸總還沒緩過來,還沒想好以什麼姿態去面對顧繁。

他真的不希望對方覺得他是個貪圖那種事情的色痞。

陸總很正經的。

丟人了,丟人了,這回真的是丟人了。

“在忙。”陸陶然冷酷地回應。

顧繁急啊,但總不能耽誤人家工作,只好說:“還要很久嗎?那我給你點個外賣。”

“不用。”陸陶然說,“我太忙了,沒時間吃。”

倆人隔著玻璃門對話,准備下班的余茜從辦公室出來看見這一幕,問顧繁:“干嘛呢?吵架了?”

因為安全套買的尺碼不合適?

余茜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但這倆人都把八卦懟到她面前了,她也很為難。

“沒有,他加班。”

余茜一聽這話,不懂了:“他加什麼班呢?今天沒事兒了啊。”

顧繁聽了,聳聳肩:“不知道。”

余茜懶得管了,他們陸總就是這樣,心思很難捉摸的一個人,跟他搞對像,應該挺辛苦。

“你陪著他吧,我先走了。”

“茜姐再見。”

余茜跟他擺擺手,走出幾步之後突然站住了,回頭對顧繁說:“你們倆……還挺好的?”

“挺好的啊。”顧繁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那就好,多交流,多溝通,戀人之間精神層面的溝通也很重要,不要忽略了。”好歹弄清楚尺碼。

余茜大姐姐語重心長地囑咐了這麼一句,又祝他倆幸福,然後美滋滋地下班了。

顧繁在那裡目送茜姐離開,感慨了一句:“茜姐人真好。”

茜姐人是好,他對像人也不錯,下了班還在努力“工作”。

陸陶然就這麼悶頭胡搞到七點多,一邊亂打字一邊在心裡跟自己對話:色痞,你就是個色痞。不對,我不是。媽的顧繁會不會以為我特別飢/渴?但我確實很飢/渴。

胡思亂想了一通,突然,福至心靈。

陸陶然的腦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如果腦子裡也有任督二脈的話,他猛然意識到:我就是個色痞,他能把我怎麼樣?

再說了,昨天晚上表現得很那啥的又不止他一個。

陸陶然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腳邊放著的大箱子,干脆果斷地關掉了電腦,從裡面拿出了“草莓果味”的一盒,又拿出了還沒拆封的潤////劑。

是男人就要勇猛一點,要直面自己的欲/望。

/望並不可恥,逃避欲/望才可恥。

他拿著東西大搖大擺地走出辦公室,當他站在顧繁休息室門口的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糾結有多無聊。

“顧繁。”陸陶然說,“下班。”

顧繁還在“復習功課”,聽見陸陶然的聲音,手一抖,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

“你偷偷摸摸的在看什麼?”難不成是我的luo 照?

可是陸陶然轉念一想:可惜了,我沒有luo 照。

“沒看什麼。”顧繁有點心虛,他不太好意思讓陸陶然知道自己在看這些東西。

顧繁彎腰要去撿手機,結果陸陶然一聲令下:“不許動!”

顧繁的身體裡像是有一個獨屬於陸陶然的開關,讓他不許動,他還真的不動了。

陸陶然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撿起了顧繁掉在地上的手機。

這手機還挺結實,摔一下毫發未損,連頁面都依舊保留在之前的狀態。

陸陶然盯著顧繁的手機屏幕看了半天,他始終沉默,但臉是肉眼可見地紅了。

此時的陸陶然不僅僅是在檢查顧繁的手機,更多的是……他也學起來了。

“陶然,”顧繁心虛地說,“咱們下班嗎?”

他以為以陸陶然那別扭的性格估計又得跟他計較半天,結果陸陶然卻說:“你怎麼不早說呢?”

“啊?”

“你早說啊,早說的話,現在我已經破/處了。”

“啊?”

“趕緊走吧,”陸陶然把手機還給顧繁,拿著他的安全套跟潤滑劑就往外走,“實踐出真知,鑒於你今天氣到我了,勒令你今天晚上把這些套子都用完。”

一盒安//套,12只裝。

顧繁心頭大驚:他真的生氣了!他這是要我死!

 

58

陸陶然以前會幻想自己跟喜歡的人做//愛的場景, 親熱的、纏綿的、激烈的、刺激的,他甚至在幻想的時候都能順帶把聲音也給補上。

他總覺得如果有一天這件事真的實現了,他肯定得盡可能細致地把一切細節都給收藏起來,往後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就從記憶的小匣子裡揪出來細細品味。

但事實上, 當他真的身處其中時, 哪還有什麼心思和精力去收集那些細節啊,他除了隨著顧繁的節奏上天入地之外, 什麼都不知道了。

實踐確實出真知, 陸陶然用一個半小時的實踐來理解了一下所謂的“魚水之歡”。

他其實分不清楚到底他是魚還是水,有時候是魚, 有時候是水,有時候是他在顧繁這潭水帶來的波瀾裡暢游, 有時候他這池水裹著顧繁這條游魚任其在自己世界裡遨游。

陸陶然腦子昏昏的,人也昏昏的。

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滿臉都是……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疼不疼?”

陸陶然都不知道這是顧繁第幾次問他了,一開始可不是疼麼, 疼得他整個人都發抖,什麼玩意啊, 這事兒真是超乎超人認知的痛苦,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陸陶然想跑路,大家各自安好吧,談一場浪漫的柏拉圖式戀愛也不是不行,只要相愛,沒什麼不可以的。

但顧繁當然沒能讓他真的跑走, 就算他動了這個念頭,也還是被人按住了。

那會兒顧繁一直問,一直問,問得他煩了, 索性顫顫巍巍地說:“顧繁你閉嘴,你再說話我就關門放狗了。”

放狗隨便,但可不能“關門”。

顧繁閉嘴了,這種時候重要的是哄對方開心,而不是激怒人家。

倆人耐著性子探索,終於在陸陶然的耐心和期待被磨得煙消雲散之前達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那個時候,陸陶然的世界百花齊放萬炮齊鳴,他甚至看見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彩帶,聽到了那首《We Are the Champions》。

就……很戲劇化。

但又確實令人身心愉悅精神亢奮,恨不得把12只安全套都用掉。

陸陶然狀態的變化顧繁是看在眼裡的,不得不感慨,自己偷偷摸摸下工夫學習的那些小技巧還是挺管用的。

知道陸陶然感覺不錯,所以顧繁才敢在這個時候又來問這一句。

“疼不疼?”

此時,顧繁期待的回答是——不疼,好爽,意猶未盡呢!

事實上陸陶然內心的真實想法也的確是這樣的,但他這人一到關鍵時刻就扭捏,扯過被子把自己蒙進去,吭哧吭哧半天,只悶聲問了一句:“我們用了幾個套子啊?”

顧繁一愣,無奈地說:“一個啊。”

一次一個,不能浪費啊!

陸陶然嘆了口氣:“不行。”

“啊?”

“回來之前說好了把一盒都用完。”陸陶然希望顧繁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只用了一個不行,得把一盒都用完——一次不夠,還得再來十一次。

可惜了,也不知道顧繁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湊過去把人裹著被子直接抱住,臉埋過去說:“咱不能浪費啊!”

浪費你個頭!

陸陶然想了想,用現在不太清醒的腦子認真分析了幾分鐘,然後覺得顧繁可能不行。

一次就累了,這男人不行。

但即便這樣,陸陶然也沒有換掉顧繁的打算,畢竟,好歹是真愛。

加強體育鍛煉吧,陸陶然突然說:“明天開始,跟我一起去健身房。”

“啊?”

“別啊了。”陸陶然說,“這事兒沒商量。”

你不行,那你貼心的好男友就把你鍛煉得很行。

陸陶然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湊過去笑著親了顧繁一口:“我很期待你未來的表現。”

一夜十二次什麼的,想想就覺得刺激。

陸陶然每天都強調自己不是貪圖性///欲的人,但是人嘛,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他跟顧繁讓彼此告別“貞操”的第一個晚上,整個人都膩在了人家顧繁的身上。

洗澡的時候得一起,睡覺的時候得一起,睡著了也得貼一起。

顧繁倒是挺享受他這樣,睡覺的時候倆人快融為一體了,倒也真的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兩個好色的人湊一塊兒了。

前一晚倆人鬧騰到挺晚,第二天一早都睡得沉沉的,鬧鐘響了才迷迷糊糊睜眼。

顧繁想讓陸陶然多睡一會兒,趕緊關了鬧鐘。陸陶然眯縫著眼睛懶洋洋地看他,看了好半天,突然想起昨晚兩人做的事,整個人直接從腦門紅到了腳底板。

害羞這事兒陸總也是後反勁兒的。

所以說,由此可以推斷,對於陸陶然來說,顧繁就是伏特加,不過分甜膩,也不苦不澀,口感好,好入口,但是後勁兒非常足。

上頭。

顧繁親了一下他熱氣騰騰的額頭,陸陶然覺得更熱了。

“睡得好嗎?”

一開始不太好,因為內心的悸動,大半個晚上陸陶然都在興奮,但後來可能是因為真的累到了,畢竟這種事情其實還是很消耗體力的——下面的也很累!

總之,後來陸陶然睡得很沉,一直到剛剛才醒過來。

“還行吧,你呢?”

倆人這麼光////溜地睡在一起,長腿勾著長腿,顧繁比陸陶然還躁動。

“沒太睡著。”

“為什麼?”陸陶然心中有點甜,他覺得他知道顧繁為什麼睡不著。

任誰抱著這麼優越一對像,都會興奮到睡不著覺。小陸總就是很膨脹。

然而顧繁說的卻是:“你一直摟著我,我有點兒喘不過氣。”

“……那我今天晚上還是回自己屋睡去。”

玩笑話得適可而止,顧繁趕緊抱著人笑嘻嘻地解釋:“逗你玩呢,還真不高興了?”

“一大早就氣我,我看你是又想扣績效了。”這種時候,陸陶然又拿出了老板該有的威嚴。

“唉,你不是一直都很公私分明的嗎?”在床上討論這事兒,搞得好像我的工作內容是跟你上床,沒伺候好所以要扣績效,雖然聽起來還挺有情//趣的,但也很微妙啊!

“我是不是公私分明得看情況決定,”陸陶然歪理多,“現在我就想公私不分,你有意見嗎?”

顧繁把臉埋在他頸窩,笑得不行,他哪兒敢有什麼意見。

“你還笑?”

“那不笑了,我給你哭一個,你別扣我績效行不行?”

“你是不是鑽錢眼裡了?”

“沒有,我鑽你心窩裡了。”

也不知道顧繁是跟誰學的這種話,聽得陸陶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行了,別肉麻了,趕緊起床,再磨蹭我真扣你錢了。”

顧繁又親了一口他光滑的肩膀:“一起去衝澡?”

“我不,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陸陶然傲嬌呢。

“不習慣?可是昨天晚上不是挺喜歡的嗎?”

“顧繁,我警告你,白天就說白天的事兒,別總晚上晚上的。”白天和晚上能一樣嗎?白天咱倆還沒做過呢!

這麼一想,陸陶然的心思又活泛了,什麼時候白日宣//淫一下啊?總覺得白天做比晚上做更刺激!

這男人就是這樣,一旦開了葷就控制不住了,腦子裡總是這些破事兒。

“行,白天說白天的事兒。”顧繁起來,順勢把陸陶然也給拉了起來,“一起吧,收拾完吃飯上班呢。”

雖然昨晚陸陶然到後來是爽到,可該疼的地方也還是一點不含糊。

顧繁這麼一拉他,牽扯到那裡的皮肉,疼得他“嘖”了一聲,瞬間就冒了冷汗。

“怎麼了?”看他皺巴著臉,顧繁嚇了一跳。

陸陶然瞪了他一眼:“你說怎麼了?”

顧繁說不出來啊,顧繁他沒有經驗啊!

“你先別碰我,”陸陶然說,“我得緩一會兒,你洗澡去吧。”

那顧繁肯定不能真的丟下他自己去,這種時候顧繁要是走了,他估摸著他倆的愛情也要就地夭折了,他家小陸總那麼能作,這事兒肯定干得出來。

“是不是那兒不舒服?”顧繁還不至於太傻,“我看看。”

看?看什麼?陸陶然虎軀一震,趕緊扯過被子捂在自己的身前。

“你干什麼?”

“我看看啊,”顧繁說,“是不是哪兒壞了,我給你弄點藥。”

“雲南白藥?”陸陶然發來靈魂質問。

顧繁一愣,緊接著倒在床上發出一陣爆笑。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哪有人往哪地方噴雲南白藥的!

看著顧繁在面前笑得直打滾,陸陶然嚴肅地宣布:“顧繁你完了,這個月你的績效一分錢都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都傍上大款了他顧繁還會在乎這個?

“先去泡個澡吧,”顧繁說,“你好好泡,能舒服不少,我去看看藥箱,應該有可以用的藥膏。”

陸陶然瞪了他一眼:“那你抱我去。”

一句話,就這麼一句話,顧繁想起不久之前那個差點要了他半條命的“公主抱”。

真的沒有嫌棄陸總重的意思,只是好歹也是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是顧繁不太能承受之重。

但尊貴的王子殿下都提出要求了,他忠誠的騎士就算咬碎牙齒也得遵命啊。

顧繁咬緊牙關,抱起了陸陶然,倆人一///掛地就這麼往衛生間走去。

顧繁的房間從床到衛生間門口其實不算遠,但這幾步走得他全身都在抖。

陸陶然還在那兒說風涼話:“顧繁,你真的不行,今天下班直接跟我去健身,你要是再不健身,怕是以後只能我在上面了。”

顧繁若有所思地說:“你在上面也不是不行,坐上去自己搖,還挺性感的。”

 

59

陸陶然什麼時候聽過那種騷話啊, 他直接被顧繁驚得差點暈過去。

“我是不是太直白了?”顧繁抖著手把人抱到了浴室,倆人早上時間緊迫,直接站在花灑下隨便衝衝就完事兒,“你要是受不了我以後就含蓄一點。”

這招是顧繁跟小說裡的人學的, 黃色小說, 是挺不像話的。

但是吧,情侶間偶爾說點兒葷話, 也確實挺刺激。

“不用, ”陸陶然打開花灑,溫熱的水直接從頭頂淋下來, 他倆同時被淋濕了,他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被淋得趴在額頭的頭發, 眯起眼睛看著顧繁說,“不要壓抑自己的本性,做最真實的你自己。”

顧繁笑了, 他想說他的本性不是說這種話,但既然陸陶然愛聽, 他倒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地多說點。

他摟著對方一起洗, 湊到人家耳邊說:“行,那下次你就在上面。”

完蛋,顧繁的一句話直接讓陸陶然腦子裡有了畫面,他鼻孔一熱,竟然流鼻血了。

“……怎麼搞的這是?”顧繁慌了, 趕緊幫他止血。

陸陶然當然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因為被那種畫面衝擊到了,一時沒控制住,他只能說:“我可能病了。”

“別胡說,”顧繁給他止血, “你哪有什麼病,身體好著呢。”

陸陶然笑盈盈地看他,摸了摸他性感的腹肌,然後一副滿血復活的樣子說:“好了,我的病痊愈了。”

顧繁哭笑不得,親了一口他的肩膀,催他快點洗,不然今天上班又該遲到了。

說到這裡小陸總就有點不開心,為什麼老板上班也要打卡啊!

重點是這個規矩還是他自己定的,當初就為了嚴格要求自己,還覺得這能給員工做一個表率,不然手底下的員工一個個都兢兢業業打卡上班,他當老板的天天姍姍來遲,很搞員工心態啊!

陸陶然不情不願地加快了速度,洗完之後顧繁扯過浴巾裹住他:“你先自己擦,我去找找有沒有藥膏。”

“找什麼藥膏?”

“你不是那地方疼麼,”顧繁親了他一口,然後裹上浴袍就出去了,“陸總等我。”

什麼玩意?陸陶然一邊擦拭身上的水一邊嘀咕:“你當我是痔瘡啊?”

等他擦完,顧繁也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小藥膏,陸陶然一看,差點兒背過氣去——馬應龍痔瘡膏。

“你還真當我是得了痔瘡?”

“這東西消炎的,”顧繁說,“我查了,可以用。”

“可以用什麼啊!”陸陶然嚷嚷著,但還是任由顧繁拉著他回臥室,又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雖然很羞恥,但這種感覺也很奇妙。

陸陶然在那兒趴著,大清早又感受了一回別樣的刺激。

盡管知道這只是上藥,可倆人都有點心猿意馬,呼吸聲一個比一個粗重,陸陶然還明知故問:“顧繁,你怎麼了?”

“沒事兒。”顧繁說,“就是有點熱。”

陸陶然看了一眼窗外,發現從窗戶看出去,外面樹上的葉子已經掉得差不多了。

他跟顧繁相遇的時候還沒到深秋,那會兒他整天看著外面鋪滿地面的落葉叨咕“秋風掃落葉”,一轉眼,這冬天都快到了。

“過段時間就供暖了,”陸陶然趴在床上美滋滋地說,“到時候你會更熱的。”

顧繁笑了:“那到時候我可能就燒起來了,你負責給我滅火不?”

陸陶然扭頭看他,憋著笑說了一句:“臭不要臉!”

這對兒開了葷的男青年一大早就膩歪得不行,收拾完畢換好衣服,總算開門出去吃飯了。

保姆阿姨早就做好了早餐,等他倆等得都著急了,生怕早餐涼了。

不過最近保姆阿姨接到了老陸總的指示,老陸總告訴她,早上如果倆孩子不出現,也不要去叫他們,年輕人工作生活壓力都很大,太累了,多睡一會兒沒關系。

老陸總所謂的“工作生活壓力大”,其實大家都明白,他倆累是因為什麼啊?當然是因為熱戀小情侶那方面需求大,一宿一宿不睡覺,肯定要累的。

長輩們心裡明鏡似的,不打擾就是了,孩子大了,要有自己的空間。

看他倆終於出來了,保姆阿姨松了口氣,挺好,早餐還沒涼。

說起來,從這天開始,顧繁跟陸陶然到底有沒有壓力不知道,但保姆阿姨的壓力是真的非常大,每天早上都要猜他倆大概幾點能起床,幾點做飯比較合適,很擔心自己做得晚了他倆起來之後沒吃的,也擔心自己做得早了他倆出來了飯都涼了。

工作不易,保姆阿姨有點想辭職回家養老了。

陸陶然跟顧繁過上“幸福生活”之後的幾天整個人精氣神都特別好,在公司遇見顧繁,瞬間從霸總化身羞澀小男孩,耳朵說紅就紅。

他那一大箱子安全套被他放在了顧繁的休息室——原本是他的休息室,現在已然變成了顧繁的。

有時候中午吃完飯沒什麼事兒,倆人就關上門在休息室卿卿我我。

當然了,陸總是個有原則有節操的,辦公室play什麼的他倒是想過,但覺得不太合適,要真做了那事兒,怕是以後他在辦公室都無心工作了,滿腦子都是跟顧繁那個時候的畫面。

不過休息室就不一樣了。

休息室本來就是用來放松身心的。

午休的時候把門反鎖,倆人在那張小床上又親又抱,很是羞恥。

有時候聽見外面走動的聲音,陸陶然會嚇得渾身冒冷汗,倒是顧繁,臉皮厚,心也大,好幾次有人去敲陸陶然辦公室的門時就站在離休息室很近的地方,陸陶然嚇得都不敢動了,顧繁的手還在他衣服裡摸呢。

很不要臉。

也很刺激。

陸陶然還挺享受這種感覺的,但偶爾腦筋清醒之後也會反思:這樣不行,這是道德的淪喪。

顧繁也不是真的沒長心,他也時不時琢磨一下這個事情,總有一種自己在耽誤陸陶然工作的感覺。

倆人都惦記著找機會跟對方聊聊,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這點自控能力都沒有,實屬不像話。

不過他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聊這個事兒,陸陶然這段時間忙得不行,除了跟顧繁親熱就是悶頭工作,不能耽誤工作時間聊私事,親熱的時候也得爭分奪秒,無奈之下只好繼續淪喪下去,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就這樣混到了陸陶然爺爺的九十大壽。

以前老爺子生日都是在酒店辦,但今年決定在家裡,也不請那麼多人了,就一家人坐在一起,溫馨地吃頓飯就行。

在生日之前陸陶然就跟爺爺透露過,說到生日那天要給他一個大驚喜。

老爺子還笑他呢:“你別是給我驚嚇就行了。”

“肯定是驚喜,”陸陶然信心滿滿地說,“你到時候可得保持淡定,千萬別太興奮,血壓再飆上去。”

陸家的老爺子那是真的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還能讓他一小破孩兒給糊弄著?

不過,在陸老爺子生日當天,當陸陶然牽著顧繁的手過去讓顧繁叫“爺爺”的時候,陸老爺子還是差點兒飆高了血壓。

“怎麼這個反應啊!”陸陶然十七歲那年就跟爺爺說了自己喜歡男生,當時爺爺還笑他,說他瞎胡鬧,不過後來陸陶然用身體力行向爺爺證實了這是真的——數不清的肌肉男雜志、帶顏色的BL漫畫等等,在他二十三歲那年,陸老爺子終於承認並接受了自己最疼愛的這個小孫子他是個同性戀。

同性戀就同性戀吧,也沒啥的,找個好對像好好過日子就行,當長輩的也沒什麼太多的要求。

不過這些年陸陶然從來沒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兒,陸老爺子還挺擔心的,總怕哪天自己突然扛不住了,到歲數得走了,還沒看見自己小孫子找到一個可心的、能相伴一生的戀人。

這是他的遺憾。

也正是因為有這麼個心結,所以當陸陶然牽著顧繁的手過來時,陸老爺子確實有點興奮了。

眼前的小伙子看著挺合眼緣的,大高個,大長腿,長得也好,笑盈盈的,看著就舒心。

陸陶然說:“他叫顧繁,我男朋友。”

顧繁很乖,老老實實地過去跟陸陶然的爺爺打招呼。

“爺爺您好。”

“哎,你好你好,”爺爺眉開眼笑,問顧繁,“小古啊,今年多大啊,什麼工作啊,爸媽哪兒人啊,以後有什麼打算啊?”

顧繁跟陸陶然都笑了,還真是長輩們的“經典保留問題”。

陸陶然想跟爺爺解釋他是“小顧”不是“小古”,但被顧繁拉住了。

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吧,現在陸陶然一大家子都管小顧叫小古,就當是個昵稱了,也挺好。

顧繁說:“我25,下個月就26了,現在給陶然當助理,我爸不在了,我媽跟我姥姥住一起,在隔壁市,以後的話……”

顧繁看了一眼在旁邊望著他的陸陶然:“以後攢夠了錢想開一家餐廳,然後每天給陶然做飯吃。”

老爺子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了:“會做飯啊?”

“爺爺,今天你的壽宴都是顧繁做的,”陸陶然扶著老爺子往外走,“等會兒你好好品鑒品鑒,要是做得不合胃口,你就罵他。”

“要是合胃口我就給他的餐廳搞點投資唄。”老爺子哈哈地笑,誰也沒當真,然而宴會結束之後,老爺子把陸陶然單獨叫到了書房,拿出一個房本和幾份合同。

“這是啥啊?”

陸陶然接過來一看,差點兒暈過去。

搞了半天,他爺爺竟然是本市數一數二的高級餐廳的幕後老板,這老頭真的很能藏!

“早就想給你了,本來想等著你生日當禮物送你,現在看來,今天就是個合適的日子。”陸老爺子說,“不過你也得考察他一下,現在還是熱戀,穩定穩定,多了解了解,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就做你認為合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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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陸陶然以前總覺得自己的日子雖然過得挺好的, 但並不是真正他想要的人生。因為家裡條件太優越,加上家人又都太善解人意,導致他根本沒有機會吃什麼生活的苦,吃不到苦的年輕人就沒法成長, 溫室的花朵是最讓人覺得索然無味的。

當然了, 他的這個想法被余茜翻了不知道多少個白眼,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站著說話不腰疼, 日子過得太好竟然沒事找事。

陸陶然有反思過,但又不得不承認, 他確實總惦記著經歷點什麼挫折,總覺得那樣才叫人生。

可是現在, 當他手裡拿著爺爺遞過來的“禮物”,鼻子一酸,覺得自己真是命太好了, 矯情個什麼勁兒啊,應該跪下來感謝天感謝地的。

他這是修了幾世的福才遇見這樣的家人啊!

“喲, 眼睛紅了。”陸老爺子笑著湊過去打量自己的孫子, “要哭了!”

“我沒有……”陸陶然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手裡的房產證,又遞還了回去,“爺爺,這太貴重了, 我不能收。”

“有什麼貴重的?你爺爺什麼家底你還不知道?這一個小破餐廳都不夠我塞牙縫的!”老爺子口氣大,驕傲得很,但人家說的倒也是真的,陸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少, 個個兒有自己的產業,這餐廳在他們市挺有名的,但要是論營業利潤,對於陸老爺子每年賺的那些來說,它可能真的只是九牛一毛。

但話是這麼說,對於陸陶然來說這禮物還是太重了。

“拿著拿著,”陸老爺子擺擺手,“別趕在我過生日的時候惹我生氣啊。”

陸陶然笑了:“爺爺,你對我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倒也不用不好意思,”陸老爺子可是一點兒都不給孫子留面子,“你哥哥姐姐拿的都比你多,我偷偷摸摸讓你吃了不少虧。”

陸陶然笑出了聲:“吃虧那是應該的,我歲數小麼。”

“所以說你就別在我面前扭捏了,”陸老爺子叫孫子過來陪自己坐,“對於你來說,需要較真的不是這種事。”

陸陶然大概能明白爺爺的意思,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

“你們年輕人搞對像這事我是不懂了,跟不上你們的節奏,但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處,互愛互敬,互相幫助。”

陸陶然連連點頭:“嗯,是,互愛互敬互相幫助。”

他心說:我倆真的挺互相幫助的,每天都在“互相幫助”。

“該計較的,一定不能含糊,但是有些沒必要計較的,也別太較真,傷感情。”

陸陶然笑著挽住爺爺的胳膊:“陸老先生你可真會啊,怕不是隱藏的婚戀專家?”

“婚戀專家都不如我,”陸老爺子得意地說,“都是你奶奶教的。”

陸陶然看向爺爺,看得出老爺子又想自己媳婦了。

他靠著爺爺,陪著爺爺一起懷念奶奶,過了會兒,陸老爺子說:“人這一輩子能遇見個合拍的人不容易,遇見了就珍惜吧。”

陸陶然從爺爺的書房出來之後沒直接去找顧繁,他拿著自己的“禮物”先跑回了樓上的房間。

餐廳的事他打算先不告訴顧繁,等一切計劃好再說。

這一晚,在陸陶然爺爺的壽宴上,顧繁因為一大桌子的美食得到了陸家所有人的認可,他算是發現了,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陸家男女老少都一樣,想收獲他們的好評,只需要一頓無可挑剔的晚餐。

這對顧繁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陸老爺子的壽宴過得很開心,十點多老爺子累了,讓陸陶然送自己睡覺去了。

剩下的兩大家子人分了幾波,要麼打麻將打撲克,要麼在院子裡聊天喝小酒。

陸陶然跟顧繁躲在後院“劈情操”,他倆躲開了所有人的眼線,在已經葉子落光的樹底下卿卿我我。

顧繁說:“怎麼樣?今天開心嗎?”

“還行,”陸陶然說,“你要是親我一口,今天就圓滿了。”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顧繁要是不親就太不解風情了。

顧繁摟著人毫不含糊地親了上去,這邊正親著,來找兒子的老陸總剛好撞見,當即血壓飆升。

年輕人可太開放了,受不了,受不了。

當天晚上顧繁跟陸陶然住在了爸媽家裡,這一次,他們有備而來——自從開了葷,做事十分有前瞻性的小陸總就開始把安全套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顧繁笑他:“你這樣真的特別像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富二代。”

“我生活作風確實有問題,”黑咕隆咚的臥室裡,小陸總蹭著顧繁說,“我恬不知恥地包養了我的私人助理,你說,我生活作風是不是真的很有問題?”

顧繁摟著他笑:“你們這種富二代可太不像話了。”

“那你喜不喜歡?”

“愛死了。”

倆人住在陸陶然的房間,好在陸陶然爸媽住樓下,他倆只要不折騰得太過分就沒關系。

於是這個晚上,倆人一直弄到四點多,在這期間,陸陶然臥室裡擺著的童年照,微笑面對了這一切。

顧繁說:“你說咱倆這樣會不會給童年時候的你造成心理陰影?”

“沒事兒,不怕。”說著,陸陶然拿了個毛巾,把照片給蒙上了。

入冬的第一場雪降下來的時候,陸陶然覺得是時候安排一下他的驚喜了。

跟顧繁認識三個月,在一起兩個月,說起來進展好像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之前余秘書說:“我真的一直在懷疑,你當初先看上了顧繁,然後才把人家招來,就為了泡人家。”

“茜姐,這是對我的污蔑。”陸陶然說,“天地良心,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恨不得戳瞎他的雙眼。”

畢竟那時候顧繁看見了霸總陸陶然踩了一腳的狗屎,很丟人,很不浪漫。

如果能重來,陸陶然願意把場景換成滿天飄著玫瑰花瓣的游樂場,他坐在旋轉木馬上,手裡拿著棉花糖,回眸一笑,然後跟站在外面的顧繁對視,從此一見鐘情。

這才是偶像劇該有的情節。

而不是,踩狗屎。

余秘書搞不懂她老板異於常人的腦回路,不過自從陸總開始談戀愛,公司生意也節節高升,到了年底做總結的時候,余秘書發現後幾個月的利潤竟然是前幾個月總和的二倍。

顧繁很旺夫啊!

就衝這一點,余秘書就取消了關於員工手冊重新修訂的會議,辦公室戀情願意搞就搞吧,只要賺錢就行。

“對了,有個事兒我一直忘了說,”余秘書拿出顧繁的合同遞給陸陶然,“當初招他進來的時候,你定的,試用期49天,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了,早就應該給他轉正了。”

陸陶然拿過合同,隨手翻了翻,看著顧繁那狗爬一樣的狂草字體,在心裡默默感慨:我對像寫字真好看!

“最近我安排一下?”

“不用了。”陸陶然有了新的打算,“我最近正好想跟你聊聊這件事呢,我跟顧繁都覺得不應該繼續這樣下去。”

余秘書虎軀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你們這是要分手?”

顧繁很旺夫啊!陸總請三思!

而且,你倆不是還如膠似漆嗎?剛才在樓下我看見你倆親嘴兒了!

陸陶然一愣,然後笑得前仰後合:“我瘋了嗎?我為什麼要跟他分手?”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余秘書還是翻了個白眼:“那你說不應該繼續!嚇了我一跳,這位老板,請您把話說清楚,這很難嗎?”

陸陶然收斂了笑容,趕緊乖巧道歉,實不相瞞,他還是不太敢惹他茜姐的。

在這個公司,余茜這個秘書可比陸陶然這個老板更有威嚴。

“是這樣,”陸陶然端正了態度,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說,“我跟顧繁之間的關系畢竟不一般,雖然我們倆倒是覺得沒什麼,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可是公司員工知道的話,影響會不太好。”

主要是怕影響大家的工作心情,老板每天上班都在談戀愛,員工會很怨念吧!

“我倆認真討論過,下周開始顧繁就不再做我的助理了。”陸陶然這回很認真,“公司要往前發展,肯定要公私分明的。”

余秘書聽了他的話,差點起立為他鼓掌:陸總,您終於想開了。

余秘書倒不是反對他倆談戀愛,但工作就是工作,在工作場合就應該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當然了,這只是針對陸陶然這種在感情方面自控力很差的人,眾所周知,陸總一見著顧繁魂兒就都沒了,就這種狀態,還怎麼工作啊!

說白了,就是陸陶然這人不行,不能怪別人。

“你確定?”余茜沒想到這人竟然覺悟這麼高,她還以為陸總真的就是個單純的戀愛腦呢。

“嗯,我們已經說好了。”陸陶然確實有點戀愛腦,但該正經的時候倒是也不含糊,不僅他不含糊,顧繁也不含糊,這事兒還是顧繁主動提出來的。

顧繁本來就覺得這份工作他受之有愧,跟陸陶然在一起之後他再拿著這麼多錢在對方身邊混,就很像是軟飯男。

不合適,顧繁不想這樣。

“那我這就告訴人事,准備一下他的離職手續。”

陸陶然哭笑不得:“倒也不用這麼急。”

“哦對了,”余秘書問他,“那年會他還參加嗎?”

陸陶然對她微微一笑,回答說:“當然要參加,不過到時候他參加年會的身份是……”

陸陶然得意地往後靠去,揚起下巴,十分膨脹地說:“陸總的家屬。”

 

 

61

給陸陶然當私人助理這事兒顧繁覺得其實挺好的, 當然了,如果他不是陸陶然的男朋友,而且一心向錢的話。

這就是他當初來應聘時候的心態,一個月那麼高的薪水, 那麼少的活兒, 還包吃包住,多好的差事啊, 顧繁計劃得特好, 先在這傻老板這裡賺點錢,攢夠了開餐廳的基礎資金他就辭職去逐夢廚藝圈了。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誰能想到他跟那個傻老板就這樣墜入愛河了呢?

這人一旦有了感情糾葛,就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畏懼了, 要考慮很多事情的利弊。

不再繼續給陸陶然當私人助理這事兒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干不下去了,“軟飯男”的感覺太強烈了, 這讓顧繁在跟他媽解釋自己並不是被陸陶然包養的這件事時毫無底氣。

陸陶然一開始其實有點不高興,不是干的好好的麼, 怎麼突然就要叫停呢?

倆人每天24小時在一起, 不好嗎?

話是這麼說,但到底好不好,這個答案陸陶然心裡也是有的。

他倆雖然膩歪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就很“失智”,可說到底都是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很多時候該做不該做, 他們心裡是清楚的。

顧繁不想讓陸陶然為難,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自己主動提出辭職,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就回歸到很純粹的戀人關系, 這樣才好可持續發展。

陸陶然是舍不得,但也知道顧繁的選擇是對的,可是一想到顧繁離職之後自己就沒辦法每天借著上廁所的由頭路過休息室偷瞄顧繁了,他心裡空落落的。

這感覺就好像是學生時代喜歡隔壁班的同學,每天一到課間就特意“假裝”路過人家的教室門口,偷偷往裡瞄,看一眼就能支撐一節課,每天這麼偷看都習慣了,結果突然有一天看不到了,因為對方轉學了。

因為顧繁要離職這事兒,陸陶然還上了兩天的火,嘴唇起了個火泡,疼得他在家嘰嘰歪歪罵罵咧咧。

顧繁被他逗得直笑,哄他說:“其實我就是沒有這個頭銜了而已,反正我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可以接送你上班。”

說到找工作的問題,陸陶然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陸陶然問,“你想好之後做什麼了嗎?”

陸陶然突然有了新的需要擔心的事情——顧繁這家伙不當我私人助理了,該不會要從我這裡搬走吧!

他覺得不行,他家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如果顧繁敢走,他就敢在門口扒了顧繁的褲子,連條褲X都不給他留,看他怎麼走!

小陸總的把戲可多呢!手段可下作呢!

顧繁看著他的“邪魅一笑”,覺得脊背發涼:“你在想什麼?”

該不會是真的要包養我吧?這可不行。顧繁想,我只想跟你談最純粹的感情,不希望我們的愛情被金錢玷污!

很有原則的一個年輕人。

也是小說看很多、腦子裡奇思妙想很多的年輕人。

“沒想什麼,”陸陶然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之後你想做什麼啊?”

“我應該還是會找個餐廳做菜吧,”顧繁坐到他身邊,“如果能找到的話。”

“肯定能啊!你在想什麼?”陸陶然一拍他胳膊,“你的廚藝我可是親自驗過的,干嘛那麼沒自信!”

陸陶然挺不明白的,顧繁明明做得很好,可是為什麼一說起這事兒就這麼喪氣。

是不是受過“情傷”啊?

“那不一樣,”顧繁笑著拉住他的手,親了一口,“你喜歡吃我做的菜是因為那是我做給你的,不管好不好吃,你都喜歡,這種喜歡是因為情感的附加價值,不是客觀評價。”

“胡說!你當我是什麼人?”陸陶然“嘖”了一聲,皺著眉不悅地說他,“我這人很苛刻的,也很客觀,咱們倆剛認識那會兒你給我做飯,有個鬼的情感附加價值,我是真的因為喜歡吃所以才誇你。”

他湊過去,一把捏住顧繁的嘴,愣是把人家捏成了一只鴨子:“不要污蔑我!”

顧繁抓著他的手腕笑,一邊笑一邊求饒:“好好好,我知道錯了!”

他的嘴被陸陶然捏著,說話含含糊糊的,愣是逗笑了陸陶然。

陸陶然松開手,給他揉了揉捏紅的嘴唇:“我說的是真的,你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以前有人說過你什麼?”

追夢的年輕人內心都是很脆弱的,要呵護,一旦被惡意踐踏,很容易喪失信心。陸陶然覺得一定是有人說了顧繁的壞話!

“也不算吧,”顧繁說,“就是我以前太理想化了,又沒經驗,當時那個餐廳的後廚屬於論資排輩的類型,我相處得不太好。”

“論資排輩”這件事其實在很多地方都依然存在,前輩不管做得如何,只要資歷夠老,永遠都能壓年輕人一頭,新來的年輕人沒有話語權,有什麼意見和建議一旦提出來,如果遇見的是明事理的前輩還好,遇到那種心胸狹隘的前輩,往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顧繁事後想想,覺得自己那時候太鋒芒畢露了,在不了解整個環境和氛圍的時候就貿然說一些話、做一些事,必然是會引起前輩們的不滿的。

他雖然覺得心裡不痛快,但也不否認自己那個時候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一個好的態度和方法。

這都是經驗,經歷了才懂了,也就成長了,顧繁覺得也還好。

但當時大廚對他說的一句話確實讓他耿耿於懷到今天,他一個很少做夢的人偶爾做噩夢,腦子裡都盤旋著那句話。

那個大廚說:“改良?你做的那東西喂豬豬都不吃!”

不知道是大家故意的還是他真的不行,那天他端著的那盤菜,所有在後廚工作的人嘗過之後都跟大廚站在了一起。

顧繁離開那裡的時候整個人真的是頭頂烏雲喪氣到不行,懷疑人生懷疑自我,覺得生活都沒有希望了。

還好,遇見了陸陶然,也算是拉了他一把。

他把這事兒一五一十地跟陸陶然講了,但沒說具體是哪家餐廳,其實陸陶然要是想查很容易,因為當初顧繁來面試的時候,簡歷寫得清清楚楚。

可是,既然顧繁不願意說,那他就不追問也不偷偷摸摸去查,沒必要,人得往前看。

“我希望你能明白,其實你特牛逼。”陸陶然說,“我家裡人吃東西很挑剔的,全市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但凡有點名氣的餐廳我們都吃了個遍,可到頭來,評價最高的是你的廚藝,你覺得這還不能證明什麼嗎?”

顧繁摟著陸陶然笑了,對方的這些話讓他覺得特別暖心,不管是真是假,確實有安慰到他。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願意一直當我的助理,每天沒什麼事兒干,不是那麼回事兒。”陸陶然說,“有沒有想過去食之味?昨天看見他們在招新的主廚,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食之味?”

食之味是本地評價最高人均價格也最高的餐廳,據說每天只做幾道菜,要去這家餐廳吃飯,得提前好久預約。

“去吧,去試試。”陸陶然笑眯眯地看他,“萬一你面試成功,成了他家的主廚,以後我去吃飯是不是可以插個隊?”

“那應該是不能的。”

“你干嘛這麼沒有信心啊!”陸陶然瞪了他一眼。

顧繁摟著他笑:“不是,我的意思是,插隊應該是不行的。”

陸陶然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無聲地笑了,親了一口他的耳朵說:“沒事兒,那我就乖乖排隊,排一個月也行,就等你的一道菜。”

倆人相擁著躺倒在沙發上,誰也不再多說什麼,很快就舒舒服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顧繁重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簡歷,然後投到了食之味的招聘信箱裡。

陸陶然在休息室憂愁地想念自己男朋友時,手機突然響了,嚇了他一跳,電話一接起來,對方說:“陸總,那個叫顧繁的投簡歷過來了。”

陸陶然笑了,心說:不愧是我男朋友,行動力還蠻強的。

“好,准備一下面試吧,嚴格一點,完全按照你們自己的標准,不用給我面子,我要整他的。”

餐廳經理應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三天後,顧繁去餐廳參加考試。

筆試、面試、實踐,所有考核項目都在同一天。

顧繁一大早就出了門,晚上八點多才回來。

陸陶然在家坐立不安,心說:餐廳經理該不會真的不要他吧?

小陸總後悔了,他原本是想說讓餐廳嚴格一點,公正一點,否則顧繁會覺得自己是憑關系才得到的這份工作,可是他後來一想,自己多加的那句“我要整他”可能真的會弄巧成拙,餐廳經理為了討好他這個新老板,會不會故意不讓顧繁通過啊?

完蛋了,陸陶然覺得完蛋了。

顧繁回來的時候,陸陶然心虛得不行,甚至不太敢跟對方對視。

“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還行,”顧繁說,“幾個考官的反應我覺得應該對我是肯定的。”

心虛,陸陶然心虛到腿都有點軟。

他覺得或許自己有必要再給餐廳經理打個電話,讓對方賣自己一個面子,直接安排顧繁上崗就完事兒了。

不過,陸陶然顯然多慮了,食之味的經理可是陸老爺子千挑萬選選出來的,無論是經營理念還是人品都無可置疑。

顧繁面試完的第二天,陸陶然接到了食之味經理的電話。

經理的語氣不卑不亢,正直正義的經理才不管新老板之前有過什麼囑托:“陸總,經過我們考核團的嚴格公正的考核,一致認為顧繁可以勝任食之味廚師的職位,不過如果要做主廚還需要一些時間。”

陸陶然皺起了眉頭,他沒太懂對方的意思。

“簡單點說。”

“我們希望可以錄用他,餐廳負責培養,他會成為很優秀的主廚。”

陸陶然沒忍住,直接笑出了鼻涕泡。

余茜過來找他的時候,看見這樣的老板,突然有些擔心:我們公司,真的會有前途嗎?

 

62

顧繁覺得有時候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自從他認識了陸陶然,人生之路一路走高,簡直順暢得不可思議有如神助。

難道陸陶然就是傳說中的福星嗎?

收到食之味offer的當天晚上,顧繁給陸陶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都是陸陶然喜歡吃的, 甚至在對方回來之前特意准備了紅酒跟蠟燭,搞了一回浪漫的燭光晚餐。

陸陶然在公司忙到八點多, 結果收到顧繁的信息說有事不能來接, 讓司機王哥送他回家。

事實上,自從顧繁做了陸陶然助理, 王哥就再沒開過老板的車,沒載過老板在路上飛馳。當然了, 王哥也不至於失業,公司有人出外勤他還是要跟著的,但開的是公司的另一輛車。

王哥其實是有點危機感的, 覺得那個叫顧繁的小伙子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搶了他的飯碗,很緊張。

不過還好, 努力工作的人沒有被公司拋棄, 他又一次得到了陸總的重用!

回家的路上陸陶然有點小失落,顧繁不是還沒入職呢嗎?在忙什麼?為什麼不來接自己下班?

因為以後都不能在公司看見顧繁了,陸陶然本來就有點委屈,結果這麼一來,他更委屈了。

司機王哥看出陸總不在狀態, 以為他是太累了,在心裡感慨:當老板太不容易了!年輕人太不容易了!

年輕人可不是不容易麼,以後上班時間都不能談戀愛了!

陸總想想就心碎。

心碎的男人憂愁地被送回了家,到了家門口, 王哥貼心地問:“陸總,明天早上需不需要我過來接你上班?”

以前王哥的工作任務還包括接送陸總上下班,當然,這項工作任務也被顧繁那個臭小子給搶了。

愛崗敬業的王哥就很委屈。

“你等我消息吧,”陸陶然不確定,他當然希望顧繁能信守諾言,即便開始去食之味上班了也每天早上送他去公司,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現在看起來,很不可靠啊,“我定下來再告訴你。”

“好嘞!”王哥跟陸總道別,開車離開了。

陸陶然站在門口嘆了口氣,然後垂頭喪氣地上樓了。

怎麼又是自己一個人回來啊!樓道裡、電梯裡,應該不會鬧鬼吧?

越是這麼想,越覺得瘆得慌。

還沒到家,陸陶然已經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誰能想到過了這麼久,撞鬼的感覺又回來了呢?

陸陶然開始後悔,他覺得自己就不應該答應讓顧繁去追逐夢想,霸總就要霸道一點,把人拴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像個掛件似的天天帶著,辟邪!

生生被自己的幻想嚇出了一身冷汗的陸總終於到了自己家的樓層,電梯門一開,他火速逃竄出去,慌張地開了家門。

家裡黑漆漆的,陸陶然站在玄關,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一股詭異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很快就吞噬了他。

媽的,有鬼!

陸陶然嚇得心尖兒都在打顫,這人真的是本性難改,只要顧繁不在,他就覺得自己周圍全是鬼。

現在小陸總進退兩難,往前是深淵,往後也是深淵,他痛定思痛,覺得與其被鬼嚇死在電梯裡,不如死在自己家,等那個不講道義的顧繁回來,看見他冰冷的屍體時,只剩下追悔莫及。

這是他給那個狠心的男人的報復!

戲很多的陸總開了玄關的燈,彎腰換鞋,突然他看見地上有一支紅玫瑰。

安靜的夜晚,黑漆漆的房間,地上擺著一支開得鮮艷的紅玫瑰。

這種場景在一些人眼裡是浪漫劇情的預告,但在陸陶然這種人的世界裡,預告的不是浪漫偶像劇,而是一部驚悚片。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覺得進退兩難。

俗話說得好,一步錯步步錯。

陸陶然幾乎可以確認這鬼現在就在他家裡,剛剛他還不如選擇跑出去,在外面等顧繁回來。

現在好了,門也關上了,鞋子也換了,玫瑰都出現了,索命的厲鬼就近在眼前,他怕是來不及跑路了。

陸陶然顫抖著伸出了手,但很快他就收了回來。

不行,不能拿那個花。

他懸著心,墊著腳,每往前走一步,都覺得自己正在投入惡鬼的懷抱。

就離譜,為什麼鬼還纏著他?顧繁不是說沒有鬼嗎?但這種家裡鬧鬼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明顯!

陸陶然手心也都是汗,往前走了幾步,又發現了一朵玫瑰花。這鬼還挺能整事的!

陸陶然壯著膽子往前走,有點好奇這鬼到底想干嘛,難不成是個色鬼,這是在勾引他?

不過說起色鬼,陸陶然覺得自己可能更勝一籌。

他沿著玫瑰花擺放的方向一路走過去,眼看著就要走到餐廳了,突然,前方出現了燭光!

陸陶然嚇了一跳,差點兒撒腿就跑,不過還好他沒跑,定睛一看,那燭光旁邊站著的是他一天沒見的男朋友。

顧繁站在那裡笑盈盈地看著他:“寶貝晚上好。”

寶貝。

陸陶然一個激靈,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他還是有點兒受不了顧繁這麼叫他,太肉麻了,對方這麼一叫,他就恨不得立刻扒了對方的褲子。

很有原則的一個人。

此時此刻,陸陶然也終於明白了,原來顧繁沒去接自己下班是在准備這個。

一桌子美食,擺盤精美雅致,一看就沒少用心。

桌上的燭台把氣氛烘托得非常好,那是他前兩年在德國買的,當時特著迷,一眼相中,斥巨資買回來,結果一次都沒用過,沒想到,當初買它是個正確的決定,這不就利用起來了!

陸陶然緩了緩神,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驚嚇過度的樣子。

他問:“這一串玫瑰也都是你准備的?”

“玫瑰?沒有啊。”

顧繁一句否認,嚇得陸陶然又出了一身汗。

看著陸陶然的反應,顧繁忍不住扶著椅子大笑,他這麼一笑陸陶然就明白了,這小子是故意嚇唬自己呢。

“顧繁你完了你!”陸陶然氣急敗壞地衝過去要跟他決一死戰,結果被顧繁一把抱住,死死地抱著,動彈不得。

其實以這倆人的戰鬥力,陸陶然想掙脫顧繁的束縛輕而易舉,但舍不得嘛。

小情侶之間放出的一切狠話都只是虛張聲勢,主要意圖還是調情。

顧繁抱著陸陶然,下巴搭在他肩膀,嘴唇貼在對方的耳朵上:“送你一頓燭光晚餐,玫瑰剛好十一朵,什麼意思你等會自己查去吧。”

顧繁拉著陸陶然坐下,連餐盤旁邊都有玫瑰花瓣,小陸總的虛榮心被滿足到整個人都開始膨脹了。

“明天我就正式去食之味上班了,”顧繁給他倒紅酒,“雖然不是主廚,但經理說我很有潛力,餐廳願意好好培養我,多給我機會。”

陸陶然喜歡聽他說這些,說起這些的顧繁整個人都自信且神采奕奕。

原本還在懊惱,可看到這樣的顧繁時陸陶然又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的顧繁比在他身邊當助理的時候,更帥了。

“那你可得好好表現。”陸陶然說,“食之味可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

顧繁笑了:“老板放心,我一定不辜負你對我的期望。”

一聲“老板”嚇得陸陶然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去。

他驚訝地看著顧繁,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沒想到吧?”顧繁挑挑眉,“我都知道了。”

“是不是那個經理說的!這個叛徒!”陸陶然就怕顧繁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關系才得到這份工作,所以才瞞著對方,結果就這麼暴露了?

“不是,他什麼都沒說。”顧繁忍著笑意,跟他輕輕碰杯,“不過你們保密措施真的做得太……粗糙了,我面試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你們的餐廳介紹,你照片就在上面貼著呢。”

大意了!

這才是陸陶然最該懊惱的事!

“顧繁,”陸陶然趕緊解釋,“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啊不對,我是故意瞞著你,因為不想讓你覺得是靠我的關系進去的。”

顧繁小口地品了一下這瓶紅酒,覺得還不錯。

“是不是其實都沒那麼重要,”顧繁說,“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覺得心裡不舒服,但現在想得很開。”

“有多開?”

“且不說我覺得食之味的考官都很專業,應該不太會放水,”顧繁笑,“就算真的因為你的關系給我放了水,以後我努力就是了,這個社會很多時候不就是這樣麼,機會送到家門口,重要的是能不能把握住。如果我進去之後做得不好,怕是經理也不會繼續留我。”

陸陶然抿著紅酒,沉默了幾秒鐘:“你能這麼想我真的挺開心的,不過我還是得重申,我真的沒讓他們給你放水。”

陸陶然揉了揉鼻子:“為了讓他們盡可能公正,我甚至說……”

顧繁好奇:“說什麼?”

“說我跟你有仇,我要整你,讓他們嚴格一點。”

顧繁石化了幾秒鐘,然後笑出了聲:“你這叫哪門子公平啊!”

陸陶然也沒忍住,跟著他一起笑了出來。

兩人隔著瑩瑩的燭光對視,顧繁突然起身,湊到了他面前。

燭光把顧繁的臉映得更柔和,視線更溫柔,氣氛更曖昧。

顧繁說:“但還是謝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陸陶然抬手,用手指戳了戳顧繁的心口,“你知道我要什麼。”

顧繁一把抓住他的手指,親了一口:“我知道。”

他湊上去,吻了一下陸陶然:“那你知道我想要你的什麼嗎?”

陸陶然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從對方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然後站了起來。

顧繁心說:這是又要演哪出?

他還沒想明白,只見陸陶然已經開始解自己的腰帶了。

顧繁一臉茫然地問:“你這是干嗎?”

陸陶然拉下褲子的拉鏈,這回輪到他一臉茫然了,他問顧繁:“你想要的難道不是跟我餐桌play嗎?”

小陸總色痞人設真的屹立不倒,顧繁在那兒哭笑不得。

行吧,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對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於是,一桌子的美食就那樣被冷落了,在溫柔的燭光中,紅酒灑在了陸陶然身上,微微發涼,帶著濃重的酒香。

顧繁吻他的時候說:“寶貝,我醉了。”

“醉吧,”陸陶然抱著他笑,“我不讓你醒酒,你就不准醒。”

就一直醉著吧,咱倆誰都別醒來。

有點滑稽的相遇,有點滑稽的相處,有點滑稽的相愛。

陸陶然被顧繁抱著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笑。

這世界上有沒有鬼他到現在也還是不確定,當初給他算卦的大師究竟是不是騙子他也不確定,但他能確定的是他會在顧繁身邊當一輩子的色鬼。

“笑什麼呢?”顧繁問。

“笑你被鬼纏上了。”

“什麼?”

“我啊,笨蛋!”陸陶然勾著顧繁的脖子,在他耳邊說,“我這個色鬼啊!”

【完】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咯,手動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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