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童秋,霍知行 警察攻x老師受。

童秋沒想到,同性婚姻合法後,他竟然也成了被催婚大軍的一員。

親戚給介紹了一個男人,長得帥身材好,以前是個刑警,後來受傷被調去當了片警。

童秋是個制服控,對方也看他挺順眼,倆人又都被家裡催得頭頂生煙,索性結婚,婚前約定一年之後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和平分手理智離婚。

一年到了,童秋說:「霍知行,咱倆離婚吧。」

朋友問霍知行:「他說離婚你就同意了?」

霍知行:「同意啊,咱得尊重人家的選擇,離就離了,再追回來不就得了麼。

 

1

搬家公司過來的時候,童秋正在打電話,他班上兩個學生早戀,被家長知道了,這會兒兩家人湊到一起吵得不可開交,男生躲到廁所打電話向他求助。

「童哥救我!」

男生叫馮凱文,是他們班的班長,成績好長得帥,小女朋友叫闞悅,同班的文藝委員,小姑娘學習也不錯,每次考試都能班級前五,在同學們看來這絕對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童秋作為班主任,對這事兒直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大家都是這個年紀過來的,青春期躁動,情竇初開,只要不影響學習,問題就不大。

但是,他這麼想,人家家長不這麼想。

他們倆一到週末就出雙入對地去市圖書館學習,闞悅爸媽很誇張,為了確認自己女兒是不是真的在早戀,玩兒起了跟蹤那一套,準確無誤地在兩個孩子牽手的時候衝出來叫住了他們。

於是,兩家人約在一起要解決問題,這事兒童秋知道,但家長沒找他,他也不好攙和。

「你們爸媽都什麼想法?」童秋一邊跟馮凱文打電話,一邊站在客廳看著霍知行指揮搬家公司輕拿輕放。

「他們根本就吵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在糾結到底是我勾搭的悅悅還是悅悅勾引的我。」

童秋揉揉眉心,這要是擱在平時,他肯定抽空去看看,勸勸各位家長,也教育教育孩子,但今天特殊,他搬家,或者說分家,總不能把他前夫一個人丟這兒,他先走了吧。

雖然童秋知道,就算他真這麼做,霍知行也不會說什麼。

「這樣吧,你把電話給你爸爸,我跟他聊幾句。」

「童哥,我爸現在可是在氣頭上,估計等會兒我回家屁股得開花,你確定你要跟他說話?」

「不是你找我救你嗎?」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過來把我跟悅悅偷渡出去?」

「不能。」童秋說,「我走不開。」

他看著霍知行提起他的行李箱,跟著搬家公司正往外走,到了門口,對方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快點兒,我這邊忙著呢。」

童秋用了十分鐘時間撫平了馮凱文父親的怒火並且順利將人策反,讓他爸負責去應對其他三個家長。

沒當過父母的根本體驗不到這種「不管你是多大的領導也不管你有多少錢,但是老師的話你不能不聽」的感覺。

童秋雖然年輕,三十來歲,但在全市都是有名的老師,第一年帶高三學生就出了個省高考狀元,之後年年都有家長想盡辦法把自己家孩子塞到童秋的班上來,也正是因為家長都信任他,學生都喜歡他,所以他說什麼也都聽。

處理完這事兒,童秋掛了電話,再一看,家已經空了一大半,到這會兒他才突然意識到,跟霍知行結婚的這一年裡,他的東西佔領了這個家的大半壁江山。

「差不多了。」霍知行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問他,「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落下的,臥室我記得還有一箱書是吧?」

「對,」童秋轉身往臥室走,「你歇會兒吧,我直接搬下去就行。」

童秋進了屋,搬起那個小箱子,顛了顛,還挺沉。

「我來我來。」霍知行跑進來要接箱子,被童秋拒絕了。

「不行,這個太重,你胳膊受不了。」童秋還記得,前幾天霍知行抓一搶劫的,弄傷了手臂。

霍知行聳聳肩,也不逞能,側開身子給他讓路。

就這樣,東西都搬乾淨了,照理說應該一樣不落。

兩人一起到了樓下,童秋把這最後一個小箱子摞在其他箱子上頭,然後轉身跟霍知行道別。

「那以後好好照顧自己。」霍知行昨天晚上夜班,今早一回來就開始幫著童秋收拾東西,這會兒強打精神站著,努力忍著才沒在童秋面前打哈欠。

「嗯,你也是。」童秋伸出手,兩人握了一下,「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童秋說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遇到什麼事兒別太強出頭,安全最重要。」

霍知行點點頭,後退半步,看著童秋上了車。

搬家公司的麵包車,童秋擠在兩個師傅中間,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外面站著的人。

霍知行跟他揮手,他報之以微笑。

開車了,童秋看著後面站著的那個男人越來越遠,變得越來越小,突然有些悵然。

他跟霍知行就這麼結束了,一年的婚姻,不長,但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短。

霍知行人很好,他們之間完全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但這不是童秋想要的婚姻,他覺得,婚姻就是個容器,他們倆之間相處的點滴就是充滿容器的液體,有的人家是烈酒,有的人家是軟飲,他們家是白開水,有點兒過於寡淡了。

他不怕平凡,怕的是兩人之間根本沒有愛。

沒有愛的婚姻有點兒假惺惺的,而且讓人覺得很累,索性像當初結婚時說的那樣,一年到頭不合適,離了吧。

當然了,在正式拿到離婚證之前,童秋沒想到這件事兒會進行得這麼順利,他只是覺得差不多了,可以提了,於是在某天吃完飯後隨口說了一句:「知行,我們離婚吧。」

霍知行只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點了頭。

對方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反倒讓童秋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結婚之前童秋一直跟父母住在一起,不過離婚後他沒搬回去,而是在單位附近租了個一居室的小房子,一來是覺得上班方便,二來不想聽他媽嘮叨。

搬家公司的師傅幫著他把大箱小箱都搬進了新家,那個不大的客廳很快就塞得滿滿登登。

童秋付了錢,又客客氣氣地給兩位師傅買了兩包煙,把人送到樓門口,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童哥,救我。」又是他們班的小兔崽子。

童秋甚至來不及回家,直接從小區門口打車去了派出所。

他這老師簡直又當爹又當媽,這幫不省心的小崽子什麼事兒都找他,一打電話就是那句「童哥,救我」。

他今天跟前夫分家,本來應該一個人好好憂愁一會兒,結果被攪合得,別說憂愁了,收拾屋子的時間都沒有。

童秋把馮凱文從派出所領出來,問他:「吃飯了嗎?」

「沒呢。」

「回家吃飯去。」

「童哥,我不想回家。」馮凱文在路邊蹲下,仰頭看著他老師,「悅悅她媽非讓我倆分手,我心裡不痛快。」

童秋無奈地看著他:「你爸媽知道你出來了嗎?知道你跟人打架了嗎?」

「我說我來找你。」

童秋算是服了,把人拉起來:「先吃飯去。」

馮凱文要吃必勝客,童秋只能依著他。

兩人坐在必勝客裡,馮凱文一副好幾天沒吃飯的架勢,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嚥。

「童哥,你說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啊?」

童秋笑了,心說,你個十六七歲的小屁孩兒知道什麼是愛嗎?

心裡這麼吐槽是一回事兒,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兒,當老師的,跟學生說話時得格外注意。

「你剛剛的話應該這麼說『為什麼現在的你跟闞悅相愛,但卻不能在一起』。」

「怎麼說都行,但為什麼呢?」

童秋咬著奶茶的吸管,慢悠悠地說:「因為你們還年輕,我不能說你們這個歲數不懂愛情,但是,愛情不僅僅是兩個互相喜歡而已,更多的是一份責任,你們還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馮凱文低頭琢磨著,坐在他對面的童秋扭頭從身邊的窗戶往外看,天快黑了,看到的只是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

三十來歲,長得倒挺顯年輕,頭髮剪得乾淨利落,清瘦戴著一副細框架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就是沒什麼精神。

能有精神就怪了,這幾天又是找房子又是搬家,時不時還得被這群小崽子騷擾,他一個完整的好覺都沒睡過。

馮凱文突然抬起頭看著童秋:「童哥,你是不是離婚了?」

童秋正喝著奶茶欣賞自己的「頹廢瞬間」,聽他來了這麼一句,差點兒嗆著。

「你聽誰說的?」當初童秋結婚,馮凱文身為班長,特意攢了個局給他慶祝,還帶著班裡十幾個同學在KTV一邊唱《今天你要嫁給我》一邊給童秋和霍知行送上了「白頭偕老早生貴子」的新婚祝福。

「我前幾天看見你跟師母從民政局出來了,」馮凱文說,「你倆除了離婚也沒別的原因去民政局了。」

怎麼說呢?有時候學生太聰明也很讓人困擾。

「為什麼離啊?」馮凱文問,「你們不是挺好的嗎?師母穿著制服多帥啊!」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外人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而已。」童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別操心別人的事兒。」

「怎麼的?他家暴你啊?」

童秋「嘖」了一聲,讓他別胡說八道。

馮凱文盯著他看,指了指他的手:「可你戒指還戴著。」

被他這麼一說童秋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那枚婚戒,這戒指是當初結婚前他跟霍知行一起去買的,很簡單的款式,素圈內壁刻著兩人的名字,他們都不是高調的人,像這種簡約中帶著一點兒設計感的戒指剛好合適。

童秋用力吸了一口奶茶,催促著馮凱文快點兒吃飯。

天黑之後童秋把馮凱文送回了家,一再囑咐他別跟家裡對著來,他們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要是真喜歡闞悅,就努力考到一所大學去,到時候誰也攔不住他們戀愛。

馮凱文乖乖回家了,臨走前還跟童秋說:「童哥,雖然情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你也別太難受,好男人到處都是,以後肯定有更好的師母等著你。」

童秋笑著把這臭小子趕走了。

一個人回家的路上童秋一直盯著手上的戒指看,後來他藉著月光給自己的手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霍知行。

他說:這個忘了還給你。

霍知行過了好久才回復,只有簡單的五個字:你先留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可真是無縫連接開新文。

 

 

2

童秋從來沒一個人生活過。

跟霍知行結婚之前,他和父母一起住,結婚之後自然是小兩口一起。

兩家的收入算不上多有錢,小康家庭中等偏上,說白了,日子過得不錯的普通人家,結婚前霍知行買的那套房子兩室一廳,不算大,每個月還得還貸款,可好歹是自己的。

那會兒童秋搬進去,本來打算跟霍知行一起還貸款,可霍知行說:「一年以後再說吧。」

他想想也是,萬一一年後離婚了,這筆賬不好算。

現在想來,得虧當初霍知行阻止了他,否則這筆錢你說他是要回來還是不要?

要的話,不是那麼回事兒,不要的話,霍知行以後萬一跟別人好了,一問起來,這房子還有他的「股份」呢,怪膈應的。

大晚上,童秋滿腦子胡思亂想回了家,站門口摸了好半天才找到那把還沒來得及栓個鑰匙扣的小鑰匙。

開了門,裡面黑咕隆咚的。

童秋站在門口拉長音「啊」了一聲,屋裡沒人搭理他也沒有回聲,他自嘲地笑笑,開了燈,關了門,換好了拖鞋,看著那一個又一個箱子犯愁。

他挺煩收拾東西的。

跟霍知行結婚的時候,他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非常持家,每天逼著自己收拾屋子,而且還跟他媽學了幾樣菜。

但其實,原本的童秋不是這種人,他的人生就像卡帶一樣,有AB面,面對別人都是A面,面對霍知行的時候就自動反面到B去了。

這有點像那些小明星身上的偶像包袱。

結婚這一年大概是童秋人生中最勤快的一年,只要學校沒事兒,他每週六都要大掃除,平時但凡有時間他就親自下廚給霍知行做飯,甚至那人臨時被叫走,半夜回來他都能起床做一頓宵夜。

當然,霍知行表現也不錯,很多時候倆人搶著幹活。

這麼說起來好像是一段兒不錯的婚姻,但其實,童秋挺累的,這種累不是因為每週大掃除也不是因為半夜起來做飯,而是,他跟霍知行始終有種貌合神離的感覺,明明是領了證的合法兩口子,除了zuo愛時身體負距離,其他時間牽手都覺得不自然。剛結婚那會兒,霍知行會例行公事一樣每次出門和回來都會輕輕吻他一下,後來慢慢的這個習慣也沒了,童秋覺得彼此之間都有點兒惺惺作態的意味,否則也不會提出離婚。

霍知行是個挺好的人,直到現在童秋也這麼覺得,可是他們實在沒有愛的火花。

把一輩子的勤快勁兒都在過去一年裡用光了的童秋這會兒實在不想收拾屋子,翻了幾個箱子,找到自己今晚要用的東西,其他的不管了,睡一覺再說。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童秋抬起手就著月光看戒指。

他又忘了摘下去,應該找個小盒子裝起來,等以後再遇見霍知行,好還給人家。

他發現自己的手還挺好看的,手指細長,白皙細嫩,常年「吃」粉筆灰也沒變得粗糙。

童秋歎了口氣,覺得霍知行沒福氣,這麼好摸的手都沒好好牽過幾次。

早上童秋搬走之後霍知行回屋倒頭就睡,平時他能一覺睡到中午然後去上班,但今天特殊,十點多就醒了。

平時這個時間童秋也都不在家,但對方走的時候都會做好飯,給他留張字條,讓他起床熱一下再吃,這是一年來兩人的習慣,但今天沒有了。

霍知行躺在床上看了會兒手機,沒什麼新鮮事兒發生,倒是他,一年不生幾次病,這會兒覺得頭疼腦熱。

從床上爬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家,藥也不想吃了。

不得不說,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一個人突然退出,是挺不習慣的。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掃掃地,換了床單被罩,十一點多叫了份外賣,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完,換了警服,又上班去了。

每天都是這樣,結婚一年來,他跟童秋相處的時間很少,甚至當初答應對方的蜜月都沒去,想起來挺對不起人家的。

霍知行到了樓下剛巧碰見樓下的宋阿姨從外面回來,手裡提著一大袋子東西,他上前幫忙,宋阿姨看見他笑著問:「又上班去啊?上回小童說我包那茴香餡兒的餃子好吃,今兒我還包,你跟他說一聲,晚上上我家吃飯來。」

霍知行幫著宋阿姨把東西送上樓,站門口笑著說:「他今天學校有事兒,估計得挺晚回來,您吃,不用管他。」

「你們倆都這麼忙,」宋阿姨拍拍他,「那我給他留點兒,放冰箱裡凍上,等他回來上我這兒拿,你們平時懶得做飯就煮餃子吃。」

霍知行道了謝,心說童秋人緣還真是好。

下午班的霍知行本來四點才上班,但今天實在不願意在家裡待著,兩點多就過來了。

「哎呦,師傅您今兒咋這麼早?」趙和宇是去年才來的,來了之後就跟著霍知行,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叫他師傅。

「怎麼樣?有什麼事兒嗎?」霍知行過去,坐下前先給自己倒了杯水,頭疼得不行,剛才路上還是在藥店買了包退燒藥。

「還是三湖街那個董明,又把他媳婦兒打了,這點事兒掰扯了一上午。」

「這可不是『這點事兒』,」霍知行吃了藥,放下杯子說他,「家暴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老婆這回怎麼說?」

「不離,」趙和宇坐那兒拍著桌子歎氣,「這大姐我真是搞不明白,這種男人她留戀什麼呢?」

霍知行搖搖頭。

他坐下後開抽屜把藥放進去,無意間掃到了裡面的戒指。

他們有規定,不能戴首飾,婚戒也不行,以往霍知行都是上班時就摘下來,但回家的時候一定會重新戴上。

這就像是一種儀式感,提醒他家裡有個人。

可是今天早上回去的時候他忘了戴,當時滿腦子都是童秋搬家的事兒,走得急,把這東西給落下了。

霍知行把戒指拿出來在手裡把玩,趙和宇湊上來看,笑嘻嘻地問:「師傅,你跟師母怎麼樣了?真離啊?」

霍知行瞪了他一眼,把戒指又丟進了抽屜:「管好你自己的事兒。」

趙和宇這人八卦得很,當初知道霍知行跟一男的結婚,把他驚訝壞了,那會兒同性婚姻才剛合法沒多久,他這師傅就去「吃螃蟹」了,當時在他們局裡還挺轟動的。

趙和宇跟童秋沒見過幾次面,但記得他那個「師母」長得挺好看的,是個中學老師,當初趙和宇還說呢,等以後自己有了孩子,肯定送去給師母教。

沒想到,他對像還沒找到,師母已經不是他師母了。

「我看你一臉留戀的,捨不得吧?那離什麼啊?」

「昨天讓你整理的資料都弄好了?」

趙和宇一聽,閉嘴不說話了。

「幹活去!」霍知行拿著桌上的文件袋敲了一下趙和宇的腦袋,然後站起來去洗手間了。

他確實挺留戀的,童秋那麼個有意思的人,誰能不留戀?

但是,他跟童秋之間問題太多,與其耗下去,不如先離了,扒掉婚姻這層皮之後,他們才好以真實的面目去相處。

八點多的時候霍知行收到童秋的微信,還有一張照片,那白嫩纖長的手指上戴著跟他同款的婚戒。

霍知行盯著那隻手看了好一會兒,順便把童秋整個人都回憶了一遍。

童秋身上一共有五顆痣,都很小,像五顆小芝麻粒黏在白白的糯米□上。

一顆在嘴角,一顆在食指,一顆在耳垂,一顆在心口,還有一顆在軟軟的右側臀瓣上。

霍知行其實無比瞭解童秋,只不過童秋不知道。

童秋跟他說戒指忘了還,霍知行沒立刻回復,一直到十二點下班才給對方回了一句「你先留著吧」。

先留著吧,以後還用得上呢。

這一晚上沒什麼事兒,所裡難得的清淨。

下班前趙和宇說:「師傅,喝一杯去啊。」

「喝個屁。」

「走吧走吧,」趙和宇抱著霍知行的胳膊把人往裡面拖,「換衣服換衣服,我請你喝酒。」

這要是擱在平時,霍知行肯定罵他一頓然後回家,但今天想了想,反正家裡也沒人等著了,去就去吧。

兩人下了班換下了警服,趙和宇開車載著霍知行去了他們以前偶爾會去的清吧。

趙和宇喝酒,霍知行,喝飲料。

「師傅,你平時幹什麼都是走路帶風的那種,唯獨在酒吧,慫的很。」

霍知行不是慫,他是酒精過敏,當初結婚的時候他跟童秋請了十來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同事吃飯,那頓飯吃下來,童秋全程都在替他擋酒。

霍知行不理會他的吐槽,反正每次都得來這麼一下。

「說認真的,真離了?」趙和宇發自內心地關心他師傅,當年他剛來的時候被霍知行三個小時一小罵五個小時一大罵,這人脾氣暴得很,趙和宇在背地裡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暴暴虎」,可是自從霍知行結婚,這人的暴脾氣竟然都跟著收斂了,只要他不幹什麼過於沒腦子的事兒,霍知行都不會罵得太狠。

趙和宇覺得童秋就是神仙下凡,專門來春風化雨改造「暴暴虎」的。

這會兒,童秋跟霍知行離婚了,趙和宇怕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比解放前還不如。

畢竟離了婚的老男人,內分泌很容易失調,萬一男性更年期提前到來,遭殃的就是他了。

「我離不離婚,你怎麼這麼操心?」霍知行靠在椅背上看趙和宇,這小子一看就揣著小心思呢。

「我是關心你。」趙和宇說,「我師母人美心善又賢惠,這麼好的人你竟然就這麼放走了,不是說挺喜歡的嗎?」

霍知行喝了口飲料,琢磨著童秋。

「師傅,這我就得批評你了,現在你不懂得珍惜,以後我師母有別人了,你就哭去吧。」

「謝謝你關心了。」霍知行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飲料,笑著說,「離是離了,但他也沒有找別人的機會。」

「臥槽,啥意思?」趙和宇突然緊張,「師傅,咱可是警察,你不能以身犯法啊!警徽炯炯有神地盯著你呢!」

霍知行笑了:「你小子想什麼呢?我是說,離了就再把他追回來。」

 

 

3

趙和宇覺得自己思想還是不夠有層次,太稚嫩太年輕,領悟不了他師傅這種一身軍功章的人到底在想啥。

「這是什麼生活情趣?」趙和宇問,「師傅,你倆怕不是因為房子限購,假離婚?」

「你小子一天天的,把我當什麼人了?」霍知行懶得多跟他廢話,付了錢,起身準備回家。

趙和宇沒跟著他,繼續一邊喝酒一邊思考他師傅跟師母這到底是玩兒的哪一出。

其實,哪一出都不是,就是霍知行喜歡童秋,可倆人的婚姻確實有問題。

一年半以前相親認識,彼此感覺都不錯,一年前結婚,那會兒童秋覺得進度有點兒快,有顧慮,所以霍知行就說了結婚一年要是覺得不行無條件離婚。

在過去的一年裡,童秋好得有點兒不真實,霍知行工作性質特殊,上下班都沒個時間上的準頭,也沒什麼假期可言,但童秋不僅不抱怨,還在兩人結婚半年之後被評上了他們所裡的「最佳警員家屬」。

倆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誰見了都羨慕,殊不知,其實他們真正的相處方式彆扭得很。

兩口子,整天「謝謝」「辛苦了」「麻煩你了」掛在嘴邊,就連zuo愛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到毫無樂趣可言,童秋在床上一聲不出,稍微一皺眉,霍知行馬上放緩動作,他不知道童秋有沒有快感,反正他是沒有。

一開始他以為童秋就是這樣的人,想著,那就這樣吧,也不能因為床上不夠爽跟人家鬧什麼彆扭,那顯得他很禽獸。

可是某天,他無意間聽見童秋跟朋友打電話,簡短的幾句,直接顛覆了霍知行的三觀。

童秋說:「我覺得我快繃不住了,你能想像剛要爽就被澆了一桶涼水的感覺嗎?尤其是,他還挺大的,我當時真想揪著讓他給我往死裡干。」

霍知行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那個在家裡整天文質彬彬說話都不會大聲嚷嚷的童秋竟然在跟別人打電話抱怨倆人的床事。

這有點兒太刺激了。

照理說,當天晚上霍知行就應該如他所說,把他按床上使勁兒干,但霍知行沒有,身為正人君子的霍知行覺得得先觀察一下再說。

那天之後霍知行越看童秋越覺得不對勁,這人在家裡,在面對他的時候,簡直就是戴著一張完美愛人的面具,霍知行終於明白了他們的婚姻到底哪裡出了錯,一個字——假。

霍知行本來想著什麼時候跟童秋談談,他得把這段有些跑偏了的婚姻拉回正道上來,他得告訴童秋,其實他在床上也能玩兒出新花樣來,床上床下都能讓他爽到上天入地□□神魂顛倒靈魂出竅,只要他願意。

不過沒想到的是,在談之前,童秋就提出了離婚。

離婚也行,離了婚童秋也不用再繼續在他面前裝樣子了,辦完離婚手續的那天開始,霍知行就打定了主意把人追回來,而且必須是最真實的那個童秋。

童秋早上一睜眼,下意識地去摸身邊,然後立刻就精神了,因為旁邊沒有人。

一年來跟霍知行同床共枕,那人上班的時間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哪天是夜班,哪天是早班,哪天晚上突然有事兒被叫走了,哪天不用早起可以下午再去所裡。

他每天早上眼睛還沒睜開就會習慣性地去摸一摸身邊,旁邊有沒有人,對方睡覺的深淺都足夠他判斷今天是周幾。

但這個早上,一張雙人床只有他自己,沒有另一個人睡過的痕跡。

童秋翻了個身,看著窗簾滲進來的光,竟然有些悵然。

習慣這東西有點兒可怕,他得趕緊讓自己習慣這種不習慣。

起床洗漱,收拾完到樓下早餐店吃了口飯,然後溜溜躂達往學校走。

住得離單位近就是好,不用提早出門,不用被堵車折磨。

到了大門口,有學生跟他打招呼,馮凱文從後面追上來,問他:「童哥,上周的測驗是不是今天成績就能出來了?」

「差不多,」童秋說,「昨天數學跟物理分數就出來了,剩下幾科今天下午吧,放學前能把卷子都發到你們手裡。」

「透露一下唄,」馮凱文神秘兮兮地貼著他,「我這次還行吧?我跟我爸打賭來著,要是這回總分咱班第一,他就真不管我和悅悅的事兒了。」

童秋笑笑:「你還挺有手段。」

「那是,為了愛情,粉身碎骨渾不怕啊!」

「出來的兩科還過得去,至於能不能第一,關鍵在你語文和英語上。」

馮凱文耷拉著腦袋跟著童秋進了教學樓,他偏科嚴重,心又懸了起來。

童秋沒先回辦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教室,跟所有班主任一樣,站在教室門口,把自己碗裡的這些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挨個觀察一遍。

馮凱文跑去跟闞悅聊天,小情侶倒沒因為週末家長那麼一鬧就也跟著鬧彆扭,童秋突然羨慕起自己的學生來,年輕,不怕錯,不怕自己犯錯也不怕愛錯人,到了三十多歲,人變得膽子越來越小,什麼都怕,慫得很。

他在那兒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直到早自習的鈴聲響起,英語老師過來帶大家早讀,他跟著隔壁班的班主任一起回了辦公室。

上周月考,今天出成績,老師們個個兒都忙著閱卷,童秋忙活了一上午,總算把語文成績也整理出來了,之後這一天除了上課就是分析學生們的成績,哪兒錯了是因為什麼,誰考得好,誰發揮失常,再有半個月就要高考百天倒計時了,又到了學生跟老師一起急得頭頂生煙的時候。

下午最後一節課,童秋叫來各科課代表領卷子,他們的習慣是所有科目一起發下去,晚自習就讓學生自己查錯改題,第二天開始老師講試卷。

童秋特意關注了一下馮凱文跟闞悅的成績,闞悅很穩定,這次總分全班第四,馮凱文雖然沒得第一,但跟以前比還進步了一名,班裡第二和第四的學生談戀愛,身為老師的童秋還真懶得多說什麼。

這個時候,非讓他們分手才有可能影響成績。

童秋拿過桌上的檯曆,看了看日期,準備找個時間跟兩家的父母聊一聊。

很多班主任在晚自習的時候就走了,但童秋不管有沒有自己的課,他都會留下來,偶爾也會去教室後門偷看,但絕大部分時間只是覺得自己留這兒比較安心,萬一學生有什麼事兒隨時都能找到他。

現在的高三一共三節晚自習,最後一堂課要九點半才結束。

 

 

第二節 晚自習的課間童秋去班裡轉了一圈,幾個學生一見著他就圍了上來問題。

童秋在那兒答疑到第三節 上課,直到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才離開教室。

「你怎麼樣啊?」

來電人是楚瑤,童秋發小,當年兩家訂了娃娃親,沒想到,童秋跑偏了。

「什麼怎麼樣?」童秋說,「忙唄,眼看著要高考了。」

「不是這個,誰關心你那些小兔崽子啊!」楚瑤說,「你跟你男人,真離了啊?我早上遇見阿姨,她還不知道這事兒呢吧?我都沒敢提。」

童秋他媽特喜歡霍知行,自從倆人結婚,真把霍知行當自己親兒子對待。

「沒跟她說呢,怕她嘮叨。我倆是離了,」童秋說,「我昨天都搬出來了。」

楚瑤「哎呦」了一聲:「那你現在自己住呢?」

「你打什麼主意呢?」

「沒什麼主意,我姐妹開了家酒吧,晚上你一起來吧,當是給你慶祝恢復自由身。」

這有什麼可慶祝的?除了床上不太爽之外,霍知行還真沒委屈過他。

童秋真覺得霍知行這人不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男人,他錯過了這村,以後可能真的沒真個店了,但是,世間的感情,也不是說對方人好就能過一輩子的。

他惦念著霍知行的好,也覺得離了對彼此都是正確的選擇。

「幾點,在哪兒啊。」

「你現在就來唄。」楚瑤說,「你那幫學生一個個都是學霸,也用不著你操心。」

童秋有點兒不放心,想了想說:「等會兒吧,我九點半放學了再過去,你先把位置發給我。」

掛了電話,童秋又回教室看了一眼,他站在後門,從玻璃窗往裡面看,發現馮凱文換到了闞悅旁邊坐著,倆人湊在一起講題呢,看表情也知道,是挺認真的。

他沒多管,看了一會兒就回了辦公室,九點半放學,他在校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奔著那家酒吧就去了。

楚瑤姐妹的酒吧開在挺好的位置,一條步行街裡面,來這兒逛的都是年輕人,童秋以前也是個喜歡泡夜店的主兒,可是自從跟霍知行結婚,幾乎沒再來過這種地方,他跟楚瑤那幾個朋友都不太熟,其中有個男人楚瑤特意給他們介紹了一下。

「這我師兄,」楚瑤挽著童秋的胳膊給他介紹那坐在一邊的男人,「叫方百城。」

楚瑤前兩年閒著沒事兒去申博,沒想到還真通過了,於是一邊工作一邊讀博,還認識了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師兄。

「也是個gay。」楚瑤湊在童秋耳邊小聲說,「挺不錯的。」

童秋明白了她的意思,無奈地笑笑:「幹嘛?這就介紹起來了?」

「看你唄,萬一真看對眼了,你沒準兒今晚就跟人走了。」楚瑤笑著拍拍他,「寶貝兒,雖然我這師兄沒制服,這點比不上你們家霍警官,但是據說他在圈子裡可多人惦記了,床技好。」

「楚瑤女士,你真的越來越開放。」

「還行吧。」楚瑤說,「都是你教得好。」

楚瑤笑著跑去一邊喝酒去了,童秋心說這頂帽子我可不敢戴。

平時童秋有什麼酸唧唧的小心事兒都跟楚瑤說,對方可活得比他兇猛多了,當年自己第一次看GV還是楚瑤送他的生日禮物。

一夥人吃吃喝喝瞎胡鬧,後來方百城湊了過來跟童秋喝酒。

童秋這人其實喜歡交朋友,畢竟這個世道,多個朋友多條路,更何況,人家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做什麼出格的事兒,長得也不招人煩,正常喝酒聊天沒毛病。

就這麼鬧到了快十二點,突然警察臨檢,童秋第一次遇見這事兒,還覺得挺新鮮。

不過,幾分鐘後他就沒了看熱鬧的心思,因為他在人群裡看見了霍知行。

那人還是穿著那身警服,往人堆裡一站格外顯眼,高個兒長腿,腰板挺得直直的,帥得他腿軟。

童秋聽見楚瑤突然湊到他耳邊驚歎了一聲:「媽耶,你老公!」

 

 

4

不是老公,是前夫。

童秋這樣糾正了一下楚瑤的說法。

他一直都特別喜歡看霍知行穿警服,是那種直擊靈魂的帥,他對霍知行再不來電,一看見這人穿警服也有點兒受不了。

童秋就那麼站在人群裡,眼睜睜看著優越的霍警官轉了過來。

兩人對視間,童秋竟然莫名的羞恥,有種被捉jian在床的感覺。

世界之大,遍地都是巧合,霍知行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童秋,這一帶不是他們的片區,但這邊出了點事兒,人手不夠,他跟趙和宇就臨時被叫來幫忙。

霍知行原本是跟同事挨個排查店裡的顧客,看見童秋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跟趙和宇說了一句什麼,逕直走了過來。

「嗨。」童秋先開了口,硬是裝出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來,「這麼巧。」

霍知行對他點點頭,打量了一下他身邊的人——那個緊貼著童秋站著的戴黑框眼鏡的男人。

童秋順著他看了一眼方百城,同時往另一邊挪動了一下,跟對方錯開了身子,他有點兒尷尬地揉揉鼻子:「那個……朋友。」

霍知行笑笑:「明白。」

明白?童秋在心裡吐槽:你明白啥?

氣氛有點兒尷尬,童秋努力化解:「夜班?」

霍知行如實回答:「隔壁酒吧被舉報有人吸du。」

「吸du?」楚瑤嚇著了,「我靠,不會流竄到這兒吧?這可是我姐妹的店。」

霍知行跟楚瑤見過幾次面,知道她是童秋好朋友,但這地方人太多,不方便多說,幾個人也沒怎麼聊,霍知行簡單交代幾句,多看了幾眼湊在童秋身邊的方百城。

方百城倒是不怯,坦然地回看過去,霍知行看他這樣,衝他笑了笑,轉向了童秋。

「喝完酒早點回家。」霍知行對童秋說,「明天不是還得早起麼。」

「哦。」童秋回答得異常乖巧。

不知道兩人關係的方百城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們,霍知行挑挑眉,轉身準備離開。

「哎,對了。」童秋叫住他,「那個……那東西,我什麼時候給你?」

霍知行知道他說的是戒指,故意說得曖昧:「不急,放你那兒放我這兒都一樣。」

童秋看著霍知行走了,楚瑤湊過來說:「你倆還行啊,我還以為離了婚再見面都恨不得咬死對方。」

童秋嫌棄地看她:「想什麼呢?我倆又不是狗,再說了,我們是和平分手。」

「分手?」剛剛在一邊看熱鬧的方百城插了句話,「那警察是你前男友?」

「前夫。」楚瑤說,「帥吧?帥也沒用,離了,師兄,你還有機會。」

方百城笑笑,童秋讓他別把楚瑤的話當回事兒,可方百城卻說:「那我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了。」

童秋看了他一眼,沒吱聲。

這邊霍知行剛跟童秋聊完,那邊一回去趙和宇就靠了過來:「萬萬沒想到,師母竟然在這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妙哉,妙哉啊。」

「少廢話,都查完沒?」

「完事兒了啊,我辦事兒您放心。」趙和宇往童秋那邊望,「師母身邊坐著個男的啊,斯文敗類啊,看著我師母那眼神兒色瞇瞇的,師傅,你得趕緊行動起來了。」

霍知行回頭看過去,正巧看見那幾個人在說笑,趙和宇口中那個色瞇瞇的斯文敗類正趴在童秋耳邊說著什麼。

童秋笑了。

童秋笑起來很好看,霍知行每次看他笑,都很想舔一下他嘴角的「小芝麻」,但倆人在一起時太端著了,什麼親熱的戲份都沒有,實屬遺憾。

「走吧。」這家結束還有下一家,十二點前能收工就不錯了。

離開前霍知行又回頭看,童秋已經被淹沒在了醉醺醺的人群裡。

警察走了之後,酒吧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火熱的氛圍,該喝酒的喝酒,該跳舞的跳舞,妖魔鬼怪又被放出來作妖了。

楚瑤那些朋友們喝嗨了,湊一邊玩兒骰子去了,但作為好姐妹,楚瑤還是心繫著離異男青年童先生。

她過來,跟童秋碰杯:「怎麼了這是?你前夫一出現你就魂不守舍的,還說不是餘情未了?」

「什麼餘情未了啊,我倆哪兒來的情。」童秋說,「就是奇怪了,怎麼就這麼巧,趕上他臨檢。」

「緣分唄。」楚瑤說,「講真,你前夫穿制服真帥。」

「帥有什麼用,」童秋撇撇嘴,喝了口酒,帶著點兒憂愁地說,「你知道什麼叫乾癟嗎?」

「他那個硬不起來啊?」

「……楚瑤女士,您能矜持點兒嗎?」童秋瞪了她一眼說,「不是那個乾癟,是我倆的日子過得乾癟。跟他過了一年我才終於明白,婚姻這東西,沒感情根本維持不住,白開水我覺得一點兒都不好喝,我喜歡酒。」

「而他酒精過敏,是吧?不是我說你啊,你明白得也太晚了吧?當初你結婚的時候可是跟我說靠著他那一身衣服你都能至少和他過到他退休。」

「我打臉了行嗎?我親愛的姐妹!」

楚瑤聳聳肩:「嗯哼,疼嗎?」

倆人就這麼聊著,方百城一直在旁邊喝著酒,順便把童秋和那位警察先生的事兒聽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當初為什麼要結婚呢?」方百城突然插進話來問,「就因為喜歡警察?」

童秋瞄了一眼,心說關你什麼事兒。

但所有叛逆的話他也就放心裡想想,他又不是自己班裡那些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表面上必須得是雲淡風輕和藹可親的一個人。

童秋說:「不是因為喜歡警察。」

「是因為喜歡制服。」楚瑤非常貼心地給童秋當解說員,「我身邊這位童先生是個制服控,你要是追他,改天穿著做實驗的白大褂來,沒準兒他當場就範。」

「說什麼呢你。」童秋用手肘撞了撞楚瑤,示意她別鬧。

方百城笑笑,側過頭看童秋:「真的嗎?那我倒是可以借來各種職業的制服,你喜歡哪款我就穿哪款。」

這人的那點兒心思表現得太明顯了,童秋不太喜歡這樣的人,有點兒尷尬,渾身難受,他笑笑,沒說話。

方百城也不是傻的,感覺到童秋不太愛搭理他,過了一會兒,找別人聊天去了。

沒人偷聽了,楚瑤問:「不喜歡啊?」

「我又不是花癡,見一個喜歡一個。」童秋還在琢磨今天晚上偶遇霍知行的事兒。

剛離婚就出來泡酒吧,身邊還粘著個男人,自己這在霍知行心裡,往後得是什麼形象?

可是,離都離了,形象什麼的,就算維護住了又有什麼意義?

童秋在那兒自我拉扯,完全沒注意楚瑤在說什麼。

「朋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楚瑤使勁兒跟他碰了一下杯,「你到底怎麼想的?我怎麼覺得你前夫對你還有意思呢?」

「想多了你。」童秋把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翹著二郎腿說,「他要是對我有意思,不至於那麼痛快地答應和我離婚。」

楚瑤覺得也是,如果她是霍知行,真喜歡童秋的話,想方設法也得把人留下。

「那你以後什麼打算?」楚瑤說,「那時候結婚我還以為你真遇上了良人,沒想到,一年就散了。」

「良人確實是良人,但不是我的良人。」童秋又叫來服務生點了杯酒,「霍知行這人呢,相當不錯,可是我倆,戴著面具跳舞似的,你能懂那感覺吧?」

楚瑤不懂,但楚瑤為了不給好「姐妹」添堵,她需要裝懂,於是點了點頭,非常堅定地說:「嗯,我懂!」

「我這個人你瞭解的……」服務生送酒過來,童秋點的是款新酒,接過來道了謝,小口嘗了一下,覺得不錯,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吧……」

「悶騷。」關於這一點,楚瑤非常懂,「我明白了,你跟你前夫只表現出了悶的一面,沒騷起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為什麼話到你嘴裡就有點兒難聽呢?」童秋說,「主要是他那人太正直了,我對著他整天就只敢鞠恭敬禮說謝謝,你讓我穿丁//褲給他跳艷/舞,我還真不行。」

「你買了丁字褲?」楚瑤問,「你還會跳艷舞?」

「……我就是簡單地打個比方。」

然而楚瑤不信。

童秋煩啊,雖然離婚這事兒對於他來說算不上什麼情傷,但也有點兒傷筋動骨的意思,世界好像一下子空了一塊出來。

他原本想的是,反正離婚了,恢復自由身了,這就彷彿是身在牢籠的人終於得到了解放,從今往後他願意怎麼玩就怎麼玩,喜歡泡什麼樣的帥哥就泡什麼樣的帥哥了。

然而,興致缺缺,尤其是在今晚又看見霍知行以後。

所以說,前任硬件條件太好的話,真的會影響以後的追愛之路。

「沒事兒,雖然你三十多了吧,但男人三十四十五十都是一枝花,」楚瑤看出他有點兒落寞,拍著他的肩膀給他加油打氣,「一個方百城你不喜歡,還有千千萬萬個方百城等著爬你的床,往後有優質1號我會多給你留意的。」

童秋苦笑:「謝謝啊,你還真貼心。」

倆人插科打諢了一晚上,喝酒喝到了後半夜。

本來童秋想早點回家,畢竟離婚了也得照常上班,離異男教師也沒有帶薪休假的特權。

但是,他剛站起來就又坐下了,因為他竟然看見霍知行再一次走進了這家酒吧,不過這回那人沒穿制服,換上了便裝。

「看上誰了?」楚瑤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媽耶,你老公咋又回來了?」

「注意措辭。」童秋眼睛盯著霍知行,對楚瑤說,「不是老公,是前夫。」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都存稿到16章了,結果昨晚全部推翻重寫,我可真棒。

 

 

5

如果說之前是巧合,那這回就真的是霍知行故意的。

他家童老師膚白貌美細腰長腿,追求者少不了,這一點霍知行心裡明白,但是這也來得太快了,昨天搬出去,今天身邊就有新歡了。

男人最懂男人,男人最知道他們這種生物絕大多數都耐不住寂寞,更何況像童秋這種憋久了的。

平時人五人六的,其實悶sao得很,一下子解放了,肯定要撒歡。

撒歡可以,但也得在可控範圍內,霍知行本來以為童秋離了婚怎麼也得憂鬱幾天再開始尋歡作樂,沒想到,這傢伙比他想得還野。

他手裡這根紅線可是得趕緊繫好了。

再次走進酒吧的時候,霍知行其實不確定童秋還在不在,他那邊一忙完就換了衣服趕過來,心說就碰碰運氣吧。

運氣好還能堵著人,運氣不好,他家童老師今天晚上可能就跟別人搞床上教學去了。

現在看來,運氣不錯,霍姓警官是個被命運女神垂青的男人。

「便衣?」楚瑤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有詐,「莫不是剛才抓人沒抓到?我是不是應該提醒姐妹們都小心點兒,別隨便喝別人給的酒?」

「他應該就是來玩的,」霍知行是不是在工作狀態裡,童秋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是你也應該多勸勸那幫小姐妹在外面混都多藏點兒心眼。」

「童老師教育得是。」嘴上這麼說著,但楚瑤沒動,坐在童秋旁邊,饒有興味地看著在不遠處坐下了的霍知行,「他來玩?那怎麼不過來玩你?不是,找你。」

童秋瞥了她一眼:「我倆又沒什麼關係了,找我幹嘛?」

「認識的人拚個桌也沒毛病吧?」楚瑤豪爽地把酒一飲而盡,「我去叫他來。」

「姐!」童秋一把抓住她,「饒了我。」

楚瑤笑了,捏著童秋的下巴說:「喲,這是害羞還是矜持?」

「這倆區別不大,但都不是。」童秋說,「我們倆現在已經沒關係了,各玩各的,誰也別打擾誰。」

楚瑤想想,重新坐下了。

這邊的一齣戲其實都被霍知行看在了眼裡,他進來的時候就挑了個好位置,剛好能看見那邊的卡座又不至於太近。

他點了杯飲料,然後就自在地喝了起來,他自在,可童秋在那邊卻時不時偷瞄他,不知道的還以為看上了。

童秋是覺得不對勁,霍知行有陰謀,照理說,臨檢的時候知道他在這兒了這會兒還過來,說不是故意的,鬼都不相信。

那為什麼故意來這兒呢?

肯定不能是因為楚瑤。

更不可能因為方百城。

童秋看了一眼又端著酒往這邊來的方百城,心中警鈴大作:媽的,不會真的是看上方百城了吧?

他扭頭看向霍知行的方向,發現那人對面這會兒坐了個穿著緊身短裙的長髮美女,身材曼妙,側臉精緻。

姑娘是挺漂亮挺性感,只是可惜了,搭訕搭錯了人,霍知行喜歡男的。

「你前夫這人挺有意思的。」方百城一坐下就看向了霍知行,「故意的吧?」

童秋實在有點兒不喜歡這個方百城,明明兩人不熟,可話不少,還都往自己的私人話題上聊,一點兒分寸都沒有。

童秋雖然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人,但他始終覺得人與人之間還是要有一個明確的距離設定,什麼關係能靠得多近,相距多遠說什麼樣的話,他都有硬性指標的,至少不能剛認識就聊隱私。

很顯然,方百城不懂這個道理。

「隨他去吧,酒吧也不是我開的,我又不能不讓人家來。」童秋喝了一大口酒,準備把這杯喝完酒回家。

然而,接下來的這大半杯酒的時間並不好過,霍知行那邊走了一個搭訕的姑娘又來了個穿露背裝的男孩,童秋突然覺得這地兒跟盤絲洞似的,霍知行就是那唐僧肉。

霍知行那邊沒消停過,他耳邊也沒消停過,方百城這張嘴,叭叭叭地說個沒完沒了,童秋終於意識到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多不准了,之前他剛看見這方百城,見他白白淨淨戴著眼鏡還以為是那種少言寡語專心搞學術研究的研究所種/子選手,沒想到,是個八卦精。

方百城問什麼童秋都不說,打著哈哈混過去,最後忍不了了,干了酒,打算走。

可他還沒抬起屁股來發現霍知行拿著杯子朝著他們這邊過來了。

童秋站不起來了,屁股被粘在沙發上了。

「才看見,原來你還在。」

童秋在心裡冷笑:哥,別鬧了,你一進來就看見我了。

「介意一起坐會兒嗎?」

童秋趕緊往旁邊讓,示意霍知行坐到他跟方百城中間。

然而,霍知行沒過去,坐到了童秋的另一邊。

童秋覺得霍知行可能真的誤會了,還以為他跟方百城之間有什麼。

「你怎麼自己來了?」童秋覺得尷尬,沒話找話,同時又伸手去拿酒,發現杯子空了。

方百城把自己的酒遞給童秋,童秋沒接。

「嘗嘗這個?」霍知行把手裡的飲料送到童秋面前,「味道還可以。」

「也就你來酒吧喝飲料。」童秋之前已經喝了四杯酒,這會兒不至於醉,但情緒已經上來了,按照平時的經驗,再來兩杯他就能開始嗨,但他不打算喝了,明天還得去上班。

喝完酒嘴巴又乾又澀,飲料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童秋儘管嘴上吐槽著,最後還是湊上去在杯子邊緣嗅了嗅:「甜吧?」

「不甜,你試試。」

方百城看著那倆人,童秋幾乎要靠在霍知行身上,他笑了笑說:「童秋,我再給你點一杯。」

「不用了。」童秋原本沒想喝霍知行的飲料,但聽方百城這麼一說,來勁了,非得喝一口,「我喝這個就行。」

他從霍知行手裡拿過杯子,喝了一口:「嗯!好喝的。」

霍知行笑著看他:「剛才我說你還不信。」

童秋又喝了一大口,舒服了,把杯子還給霍知行,抬手看了眼手錶。

方百城的視線從童秋的手腕滑到霍知行手腕,發現這倆人戴的竟然是同款,他很討厭自己的獵物跟別人有意無意流露出的這種默契和親密,讓他覺得自己被挑釁到了。

「我準備走了。」童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那邊玩骰子的楚瑤喊:「瑤姐,我回了啊。」

楚瑤聞聲回頭,看見他身邊剛站起來的霍知行時,直接把手裡的骰子飛出去了。

「瑤瑤你幹嘛呢?」旁邊的姐妹抱怨了一聲。

「哎,你們玩。」楚瑤從那邊擠過來,笑瞇瞇地看著霍知行:「霍警官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來。」霍知行客氣地和她說話。

「現在這是什麼意思?」楚瑤問童秋,「你倆一起走?」

在酒吧,兩個人一起走,幹嘛去,大家都心知肚明,絕大部分時候都不會猜錯。

「別瞎想。」童秋轉頭問霍知行:「你還待會兒?」

「不了,今天挺累的,準備回去睡覺了。」

他就是為了童秋來的,童秋都走了,他在這兒留個什麼勁。

「童秋,我送你吧。」方百城也站了起來。

童秋笑了:「送什麼啊,我三十好幾的男人,你當我是不敢自己走夜路的小姑娘?」

方百城擠出一個笑來,格外勉強,看他吃癟,霍知行心裡放起了響炮,回頭拿起童秋的外套遞給他:「一起走?」

「行。」童秋把外套穿上,跟楚瑤道別。

楚瑤把人拉到一邊:「睡嗎?」

「睡個屁。」童秋說,「我倆睡不了。」

「我跟你說,他絕對有貓膩,你自己多留個心眼,準備好安全套跟潤滑劑。」

「行了,你瞭解他還是我瞭解他?」童秋拍拍楚瑤肩膀,「兄弟,哥們兒撤了,你們繼續。」

酒吧裡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一出來,夜風拂面讓童秋覺得神清氣爽。

「這兒不好打車,往前走走吧。」

童秋「嗯」了一聲,跟著霍知行往右邊的大路走。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童秋琢磨著得解釋一下。

「我跟那個戴眼鏡的不熟。」童秋說,「今天剛認識。」

霍知行點點頭,沒出聲。

童秋看了他一眼,繼續解釋:「他那人有點兒自來熟,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別生氣。」

「有什麼是不該說的?」霍知行笑著問。

童秋回憶了一下,他竟然發現自己想不起來方百城都說過什麼了,那人話太密,還都沒營養,怎麼讀的博?學術腐敗嗎?

站在路邊等了會兒車,半天才來了一輛空的。

「你先走吧。」霍知行給他拉開車門,「你外套太薄了,冷。」

童秋想說他的也沒多厚,但覺得讓來讓去的太矯情,索性上了車。

「那我先走了。」

霍知行跟他擺擺手。

司機師傅回頭問童秋去哪兒,童秋報了個地址,突然開了車窗,又喊了一聲霍知行。

霍知行都走到後面公交站牌旁邊擋風去了,聽見童秋喊他,又快步跑了回來。

「怎麼了?身上沒帶錢?」

童秋笑了:「不是,就想跟你說一句,我和那人沒關係,你別誤會。」

霍知行看著他,笑得意味深長:「我誤會什麼了?」

童秋覺得這笑有點兒不懷好意,他被這人弄得心跳有點兒快:「沒有就更好了,走了啊。」

他不等霍知行再說話就關了車窗,讓司機開車了。

開出點距離後,童秋回頭,看見霍知行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馬路邊,裹著大衣點了煙。

有點兒落寞,但特迷人。

出租車沒影了,霍知行叼著煙站在路邊心情大好,他看看自己無名指上還戴著的戒指,也不知道童秋看見了沒。

作者有話要說:童秋,對不起,沒看見。

 

 

6

童秋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外面涼,家裡也不暖和。

二月中旬,正常來說供暖還沒停,但他租的這小房子也不知道是房東沒交取暖費還是供暖就是不好,到了後半夜,冷得跟冰窟似的。

他趕緊洗漱,抱著電熱寶鑽進了被窩,翻來覆去睡不著,把電熱寶踹到下面去捂腳。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那會兒跟霍知行剛結婚,對方下午班,回來的時候也是後半夜,進了屋一身的寒氣,怕自己身上太涼凍到他,霍知行就乾脆在沙發上睡,一開始童秋還不知道,後來有一天晚上他被尿憋醒,起夜出來才知道霍知行後半夜都蓋著毯子睡在客廳裡。

那之後,童秋給自己上了個鬧鐘,但凡對方下午班,他晚上早早睡覺,然後十二點多起來等著霍知行,也是那時候他養成了一個習慣,提前給半夜下班的人晾一杯溫水驅寒。

這些事兒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但仔細想想,竟然都過去了一年。

離婚之前兩人也還保持著這樣的習慣,童秋現在還是會到點兒就醒,身體的條件反射已經形成了。

以前童秋跟霍知行睡在一張床上,但分兩個被子,雖然不至於說誰給誰暖身體,但家裡多一個人確實暖和許多。

現在,童秋自己在床上滾來滾去,手腳冰涼。

他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想起今天遇見霍知行的事兒,越琢磨越覺得那人穿著警服的樣子性感。

深更半夜想男人,童秋硬ying了。

他跟霍知行的xing生活頻率很低,低到有些不可思議。

成年男人,xing欲強著呢,但他們平均每個月才做一次,而且那一次也爽不到,想想這個,他有點兒生氣,都怨霍知行,zuo愛這事兒就得激烈,那傢伙卻小心翼翼的,他又不是塑料做的一戳就破,怕啥呢?

之前「吃不飽」的童秋總是趁著霍知行不在的時候偷偷打□□,還背著對方買了一個跳/蛋,用過兩次,他不太喜歡,後來不知道哪兒去了。

這會兒身體有了反應,他咬著嘴唇閉著眼睛,把手伸進了睡褲裡。

以前童秋總是幻想著那些身材結實性感的球星自wei,但今天晚上莫名的就沒法把霍知行從自己腦子裡擦去。

那傢伙穿著警服走向他的樣子。

那傢伙站在路邊抽煙時候的樣子。

嘖,性感到死了。

擦不去索性不擦了,童秋就這樣想著他前夫she了出來。

然而,發洩之後,心裡更空虛,一想到三十好幾半夜來了興致卻只能打□□,童秋不禁悲從中來,嘟嘟囔囔罵了句:「都怨霍知行!」

喝酒、打飛機,勞累過度的童秋第二天一早喝了兩大杯咖啡才打起精神去上班。

學校裡倒是無事發生,眼看著就要進入高考百天倒計時了,這幫平時活蹦亂跳喜歡瞎胡鬧的躁動小青年也都漸漸安分了下來。

童秋下午沒課,被數學老師叫去商量晚自習做測驗的事兒,這邊剛一回來楚瑤的信息就進來了。

楚瑤說:方百城想要你手機號。

昨晚喝酒的時候方百城暗示過要跟童秋加個微信好友,童秋裝傻給糊弄過去了。

他拿著手機去了外面,曬著太陽給楚瑤回了電話。

楚瑤:「給不給啊?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是沒什麼感覺。」童秋說,「而且我不著急,剛離,過一陣子的自由生活也挺好。」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你抓心撓肝想要男人呢。」

「我在你心裡的形象還真是一言難盡哈。」

童秋在小超市門口站住腳,聽見楚瑤說:「那我不給了,以後再說吧。他這人其實還不錯,但跟霍哥比肯定還是差點兒意思。」

是差了挺多意思,童秋心裡這麼想,但是不能這麼說。

「交個朋友還行,但要往深了處,至少我現在沒那個想法。」

「懂了。」楚瑤說,「所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霍知行就差在床技唄?」

「你別整天霍知行霍知行的,我燦爛風/騷的人生就這麼一個男人嗎?」童秋不樂意了,「我得往前看,前面一大片青青草原等著我去啃,我幹嘛非得盯著他?」

「小伙子心懷天下將來必定大有所為啊!」楚瑤笑得讓童秋覺得渾身發冷,這女人真的十分生猛,生猛到每說一句話童秋都能自動閱讀理解出很多個意思來。

「姐姐我要去開會了,你忙吧。」楚瑤說,「方百城這兒你放心,我給你接住嘍。」

「大恩不言謝。」童秋說,「小的先跪安了,雪糕等我等得要化了。」

掛了電話,童秋進超市買了盒冰淇淋,坐在人家超市跟老闆看了一集虐戀情深的苦情電視劇才回辦公室。

楚瑤說她把方百城接住,意思就是擋住,不讓那人來招惹童秋。

但是,童秋猛地意識到,他那位發小的話有時候一點兒都不可信,因為他傍晚從學校出來去吃飯的時候,看見了方百城。

這人竟然找到這兒來了,也算是厲害。

童秋本來想當沒看見,結果方百城直接上前和他打招呼。

「真巧啊。」童秋皮笑肉不笑。

他挺受不了那種粘人的對象,大家都三十多的人了,別跟籐蔓植物似的,好好地獨立行走不好麼?

「不是巧,」方百城坦率到讓童秋頭疼,「我是特意來等你的,楚瑤不給我你的手機號,我只能到這兒來。」

他指了指校門:「來了有一會兒了,沒通行證,門衛不讓我進學校。」

童秋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收發室的大爺,客氣又疏離地說:「是,學校麼,閒雜人等不能隨便讓進。」

他故作著急地抬起手看了看時間,然後快步往前走。

一般人見這情況都能知道人家這是著急,少說廢話,別打擾,可是閒雜人等方百城就那麼跟上去了,像是絲毫沒感覺到童秋對他的排斥。

「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童秋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抱歉啊,還真不行,我這帶高三班,事兒多,出來買點吃的就得抓緊回去。」

方百城有點兒失落,但還是笑笑點了點頭:「那晚上放學以後呢?」

「太晚了吧。」童秋說,「我這邊放學都九點半了。」

這話太沒說服力了,昨天九點半的時候童秋還沒開始喝酒。

但童秋這人,什麼事兒到了他嘴裡都能說得理直氣壯的:「改天吧,我最近不太行。」

這拒絕得其實已經很明顯,但方百城執著,掏出手機說:「既然這樣,至少跟我加個微信,給我留個手機號吧,不能讓我白來一趟是不是?」

童秋心說又不是我讓你來的。

但做人也不能太絕,童秋時刻告訴自己要當一個雲淡風輕和藹可親的人民教師。

人民教師是不可以輕易傷害陷入愛情的男人那脆弱心靈的。

童秋說:「行吧。」

他接過方百城的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遞回去之後對方直接打了過來。

「我的號碼你也有了,有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

童秋呵呵一笑,鑽進了一個小店。

本來要吃炒河粉,但現在他決定買個泡麵就回辦公室。

應付方百城比應付班裡的小兔崽子們還累,等童秋回到辦公室,他直接趴在辦公桌上,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怎麼了童老師?」隔壁班班主任是個四十多的大姐,平時特喜歡跟童秋聊天,覺得他有意思,她抱著一摞練習冊進來,笑著問他,「這一臉的生無可戀,誰招惹我們語文組的大帥哥了?」

童秋笑著擺擺手:「於老師,你說人活著怎麼那麼累啊......

「這你不能問我。」

「啊?」

於老師給他接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說:「你去把酒問青天!」

童秋覺得方百城可能是個怪物,之後連續好幾天都瘋狂約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百折不撓,從來沒見過這麼有毅力的人,童秋很想讓自己班上的學生都學習一下。

方百城的電話打來十個他一個都不接,信息發來二十條他頂多回兩個字,可那人依舊堅持不懈,童秋突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能讀博——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針。

但可惜了,童秋不是鐵杵,方百城也磨不到他。

這一周,讓人心煩的還不僅是方百城這一個事兒。

童秋不知道怎麼了,連續好幾天下午頭疼,疼得吃什麼藥都不管用,疼起來睡也睡不著。

週五中午,他坐在辦公室批改卷子,手機靜了音,可是他知道,只要他一打開,一準兒能看見方百城的信息。

他懶得看,都已經把方百城的微信調成了免打擾模式。

童秋覺得自己挺過分的,可對方沒明確說喜歡他要追求他,他也不好直接拒絕,最後再落得一個自作多情的下場也太丟人了。

索性不理了,俗話不是說得好:逃避可恥但有用。

「童老師,你實在不行去醫院看看吧。」坐在對面的同事擔憂地看著他,「你這臉色也太差了,今天都吐了兩回了吧?」

馬上就要第三回 了。

童秋都來不及回話就跑去洗手間又吐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什麼毛病,頭疼得嚴重了就開始吐得昏天暗地,要不是知道自己沒有子宮不能受孕,他都懷疑自己懷孕了。

快一點的時候童秋覺得不行了,再這麼下去搞不好自己明天就能上新聞,標題就是「高三班主任猝死於高考前夕」。

為了不上社會新聞,他決定還是放棄「輕傷不下火線」的原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兒。

童秋跟於老師打了個招呼,說讓幫忙看著點兒自己班,然後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

往外走的時候 童秋想起小時候跟著他媽一起看的韓劇,裡面動不動就來個癌症長個瘤,他突然覺得自己搞不好腦子裡面長了個腫瘤,還是惡性的。

越想越覺得自己慘,正想吟詩一首,哀悼自己的悲慘人生,手機突然響了。

因為方百城,童秋現在都開始害怕手機了,不過還好,這次打電話過來的是霍知行。

霍知行問他:「忙著呢?」

「忙的話哪能接電話。」

那邊的人笑了笑,童秋竟然覺得腦子裡的「腫瘤」的直徑縮小了,原來自己不僅是制服控,還他媽是聲控。

「找我有事兒?」倆人一周沒見了,也沒聯繫,童秋覺得這倒是挺正常,他真想讓方百城跟霍知行好好學學。

「我下午沒班,剛才去了趟我媽那兒,她給咱倆拿了點兒吃的,正好路過你學校,問問你在不在,想給你送過去。」

霍家爸媽對童秋都特好,當親兒子對待,倆人離婚的事兒還沒跟長輩們說,怕他們難受。

「我啊……」童秋本來是想假裝自己有事兒糊弄過去,結果還沒到大門口就看見了穿著警服站在那兒的霍知行,那人手裡還提著個袋子。

這人啊,要是有緣非要遇見,真是躲都躲不開,童秋認了,他覺得自己腦子沒長瘤,因為他不是韓劇主角,畢竟,這要是韓劇,這會兒他倆肯定是要錯過而不是剛巧遇上。

童秋嘀咕了一句:「這也太沒戲劇衝突了,不應該你來了我剛走嗎?」

「什麼?」霍知行站在門口等著他出來。

童秋無奈一笑說:「沒事兒,就覺得咱倆真是應了那句『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作者有話要說:有的人要特意在外面等好久才能見著你,有的人來了就能剛巧趕上你出來。

這就是宿命。

何為宿命?

作者的大綱就是你們的宿命。

我去拔牙了,我們明天見。

 

 

7

高考還沒到,學生還沒倒,老師先早退去醫院了,這事兒說出去挺丟人。

童秋向來不是喜歡賣慘的人,尤其是在霍知行面前,所以,即便已經頭疼得又開始犯噁心,他走出去的時候還是笑面相迎,問霍知行:「你怎麼不自己留著啊?」

「我都不怎麼在家。」霍知行說,「忙得腳不沾地,沒空吃。」

霍媽媽給拿了點兒水果跟補品,童秋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不是真天賦異稟懷孕了,而且他婆婆還知道這事兒,不然怎麼弄了那麼多補身體的?

「你這是準備出去?」霍知行畢竟干刑警出身,又熟悉童秋,現在正是上課時間,對方一副收拾妥當的樣子往外走,不說也知道是有事兒。

「啊,沒有。」童秋沒說實話,不想在霍知行面前顯得像個小弱雞,「就是出來曬曬太陽,剛巧你打電話,我就過來了。」

霍知行將信將疑地點點頭,把袋子給他:「這周我一直忙來著,還出了趟差,剛回來。」

童秋點頭,在心裡想:沒事兒,不用跟我報備了。

「你最近還挺好的?」

「挺好啊。」如果方百城不來煩人,那就是挺好。

童秋說:「那個,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行,」霍知行示意他先走,「改天一起吃個飯吧,有事兒跟你說。」

「什麼?」

「到時候再說吧,不急。」霍知行擺擺手,見童秋沒有要走的意思,自己先起步往路邊去了。

童秋最受不了這種話說一半吊著他的感覺,就是傳說中的「鞋子只掉下來一隻」,他挺服霍知行的,估摸著這人就是故意吊他胃口。

他站在校門口看著霍知行拐彎走了,又等了三五分鐘才去路邊打車。

「童老師學會騙人了啊。」

霍知行從後面突然出來,笑著看童秋,童秋嚇了一跳,手心都冒了冷汗。

被嚇著不是因為別的,他還以為是方百城。

「你怎麼沒走啊?」

「掉東西了,回來找找。」

「掉什麼了?」

霍知行沒答他的問話,反倒是問他說:「所以這是真要出去?」

童秋抬手揉揉太陽穴,嘀咕了一句:「頭疼,去醫院看看。」

在霍知行的印象裡,童秋雖然瘦,平時還不運動,但身體素質其實還行,從認識到結婚再到離婚,一年半,沒見童秋生過病。

「感冒?」

「不知道。」童秋說,「應該不是,最近每天下午都疼,可能是用腦過度。」

他笑笑,開玩笑似的說:「我高三啊,高三累腦子。」

聽他這麼說霍知行才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臉色慘白,嘴唇也發白。

「我和你一起去吧。」霍知行從童秋手裡接過袋子,站在路邊招手攔下了出租車,「你這樣我不放心。」

「沒事兒,我都多大的人了,去個醫院而已。」

童秋拒絕,但還是被霍知行塞進了車裡。

在外面的時候吹吹風覺得好點兒了,可是一上車童秋那難受的感覺又回來了,頭疼,噁心,他是真的有點兒害怕自己腦子里長了東西。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喜歡自己嚇唬自己。

「多長時間了?」霍知行皺著眉問他。

「就這周吧。」童秋說話都有些無力,說完歎了口氣,身子一栽,靠到了另一側的車門上。

霍知行看看他,伸手把人摟過來,童秋「哎」了一聲,霍知行說:「別靠著門,不安全。」

靠著門不安全,靠著人就特安全特踏實了。

這要是擱在平時童秋也不能,但這會兒實在不舒服,坐不住,就想靠著點兒什麼,這樣倚在霍知行懷裡,好受多了。

一路上霍知行沒再跟童秋說話,摸了摸他的額頭,比照了一下自己的,確定沒發燒。

兩人去了離學校最近的醫院,開車二十多分鐘,下車的時候童秋直接跑向門診大廳衝進廁所就是一陣嘔吐。

霍知行付完車錢跑進來的時候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從洗手間出來的童秋,那人沒精打采的,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怎麼了?」霍知行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兒,下車就跑,跟見了鬼似的。

「吐了一下。」童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怕不是懷孕了。」

霍知行也笑了,摟著他在休息區找了個空座:「我去給你掛號,在這兒等我。」

今天要是童秋自己來,不管再怎麼難受他都能忍著去辦手續,但既然霍知行都來了,索性就耍個賴,偷個懶。

「辛苦你了。」童秋坐在那裡,懷裡抱著那一袋子霍媽媽給拿的吃的,跟個生病的小兔子一樣對霍知行說,「謝謝。」

倆人瞬間好像又回到離婚前,幹點什麼事兒都「謝謝麻煩了辛苦了」,沒勁。

霍知行隨手揉揉他頭髮,故意開玩笑:「別跟我說這些,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童秋笑出了聲,看著霍知行去排隊了,原來正直的霍警官也是會開這種玩笑的。

霍知行忙前忙後,又是掛號又是找診室,之後又付款、陪著童秋拍片子。

童秋覺得不過就是頭疼,開點藥就好了,但醫生非讓拍腦CT,拍完了得等到四點才能拿到結果。

「四點正好,」霍知行看了眼手錶,「再晚醫生就下班了,明天還得折騰一趟。」

童秋不舒服,霍知行的心都跟著一起懸了起來,沒個結果,心靜不下來,什麼事兒都別想做。

醫院裡嘈雜得很,童秋拍完片子出來,想著找個地方坐著等結果,但放眼望去,但凡能坐的地方全是人。

霍知行看他難受得嘴唇發白,眉頭擰成了一個「井」字:「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等吧,你也好休息一下。」

童秋其實懶得折騰,可是在這地方,他覺得喘氣兒都費勁。

兩人出了門診大樓,朝著醫院外面走去,對面有家咖啡店,霍知行說:「就那兒好了。」

本來霍知行想著找這麼個安靜的地方兩人還能說說話,結果沒想到,童秋進去沒多大一會兒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睡著了也好,能睡著說明沒那麼難受了。

霍知行把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了童秋身上,然後坐到他對面,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要麼翻店裡的雜誌,要麼玩手機,要麼看著童秋發呆,要麼偷拍人家睡覺,直到日頭西垂,快到出片的時間,霍知行輕輕拍了拍童秋的手背,準備叫他起來。

因為頭疼,童秋這幾天睡得不好,這會兒睡得稀里糊塗的,竟然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了霍知行的手,小聲嘟囔了一句:「別吵……」

霍知行對童秋的這個疑似撒嬌實在沒什麼招架能力,對方握著他的手潮乎乎的,估計睡出汗了,哼唧的那一聲軟糯糯的,哪有老師的樣子,反倒像是個可愛的學生。

霍知行很少會覺得誰可愛,上一個被他這麼誇的還是他四歲的侄女。

在霍知行看來,說一個人「可愛」已經算是最高級別的讚美,只有在一個人方方面面都戳中他的萌點並且把他戳得完全喪失語言能力的時候,他才會用「可愛」來形容這個人。

於他而言,童秋就很可愛。

「醒醒了。」霍知行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對方毫無反應,他索性坐過去愛撫似的拍童秋的背,「小秋,起來了,等會兒醫生下班了。」

童秋的腦袋在臂彎裡蹭了蹭,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呆呆的,彷彿這一覺睡得魂兒都飛了。

他睡得懵了,頭髮也亂糟糟的,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前方。

霍知行被他這模樣逗笑,抬手給他理了理頭髮說:「喝點水,你消消汗我們得去拿片子了。」

童秋扭頭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失態了。

「哎……」他揉了揉太陽穴,「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能睡著挺好的,就怕頭疼得都睡不著。」霍知行看看他,覺得他臉色還是不好,「等會兒看完醫生回去早點睡覺,這段時間再忙也別熬夜,酒也別喝了。」

童秋想解釋一下,他並不是酒鬼,沒事兒的時候也不總熬夜,生活習慣好著呢,這一點其實霍知行應該知道,他是怕對方覺得離婚了他就撒歡解放了,搞得好像婚姻束縛了他似的。

婚姻確實束縛了童秋自由不羈的靈魂,但你要真讓他去自由飛翔,他也飛不出多遠,他這人悶騷麼,常常都是有賊心沒賊膽。

「走吧。」童秋站了起來,身上披著的大衣滑到了沙發上。

他低頭去拿,發現是霍知行的警服棉外套。

特厚,特重,特暖和。

童秋一直都特別喜歡這件衣服,霍知行有兩件,單位發的,讓他們換著穿,之前在家,供暖前屋子裡冷,他就每天穿著睡衣裹著人家的警服大衣在家裡得瑟。

他把大衣遞還給霍知行,眼睜睜看著對方穿上,又想起自己那個小冰窟一樣的一居室,突然懷念起可以穿著霍知行的大衣在家裡沙發上看書的日子。

童秋想:實在不行,我斥巨資從他那兒買一件?

作者有話要說:友情提醒,這不是生子文,童老師真的沒有長子宮,啾咪。

 

 

8

童秋還琢磨著買大衣的事兒,霍知行已經去結賬了,童秋趕緊跑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制止:「我來。」

霍知行也不跟他爭,幾十塊錢的事兒,沒這個必要。

哪知,童秋一掏手機發現沒電了,霍知行問他:「那要不還是我來,下次你請。」

「我這兒有現金。」八百年不花一次現金的童秋拿出了錢包,一打開發現裡面竟然還放著霍知行穿著警服跟他一起拍的照片。

那照片是當初童秋榮獲「最佳警員家屬」時倆人一起照的,知性溫潤的童老師拿著錦旗站在氣宇軒昂的霍警官身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

童秋一直覺得這照片有點兒滑稽,什麼年代了還弄錦旗?他突然想起,這面錦旗後來一直掛在家裡,他搬走的時候忘了帶著,照理說,這也是他的所有物。

童秋早把這照片給忘了,當初拿到照片覺得尺寸剛好放在錢包裡,隨手就放了進去,之後很少用現金,錢包也不怎麼打開,這會兒付錢看見,還挺尷尬的。

搞得好像他真的餘情未了一樣。

霍知行站在他斜後方看著那照片笑了,說了句:「現在看,這照片拍得還是有點兒傻。」

童秋笑笑說:「挺好的,你帥。」

主要是那身衣服讓童秋沒法說不帥。

兩人一起往外走,都沒再提照片的事兒。

去取了片子,又回去找醫生,醫生看了看,最後的結論是沒大事兒,就是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偏頭痛,開了一袋子的藥,看得童秋頭更疼了。

兩人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童秋還是不舒服,霍知行也沒張羅著叫他在外面吃飯,而是給他拎著那一大袋子的藥準備送他回去。

「我……」

「童秋?」

童秋原本想說請霍知行吃點什麼以示感謝,人家陪著自己折騰了一下午,自己得知恩圖報,結果話還沒說,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出現了。

霍知行看著童秋那表情,彷彿遇見了惡鬼索命。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路邊車上下來的竟然是那天在酒吧遇見的「色瞇瞇的斯文敗類」。

他看了一眼童秋,對方正翻白眼。

「我剛才去你們學校找你,門衛說你出去了。」方百城緊張地看著童秋,「你沒事兒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童秋往後躲了躲,生怕這哥們兒湊上來。

「我讓門衛往你辦公室打電話了,問的其他老師。」方百城有點兒委屈地說,「你手機關機了。」

「沒電了。」

「現在怎麼樣?還難受嗎?」童秋越是往後躲,方百城越是往前湊,「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沒,別這麼說。」童秋退無可退,撞在了霍知行身上。

霍知行一手直接摟住了童秋的腰,倆人對視了一眼。

這會兒方百城才注意到童秋身邊還站著個人,穿著警服,一臉冷漠。

他記得這男人,童秋的前夫。

方百城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沒剛才那麼討好了,張嘴想說什麼,結果被霍知行一句話給堵了回去。

霍知行說:「你剛才說想吃什麼來著?」

他暗示性地捏了捏童秋的腰,童秋意會:「火鍋。」

「火鍋不行。」霍知行直接當方百城是空氣,轉個身就擋在了那倆人中間,把挺拔的背影留給了那個男人,繼續對童秋說,「換一個。」

「那燒烤,烤肉也行。」童秋說,「好久沒吃王哥燒烤了,想他家的珍珠湯了。」

「我單位旁邊那家?」

「嗯啊,得兩三個月沒去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還真像那麼回事兒,霍知行見路邊來了空車,拉著童秋就上車:「改天吧,今天你不舒服,吃點兒清淡的,乖。」

方百城站那兒半天沒插上話,直到眼睜睜看著那倆人走了,憤恨地罵了句髒話。

車上,童秋先是煩躁地揉眉心,後來笑出了聲。

「謝謝。」

霍知行坐在他旁邊,兩人貼得很近,司機一個急轉彎把童秋甩進了霍知行懷裡。

「那人倒是挺熱情。」

「我有點兒受不了。」童秋說,「太粘人了。」

霍知行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轉向窗外。

童秋越想越覺得今天這事兒丟人尷尬,離婚之後面對追求者,竟然還得靠前夫幫自己解圍,童老師心裡憋屈得很。

「其實要是你身邊有個能好好照顧你的人也挺好。」霍知行說,「要不你有點兒什麼事兒,我總放心不下。」

童秋皺起了眉:「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我都這麼大的人了。」

倆人相識的一年半里,童秋在心裡默默給霍知行發了無數張「好人卡」,永遠那麼有風度,讓童秋懷疑這人是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想要什麼。

「剛才那人是在追你吧?」霍知行把話題拉回了這上面,轉過來看童秋的時候,嘴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

「不知道。」童秋說,「他沒提過,但也沒消停就是了。」

「你呢?你怎麼想?」

「不合適。」童秋的頭疼依舊沒緩解,他閉上眼使勁兒捏著按著眉心揉,「我在想怎麼委婉地讓他忘記我。」

突然一雙手輕輕地攬住他的頭,童秋一愣,睜開眼,霍知行說:「沒事兒,你閉眼吧,我給你揉揉。」

霍知行手法嫻熟地給他揉著頭上的幾個穴位,童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竟然覺得頭疼真的有所緩解。

「有時候不能總想著做好人,」霍知行對童秋說,「拒絕的時候就果斷一點兒,既然不喜歡就別拖拖拉拉,就像跟我提離婚似的,簡單乾脆,不留餘地。」

童秋沒想到霍知行會提起這事兒,心說:我哪是沒給你留餘地,我留了,你沒要啊。

但轉念想想,如果提出離婚的是霍知行,他大概也會什麼都不問,直接點頭答應。

畢竟婚前都說好了,一年到頭不合適,無條件離婚。

兩人打車到了童秋家小區外面,一下車,寒風直接衝了過來。

晚上天冷風大,童秋這人愛漂亮,冬天就穿了一件呢子大衣,他冷得不行,縮著脖子把臉往毛線圍巾裡面埋。

霍知行特意轉到另一邊去站著,給童秋擋風。

童秋本來就不舒服,坐了這麼一會兒車,嘔吐感又上來了,他強壓著不適感對霍知行說:「今天我可能實在挺不住了,改天再請你吃飯吧。」

「沒事兒,跟我你還客氣個什麼勁兒。」霍知行提著那一袋子東西,「我送你上去?」

童秋本想著說不用了,可都到了家門口,不請人進來坐坐又不太好。

「來都來了,上來坐會兒吧。」

霍知行倒是樂得上去,童秋搬走之後,他一直都不知道對方住在那兒,之前想的是,追求人得循序漸進,急於求成容易把人嚇跑。

方百城就是個典型的反面教材。

可既然童秋開了口,他也沒有客氣的必要。

兩人往小區裡面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最近挺累吧?」霍知行說他,「別總一門心思撲在學生身上,好好照顧自己。」

「話是這麼說,但高考倒計時了,一點兒都不敢鬆懈。」

他說完,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倆人在酒吧遇見,立刻覺得自己這句話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

霍知行笑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高考。」

童秋笑了,想說自己當年高考的時候也沒這麼緊張,還想說,這位前夫操心的事兒還真多。

「聽話,別不當回事兒。」霍知行說,「我媽給拿的東西裡有紅參片,你回去好好看看,每天吃一片。」

童秋「噗嗤」一聲笑了,對霍知行說:「怎麼跟要養胎似的?」

以前兩人也不是沒開過玩笑,畢竟在一起生活,童秋就是再能演,也有偶爾露出馬腳的時候,他嘴皮子碎著呢,用楚瑤的話說是牙上都能跑火車,這一年跟霍知行說話,注意再注意才沒表現得太明顯。

霍知行逗他:「你要是真懷了,咱倆得立馬復婚,我可不能讓你自己辛苦拉扯孩子。」

童秋閉嘴了,不說了,紅著耳朵舔了舔嘴唇,他聽見霍知行的笑聲,覺得臉上燒得慌。

以前如果讓他評價霍知行,那幾個詞就能總結出來:帥、溫柔、正氣凜然和一本正經。

但是今天,霍知行怎麼也時不時就往外冒騷氣兒呢?

童秋迷惑了。

他沒說話,摸了摸自己的無名指,原本戴在那裡的戒指已經被他摘掉了,可是戴過戒指的痕跡竟然還在。

這都快半個月了,童秋懷疑這戒痕一輩子都不會消下去了。

童秋帶著霍知行到了家門口,掏鑰匙,開門:「最近太忙,家裡一直沒收拾,你別介意。」

他開了燈,找了雙新的拖鞋給對方,忍了半天的童秋實在不行了,擺擺手讓他自便,自己衝進了洗手間。

童秋又吐了個昏天暗地,吐完了,舒服多了,漱口洗臉,收拾乾淨了才出來。

他回到客廳的時候發現霍知行正坐在沙發上拿著什麼東西看,走近之後,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那是他前兩天弄回來的G/V碟片。

歐美某G/V男星的收官之作,珍藏版。

「喜歡這類型的?」霍知行笑著看童秋。

童秋抿抿嘴,咬咬嘴唇,看著霍知行的時候發現這人笑得有點兒不懷好意,心說: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有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啊?

作者有話要說:童秋,對,喜歡這種類型的。

 

 

9

要說這輩子沒有過尷尬時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童秋覺得,他這三十多年所有的尷尬時刻加在一次都沒有這一回刺激。

他一個在前夫心裡向來端莊穩重成熟內斂的雅人韻士竟然被發現在看歐美G/V男星的碟片,而且是,制服向……

這簡直就是在暗示什麼……

童秋彷彿聽見了霍知行心裡三觀碎裂的聲音。

「那個,」童秋說,「這是我朋友讓我幫買的。」

霍知行也懶得拆穿他,笑笑,把碟片放下了:「那能不能跟你那朋友打個商量,等他看完,也借我看看?」

「啊?」

「觀摩學習一下。」霍知行說得特自然,「活到老,學到老么。」

童秋尬笑一分鐘,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個「嗯」字。

霍知行懂得拿捏分寸,逗童秋不能太過,決定今天先這麼放他一馬,然而一扭頭,又看見了童秋掛在窗戶邊的內/褲——丁/字褲。

童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腦袋更疼了。

「你最近是挺忙的,看出來了。」霍知行笑著看他,「什麼都沒收拾啊。」

這話啥意思?童秋頭都大了。

霍知行都決定放他一馬了,自然不會再揪著丁/字褲多問,反正以後有得是機會。他掃視了一圈童秋的這個小家,當初搬家時他幫忙打包的箱子大部分都還沒拆開,只有零星兩個開了封,估計就是找了最近需要的,用不上的動都沒動。

童秋覺得自己真的是頭疼得智商下了線,家裡亂成這樣怎麼能把人帶上來呢?

雖然他從來都不是勤快人,可是在他跟霍知行結婚的這一年裡他裝得有模有樣的,這麼一來,暴露了。

「你一直沒吃東西,我去給你弄點兒什麼。」霍知行站起來,「不舒服先去躺著吧,好了我叫你。」

他說著就往冰箱走,童秋想叫住他,晚了。

霍知行站在冰箱前面,無奈地笑了出來,因為這冰箱全新的,甚至還沒插電。

他算是看出來了,童秋這日子過得比他還糙,他瞬間覺得過去那一年是挺辛苦這傢伙的。

「沒事兒,不用管我了。」童秋說,「你是不是餓了?那要不咱倆叫個外賣?」

霍知行其實有點兒哭笑不得,他突然覺得之前兩人的婚姻生活真的都白過了,不知道應該說童秋演技好還是自己根本沒上心,一時間有些愧疚。

他過去,揉了揉童秋軟趴趴的頭髮:「你去躺著吧,我下樓一趟。」

「叫外賣就行。」

「沒事兒,我到樓下逛逛。」霍知行換了鞋,隨手拿起鞋櫃上的鑰匙,「借用一下?」

童秋點點頭,想了想:「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別折騰了,怪難受的,在家等我。」

霍知行出門了,童秋端著杯子站在陽台一邊喝水吃藥一邊看著那人走出了小區,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是沒有感情的前夫,可為什麼有點兒小心動?

童秋覺得可能是因為病了,內心格外脆弱,容易被小恩小惠感動,他對自己說:先生,請務必清醒!

霍知行買了食材,又買了點兒小零食,回來的時候發現屋子裡特安靜,他估摸著童秋睡了,輕手輕腳地去臥室看了一眼。

童秋就那麼大大咧咧地倒在床上,一隻拖鞋還在腳上掛著。

霍知行過去,小心翼翼地把拖鞋拿下來放在地上,然後扯過旁邊的被子給童秋蓋上。

童秋睡得輕,醒了:「哎,你回來了?」

朦朧間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霍知行半夜下班回來的時候。

「你睡吧,我做好飯叫你。」霍知行輕聲細語地在他耳邊說話,又溫柔地拍了拍他,給他掖好了被角。

童秋之前一直頭疼,剛才吃了藥,這會兒舒服點了,家裡本來就冷,蓋著被子沒那麼凍腳了,懶洋洋的,也不想起來。

他稀里糊塗地「嗯」了一聲,霍知行笑笑,起身關燈,把臥室的門也給關上了。

童秋搬過來之後只偶爾在家煮個面,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倒是都齊全,霍知行把買來的東西該放進冰箱的放冰箱,其他的拿進廚房,關上門,挽起袖子下廚了。

其實自從倆人分開,霍知行也沒做過菜了,一個人總是隨便搞點什麼糊弄一口就過去了。

童秋這兒沒開天燃氣,只能用電磁爐,霍知行簡單做了點兒菜,都弄好了,端上桌了,這才洗淨手去叫童秋。

童秋這幾天睡得都不好,頭疼,總是隔幾個小時就醒一次,可能是因為藥效上來了,這會兒睡得臉紅撲撲的,看得霍知行想上去咬一口。

「小秋,起來吃點東西。」

童秋翻了個身,抓住了霍知行拍他的手。

看他這樣,霍知行都捨不得叫他了,可是童秋之前一直沒吃東西,又吐了好幾回,他怕這人不舒服。

「要起來嗎?」霍知行其實不太會照顧病人,想著要是不行就算了,讓他睡吧,大不了自己等著,對方什麼時候睡醒了再把菜熱一熱。

童秋其實醒了,但不想動,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猛地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跟前夫撒嬌,尷尬感順著腳底板衝到了天靈蓋。

「哎,醒了。」童秋趕緊放開人家的手,不好意思地往被窩裡縮了一下。

霍知行看他這樣,笑笑:「吃飯嗎?」

「吃吧。」童秋確實餓了,在臥室都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兩聲。

他起床,覺得頭疼好多了,也沒有想吐的感覺了,跟在霍知行身後,到客廳去吃飯。

這也有點兒太曖昧了,不是離婚了嗎?怎麼搞得好像在談戀愛呢?

童秋一邊吃飯一邊腦子犯渾,偷看了霍知行幾眼,心裡琢磨著不知道這人以後會找個什麼樣的對象。

霍知行吃完飯就走了,這要是按照一般的偶像劇套路,他今晚應該留下,或許還能跟童秋發生點兒這樣那樣的激烈碰撞。

但他倆都三十好幾了,不適合演偶像劇,家庭劇還差不多。

家庭劇是不會輕易出現那種十八禁的戲碼的,他們走的是溫馨慢熱路線。

但話說回來,霍知行其實特別急,但他怕嚇著童秋。

臨走的時候,童秋說:「今天麻煩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行啊,」霍知行堵在門口,怕他穿得少被風吹著,不讓人出來,「你早點睡,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童秋點頭,看著電梯關上門的時候,心裡竟然有些失落。

果然還是習慣了,習慣了以前兩個人一起生活,習慣了雖然不夠熱鬧但至少不寂靜的日子,現在,熱鬧了一下,又安靜下來,難免想歎氣。

童秋回了屋,打開冰箱發現裡面被霍知行塞得滿滿噹噹的,拿出一盒酸奶,蹲在那兒滋溜滋溜地喝了起來。

已經進入了高考倒計時,高三的學生老師都開始繃緊神經,假期也短了。

馮凱文跟童秋吐槽:「童哥,你說這合適嗎?一個星期只放週日下午半天假,合適嗎?」

「不合適。」童秋翻著書說,「那你去跟校領導提提意見。」

馮凱文一聲哀歎,童秋拍了他一下:「小點兒聲,在書店別鬧。」

Yessir!」馮凱文背著書包跟著童秋逛書店,絮絮叨叨地說,「昨天我看見前任師母了呢。」

童秋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昨天又跑出去玩了?」

「不是啊!您老人家怎麼這麼不會抓重點?考試這樣是會不及格的!」馮凱文說,「中午的時候我去給悅悅買筆,買完了心說順便去買點兒小零食哄她開心,路過後頭的小巷子麼,看見師母抓人呢,可帥了。」

童秋當然知道霍知行帥,尤其是執行任務的時候,穿著警服,收拾小流氓,童秋永遠對那樣的帥哥著迷,正直又霸氣。

「所以呢?」

「所以?」馮凱文說,「沒有所以啊,就是跟你匯報一下。」

童秋笑笑,拿起眼前的一本書塞給了馮凱文:「沒事兒看看書。」

「啥啊?」馮凱文低頭看了一眼封面,上面寫著——閉嘴吧,愚蠢的人類。

童秋雖然表現得毫不在意,但其實他還挺好奇霍知行最近在忙什麼。自從上次在他家見過面,差不多一個多星期了,兩人除了微信聯繫之外,再沒見過。

童秋本來說找時間請霍知行吃飯算是謝謝人家,但提了兩回,霍知行都沒空,說是最近事兒多,兩人時間趕不到一塊兒。

不過雖然沒見到面,霍知行的問候倒是每天準時送達,那人到了下午就問童秋頭還疼不疼,一天就一條,不多發。

不像方百城,還沒完沒了的,童秋那天實在忍不了了,跟方百城說:「你這樣讓我挺困擾的。」

因為他的這句話,方百城消停了幾天,最近兩三天都沒動靜,童秋總算鬆了口氣。

「哎哎哎!」馮凱文突然跑過來抓住了童秋的袖子把人扯到另一個書架後面,「你看那是誰?」

童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霍知行跟一個漂亮姑娘在書架前站著,兩人還不停地耳語著什麼。

馮凱文看看上面掛的牌子:「親子家教區,童哥,不是吧?」

「嗯?什麼不是吧?」

馮凱文咬住袖口,一臉同情地看著童秋說:「我終於知道你跟師母離婚的真正原因了!這個負心漢,師可忍學生不可忍,今天就讓愛徒幫你教訓一下這個渣男!」

馮凱文說著就往外衝,但童秋快了他一步,在他上去瞎胡鬧之前先站到了霍知行跟那位姑娘面前。

「嗨,好巧啊。」

那兩人轉過來,看見童秋,姑娘驚喜地笑了起來:「嫂子!我想死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馮凱文,對不起,打擾了。

 

 

10

嫂子。

馮凱文目瞪口呆。

年輕的學生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站在自己老師身邊,緩緩重建自己的三觀,偶爾偷瞄一眼正笑著看他老師的霍警官,心中有愧。

人家可是正直正義正氣凜然的人民警察,怎麼可能是背著愛人搞大女人肚子的渣男呢?

馮凱文乖乖閉嘴,認真反省。

童秋聽霍嬌還叫自己「嫂子」,還愣了一下,他記得霍知行說過,倆人離婚的事兒已經告訴霍嬌了。

「我剛還跟我哥說好久沒見你了,」霍嬌掃了一眼站在童秋身邊的學生,壓低聲音問,「啊,你學生在,我是不是不應該說剛才的話?」

「沒事兒。」童秋笑笑,「這位少年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強。」

霍嬌笑了,提議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天。

「那我先回家了,」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強的馮凱文現在不太好意思面對自己的前任師母,十分乖巧準備退場,「童哥,我走了哈。」

「行,回去注意安全,別亂跑,直接回家。」

「懂的懂的!」馮凱文跟童秋擺擺手,臨走對著霍知行說了句:「霍叔叔對不起!」

「怎麼了這是?」霍知行一頭霧水,「他怎麼對不起我了?」

童秋笑了,把前因後果給霍知行一說,逗得霍嬌笑個沒完。

三人找了家小甜品店坐下,霍嬌問霍知行:「你說了嗎?」

「嗯?什麼事兒?」

霍知行對童秋說:「本來打算找時間跟你說的,但最近一直沒抽出空。」

霍嬌趴在桌子,身子微微前傾向童秋,笑得甜蜜:「我下個月結婚。」

童秋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問他:「誰結婚?」

「我啊。」霍嬌長得嬌小玲瓏的,雖然今年也三十了,但看起來就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是霍家領養的孩子,從小在家裡備受寵愛,跟童秋這個「嫂子」關係也特好,自從有了「嫂子」,哥也不要了,什麼心事兒都跟童秋說。

「怎麼這麼突然?」之前童秋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意外得不行。

霍嬌說:「我們倆本來打算明年結婚的,但是前陣子查出來我懷孕了,就想著,結了吧。」

童秋下意識地看向霍嬌的肚子,霍嬌揉了揉說:「才兩個多月,還沒顯懷呢,我們想著趁我肚子大起來之前抓進把婚禮辦了。」

「想好了?」童秋畢竟是結過又離過的人,雖然前夫是個相當不錯的人,兩人離了之後也保持著很好的關係,但是現在的他對待婚姻也更加謹慎了。

「嗯,我們倆都這麼多年了,反正遲早都是要結的。」霍嬌看看他,又看看她哥,「我現在叫你嫂子好像不太合適了,但是叫習慣了,不好改。」

童秋知道霍嬌捨不得自己,笑了笑,安慰她:「沒事兒,一個稱呼的問題,改不了就不改了。」

這話正中霍知行下懷,心情大好的他在服務生把三人點的飲品送上來之後,主動遞了兩張紙巾放到童秋手邊。

霍嬌看了,嘀咕了一句:「我看不習慣的不止我一個。」

霍嬌的婚禮訂在三月中下旬,童秋想著不管怎麼忙,這場婚禮他都得去。

因為霍家長輩還不知道他跟霍知行離婚的事兒,所以他不僅要去參加婚禮,還得跟霍知行一起演戲,算著日子往前過的童秋不僅感慨:「果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啊!」

於老師好奇地問:「什麼大任?」

童秋神秘一笑:「你去把酒問青天啊!」

這些日子,因為霍嬌的婚禮,童秋跟霍家人又頻繁地聯繫了起來。

週日下午他放假,陪著霍嬌看婚紗,店員誤以為他是新郎,瘋狂推銷,直到下班遲了的霍知行進來,店員疑惑了。

這倆帥哥到底哪個是新郎?

結果,哪個都不是。

店員後知後覺,發現這倆帥哥是一對兒,於是湊上去說:「我們的設計師推出了一款男同志結婚禮服,二位最近有沒有辦婚禮的打算呢?」

童秋:「沒……」

「沒有也沒關係,可以先來看看嘛!未雨綢繆,萬一哪天想辦了呢?」店員口若懸河,說得童秋差點兒就把倆人已經離婚的事兒說出來。

他沒想看,但霍知行想。

霍知行說:「那就看看唄。」

童秋詫異地看向他,霍知行順勢拉著人跟著店員往裡面走:「陪我看看,真說不定哪天我就用上了。」

他這話讓童秋皺起了眉,莫名的有一種被綠了的感覺。

這不應當,童秋想,作為新時代的優秀男青年,市五中響噹噹的優秀教師,我不能這麼小心眼兒,我得大度,得優雅地為我前夫高歌《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那熱情的店員把兩人帶到裡面,小嘴兒還在不停地說:「咱同性婚姻合法不才沒兩年麼,適合同志婚禮的禮服其實特少,大都是兩個新郎穿款式差不多的西服就應付了,但結婚這事兒怎麼能那麼草率呢!」

她回頭看看身後的倆人:「我們家這兩套您二位穿上,那肯定是絕美!」

霍知行笑笑,他確實挺期待。

當初他們倆結婚只是簡單地請朋友吃了個飯,沒有儀式,後來蜜月也沒去,雖然霍知行從來沒說過,但他確實覺得自己虧欠著童秋。

下次,他必須都給補上,必須在親朋好友面前,把童秋再給接回來。

兩個人跟著店員進了最裡面的展示間,一進去就看見了被擺在正中間的禮服,就像店員說得那樣,確實驚艷。

童秋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套禮服,西裝和婚紗的結合,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內心。

店員說:「這件是早期設計的,當時禮服的設計初衷是自己嫁給自己,無論是異性戀、同性戀還是無性戀,一個人都可以過得很好,是不是很酷?」

童秋一言不發地繞著那禮服走了一圈,正面是黑色西裝,背面是白色婚紗,這樣的設計,真的不可能不為之驚歎。

「後來同性婚姻合法之後,設計師又設計了跟它相搭配的款式。」店員走到另一邊,打開了一扇門。

童秋跟霍知行同時看過去,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跟這一款相得益彰的另一套——前面是白色婚紗,後面是黑色西裝。

「怎麼樣?」店員笑得驕傲,好像她就是設計師本人,「二位是不是瘋狂心動?」

這時候,換完婚紗的霍嬌在另一位店員的陪伴下過來找她哥哥和前任嫂子,一進來就看見了這兩套禮服:「我的媽呀,太神了吧!」

霍嬌顧不上讓他們看自己的婚紗,過去把兩套禮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哥,嫂子,你們試試唄。」

童秋是真的被這設計震撼到了,他很喜歡,喜歡到身為語文老師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用語言去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霍知行知道他肯定是有些為難,過去拉過童秋,兩人走到了角落。

「喜歡?」

童秋笑笑:「很震撼。」

「要不我們就試試吧。」霍知行說,「都遇上了,我們又喜歡。」

童秋微微仰頭看著霍知行,霍知行笑著說:「試一下又不代表什麼,就算是補上之前咱們落下的流程。」

他這麼說,童秋動心了。

「走吧。」霍知行拉著童秋的手回到店員跟前:「我們試試可以嗎?」

「行啊!」店員說,「那個,我給我們家設計師打個電話,他之前交代過的,有人要試的話需要他在場。」

霍知行點點頭,反正他們不急,一邊等設計師,一邊先陪霍嬌試婚紗。

以前人們們都說女孩子穿婚紗的時候最漂亮,童秋直到看見霍嬌穿著婚紗站在鏡子前時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或許讓她漂亮的不僅僅是婚紗,而是籠罩著她的甜蜜燦爛的愛情。

「很漂亮。」童秋發自內心地稱讚她,「你老公真是好福氣。」

霍嬌笑笑,又瞥了一眼她哥:「本來我哥也很好福氣的,結果被自己折騰沒了。」

霍知行正跟趙和宇發信息,交待點兒事情,聽見她這麼說,扭頭看了一眼童秋。

童秋剛巧也看他,收回視線後說:「是我的問題。」

三個人試了好一陣子,設計師終於姍姍來遲。

設計師進門的時候戴著墨鏡,就跟明星走紅毯似的,十分拉風,他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等他站定,沒等店員說話,他就摘了眼鏡指了指童秋跟霍知行:「你們二位要試我的禮服嗎?」

霍嬌笑了:「這麼有夫夫相的嗎?」

那設計師對霍嬌妖嬈地挑了挑眉說:「美女,你懂的,氣場問題,一眼就看得出來。」

有些人之間的關係,不用多說,只要往那兒一站就能感覺得到與眾不同。

設計師瞇起眼睛探究地將二人看了個遍,然後說:「我還以為我等不到了。」

「什麼?」童秋問。

設計師笑著挽住童秋的胳膊,略顯嬌俏地說:「寶貝兒,我那兩套禮服可不是誰都能試的,好久了,我沒讓任何人碰過它,今天它們終於等來了可以配得上它們的人,二位跟我來吧,接下來就是你們的Showtime咯!」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老闆,這裡寫到的婚紗靈感來自於之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套Thom browne正面西裝背面婚紗的設計。

 

 

11

「你叫誰寶貝兒?」霍知行把童秋拉到了自己的另一邊。

設計師「哎呦」一聲,笑得撞在了後面的架子上,笑完了又湊過來,摸了摸霍知行的手臂:「叫你也行啊!」

霍知行扭頭看童秋,童秋正抿嘴偷笑呢。

這個有些風sao過度的設計師要幫兩人換衣服,看到霍知行脫下外套的時候嘖嘖感歎:「身材真好啊。」

童秋本來自己要轉進另一間試衣間,聽見設計師這麼一說,立馬回頭。

設計師看看他,嬉笑著:「哎呦,吃醋了。」

霍知行也看向童秋,弄得童秋紅了耳朵鑽進了試衣間。

「我幫你?」設計師個子比童秋還矮了半頭,這會兒仰著頭問霍知行。

「不用了,」霍知行客氣地笑笑,「我自己來。」

設計師有點兒不甘心,在外面抱怨帥哥都有對象了。

這禮服穿起來是挺麻煩的,反正兩面,沒個人幫忙還真不行,童秋自己弄了好一會兒,前面倒是好說,後面卻怎麼都穿不好,正糾結呢,有人敲門了。

「小秋。」

是霍知行的聲音。

童秋把門開了個縫隙,探出頭去:「你好了?」

他穿的這件正面是白色的婚紗,肩膀之上都是薄紗,有一種半遮半露的性感,霍知行瞄了一眼,覺得有點兒上頭。

「這衣服有點兒難穿,找你幫個忙。」霍知行平常是穿慣了警服的人,這會兒換這種複雜的禮服,他實在弄不來。

外面的設計師扯著嗓子嬌滴滴地喊:「帥哥!我可以幫你哦!」

童秋瞥了一眼外面,霍知行笑著說:「那我找他?」

「你進來。」童秋側過身,讓開門,讓霍知行進到自己這間試衣間,還嘀咕了一句,「我也弄不好。」

試衣間本身就沒多大,四面都是鏡子,兩個男人擠在裡面,回身的時候難免會碰到。

「我先給你弄。」霍知行讓童秋背對著自己面對鏡子站著,給對方把後面西裝的扣子一顆一顆繫好。

「這也太麻煩了。」童秋抱怨說,「換個衣服得半小時。」

霍知行笑了笑,一抬頭,看見鏡子裡的童秋正咬著嘴唇低著頭認真地研究著前面的絲帶怎麼系。

「你真好看。」

霍知行的這一句話直接讓童秋燒了起來,愣在那裡除了看著對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這個人從來沒跟他說過這樣的話,曖昧又坦蕩。

以前霍知行從來沒幻想過童秋穿婚紗的模樣,他沒看男人穿女裝的癖/好,沒想到這會兒看著這樣的童秋,快ying了。

白色的蕾絲婚紗,配著童秋那因為著急微微泛紅的臉,霍知行哪兒見過這樣的場面。

童秋愣了好一會兒,最後在霍知行帶著笑意的注視下重新低頭擺弄自己身前的絲帶,他裝作鎮定地吐槽著這衣服難穿,卻不知道無意間自己勾得定力極強的霍警官快喪失理智即將餓虎撲小貓了。

「好了嗎?」童秋弄完之後抬頭看向鏡子,再次撞上了身後人的視線。

那種感覺應該怎麼形容呢?童秋覺得倆人這姿勢很適合後/入。

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羞恥到童秋懷疑人生,但是霍知行看著他的眼神簡直就寫滿了一點兒都不正直的yu望,要不是知道這人向來清心寡慾,童秋真的會覺得霍知行已經在腦子裡把自己這樣那樣捅了個□□。

當然,童秋也不知道,他身後站著這個人還真就不清心寡慾,他不知道,這位霍警官確實已經在腦子裡把他這樣那樣捅了個□□。

外面,設計師等得都不耐煩了,過去敲了敲門說:「二位,你們換個衣服怎麼比打一pao的時間還長啊?需要我友情贊助一下潤滑劑嗎?」

這位設計師過於開放,驚得童秋臉漲得通紅。

「馬上就好。」霍知行強行把欲/火壓下去,跟童秋快速互相幫助,穿好衣服,打開了試衣間的門。

「哇哦。」設計師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兩個人,「本來還想說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接受跟你們3/P,但是現在,算了,你們倆自己玩去吧。」

童秋從來沒見過說話尺度這麼大的人,在他的世界裡,楚瑤已經是最生猛的人類,沒想到今天碰見一個比楚瑤還厲害的,一開口就能讓他面紅耳赤。

霍知行拉住童秋的手,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兩個人並排站著,正面看,霍知行穿著西裝,童秋穿著婚紗,等到轉過去,又調換了過來。

童秋突然想起之前馮凱文鬧他,問他跟霍知行到底是誰娶了誰,童秋當時說:「我們嫁給對方,也娶了對方,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想到,這一幕還真的發生了,只不過倆人已經離婚了。

「二位,我有個不情之請,」設計師走過來對他們說,「可以不可以到樓上給你們拍幾張照片,如果你們同意,我想在店裡的櫥窗做展示。」

「啊?」童秋有些為難,「可是……」

他看向霍知行,怕霍知行覺得不妥,畢竟人家身份敏感。

「我是沒問題。」霍知行轉向童秋:「看你。」

童秋沒想到霍知行答應得這麼痛快,又扭頭看了看鏡子裡的兩人,無比登對,儘管是一對已經離婚的夫夫,但童秋總覺得這畫面讓他內心無法平靜。

他並不清楚這種波瀾究竟是霍知行帶給他的還是這身衣服帶給他的。

人生能有幾次遇到這樣的機會?把握?還是就算了?

他跟霍知行結婚的時候連結婚照都沒拍,童秋沉默片刻,想:就當做是補償吧。

「那拍好了會送我們一套照片嗎?」

「當然。」設計師說,「不僅送你們照片,以後你們如果想辦婚禮,儘管來找我,這套衣服隨時為你們準備著。」

說完,他還補充了一句:「免費的。」

這套禮服不出售,就算要租借,也不是誰都租得到,設計師很挑剔,挑選客戶,他的作品只給合適的人穿。

「那好。」童秋笑了,望向霍知行:「我們拍一套?」

霍知行摟住他的肩膀,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因為加班才趕過來不久的霍家未來的妹夫湊到霍嬌耳邊,小聲問:「你不是說他倆離婚了?我看著不像啊。」

「我看著也不像。」霍嬌說,「而且今天本來我是主角的,他們倆怎麼回事兒?搶了我的戲份啊!」

童秋跟霍知行都沒什麼被拍經驗,倆人往那兒一站,眼睛不知道應該看哪兒,手腳不知道應該怎麼放。

設計師站在攝影師身邊,吐槽他們:「你倆簡直是漂亮殭屍,Free一點好嗎寶貝們!」

童秋無奈地看向霍知行求助,霍知行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但這時候,他得頂住了。

「互動,親密互動!」設計師在那兒絮叨,說他們,「別跟嬌嗔處/男似的,熱情一點,激情四射一點!怕什麼啊?」

霍知行被他說得忍不住笑,一抬手,摟住童秋的腰,把人攬進了懷裡:「夠激情四射嗎?」

「對!就是這樣!」設計師說,「你倆再放不開,我就讓你們直接舌吻!」

童秋的臉更紅了,霍知行突然湊近,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他好嘮叨。」

童秋笑笑:「比楚瑤還嘮叨。」

兩人相視一笑,攝影師愉快地拍下了這一幕。

在設計師的「循循善誘」下,這兩人拍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拍完,設計師掏出自己的小手帕,做作地擦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說:「我終於等到了能配得上我禮服的人,太感人了,今天晚上我必須喝一杯好好慶祝一下。」

他做作完,扭頭問童秋跟霍知行:「晚上一起喝一杯?」

「不了,」霍知行說,「晚上我們還有事兒。」

設計師表示這太遺憾了,讓童秋留了個郵箱,說是等照片出來之後發給他。

走出婚紗店的時候,童秋覺得這一下午簡直就是頭暈腦脹彷彿在做夢,他明明是來陪霍嬌選婚紗的,最後自己卻拍了起來,還是跟前夫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結婚。

站在門口,他不自覺地摸了摸嘴唇,拍攝的時候,有好幾次霍知行幾乎要吻上他,兩人的嘴唇貼得很近,溫熱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他閉著眼,所有的感官都關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嘴唇上,可是到最後他也不確定霍知行究竟親到他沒有。

似有若無,像羽毛落在水面上。

「一起吃晚飯?」霍嬌提議。

霍知行看了看時間,然後詢問童秋的意思。

童秋倒不是不想跟他們吃飯,但之前和楚瑤約好了晚上見面,只好拒絕。

「改天吧,」童秋說,「我約了朋友。」

「方百城?」霍知行問。

童秋一愣,然後笑著說:「不是,楚瑤。」

霍知行放心了,他發現自己還真不能放鬆警惕,那個方百城太能黏糊人,童秋這人臉皮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好意思順勢接受了。

「那我先走了。」來了輛空車,童秋先上了車。

霍嬌跟他擺手:「嫂子改天見啊。」

依舊被叫嫂子的童秋下意識看向了霍知行,跟對方也擺了擺手。

出租車開走了,霍嬌挽著自己未婚夫的手臂,對霍知行說:「哥,你壓根兒沒放下吧?」

「放下?」

「我看你還是挺喜歡他的。」霍嬌問,「既然喜歡,為什麼非要離婚啊?」

她一直都覺得這兩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天作之合,合適得很,突然離婚,她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生活情/趣罷了。」霍知行看著出租車消失的方向,對霍嬌說,「你嫂子這人特有趣,你不懂。」

霍嬌撇撇嘴:「是是是,就你懂,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看著我嫂子那眼神兒,簡直就是餓狼一樣,我都不稀罕說你。」

霍嬌轉過去,跟她未婚夫吐槽:「我算看出來了,這倆人都是悶騷怪!」

被吐槽的童秋坐在車裡摸了摸自己依舊滾燙的耳朵,又瞄了一眼明顯「興致未退」的某個部位,心說:這世界上再沒有比我前夫更磨人的怪物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霍知行:如果有,那就是我的第二人格,童老師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下。

各位老闆,不如我以後提前一個小時吧,每天早上八點左右更新。

 

 

12

童秋是特意約的楚瑤。

前陣子方百城消停了一下,結果這幾天又開始瘋狂聯繫他,一天八百次噓寒問暖,童秋能明白那人是好心,是真的關心他,但這種事情一旦用錯了方式真的會給人帶來很大的困擾。

童秋已經直接和方百城說過不太喜歡這種相處方式,但沒什麼效果,只好來找楚瑤,看看楚瑤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那天我代表學校出去開會,回來的時候頭疼得不行,他要找我晚上吃飯,我說我頭疼想回家睡覺。」童秋一見著楚瑤就開始訴苦,「睡覺麼,手機當然要靜音,結果我一睜眼,29個未接來電,17條微信,最後一條是他說他在我家樓下等我,我真是當時就懵逼了。」

「你家樓下?」楚瑤也是一臉驚訝,「他怎麼知道你家住哪兒的?」

童秋離婚之後搬出去自己住,楚瑤都不知道他現在住哪兒。

「不知道,神了。」童秋說,「然後我給他回了個電話,他還真就一直在樓下等著,拎著兩大袋子吃的,我當時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楚瑤翻了個白眼:「我天,這位大哥怎麼這樣?」

她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方百城這麼瘋,就不應該介紹給童秋。

「雖然這麼說挺不好的,但是我確實覺得有點兒嚇人。」童秋說,「當初你不給他我的聯繫方式他就直接找到學校去,後來又莫名其妙地找到我家,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我看這偵查能力比我前夫都牛B。」

楚瑤這會兒有點兒愧疚了,畢竟是她把方百城介紹給童秋的:「童哥,這事兒怪我了,我跟方百城其實關係還成,以前也沒覺得他在這方面這麼神經……」

「也不能怪你,你也是好心。」童秋說,「我就是想說,你有空的話給我轉達一下,我倆不合適,他就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你跟他說了嗎?」

「說了啊,結果人家跟我說他沒在追我,只是想跟我交個朋友,那我還能說什麼?」童秋一臉無奈,「搞得我一副自作多情的樣子,糟心死了。」

「行了,懂了。」楚瑤托著下巴同情地看著童秋說,「我覺得你要不就真的找個男朋友,你身邊有人了,他自然就放棄了。」

「找誰啊?男朋友那麼容易就找到的嗎?」童秋咬了咬飲料的吸管,「找對象這事兒比找工作都難,合適的太少了。」

「我看你前夫就不錯,」楚瑤說,「你不就是嫌他床技不好麼,你拿出教訓自己學生的勁兒來調jiao調jiao他,這事兒不就解決了?」

童秋瞪了她一眼:「姐妹,我算看出來了,在你心裡我就是個滿腦子只有黃色顏料的饑/渴男,我倆離婚不僅僅是床上不和諧,沒那麼簡單。」

真的沒那麼簡單。

最近童秋越想越覺得他們當初結婚太草率,根本互相就不瞭解,他是為了霍知行的那身制服才答應的結婚,而對方呢?對方是為了什麼?

在那段婚姻裡,他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激情,這樣的婚姻就算維持個五年八年,最後也還是離婚收場。

「我覺得你們應該坐下來毫無芥蒂地聊聊。」楚瑤說,「你們倆哦,秘密都太多了。」

可是,哪有人真的沒有秘密呢?

童秋想:先這樣吧,一切隨緣吧。

因為霍嬌的婚禮,童秋跟霍知行幾乎每天都在聯繫著,婚禮前的一周,兩人要碰面確定一下婚禮的相關事宜。

其實童秋大可以什麼都不管,就以普通賓客的身份出席就行了,可是考慮到霍家父母還不知道他跟霍知行離婚的事兒,考慮之後還是決定以霍嬌「嫂子」的身份多幫著忙活忙活。

婚禮這事兒,大家都沒經驗,一個個手忙腳亂的,霍知行那邊也忙,很多事就落在了童秋身上,問身邊已婚的人,跟婚慶公司確定方案,總之一邊照顧學生一邊處理這些瑣事,童秋還真有一種自己還是霍家「兒媳婦」的感覺。

「那我們哪兒見?」週日下午兩人要碰面,霍知行從所裡出來就打了電話給童秋。

童秋在家處理學校的一點事,暫時走不開,想了想說:「要不你直接來我家吧,還能找到嗎?」

霍知行當然能找到,就算找不到自己家也得找到那兒。

「行,那我過去,想吃什麼?我直接在樓下買了帶上去。」

童秋覺得稀奇,霍知行怎麼知道他沒吃午飯?

「隨便吧,你看著買。」

「行。」

掛了電話,霍知行心情大好,剛把車開出來的趙和宇看見他師傅一臉的春光燦爛,開了車窗笑著問他:「怎麼著?這是約會去啊?」

「管好你自己。」霍知行站路邊等著打車,趙和宇直接招呼:「師傅,上車吧,愛徒送你一程。」

趙和宇要送霍知行,那是藏了小心思的。

他覺得最近他師傅不對勁,心情有點兒過於好了,前幾天出了點事兒,一個案子出了點兒紕漏,按照以前的經驗,「暴暴虎」一準兒炸了他們這些人,挨個罵,誰都跑不了,結果預想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霍知行只是心平氣和和藹可親地告訴他們盡快解決。

上一次發生這種事是霍知行剛結婚的時候。

「師傅,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趙和宇問,「跟誰啊?新歡還是舊愛?」

霍知行正跟童秋發信息,聽他這麼一說,斜眼看看他:「怎麼著?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關心你。」趙和宇說,「就好奇是誰能讓你心情這麼好,我整天沐浴在愛的陽光下,有點兒不適應。」

「不適應?那明天開始別休息了,24小時在崗,是不是就適應了?」

「哎,別,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趙和宇偷瞄霍知行手機,但屏幕反光,他什麼都看不見,「師傅,你挺喜歡這人吧?」

霍知行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唉,戀愛真好,春天來了,我也好想談戀愛。」

霍知行到童秋家的時候被客廳的箱子再次驚訝到,上次他過來還是一個多月前,那會兒這些箱子就沒拆,沒想到一個月過去了,之前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

「你等我一下哈,」童秋給他開了門又趕緊跑回了臥室,「我先把文件給領導發過去。」

「行,你忙著。」霍知行把買來的飯放在茶几上,想了想,對著臥室裡的童秋說,「介不介意我幫你收拾一下箱子?」

「啊?什麼?」

「你這對東西,還沒拆箱呢。」霍知行轉了一圈,找了一個美工刀,「你先忙,我幫你收拾一下吧。」

童秋挺不好意思的,發了郵件之後趕緊就跑了出來:「別啊,那多不好意思。」

「你忙完了?」

「嗯,先吃飯吧。」

霍知行放下了美工刀,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討論下周霍嬌婚禮的事兒。

等到吃完,聊完,霍知行又開始盯著那幾個箱子。

童秋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但最後還是跟霍知行一起開始拆箱收拾東西,他覺得挺羞/恥的,自己以前在對方面前的形象徹底崩塌了。

霍知行拆了一個紙箱,裡面是些相框和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他拿出那個木質相框,上面的照片還是兩人領證那天在民政局門口拍的。

他笑著跟童秋說:「我在家還找呢,原來被你拿來了。」

童秋伸長脖子湊過去看,尷尬得面紅耳赤:「隨手放進來的,沒注意。」

霍知行環顧了一下這小屋子,最後把相框放在了電視旁邊。

除了相框,兩人收拾的時候還發現了好幾樣情侶用品:情侶拖鞋中的一雙、情侶睡衣中的一套、情侶水杯中的一個、情侶毛衣中的一件……

處處都透露著兩人之前的關係有多親密,一般來說,分手或者離婚之後,情侶的東西都是要丟掉的,可是當時童秋都收拾收拾帶走了,他倒不是多懷念,想要睹物思人,只是覺得扔掉太浪費,過日子那得節儉啊!

不過節儉歸節儉,現在統統被前夫找出來,看都有點兒害羞。

「這……」霍知行往下一翻,竟然在一個枕套裡找到了一個跳/蛋。

童秋看了一眼,差點兒直接暈過去。

「你的?」霍知行問這話的時候強壓著笑意,他是真挺意外的。

童秋吞了吞口水,腦子瘋狂轉了兩圈,然後說:「朋友讓我幫忙買的,一直忘了給他。」

霍知行憋著笑,也不拆穿他,把跳/蛋拿出來,放在了一邊。

「這東西好用嗎?」

「不好用。」童秋說完就後悔了,趕緊補救,「我猜的。」

霍知行忍著笑,點點頭:「我猜也是,這種東西怎麼都不如人自己長的。」

童秋覺得倆人的對話有點兒跑偏,趕緊另找別的話題:「對了,嬌嬌的婚紗定了吧?」

「嗯,定了,就那天試的那條抹胸的。」

童秋點點頭:「好看的。」

霍知行繼續往箱子底下翻,翻了一會兒,又沉默了。

「怎麼了?」童秋有種不祥的預感,湊過去一看,這箱子下面,安安靜靜地躺著至少十條丁字褲。

霍知行:「我明白,都是你幫朋友買的。」

童秋呵呵一笑,脊背都在冒汗:「對,都是我,朋友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童秋:謝謝這位背鍋的朋友了!

 

 

13

童秋覺得這下算是徹底完了,霍知行就算再怎麼天真無邪傻白甜也不至於相信那跳dan和丁//褲是他朋友的,更何況,霍知行是傻白甜嗎?顯然不是。

但好在,霍知行懂得做人留一線,沒去深究這個問題,給童老師留了點兒面子。

老底兒被掀了個底朝天的童秋生無可戀地跟著霍知行把家裡徹底給收拾完了,塞得滿滿當當走路都得側身的客廳也總算清理出來,童秋累得不行,不想再動,霍知行見他這樣,擼起袖子,又下廚去了。

童秋看著那人走進廚房的背影,說了句:「不知道以後誰這麼好命,能和你過一輩子。」

霍知行打開冰箱門,笑了笑:「我也想知道。」

他說完,扭頭看了一眼童秋,童秋正拿著杯子咕嘟咕嘟喝水,沒注意他。

兩人吃完飯已經挺晚,霍知行準備回去睡一覺,半夜又得起來去上班了,他們這種倒班倒得總是這樣,做什麼事兒都得盯著時間看。

童秋覺得挺過意不去的,人家本來就挺辛苦,還來幫自己收拾東西,收拾完回去睡沒多大一會兒又得去上班了。

「改天我請你吃飯吧。」童秋也想不到別的方法致謝了,總不能以身相許吧?

「這麼麻煩你,太不好意思了。」

霍知行今天心情還挺好,主要原因就是那十幾條丁//褲。

他現在想的就是到底怎麼才能讓假正經的童老師徹底釋放天性,他還真的挺期待看童秋穿上丁//褲躺床上等著他幹那事兒。

「行啊。」霍知行倒是不推辭,「我時間你都清楚,你方便的時候找我吧。」

童秋把霍知行送到樓下,倆人還沒說再見呢,就看見了一個讓童秋極其糟心的人——方百城。

之前他跟楚瑤說過讓她幫忙勸勸方百城別在他這兒耗著了,方百城非但沒放棄,反倒跟得更緊了。

方百城這人是真的執著,而且很有自己的一套,經常是就那麼默默地等著,好幾次童秋一出校門或者一出家門就看見那人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能把人嚇個半死。

童秋跟他說了好幾次別這樣,但方百城卻樂在其中,讓童秋懷疑這人是不是有點兒什麼毛病,要不是看在這人市場楚瑤師兄的面子上,他真的想報警了。

霍知行一看見方百城立刻皺了眉,對方也一樣。

在方百城心裡,童秋的這個前夫是他最大的情敵,他一直覺得兩人都離婚了,霍知行卻總是纏著童秋,很沒品。

方百城搶在霍知行前面開了口:「童秋,我等了你很久。」

童秋覺得自己現在一個頭三個大,恨不得轉過去直接用腦袋撞牆。

「那……不好意思。」

霍知行的好心情這下全沒了,後退半步打量了一下方百城,雙手環抱在胸前,有些不悅地問童秋:「小秋,你約了他?」

童秋聽得出霍知行語氣中的不善,心說,大哥你怎麼也跟著鬧彆扭?

「沒,」童秋如實說,「我不知道他過來。」

「我每天都過來,」方百城說得倒是理直氣壯,「你應該清楚的。」

「……也沒有很清楚。」

霍知行沉默片刻,突然手搭在童秋肩膀上:「走吧,等會兒人家關門了。」

童秋想問誰關門,但很明顯,霍知行在幫自己解圍,他索性不多話,跟著霍知行往外走。

方百城沒跟著他們,只是站在樓門口看著。

走出一百來米,霍知行低聲問:「這人就這麼追你?」

「他人倒是不壞,只是方式有點兒過頭了。」

「你呢?你怎麼想?」

「挺困擾的。」童秋想回頭看一眼方百城,但被霍知行攬著頭沒讓他轉過去。

「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得你同意才行。」

霍知行跟童秋沒多久就回來了,方百城果然還在。

霍知行低聲戲謔:「這兄弟還真是百折不撓鍥而不捨。」

見他們回來,方百城立刻站直了身子緊盯著這倆人,然後就看見了霍知行手裡的潤滑劑跟安全套,所以說,這倆人去買什麼,再明顯不過了。

「童秋。」方百城攔住童秋,「你這是什麼意思?」

「啊?」童秋都快煩死了,他不知道這方百城到底是什麼毛病,怎麼就非盯上他了。

「當著我的面出軌,你覺得這合適嗎?」

方百城這話一出,霍知行先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朋友,什麼叫當著你的面出軌?你倆什麼關係啊?」霍知行胳膊還搭在童秋肩膀上,兩人的親密顯而易見,「要不咱今晚就把這事兒掰扯掰扯?」

人都是有脾氣的,童秋覺得自己的忍耐也到了極限,這是什麼人啊,怎麼就這麼自作多情?出你個大頭鬼啊!

「方百城,我覺得人與人之間交往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尊重,我尊重你的行事風格,可是你是不是也應該尊重我一下?」童秋語氣不善但努力沒讓自己發火,「這麼長時間了,我一拒絕你你就說沒有在追求我,只是想交個朋友,那我現在跟誰睡覺,是不是也是我的自由?你說什麼出軌,不合適吧?」

「兄弟,說句不好聽的,就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小秋完全可以報警了,你得慶幸這小區不是我的片兒區,要不今晚我辦完事兒直接收拾了你。」霍知行摟著童秋往樓裡走,「勸你以後離我家小秋遠點兒,不是誰的人你都可以招惹的。」

童秋扭頭看了一眼霍知行,誰知,霍知行突然湊過來,親了一下童秋的額頭,童秋驚得瞪圓了眼睛,霍知行扭頭看向站在那裡盯著他們的方百城說:「離我媳婦兒遠點。」

從小到大童秋都是個不擅長拒絕的人,對方百城算是個例外了,每天都在拒絕,每根頭髮絲、每個毛孔都在拒絕,然而都沒用。

當他被霍知行摟著走進電梯,自己被親過的額頭還在噗噗冒火。

「什麼人呢這是。」霍知行憤憤地說,「你哪兒撿的這麼個神經病?」

童秋覺得額頭癢,抬手戳了戳。

霍知行看看他,收回摟著對方的胳膊,又說:「剛才對不起啊,不應該沒經過你同意就親你。」

「啊……沒事兒。」

童秋不知道怎麼的,竟然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兒心跳加速。

他發現剛才的霍知行真是帥到他恨不得跪下給這人唱《征服》,這種有人給自己撐腰的感覺,太爽了。

他倆剛才就是計劃著假裝復合勸退方百城,所以霍知行拉著童秋去買了安全套跟潤滑劑,現在這兩樣東西還童秋拿在手裡,總覺得燒得慌。

他心說:霍知行在床上要是也有剛才那種霸氣勁兒,豈不是很爽?

他偷瞄了一眼霍知行,對方也剛巧看他。

「以後他要是再來煩你,你就直接給我打電話。」霍知行說,「他這樣都夠直接給他扣到派出所去了。」

童秋覺得倒是不至於,但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又回到童秋家裡,放下東西,童秋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臥室:「你睡會兒吧,到點兒我叫你。」

怕方百城還在樓下等,童秋讓霍知行直接在他這兒睡一會兒然後再去上班。

霍知行倒也不客氣,這種事兒,他怎麼可能客氣?

脫了外套,躺在童秋的床上,一扭頭就看見了床頭櫃子上放著的相框——童秋把兩人在民政局門口拍的照片給拿進了臥室。

霍知行笑了,側著身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童秋對他也是還有好感的。

他在臥室偷樂,童秋在客廳跟楚瑤發信息抱怨。

楚瑤瘋狂道歉,懊惱自己當初竟然把方百城介紹給了童秋,這種事兒童秋當然明白不是楚瑤的錯,誰也想不到方百城這人這麼神經質。

時間挺晚了,跟楚瑤聊完,童秋上了個鬧鐘想著叫霍知行起床,然後自己過去拿過霍知行的警服大衣蓋在身上,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們倆誰都沒想到,離婚兩個月之後,竟然又睡在了同一個屋簷下,儘管一個睡臥室一個睡沙發,但睡著前,童秋想:我跟我前夫的關係,是不是有點兒太曖昧了啊?

這一覺童秋睡得不踏實,他做了個夢,夢見他跟霍知行石頭剪刀布,輸了的人要被贏了的人親額頭,夢裡面,他特想親霍知行,結果每次都是他輸,每次都應該是霍知行親他,可是,霍知行不親,說要攢著,攢個大的。

夢裡面的童秋因為一直得不到親親,急得生了氣,最後,他被氣醒了。

醒了的童秋抱著霍知行的大衣苦笑,覺得自己大概也發神經了,夢見什麼不好,夢見自己的前夫,夢見自己前夫什麼不好,夢見自己非讓前夫親自己。

他正琢磨呢,睡醒的霍知行從臥室出來了,童秋一眼看過去,立馬想起了那個夢,臉紅成了小番茄。

霍知行也沒睡好,去洗了把臉準備上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竟然有種昨日重現的感覺,好像回到了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

霍知行收拾完準備走了,過來站到沙發邊笑著看童秋:「不想讓我走?」

「啊?」童秋一臉莫名。

霍知行指了指他懷裡抱著的大衣,笑著說:「這是在委婉地挽留我嗎?」

童秋覺得臊得慌,趕緊把衣服還給人家。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霍知行穿上衣服,笑了笑,隨手揉了揉童秋睡得亂糟糟的頭髮說:「你好好睡覺吧,有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

他換了鞋出了門,童秋送他到門口。

「哦,對了。」霍知行進電梯前說了一句,「剛才我夢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噫嗚嗚噫!

PS:霍知行胡說八道呢,他才沒做夢。

 

 

14

童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霍知行可能是個很會撩騷的人,臨走了丟下一句「我剛才夢見你了」,也不說夢見什麼了,讓你自己猜去,這不就是故意讓你一直想著他麼?

還有之前那個不明不白的吻,好吧,可以說是當時為了勸退方百城在演戲,但其實演戲不用那麼真,不需要真親。

電梯門關上了,童秋站在門口眼睜睜看著電梯樓層的數字變到1,過了好一會兒,自己才回屋。

他盯著自己那十幾條被掛起來的丁//褲,又瞄了一眼被放在電視旁邊的粉紅色跳dan,心裡又是燒得慌,又是臊得慌。

他進屋之後把那些丁//褲連帶著跳dan一起找了個小袋子裝了進去,拎著袋子在屋裡轉了好一會兒,最後塞進了衣櫃的最深處。

不過,第二天一早,童老師洗澡的時候還是把跳dan拿出來玩了一會兒,玩得身心一點兒都不愉悅,更想找個人暢快淋漓地來一場了。

/求不滿的童秋喪著一張臉去上班,到了辦公室又莫名其妙生了一肚子的氣。

馮凱文來給童秋送昨天放學前發的卷子,看他板著臉,開玩笑說說:「童老師,您有心事兒啊?」

童秋從他手裡接過收上來的卷子,讓他少廢話,趕緊回教室學習去。

「我這不是關心你麼!」馮凱文說,「你發現沒有,自從你離了婚,都沒有以前隨和了。」

「想讓我隨和啊?」童秋學小說裡的霸道總裁邪魅一笑,「那考個年級第一啊,你考到了,我自然就隨和了。」

馮凱文「嗷嗚」一聲,溜了。

「臭小子一點兒志氣都沒有。」童秋抱怨著,翻開卷子準備閱卷。

對面辦公桌的薛老師笑著說他:「童老師,你什麼時候離的婚,沒聽你說啊。」

這老師快六十了,眼瞅著要退休,可能也是因為歲數在那兒擺著,思想相對於年輕人來說還是有些保守,當初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時候他就對這事兒不看好,知道童秋跟男人結婚,還「出於好意」提醒童秋過日子還是多藏點兒心眼,尤其還是跟男人。

說得好像他不是男人似的。

對於這個老師,童秋是不太願意深交的,雖說算不上歧視,但言語間的偏見顯而易見。童秋這個人始終秉持著這樣一種觀念:個人有個人的三觀,誰也不必強求誰。所以,他也不會試圖去辯駁什麼,那純粹是白費口舌。

但他挺不喜歡被人揪著跟男人結婚這茬說事兒的,一時間有些尷尬,呵呵一笑:「也不是什麼喜事兒,沒必要敲鑼打鼓宣傳一下。」

「倒也是,不過這離婚啊,牽一髮而動全身,可不是辦個離婚手續那麼簡單。」

那老師還在絮叨,童秋不愛聽,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教室。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什麼新奇的事兒都願意試,試過了吃虧了,後悔也晚了。」

童秋都走到門口了,越想越覺得嚥不下這口氣,自己結婚離婚的,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他這一走,估計這老師也不能閉嘴,還得在辦公室嘴碎地說他閒話。

他索性站住,回頭笑盈盈地說:「也沒覺得吃虧,我前夫帥著呢。」

說完,他瀟灑地走了,留下幾個老師面面相覷,那老師大概覺得尷尬,嘟囔了一句:「帥能當飯吃嗎?還不是離婚了。」

童秋在辦公室受了氣,回教室嚇唬學生去了。

後兩節課都是自習,平時他很少會在自習課的時候到班級來,但今天他抱著卷子坐在講桌前閱卷,時不時還抬頭看兩眼自己的崽子們。

說實話,他經常會覺得這些小青年讓他操碎了心,時不時也會懷疑人生質問一下自己為什麼非這麼想不開要當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但是絕大部分時候他還是覺得跟這幫孩子們相處比跟那些同事相處舒服多了。

其實童秋也不是受不了這點兒委屈,當初同性婚姻沒合法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哪個沒經歷過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就算合法之後其實也還是一樣,有些人看不慣就是看不慣,誰都不能指望他們因為法律的改變而改變自己根深蒂固的思想,只是今天格外不痛快,大概真的是欲/望得不到滿足整個人都會格外暴躁。

之後的一周,那老師倒是沒再招惹童秋,意外的是,方百城也消停了。

因為這個,童秋心情稍微好了些,他給楚瑤打電話吐槽,說自己快空虛致死了,楚瑤笑他,笑話完了問他要不要去酒吧獵獵艷。

「我沒經驗。」童秋趴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那個一點兒都不爽的跳dan說,「害羞。」

「你還害羞?隔著電話我都聞到你的信息素了!」

「什麼信息素?」

「嗯?姐妹,ABO知道嗎?」

童秋沉默片刻:「你等我百度一下。」

童老師不能允許自己有知識盲區。

幾分鐘後,童秋對楚瑤說:「不要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

「這哪兒是有的沒的?我看你現在的狀態就跟ABO小說裡那些到了發qing期的Omega一樣,迫切需要強壯勇猛的Alhpa標記你!」

「……能不能聊點兒正經的?」童秋翻了個身,躺在沙發上,把跳蛋放在了自己腦門上頂著,「對了,這週日霍嬌結婚,我還得去。」

「去唄。」

「以她親嫂子的身份,」童秋說,「霍知行爸媽還不知道我倆離婚了。」

電話那邊的楚瑤沉吟片刻,然後說:「姐妹,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要講。」

「恕我直言,我總覺得你那個前夫有陰謀。」楚瑤一副看破一切的語氣說,「我掐指一算,這週末,你有一場床戲可以簽收一下。」

「再見,麼麼噠。」

童秋本來沒什麼想法的,可是這人啊,就是經不住別人吹風起哄,楚瑤那麼一說,他就總是不自覺地想到霍知行,一想到對方,就總思維跑偏,好幾次在他腦子裡手指已經挑開了霍知行警服的扣子,當然,最後他懸崖勒馬,保住了自己思想上的節操。

離婚了還意yin自己前夫,這事兒說出去都不夠丟人的。

更重要的是,兩人在婚姻裡,童秋最不滿的一點就是前夫的床上功夫,現在意yin起來了,不是有毛病嗎?

覺得自己有毛病的童秋對週日霍嬌的婚禮又是期待又是擔憂,就這麼混著,一周竟然過得格外快。

童秋這學校高三年級週日上午也要上課,但沒有童秋的課,他為了霍嬌的婚禮請了一上午的假,讓隔壁班的於老師幫忙照看著。

霍知行作為哥哥,一早就得開始忙活,霍家父母讓他們倆前一天晚上下了班就都過去,省得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得開始折騰。

霍媽媽是直接打電話給童秋說的這事兒,童秋當時愣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等到都答應了,下班了往那邊去了,這才反應過來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被他忽略了——今晚搞不好他要跟霍知行一起睡。

童秋跟霍知行是離婚了沒錯,但霍家父母不知道,而且兩人還沒想好什麼時候告訴家裡,當然,肯定不能是現在,人家霍嬌結婚自己突然宣佈離婚,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路上,童秋想問問霍知行怎麼辦,但手機在手裡握著,到最後這通電話也沒打過去,他怕對方覺得他矯情。

其實童秋也明白,這不是矯情不矯情的問題,哪有離了婚還一起睡的道理,可現在自己這麼被推著往前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起睡也沒啥,又不是沒睡過。

一起睡也不一定非要發生什麼,就算真發生了什麼也沒啥,又不是沒發生過。

童秋這麼一想,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哲學家。

童秋到霍家的時候,霍嬌正在焦慮。

婚前一晚不能見新郎,她也沒跟姐妹去搞什麼單身派對,在家裡跟父母聊天,說自己婚前恐懼。

童秋一進來,霍嬌問他:「嫂子,你跟我哥結婚的時候也焦慮嗎?」

童秋笑著接過霍媽媽遞給他的水,坐在霍嬌對面說:「沒有啊,知行那麼好,我有什麼可焦慮的?」

霍嬌托著下巴愁眉苦臉地看著他:「可是我焦慮,我有點兒害怕了,萬一以後他對我不好怎麼辦?」

霍嬌比童秋跟霍知行小了好幾歲,平時倆人都挺寵著她,童秋其實能明白霍嬌的焦慮,這不是簡單的辦個婚禮,她的肚子裡還有孩子呢。

「你得相信自己的另一半,」童秋說,「如果你確定自己是因為愛他所以和他結婚,那就要相信他也一樣愛你,還有,婚姻中的相處是互相的,你們愛對方,互相包容互相照顧,不會有問題的。」

在這個家裡,霍嬌是唯一知道童秋跟霍知行已經離婚了的人,她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礙於父母在,沒法問出口。

「那你愛我哥嗎?」

就在霍嬌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霍知行回來了。

「聊什麼呢?」霍知行沒聽到之前的對話,進來後自然地坐在了童秋身邊。

霍嬌瞇起眼睛笑著看她哥說:「聊愛情唄,我問我嫂子他愛不愛你呢!」

 

 

15

霍知行覺得自己跟霍嬌雖然不是親兄妹,但也連心了,她問的問題還真就是他想知道的問題。

「你怎麼說?」霍知行學著霍嬌的樣子,也托著下巴笑瞇瞇地看童秋。

童秋覺得自己彷彿跳進了這兄妹倆設下的一個圈套裡,霍家爸媽都在場,他能說什麼?

「你覺得呢?」童秋機靈地把話題重新拋回給霍知行,歪著頭,眼含笑意地看著對方。

「那就是愛。」霍知行拿起童秋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然後扭頭對他媽說:「媽,還有吃的嗎?忙了一晚上,餓了。」

霍知行去吃飯了,留下霍嬌跟童秋兩人繼續在這兒談心。

霍嬌看了一眼,她爸正在陽台擺弄自己那些花花草草,於是壓低聲音問童秋:「嫂子,你跟我哥,到底是真離了還是鬧著玩呢?」

童秋這人雖然是個堅決的科學主義擁護者,但有時候也會封建迷信一下,他覺得大喜的日子聊離婚的事兒不吉利,擺擺手說:「這問題以後再說吧。」

霍知行吃完飯幾個人就被霍媽媽趕鴨子似的趕去洗漱,讓他們早點兒睡覺,畢竟明天天不亮就得起床準備。

童秋照例跟著霍知行睡結婚前霍知行在家住的那個臥室,臥室不大,一張小雙人床,他洗漱完進屋的時候霍知行正站在書桌前翻相冊。

童秋關上門走過去,霍知行笑著說:「你看,嬌嬌小時候還說長大了要嫁給哥哥,結果呢?」

「結果你找了個男人啊。」童秋笑著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看照片。

霍嬌三歲就來了霍家,她爸爸媽媽當年意外身亡,家裡親戚沒人收養她,就被送進了福利院,那時候霍媽媽很想要個女兒,但生霍知行的時候本來就已經是大齡產婦,一來未必懷得上,二來真要生可能也有風險,於是就去領養了孩子。

霍知行跟童秋說霍嬌剛來的時候什麼都害怕,天天抱著他媽哭,他媽心疼霍嬌,走到哪兒都把這個小女兒帶著。

「一晃,小姑娘都要嫁人了。」

兩人站在桌邊翻完了整本相冊,看過了霍嬌從小到大的模樣,自然也看到了霍知行的。

「你那時候還真胖。」童秋憋著笑指著一張霍知行穿著初中校服的照片說,「瞧瞧這小肚子。」

「這哪是小肚子,」霍知行,「這明明是大肚子。」

童秋被他的大肚子逗得直笑:「不過現在沒有了,你腹肌還是挺性感的。」

他說完,莫名覺得羞恥,生怕對方覺得自己在挑逗,趕緊走到床邊準備睡覺。

可是想到睡覺,他又尷尬了。

真要睡一起?

霍知行也合上了相冊,轉過來先一步坐到了床邊。

「害羞了?」霍知行仰著頭問站在那裡沒動的童秋,「你要是覺得彆扭,我就睡地上,沒事兒。」

「別啊,這是幹嘛。」童秋就算真有那個意思,霍知行這麼說了他也不可能讓對方那麼做,「趕緊睡吧,也沒幾個小時了。」

他彎腰扯開被子,然後看都沒好意思看霍知行,直接鑽進了被子裡。

霍知行坐在一邊,強壓著自己想翹起來的嘴角,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收起那得意的模樣,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一條狼。

他站起來,關燈,上床。

兩人以前在家睡一張床但其實是蓋兩條被子,可今天卻睡在一個被窩裡,床又不大,被子也就那樣,再怎麼小心也難免會有肢體接觸。

別說離婚前兩人多久沒做過了,就是離婚後的兩個多月,童秋除了霍知行那天在額頭的一個吻之外,他連男人都沒碰過。

這會兒,兩人不經意的身體碰觸讓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電了一樣,哪兒有半分睡意。

他想起之前楚瑤說的話,說她掐指一算,這周他有一場床戲。

還真讓她給蒙對了,只不過這床戲跟那種床戲好像不太一樣,難熬多了。

童秋根本睡不著,又不敢亂翻身亂動,生怕暴露了自己已經ying了的事實,他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跟前夫睡在一張床上甚至還起了反應,他問自己:如果現在霍知行撲上來要做,到底做不做?

童秋糾結了好一陣子,然而身邊的人竟然一點兒要撲上來的意思都沒有。

白糾結了。

他就著夜色用餘光偷看霍知行,發現這人還真是正人君子,一點兒躁動的跡象都沒有。

這麼想著,童秋竟然有點兒生氣,跟自己睡一張床一個被窩卻不想對自己做點兒什麼,到底是自己魅力的喪失還是對方yu望的消逝?

他覺得自己特可憐,同時也覺得霍知行特可憐。

在那兒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了好一會兒的童秋終於開始犯困,然而,就在他即將入睡的時候,身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把他抱在了懷裡。

童秋一個激靈就醒了,瞪圓了眼睛心跳如擂鼓,他繃緊了身子,下意識地想:臥槽,來了。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童秋的身體確實有點兒期待這場所謂的「床戲」,因為原本都要壓下去的yu望被霍知行這麼一抱,又燒了起來。

童秋覺得自己腳底板都在叫囂著「來啊!使勁兒傷害我啊!」,但他不敢表現得太激動,那會讓他看起來很可笑。

他背對著霍知行,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對方觸碰的部位,他感覺得到那人落在他後脖頸的一個吻,瞬間他就觸電似的,酥酥麻麻,七情六慾五感六覺全被打開了。

他聽見霍知行問:「可以嗎?」

對方聲音很低,那種低啞的性感讓童秋一張開嘴巴魂兒就順著口腔飄出去了,對方這會兒身體的變化他感受得到,可是真的要做嗎?

合適嗎?

童秋開始糾結了。

這是他前夫,不是隨便抓來的一夜情對象。

童秋是很渴望一場痛快的情/事,但他很矛盾,演戲歸演戲,那是演給父母看的,真要做了,倆人的關係就更掰扯不清楚了。

更何況,霍知行那欄技術,自己又不是沒試過,現在在期待個屁啊?

童秋沉默了好久,沒有給對方回應。

霍知行也不再多問,只是抱著對方,直到呼吸平穩,讓童秋覺得他睡著了。

今晚這事兒,說不上愉快也說不上不愉快,在童秋心裡還是有一道界限的,就像有些人約pao不約熟人一樣,一夜情的對象是陌生人還是身邊的人,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同的。

霍知行往前一步的時候,童秋慫了,可心裡慫了,身體沒有,還支稜著呢。

童秋生無可戀,甚至還有點兒生氣和懊悔。

夜深人靜,沒人知道童老師心中的怒火跟yu火已經打了好幾次架,最後他睡著,完全是因為靈魂已經筋疲力盡了。

前一晚睡前童秋糾結得要死要活,第二天一早睜眼的時候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跟霍知行在被窩裡睡成了一個人,倆人是彼此的樹幹也是彼此的籐蔓,睡得那叫一個纏綿,抱得那叫一個緊。

從上到下,從頭髮絲到腳指頭,全都貼在一起,而每天早上比他們醒來還早的那個身體器/官自然也在互相打招呼。

童秋愣了好一會兒,他意識到霍知行還沒醒,不知道自己應該先起來還是繼續裝睡。

起來的話太尷尬,不如裝睡吧。

於是在這個春天的凌晨,童老師縮在前夫熱乎乎的懷抱裡,一邊假睡,一邊思想不純潔地在腦子裡描摹前夫那根東西的形狀,順便斥責自己昨天晚上不知好歹錯失良機。

說真的,他喜歡霍知行的那個,只是遺憾這人沒把「利器」用好,暴殄天物了。

最後,這兩人是被霍媽媽敲門敲醒的,叫他們起床準備,說霍嬌早就去化妝了。

霍知行一睜眼先是愣了愣神,隨後立刻跟童秋道歉,也不知道是在為昨晚的事兒道歉還是因為什麼。

醒了好一會兒也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的童秋十分「大度」地說:「沒事兒,要說道歉,我也得跟你道歉。」

兩人對視,有點兒心照不宣的意思。

說這話的時候,霍知行跟童秋都還沒放開對方,互相纏著,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們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

童秋琢磨著,以前兩人是兩口子的時候也少有睡得這麼親密的時候。

「怎麼樣?昨晚睡得好嗎?」霍知行問。

童秋心說:哥,你覺得呢?一晚上有根東西頂著你,你試試睡不睡得好!

「挺好的。」童秋這人最擅長的就是口是心非,「怪暖和的。」

霍知行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放開童秋,起床了。

霍知行一離開,童秋立馬覺得被窩沒那麼暖和了,空落落的,沒勁透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還真被楚瑤說中了,一天到晚假正經,其實根本就是個快空虛致死的小可憐,否則他怎麼會看著自己前夫的屁/股都覺得想上去摸一把呢?

空虛到已經瘋了吧。

童秋恨不得能時光倒流,不用多,就流回昨天晚上就行,他不想當正經人了,矜持矯情個屁,干就完了。

 

 

16

一家人起床之後都開始忙活,其實說到底,就算離了婚,但在霍嬌結婚這事兒上,童秋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霍知行也依舊把他當自己人。

按照這邊的習俗,早上七點新郎就要來接親,在新郎過來之前,不少親戚朋友也都提前過來了,甚至有些孩子為了看新娘子,寧可不睡覺也要一大早跟著父母來這邊。

霍家親戚多,忙得很,霍知行在外面接待親朋好友,童秋負責處理屋裡面這些雜七雜八的需求,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配合得倒是默契。

霍嬌昨晚幾乎沒睡,三點多就起來化妝,這會兒坐在那兒餓得不行,苦著一張臉唉聲歎氣的。童秋見她有點兒虛,出去轉了一圈,拿了幾塊兒餅乾和糖過來給她:「先吃點吧,一點東西都不吃也不行,等會兒扛不住。」

七點來接親,到婚禮現場還得辦儀式,等到她能坐下來吃點東西估計都下午了,童秋都怕她暈過去。

「恩人啊!」霍嬌接過餅乾,一點兒都不客氣地撕開了包裝,「嫂子,你吃飯了嗎?」

霍嬌剛問完,霍知行就拎著包子和粥進來了。

霍嬌看見包子,饞得不行,但身為新娘,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控制:「哥,我現在不能吃包子,怕弄婚紗上。」

「誰說是給你吃的?」霍知行衝她笑了笑,然後轉過去拉住童秋的手:「你忙活一早上了,先吃口飯,要不待會兒餓壞了。」

霍知行帶著童秋出去了,留下新娘子啃著餅乾感慨說:「嫁出去的哥哥也是潑出去的水,那麼大一雙眼睛,就只能看見我嫂子一人了!」

新娘在裡面抱怨,霍知行跟童秋在廚房吃包子吃得倒是挺開心。

雞汁包子,皮兒薄餡兒大,是童秋的最愛。

「餓死了。」童秋咬一口包子,喝了一口小米粥,「是不是快來接親了?」

「快了,不過他們出發時間晚了,估計比預計時間得晚點。」霍知行看了眼時間,「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哎!」童秋拉住他,「喝口粥再走。」

霍知行笑著看他一眼,接過童秋遞過來的勺子,坐下喝了會兒粥。

「累吧?」霍知行問他的時候,順手把椅子拉過來,「別站著,當老師的真站習慣了哈。」

童秋過去坐下,覺得腿都站直了:「別說,還真習慣了,不過平時上課就站那兒講,不用來回跑,今兒是真累,得虧咱們倆那時候沒這麼辦婚禮,真的折騰不起啊!」

霍知行帶著笑意看他:「我還以為你因為咱們沒婚禮,覺得遺憾呢。」

他們結婚那會兒都覺得婚禮是個麻煩事兒,霍知行是個沒什麼儀式感的人,童秋雖然覺得一輩子可能就一次還不辦有點兒可惜,但當時兩人還是決定簡單請朋友吃個飯就算完事兒了。

沒有儀式,沒有酒席,是真的簡單草率。

「還好吧。」童秋現在想起當時,想起跟朋友吃飯他不停地幫霍知行擋酒還是有點兒想笑,到現在他也記得那天晚上回去之後霍知行忙前忙後又是給他買解酒藥又是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真挺感動gay圈的。

「想什麼呢?」霍知行扯了張紙巾塞給他,「粥別灑衣服上。」

童秋一手拿勺子一手拿包子,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這張紙,霍知行一笑,把紙巾的一角塞在了他襯衫的領子裡:「跟小孩兒似的。」

童秋被他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印象裡這種事以前發生過一次,但那時候是霍知行忙活他給對方這麼塞了一張怕油漬掉在衣服上,所以現在,這算是風水輪流轉嗎?

妹妹結婚,哥哥和前嫂子忙活得夠嗆。

霍知行和童秋接親前忙,接親後繼續忙,一直到賓客開席,倆人歇著還不到一分鐘就有親戚來拉著霍知行喝酒了。

他們是坐在了霍知行舅舅那一桌,都是親戚,當初他們倆結婚的時候這些人也都知道,不過,他們離婚的消息還沒傳得那麼快。

倆人剛坐下,舅舅就拉著霍知行喝酒。

童秋趕緊上前擋酒,笑著說:「大舅,我替知行喝,他酒精過敏。」

這些親戚雖然都知道這是霍家的「男媳婦兒」,但說到底不熟悉,當初知道霍知行跟男人結婚,都是當成新鮮事兒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家裡跟童秋見過一兩回,他一開口說替霍知行喝酒,這些長輩們也不好過多計較,喝了一圈沒什麼意思,也就沒人張羅了。

婚宴,大家都是走個過場,有些人就等著新郎新娘來敬酒,喝完就走了,甚至有的人連這個都不等,儀式一結束趕緊吃兩口,抬腳就出門去了,於是,等到最後霍嬌要扔捧花的時候,其實就只剩下家裡人和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了。

新娘子把大家招呼過去,霍知行跟童秋靠在後面聊天,倆人沒打算湊這個熱鬧。

「你們也過來啊!」霍嬌在那兒指揮著大家排隊,突然發現她哥跟她前嫂子不在,這可不行,趕緊找人。

「你們玩兒吧。」霍知行擺擺手,表示不想搶。

霍嬌不樂意了,丟下眾人,提著裙擺就衝了過來。

童秋笑著看他們兄妹爭辯,霍嬌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你不來我嫂子……我童哥哪兒好意思過來啊!」

童秋笑了,他其實還真挺喜歡搶捧花的,就圖個綵頭,更何況,他現在可是離異男青年,正缺男人呢,需要有點兒慰藉。

他看了一眼霍知行,先走了一步說:「嬌嬌,咱們玩兒去,不管他。」

霍嬌樂了,美滋滋地挽著童秋的胳膊往回走,童秋回頭看了一眼霍知行,發現那人笑得一臉無奈,但還是跟了上來。

霍嬌是藏了私心的,她打心眼裡喜歡童秋這個嫂子,自從知道他們離了,沒事兒就吐槽他哥不知道珍惜。

本來她以為這兩人是有什麼矛盾了所以才鬧離婚,可今天一見,發現不對勁,這感情好著呢,那不趕緊復婚是在等什麼?

作為妹妹,霍嬌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為哥哥嫂子的婚姻助助力。

朋友都知道這倆人是霍嬌的哥哥和嫂子,見他們也來了,問霍嬌:「大哥大嫂都已婚了,怎麼還跟我們這些單身狗搶啊?」

霍嬌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是新娘,我說了算,讓他們來,誰敢不聽?」

她安排好所有人的站位,有朋友笑著開玩笑:「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啊?」

童秋看了一眼霍知行,剛巧對方也在看他,他沖對方笑笑,然後趕緊移開了視線。

霍嬌當然有陰謀,她的陰謀可大了去了。

新娘子背對著大家,倒數「三二一」,捧花往後一扔,童秋本來以為那花是衝著自己來的,沒想到卻結結實實地落在了霍知行的懷裡。

倆人都有點兒茫然,只有霍嬌拉著她老公過來恭喜霍知行。

霍知行笑了,正巧這會兒霍家父母送完親戚過來,問他們在鬧什麼。

有爸媽在場,霍知行底氣更足了,似真似假地把童秋拉過來,突然就單膝跪地,對童秋說:「童老師,嫁嗎?不行的話,娶也可以。」

童秋當即腿軟,質問自己:當初誰說霍知行沒有生活情/趣的?

童老師自然得接過捧花還得說一句「嫁娶都可以,看你」,於是,他捧著花離開婚禮現場的時候,就成了比新娘還引人注目的那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結婚。

霍嬌的婚禮結束,霍家父母本來還想留童秋他們倆多住一晚,霍知行倒是沒什麼,想著昨晚沒做成的事兒今天晚上可以情景再現一把,但童秋是不敢再睡了,再睡一宿,自己可能就真的會狼變,到時候餓狼撲虎,他以後還怎麼面對霍知行?

難不成解釋說自己在月圓之夜被附身了,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鬼才會信。

童秋覺得自己可能最近真的憋壞了,對著以前被自己在那方面嫌棄得不行的霍知行都這麼有慾望,絕對不正常。

他抱著捧花跟霍知行一起離開霍家,才下午,倆人也找不到什麼繼續膩歪在一起的理由,索性各回各家了。

回家的路上童秋就給楚瑤打電話說了今天的事兒,楚瑤笑得直打嗝,問他:「寶貝兒,春心蕩漾了沒?」

「春什麼心?蕩什麼漾?我幹嘛對我前夫春心蕩漾?」嘴硬如童秋,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到現在還在後悔的。

楚瑤繼續笑,笑得童秋頭皮發麻。

「你前夫這人挺有意思啊,講真,要是誰給我來這麼一下,我當時就狂吻他。」楚瑤停頓一秒,「你狂吻他了嗎?」

「再見吧寶貝。」童秋要掛電話,但被楚瑤叫住了:「先別掛,有重要的事兒還沒問你呢。」

童秋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他聽見楚瑤不懷好意地yin笑著問:「昨天晚上,你的床戲……」

楚瑤還沒說完,有如純潔蓮花一般神聖不可侵犯的童老師冷酷無情又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床戲沒有。

誰提跟誰急。

作者有話要說:驚!中學老師因欲/求不滿惱羞成怒!

 

 

17

童秋到家之後對著那束捧花犯了一會兒愁,留著吧,不是那麼回事兒,誰會留前夫送的捧花,還搞得彷彿在求婚,不留吧,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好像扔了人家一顆心似的。

童秋站在那兒,喝完了一罐霍知行給買的酸奶,然後找了兩個塑料瓶,灌上水,把手捧花上的絲帶拆掉,將花塞了進去。

花挺好看,但「花瓶」太寒磣,童秋覺得自己有必要買個好看的花瓶回來了。

折騰完,時間還早,童秋在家轉了好幾圈,靜不下心,什麼事兒都不想做,他躺在床上開始瞎捉摸,滿腦子都是霍知行那句「可以嗎」,低啞性感,隔空勾得他頭髮絲兒都著火了。

童秋忍不住了,縮著身子自我解決了一番,折騰完,去沖了個澡,出來後心裡不痛快,翻箱倒櫃,把他之前藏起來的那十幾條丁//褲全給拿了出來。

一共十三條,他一條一條試了個遍。

人生如此寂寞,不如出去找找樂子。

童秋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這tun臀還是很有看頭的,他使勁兒照著自己的tun丘拍了一巴掌,本來是想學著小電影裡的騷受浪一下,結果勁兒用大了,愣是把自己給打疼了,看著那通紅的掌印,真是恨不得拍下來發給前夫看看,讓他看看「性感」二字為何物。

想到這兒,童秋又恨不得用腦子撞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對那個前夫過於掛念了。

這樣不好,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那草也沒那麼好吃,世界那麼大,青青草原到處是,他得轉移注意力。

童秋痛定思痛,回憶了一下霍知行糟糕的床技,堅定了不能跟前夫胡搞重蹈覆轍的信念,再怎麼樣也不能飢不擇食,霍知行空有其表,他才不要。

他又一次翻箱倒櫃,找出了以前偷偷買回來卻始終沒好意思穿的那身衣服。

幾分鐘後,穿著緊身破洞牛仔褲、寬鬆露背T恤的童秋站在了鏡子前,他對著自己「嘖嘖」兩聲:「朋友,你這還有點兒為人師表的自覺嗎?」

顯然此刻是沒有的。

平日裡童秋都穿得規規矩矩,上班的時候都是深色襯衫,休息的時候才偶爾會穿淺色或者休閒一點兒的衣服,但也不至於這麼「奔放」。

他覺得自己這樣挺帥的,之前在酒吧沒少見到這樣的小年輕,可問題在於,他三十多了,不是小年輕了。

童秋猶豫了好久,磨磨蹭蹭一個多小時才決定穿上外套出發去酒吧。

人嘛,總要偶爾釋放一下野性。

童秋這樣告訴自己:不在壓抑中爆發就在壓抑中變態,我不能變態,所以就爆發一下吧。

他在車上掐指一算,自己三個多月沒做過了,往前推,和霍知行結婚的一年裡也幾乎沒被「喂飽」過,現在離婚了,單身了,成年男子深夜出門去酒吧獵艷,應該沒什麼毛病吧?

童老師忐忑著一顆心,踏進了之前常去的gay吧。

他這人,還是慫,以前去酒吧大多數時候都是和楚瑤他們一起,自己落單的話就只會來這家gay吧,因為熟悉。

獵艷都不敢開發新地圖,童老師就這麼點兒出息了。

他從容不迫地走進來,站在吧檯準備開始搜尋獵物,得是那種身材緊實器大活好持久力還強的,至少得強過他前夫。

他拿著酒杯靠著吧檯像只小野貓似的尋摸著,然後就對上了一雙帶著笑意的還挺熟悉的眼睛。

童秋手裡的酒杯差點兒摔了,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地吶喊著:臥槽!命運啊!

之前進門的時候童秋脫了外套,身上就穿著那件寬鬆的T恤,背部透過那幾個像是故意抓出來的破洞能清晰地看見他白花花的肉。

童秋自己都覺得這麼穿有點兒騷過頭了,如果知道這人在這兒,他絕對不會穿成這樣。

不對,如果知道這人在這兒,他壓根兒不會來。

看見霍知行的瞬間,童秋的第一反應不是跑也不是上前打招呼,而是穿上了外套。

此刻的童老師就像是去網吧被家長抓包的少年、打架被教導主任抓現行的小混蛋、早戀被班主任看見的最初的馮凱文。

今天不是警察臨檢,也不是霍知行未卜先知在這兒守株待兔,純粹就是巧合,他是被趙和宇拉來的,陪著失戀的人說說話。

霍知行跟趙和宇坐著的地方離門口不遠,不然也不至於童秋一進來就被看見,這會兒喝得有點兒懵了的失戀青年趙和宇皺著眉瞇著眼盯著站在那兒的人看:「師傅,你看上了啊?」

「嗯?」霍知行手裡還拿著他的飲料,抿了一口,「看上什麼?」

「那個啊,門口那個。」

童秋今天的打扮有點兒過於騷氣,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喝上頭了的趙和宇一時間都沒認出來那是誰,還以為他師傅看上了個騷氣四溢的小男孩。

「你口味變了。」趙和宇還在喝,「不過換換口味也好,你看看我,從學校追到工作崗位,滿打滿算的四年,四年啊!四年……」

趙和宇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通,然後猛勁兒一拍他師傅的背:「雖然我覺得師母才是真絕色,但你要是想嘗嘗鮮,徒弟給你保密。」

「保密?」霍知行笑了,把杯子放下,又把趙和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給拉下來,「你自己在這兒喝一會兒,別亂跑,我過去說幾句話。」

霍知行跟趙和宇交待這麼幾句話的時候,童秋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準備,他可沒法以這樣的形象面對自己的前夫。

年輕人怎麼打扮都有道理,但問題是他覺得自己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弄成這樣都有點兒輕浮了,他本來是仗著自己長得年輕來瞎胡鬧的,解解燃眉之急,遇見熟人可就沒勁了。

童秋趁機轉身就走,結果還是被霍警官給叫住了。

「剛才都沒敢認。」霍知行繞到了童秋前面。

童秋尷尬一笑,下意識裹緊了外套。

「怎麼來了又走?」

霍知行站在童秋面前,倆人這麼說話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但童秋今天本來就目的不純,打扮得也不純,莫名就覺得心虛。

對方問話,他就開始後退,他一後退,霍知行就慢慢逼近,最後,倆人退到了牆角,不遠處的趙和宇拿著酒杯盯著看,嘀咕了一句:「我師傅行啊,寶刀未老,這麼快就得手了。」

他還以為那倆人在角落裡接吻。

「我走錯了。」童秋還真沒有應對這種事情的經驗,要是面前換成別人倒也還好,問題是,這是霍知行。

「有約?」

「沒有。」童秋說完就後悔了,這下脫身都不好脫了。

霍知行盯著他的眼睛笑了,好一會兒沒說話,之後突然用手指挑起童秋的下巴,貼著他的耳朵說:「既然童老師沒約,那能不能賞臉一起喝杯酒?」

童秋是來獵艷的,來之前就欲/火焚身不約不罷休了,這會兒霍知行的聲音順著他的耳朵流淌進來,熱水一樣,很快就蔓延到了他全身,把每一處皮膚都燙得燒了起來。

到底是誰說霍知行沒有生活情趣是塊兒不解風情的死木頭的?

這明明很會啊!

童秋很想跟離婚前的自己坐下來談談心。

霍知行帶著童秋另找了個位置坐,那邊醉醺醺的趙和宇見他師傅今晚有著落了,發了條信息給霍知行告訴他自己先走了,順便還提醒師傅春宵一刻值千金,抓緊時間達成上床成就,順帶友情提醒:記得戴套。

徒弟這麼懂事,霍知行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罵。

童秋這會兒憋屈著呢,尤其是看見霍知行竟然還看著手機笑。

他啪啪一口氣點了一堆酒,點完了猛地想起今天沒有楚瑤,霍知行又不能喝酒,點的這些全都是他的。

心情更差了。

「你怎麼也在這兒?」童秋覺得既然霍知行都問他了,他自然也可以理直氣壯地問回去。

大家都是出來騷的,誰也不比誰高尚。

「趙和宇失戀,抓我來陪他喝酒。」

童秋無話可說了,人家霍知行的目的還真比他的高尚點。

「不對啊,趙和宇我記得不是gay吧?他失戀來gay吧幹嘛?」

霍知行把手機放回去,笑著看童秋:「但我是啊。他說我離婚之後像個空巢老男人,就每次喝酒都拉著我來gay吧,給我尋找目標。」

童秋皺起了眉。

「但是在酒吧,就算遇見了看對眼的,也就是一夜/情吧。」霍知行靠著沙發椅背,笑得曖昧不明,「我不太習慣。」

服務生把酒送上來了,童秋隨手拿起一杯,大口喝了下去:「哦。」

童秋回應得很冷淡,在心裡吐槽:你擠兌誰呢?

其實一夜情這事兒童秋也不習慣,他人生第一次做這種嘗試,結果計劃胎死腹中了。

獵艷遇到前夫,說出去楚瑤又要笑他了。

「你今天很不一樣啊。」

童秋心裡「咯登」一下,想著:得,終於來了。

cosplay知道嗎?」

cosplay誰啊這是?」

「年輕時候的童老師。」童秋大言不慚地說,「我二十出頭的時候也是個性感搖滾的小青年呢。」

霍知行笑了,笑得童秋心虛。

「不信?」

「信,」霍知行說,「我就是有點兒遺憾,我們認識得太晚了。」

童秋被他這句話突然抓住了神經,他們確實認識得太晚了,也太草率了,導致結婚後還不知道對方的真面目。

童秋喝著酒,苦笑:「認識得早,你怕是就不會跟我結婚了。」

「誰知道呢?」霍知行看著他說,「也沒準兒愛你愛得更深沉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童秋:霍知行用了一個「更」!

 

 

18

三十一歲認識,三十二歲結婚,三十三歲離婚。

童秋跟霍知行對彼此過去的瞭解僅限於那些被壓在箱底的相冊和偶爾聊天時帶起的話題,童秋突然意識到,他們總是看起來好像很近,可實際上又很遠。

童秋能說出霍知行十個以上的生活習慣,包括睡覺喜歡睡在右邊、牙刷要用刷毛稍微硬一些的、不喜歡薄荷味的牙膏、喜歡X牌洗衣液的味道……

但霍知行也更有很多他不清楚的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因為什麼離開的刑警大隊,當初霍知行說自己執行任務的時候受傷,但結婚一年,他雖然在霍知行身上看過不少傷疤,可沒有一處是足以讓他永遠不能留在刑警隊的。

不知道為什麼,童秋覺得他們的婚姻變得一片空白。

「怎麼了?」霍知行問,「想什麼呢?」

「沒事兒,」童秋把目光轉向別處,輕聲說了句,「就覺得你剛才那話很微妙。」

非常微妙,因為霍知行用了一個「更」字。

童秋覺得這大概是霍知行無意間說出來的一個病句,這人愛過他?他倆之間好像並沒有愛,至多是好感,所以不能用「更」。

何況,兩人都錯過彼此太多,後來又沒真的去瞭解過對方,或許這才是他們婚姻走向結束的真正原因。

但是,童秋想,如果霍知行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個勤快、貼心、保守、安靜的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會考慮和自己結婚呢?

這道題對於童老師來說,比任何高考試題都要難。

童老師疑惑了,只能瘋狂喝酒看看酒精能不能給自己解惑。

霍知行一直覺得童秋酒量不錯,沒想到這傢伙自己把自己喝得暈頭了。

他半摟半抱地把人帶出酒吧的時候還在生悶氣,其實他老早就看出來了童秋不是個省油的燈,至少心裡不是,但這盞燈一旦燃起來,還真讓人招架不住。

就剛剛,他去個洗手間又接了個電話的工夫,童秋醉醺醺地靠在莫名其妙來搭訕的男人身上聊得歡,外套被他脫了,T恤的大領子隨意地扯到一邊露出性感的鎖骨,被他靠著的男人手都摸上了腰。

當時霍知行的火氣就上來了,要不是理智還在,知道身為警察不能隨便動手,他還真想上去揍那人幾拳。

壓著火氣的霍知行把童秋從對方懷裡扯出來,橫眉冷對地告訴那人童秋有伴兒了。

童秋明顯是喝懵了,看看兩人,說了句:「哎,你才是霍知行!」

霍知行更氣了,索性使勁兒掐了一把他的屁/股說:「連你老公都認不出來了?」

結果,童秋趴在他懷裡笑了。

童秋一笑,霍知行哪兒還有辦法怪他,摟著人結賬走吧。

站在外面吹著涼風,酒意正濃的童秋稍微有些清醒了,但腳底下還跟踩了海綿似的,他掛在霍知行身上,小聲嘀咕:「今天這是什麼酒啊……媽的,暈死了。」

霍知行也覺得童秋酒量不至於這麼差,回憶了一下,突然發現他剛剛回去的時候桌上好像是有一杯並不是童秋點的,心裡多少有了譜。

「得虧我今天在這兒。」霍知行攔了一輛出租車,把童秋塞進去後自己也坐了進去,他把人重新摟回來,童秋也順勢趴在他懷裡繼續迷糊。

霍知行猶豫了一下,跟司機報了自己家的地址,然後一路上就抱著躁動不安的童秋,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似的,輕聲地哄著他。

童秋不太舒服,覺得頭暈,暈得不行,睜不開眼睛,但意識還清醒,他死死地攥著霍知行的衣襟,哼唧了幾聲,像小貓。

「我看你都是自找的。」嘴上這麼抱怨,心裡還是後怕的,萬一今天他真沒在,誰知道童秋今晚被誰擄走了。

霍知行低頭看著他,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安撫他,琢磨著這傢伙今晚自己過來到底是要幹什麼,穿成這樣,是勾人來了吧?

這麼想著呢,霍知行突然瞄到童秋的衣服口袋,一個銀色的方形包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抽出來,好麼,安全套,這還真是來勾人的。

他莫名覺得這事兒竟然有點兒熟悉,突然想起兩人剛離婚的時候,童秋搬走的第二天晚上就出來胡鬧,當時也是,他要是不在場,說不定跟那個方百城會發生什麼。

對於童秋出來「胡鬧」,霍知行可以理解,畢竟單身男人麼,不過,他經過了這一晚上,總算有了點兒緊迫感,再不抓緊把懷裡這人撈回來,小野貓出去撒歡撒得迷戀上花花世界就不好再讓他收心了。

霍知行低頭,貼著童秋滾燙的耳朵說:「套子沒收了。」

「嗯?」童秋暈得厲害,一扭頭,差點兒親上霍知行。

霍知行笑著捏了捏童秋的臉,又愛又氣,想使勁兒又捨不得,可不懲罰他一下心裡又不痛快。

大晚上路上空曠,很快到了家。

這地方童秋也熟得很,畢竟住了一年,被霍知行扶著下車的時候完全沒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掛在人家身上哼哼唧唧地說難受。

他渾身無力,身體又躁得慌。

「假酒吧……」童秋被霍知行脫了鞋子外套塞進被子裡的時候還抓著人家的手,「以後這家不能去了……」

童秋手心全是汗,濕漉漉的冷汗,抓著霍知行的時候,那股子涼意讓霍知行恨不得扒光他塞進浴缸裡給他好好泡個熱水澡。

但問題是,他家沒有浴缸。

沒有浴缸,另外,他也不能隨便扒人家衣服,哪怕這人是他前夫。

霍知行不僅十分有職業//守,還非常有道德底線,當然了,他不扒童秋,主要是怕自己守不住//守跟底線。

細皮嫩肉可口鮮美的小野貓扒/光了扔床上,還哼哼唧唧的,這誰能頂得住?

頂不住,所以不在危險邊緣試探。

霍知行抽出手,出去接了兩大杯水回來,把童秋扶起來,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他都猛勁兒給人灌水,然而,這水一半都灑在了不老實的童秋衣服上。

酒吧裡那點兒套路他再明白不過了,剛才那人帶過來的酒裡肯定有問題,看準了童秋落單的時候下手,想把人帶走。

這種事,屢見不鮮。

童秋幾乎不會一個人去酒吧,所以對這些總是毫無防備,可讓霍知行疑惑的是,童秋不管怎麼說也是個三十好幾的老師,不可能誰給的酒都隨便喝,這點兒基礎的自我保護意識應該還是有的。

而且,當時他過去的時候,童秋已經很暈了,把那個陌生男人當成了他。

這裡面絕對有貓膩。

霍警官生氣了,這些人玩套路玩到了他的人身上,這不是送上門來讓他帶著人去查麼,要不是這會兒必須應付這纏著他的小貓,霍知行恨不得當即叫人抄了酒吧。

「好好躺著,我再去給你接點水。」霍知行的衣服還被童秋死死地攥著,對方閉著眼睛使勁兒喘/息,那模樣怪可憐的,像是溺水的人。

霍知行試圖起身,哪知,都快癱成水的童秋竟然猛地用上了力氣,一把將他拉倒在床上,二話不說,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童秋費勁地睜開了眼,他說不清自己現在什麼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意識輕飄飄的,但心底深處的某種欲/望卻愈發膨脹。

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也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

剛剛喝了的那個奇奇怪怪的酒並沒什麼催/情的效果,可是壯膽,或者說,成功地讓感性戰勝了理性。

童秋一手圈著霍知行的脖子,一手按住對方的頭,不給霍知行任何說話的機會,極其主動又熱情地吻了上去。

霍知行驚了一下,趕緊捏住他的臉,然後微微抬頭與其分開,同時皺著眉質問:「童秋,我是誰?」

親了但不知道親的是誰,那不行。

霍警官是要面子的,也要名分的。

童秋急不可耐,抬起腿勾住人,不耐煩地說:「霍知行!快點兒!」

他想接吻,想擁抱,要是別人,可能還會怕,但眼前這是他前夫,童秋徹底放開了。

霍知行沒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如此滿意的回應,喜上眉梢,他使勁兒唑了一口童秋的嘴唇,在對方哼哼唧唧求/歡的時候,貼著童老師的耳朵說了句:「這是你要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

霍警官一生正直,是絕對不會趁人之危的,他是被逼的。

佔了便宜還賣乖的霍知行迎上去,兩人纏在一起,吻了個痛快。

夜色正好,氣氛正濃,霍知行摸出了不久前沒收的童老師自備的安全套。

然而,幾分鐘後,滾燙的熱情被澆熄,因為懷裡的人竟然睡著了。

霍知行再次驚呆,拍了拍童秋的臉:「喂,真的假的?」

被拍的人毫無知覺,睡得深沉又香甜。

「……操,這什麼酒,真他媽是假的吧?」霍知行無奈起身,給童秋扯了被子蓋好,自己坐在床邊抽完了兩根煙,然後怨念極深地想,明天就抄了那家酒吧去。

作者有話要說:噫嗚嗚噫!

 

 

19

喝了假酒的童秋在關鍵時刻睡著了,這事兒說起來,可笑又無奈。

不過,他要是一覺睡到天亮也還算好的,起碼不折磨人,但假酒畢竟害人,童秋並沒有睡太久,昏睡一會兒就難受得醒了。

之前亂七八糟的酒喝得多,回來之後為瞭解酒,霍知行又給他灌了不少的水,這會兒他是生生被尿給憋醒了。

半夜三點,睜開眼。

夜深人靜,別人都睡覺呢,童秋開始瘋狂跑廁所。

醉酒的人,頭重腳輕,童秋暈得不行,還沒下床就不小心弄醒了躺在他身邊的霍知行。

「沒事兒吧?」霍知行本來睡得也不沉,這邊一有動靜立刻睜開眼睛扶住了晃晃蕩蕩的醉鬼。

童秋憋得難受,還有點兒想吐,他擺擺手,言簡意賅地說了句:「廁所。」

霍知行放開他,有些擔心地看著那人鑽進了洗手間。

童秋就這樣幾乎每隔三五分鐘就跑一趟廁所,折騰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消停下來,別的都還好說,來回折騰,是真累啊!

「好點兒了嗎?」霍知行看他這樣,實在不放心,想著去給他弄點兒吃的,壓一壓胃裡的難受勁兒。

童秋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因為跑了那麼幾趟廁所累得呼哧帶喘。

坐在一邊的霍知行摸了摸他的額頭,皺了皺眉:「是不是有點兒發燒?」

霍知行怕那不知道什麼來路的酒把童秋給喝壞了,才三十出頭就喝酒喝傻了,這可不行。

他下床準備去找體溫計,結果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怎麼了?」霍知行看他。

童秋嚥了嚥口水:「那個......

就在剛剛,童秋躲在廁所思考了好一會兒人生。

從童秋不小心喝了假酒開始到現在,雖然身體不舒服,還很暈,但其實他的腦子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會有莫名的衝動,血氣翻湧,明明四肢無力但好像憋著一股什麼勁兒,他估摸著,今晚要不是霍知行,他可能真的被不知道什麼人給帶走了,保守估計接下來會發生這樣那樣少兒不宜的事,不保守的估計,他會被拆了器官或者直接整個兒賣到深山去。

童秋腦補出好幾部狗血電視劇。

但話說回來,今晚童秋本來就是去獵艷的,目的打從一開始就不純,可是回憶了一下,那不懷好意的男人長得太寒磣了點兒,如果他能選,那肯定不能選那人。

跟那種人睡,技術再好也不行,童老師的要求可高了,在這方面可挑剔了。

這麼說來,童秋還挺感謝霍知行,算是幫了他一回,但是接下來……

童秋難受得尿都尿不出來了。

他特別想做。

或者說,這會兒的童秋,特別想跟霍知行也就是他前夫做。

跟別人,他不放心。

圖啥呢?頭疼到要炸了的童秋捂著臉坐在馬桶上,有種被打臉的感覺,明明之前自己一直在嫌棄霍知行的床/技,現在卻恨不得立刻跟人家來一場。

半夜三點多,他不管不顧地給楚瑤發信息:姐妹,出來,談談心。

夜生活豐富的楚瑤女士幾乎是秒回:嗨,寶貝兒,跟你前夫睡了?

姐妹連心,這是真的。

童秋:還沒,我在糾結。

楚瑤發來一長串「哈哈哈」,又問:你還糾結個屁?床/戲不是早該安排了嗎?

童秋深呼吸,一本正經地說:可是他技術不好,我怕睡了之後我好不容易對他燃起的這些心動的小火苗再次被澆熄。

幾秒種後,楚瑤發來信息:你什麼時候對他燃起了心動的小火苗?我怎麼不知道?

暴露了。

童秋很佩服這位姐妹抓重點的能力。

童秋:不要在意那些細節,我只是想說,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xing生活的質量是很重要的,是維持婚姻的重要手段。

楚瑤倒是看得很開:試試嘛,試試再說。你倆都已經離了這麼久,沒準兒他背著你苦練過了,你不要根據以往的經驗就給人家判了死刑嘛!

童秋盯著這句話看了好半天,然後回:你什麼意思?他苦練過了?他跟誰苦練的?

楚瑤: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童秋一想到離婚後自己還一次都沒約到過,而霍知行可能已經身經百戰床/技爐火純青就覺得嫉妒到腦袋發暈。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希望等會兒的霍知行究竟如何去表現。

表現得不好,不行。

表現得好,更不行。

童秋從馬桶上站起來,摸了摸自己精神百倍的「好兄弟」,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思考人生卻沒個結果的童秋決定順其自然,重新躺回去,要是霍知行有那個意思,那就像楚瑤說得那樣,試試,大不了像以前那樣爽不到,但至少也算是開張了。

就這樣,童老師重新回到戰場,並試圖邀請前夫大幹一場。

「不舒服?」霍知行擔心他,關切地問。

然而,霍警官並沒有得到答覆,反倒是被躺在床上的童老師那殷切期盼的注視弄得心裡脹脹的。

童秋張開嘴,半天,擠出幾個字來:「可以嗎?」

這台詞兒霍知行覺得有點兒耳熟。

「嗯?」他笑了,靠近童秋明知故問,「什麼可以嗎?」

童秋氣他這股勁兒,有點埋怨地說:「我喝醉了。」

「據說喝醉的人從來不說自己醉了。」

「我就是醉了。」童秋手一伸,摸到了被霍知行「沒收」的安全套,「這是什麼?」

「你說呢?」

童秋撕開了包裝:「氣球吧。」

霍知行笑著看他,不說話。

童秋把玩著那個套子,偶爾抬眼看看霍知行。

「好玩嗎?」霍知行問。

「一般。」

童秋沉默片刻,眨著那雙酒後微微泛紅的眼睛說:「你怎麼了?」

他明知故問。

「我怎麼了你不知道嗎?」霍知行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笑了。

「我真的喝多了。」童秋把套子往旁邊一扔,撒嬌似的說,「我要睡覺了。」

嘴上說著睡覺,但身體卻很誠實,喝酒上頭的童老師,根本就沒消停過。

霍知行實在忍不住了,上手掐了一把對方:「怎麼就不能坦誠點兒?想要什麼不能直說?」

童秋被掐得疼了,回頭想抱怨,可是卻被吻住了。

霍知行扯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貼著他的耳朵說:「可以嗎?」

「別問了。」童秋還琢磨著喝的到底是什麼酒,怎麼腦子這麼暈,他戳了戳對方的肩膀,「家裡還有那什麼嗎?」

「過期了。」倆人以前xing生活頻率太低,結婚時買的一瓶,還沒用完已經過期。

「……」童秋恨得牙癢癢,但他想好了,什麼都阻止不了今天晚上的這場「考試」。

絕不屈服的童老師翻出了一瓶乳液,還是當初他搬走時落在這裡的,很好,這個沒過期。

他塞給霍知行:「就它了。」

「考試開始。」童老師戴上了「監考證」,嚴肅認真地對考生霍知行說,「及不及格,能不能升學,就看你這回的表現了。」

俗話說得好,人生就是一場考試,對於童秋來說,zuo愛也是。

根據以往的經驗,如果試卷滿分100分,那他這位前夫最多能有30分,這30分還是閱卷老師看在卷面工整的份兒上給的情面分。

現在,童老師現在既期待驚喜,也害怕驚喜。

「考試時間多久?」霍知行進入前帶著笑意問他。

童秋想了想:「40分鐘吧。」

他覺得自己難為霍知行了。

但考試就是考試,考試是不能打感情牌的,就算霍知行人帥心善,也不能網開一面。

「超時交卷能有加分嗎?」

「你怎麼這麼自信?」童秋笑了,抱著枕頭,悶聲說,「等你到了40分鐘我們再商議。」

霍知行輕聲一笑,笑得那叫一個自信。

他挑挑眉,說:「行,計時開始吧。」

童秋覺得,人生真是妙得很,妙到他說不出話來。

在過去的那一個多小時裡,他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跟霍知行從相識到現在的相處方式,爭取不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

然而,他還是很疑惑。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才是在這段婚姻裡戴著面具跳舞的那個,萬萬沒想到,霍知行在離婚之後給了他一個「驚喜大禮包」。

就在剛剛,霍姓考生表現出色,超常發揮。

考生春風得意,他卻憂愁地想:完了,我的愛徒已經背著我在外面找別的老師課外輔導過了……

還不知道童老師陷入憂愁的考生霍知行驕傲又不失得瑟地問:「怎麼樣?憑我的成績,可以跳級嗎?」

童秋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說話。

「喲?不滿意?」霍知行把人拉過來,「行,那既然老師覺得不滿意,咱們再考一場就是了。」

童秋不記得自己這是離婚之後第幾次懷疑他的前夫被奪舍了,整個人畫風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說好的禁慾冷淡,現在看來,全都是假的!

童秋望著天花板,心說:大概是我的酒還沒醒,酒醒之後就一切歸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霍知行:報告老師,沒有,我是天賦異稟罷了。

你們不要再嗚嗚嗚嗷嗷嗷了,該來的考試遲早都要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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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這章,修過了。

考試過程,略。

 

 

20

相識的人睡過之後,彼此的關係很容易走向兩種極端——要麼想起對方就尷尬,從此老死不相往來;要麼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一遇見就沒羞沒臊地享受成年人的快樂。

童秋不知道以後他跟霍知行會走上哪條路,但是現在,他非常懷疑人生。

本來以為充其量是個學diao大概率是個學渣,沒想到背著他一番課外輔導之後,在考場一鳴驚人,身為霍知行同學的班主任,也身為霍「神筆」的試卷,童秋的身體爽到了南天門,還拉著玉皇大帝跳了支yan舞,可等他回到人間,開始思考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到底是誰把霍知行這個學啥啥不行的傢伙教得這麼好?他花了多少錢上課?

童秋看了一眼已經離開他,站在那裡收拾考場衛生的人,半天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來:「學費沒少花吧?」

他眼睛盯著人家霍知行,琢磨著在今天晚上之前,怎麼也交待出去幾個億的那什麼當學費了。

太虧了。

早知道霍知行悟性這麼好,他應該自己來的,畢竟教學生這事兒,他才是專業的。

「什麼?」霍知行沒懂他的意思。

沒懂不要緊,學生大都聽不懂老師講什麼。

霍知行把紙扔在一邊,拉著童秋起來,問:「能走路嗎?」

童秋這會兒身體跟心理雙重疲憊,別說走路了,他動都不想動。

今晚的霍知行太驚人了,他需要時間好好回味一下,順便三省吾身。

「看樣子是不行。」霍知行直接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就是那傳說中的公主抱。

上一次見著有人這麼抱別人還是在霍嬌的婚禮上,童秋當時躲在一邊為霍嬌的老公捏了把汗,還在想,得虧霍嬌身材嬌小,這要是倆男人,抱一下估計胳膊得斷了。

結果現在,霍知行就這麼把他抱起來了。

警察就是警察,體力驚人,就是這麼強悍,一場非同尋常的「考試」之後還有力氣公主抱。

童秋圈著他脖子不說話,腦子裡全都是七七八八的雜念。

童秋跟個廢人一樣站在花灑下,手指都不主動動一下,整個過程像是回到了嬰兒時期,屁事兒不懂屁事兒不會,就乖乖等著別人伺候著。

「閉眼。」霍知行輕柔地給他揉搓著滿是泡沫的頭髮,一低頭發現對方盯著自己看,「泡沫一會兒要進你眼睛了。」

童秋閉上了眼,結果,一個吻落在了自己的嘴邊。

太會了。

童秋又開始懷疑人生:現在這個叫霍知行的,真的是我那個不解風情上床都恨不得先敬禮的前夫嗎?

他對霍知行說:「這位先生,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霍知行笑了:「可不是被綁架了麼,被你綁了啊。」

等兩人徹底結束考試,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地回到第一考場,童老師皺了皺眉。

中間有一段課間休息,刨除那十幾分鐘,正常考試霍知行竟然用了將近兩小時。

在他的記憶深處,霍知行每次差不多就半個小時,之前給他規定考試時間40分鐘童秋還覺得自己過於嚴格,沒想到,幾個月沒考試,這學生不僅保質還保量。

「好了,」霍知行換好了床單,「都這時候了,抓緊時間睡會兒吧,你明天是不是也得上班?」

童秋心裡莫名的有一股火,沒回話,自己忍著屁/股疼,鑽進了被窩。

霍知行沒注意到他的小情緒,還以為是事後害羞,他關了燈,上了床,湊過去把人摟過來的時候,發現童老師好像有點兒不愛搭理他。

「採訪一下,」霍知行說,「考試結果,童老師還滿意不?」

童秋斜眼看了看他,在心裡默念: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

可是越念他就越堵得慌,也不知道是因為霍知行找了別人,還是因為自己在這一局竟然輸給了前夫。

人家都在外面花天酒地快活得考試成績突飛猛進了,他卻還在原地打轉,獵個艷只能獵到前夫,說出去就能笑死個人!

童秋扭頭問他:「沒少交課外輔導費吧?」

「啊?」霍知行被他給問懵了。

童秋索性翻身,面對著霍知行,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咱倆離婚之後,你是沒少找別人練吧?」

問這話,童秋覺得自己婊裡婊氣的,明明是他提出的離婚,既然離了婚兩人就沒關係了,人家愛在外面找誰輔導就找誰輔導,關他啥事兒呢?

可童秋就是心裡不舒服。

心裡不舒服了,那就要作一作,反正今晚喝多了。

霍知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他這是鬧什麼彆扭呢,大笑著把人摟進懷裡,柔聲問他:「這是吃醋了?」

童秋被「吃醋」這倆字兒紮了心,可不是麼,人家霍警官都看出來了。

吃前夫的醋,這事兒說出去都不夠丟人的。

童秋不吭聲,害臊了,把臉埋在霍知行胸前,用鼻尖蹭著人家的皮膚,小貓似的,偷偷撒嬌。

「沒找別人,」霍知行安撫似的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哪兒捨得找別人。」

這話說得,過於曖昧了。

童秋悶悶地問:「那你技術怎麼這麼好了?」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誤解不是空穴來風,童老師大膽舉例小心求證:「你以前都不到三十分鐘,一個月就一回,每次都像是機械運動,每次還沒等我有感覺你就先結束了。」

童秋說:「結婚的一年裡,咱們倆一共做了十一次,而這十一次,我們連個姿勢都沒換過,每次都是例行公事,到點上班,悶頭工作,時間還沒到你就打卡下班了。說真的,我一點兒都感受不到你對我的興趣,做的時候沒覺得你興奮,恕我直言,那時候我還以為你xing功能有障礙或者天生xing冷淡,甚至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跟你聊聊,有病咱就去治。」

有病咱就去治,多貼心的一句話,可聽在霍知行耳朵裡,真叫一個哭笑不得。

「……」霍知行一邊覺得頭疼,一邊覺得童秋可能真的是做得舒服了,腦子渾了,終於什麼都肯說了,但是,儘管他在離婚前知道了童秋一直對他的床/技持保留意見,但沒想到,意見這麼大,甚至腦洞大開的以為他有病,當然了,更沒想到的是對方說自己對他沒興趣,「童老師,這誤會可大了。」

童秋從霍知行懷裡抬起頭:「啊?」

「不是你不喜歡嗎?」霍知行還挺委屈。

童秋彷彿聽見耳邊響起一聲炸雷,大驚失色:「什麼我就不喜歡了?」

「剛結婚的時候,咱們倆第一次,」霍知行終於把一直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小心事兒給吐露一番了,「那時候我真是意氣風發,想在童老師身上大展雄威,可是你一直特別害怕特別抗拒似的跟我說輕點慢點,還皺著眉咬著嘴唇,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我看你那麼難受,哪兒敢不顧你的感受胡來,怕你煩,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霍知行心說:寶貝兒,我他媽心裡也很苦啊!

那天晚上童秋的模樣霍知行到現在還記得,就好像他是個青面獠牙的怪獸,一口就能把人家給吃了似的。

說真的,挺不得勁的。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霍知行就對童秋很有好感,長相是他喜歡的類型,性格又好,和他相處很舒服。

後來結婚,雖然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但霍知行以為童秋就是這樣,溫溫吞吞,像杯溫開水,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心裡踏實,面對這樣的人,他也sao不起來,稍微強硬一點兒都覺得自己是個禽獸,愣是被憋成了紳士。

當然了,再後來,他發現了童秋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樣,整天就跟他面前演戲呢,沒想到的是,他更喜歡了。

「怕,我,煩……」童秋覺得那酒又上頭了,不然為什麼腦子跟要裂開了似的。

「之後每次咱們倆做,你都好像不太情願,看你那樣,我又捨不得強迫你,只好盡快結束,你也鬆一口氣。」

行吧,童秋揉著太陽穴想,搞了半天,都是善良惹的禍。

霍知行看著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但是沒想到,原來你都是裝的。」

「什麼?」童秋覺得自己又被紮了一下。

「沒什麼。」霍知行懶得拆穿他,只自顧自地笑了笑,然後又把人往自己懷裡按了按,「今天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童秋眨著眼睛看他,心說:你問的是我喜不喜歡跟你做那事兒還是喜不喜歡你?

「還行。」童秋說,「醒酒了反正。」

霍知行帶著笑在童秋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嘴硬,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剛才童秋情之所至口不擇言,把他前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霍知行的男//虛榮心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我剛才意識混亂了。」

「能讓你意識混亂,說明我表現不錯。」霍知行就當童秋的話全都是誇獎,笑著在他耳邊說,「童老師以後獵艷就別找別人了,我隨時待命,包您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童老師的丁字褲在角落裡默默地看著他們,它不允許自己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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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24修改過了……考試過程是不可能有的。

 

 

21

童秋含羞帶臊地窩在霍知行懷裡睡著了,自從兩人離婚,他從這個家搬出去,極少再跟別人睡在一起,幾個月來唯一的一次就是霍嬌結婚,他憋了一宿,睡得那叫一個不痛快。

可這回不一樣了,童秋前所未有的舒爽。

身體舒爽,心裡也舒爽,靈魂跟肉體一起高chao迭起快樂齊天了。

睡前霍知行上了兩個鬧鐘,倆人這一宿沒怎麼消停,淨專心考試了,可不管怎麼說,明天一早還得起床去上班。

老師因為半夜監考第二天缺課,這事兒不可以發生。

凌晨才睡,七點童秋就被鬧鐘叫醒了。

他裹著被子哼唧了一聲,又翻了個身,屁股疼得他立刻清醒了。

幾個月沒做過那事兒,這做一次比以前一年做的加一起都暢快,跟蓋中蓋似的,一片兒頂過去五片。

可暢快的結果就是天亮了他腿還叉開著,一動就疼。

童秋不僅屁股疼,腦袋也疼,畢竟前一宿喝了假酒。

他抬手摸摸腦袋,覺得好像有點兒發燒。

童秋正在被窩裡難受得哼唧,已經做好早飯的霍知行推門進來了。

「難受?」霍知行還繫著圍裙,看起來簡直就是個英俊又貼心的家庭煮夫,他走到床邊,直接俯身,兩人額頭相貼,童秋直接就屏住了呼吸。

「好像是有點兒燙,」霍知行微微起身,又用手摸了摸童秋的額頭,「今天有課嗎?實在不行就請假吧。」

「不行,我得去。」童秋抓著床單想起來,結果霍知行眼疾手快,直接上去,雙手插在對方腋下,把人給撈了起來。

童秋整個人懶洋洋地掛在霍知行身上笑:「我好像殘疾人。」

霍知行也笑他:「要不要我去隔壁借個輪椅送你去上班?」

「別了,」童秋四處搜尋著自己的衣服,「馮凱文一準兒多想,以為你家暴我,弄得我都截肢了,跟你說,我那學生,愛師心切,能跟你拚命的。」

霍知行在他耳邊輕笑,笑得童秋耳朵癢癢的,哪兒哪兒都癢癢的。

「哎……」童秋在找自己的衣服,找了半天,終於在髒衣籃旁邊發現了自己的……丁//褲。

「嗯?怎麼了?」霍知行扭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又笑了,「昨天沒來得及說你,監考老師進考場的時候穿丁//褲,心機深重啊。」

童秋不吭聲了,把臉埋在霍知行脖頸間,只覺得臊得慌。

「我看你早自習是來不及過去了,沒記錯的話你下午的課,不急著去學校。」霍知行一個用力又把人抱了起來,「先去洗個澡,你那……你朋友那丁//褲昨天弄髒了,別穿了,家裡有新的內褲,我給你找一條。」

霍知行把童秋抱到花灑下面:「等會兒吃完飯吃藥,我可能得先走,鑰匙還在鞋櫃的抽屜裡,你走的時候記得拿上,幫我鎖門。」

童秋站在花灑下面看他:「你要走了啊?」

霍知行上前,捏了捏童秋的tun肉:「捨不得我?」

「……沒,走好。」

霍知行笑著出去了,給他關好門,又進屋給他找衣服去了。

等童秋洗完出來,霍知行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先吃飯,藥我放在茶几上了,你今天上班也別穿昨晚那身衣服了,怕你學生受不了,我給你拿了一套我的,可能有點兒大,湊合穿吧。」

童秋呆愣愣地擦著頭髮看他。

「我先走了,有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霍知行打開鞋櫃,把鑰匙放在上面,「走的時候記得拿鑰匙。」

那串鑰匙還是童秋搬走時放在那裡的,上面還掛著結婚時兩人一起在路邊攤買的小掛件,是個灰色的醜了吧唧的豬。

霍知行招招手,示意童秋過來。

裹著浴巾的童秋走到門口,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兒呢,已經被人偷了個香。

「行了,今天有力氣去工作了。」霍知行使勁兒扒拉了一下他濕漉漉的頭髮,「我走了,晚上見。」

霍知行終於出門了,童秋自己站在門口,半天才反應過來,紅著臉翻著白眼嘀咕:「誰跟你晚上見啊!」

忍著屁股疼坐下來吃飯的童秋開始回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一切都挺不對勁的。

他雖然不至於說千杯不醉,但真不可能幾杯就倒,而且當時的狀態也不是平時喝多的感覺,手腳發麻,渾身無力,可意識清醒。

童秋咬了一口雞蛋,是他最喜歡的溏心荷包蛋,一邊繼續疑惑,一邊忍不住想讚美霍知行。

他想起在酒吧的時候,霍知行去洗手間,酒保端來一杯酒,說是新品,給顧客試喝,童秋想明白了,一準兒是那杯酒有問題,那酒保跟後來粘著他的男人保不齊就是一夥兒的。

他琢磨著,以後還真不能自己去酒吧,三十多歲的男人也有人惦記呢。

想到這兒,童秋還挺開心,這說明自己魅力不減當年啊!

吃飽喝足,童秋去換了衣服,照鏡子的時候有種微妙的幸福感,也不知道是因為終於被「喂飽了」還是因為穿著前夫的衣服,總之,心情好得陰天都讓他愣是看出了太陽來。

出門前,童秋吃了退燒藥,拿上那原本就屬於他的鑰匙,上班去了。

而另一邊,剛走進三湖派出所的霍知行抬手敲了一下徒弟趙和宇的桌子,嚇得正在吃包子的趙和宇差點兒活生生噎死。

「咋了師傅?」趙和宇抬頭看他。

「今天晚上想著跟我去查個酒吧,有人玩套路玩到你師母頭上了。」

童秋平時都一大早就到學校,從沒缺席過早自習,但今天他愣是早自習下課的時候才到,走到樓門口的時候剛好響了下課鈴,他直接往教室走,去看看那些讓他惦記的小崽子們。

門衛的大爺看見他,笑呵呵地打招呼:「童老師今天換風格了啊。」

童秋笑笑:「帥吧?」

門衛大爺點點頭,給他抓了一把糖:「閨女結婚,沾沾喜氣。」

童秋道了謝,把喜糖放進口袋裡,順著走廊往教室走。

霍知行比他高,比他結實,平時兩人穿的衣服霍知行的都比他的要大一碼,而且他們的穿衣風格也不太一樣。

一般來說上班時童秋都是穿深色襯衫,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穩重些,而霍知行不穿警服的時候大都是T恤,休閒得可以。

所以,當他穿著T恤跟夾克站在班級門口的時候,從廁所回來的馮凱文笑嘻嘻地打量他說:「童哥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啊!」

十八歲的年輕人跟五六十歲的大爺有著一樣敏銳的洞察力,童老師表示很欣慰。

童秋瞄了他一眼,擺擺手讓他趕緊回教室。

馮凱文十分乖巧,聽話地沒多在他身邊膩歪,但還是在跑走之前丟下一枚炸彈:「這好像是前任師母的風格!」

童秋剛「嘖」了一聲,馮凱文已經溜回了座位上。

有這樣的小機靈鬼學生,童秋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覺得開心還是糟心了。

童秋在門口站到上課,英語老師來了他才慢慢悠悠地回了辦公室。

自從學校進入高考百天倒計時,高三年級的氣壓整體走低,不僅是學生,老師也是。

辦公室裡,每天都有老師因為搶課在鬧彆扭,各門課程都有了鄙視鏈,而他們語文更是被所有科目踩在腳下,位於食物鏈最底端。

下午的時候,童秋在辦公室嘀咕有幾個學生理科成績都不差,語文就是卡在100出頭的分數,怎麼都弄不上來,耽誤事兒,辦公室那位臨近退休的老教師又說話了:「童老師,語文這科目,拉不開分數的。」

童秋很想打開抽屜把耳塞拿出來。

他們這是個大辦公室,去年因為點兒亂七八糟的原因,學校讓他們語文組暫時搬來這邊跟數學組共用一間辦公室,從那時候開始,他們這幾個語文老師心裡就沒痛快過。

「畢竟是理科生。」那老教師說,「雖然我這話你可能不愛聽哈,但是你們教語文的啊,要帶班還是帶文科班,你們文科思維跟我們理科思維不一樣的。」

童秋呵呵地假笑,抱著下節課要講的卷子和書,走了。

「還不樂意了。」那老師看著童秋的背影,覺得自己特委屈,「我說的有毛病嗎?就是不一樣啊!」

翻著白眼的語文老師童秋快步往自己班級走,還有兩分鐘上課,高三這一層教室鴉雀無聲。

以前那些愛鬧的孩子也都不鬧了,大家課間要麼小聲討論題,要麼抓緊時間補覺,前所未有的認真。

童秋走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站那兒觀察了一會兒大家,鈴響才進屋。

因為昨天晚上折騰得太厲害,到了這會兒童秋還不舒服,但他不舒服歸不舒服,課還是得好好上。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痛苦,童秋這節課一直站在那裡沒走動過,一下課就準備提早回家,必須得去藥店買個藥膏塗一塗了。

「童哥!」

童秋抱著書往辦公室走,還沒走多遠就被馮凱文叫住了。

「曰。」

馮凱文從校服口袋裡掏出兩張皺皺巴巴的電影票:「先說,不是行賄,明天晚上的電影,我媽一周前給我的,我去不了啊,但你跟師母可以去。」

童秋「嘖」了一聲:「去不了就還給你媽。」

「她跟我爸都去我姥姥家了,沒人去就白瞎了,您收著,當是我為你跟師母的愛情道路鋪磚了!」

馮凱文把兩張票直接塞到童秋手裡,轉身就跑了。

童秋低頭看了一眼,《古墓瘋雲》,VIP放映廳,情侶座。

一看就是爛片。

但童秋的目光被「情侶座」給吸引了,三十多年來,他還沒座過情侶座。

想想,還真有點兒慘。

但是約前夫跟自己坐情侶座,霍知行會不會多想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霍知行:會的。

 

 

22

童老師回辦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想應該怎麼處置這兩張電影票,身為老師,他知道自己連一塊兒小橡皮都不應該拿學生的,但馮凱文說得也對,他不去,這就浪費了。

童秋自我糾結了好一會兒,進了辦公室,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早退,回家再繼續糾結去。

陰天。

童秋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帶傘,他記得自己辦公室抽屜裡有一把雨傘,是去年春天霍知行給他的,讓他放在學校,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後來一直沒用上,那傘躺在抽屜睡了整整一年。

童秋現在住的地方離學校近,他仰頭看著天,擅自跟老天打了個賭,他賭自己不會淋著雨。

其實就是懶癌犯了,都走到門口了,不想再返回去。

屁股疼了一天的童秋想快走也有點兒難度,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校門口去,沒走出幾步,楚瑤打來了電話。

「慰問一下,」楚瑤笑嘻嘻地說,「今天心情怎麼樣?」

「……波瀾不驚。」

「屁啊,昨天晚上做了吧?」

童秋早就猜到楚瑤的電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他這位姐妹,大概比他媽還關心他的xing生活。

「嗯哼。」

楚瑤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怎麼樣?霍警官有進步沒?」

「不告訴你。」童秋想起昨天晚上心裡那點兒小雀躍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忍不住要鄙視自己,身為一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竟然也不能免俗,愛用下半身思考問題。

很羞恥。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了。」楚瑤說,「隔著八萬公里都能感受到你的得意。」

童秋到了門口攔了輛車,美滋滋地坐上去,跟司機報了家裡地址,繼續和楚瑤胡扯:「也就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了,那既然爽了,準備什麼時候復婚啊?」

「復婚」倆字兒勾住了童秋的神經。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們倆要復婚了?」童秋莫名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眼前全是「復婚」倆字兒。

「哎?我以為你倆離婚就是因為xing生活不和諧,現在和諧了,不是應該火速復婚的嗎?」

對於楚瑤發來的靈魂質問,童秋懵了一會兒。

最近他自己都被搞糊塗了,突然就搞不懂他和霍知行到底怎麼回事兒了。

倆人離婚確實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彼此不坦誠,在婚姻裡的兩個人像是兩個穿戴整齊坐在沙發上都要挺直腰板彬彬有禮的紳士,但實際上,童秋覺得至少他是那種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在家裡恨不得luo奔的悶sao宅男。

他以為他掩飾得挺好,沒想到,離婚之後,偏偏跟前夫越走越近,一再地暴露自己的「醜態」,現在好了,床都上了,兩人關係更撲朔迷離了。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虛假是通往真實的唯一途徑」?

那也太真實了吧……

「想什麼呢?」楚瑤問他,「他對這事兒怎麼看?」

「不知道啊。」童秋想了想,說,「我看他那意思,是想跟我當pao友啊!」

畢竟霍知行說:「童老師以後獵艷就別找別人了,我隨時待命,包您滿意。」

楚瑤「啊哦」了一聲,閉嘴了。

「算了,隨便吧。」童秋屁股疼,腦子也懶得轉,「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倆的關係怎麼發展,隨緣吧。」

說著隨緣,但童秋在心裡別彆扭扭的想:神他媽的pao友,童老師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不隨便的童老師在小區外面的藥店買了一盒小藥膏,準備回家對著鏡子擦藥,他估摸著自己那地方被霍知行弄得挺慘的。

這麼想來,霍知行簡直不是人,禍害完了都不管售後的。

童秋咬牙切齒地往家走,一抬眼,竟然看見了方百城那個冤家。

一陣子沒見,童秋都要把他給忘了,結果這人跟幽靈似的,說出現就出現。

「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有事兒?」

「挺長時間沒見了,怪想你的。」方百城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送你的禮物,別拒絕我。」

童秋心說:臥槽,這哥們兒至於麼。

方百城手裡的是枚戒指,在童秋愣神的時候,他已經單膝跪地,一臉虔誠地說:「童秋,楚瑤跟我說了,你不喜歡我,但是我覺得感情這種事還是要爭取一下的,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愛上你了,這麼多年來我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別,」童秋說,「你這樣有點兒草率,你根本就不瞭解我。」

「我瞭解,」方百城說,「我知道我這種行為可能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是我把能找到的一切關於你的消息都打聽過了,也不介意你離過婚,以後我好好對你,你一心一意地跟我在一起。」

「……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什麼叫『不介意你離過婚』?我離過婚怎麼了?」童秋有點兒來氣。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方百城解釋說,「童秋,我覺得你可以試著接受我一下,我肯定能讓你滿意的。」

「還是不了,」童秋繞開他,準備回家,「咱倆不合適。」

方百城緊跟著過去要進樓門,童秋轉身堵在那裡:「別跟著我了行嗎?你這樣真的挺……」

童秋不太願意用「變態」「跟蹤狂」「偷窺狂」這種詞來形容別人,挺傷人的。但方百城現在這樣讓他覺得特恐怖,一般來說,正常人都是鬥不過神經病的。

「挺不好的。」童秋說,「咱倆不可能,我跟我前夫已經要復婚了。」

方百城本來還一臉期待地想跟著童秋進門,結果一聽到「復婚」這兩個字,瞬間被刺激了神經。

「真的假的?」

「真的,」童秋說,「昨天晚上我在他那兒過的夜,今天也只是回來拿點東西,很快就要搬回去了,你看我今天穿的這身衣服就是他的。」

童秋把人往外推,想關了樓門趕緊回家:「以後你別來找我了。」

他這麼伸手一推,方百城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時候正值傍晚,天要黑不黑,童秋沒看清腳下,被絆倒在地上,本來屁股就疼,摔這一下更疼了,他低聲抱怨了一句,還沒起身就被方百城抓著往黑咕隆咚的樓道裡拖。

「方百城你神經病吧?」童秋雖然沒什麼戰鬥力還屁股疼,但畢竟也是個一米八的大男人,他被拖著進了樓道,一把抓住樓梯扶手,毫不留情地踹了方百城一腳。

「都說了離我遠點!」童秋氣急了,野貓變成了小豹子,踹完人,直接打電話報警。

他沒撥110,而是另闢蹊徑打到了三湖派出所,那裡的電話他可是背得滾瓜爛熟。

接電話的剛巧是趙和宇,童秋說:「你好,請問變態跟蹤我,你們管嗎?」

趙和宇沒聽出是童秋的聲音,還在疑惑怎麼會有人直接打到他這邊的電話裡來,不過疑惑歸疑惑,問還是得問的:「管的管的,您說說情況。」

「我叫童秋,家住湖川風景一期,有個變態跟蹤我好久了,現在把我堵在樓梯間,被我踹了一腳。」

趙和宇聽完,反應了半天。

「不好意思,同志,麻煩您再說一下,您叫什麼?」

「童秋。」

童秋這邊剛報完姓名,趙和宇直接扯著嗓子喊:「師傅!師母出事兒了!」

霍知行跟趙和宇火急火燎地趕到童秋家的時候,方百城正臊眉耷眼怨氣深重地坐在樓梯台階上,一隻手還被腰帶綁在了樓梯扶手上。

「什麼情況啊這是?」霍知行一見這場面,笑了。

站在一邊夾著腿生怕褲子掉下來的童秋聽見聲音,收起手機看向來人:「幫你抓了個跟蹤狂,我算不算為民除害了?」

童秋一肚子氣,他真沒見過方百城這樣的。

可能這人精神狀態真的有點兒什麼問題,自己倒霉,攤上了。

霍知行使了個眼色,趙和宇乖乖去處理方百城,他自己悠閒地走到童秋面前,打量了一下站在牆角一臉怒意的童老師,笑著說:「你穿我衣服還挺好看的。」

那邊正跟趙和宇辯解的方百城聽見了這話,頓時急了,扭頭就罵:「你他媽說什麼呢?」

霍知行被他給罵懵了,轉頭笑著說:「哥們兒,我跟我對像說話,你急什麼啊?」

方百城轉身就要打霍知行,結果被趙和宇直接按住,趙和宇本來沒想扣他,但這人實在有點兒「易燃易爆炸」,屬於危險分子,他掏出手銬,拷上了:「告訴你啊,別鬧,還想襲警?我看你是真想在裡面蹲幾天!」

童秋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霍知行,還帶著點兒笑意,聽著那人說「我對像」的時候,他心裡竟然挺美的。

「哎,」童秋說,「我們這兒不是你們派出所的轄區,能處理他不?」

「能啊,」霍知行說,「這小區不在我們派出所的管轄區,但你在我的管轄區,招惹了你的人,我能不管麼。」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童秋:你這個小警察說啥胡話呢?

 

 

23

照理說,童秋應該反駁:法律作證,咱倆現在沒關係,我才不是你的人。

但他沒有,而且還忍不住看著霍知行笑。

霍知行說:「你可以啊,能把他捆了。」

「是你教得好。」童秋剛跟霍知行結婚那會兒,在警察老公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學了幾招應急的防身招式,那會兒童秋還說自己用不上,但霍知行十分嚴格,時不時就會抽查一下,拉著對方練一練。

沒想到,這幾招在今天,童秋屁股疼還摔了個屁墩兒的時候,大放異彩了。

童秋得意地挑眉:「是不是沒給你丟人?」

「不愧是最佳警員家屬。」霍知行太喜歡童秋這模樣,仰著頭跟他討獎賞似的,要不是有外人在,他真能直接親下去。

「師傅,帶回咱所裡啊?」趙和宇揪著方百城的衣服,元氣滿滿地打斷了他師傅跟師母談情說愛。

「對,帶回去好好審審。」霍知行轉過來,「嘖」了一聲,對方百城說:「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說過,離他遠點?你跟蹤沒夠非得關幾天才痛快是吧?」

「你們有什麼權力關我?」方百城理直氣壯地質問,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你這是濫用職權!我可以告你!」

「行行行,你告我之前先把自己的問題交代一下,跟蹤偷窺,人家童秋這是會幾招,要是對付不了你,你是不是直接上去強那什麼啊?」

童秋拍了他一下:「說什麼呢!」

霍知行拉住他手,衝著方百城說:「誰都敢惦記,還真是藝不高,人膽大。」

他轉過去跟趙和宇說:「帶走!」

趙和宇為師母除害,心情好得不行,扯著方百城就走了。

「我是不是也得跟你們過去?」童秋還靠牆站著,看向霍知行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如水。

霍知行把腰帶還給他,幫他當著攝像頭說:「先繫上,是得走一趟,等會兒我送你回來。」

童秋繫上腰帶,跟著霍知行出去,心說雖然解決了一個煩人精是好事兒,但他早退不是為了應付方百城,也不是為了見霍知行,是為了上藥啊!

他捏了捏口袋裡的那管小藥膏,覺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彷彿塞了一斤的紅色小辣椒在裡面,刺激。

童秋跟著霍知行到了三湖派出所,值班的民警一看見他個個兒過來打招呼。

方百城一見這陣勢,臉色鐵青,趙和宇都沒給他凳子坐,讓他在一邊蹲著交待。

「我沒什麼可交待的。」方百城瞥了一眼坐在那兒被人端茶送水遞零食的童秋,說,「你們抓我,我可以告你們。」

趙和宇翻了個白眼:「大哥,師……童老師一個活生生的受害者還沒說要告你,你倒挺牛的哈!覺得我們沒證據抓你是吧?想不想看看小區監控啊?我看你鬼鬼祟祟的事兒沒少干吧?」

方百城不吭聲了。

另一邊的童秋本來不想坐,他屁股疼死了,都怨眼前這個人,但是面前這位霍姓警官彷彿毫無察覺,不僅讓他坐,還大有拉著他聊天的架勢。

聊就聊吧,畢竟得做個筆錄。

但童秋就希望快點兒,今天他並不想跟前夫調風弄月打情罵俏。

霍知行先規規矩矩地給他做了筆錄,之後又關心了一下他有沒有受傷。

童秋想說方百城沒傷著他,但昨天晚上霍警官沒少禍害他。

但童秋只咬了咬嘴唇,沒好意思說。

所裡不少人根本就不知道童秋他倆離婚了,看見他過來,還以為是家屬查崗探班。

他們倆也不解釋,就讓他們誤會著。

「方百城那邊會怎麼處理?」童秋問。

「看你想怎麼處理?」霍知行笑著問他,「告他啊?」

「唉,別了吧,思想教育一下得了,我估摸著今天之後他可能也不想再招惹我了。」

倆人在這邊正說著呢,門口有個姑娘的聲音問:「霍哥在不在?」

他們循著聲音看過去,趙和宇先開了口:「哎呦,又來了啊!」

童秋看了一眼趙和宇,又看向門口的姑娘,挺漂亮的,白淨、長髮,是個美女。

她看見霍知行在,直奔這邊。

「霍哥,昨天來你沒在。」姑娘把手裡拎著的兩個袋子放到桌上,「我不是說要好好謝謝你麼,這不,致謝來了。」

童秋一直看著她,琢磨著這姑娘是什麼人。

「哎呦,這兒忙著呢啊,不好意思,我剛才沒注意到。」姑娘從袋子裡拿出一個保溫盒,放到霍知行手邊,「我自己包的餃子,想著你們可能忙得都沒吃飯呢,特意給你們送過來的。」

姑娘把霍知行的那份兒放在他桌邊,又在飯盒上放了雙方便筷子:「不打擾你哈,你忙。」

她拎著其他的餃子轉過去找了個空著的桌子說:「有沒有餓了的?給你們包了餃子。」

姑娘這麼一招呼,這些餓著肚子忙活的制服男女直接湊了上去。

童秋笑盈盈地看著霍知行,笑得霍知行頭皮直發麻。

「餓了吧?」童秋身子微微往前,手肘拄在桌子上,手心托著自己的下巴,面帶笑容地說,「吃吧。」

霍知行沒等說話,童秋又接著說:「當警察真好,還有漂亮姑娘給包餃子。」

「我怎麼沒這好運氣,」童秋說,「我那幫學生就會給我添麻煩。」

霍知行往椅背上靠了靠,也笑了:「怎麼這麼大醋味兒,也對,吃餃子得沾醋。」

童秋細不可聞地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哼」,問他:「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受歡迎?」

這是真吃醋了。

霍知行發現童秋這人雖然是個挺明白事兒的,但愛吃醋,以前怎麼就沒意識到呢?

有時候吃點兒無傷大雅的小醋,有益健康,有益感情的促進。

「我一直都挺受歡迎的,」霍知行大言不慚地說,「你不來,不知道,有時候看我的小姑娘小伙子能把我們派出所的門檻踏平了。」

童秋笑出了聲:「美得你!」

兩人看著對方笑,那叫一個濃情蜜意。

笑著呢,剛才那姑娘又來了,小心翼翼地在童秋身邊說:「那個,我聽說你是霍哥的愛人?」

童秋愣了一下,看向霍知行,不知道怎麼回答。

「有事兒啊?」霍知行說,「有主了,你別打他主意。」

姑娘羞澀地瞪了霍知行一眼:「霍哥你說什麼呢?」

她笑著又遞過來一個保溫盒:「我從那幫餓狼嘴裡搶回來的。」

童秋有點兒不好意思接,自己剛才還吃人家的醋呢,這會兒就吃人家的餃子,顯得他臉皮格外厚。

「別客氣哈,」姑娘說,「我是對面診所的,前幾天有人到我們那兒鬧事兒,晚上就幾個小姑娘在,把我們嚇壞了,霍哥直接帶著人就過去把他們按住了,我今天是特意來謝謝他的。」

「怎麼不特意謝謝我呢?」趙和宇叼著餃子湊了過來,「是我先看見叫我師傅去的!」

童秋笑了,接過飯盒道了聲謝,姑娘跟趙和宇互相擠兌著去旁邊了,霍知行問童秋:「還吃醋嗎?」

「我什麼時候吃醋了?」

「不是,我是問你,吃餃子,要不要沾醋。」

被套路了的童老師惱羞成怒,最後的結果是,把前夫那盒餃子也給吃了。

童秋跟霍知行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覺得心情好還真包治百病,本來屁股疼得不行,鬧了這麼一會兒,好像都沒那麼難受了。

方百城交給趙和宇了,霍知行告訴他不用操心,會好好進行思想教育。

童秋也真的不想操心,最好那人以後都別來自己面前晃蕩了,太嚇人。

霍知行說送他回去,但開警車送人不合適,院子裡也不知道誰的自行車在那兒放著,霍知行回去問了一圈,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把車鑰匙。

「走吧,送你回去。」

童秋特別想扶額,他屁股還沒好呢,就坐自行車後座。

他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買輛車了?

晚上七點多,夜色已經濃了,街燈全數亮起來,春日夜晚的微風在童秋臉上撓癢癢。

他坐在自行車後面,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圈著霍知行的腰,那人身上還穿著警服,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警察叔叔送回家的小學生。

這麼想著,竟然有點兒可愛。

童秋說:「我上次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還是小學的時候,我爸送我上學。」

「怎麼樣?哥帶你回憶童年,感覺好不好?」

童秋被這句「哥」揪住了神經,莫名的心臟砰砰亂跳,像是有只小鹿在裡面喝多了正在耍酒瘋。

「還行吧。」童秋偷偷地把身子往霍知行背上貼,悄悄地靠在了對方的身上。

他的動作很輕,但霍知行還是注意到了。

騎車的人沒有多問,任由後面的人撒嬌,只是微微揚起了嘴角,放慢了騎車的速度。

童秋突然覺得這樣特別浪漫,雖然在別人看來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騎著自行車有點兒寒酸,但管他的呢,自己開心就好了。

「對了,有個事兒想和你說。」

「嗯,你說。」

童秋摸了摸口袋,確定那兩張電影票還在:「今天馮凱文給了我兩張明晚的電影票,我也找不到別人一起去,你明晚有空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餓。

我想吃餃子。

沾辣椒油。

 

 

24

童秋覺得,人生真的如戲。

他剛問完霍知行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電影,浪漫情懷還沒開始好好抒發,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炸雷,幾秒鐘之後,天降大雨。

「操!」霍知行出來的時候沒注意天氣,大晚上的,誰能特意去看本來就黑了的天是不是更陰沉,原本放慢速度想著跟童秋浪漫一把,結果這倒好,浪是浪了,但都浪得挺慘的。

童秋坐在後面,趕緊脫下夾克外套,舉在了霍知行頭頂,霍知行回頭吼他:「你擋你自己腦袋啊!別管我!」

童秋哪兒能不管他呢,人民教師多善良啊!

倆人要是冒雨回去,得淋個濕透,霍知行自己倒是沒什麼,但他不能讓童秋跟他這麼淋著,路過一個公交站,有可以擋雨的小棚子,剛巧沒人,他直接過去把自行車往旁邊一支,拉著童秋躲雨去了。

「失策啊,」童秋甩了甩衣服上的水,「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我算好了不會淋著,沒想到遇見了方百城。」

霍知行摸摸褲子口袋,沒找到紙巾,倒是童秋,從兜兒裡拿出紙巾來給對方擦臉上的水。

「童老師真貼心啊。」霍知行笑著看他,「你們當老師的,是不是都這樣?」

「……我獨一個。」童秋又臊得慌,把紙塞給他讓他自己擦,「你運氣好,趕上了。」

霍知行心說:我運氣還真的好。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電影?」

霍知行這麼一提醒,童秋想起來了,下雨之前,他正在向霍警官發出約會邀請。

「馮凱文給的電影票。」童秋去摸外套的口袋,結果翻了半天,只翻出一張。

霍知行盯著他看,看著童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完了。」童秋扭頭看他們倆來時的方向,「可能剛才擋雨的時候給掉出去了。」

他這個懊惱。

之前還在糾結要不要讓霍知行和自己一起去,電影肯定是無聊的,吐槽能吐出五斤的那種,但是說實話,他有點兒想去,說白了,想跟霍知行坐一回情侶座。

童秋覺得人類的本質大概就是賤得慌,以前是兩口子的時候對這人沒什麼期待,現在分開了,恨不得天天見面天天在這人身邊晃悠。

是不是真的性生活改變人生啊?

童秋現在怎麼看霍知行怎麼得勁。

「丟了?」霍知行問。

童秋覺得挺遺憾的,但這事兒怪他自己,粗心大意,怎麼就能甩出去了呢。

「沒事兒,」霍知行說,「什麼電影?想看的話咱自己買票。」

童秋驚喜地看向霍知行,對方笑著給他擦了一下鼻尖的水:「所以,是什麼電影?」

「《古墓瘋雲》,」童秋說,「恐怖片,你喜歡嗎?」

霍知行沒忍心吐槽,他想說這名兒一聽就是個爛片,但既然童秋想看,別說是爛片了,就是三個小時的爛片他也得捨命陪前夫。

「看唄,」霍知行說,「明天我正常班,四點就能走,到時候去你單位找你,咱們倆一起吃個飯,然後再去電影院。」

這真的很像約會。

童秋想起他們剛認識那會兒基本上就是這麼個流程,吃飯看電影,然後溜溜躂達地壓馬路,那會兒的童秋還整天端著,恨不得聊天的時候都掉書袋,就為了讓霍知行對自己刮目相看。

「行啊。」童秋說,「我明天上午的課,下午沒事兒了,你來了我就早退。」

「真不好意思,」霍知行湊到他身邊,「耽誤你進步了。」

童秋美滋滋地看他:「所以呢?」

「沒有所以,道完歉繼續耽誤你進步。」

這場雨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雲被風刮走了,雨自然也離開了。

兩人用掉了所有的紙巾把自行車擦乾,繼續往童秋家裡去。

霍知行把童秋送到家,童秋後知後覺地說:「我還真搞不懂,咱們倆為什麼不打車回來。」

童老師再一次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霍知行扶著車子站在樓門外,無奈地笑著看他。

童秋又說:「我還搞不懂,要是打車的話,其實我自己直接打車回來就行了,也不用你送。」

霍知行學著他的樣子問:「所以呢?」

「沒有所以,」童秋說,「謝謝哈,要上來喝口水不?」

像是生怕對方拒絕一樣,童秋緊接著說:「你衣服都濕了,穿著怪難受的。」

「你家有警服給我換?」霍知行故意逗他。

「我只是邀請你來擦擦頭髮,喝杯熱茶。」

霍知行本想著拒絕,畢竟他還沒下班,但趙和宇發來信息,說都處理完了,來交班的哥們兒提前就位,讓霍警官不要有負擔。

趙和宇都這麼說了,霍警官當然樂得享受這個特權,他收起手機,抬頭對童秋說:「行啊,那就麻煩童老師了。」

倆人都巴不得一起上樓,可是一個比一個裝,不過要是跟以前比,好歹也算是進步了。

霍知行把自行車鎖在樓下,跟著童秋一起上樓。

剛離婚那會兒童秋可是沒想到有一天他前夫會成為自己家裡的常客。

兩人進了屋,童秋先把外套給脫了,裡面的T恤也淋得濕漉漉的。

「我洗乾淨了改天給你拿回去。」童秋身上還穿著霍知行的衣服,脫下來後,掛在了一邊。

他穿著黏在身上有點兒冰涼的T恤去拿了條毛巾遞給站在那兒正解警服扣子的霍知行,毛巾還沒遞出去,他先「上頭」了。

一個制服控看著穿制服的人解扣子,這真的很要命。

霍知行的手長得很好看,又有力,是童秋最喜歡的那種,那雙手嫻熟地解開警服衣扣,自然地脫下了外套。

「好看嗎?」霍知行笑著問。

童秋耳朵發燙,心虛地別開視線:「你擦擦頭髮。」

霍知行含笑看著他,接過了毛巾。

「你等會兒是不是還得回警局?裡面的警服襯衫也濕了,我這兒沒有能給你換的。」童秋進了臥室,把腦袋塞在衣櫃裡,一邊努力回魂一邊翻找衣服,「給你找個背心穿在裡面吧,能稍微舒服點。」

「好。」霍知行站在門口,十分客氣地沒進屋,「童老師很貼心啊。」

「還可以。」童秋好不容易才把霍知行脫警服外套的樣子從腦子裡擠出去,結果一回頭,看見那人又站在距離自己兩米之外的房門口解襯衫的扣子。

童秋覺得霍知行今天晚上就是來克他的,不讓他安生。

「給你。」童秋不敢多看,瞄了幾眼就要ying了,這也太丟人了。

他腦子已經開始反應遲鈍,繞開霍知行,奔著掛在那裡的夾克外套就過去了。

霍知行的視線一直跟著他,然後就看見童秋從那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管小藥膏。

「你怎麼了?」霍知行問。

他這麼一問,童秋像驚著的兔子,嚇了一跳,回頭的時候霍知行已經把警服襯衫給脫了,光著上身,肌肉結實線條性感,上面還有幾道看起來挺有年頭的傷疤。

童秋覺得自己沒喝酒但是又上頭了,他想起昨天晚上,突然想查看一下昨晚自己留在對方肩膀的牙印還在不在。

霍知行套上童秋給他的白色跨欄背心,童秋的衣服都小他的一碼,這背心穿在他身上有些緊,但這麼一來,甚至穿著背心也能看清楚腹肌的形狀,更性感了。

他像是對一切都渾然不覺,走過去,從童秋手裡拿過了藥膏。

「……」霍知行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麼。

「都怨你。」童秋說,「我難受了一天。」

霍知行笑了,聲音突然變得很柔和低啞:「那後悔嗎?」

童秋把藥膏搶回來,紅著耳朵往臥室走:「那倒是沒有,我們成年人不說後悔。」

他把霍知行逗得直笑,自己剛進臥室,那「罪魁禍首」也跟了進來。

「你先換睡衣,然後我給你上藥。」

童秋倒吸一口氣:「不用了吧。」

他怕上藥最後變成上他,雖然爽,但連續兩天這麼弄,他可能真的吃不消,畢竟正經老師還要站在講台上講課呢!

「沒事兒。」霍知行說,「都怪我,我得對你負責啊。」

說完,他扯住童秋的T恤下擺,幫人把身上冰涼又潮濕的衣服脫了下來,眼含笑意地看著對方說:「先去洗個熱水澡,我在這兒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老闆,本文明天入V,入V當天更新一萬字左右,不過因為要等編輯開V,所以更新時間會稍晚一咪咪,九點多十點的樣子應該差不多,給大家手動鞠躬。

順便那啥一下新文預收,《洗洗醉吧》,甜文。

非典型師生戀,年下。

健氣直球大學生小狼狗攻x口嫌體正直大學輔導員受

大家走過路過點進專欄收一個唄,這篇完結後開。

光棍節,宿舍幾個人湊一起喝得暈暈乎乎,荀理站路邊打個電話的工夫就對上了一雙含羞帶笑的眼睛,那人跟他一樣暈暈乎乎的。

倆人看對眼了,稀里糊塗睡了。

第二天荀理竟然在學校看見了前一晚跟自己睡了然而一早就不見人影但給他叫了份早餐外賣的貼心小帥哥。

荀理:「他是哪個系的?哪屆的?」

室友:「什麼哪屆的,那是金融學院新來的輔導員!」

荀理:「嚴老師,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早上從五百平米的大床上醒來家裡有兩億個漂亮女僕那種?」

嚴宿:「你家有嗎?」

荀理:「沒有。」

 

 

25

童秋覺得自己已經燒得冒煙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霍知行是這麼能撩sao的一個人?

讓霍知行給自己上藥, 說起來, 這事兒確實挺害臊的, 但是童秋並不想拒絕,倆人什麼沒做過, 再扭扭捏捏就矯情了。

「你不急著回去嗎?」童秋問。

霍知行已經開始拿起了那管藥膏在手裡擺弄:「提前交班了, 等我回去簽個字就行,不急。」

童秋吞嚥了一下口水,心說這氣氛這麼好,真的應該來一發,但是他怕自己明天不能去上課, 畢竟身為高三班主任, 就算教的是被說「不重要」「拉不開分數」的語文,他也不能缺席高考前的每一天。

這是身為老師的自我修養。

但是,不做歸不做, 上藥還是可以的。

「那你等我。」童秋故意美滋滋地沖人家挑眉一笑,「我去洗澡,很快。」

童秋在浴室裡火速把自己涮了個乾淨,剛才還覺得冷, 但這會兒淋過雨之後渾身的寒氣也都被熱水逼出了體內。

他琢磨著其實應該讓霍知行也沖個澡,但這麼一來,是不是也應該順便住下?

進度有點兒快啊!

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同居了?

童秋胡思亂想想著洗完穿上睡衣, 拉開洗手間的門,探出頭去, 問霍知行:「你要洗洗嗎?」

霍知行正低頭看手機,皺著眉:「我不洗了,你弄好了就過來吧。」

童秋見他臉色好像不太好看,突然有點兒擔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有。」霍知行笑了,放下手機,把他拉過來,「趴下。」

剛剛已經在浴室淹死的羞恥心這會兒突然重生了,童秋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悶聲說:「你輕點。」

霍知行幹這事兒也不熟練,以前倒是給童秋上過兩次藥,不過那時候的情況跟現在可不一樣,那會兒兩人剛結婚,童秋承受不了他的尺寸,他掌握不好進攻的力道,結果弄出血了,擔心個半死。

當然,後來就再沒這種事發生,因為倆人之後每個月一次的「例行公事」都小心小心又小心,小心得能把童秋磨睡著了,哪兒還有機會把人弄壞。

「嗯……」

霍知行沾了藥膏的手剛碰到童秋,那人就哼哼了一聲。

「疼?」

「……不是。」爽,但童秋不好意思說。

那個地方一直火辣辣的疼,突然遇到冰涼的藥膏,那叫一個舒服,舒服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發出聲音的欲/望。

霍知行看了他一眼,笑了,輕柔又小心地給他上好了藥,在這個過程中,童秋斷斷續續地發出各種美妙到讓霍知行手抖那個地方也抖的聲音,比狐狸精還勾人。

上藥這事兒真的挺磨練意志,尤其是在剛剛體會到對方有多美味之後。

霍警官憑藉著超人的意志,忍住了幹壞事兒的衝動,上完藥,他給童秋把褲子拉上,輕撫了一下對方軟趴趴的頭髮說:「好了,你趴會兒。」

童秋側過臉看他,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弄得興奮了,還是因為悶的,臉通紅,他說:「感謝霍警官的售後服務。」

霍知行笑出了聲,捏了一把他的腰,不正經地說:「不客氣,以後還請多多惠顧。」

上完了藥,換好了衣服,霍知行轉了兩圈,發現自己也沒什麼理由再繼續待下去,當然,他本來也沒打算住下來,甚至來的時候沒想過上樓。

「那我先走了。」霍知行重新穿上了警服的襯衫,像是故意撩撥童秋似的,非要當著人家的面穿衣服。

童秋看著他一顆顆把扣子繫好,覺得鼻子都在冒火,自己簡直就像個噴火龍。

他突然想起楚瑤說的那個什麼ABO,開始真的懷疑自己到了發qing期。

雖然不想讓人走,但童秋還是抿了抿嘴說:「嗯,那我們明天見。」

霍知行突然俯身,臉湊到了童秋面前。

童秋還以為這人要來一個晚安吻什麼的,結果霍知行只是笑著說了句:「童老師,明天見。」

霍知行走了,童秋聽著關門聲,歎了口氣。

他發現自己打臉打得真的挺疼,各種方面的打臉,讓他無比憂愁。

家裡安靜得不像話,他手裡捏著那管沒用完的藥膏,滿腦子都是霍知行。

童秋吐槽自己:可真是太新鮮了,離婚之後我竟然對我前夫心動了!

可以投稿「迷惑行為大賞」了。

此刻的童老師躺在拉起了窗簾的臥室床上,想著他的心動男嘉賓,想著想著就想到了丁//褲,想到了丁//褲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那場考試,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大吃一驚,讓童老師三十幾年的人生終於到達了高chao

他心裡有股火,無處發洩,思前想後,抓過手機給楚瑤打電話,這個時候,就需要姐妹來給自己解惑了。

「你又怎麼了?」楚瑤唉聲歎氣地說,「姐姐我剛下班,我的大好年華為什麼都要用來加班呢?」

「楚瑤女士,我想跟你談談心。」

一般來說,當童秋用「楚瑤女士」這個稱呼的時候,就是要作大妖的時候,上次他這麼叫楚瑤,是宣佈自己要離婚。

「嗯哼,你說。」楚瑤已經做好了他發神經的準備。

「我想了想,我是個老師。」

「……這個還用想嗎?你腦子被霍知行日壞了?」

「不是,你聽我說完,」童秋說,「我是個老師,身份特殊,我的私生活得檢點一點。」

楚瑤驚了:「你幹了什麼不利於社會和諧的事兒?昨天晚上你強/上了霍知行?」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形象?」童秋朝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說,「我是覺得我跟霍知行絕對不能發展成pao友關係。」

「……你就要跟我說這個?」好姐妹果然好默契,楚瑤翻了個跟童秋異曲同工的白眼,「你不是廢話麼,要復婚就直接說,別搞那些有的沒的,我又不會笑話你。」

「復婚的事兒以後再說,我們倆暫時還沒到那個程度。」童秋特別認真地說,「不過,你說我要是追霍知行,他能不能答應?」

楚瑤沉默了,她站在公司樓下,在風中凌亂了。

「真的,我們來辯證地分析一下這個問題,」童秋一本正經地說,「我想過了,我們倆離婚有兩個原因,一個是xing生活不和諧,現在看來完全可以解決,再有就是之前互相太假了,可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好像輕鬆挺多的,我在他面前也不總是端著了,他的狼尾巴好像也已經露出來了。」

「童秋啊。」楚瑤語重心長地說,「說了這麼多,還不是人家把你給睡服了麼!你這個人,怎麼就不能坦然去面對你就是禽獸的事實呢?」

童秋被說中了,還嘴硬不承認,最後惱羞成怒,掛了電話。

電話是掛了,但手機沒關。

楚瑤發來微信:姐妹,還廢什麼話,喜歡就追吧。

接著又是一條:去追吧,就像你倆從沒離過婚一樣!

好姐妹的鼓勵如同百憂解,在看到楚瑤的微信之後,禽獸童老師心滿意足地睡了,不過,睡到半夜,他又醒了。

大概是因為睡得太早,所以醒得也早,童秋睜眼看了下時間,兩點四十五。

他不高興地把手機塞在枕頭下,心裡琢磨:為什麼還不到晚上!

到了晚上,就能跟前夫一起去看爛片了!

童秋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沒救了。

之後的幾個小時童秋睡得斷斷續續,後來實在睡不著了,竟然拿出手機,搜索「ABO」,表情豐富地看了好幾個小時肉香四溢的小說。

早上起來,慶幸自己沒有黑眼圈的童秋又給自己被霍知行這樣那樣了的地方上了個藥,覺得好多了,如果今天晚上霍警官發出邀請,他覺得自己還能堅持著監考一回。

他是有點兒期待的,就是不知道考生本人怎麼想。

他瞄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覺得之前看完的那本小說裡一到發qing期就浪得發大水的Omega簡直就是他本人。

此刻,快水漫公寓的童老師急需他的Alpha霍警官來收了他。

臨出門,童秋又無意間瞥到茶几上那張孤零零的電影票,明明是情侶座,可是票就剩下一張了,簡直就是被強行拆散的許仙和白娘子。

真慘。

雖然霍知行說了,想看電影他們可以自己買票去,但是,自己買票,大概就不會是情侶座了,遺憾何處說……

這電影院只有幾個VIP影廳的最後一排是情侶座,其他全部都是正常座椅,要不是為了跟前夫坐情侶座,誰要看《古墓瘋雲》那種爛片啊!

童秋無比怨念,可是怨來怨去也只能怨自己。

課間,馮凱文湊到小女朋友闞悅旁邊,小聲問:「你發現沒有?童哥今天特別亢奮。」

闞悅看了一眼早早到教室準備上課的童老師:「還好吧,童老師每次上課狀態都挺好的。」

馮凱文豎起食指,在闞悅面前搖了搖:「NoNoNo,今天很不一樣,不信你就等著瞧。」

童老師今天確實亢奮,這完全被知心弟子馮凱文說中了,老師亢奮的結果是什麼呢?

當然是折磨學生了。

「一般來說,老師心情好跟心情不好,都是學生遭殃,這一點,我早該想到的。」馮凱文恨不得把臉埋在卷子裡。

童秋今天興致高昂,高昂到點名叫人站起來背誦《長恨歌》跟《琵琶行》,這倆詩雖然不是特彆拗口,但長啊,就衝著這個長度大家都能躲就躲。

不過馮凱文作為天選之子,自然不會被叫起來單獨背這兩首中的其中一首,而是,兩首全背,好在,最近馮凱文在闞悅的監督下,把以前糊弄過去的古詩詞全都給背了下來,也算是逃過一劫。

童老師很欣慰,舉動很誇張。

到底有多誇張呢?

就是馮凱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背完之後,童老師帶領大家,對他進行了熱烈的掌聲鼓勵,一時間,馮凱文彷彿回到了小學的課堂上。

下課之後,馮凱文跟上去,問童秋:「童哥,你是不是跟師母復婚了?」

童秋斜眼瞧瞧他:「小小年紀,說什麼胡話呢?」

「那你今天晚上是約了師母看電影吧?」

童秋又斜眼瞧瞧他:「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八卦呢?」

馮凱文笑嘻嘻地說:「童哥,你這一臉春光,不知道的還以為咱班這次模擬考總分年級第一呢。」

說到這個,童秋就氣了。

「你還好意思說,」童秋站住,拿出班主任的架勢說,「你反思一下啊,要不是你憑一己之力拉低語文平均分,咱們沒準兒還真能年級第一。」

「沒事兒,咱跟第一不就差了0.5分麼!」馮凱文看得倒是很開。

0.5分?」童秋說,「0.5分在高考的時候差出的排名都能繞地球一圈。」

馮凱文呵呵地笑,不敢再繼續八卦,生怕他童哥揪著自己進行思想教育,他倒退著走:「下回我繼續努力,下周不是一模麼,我把面子給你掙回來就是了。」

童秋表示很欣慰:「少年好悟性,加油,為師期待你鹹魚翻身。」

連馮凱文都看出童老師亢奮了,那他就是真的很亢奮。

明明約的是晚上,但從吃完中午飯之後童秋就開始每隔一會兒看一眼手錶,盼著四點霍知行下班。

跟他相處得不錯的老師笑著開他的玩笑:「童老師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約會啊?」

因為上次馮凱文那個小兔崽子在辦公室暴露了他離婚的事兒,導致最近都沒人敢關心童秋的感情生活,老師們也愛八卦,一個個都在背地裡偷偷議論別人的生活。

以前因為童秋是辦公室唯一一個同性結婚的,大家還有點兒新鮮感,關係好的幾個沒事兒願意跟童秋聊聊開開玩笑,後來知道離婚了,也不好再提。

童秋一聽「約會」倆字兒,擺擺手辯解:「沒有沒有,哪有的事兒。」

嘴上辯解,笑得倒是開心。

那老師不信,但也沒繼續追問。

童秋坐在那兒琢磨剛剛對方的話,本來只是個電影邀約,可是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要去約會一樣。

他突然有種學生時代談戀愛的感覺,各自在不同的班級,數著秒針等著下課見面,那種年輕躁動的感覺,突然又湧回了身體裡。

不過,當然了,童秋中學的時候並沒有談過戀愛,他的十七八歲,一門心思的追星,或者說,意yin球星。

那會兒的童秋眼光就高的很,覺得身邊的男生都太讓他失望了,完全沒有那種又高又帥又性/感體力還好的男人,因為沒有,所以只能繼續意yin球星。

誰知道,現在還真的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就是霍警官。

又高又帥又性/感,體力還好,而且還是穿制服的。

離婚兩個月之後,童秋終於意識到,他的前夫就是他十幾歲時最想要的伴侶類型,之前的他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了,抱著珍寶不知道珍惜,現在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有多和自己的口味。

人類的本質就是又聾又瞎,童秋這麼對自己說。

嘴上說這不是約會,說著自己一點兒都不期待,但童秋依舊時不時看一下手錶。

他想起《小王子》裡面那隻小狐狸對小王子說的話: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開始幸福。

他發現他比小狐狸還癡漢,人家小王子說四點,小狐狸只是從三點開始幸福,霍知行說四點打電話,他從昨晚就開始期待了。

童秋吐槽自己:你清醒點,是你提出的離婚,現在打臉疼不疼?

他握著筆,卻沒心思做題,本來想著明天要把這套卷子發下去讓那幫小崽子們做,他們做之前,老師得先做一遍,可是現在,童老師一點兒都不想做題,只想坐著等他前夫來接他。

所以說,談戀愛真的很耽誤學習。

童老師覺得靜不下心,拿出耳機,準備一邊聽歌一邊做題,絕對不能因為搞對像影響做正經事兒,他戴上耳機打開播放器,隨手選了個歌單,讓隨機播放,然後耳機裡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唱:「千言萬語還來不及說,我的淚早已氾濫氾濫,從此我迷上了那個車站,多少次在那兒癡癡的看……」

一說車站,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兩人躲雨的公交車站。

一說癡癡的看,他扭頭看向了窗外。

童老師扯下耳機,不能再聽了,連音樂都告訴他,不要學習了,專心心猿意馬吧。

全世界都在暗示童老師多渴望見到霍警官。

飽受相思之苦的童老師終於在下午四點零五分等到了被他拋棄沒多久又想著怎麼把人勾回來的前夫霍警官的電話。

「你在學校吧?」霍知行問。

童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堅決不能暴露自己對這通電話期待已久的內心,那也太丟人了。

「嗯,你下班了?」童秋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平靜,可心跳卻快得像是剛跑完三千米。

真的很沒出息,童秋這麼說自己。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穩重和淡定,真的很給人民教師這個群體丟人。

「對,我現在往你學校去,到了給你打電話。」霍知行說,「票我已經買好了,不過你之前那一場沒買到,是下一場的,晚一個多小時,可以吧?」

「嗯嗯沒事兒,」童秋才不在乎電影幾點開始,那破電影不看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我們可以先吃飯,然後再隨便逛逛。」

說來也可笑,他倆結婚那一年都沒一起逛過街,童秋覺得霍知行彎得很直男,從來不逛街,衣服也就是那幾件換著穿,非常無聊。

不過想想也對,霍知行絕大部分時候都穿警服,不像童秋,恨不得給他個T台去走秀,就算是來學校,就算是不能穿得誇張又花枝招展,那他也得每天換一套,他覺得這是優質青年的基本素養。

當然了,他最愛的還是霍知行的警服,在家裡沒少偷偷摸摸地穿。

「行,」霍知行說,「我上車了,應該很快,你等我。」

童秋太喜歡這句「你等我」了,好像一切的盼頭終於有了交待,小玫瑰終於得知小王子要回來了。

掛了電話,他開始思考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他究竟是那隻狐狸還是那朵玫瑰?

霍知行到童秋學校的時候剛巧四點半,學生還沒下課,老師先溜了。

「我是不是真影響你工作了?」見到人後,霍知行和童秋並肩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我記得你以前每天都要陪著學生上完晚自習才回家。」

「老師偶爾也要偷偷懶嘛,」童秋努力給自己找借口,「前陣子我因為精神過度緊張偏頭痛,醫生說了,不能太累。」

霍知行憋著笑,沒說什麼,童秋那點兒小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來了輛空車,兩人上去,一起坐在後排,肩並著肩,胳膊貼著胳膊,腿還挨著腿,嚴絲合縫的,明明兩邊都空著好大一塊兒,但他們就是都往中間擠,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倆人關係不一般。

「對了,方百城怎麼樣了?沒真的拘留吧?」

「你擔心他啊?」霍知行側頭看他,「我可吃醋了。」

童秋本來以為自己跟霍知行睡了之後已經沒那麼容易被這人搞得耳朵發燙了,誰知道這傢伙竟然這麼直接地說吃醋,反倒搞得他不好意思了。

「我沒擔心他啊,」童秋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查查心臟了,這些日子一見著霍知行心臟就瞎他媽跳,喝醉了在那兒蹦迪似的,搞得他快衰竭了。

不過,童老師心裡再怎麼蹦迪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只用了幾秒鐘就整理好了心情,老師就是老師,最擅長的就是裝模作樣,他說,「我就是隨口問問。」

「昨天晚上就放人了。」霍知行說,「趙和宇把他扣到半夜,到最後他積極認錯,說以後不來煩你了。」

方百城還真的就是慫了,之前童秋怎麼說他都不信,但進了三湖派出所,發現這裡的民警都當童秋是自家人,既然是警員家屬,他哪有膽子繼續招惹。

童秋覺得這事兒其實有點兒過意不去,方百城跟蹤他確實可以報警的,但於公來說,他不應該扯上其他片區的民警來管這事兒,傳出去不太好,可是於私的話,他特開心,昨天霍知行說的話做的事兒都讓他開心。

還真他媽是打臉了。

童秋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想起一句歌詞: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

他抬手揉揉太陽穴,覺得自己今天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勸自己冷靜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霍知行竟然戴著戒指。

那戒指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們倆的婚戒,離婚之後童秋給戴走了,後來一直說要還給霍知行,可是這段時間倆人都壓根兒不提這事兒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之前戴戒指的手指,前陣子那戒痕一直不退,童秋一度以為這戒痕就像這場婚姻一樣,剝離了自己的身體但印記永遠都不會消失,可是現在一摸,那裡已經平坦完全看不出痕跡了。

童秋突然有點兒失落,有點兒捨不得那個痕跡。

不過話說回來,兩個多月了,誰能想到離婚兩個多月之後,他不僅跟前夫睡了個爽,還稀里糊塗地對前夫有了好感。

誰能想到,離婚兩個多月之後,他前夫當著他的面把婚戒又給戴上了。

這是什麼意思?

童秋特想問問他:霍警官,你怕不是想跟本人復婚吧?

但他張張嘴,又吞嚥了一下口水,最後話還是沒說出口。

童秋的心臟依舊在蹦迪,呼吸都開始變得有些困難,腦子也有點兒僵住了,他覺得霍知行肯定也喜歡他的,可是不應該啊,霍知行不是應該對他挺幻滅的?

霍知行喜歡的是什麼樣的童秋?應該是穩重成熟寡淡平和勤快溫潤的。

但他是什麼樣的人?悶sao。這倆字兒就能形容全部的他了。

總之,童秋一直覺得霍知行撩他歸撩他,睡他歸睡他,但喜歡的還是那個假惺惺的童秋。

「問你個問題唄。」童秋努力讓自己不去看霍知行的手指。

「嗯,你說。」霍知行倒是自然,「不許問關於方百城的。」

童秋笑了:「我問他的事兒幹嘛!」

他抬手,揉揉鼻尖,在心裡措辭了一下,然後說:「這個問題挺私密的,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你先說,我盡量。」

「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如果生活是一出青春偶像劇,那麼,當童秋問霍知行「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時,霍知行應該毫不猶豫地回答:「喜歡你這樣的。」

這才是最完美的套路,能讓觀眾起立拍手叫好的那種。

但是,他們沒有生活在偶像劇裡,而是生活在劇本還沒編好、意外隨時可能發生的「上帝的手心」裡。

所以,童秋剛問完,司機一個急剎車,霍知行下意識把人護住,聽著司機罵完前面違章的車之後,霍知行才問:「你剛才說什麼?」

童秋頭大,天知道他剛才問出那個問題用了多少勇氣,這會兒,勇氣已經漏氣,沒了,不說了,不問了,愛咋咋地吧。

「我問你等會兒想吃什麼。」童秋說,「我想吃炸雞。」

霍知行笑得寵溺,語氣也寵溺:「行,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去吃什麼。」

此刻的霍警官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告白的絕佳時機,這真的是命運的無情的捉弄。

電影院在商場頂層,兩人下車的時候,時間還早,也不用急著取票,童秋站在樓下的導引圖旁邊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知道吃點兒什麼。

「不是吃炸雞嗎?」

「我開玩笑的。」童秋記得霍知行不喜歡吃雞肉,剛才只是一時賭氣,隨口說的。

跟自己賭氣然後又去氣別人,童秋覺得自己也夠幼稚的,可是,他只在霍知行面前幼稚,平時絕大部分時候還是挺成熟的一個男教師。

「這個吧,」霍知行的手指點了點牌子上一家日式料理,「我記得你以前提過。」

童秋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確實跟霍知行提過這家店,那會兒兩人結婚差不多半年,這家店剛開業,名聲挺響的,他就說想來嘗嘗,霍知行當時答應了,但這事兒後來就像被他們都遺忘了一樣,誰也沒再提起過。

要不是霍知行說起,童秋剛才看見這家店名都沒想起這件事兒。

「你記性還挺好的。」童秋歪著頭笑著看他,「那就這家吧,當你補償我了。」

當初說好一起來,沒想到一直到離婚兩個月才兌現。

說來也諷刺,他們兩個上一次一起看電影還是結婚前。

童秋突然就迷惑了,很想穿越回去看看結婚的那一年他跟霍知行到底都在做什麼,大概都忙著裝模作樣塑造該死的「紳士風度」了。

他猛地發現自己比班上那些不好好學習的小崽子們還虛度時光,以後都沒底氣教訓他們了。

霍知行跟童秋上樓吃飯的時候剛巧趕上晚飯時間,餐廳排號排到了五十多,服務生讓他們留了電話號碼,說快到他們的時候會打電話,在外面的等著怪無聊,童秋就提議隨便逛一逛。

既然是約會,當然要逛起來。

反正不管霍知行怎麼想,童秋是已經把今晚當做兩人的約會了。

童秋說:「你好像很少逛街啊。」

童秋以前是那種特別喜歡逛街的人,他跟楚瑤倆人上大學的時候,一到週末就結伴到商場一晃蕩就是一天,不過後來逛街的次數少了,慢慢宅得要死,但要是拉著他出來,他也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嗯。」霍知行走在他身邊,眼睛也不看左右的店舖,而是笑著目視前方,彷彿只是陪著對像負責拎包遛彎兒的,「五六年能來一次吧。」

五六年來一次。

童秋這回是真的服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你還真,彎得很直男。」

霍知行確實不願意逛街,就算需要買東西,也是到了店裡直接選,買完就撤退,雷厲風行,一分鐘都不帶耽擱的。

他以前覺得逛街很浪費時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陪著童秋逛街,那怎麼能叫浪費時間呢?那叫培養感情!

兩人漫無目的地亂晃,晃著晃著,童秋覺得不對勁,他發現他們逛的是內衣區。

內衣區不要緊,誰還沒在商場買過內衣內褲呢,但問題是,現在他們倆路過的這家店,櫥窗擺了一排的丁//褲,各種顏色,還掛著個牌子:sao男專用。

現在的商場,尺度真的很大。

童秋現在一看見「丁//褲」這仨字兒就覺得有點兒上頭,他想溜,結果霍知行突然開了口:「差點兒忘了,你的那身衣服我洗好了,改天你來我這兒取?」

童秋舔舔嘴唇,心說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他呵呵一笑:「啊,行。」

他在心裡祈禱,希望霍知行做個人,千萬不要提丁//褲的事兒。

童老師猶記得他跟前夫情不自禁的那個晚上,他這位正直正義正氣凜然的前夫扯下他的丁//褲,笑著在他耳邊說:「這丁//褲,不是你朋友的嗎?」

當時童秋沒正面回應,直接摟著人吻上去,算是躲過一劫,第二天霍知行也沒再繼續追究這個,他希望這件事兒被徹底抹去。

雖然童秋知道自己的人設在霍知行心裡已經崩塌得差不多了,但多多少少還是想維護一下僅有的遮羞布。

然而,霍警官完全聽不到他內心的祈禱,揚揚下巴,看著櫥窗裡的丁//褲說:「以後別穿你朋友的了,你喜歡的話,我給你買。」

童秋差點兒暈過去,擺擺手:「謝了,真的不用。」

霍知行逗他逗得開心,但也知道適可而止,在店員出來問他倆要不要看看今年春天的新款時,趕緊拉著人走了。

童秋說:「其實吧……」

「嗯?」霍知行拉住人家的手就再沒放開,無比自然地往前走著,「怎麼了?」

「那個丁//褲吧……」童秋說完,差點兒咬了舌頭。

人家霍知行都不提了,他還提什麼提?

「你朋友眼光不錯。」霍知行笑著看他說,「不過下次,穿我送你的。」

童秋已經無力吐槽了,害臊到靈肉分離,靈魂已經去找蘇妲己討教房中秘術了。

離開了內衣區,童秋總算鬆了口氣,他琢磨著霍知行也就那麼說說,那人不可能真送他什麼丁//褲,那不符合霍警官的人設。

但是他沒意識到,「人設」這個詞兒,在他倆這兒早就崩塌了,童老師在這件事兒上反射弧過長,他前夫早就已經不是以前的「無趣的人」了。

兩人從樓上下來,童秋說想去看看母嬰用品,霍嬌懷孕了,再過幾個月小朋友就要從媽媽肚子裡蹦出來,童秋覺得反正都來了,就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提前買給霍嬌準備著。

「你對她還真挺上心。」霍知行跟著他往母嬰區去,「前兩天嬌嬌還說呢,讓你給孩子取個名字,就取那種一聽就有文化的。」

童秋貼著霍知行笑:「什麼名字一聽就有文化?哎我覺得你名字就挺好。」

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面,霍知行自我介紹說的是「霍元甲的霍,知行合一的知行」,童秋印象非常深,覺得這名字取得好。

「你名字也好聽。」霍知行說,「每次一喊你名字,都能讓人心情特別好。」

童秋看向他,突然想起一句話,大意是說,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的名字都成了世界上最美的詩句。

所以,霍知行是不是這個意思?

童秋沒好意思問,但是被握著的手,手心出了汗。

他們給霍嬌還未出生的小寶寶買了條小毯子和幾個可愛的小口水巾,出來的時候還沒等到餐廳服務生的電話,兩人討論著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要生了。

「喲,這兒還有抓娃娃的機器呢!」童秋對這種機器特別敏感,當然不是因為他天賦異稟,一抓一個準兒,而是因為當初他帶著班裡的青少年們出去玩,路遇抓娃娃機,所有同學都抓到了娃娃,唯獨他,當家的童老師,什麼都沒有。

當時馮凱文那個臭小子說:「童老師,您真的很拖班級的後腿,咱們班的平均分都被你拉低了。」

童老師顏面掃地,從那以後,他對天發誓,永世不碰娃娃機。

「玩會兒嗎?」霍知行看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那機器,還以為他喜歡,已經開始掏錢準備去兌換遊戲幣。

「哎,不玩不玩,」童秋可不想在霍知行面前繼續丟人,「我又不是小姑娘。」

然而,童老師的拒絕實在沒什麼說服力,看在霍警官眼裡那就是欲拒還迎欲說還休,是害羞了不好意思直說,於是,「貼心」的霍警官大步流星地去換遊戲幣了。

童秋來不及拉住他,只能使勁兒揉太陽穴,並默默許願,希望自己今天被幸運女神眷顧一下。

他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丟了。

霍知行換了一百個遊戲幣,童秋跟在他身邊,毫無底氣毫無信心地抱著那個裝遊戲幣的沉甸甸的小塑料筐。

「那個小貓,」霍知行跟童秋站在一個抓娃娃機前面,他指了指裡面的一隻翹著屁/股紅著臉的小白貓說,「像你。」

童秋哭笑不得:「哪兒像啊?我臉哪有那麼圓。」

霍知行被他逗笑了,往前兩步,臉湊到玻璃門上看了看:「就它吧,今天把童小秋抓出來,晚上讓它回去給你作伴。」

連名字都有了,童秋突然發現霍知行其實也挺幼稚的。

但是男人啊,有時候幼稚一下,特別可愛。

「行啊。」童秋說,「那我就等你把它給我抓出來。」

霍知行扭頭看看他,笑著開始往裡面投幣:「童老師,打個賭啊。」

「嗯?賭什麼?」

「要是我一次就抓上來了,你就讓我親一下,要是沒抓上來,我讓你親,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童秋:霍警官真的有點兒不要臉!

 

 

26

童秋覺得霍知行不去經商真的可惜了, 這麼會算計, 肯定能發財。

他哭笑不得:「就是你抓不抓得起來, 親都還是要親的唄。」

「親是要親, 但不一樣,」霍知行說, 「一個是我親你, 一個是你親我,能一樣麼?」

童秋想說哪兒不一樣?都一回事兒。

倆人嘴唇碰一起,誰親誰不都是那樣麼!

話說回來,如果童秋不是堅決的科學主義擁護者,他可能會覺得霍知行被奪舍了。

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生活那叫一個毫無情/趣可言, 相敬如賓不是開玩笑的, 他一直以為霍知行是那種真正的不苟言笑刻板冷漠的人,所以愈發不敢在對方面前太放肆,現在看來, 離婚兩個月,倆人都原形畢露了。

「不敢啊?」霍知行笑著看他,「不敢就算了。」

「敢啊。」童秋還真有點兒不信霍知行能一次就抓上來,他更不相信霍知行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他, 「賭唄,童老師還沒怕過什麼呢。」

童老師向來都是個謹慎小心的人,長這麼大, 彩票都沒買過,因為從概率學上來說, 中獎的幾率太小,投資風險太大,他這人在某些方面是保守型,不做那種風險投資,打賭這事兒也一樣,如果賭別的,他可能就不幹了,可是這個賭注,贏了輸了他都有便宜可佔,何樂而不為呢!

霍知行特想笑,特想說他一句:咱倆第一次做那事兒的時候,你好像挺怕的。

但這話現在是不能說了,童秋喝假酒的那個晚上,可是主動得很。

「那我要開始了。」霍知行從童秋手心拿過遊戲幣,五枚投進去,然後專注地盯著那只翹/臀小貓,「瞧好吧!」

搖動手把,按下按鍵,霍知行翹起嘴角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童秋沒看機器,而是盯著霍知行看,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真的不瞭解這位前夫,他從來沒見過霍知行露出這種表情,壞笑,還挺勾人的。

他第一次見到霍知行的時候就覺得這人很帥,後來看見對方穿著警服,直接被帥得合不攏腿,他是個絕對的制服控,帥哥加制服,他根本招架不住。

看他這麼自信,童秋幾乎都信了在抓娃娃機這方面,霍警官是個王者,然而,半分鐘之後,他笑了。

「搞了半天,你也是個青銅。」

霍警官抓娃娃,瞄準了那隻小貓,結果偏得離奇,他懷疑自己可能是斜視。

「沒抓起來。」童秋抱著小塑料框站在那兒美滋滋地看霍知行,「霍警官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霍知行擼起袖子:「三次機會,三次之內我抓起來,就算我贏,童老師給個機會唄。」

童秋都準備好湊上去親霍知行了,結果這人還玩兒上癮了,再次想感慨這人彎得很直男,便宜都送到嘴邊了還不佔,一心想著抓娃娃,是童老師不可口了還是童老師沒有一隻假貓sao

童秋一口氣堵在那兒,很想翻白眼,但他只能咬牙微笑,一邊埋怨這位警官該死的勝負欲,一邊說:「好的可以沒問題。」

霍知行衝他笑笑,隨手捏了捏他的手:「一定把童小秋給你抓上來。」

童秋想說,無所謂的,我也不是很需要一隻貓咪玩偶。

他生無可戀地看著霍知行抓娃娃,那人倒是興致高昂。

行吧,童秋想,這人三十好幾了,有時候也得像對待自己班上那些學生們一樣對待他,哄著唄,不然還能怎麼樣?打嗎?襲警是違法的。

童秋對霍知行是沒報什麼期待的,覺得他差不多就行了,沒想到,還真讓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第二次霍知行就把那只「童小秋」給抓了上來。

「童老師準備好了嗎?」

「什麼?」童秋正準備去撿娃娃,結果直接被霍知行摟著腰撈了過去,倆人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鼻尖貼著鼻尖,十分有傷風化。

「剛才打的賭,」霍知行說,「我來了。」

童秋舔了舔嘴唇,臉頰染上了點兒粉紅,他閉上眼,等著霍知行親他。

霍知行這人,就愛像逗小貓似的逗童秋,沒完沒了,沒個夠。

人家童老師都閉眼了,那肯定是要親嘴兒的,結果霍知行來勁了,掏出那沒用的紳士風度,「啵」地一下親了童秋的臉。

童秋一愣,睜眼看他的時候,滿眼都是問號。

霍知行笑笑:「第一次親你臉。」

還真是第一次。

以前童秋一直都覺得情到深處就得纏纏綿綿地接吻,可是剛剛,莫名的覺得,親臉純情到讓人更心動。

有種,青澀的酸甜的味道在裡面,像是十七八歲的夏天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檸檬氣泡水,一瞬間竟然有點兒返老還童的感覺。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親過的臉,笑得有點兒傻。

童秋想:這可真要命。

親也親了,童小秋也到手了,倆人剩下的九十幾個遊戲幣全都讓童秋給用了。

童老師不負眾望,九十幾個幣只抓上來一個手掌大小的灰色的小狼。

「這個像你。」童秋塞給霍知行,「送你了,狼知行。」

霍知行被他逗得直笑,覺得自己現在跟童秋在一起,長皺紋的幾率飆升。

「我覺得不對。」霍知行把小狼塞給童秋,又從人家手裡拿過童小秋,「狼知行是你的,童小秋是我的。」

這行為簡直幼稚到童秋倒吸一口涼氣。

這他媽絕對是在談戀愛。

這他媽絕對就是在約會。

童秋不服不行了,沒有人會跟前夫這麼曖昧。

日料店的服務生打來了電話,兩人捏著小玩偶,拎著給霍嬌買的東西去吃飯,上樓的時候又路過那家內衣店,霍知行又鬧他:「下次穿我給你買的。」

玩也玩夠了,吃也吃滿足了,去電影院取票的時候童秋又開始耍憂鬱。

因為情侶座肯定是沒有了。

沒有情侶座,恐怖片就失去了意義,那麼它就淪為了非常普通的一部爛片,連吐槽都懶得吐的那種。

「忘了跟你說,」霍知行掃碼取票,「我買票的時候就只剩下這個廳最後一排的情侶座了,你不介意吧?」

童秋心裡瀕死的小鹿「騰」地站了起來,他接過霍知行遞過來的電影票看,看見「情侶座」那三個字的時候,差點兒就沒繃住笑了出來。

「沒事兒,」童秋臉上十分平靜,心裡卻已經開始放禮花,「坐哪兒都一樣。」

然而等到倆人進了放映廳,影片開始時,童秋發現,霍知行也是個滿嘴跑火車的主兒,說什麼只剩下最後一排,其實整個廳,算上他們倆,一共就五個人來看。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名字就知道是爛片,所以沒人會來這兒浪費時間浪費金錢。

童秋對著霍知行一笑說:「你不是說,只剩下最後一排了嗎?」

霍知行十分淡定,應對自如:「可能是他們都臨時有事兒吧。」

這種屁話童秋當然不會信,可也不會真的和他去計較什麼,不僅不計較,心裡還挺美。

情侶座就是舒服,寬沙發,左右都有擋板,方便親親我我還不會被旁邊的人圍觀。

當然了,就算這樣童秋也不會跟霍知行在這兒親親我我,旁邊的人不圍觀,監控還盯著他們呢。

一個老師一個警察,在電影院裡做那有傷風化的事兒,不合適。

電影開始前,童秋小聲問霍知行:「你怕鬼嗎?」

霍知行沒回答,而是反問他:「你呢?你怕嗎?」

「我不怕啊,」童秋說,「我是無鬼論者,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我怕。」霍知行斜靠在沙發上,笑著說,「那等會兒我害怕了,童老師是不是得安慰我?」

童秋吃了一顆爆米花,喝了一口可樂,然後笑著說:「行,你要是害怕了,童老師的肩膀給你靠。」

話是這麼說,其實霍知行並不怕鬼,在童老師面前裝柔弱罷了。

倆人來看恐怖片,要是都不害怕,一臉冷漠地看完,豈不是很無趣?電影本身已經夠沒看頭了,他們再不自己找點兒樂子,那可真是難熬到可以去世了?

霍知行在電影開始前搜索了一下這部片子,網上評分2.8分,低到令人咂舌,也不知道童秋怎麼就想著要看這個。

霍知行想,大概就是為了跟我培養感情吧。

一部爛片,時長兩小時十五分鐘。

童秋在第一個十五分鐘過去的時候已經按捺不住吐槽的心,嘎崩嘎崩地吃著爆米花,偷瞄霍知行。

電影是真的無聊,但霍知行裝出一副精神緊繃隨時都可能撲到童老師懷裡人設崩塌地「嚶嚶嚶」的架勢,童秋看著,覺得他比電影有意思多了。

「好看嗎?」童秋故意嚇唬霍知行,突然湊到對方耳邊。

霍知行也配合他演戲,被驚得一抖,差點兒從沙發上摔下去。

「還行吧。」其實一點兒都不好看。

霍知行說:「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挺恐怖的。」

童秋看了一眼大螢幕:「我家也有條旗袍。」

他說完就覺得氣氛不太對,扭頭看向霍知行,果然,對方驚訝地看著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媽的,」童秋說,「你別想太多,我沒有穿女裝的癖好。」

霍知行笑笑,心說,有也可以。

「你還真的不怕哈。」霍知行往童秋那邊靠了靠,童老師非常貼心地也往那邊坐。

「小時候我可是聽著鬼故事的磁帶睡覺的,一般的鬼片我都能當喜劇片看。」

霍知行正想吹捧一下他家童老師,但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來,發現是何宏濤打來的電話。

霍知行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人會突然聯繫自己。

何宏濤是他以前在刑警大隊時最好的朋友,當年一起進的刑警隊,他離開之後,何宏濤升了隊長。

「要出去接電話嗎?」童秋問。

霍知行按了拒接:「不用,我發個微信問問他什麼事兒就行。」

童秋沒看見來電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誰,想問,但也不好多問。

霍知行給何宏濤發了個微信,對方很快就回復了他:鄒凱出來了,你最近小心點。

「怎麼了?」童秋發現霍知行看著手機皺著眉,一掃剛剛的好心情,「出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霍知行給何宏濤回復了一個「好」字,揣起手機,握住了童秋的手。

童秋垂眼看著對方手指上的戒指,覺得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那戒指格外耀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有俏皮嗑,就感謝一下各位老闆吧!

 

 

27

童秋被握得莫名其妙, 但他只當做是霍知行突如其來的撩撥跟曖昧, 乖乖讓人握著。

然而, 何宏濤的微信讓霍知行完全沒了看電影的心思, 「鄒凱」這個名字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有些走神兒,但童秋根本沒注意到。

電影進行到一半, 童秋終於忍不住, 睡著了,畢竟像這種電影,能堅持看完不犯困的,那真的是戰士。

而童秋,當不了這個戰士, 哪怕他前夫在身邊, 這電影也依舊催眠。

童秋最開始是靠著另一側的擋板睡,睡得直往下打滑,後來霍知行小心翼翼地把人摟過來, 睡得懵懵的童秋舒服得往他懷裡蹭。

霍知行特別喜歡看童秋的睡顏,這人睡覺很老實,不打呼嚕不磨牙,結婚一年同床共枕, 也沒聽對方說過什麼夢話,睡覺的時候,安安靜靜的, 在霍知行看來睡著的童秋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形娃娃。

這會兒,這個熱乎乎的人形娃娃靠著他睡得香, 可能因為坐著還是不舒服,偶爾會在他身上蹭一蹭。

這一蹭不要緊,在電影院裡,霍知行愣是被童秋蹭得要起火。

這火可不能讓它著起來。

霍知行無奈地揉揉眉心,努力把自己這邪火給壓了下去。

童秋靠著他睡得安穩,他心裡又惦記著鄒凱的事,這場電影看得稀里糊塗。

電影快結束的時候,裡面的女主突然驚聲尖叫,吵醒了睡覺的童秋,童秋在霍知行懷裡一驚,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天……」童秋坐起來,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我竟然睡著了。」

霍知行笑著看他:「睡得好嗎?」

童秋苦笑:「勉強湊合。」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霍知行:「童老師沒好好安撫你,你被嚇著沒?」

霍知行心說,這電影簡直就是個喜劇片,能嚇著誰啊,但他還沒忘記坐在這裡時的初心,裝委屈:「是有點。」

霍知行以為自己這麼說了,童秋會給他一個愛的抱抱,結果童老師只是拍拍他,說:「沒事兒,膽子這個東西就跟技術一樣,練一練就出息了。」

霍知行挑眉問他:「什麼技術?」

童秋自覺失言,閉嘴假裝無事發生。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無聊到死,總算是散場了。

整個影廳五個人,另外那三個也是個個兒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童秋跟霍知行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都鬆了口氣,都在心裡吐槽:要不是因為他,鬼才來看這種電影!

這會兒已經十點多,倆人也準備撤退了,童秋還琢磨今天晚上霍知行對他有沒有點兒那方面的小想法,還沒想出套對方話的方式,手機先響了。

「我媽。」

童秋他媽很少這麼晚打電話給他,突然來這麼一下,讓童秋有點兒擔心。

他發現人到了某個年齡段之後就特別喜歡瞎操心,有一點兒異於往常習慣的事情發生就開始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媽,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怎麼了?」

「剛才你幹嘛呢?」童秋媽媽跟他抱怨說,「打了好幾遍都無法接通。」

「看電影沒信號啊!」

「跟誰啊?」童秋媽媽也是位熱愛八卦的中年女士,「小霍啊?」

童秋瞄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霍知行,心說,還真是。

他媽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倆已經離婚了,今天趕得還挺巧,他倆還能上演一出伉儷情深。

「對唄,」童秋說,「你跟他說兩句嗎?」

「不說了不說了,我都準備睡覺了。」童秋媽媽說,「我就是提醒你們五一別忘了回你爺爺那兒,提前買票,別到時候不方便。」

她不說,童秋還真差點兒給忘了。

「哎,知道了,」童秋說,「我倆得看看五一工作安排。」

「看什麼看?去年你倆就沒回來,今年你爺爺八十大壽你倆再不出現,老頭子就要掀房蓋了!」

童秋無奈地笑笑:「好的好的知道了,你快點兒睡吧。」

「別忘了啊,提前買票!」

「遵旨!」

童秋哄著他媽掛了電話,長長地舒了口氣。

「怎麼了?」霍知行剛剛聽了個大概,能猜到是童秋媽媽那邊五一有什麼安排。

「這不是快五一了麼,我爺爺八十大壽,她催我買票。」

童秋這麼一說,霍知行也想起來了。

他們倆是去年一月末結的婚,童秋爺爺對自己這個孫婿特別感興趣,打從童秋跟他提起霍知行就開始惦記著看看,但是一直沒什麼機會,倆人結婚沒辦婚禮,當時童秋爺爺還在國外的女兒那裡,也沒必要特意回來一趟,於是霍知行跟童秋爺爺始終沒見著面,五月二號是老人生日,本來霍知行想著跟童秋一起回去給老人過生日,結果前一天童秋崴了腳,腫得比饅頭還大一圈,他們就沒回去。

「差點兒給忘了。」霍知行說,「是應該看看票了,五一出行的人多,票不好買。」

倆人聊著聊著就到了路邊,來了輛出租車,童秋先上,霍知行也自然地坐了上去。

霍知行跟司機隨口就報了童秋家的地址,這會兒童秋才反應過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沒事兒。」

「以前是沒事兒,」霍知行說,「萬一方百城又來找你怎麼辦?我可不放心。」

童秋還真就不是那種嬌氣的人,一個大男人,晚上十點多回家,真沒事兒,但如果送他的人是霍知行,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看看啊……」霍知行掏出手機打開買票的軟件,問他,「你哪天放假啊?」

「都是1號開始放吧?」

霍知行點點頭:「行,1號的票還有,我明天去看看值班表,跟他們把五一幾天的給竄一竄。」

「哎?」童秋驚喜地說,「你要陪我一起去?」

霍知行像看傻子似的笑著看了他一眼:「不然呢童老師?我跟爺爺都說好了,今年我肯定去。」

本來童秋都沒好意思跟霍知行說讓對方和自己一起,雖然家裡人都不知道,但兩人也確實是換了離婚證的,平時搞點兒小曖昧就行了,雖說童秋覺得他們現在就是互相都有好感,但霍知行那麼忙,他真就開不了那個讓對方跟自己回老家的口。

沒想到,霍警官自己先提了出來。

「明天我定下來咱們再買票吧。」霍知行說,「我要是再不出現,爺爺可能就真懷疑你結了個假婚了。」

童秋嘴上沒說感謝的話,但眼睛已經笑彎了,實際上,他在心裡已經按著那頭躁動的小鹿一起給霍警官鞠了一百多個躬,順帶嬌羞地說了句:霍警官,你真好!

「可咱倆現在確實都是離異男青年。」童秋故意提到這茬,「再一起去,還真是假結婚呢。」

霍知行把手機揣回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笑著說:「那我陪你演戲,童老師是不是應該付一下演出費?」

「霍警官開個價啊。」童秋說,「太貴我可付不起。」

「那完了,我身價還真的挺高。」霍知行湊到童秋耳邊,「估計你應該是付不起,怎麼辦?」

他說話時有溫熱的氣息掃過童秋的耳朵,那地方是他最敏感的一處,頓時起了雞皮疙瘩,心裡的小鹿再次倒地不起。

但童老師畢竟是童老師,霍警官能撩,他也能裝,「童小鹿」已經醉死過去,童老師本人卻依舊能拿出一副「今時不同往日,就看看誰比誰更能撩」的架勢,一手抓住霍知行的手腕,身子往霍知行那邊一靠,湊到對方耳邊,帶著笑意說:「不好意思啊霍警官,我一個窮酸老師,付不起錢,那不如就用我朋友那十幾條丁//褲抵債吧。」

那是丁//褲的事兒嗎?

那是穿丁//褲的人的事兒!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童秋這話裡面暗示的意思。

霍知行輕咳了一聲,笑了笑,沒說話,但出租車抵達童秋家小區門口的時候,直接丟下錢,零錢都沒用司機找,拉著童秋就回去了。

家裡黑咕隆咚的,童秋跟霍知行相擁著進來,乾脆沒開燈。

以前童秋總是嫌棄霍知行這人無趣,不光是日常生活裡無趣,連接吻的時候也一樣,慢慢悠悠磨磨蹭蹭寡淡無味,能讓人就那麼睡過去。

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的霍警官,脫去了學渣的外衣,坦然地當起了學霸來。

「穿的是什麼?」霍知行不懷好意地笑著問他,「怎麼沒穿你朋友的那個?」

童秋被弄得臉紅心跳,耳根都跟著發燙,故意胡扯說:「我朋友的,我哪兒能天天穿。」

霍知行在他耳邊低聲笑了笑,那笑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性感。

童秋看著眼前的人,覺得霍警官真是傳說中的「行走的荷爾蒙」,那腹肌看得他心尖都跟著發癢。

「你真的讓我很意外。」霍知行突然將人抱起,「摟緊了,別掉下去。」

童秋怕摔。

前天屁股剛開花,昨天摔了個屁墩,今天再摔,他估計自己屁股真的會碎成花瓣。

去臥室的路上,童秋的手緊緊摟著霍知行,緊張地攀著對方,生怕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他的手無意間摸到一處疤痕,下意識地戳了幾下。

「疼嗎?」童秋問。

「好幾年前的傷了,不疼。」霍知行說得輕鬆。

「你以前還真的受了不少傷。」童秋躺在那裡,仔細地打量著霍知行身上的傷疤,「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黑/道大哥。」

霍知行站在床邊,笑著看他,解開了腰帶:「那你嫌棄嗎?」

童秋含羞帶笑地看著對方,數著他身上傷疤的數量,心疼又驕傲地說:「為什麼嫌棄?霍警官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別的性感。」

說完,童秋像是怕對方不相信似的,又補了一句:「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老闆!哪能虐呢!你們怕啥啊!這是個甜文啊!走劇情是走劇情,但虐是不可能虐的!

PS:明天特殊情況,更新會晚些,大概是晚上嗷,啾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28

童秋以前每次「例行公事」的時候都覺得霍知行太慘了, 當個警察, 一身傷疤。

很多時候他不太敢碰那些疤痕, 雖然明知道已經有了年頭, 不會再疼,可總覺得自己一碰上去, 那地兒就能流血似的。

他不嫌棄, 但是有點兒怕。

可是現在,再看霍知行身上的這些印記,覺得性感,覺得帥,覺得這樣的男人特別有味道。

這些傷疤不是因為青春叛逆打架鬥毆來的, 也不是什麼粗魯蠻橫的黑老大喊打喊殺結的果, 留在霍知行身上的每一個疤痕都是勳章。

童秋想數數霍知行身上到底有多少疤,想讓霍警官給他講講這些疤都是怎麼來的,以及後來那些讓他受傷的混蛋們都處理到哪兒去了, 他覺得這也算是彼此增進瞭解的一種方式。

但是,童老師現在太忙了,霍警官也太忙。

一個忙著準備監考,一個忙著準備答卷, 其他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你可以嗎?」霍知行接過童秋塞給他的潤滑劑,「明天會不會上不了班?」

童秋摟著他:「少廢話了。」

霍知行笑了, 把潤滑劑擠在手裡說:「那就辛苦童老師,今晚徹夜監考了。」

童秋一聽「徹夜」, 身上那朵嬌羞的「花」突然一緊,不過,期待也還是期待的,他倒想看看霍知行究竟能不能真的一夜七次金槍不倒!

「嗯……」

霍知行的手指剛碰到他,他先哼唧了起來。

「童老師,這考試還沒開始怎麼就先哼哼起來了?」

童秋想反駁,但又無力反駁,誰讓人家說的是事實呢。

在真理面前,童老師選擇默認。

「疼嗎?」霍知行說,「這根筆比較細,童老師覺得,寫出來的效果怎麼樣?」

童秋趴在那裡面紅耳赤地悶聲回答:「好好答題,考場上不准交頭接耳。」

「我沒交頭接耳啊,」霍知行逗他,「我這不是有問題了舉手向老師示意麼!」

童秋發現霍知行這人簡直巧舌如簧,應該塞去參加辯論,沒準兒能拿個獎回來。

「試前準備」做得兩人大汗淋漓,霍知行把童秋拉過來,兩人膩膩歪歪地親了一會兒,童老師準備宣佈考試正式開始了。

然而,霍知行的「神筆」還一題沒答,手機突然就響了。

作為警察,手機響了不能不接,保不準有什麼著急的事兒。

霍知行的手機被他進門時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他直接把童秋拉起來,兩個「一切準備就緒,隨時準備進入考試狀態」的人去了客廳。

童秋老老實實往沙發上一趴,看著霍知行從茶几上拿起了手機。

來電人是何宏濤。

霍知行心裡一沉,看了一眼童秋,過去彎腰親了親童秋的嘴唇,柔聲說:「我接個電話,乖一點。」

都這種時候了,考試鈴聲都響了,考生卻突然離席,這事兒讓監考老師抓心撓肝長吁短歎。

但不願意歸不願意,還是得點頭的。

沒辦法,他可不能當那種無理取鬧的作精,身為上一屆「最佳警員家屬」,就要有這種為了社會安定隨時犧牲自己xing生活的覺悟!

童秋躺在沙發上,覺得自己此刻無比「偉//正」。

霍知行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壓低了聲音,不太想讓童秋聽見。

「你在哪兒呢?」何宏濤問。

「怎麼了?」霍知行去了洗手間,聽著何宏濤的語氣不太好,面色也沉了下來,「說事兒。」

「周小圓死了。」

霍知行愣了一下,然後低聲罵了一句:「怎麼回事?」

「懷疑是鄒凱,」何宏濤說,「你來一下隊裡吧,有東西給你看。」

霍知行遲疑片刻,最後說了句:「行,等我。」

他其實挺糾結的,何宏濤那邊是正事兒,可他又不想把童秋這麼晾著,左右為難。

霍知行在廁所整理了一下情緒,盡可能不讓童秋看出來,拿著手機出去,笑著湊過去吻沙發上的人。

「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童秋畢竟是老師,最懂察言觀色,他躲開了霍知行的吻,微微皺著眉頭問。

霍知行有些意外,沒想到童秋會躲。

「沒有。」霍知行把人抱起來,重新回到了臥室,「就是等會兒我得回所裡一趟,沒事兒,不著急。」

童秋躺在那裡皺著眉看他:「騙我啊?」

他用手指戳了戳霍知行滿是傷痕的肩膀,嘟囔說:「別糊弄我,我又不傻。」

這事兒弄得霍知行挺尷尬的,他是想著先把童秋應付一下,不管怎麼說,總不能做了前xi就丟下人不管,結果剛才那事兒讓他有點兒受了刺激,這會兒還真就完全沒了興致。

童秋拉住他的手,把人拉過來,下巴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有事兒就說唄,我又不是不放人。」

童秋覺得自己真是太懂事兒了,感天動地,不愧是優秀的人民教師。

「對不起啊,」霍知行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耳朵,「出了點事兒,我得去處理一下。」

童秋笑了笑:「嗯,去吧,注意安全。」

霍知行還是抱著他親了一會兒,最後離開前說:「好好睡覺,回頭補償你。」

童秋裹著被子把他送到門口,紅著臉擺手:「快走快走,才不要你的補償。」

霍知行點了火就走了,童秋還燒著呢。

看著空蕩蕩的考場,監考老師心裡有點兒失落,身體也有點兒空虛,最後決定自己答題。

他翻出那個一點兒都不爽的「小玩具」,一邊弄一邊想:果然,人還得靠自己。

霍知行從童秋家出來直奔刑警大隊,當何宏濤聯繫他,並且提到鄒凱跟周小圓的時候,他確實坐不住了。

當警察的,哪能沒幾個仇家,尤其是像霍知行在刑警大隊的時候辦的都是大案子,直到現在幾年過去,他依舊清楚地記得當時他親手抓了鄒凱之後對方說的話。

鄒凱看向他的時候,瞪著那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我他媽遲早要弄死你。」

這個鄒凱是當年有名的地頭蛇,那時候霍知行查一起案子,順籐摸瓜找到了他犯罪的證據,之後鄒凱畏罪潛逃,幾省聯合抓捕,最後還是落在了霍知行手上。

在霍知行的印象裡鄒凱被判十五年,這才三年,何宏濤竟然說他出來了。

還有周小圓,他怎麼死了?怎麼死的?兇手是誰?

霍知行往刑警大隊去的路上,滿腦子疑問。

霍知行到刑警大隊的時候已經很晚,但隊裡依舊燈火通明,他進去的時候何宏濤正在罵人。

「脾氣怎麼還那麼臭。」

見霍知行進來,何宏濤歎了口氣,喝了口水,把火氣往下壓了壓。

旁邊之前大氣兒都不敢喘的一個年輕男孩說:「行哥,你都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何隊這暴脾氣再沒人能制得住了。」

「少說幾句廢話!」何宏濤帶著霍知行往辦公室走,回頭又罵手下的那些人,「一個案子拖了多長時間了?你們這麼多人抓一個都抓不著,廢物嗎?」

大家都不敢吭聲了,各自忙活去了。

霍知行拍拍何宏濤的肩膀,進了辦公室笑著說他:「行了你,這一個個的也不容易,看看你把他們都嚇成什麼樣了。」

「我快被他們給氣死了。」何宏濤坐在椅子上,擺擺手,「你喝水自己倒。」

霍知行在他對面坐下:「不喝了,說說吧,怎麼回事兒。」

何宏濤坐在他對面,丟出一疊資料給他:「先說鄒凱。」

霍知行聽著,同時翻看著那些資料。

「鄒凱出來了,保外就醫。」何宏濤點了支煙,瞇起眼睛看他,「就這人,精神分裂,說出來,你信嗎?」

霍知行眉眼帶上了怒意:「我信他個大頭鬼!」

「但證明就在那兒擺著,咱們說不可能也沒用。」何宏濤說,「他半個月前就出來了,據瞭解現在應該住在他表妹家裡。」

霍知行眉頭緊鎖地把資料放回桌子上:「查過嗎?他有個屁的精神分裂。」

「我是今天才知道這事兒的。」何宏濤說,「就在周小圓死了的時候。」

提到周小圓,霍知行滿臉怒意地磨了磨後槽牙。

「周小圓是怎麼回事兒?」這個周小圓當年是霍知行的線人,能抓到鄒凱,他有相當大的功勞。

何宏濤站了起來,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他拿出幾張照片給霍知行:「看看。」

照片上的人被砍得血肉模糊,仰天躺在水泥地上,白色的衣服已經被血浸得慘不忍睹。

當初周小圓也犯了不少事兒,但大都是偷雞摸狗的勾當,因為做線人有功,加上後來在獄中表現良好,兩年多就出來了,出來之後還特意找霍知行吃了個飯,感謝霍警官當初對他的正確引導,說是出來之後跟親戚借錢開了一家小超市,以後乾乾淨淨做人。

看著這張照片,再想起那時候的周小圓,霍知行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周小圓的屍體在紅葉小區附近被發現,你應該還記得紅葉小區是什麼地方吧?」

霍知行當然記得,當年鄒凱就是在那兒被他抓的。

「你懷疑是鄒凱干的?」

「多了不透露了,今天叫你過來其實就是想給你提個醒。」何宏濤說,「如果周小圓這事兒真的是他幹的,他最記恨的除了周小圓就是你。」

霍知行看著照片上的男人,緊鎖眉頭。

「他保外就醫我覺得裡面肯定有貓膩,已經讓人去查了,至於這起命案以及鄒凱目前的情況,我只能說你萬事小心。」

萬事小心。

霍知行向來對這四個字不太敏感,如果當年他真能做到萬事小心,就不會發生後來讓他後悔莫及的事。

「我怕他去找你,」何宏濤說,「所以給你提個醒,你不是還有家屬麼,最近多加小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老闆,不好意思,今天更得太晚了!

明天還是早上八點之前,給大家手動鞠躬,提前晚安。

 

 

29

離開刑警大隊的時候霍知行有些頭疼, 他順走了何宏濤的一包煙, 站在路邊抽了起來, 想著周小圓死時的慘狀, 覺得心裡不痛快。

除此之外,更讓他心煩的倒不是鄒凱會不會找上自己, 而是怕那人找到童秋。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童秋父母見面時童秋媽媽的話, 她說其實很不願意讓童秋找一個當警察的對象,總覺得警察樹敵太多,連帶著家人都有危險。

那時候,霍知行說著豪言壯語,向童秋媽媽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童秋, 絕對不會讓童秋受一點兒委屈,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擔心起來。

鄒凱不是個善茬,雖然被抓進去的時候霍知行還不認識童秋, 可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的事不會波及到對方。

霍知行怎麼都行,受傷挨打甚至被弄死他都有所準備,這是每一個一線警員在最開始就有的覺悟,可是, 警員的家屬始終都是無辜的。

想到這裡,他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直到手指被煙頭燙到才回了神, 叫車回家了。

不管怎麼說,必須要護好童秋, 一根頭髮絲都不能被別人碰。

很多時候,還真就應了那句「禍不單行」。

鄒凱的事已經足夠讓霍知行心煩,結果第二天中午剛吃完飯就聽見趙和宇說:「師傅,師母那邊出事兒了。」

霍知行的第一反應就是鄒凱,一瞬間,脊背冒了冷汗。

「怎麼回事?」

「我在網上看見的,他們學校有學生跳樓自殺,」趙和宇把手機遞給霍知行,「我去打聽了一下,是師母班上的孩子。」

霍知行看了網上的消息,把手機還給趙和宇,立刻給童秋打電話,但電話始終沒人接聽。

「我出去一趟,」霍知行抬腳就往外走,「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童秋坐在校長室,到現在耳朵還嗡嗡直響,腦袋也完全轉不過來。

早上他來學校的路上接到肖可然爸爸的電話,說是肖可然不舒服,今天要請假。

高三學生壓力大,各班都經常有請假的,童秋也沒太當回事兒,只是叮囑她爸爸,孩子不舒服別拖著,直接去醫院。

肖可然爸爸連句客套話都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對於這個家長,童秋也習慣了,每次來開家長會都一副不情願不耐煩的樣子,有時候還愛找老師的麻煩,好在,肖可然是個好孩子,挺內向的一個女孩,長得蠻漂亮很懂事兒,成績也好,是童秋的語文課代表。

童秋就這麼給了假,到了學校之後照例去班裡,前兩節是語文,上完課後他一直在班級等到下一節的數學老師來了才回了辦公室。

童秋一回去就看見了放在自己桌上的淺藍色信封,信封上寫著「童老師收。」

隔壁班的語文老師說:「早上我進來的時候在地上看見的,應該是從門底下的縫裡塞進來的。」

童老師跟那個老師道了謝,笑著拆開了信封。

他認得班裡所有學生的字體,每次這些小崽子交卷不寫名字,他掃一下就知道是誰的,信封上的字跡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是今天請了假的肖可然的信。

童秋當老師的第一年就收到過學生寫的情書,男生女生都有,這事兒不新鮮,當然,他覺得肖可然不會給自己寫情書,應該就是考前壓力大,有些話又不好意思當面跟老師講,所以選擇用寫信的方式傾訴,希望老師給自己一些引導和建議。

然而童秋只猜中了一部分。

那封信確實是肖可然傾訴自己的苦悶,可她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希望老師幫助自己,而是告訴她的老師,她決定自殺。

肖可然在這封長長的信裡寫了自己這十幾年來所經歷的生活,從小被爸爸家暴,她媽從來不管,也經常對她進行冷暴力。

去年年初,肖可然爸媽離婚,誰都不想帶著孩子,結果她媽媽突然消失,跟他們都斷了聯繫,她還未成年,最後她爸爸不得不帶著她一起生活。

前幾個月,肖可然爸爸再婚,繼母對她倒是不錯,可她爸爸依舊打她,繼母攔都攔不住。

童秋對肖可然家裡的情況稍微有些瞭解,但從來都不知道她爸爸家暴的事,在信的最後,肖可然寫:童老師,我總跟自己說再忍一忍,還有幾十天我就能離開這裡了,可我還是堅持不住了,也不想再繼續堅持了。

童秋盯著肖可然的落款和那句「對不起」眼睛突然就紅了,他手指冰涼,整個人都在發抖。

肖可然因為要自殺,對童秋說「對不起」,因為除了童秋,她再找不到一個可以在死前說說話的人。

童秋抖著手給肖可然爸爸打電話,那人竟然說自己在外面打麻將。

「肖可然呢?」童秋顫抖著聲音問,「她自己在家?」

「沒有吧,」肖可然爸爸說,「她剛才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學校接她。」

「學校?」童秋更疑惑了,「她不是請假了嗎?怎麼會在學校?」

童秋根本就沒在學校見到肖可然,她沒來班級。

「我哪兒知道。」肖可然爸爸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我看那小丫頭片子就是裝病,出去玩去了。」

童秋一邊往外跑一邊對著電話吼:「你女兒可能出事了!」

然而對方依舊嬉笑著:「沒事兒老師,那麼大孩子了,咱管也管不住。」

童秋徹底氣急了,低聲罵了一句,掛了電話就報警。

現在不是教訓那惡劣的父親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到肖可然。

然而,人還沒找到就出事了。

肖可然從學校實驗樓的頂層跳了下來。

霍知行趕到童秋學校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很多人,他還穿著警服,直接穿過人群毫無阻攔地進了學校。

警車停在那裡格外扎眼,霍知行一邊往教學樓去,一邊繼續不停地給童秋打電話。

童秋從校長室出來的時候,終於掏出了手機,他之前把手機靜音,這會兒才看到霍知行的來電。

「你怎麼樣?」

童秋剛接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霍知行擔心的語氣已經弄得他鼻酸。

「我剛從校長室出來,」童秋努力讓自己冷靜,「校方會處理。」

「你怎麼樣?」霍知行說,「我是問你,你怎麼樣?」

他不關心別的,只關心童秋。

在霍知行看來,童秋熱愛並享受著自己的職業,他也真心的喜歡著自己班上的每一個學生,發生這樣的事,童秋一定會第一時間自責,會第一時間懷疑自我。

「我沒事。」童秋說,「準備回班級。」

兩人正說著,霍知行已經進了教學樓。

「行,我知道了。」

霍知行掛了電話,直接奔著童秋班級就去了。

童秋從樓上一下來就看見了穿著警服站在走廊裡的霍知行,他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霍知行看見童秋,立刻走了過來。

「家長已經來了,」童秋說,「警方也在,因為學生是在請假期間出的事故,所以不出意外,學校是不用承擔責任的。」

霍知行看著他,他看得出來童秋現在是在強打精神。

「中午吃飯了嗎?」霍知行沒接著他的話題繼續說,而是問起他吃沒吃飯。

童秋一愣,苦笑著說:「沒胃口。」

「今天晚上有課嗎?我下了班過來找你?」

童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晚上陪我喝酒吧。」

童秋剛剛一直忍著,在別人面前,再難受再自責也沒紅了眼睛,可是這會兒,一看見霍知行,不知道怎麼,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霍知行抬手給他擦了擦眼淚,說:「你別太自責。」

「可這確實是我的責任。」

「一個生命的離開,她身邊親近的人全都有責任,」霍知行用力捏了捏童秋的肩膀,對他說,「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打擊很大,那就哭一會兒吧,哭完了,咱們晚上回去好好聊一聊。」

童秋上學的時候他的老師曾經說過一段話:「不管在什麼時候,你們都要記得自己是誰。你們是人民教師,教書的同時要育人,你們所接觸到的孩子們都正處於人格形成期,他們既堅強又脆弱,身為老師,一定要尋找到一個平衡點,讓他們好好地成長起來。」

一直以來,童秋都覺得自己這個老師當得挺成功,起碼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讓人評價他,都是一水兒的好評。

童老師工作認真負責。

童老師能理解學生。

童老師跟家長溝通得很好。

童老師長得帥還愛說笑。

童秋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好了,現在才發現,他被讚美所蒙蔽了雙眼,自我膨脹,根本就沒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他站在講台上,卻覺得自己壓根就不配站在這裡。

馮凱文悄無聲息地放了一包紙巾在講桌上,然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童秋盯著那包綠色包裝的紙巾,看著那生機勃勃的圖案,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學生們。

霍知行站在教室門口,薄薄的木質門緊閉著,透過窗戶他看見童秋低著頭,像是在等待做檢討的學生。

他皺起了眉,看著這樣的童秋,覺得心臟都沉了幾公斤。

約好了晚上見面之後,霍知行沒在學校過多逗留,他在門外看了一會兒童秋,就走出校園,在路邊的超市買了包煙,站在外面抽了兩根才回所裡。

晚上,他下班,本來想去學校找童秋,但對方打來電話,說學校取消了今晚的晚自習,讓他直接去家裡。

霍知行到了童秋家樓下,買了酒,買了煙,心情有些沉重地往樓上去。

他其實很不會安慰人,平時總能逗得童秋耳朵發燙眼神飄忽,可是到了正經時候,又變得嘴笨起來。

他不會安慰,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陪著對方,陪他喝酒,陪他說話,陪他把最難熬的夜晚熬過去。

之前下班的時候,趙和宇擔心地問霍知行:「師傅,師母沒事兒吧?」

霍知行說:「放心,有我陪著,不可能有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總得有什麼契機讓他們打開彼此。

 

 

30

上大學之前童秋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老師, 那時候, 這是他最恐懼最排斥的職業, 對他來說, 「老師」這個稱呼要承擔的責任太重了。

可是高考,稀里糊塗就報了師範大學, 稀里糊塗又讀完了研究生, 直到畢業前他都想著不然改行吧,可他導師的一句話改變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導師說:「我吃齋念佛三十年,可總覺得,最積攢功德的就是為人師。」

童秋開始實習前找導師談心,說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困擾, 導師說:「你知道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是什麼嗎?就是某天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叫我, 我一回頭,是我二十年前教過的學生,我都認不出他來了, 他卻還記得我。人生海海,交錯短暫,我能在一些人的生命裡輔助他們搭建自己的人生舞台,這是我至高無上的幸運。」

, 人生海海,交錯短暫,人的生命也短暫。

可是, 他卻沒能抓住自己學生的生命。

霍知行敲門的時候,童秋正站在窗邊發呆, 他覺得自己快被愧疚吞噬乾淨了。

開了門,霍知行問他:「在幹嘛?」

「看風景。」童秋勉強對他笑笑,「這邊的視野,沒有以前那邊好。」

他說的是沒有以前兩人住在一起時的那個房子。

霍知行輕輕拍了拍他,把酒放好,脫了外套:「五一的班兒我給調出來了,你看咱們是30號晚上走,還是1號上午?」

還有半個多月才放假,也還好還有半個多月可以給他調整情緒,否則喪著一張臉去給爺爺祝壽,太不像話了。

1號吧,」童秋說,「大晚上咱們倆就別折騰了。」

「行。」

霍知行去了個洗手間的工夫,再回來,童秋已經開了酒,自己喝了起來。

他過去,在對方身邊坐下,用力捏了捏童秋的腿說:「慢點兒喝。」

霍知行不能喝酒,就在冰箱裡找了瓶可樂,童秋笑他:「你這樣特別像未成年人。」

「現在的未成年人都喝酒喝得凶。」霍知行說,「昨天和宇他們還拷回來幾個打架鬥毆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小男孩,一個個酒氣熏天的。」

說到了未成年人,童秋難免想到自己的學生們。

他低著頭,悶悶地喝酒,霍知行看得心疼,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他們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燈也沒開,童秋趴在茶几上面,幾口就喝光了一罐啤酒。

「我太自以為是了,可實際上,我連我的學生都保護不了。」童秋滿腦子都是肖可然,十七歲的女孩子,很漂亮,很安靜,很認真努力,童秋看得出來肖可然是個心事很多的女生,但他總覺得,女孩子嘛,哪個沒點兒少女心事呢,他一個男老師,問得太多反倒不好,可是現在,他極度後悔。

「童秋,」霍知行看著他又打開一罐啤酒,握住他的手,說,「有些事不是我們盡力了就能做到的。」

「我明白,可是我根本就沒盡力。」童秋懊悔愧疚,大口地喝酒,可是酒也解不了愁,「知行,我以前總和你說我特別驕傲,因為我是老師,我的學生都喜歡我。」

他放下酒,緊緊地抓著霍知行的胳膊:「可是我現在發現我根本不配做老師,怎麼辦啊?」

童秋是個不喜歡哭的人,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掉眼淚,上一次還是他跟霍知行第一次上/床時,因為被這人弄得太疼,不自覺流出來的。

可是現在,他止不住地哭,不是覺得委屈,他沒什麼可委屈的,他是覺得對不起肖可然,也對不起自己老師這個身份。

「肖可然選在午休的時候從沒人的實驗樓跳下來,」童秋閉著眼睛,一口氣喝了半罐酒,「你聽說了吧,她跳下來的時候剛好落在一個路過的學生腳邊,那個學生有心臟病,現在還在醫院裡。」

霍知行把人摟過來,疼惜地親吻他的額頭。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童秋,脆弱到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在他的印象裡,童秋一直都是個特別能扛事兒的人,不管發生什麼,童秋都能平靜理智地去處理,童秋說這是身為老師的必要修養。

可是現在,童秋崩潰了。

「我真的覺得自己特別沒用。」童秋一隻手捏著啤酒罐,一隻手攥著霍知行的衣襟,他太用力,剩下的半罐啤酒順著開口流了出來,弄得他滿手都是。

霍知行的手指給他揩著眼淚,輕聲說:「哭吧,我在呢。」

當他最脆弱時,霍知行發現自己能給的就是一個懷抱一個肩膀,一雙能安撫他、給他擦擦眼淚的手,至於事情本身,他無法參與,也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可他同時也相信,童秋不會一直消沉下去,他只是需要發洩。

童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長時間,到後來,他直接窩在霍知行懷裡一邊喝酒一邊掉眼淚。

後來他躺在霍知行腿上睡著了,滴酒未沾的霍知行小心翼翼地把醉鬼抱回臥室,塞進被窩裡。

他收拾好了客廳,又給何宏濤打了個電話詢問鄒凱的消息,然而沒有任何進展。

他回到臥室,留在童秋身邊,睜著眼,陪著不安的童秋度過了這一個晚上。

童秋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霍知行給他做了早餐,又給他想辦法消腫。

「頭疼。」童秋說,「我得找找家裡還有沒有鎮痛片。」

「以後可不能這麼喝酒了,」霍知行看著眼前慘兮兮的童秋說,「待會兒馮凱文見了你,又得以為我家暴你。」

童秋笑笑,沒說話。

吃完飯,換了衣服,兩人一起出門上班,分開的時候霍知行說:「有事兒隨時給我打電話。」

童秋點點頭:「放心吧,我也只能在你面前這麼丟人了。」

童秋進校門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學生,可是當他站在班級門口,發現所有人還沒到上課時間就已經都在安安靜靜地低頭學習了。

也不知道學進去沒有,反正誰也不吭聲。

馮凱文仰頭看看他,童秋說:「馮凱文過來一下。」

童秋帶著馮凱文到走廊盡頭說話,問他:「大家怎麼樣?」

班主任在的時候和不在的時候,同學們肯定是不一樣的,這跟他們與老師關係好不好沒有必然聯繫。

「呃……就是」馮凱文說,「沒心思學習了是肯定的。」

童秋怕的就是這個。

「童哥,我聽說肖可然是因為受不了她爸打她是嗎?」馮凱文說到這裡的時候,一個大小伙子,直接紅了眼睛,「其實有一次我都看見了,就在學校門口,我們晚自習之前的休息時間吃完飯回來,看見她爸抓著她頭髮把她拖進旁邊小區的樓道裡了,然後我跟闞悅就跑過去拉架,不知道為什麼,她爸罵她的話特別難聽。」

這些事,童秋從來都不知道,聽著馮凱文說起,他心裡那種針扎一樣的疼,又來了。

「下午自習課開班會,你跟大家說一聲。」童秋說,「這段時間學校可能也會不太安寧,作為班長,我不在的時候你盡量壓著點兒,別讓班裡出什麼事兒。」

「放心吧。」馮凱文說,「童哥,你呢?你沒事兒吧?」

童秋疑惑地看向他。

「我們其實最怕的是你不教我們了。」馮凱文耷拉著腦袋說,「昨天聽別的班學生在說,出了這事兒老師要負責,我們不能讓你走,要是有人難為你,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嗎?」

突然間,童秋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師說過的那句話,最驕傲的是多少年之後走在路上還有學生認得自己,最驕傲的是他的孩子們一直都站在他身邊。

「我能有什麼事兒,」童秋說,「你們馬上都要高考了,我還得等著你們給我爭口氣呢!」

馮凱文猛勁兒點頭:「那你放心,咱班的成績一定在我的帶領下穩中有升!」

童秋笑了:「那最好是。」

「童哥,我還有個問題。」馮凱文問,「你說死了真的就解脫了嗎?可是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再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事情發生的時候,童秋也在想這個問題。

好像很多事情對於局外人來說都是「忍一忍就過去了」,殊不知,身處其中的每一天對當事人都是痛苦的折磨。

另外,像肖可然,她在遺書裡寫:我一點都不期待未來,我只想死得熱烈。

字裡行間,寫滿了肖可然對生命的失望以及她想報復的心情,她要以這種方式來給她的家庭一記重拳,可是,真正接到這記重拳的究竟是誰呢?

「沒有人能對別人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許我們瞭解到的還不及她真正痛苦的百分之一,明白嗎?」

馮凱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去吧,我去趟辦公室,有什麼事一定立刻找我。」

「好,童哥你也別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馮凱文對著童秋鞠了一躬,轉身回了教室。

童秋站在走廊的窗邊,看著外面。

已經是四月中旬,春天來了,陽光正好,綠意勃發,可是他的學生卻以這種方式選擇在這個春天離開,那個女生甚至沒有等到今年第一朵花開。

對面的花壇裡種著兩棵桃花樹,他們這裡偏北,桃花樹每年到五月才開,花期很短,桃花一開,學生們就搶著在課間去拍照,尤其是高三的學生,甚至把那當成了一種標誌——桃花開了,高考就不遠了,離他們解放的日子也不遠了。

童秋記得剛入冬的時候他看見肖可然站在光禿禿的桃花樹前面,於是過去聊天,肖可然當時說很期待桃花樹新一輪的花期,因為那時候春天就真的來了。

只可惜,她沒有等到。

為什麼不等了呢?

童秋不敢繼續往下想,他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根本就沒有煙。

 

 

31

肖可然的事情也影響到了其他人, 尤其是那個路過卻被嚇得住院的學生。

對方也是個高三的孩子, 這個時候出這種事, 真的是飛來橫禍, 肖可然的事情從法律上來講學校沒有責任,但是這個孩子的意外卻是學校要負責的。

安頓好自己班上的學生, 整理好情緒, 下午的時候童秋跟著幾個老師去探望了一下因為肖可然而住院的那個學生,回來的路上接到霍知行的電話,兩人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因為肖可然的事情,再加上肖可然父親帶人來鬧,學校不得不暫停晚自習, 讓大家早早回家。

童秋不習慣這麼早下班, 五點多走出校門,看了眼日期和星期,意識到霍知行今天要八點才下班。

他給對方發了條信息, 說先回家等他。

霍知行這一晚上忙得不行,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快九點。

他換了衣服,跟趙和宇簡單交待了幾句就直奔童秋家去了。

霍知行知道,這幾天童秋狀態不好, 這麼晚了,索性買點兒吃的直接帶上去,他拎著東西走進小區, 到樓下的時候一抬頭,竟然看見童秋開著窗戶趴在那裡抽煙。

童秋已經戒煙多年, 自從當了老師就沒抽過煙,今天實在心煩,回來的路上買了一包。

他趴在窗台上,不知不覺就抽完了大半包,聽見敲門聲的時候愣了一下,煙灰散得滿窗台。

掐滅了煙頭,揮揮手,想散散煙味兒,但意義不大。

他過去開門,霍知行一見到他就被煙味兒嗆得皺了眉。

霍知行偶爾抽煙,但煙癮不大,以前在刑警大隊的時候一天能抽一到兩包,後來到了派出所,沒那麼大壓力了,抽得更少了,到了跟童秋結婚的時候,發現童秋不抽煙,自己也就開始有意識地控制著。

「抽煙了?」霍知行問。

童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低著頭,甚至沒好意思回應。

「我想著太晚了,你最近又累,就買了東西上來吃。」

童秋點點頭,側過身讓人進門:「我還以為你忙,今天晚上不能見我了。」

其實很奇怪,兩人如今雖然親近,但關係仍沒挑明,見與不見又能如何呢?但童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霍知行身份的原因,警察嘛,總是讓他覺得這個人在他就很安心。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霍知行竟然成了他的定心丸。

「今天是挺忙的,都沒來得及回你消息。」霍知行把手機掏出來給他看,「抓人的時候屏幕都摔碎了。」

童秋伸手,用掌心蹭了蹭那碎得慘烈的手機屏幕:「辛苦了。」

霍知行笑笑:「為人民服務麼!」

他隨手揉了揉童秋的頭髮說:「來,吃飯!」

兩個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像是之前喝酒時一樣,並排坐在茶几前。

「我們那片兒有戶人家是出了名的,」霍知行見童秋情緒依舊低落,平時從來不聊工作的他想盡辦法找話題,想說點兒新鮮事兒給對方,「男的家暴,每次他媳婦兒都報警,來了之後,我們調解,說關人,他媳婦兒又不同意,鬧,不讓我們關。」

童秋看向霍知行,霍知行見他感興趣,繼續說:「月月都得這麼鬧幾回,打從我來了這個派出所,跟他們兩口子最熟悉。」

「家暴為什麼不離婚呢?」童秋皺著眉問。

「趙和宇勸過幾回,那大姐身上都是傷,他勸離婚結果被罵得狗血淋頭。」霍知行搖搖頭,「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吧。」

童秋想起了肖可然,那個從小被父親家暴又被母親冷暴力的女孩。

「也有可能是真的沒辦法。」童秋喝了口水,「大家活得都很身不由己吧。」

霍知行放下筷子,給他添水:「人啊,人一共能活多少年?滿打滿算,一百年都是長壽,盡可能讓自己好過點吧。」

童秋明白他這是在勸自己,接過水道了謝,衝著對方笑了笑。

「知行,我今年送走這批孩子之後,不想再繼續當老師了。」

霍知行剛坐下,聽到他這話,愣住了:「怎麼了?就因為這次的事兒?」

童秋雙手捧著水杯,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他看著透明的水,輕聲說:「算是吧,我覺得自己不夠資格。」

霍知行沉默了很久,過了好長時間,問:「還有煙嗎?」

他來之前把自己的煙放在了單位,因為覺得童秋可能討厭煙味兒,索性帶都別帶了。

「有。」

「我抽一根。」霍知行的手壓著童秋的肩膀,借力站起來,然後走向窗台,點了根煙。

童秋依舊坐在那裡扭頭看向他,對方倚在窗邊,對著外面吐煙圈。

「我沒跟你說過我為什麼調到派出所來吧?」

結婚之前童秋問過一次,霍知行只說是因為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至於執行的是什麼任務,受的是什麼傷,對方一字未提,他也沒問過。

但其實,童秋明白,這裡面一定有故事。

但童秋明白,刑警大隊的人,就算受傷不能在一線,也可以直接轉內勤,不至於非到派出所來,可霍知行來了。

當初對方不說,童秋也沒再追問,誰都有不想說的過去,不說就不說吧,就算是兩口子也得給彼此留些空間。

童秋說:「當時你說你受傷了。」

「嗯,」霍知行看著外面一顆星星都見不到的夜空,聲音似乎被煙霧包裹著,讓童秋聽得不真切,「兩處傷,一處在肩膀,被子彈打穿了。」

童秋記得。

霍知行身上有數不清的疤痕,一些傷疤他認得出是怎麼造成的,一些他認不出,兩人第一次坦誠相見時,童秋看著對方的身體被驚著了,當時霍知行笑著問他:「怕不怕?」

童秋當時回答的是不怕。

之後有一次,大概是離婚之前,霍知行洗完澡出來,童秋盯著他肩膀的疤看,那會兒霍知行又問他:「醜不醜?」

童秋笑了,說:「英雄身上才有疤。」

就在前幾天,兩人約會回去,親熱的時候又聊起這個話題,霍知行問他嫌不嫌棄,他回答不僅不嫌棄,還覺得很性感。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只是禮貌的附和安慰,可到了現在,他是真的覺得霍知行的疤都讓他著迷。

他的傷疤那麼多,至於肩膀上的這一個傷,剛結婚的時候霍知行已經幾乎恢復得差不多,只是不能提太重的東西,這些童秋都記得。

「那還有一處呢?」

霍知行轉過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心臟?」童秋皺起了眉。

「心裡。」霍知行說,「心裡的傷比身體上的任何一處來得都痛苦。」

他說完,狠狠地抽了口煙,又沉默了好久,直到一支煙抽完。

童秋覺得不對勁,走過去,自己抽出一根煙點燃,煙還沒送到嘴邊就被霍知行搶了過去。

那人抽了一口,說:「那次行動,我們其實誰都沒料到對方有槍,而且事發突然,我們連防彈衣都沒穿。我當時太魯莽,直接衝進去,被對方一槍打中了肩膀。」

童秋看著他,覺得霍知行的眼睛裡好像有什麼在閃。

他不敢確定是不是眼淚。

「當時我懵了一下,緊接著就又出現兩聲槍響,」霍知行轉過來,眼睛裡含著淚笑著問童秋,「你知道發生什麼了嗎?我一個隊友,開槍打了那個打我的混蛋,可是他也中槍了。」

霍知行說:「被打在胸口,當場死亡。」

大概每個人都有那麼一段或者幾段非常不願意去回憶的過去,事件發生後,需要用長久的時間磨成的粉末去覆蓋關於那些回憶的每一個畫面,如果可以,恨不得再也不要重新撥開灰塵。

就像當初,童秋問起做片警的緣由,霍知行也只是隨口糊弄過去,一句都沒多說。

那個時候,他們是相親認識的即將步入婚姻的新人,彼此對對方抱有期待和幻想,卻誰都沒做到坦誠。

如今,一年多過去,霍知行越來越發現他見不得童秋難過,童秋說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學生,可霍知行又何嘗不是呢?

他保護不了自己喜歡的人,保護不了自己的隊友,他喜歡的人現在在痛苦,他的隊友為了他犧牲了。

「那一槍打在他胸口,也打在了我心上。」霍知行看著裊裊的煙霧成形又散去,「那之後,我沒辦法面對其他人,也沒辦法面對自己,我覺得是我殺了他。」

童秋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霍知行,像是在面無表情地扒開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給他看。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被愧疚折磨得躲在醫院不肯見人,我害怕,雖然明知道不會有人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但我還是不敢面對他們。」霍知行說,「後來,我歸隊,但很快就發現我沒辦法再繼續了。執行任務的時候我變得謹小慎微,好幾次因為這個,錯失良機。我去看心理醫生,可問題也沒得到根本的解決。再後來,我提出轉職,只要我留在刑警大隊,不管做什麼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我覺得我的隊友一直跟著我,他不怨我,但我怨我自己。」

童秋摸過煙盒,也點了支煙。

「人吶,最難治的就是心病,『愧疚』這種情緒一旦產生,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霍知行苦笑著看向童秋,「所以,其實我大概能理解你現在的感覺。」

童秋被煙嗆得眼睛通紅,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霍知行好像哭了。

原來大家過得都很累。

他把煙叼在嘴裡,握住霍知行的手腕把人拉過來,兩人面對面站著,下一秒,童秋抱住了對方。

童秋的擁抱溫暖又柔軟,霍知行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也不知道兩人究竟是誰在安慰誰。

童秋的手指重新夾住煙抽了一口後拿開,他像歎息似的說:「我們都是罪人啊……」

霍知行皺緊了眉,把人抱住:「是,為了贖罪,以後是不是應該更努力地活下去?」

童秋笑了,點了點頭,把臉埋在霍知行肩上,悶悶地回應了一句:「嗯。」

因為愧疚,心生魔障,霍知行離開刑警大隊調到了三湖派出所當個普通的片警,而童秋,他想了想說:「我離不開學校。」

兩人放開彼此,都掐滅了煙,關上窗戶,回到了茶几旁。

霍知行重新給他接了杯水,賽塞到他手裡。

「過陣子吧,我想找校長聊聊,一來是道歉,二來是道謝,」童秋喝了口水,輕聲說,「三來,明年我就不帶班了。」

童秋來學校沒兩年就開始當班主任,他今年才三十三,卻已經帶出了兩屆高考生,這在他們學校是少有的,他喜歡當班主任,因為喜歡陪著孩子們成長的這種感覺,有人覺得五年是一個輪迴,有人覺得十年、十二年是一個輪迴,但對於他來說,三年就是一個輪迴,在每一個輪迴裡成長的不僅僅是學生,還有他自己。

老師與學生是互相成就互相陪伴的關係,他愛這種關係。

只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必須得暫時停下來了,他走不動了。

坐在他身邊的霍知行用力捏了捏他的腿對他說:「我支持你一切的決定。」

童秋看向霍知行,今天這個人沒穿警服,就是再尋常不過的樣子,曾經童秋覺得自己對脫下制服的霍知行沒什麼感覺,至多當他是個好人,在心裡把「好人卡」發了一張又一張,可是這個晚上,他突然發現,這個人不管是否穿著那身衣服,都足夠讓他覺得安心。

 

 

32

自從肖可然出事之後, 學校裡氣壓就變得格外低, 但好在, 她那個樂忠於吃女兒人血饅頭的爸爸總算不再來學校鬧了, 秩序終於慢慢恢復。

一切都好像重新回歸了風平浪靜,但實際上, 發生過的事無法抹去, 離開的生命再回不來。

童秋有時候坐在辦公室會發呆,肖可然自殺前寫給他的信就放在抽屜裡,他再也不敢碰。

他已經跟學校申請了明年不帶班,只做兩個班級的任課老師,一開始領導會勸他, 後來見他這麼堅持, 也看出他狀態需要調整,就不再勉強。

「童老師又發呆呢?」

一聽見這說話聲,童秋回了神, 一抬頭看見那嘴巴跟腦子都挺毒的老師,當即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笑著說:「薛老師沒課了?」

這時不時就夾槍帶棒諷刺童秋的老教師摘了眼鏡,又端起了水杯:「沒了,不過我說啊, 剛才我從你們班門口過,那學生一個個死氣沉沉的,你別給他們太大壓力。」

「我哪兒能啊, 他們就是高考近了,課間也不鬧了。」童秋收拾東西準備去班級陪著大家上自習, 他可受不了跟這位獨處。

「你也就那麼說,要不是壓力大,能出那事兒麼。」

「……」童秋都把書抱在懷裡了,聽他這麼一說,重新放回去,站在桌邊笑著說,「薛老師,您這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啊,我這好心提醒你,你還不樂意了。」薛老師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年輕人就是不願意聽別人勸。」

「不是聽不聽勸的問題,您拿肖可然說事兒,不太好吧。」

「我老早就說,現在這幫孩子們都被家裡寵壞了,一個個心理承受能力低著呢,說不得碰不得的,動不動就跟你玩自殺,你對他們別太嚴格。」

童秋火氣已經竄到了頭頂,眼看著就冒煙了,平日裡這老師就是喜歡在人背後說些閒言碎語,尤其是愛拿他說事兒,他的性取向、他的婚姻、他的教學方式,現在都說到他自殺的學生身上來了,童秋真的忍不了了,他也是有脾氣的。

「薛老師,我一直挺尊敬您的,當年我在五中上學的時候您就已經是這兒的老師了,雖然沒教過我,但自從來這兒工作,我也一直當您是我的老師,」童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別爆發,「可是您說話是不是有點兒過了?您就是這兒的老師,我不信您不知道肖可然自殺的原因,所以現在是讓我背著這個鍋,讓我擔著害了學生的罵名是吧?不僅我擔著,我學生也得擔著,她自殺是因為心理承受能力低,那您想過她都承受著什麼嗎?您平時對我冷嘲熱諷也就算了,但別帶上我的學生,他們跟您沒關係,謝謝了。」

說完這些,童秋也不走了,直接把書往桌上一摔,重新坐下,又翻開了書該幹嘛幹嘛。

他憑什麼跑啊?

明明對方才應該是那個因為尷尬離席的人。

薛老師已經習慣了說別人閒話,這些年了鮮少有人直接當著面懟他,其實大家不過是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他反倒是覺得大家被他說得沒話說。

這回,踢到了一塊鐵板,腳指頭疼得他腦門直冒汗。

這薛老師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麼,結果看著童秋板著臉在那兒忙活,閉嘴了。

童秋心裡一下子就痛快起來,他向來不喜歡跟人吵架,但學生是他的底線。

傍晚的時候,童秋接到他媽的電話,自從學校出事兒之後,他媽就只有最開始打了個電話簡單問了問怎麼回事兒,這隔了幾天又打過來,聽童秋說學校那邊在跟家長協調,童秋媽媽也鬆了口氣。

「我都嚇壞了,」童秋媽媽說,「你爸不讓我天天問你,怕你壓力大,心情不好。不敢問你我就只能給小霍打電話,得虧有他在你身邊,我還能安心點。」

這幾天他確實一直跟霍知行在一起,那人不管是幾點的班,下了班就找他報道,就跟上班打卡似的,晚上也不回家了,從派出所出來就直奔他這裡,童秋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腦子不清醒的時候跟霍知行提了同居的要求。

不過也確實多虧了霍知行,因為有對方陪著他,說說話,做做/愛,該釋放的負面情緒已經釋放得差不多了。

童秋聽他媽這麼小心翼翼地詢問有些哭笑不得:「沒事兒,放心吧,你們兒子抗壓能力強著呢。」

母子倆就著這個事兒聊開了,童秋安慰他媽,讓她別擔心。

「你們自己的事兒,我也操不了那份兒心了,」童秋他媽安心不少,最後提醒他,「五一別忘了啊,票買了沒?你倆今年誰都不准給我缺席!」

「放心吧,知行都調好班了,票也買好了,我們倆1號早上的車,能趕上吃個午飯。」

「行,到時候你爸去車站接你倆。」童秋媽媽說,「昨天你爺爺買了身新衣服,就為了見小霍,還問我小霍是孫媳婦兒還是孫婿,可把我逗壞了。這天天惦記得不行。」

童秋笑得不行:「老頭兒想什麼呢?不告訴他!老頭兒就惦記知行,怎麼不惦記惦記我呢?」

「你有啥可惦記的,再惦記也那樣了。」

童秋無奈地笑笑:「您還真是我親媽!」

霍知行從所裡出來,直接奔著斜對面那診所去了,趙和宇追出來問他:「師傅,真不用我陪你去啊?」

霍知行捂著臉擺擺手:「忙你的去,裡面那些小兔崽子你給我好好收拾收拾!」

半個多小時前,一所職業院校學生鬧事,最開始就因為一點兒口角,從兩三個人的罵戰發展成了一場群架,霍知行帶著人去處理,結果不小心自己挨了兩棍子。

一下打在肩膀上,這還好,疼歸疼,但不影響別的,另一下直接打在他臉上,半張臉都腫了起來。

處理完那些打架鬥毆的小兔崽子,霍知行鼻青臉腫地去了診所,深更半夜的,愣是把人家小護士嚇了一跳。

今晚值班這姑娘剛巧就是上次給他們送餃子的,她一看見霍知行這樣,立馬明白了,這是「為民除害」的時候又被殃及了。

護士小姑娘給他處理了一下,拿了兩盒消炎藥,說:「挺長時間沒看見你了,還以為你轉行了呢。」

霍知行一笑扯得臉疼腦袋疼:「哪兒能呢,我這麼愛崗敬業。」

護士被他逗笑了,給他拿了個冰袋用毛巾包上說:「冰敷一下吧。」

「沒事兒,我回去自己弄。」

「拿著吧。」小護士塞給他,「你這樣看著怪嚇人的,要不是穿著這身衣服,走外面人得把你當黑社會。」

霍知行道了謝,接過了冰袋。

「這毛巾明天讓你們所裡那個趙和宇給我送回來就行。」小護士擺擺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霍知行一聽:「趙和宇?」

「對,讓他來。」

小護士說這話的時候沒看霍知行,低著頭,但臉紅了。

霍知行一樂,明白了,就是不知道趙和宇那個榆木腦袋明不明白:「妥了,今天謝謝了。」

他敷著冰袋,站路邊琢磨了一下,覺得今天晚上還是別去找童秋了,自己大半夜這副模樣出現在對方面前,估計童老師一準兒今夜無眠,能擔心死,擔心他可以,但今晚不行,童老師晚上還得好好睡覺呢。

他掏出手機,隨便找了個借口給童秋發了個信息,對方倒是很快就回復了他:好的,那你注意安全。

霍知行給他回了個「早點睡,晚安」,然後又回了所裡,那用棍子打了他的小崽子偷瞄了他一眼,縮到一邊去了。

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都給處理完,霍知行下了班,時隔一個多星期,總算是回了一趟自己家。

霍知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吃了藥,冰敷之後臉也覺得沒那麼疼了,他照了下鏡子,看著裡面腫成八戒的自己覺得不光臉疼,頭還疼,再過一星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他可不想這個死樣子去見童秋的家人。

他睡覺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想著童秋肯定早就睡了,這才拿過手機給童秋發了個信息,可憐兮兮地跟對方說今天出任務挨打了,之後上好了第二天一早的鬧鐘。

霍知行這一晚上睡得不安穩,臉疼肩膀疼。

他肩膀以前就有傷,被子彈穿過的,之前有一陣子都不能提重物,這又挨了一棍子,鑽心的疼。

睡了沒多久就起來了,咬著牙給自己弄了點兒吃的,吃完飯吃藥,把昨天睡前洗好的小護士的毛巾拿好,出門上班去了。

差不多六點半左右,霍知行接到了童秋的電話。

「你怎麼了?」童秋語氣有點兒急,「怎麼出個任務你還被人打了呢?」

霍知行假裝意外:「你怎麼知道了?」

「……哥,你給我發的信息啊!」

「喲,我一不小心發錯了,」霍知行說,「沒事兒,一群半大孩子不知輕重,放心吧。」

「放什麼心啊,你怎麼樣?去過醫院了嗎?」

霍知行腫著臉帶著笑進了派出所的大門,見著迎面過來的趙和宇,把小護士的毛巾蒙在了他臉上,然後對電話裡的童秋說:「昨天晚上去了,沒大事兒,就是臉腫得有點兒像二師兄,太醜了,最近……」

「你在哪兒呢?我去看看吧。」

霍知行笑得眉飛色舞,但語氣依舊淡定:「剛到單位,真沒事兒,你別折騰了。」

「行我知道了。」

童秋火速掛了電話,火速收拾自己,火速出了門。

趙和宇手裡攥著那條毛巾,傻愣愣地看著他師傅:「早啊,師傅,你挨打了,咋看起來心情這麼好?」

難不成真是抖M玩家?

當然了,這句話趙和宇可沒敢說。

 

 

33

童秋真的是個手腳麻利的人, 電話掛了沒多久他就提著藥和粥站在了三湖派出所門口。

趙和宇叼著包子, 大呼:「師傅!師母……哎不是, 童哥來了!」

霍知行正在那兒接水, 被趙和宇這一嗓子吼得差點兒手一抖灑一褲子水。

他扭頭往外面看,只見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裡, 路過有跟霍知行相熟的同事, 都熱絡地跟他打著招呼。

霍知行欣賞了幾秒鐘他的前任家屬在那兒散發魅力的瞬間,想笑,但臉腫著,稍微做出點兒表情都疼得不行。

是真的挺慘的,都不能對可愛的前夫笑了。

他放下杯子, 去門口迎童秋。

「怎麼不直接進來?」

童秋望過去, 一眼就被霍知行給嚇得靈魂都劈了個叉:「怎麼腫成這樣?」

作為警員家屬,而且是個老師,童秋一直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其實還是不錯的, 除了之前肖可然的事情真的打擊到他了之外,面對什麼事兒基本上都可以保持冷靜理智客觀。

以前他也沒少見到霍知行的傷疤,脫了衣服打眼看過去,身上全是故事, 後來的一年裡,霍知行大傷沒有小傷不斷,別人可能家中常備健胃消食片他們家裡常備的是各種跌打損傷藥。

但說好了的, 打人不打臉,霍知行那麼一張堪比電影演員的帥臉, 怎麼有人下得去這個手?

童秋生氣了。

「怎麼回事兒啊?」童老師火冒三丈,「還真往臉上打啊?」

趙和宇在旁邊噗噗笑:「師母,你是心疼我師傅,還是心疼他這張臉啊?」

霍知行也想知道。

童秋自覺失態,趕緊收聲,皺著眉想摸摸霍知行的臉,但不敢,也不好意思,這麼多人看著呢。

「疼吧?」童秋心疼了。

霍知行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去醫院了嗎?」

霍知行又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沒傷著別的地方吧?」

霍知行的演技持續在線,再一次委屈巴巴地說:「還有肩膀。」

童秋眉頭皺得更緊了:「左邊還是右邊?」

他低頭一看,好麼,不用問了,知道了,霍知行的右手還腫著呢。

「先吃點東西吧。」童秋歎了口氣說,「我琢磨著你現在吃不了別的,就買了點兒粥。」

他扭頭對正在咬包子的趙和宇說:「和宇一起吧。」

趙和宇哪兒敢打擾人家談戀愛,「暴暴虎」就算受傷了也還是「暴暴虎」,你不能因為他在「馴獸師」面前看起來像Hello Kitty就真的以為人家是隻貓,雖然很想吃粥,但趙和宇知道,當電燈泡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了,」趙和宇十分有眼力見兒地說,「師母,你們慢慢吃,我噎個包子去幹活了。」

機智聰明又懂事兒的趙和宇溜了,把世界留給他師傅和前任師母。

童秋沒理他,霍知行更不可能搭理他,倆人往旁邊一坐,童秋說:「等會兒我得去學校,這些藥你自己看著說明書吃。」

霍知行抬眼一看,行,童老師是真關心他,拎來一大袋子藥,乍一看還以為是搞批發的。

「小秋,對不起啊。」

「啊?你對不起我什麼了?」

霍知行用左手拿著勺子費勁地喝粥,然後說:「五一就要去給爺爺過生日了,結果我臉腫成這樣,要給你丟人了。」

「說什麼呢?我就那麼不是人啊?你都傷這樣了,我還小心眼兒想著那個?」童秋被他氣笑了,「你要非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是因為害我擔心了。」

這話真酸,童秋說完覺得自己牙齒都被酸倒了。

不過很顯然,這話對於霍知行來說相當受用,心裡頭美出一朵花來,還是紅紅火火的大玫瑰。

「那我再說一句對不起,」霍知行眼睛含笑,但嘴角都不敢咧開,說,「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童秋故作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就好,以後再做什麼事兒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坐這兒看著霍知行吃了會兒,又看了一眼時間:「行了,我得走了,你按時吃藥,要是覺得不舒服,趕快去醫院。」

霍知行表示謹遵領導教誨。

童秋笑了:「誰是你領導啊?」

「你唄。」霍知行站起來,「送送你。」

倆人往外走,霍知行突然想起件事兒,叫他等會兒,自己回去拿東西。

童秋站那兒,琢磨著霍知行這是要送自己什麼,定情信物的話,不應該找個浪漫點兒的地方送嗎?在派出所門口算怎麼回事兒?

不過吐槽歸吐槽,童秋還是特別期待。

然而等霍知行回來,手裡拎著個小紙袋,童秋一看,驚了:「你這是幹嘛呢?」

那小紙袋裡裝著各種防身防盜的東西,甚至有個十分少女的粉紅色小貓警報器。

「這幾天一直忙,有件重要的事兒差點忘了和你說,」霍知行說,「最近不太平,晚上你盡量早點兒回家,別一個人走小路,一定要注意安全。」

本來童秋只是覺得這袋子東西是警察先生的特殊小浪漫,就跟職業病似的,甚至想,身為老師,是不是應該送霍警官一根小教鞭,倆人沒準兒還能開發出點兒新玩法,但聽霍知行這麼一說,立馬察覺出了不對勁。

人家是嚴肅認真的,才不是調/情。

「怎麼了?」童秋緊張了起來,「是不是真出什麼事兒了?」

「倒也沒有,就是防患於未然。」

「你別瞞著我,」童秋說,「沒事兒的話,你送我這個,囑咐我這些幹嘛?咱們倆之前結婚一年,你可都沒送過我防身器具。」

霍知行倒不是想瞞著他,只是覺得提個醒,讓對方有所防範就好,話說多了,童秋肯定會更擔心。

「知行,」童秋收起了平時嬉笑的模樣,正經八百地說,「雖然咱們倆現在……已經離婚了,但是,我覺得這種事,我還是有權利多瞭解一些的,你說對吧?」

他越是這樣,霍知行心裡越是不舒服。

可不是麼,人家都跟自己離婚了還得擔驚受怕的,也得虧是霍知行壓根兒沒打算放過童秋,婚離了,可他們倆從來都沒斷了聯繫,現在他多多少少還能陪著童秋,有什麼事兒自己也能及時發現,但要真的是當初離了就不往來了,人家豈不是真的倒霉透了?

「三年前我還在刑警大隊的時候抓過一個人,」霍知行乖乖坦白,「他當時挺恨我的,我抓他的時候他說遲早弄死我。」

霍知行笑了,扯得臉生疼,可童秋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弄死我是不太可能了,我這人命太硬。但是最近我聽說他辦了保外就醫,出來了,所以就有些擔心,我是沒什麼事兒,就怕把你牽扯進來。」

童秋微微歪著頭看他:「哎,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共患難了啊?」

霍知行抬手摸了摸童秋的頭髮:「最好別,希望沒有這一難。」

「那是,不過話說,這人有點兒不要臉啊。」童秋笑著看他。

「怎麼說?」

童秋帶著笑,勾勾手指頭,讓對方離自己近點。

霍知行湊過來,童秋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你要死不也應該死在我床上嗎?你還欠著我一場考試呢!」

童老師真的出息了,霍知行這次算是看明白了。

他實在忍不住笑意,就算臉疼也得笑。

「那行,」霍知行說,「童老師回去等著,做好準備,等一有了空,咱們就補考。」

剛才略微凝重的氣氛總算鬆緩下來,童秋看著霍知行這張臉,又是心疼又是擔憂。

真糟心啊,他想,不過又能怎麼辦呢,也不能因為這傢伙讓自己糟心了就把人踢走啊,還真捨不得!

自從霍知行受了傷,童秋開始不定時噓寒問暖。

霍知行也一樣,一邊關注著鄒凱那邊的動態,一邊讓童秋時刻跟自己匯報行程。

童秋笑他說:「咱們倆這樣,搞得跟反kong似的。」

「謹慎點總沒錯,」霍知行是真的相當謹慎了,每天早上都得問一遍,「那噴霧你帶著了嗎?」

童秋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帶了帶了,我一大男人,天天跟小姑娘似的帶防狼噴霧,真夠出息的我。」

「帶著總比不帶強。」霍知行是真怕他有什麼事兒。

走外面,不能帶刀,而且童秋這種沒練過的要是帶著刀反而危險,防狼噴霧最適合他。

「對了,明天早上咱們倆車站見?」童秋想說不如今天晚上倆人先家裡見,明天一起去車站,趁著出發前的一個晚上,還能放肆地補考。

童老師都在腦子裡試過好幾個姿勢了。

然而霍知行說:「行,今天我夜班,明天直接車站見吧,你收拾好行李,別落下什麼。」

童老師一聽,心中難免失望。

「那好吧,」童秋說,「那就明天早上見。」

一晃,一個星期就這麼晃蕩過去了,霍知行的臉消了腫,但傷還在,沒辦法,只能頂著這麼一張臉去給爺爺祝壽,還挺不好意思的。

童秋晚上回家,老老實實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看見了那些掛在衣櫃裡的丁//褲。

自從半個月前自己班上出了事兒,再到前陣子霍知行受傷,他整整半個月沒sao過了,補考說了幾回也沒進行,這回五一放假,或許可以……

童秋選了兩條拿下來,一條穿在了身上,一條塞進了背包裡。

五一小長假,剛好適合補考呢!

作者有話要說:霍警官在線補身體。

 

 

34

心懷鬼胎的童秋第二天一早去車站, 本以為會比霍知行先到, 沒想到他才剛從地鐵上下來就接到了對方的電話。

人家都把兩人的早餐給買好了。

「你肯定沒吃吧?」霍知行見童秋來了, 兩人在候車室找了空位坐下, 然後把裝著粥和三明治的紙袋子給他,「先吃點兒。」

童秋接過早餐倒是不急著吃, 轉過來打量霍知行的臉。

這一周兩人雖然電話沒少打信息沒少發, 但見面次數不多,主要是霍知行忙,忙得沒空來找童秋,倆人牛郎織女似的,都盼著五一的假期呢。

「你把口罩拿下來給我看看。」

霍知行出門的時候特意戴了個口罩, 要不鼻青臉腫的走在外面, 看著太不雅觀了。

「其實好多了。」霍知行摘了口罩,然後童秋皺起了眉。

「怎麼一周了還這樣?你吃藥了嗎?後來又去醫院了嗎?」童秋那小眉頭皺得,看出來是真心疼了。

都說患難見真情, 還真是,霍知行挨了這麼兩棍子,可把童秋嚇壞了,但是, 童老師的關心只能撫慰到霍警官的心靈,rou體上的傷好得真沒那麼快。

一周過去,霍知行的臉雖然沒那麼腫沒那麼嚇人了, 但依舊沒有成功恢復到往日的英俊帥氣,童秋雖然覺得可惜, 但更多的是擔心,他怕霍知行真被打得留下什麼後遺症。

「眼睛沒事兒吧?」

「沒事兒。又沒打到眼睛。」

「那不是差點兒就打著眼角了麼!頭疼嗎?」

「不疼。」

「我看看你鼻子。」

霍知行笑了:「真沒事兒,估計再有一周就能好。」

童秋怎麼都不放心,好不好看另說,萬一真被那一棍子打出什麼毛病,以後怎麼辦啊?

「以後你出勤的時候還是多加小心,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倆人坐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到了檢票的時候,童秋的早餐也吃完了。

排隊進站,童秋輕輕捏了捏霍知行的右肩:「這裡呢?我爺爺家附近有個老中醫推拿,要不趁著這次回去,給你按按?」

相比於臉,肩膀確實更嚴重些。

原本霍知行的右肩就受過傷,最近挨了一棍子之後,右手拿東西都會抖。

「我看不用老中醫,就你吧,你比醫生好用多了。」

童秋笑他不正經,瞪了他一眼,快步上前,檢票進站了。

霍知行看他這樣,笑了,有時候童秋簡直就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兒,哪有三十多歲為人師表的樣子,可愛著呢,霍知行恨不得把人摟懷裡親一口。

「對了,」霍知行追上他,「最近我都沒騰出空來問,你學校那事兒,解決了?」

「嗯,」說起這個,童秋還是心有餘悸,「打官司了,肖可然爸爸把學校給告了。」

「……你們這種情況,學校不是沒責任?」

「對啊,但是他一口咬定就是學校應該負全部責任,本來校長說給些補償,但他咬死了少於五百萬就不肯。」

「行,這是把閨女的命當自己斂財的工具了。」霍知行冷笑一聲,「這下好,走司法程序,一分錢都拿不到。」

童秋想起肖可然還是會覺得特別難受,他想知道,如果肖可然知道自己死後她爸爸利用她在學校跳樓這一點來勒索學校,會是什麼心情。

「那個住院的學生也沒事兒了吧?」

「已經回學校上課了,不過在看心理醫生。」說到這個,童秋心裡也不痛快。

以前他還住在父母家的時候上班要坐地鐵,有一次早高峰,有人臥軌自殺,導致地鐵暫時停運,那時候他聽見有人因此遲到而抱怨,說自殺是一個人的事,想死就找個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死,別拉著大家一起倒霉。

這話聽起來確實很沒同情心,很冷漠,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肖可然很可憐,很可惜,但是差一點兒就被她砸到的那個路過的學生更是無辜,從天而降的人落在自己腳邊,濺了自己滿身滿臉的血,這真的是飛來橫禍了,童秋想,搞不好,這件事的陰影會籠罩那個學生一輩子。

霍知行見童秋皺著眉發呆,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都會過去。」霍知行說,「童老師得樂觀啊。」

童秋笑了:「童老師非常樂觀,準備等學生們高考結束,我就環遊世界去。」

「環遊世界?」

「好吧,開個玩笑。」童秋說,「沒錢,環遊不了,但是……」

童秋沒繼續往下說,兩人拿著車票找到了座位,坐下後沒一會兒就都睡著了。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童秋靠著霍知行睡得那叫一個香甜,嘴唇微張,胸膛平穩地起伏著,後半段車程已經醒了的霍知行偶爾看看他,心滿意足。

倆人認識快兩年了,頭一次一起出行,還怪新鮮的。

霍知行想起一直欠著人家的蜜月,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補上。

快下車的時候,霍知行提前把人叫醒,童秋睡眼惺忪地抓住那只在輕輕拍他的手,嘟囔了一句:「到了啊?」

「快了。」霍知行樂得讓他拉著,「精神精神,等會兒好下車。」

童秋用了半分鐘時間清醒,期間一直沒放開手,然而等到他徹底清醒,立馬觸電似的放霍知行,假裝剛才無事發生,然而耳朵已經通紅。

霍知行算是看明白了,童秋半夢半醒的時候比醉酒的時候還喜歡膩歪人。

「這是我第一次到這邊來。」霍知行說,「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好吃的太辣,你現在忌口,不能吃。」童秋靠著車窗看著外面,火車已經快要進站,這會兒剛巧路過郊區的小公園,「這公園是我小時候建的,我小學在這裡上學,一到六一兒童節學校就組織我們來這兒玩。」

「好玩嗎?」霍知行回憶了一下,他小時候也沒怎麼去過公園。

「小地方的公園能有什麼好玩的?不過當時鬼屋啊、過山車啊都挺新鮮的,也不知道現在這裡面什麼樣兒了。」

「這兩天沒事兒可以過來轉轉。」霍知行說,「鬼屋聽起來不錯。」

童秋扭頭看他,笑得特賊:「想去?」

「好奇。」

「行,這幾天童老師帶你去過一次兒童節,讓你長長見識。」

霍知行笑了:「那就提前謝謝童老師了。」

他才不是要長什麼見識,只是覺得鬼屋這東西聽起來就是增加親密感的絕佳去處。

然而,霍警官忘了,他這位前夫雖然看著好像是個弱雞,但實際上是個不怕鬼的主兒,上次倆人看電影,童秋愣是睡著了,而且,追憶當年,童老師小時候第一次進鬼屋就因為假裝「驚嚇過度」實則興奮過度追著扮鬼的工作人員打,從此被傳為佳話,並從此被鬼屋拉黑,不允許這位童姓小朋友進入。

時隔二十年,童老師搓搓手,十分期待鬼屋之行了。

童秋爺爺的老家是個離省會不太遠的四線開外小城市,城市挺大但人口很少,跟他們生活的地方相比,安靜得很,十分宜居。

一下火車童秋就看見了等在外面的他爸,因為爸媽都已經退休,所以早早就來了這邊,全家都到齊了,就等著他們這兩個大忙人。

「哎呦,」童爸爸一見著霍知行頓時驚著了,「這是怎麼了?」

霍知行雖然戴著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眼角的淤青還在。

他轉過去問童秋:「你倆打架了?」

童秋在一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倆打架那是我襲警,我哪兒有那膽子!再說了,我什麼身手啊,能把他打這樣?」

霍知行知道自己現在這模樣挺嚇人的不好意思地解釋說:「爸,我這是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小心弄的。」

「哎呦,真可憐,你們當警察的太不容易了。」童爸爸帶著他們往停車場走,「等會兒回去你爺爺看了又得心疼。」

童秋和霍知行跟在童爸爸身後,倆人在那裡互相擠眉弄眼,誇讚對方的演技。

上了車,童秋跟霍知行坐在後面,童爸爸開車,他倆在哪兒互相「咬耳朵。

「我演你老公演得還挺自然哈?」霍知行的聲音很低,儘管隔著口罩,但童秋還是覺得對方的呼吸撲在了他耳朵裡,癢癢的。

童秋帶著笑意瞥了他一眼:「湊合。」

霍知行笑了,緊貼著他耳朵說了句:「我應該收你演出費。」

「霍警官開個價啊。」

霍知行故作沉思,片刻之後說:「你乾脆rou償吧,咱倆還有場補考呢。」

童秋想起自己包裡準備的潤滑劑跟安全套,臉紅得都冒煙了,好在這時候前面開車的童爸爸突然開口說話替他解了圍。

「後備箱有我剛才買的兩箱水果,等會兒下車的時候你倆想著搬上去。」

「行,不過,爸啊,我還以為老爺子會親自過來接我們呢。」童秋把他們準備好的禮物從背包裡拿出來,交給霍知行,嘴上還跟他爸胡鬧,「他真是一點兒都不重視我這個孫子,我生氣了。」

「你生氣?你可消停點兒吧,剛才你爺爺還生氣呢,等會兒回去你倆好好哄哄老頭子。」

「怎麼了這是?誰這麼煩人惹我們老壽星?」

童爸爸從後視鏡看了他們倆一眼說:「早上鄰居那老頭抱著重孫子跟他炫耀,說什麼四世同堂的,明白了?」

明白了。

童秋跟霍知行對視了一眼,這事兒他倆是真沒招,誰都沒長子宮,生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童秋,畢竟這不是生子文。

 

 

35

前來祝壽的倆人跟著童秋爸爸進屋時, 明顯感覺到了這家裡壓抑的氣氛。

童秋長歎一口氣, 明白自己肩負重任, 不僅得哄老爺子開心, 還得把身邊這個不會生孩子又被打腫了臉的「媳婦兒」介紹過去。

其實童家老爺子是個相當明事理的人,要不也不能這麼想見霍知行, 但今天就是趕巧了, 被刺激到了,心情差,看見誰都不給好臉色。

他們一進門,童秋就喊:「童望遠先生!您的心肝寶貝兒來了!」

霍知行頭一次跟童秋來這邊,之前童老師在父母面前也挺穩重的, 當然, 很有可能全都是裝給霍知行看的,現在暴露得七七八八,也懶得掩飾了, 更何況到了爺爺面前,童秋跟個小孩兒找家長撒嬌似的,音調也比平時高出了一個度,這進門就直接化身小甜心, 甚至還自稱「心肝寶貝兒」,他站在對方身後,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

「什麼心肝寶貝!今天不稀罕你了!」童爺爺本來在屋裡生氣呢, 聽見孫子的聲音,拄著拐就出來了, 這一出來,自然也就看見了站在童秋身邊的霍知行。

「童望遠先生,生日快樂啊!」童秋換了鞋跑過去,跟他爺爺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回頭,招呼著霍知行過來。

霍知行個子高,腰板直,往那兒一站,像模像樣的。

「童老先生,這是我家霍警官,還行哈?」童秋挽著霍知行的胳膊給爺爺介紹,「身高一八七,體重一百六,沒有贅肉全都是肌肉,年齡三十三,職業是光榮的人民警察,本來特帥的,但是前陣子為民除害的時候不小心傷著了,但眉宇之間的那股英氣依舊若隱若現,童老先生對你這個孫媳婦兒還滿意不?」

童秋吐豆子似的,噗噗噗絮叨了一大段兒溢美之詞,聽得霍知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臉上帶傷的霍警官畢恭畢敬地摘了口罩,大大方方地跟爺爺打了個招呼。

童爺爺頭一次見著自己這個不知道應該叫孫媳婦兒還是該怎麼叫的晚輩,打眼看過去,倒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其實他家童秋在制服控這方面隨了他,當初一聽霍知行是警察,人還沒見著,好感度就已經飆升到了一百。

童爺爺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孩子,看著不錯,就是臉還青著一塊,像是剛跟人打完架,又像是塊兒不太美觀的胎記。他擺擺手:「趕緊坐,一個個都那麼高,我老頭子仰脖子看你們,暈!」

童秋笑了,扶著爺爺過去坐。

霍知行把兩人準備的禮物送上去,說:「爺爺,去年因為點兒意外,我跟小秋都沒能過來,您別生我們的氣。」

「哪兒的話,都怨童秋這皮孩子,腳崴了,讓你也跟著操心。」說話間,童爺爺戴上了眼鏡,剛才沒看夠似的,又仔仔細細地把霍知行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看完又看了看童秋,「還行,你倆還挺有夫妻相。」

童秋笑出了聲:「多日不見,童老先生都學會睜眼說瞎話了啊,我倆一個一米八七,一個一米八一,一個小麥膚色,一個白瓷肌,哪兒有一絲像的啊,您別哄我們開心了。」

童爺爺不服,問霍知行:「小子,你叫什麼來著?」

「霍知行。」霍知行臉上掛著笑,說,「霍元甲的霍,知行合一的知行。」

「對對,知行合一,好名字,小霍你自己說,你倆像不像?」

霍知行笑著把視線轉向了童秋,童秋衝他挑了挑眉:「不像吧?」

「爺爺說像那就像。」霍知行大言不慚地說,「反正一家人麼,遲早都是要越來越像的。」

童秋被這句話搞得莫名其妙就耳朵開始燒得慌,他算是發現了,霍知行這人,油嘴滑舌,也不是什麼老實人!

他嬌嗔地瞪了對方一眼:「你就糊弄老頭兒吧!」

「我這可不是糊弄爺爺,」霍知行理直氣壯地說,「有科學依據的,人家都說了,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就是會越長越像,沒準兒以後老了,咱倆看對方就跟照鏡子似的了。」

「誰跟你是兩口子!」童秋有點兒飄了,挽著他爺爺的胳膊傲嬌個沒完。

霍知行笑笑,沒接他的話,而是轉過去問童爺爺:「爺爺,小秋這不認賬了,您是不是得給我主持一下公道啊?」

童爺爺被這倆孩子鬧得心情大好,呵呵呵地笑著把童秋塞給霍知行,自己站起來往陽台溜躂:「我可不管你們的事兒哦,你們小兩口打情罵俏,我老頭子可是沒眼看咯!」

霍知行跟童秋被留在沙發上,他手摟著童秋的腰,帶著笑意說:「聽見沒?」

「啊?啥?」

「爺爺說,」霍知行湊到童秋耳邊,說話時,還捏了捏他的腰,「咱們倆是小兩口。」

童秋眼角帶笑地把他推開,口是心非地說了句:「美得你!」

童秋發現霍知行還挺會討長輩喜歡的,才剛見面就把老頭子哄得樂樂呵呵,之前的抱怨全沒了。

霍知行準備洗手下廚做道菜,童秋跟過去,給他挽起袖子,又拿過圍裙幫他繫好,童爺爺拄著枴杖在一邊笑瞇瞇地看著這對兒小年輕,叮囑霍知行做菜的時候不要往裡面放香菜。

「小秋不吃香菜。」霍知行說,「爺爺,您放心吧,我都記著呢。」

童秋不得不承認霍知行心細,這人平時事情特別多,可他跟對方說什麼,人家都記得住。

他笑著跟爺爺說:「知行記性好著呢!」

童爺爺冷笑一聲,瞪了一眼童秋:「人家那是把你放心上了!」

童秋不是沒這麼想過,但這話被爺爺說出來,弄得他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扭頭看看霍知行,那人已經翹著嘴角開始洗菜了。

童爺爺過生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熱鬧得跟過年似的,聊起天來也無非就是那些話題,家長裡短的,童秋跟霍知行都沒什麼興趣。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飯,天黑了,但還不算太晚,親戚們暫時沒有要走的意思,童秋也懶得陪聊,索性拉著霍知行出去走走。

來時的火車上童秋說了要帶霍警官去逛公園追憶一下童年的快樂時光,但這個時間那個公園早就關門了,兩人就溜溜躂達去了小區對面的牡丹園,這裡每年一到五月末六月初整個園子都開滿了牡丹,這次他們來得早,花還沒開。

兩人悠閒地逛了一圈,走累了就坐在長椅上,一條不知道哪兒跑來的小野貓路過他們倆,走過去了又走回來,最後趴在了童秋的腳邊。

童秋笑著蹲下來逗貓,霍知行隨手拍了張照片。

「這貓還挺肥的。」童秋摸摸小貓的腦袋,撓撓它的下巴,問霍知行,「你喜歡貓嗎?」

「還行,我看你就跟小貓似的。」還是那種一看不住就跑出去瞎勾搭的小野貓。

「啊?」還是頭一次有人說童秋像貓,他班上的學生都說他是偽裝成Hello Kitty的大獅子,平時看著和顏悅色的,但一發起火來也著實嚇人,當然了,童老師輕易也不會生氣,可誰家沒幾個皮孩子呢?

不過話說回來,Hello Kitty也是貓,雖然是個假貓。

「說你可愛。」霍知行也蹲下來,抱著貓跟童秋對比了一下,開玩笑似的說,「你是它哥吧?長得還真像。」

童秋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神經!我是人,它是貓,像什麼像!之前你還說咱倆像呢,你那意思是,你跟貓也像唄。」

「我是獅子,你是貓,咱倆像沒毛病。」霍知行是獅子座。

童秋沒忍住笑了,心說這人歪理還真多。

「小時候我家裡養過兩隻貓,」童秋說,「那會兒我也就三四歲吧,手欠,騎在貓身上揪人家的鬍鬚,後來貓急了,掙脫我之後回身就把我給撓了。」

童秋突然湊過去,指著自己的右臉頰說:「我現在臉上還隱約能看見一道疤呢,你看看,還能看見吧?」

兩人離得很近,等到童秋反應過來的時候,霍知行的鼻尖已經幾乎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明明沒貼在一起,明明是在噪音漫布的室外,可童秋總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已經傳到了對方的耳朵裡——他跟霍知行靠得太近時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哎呦!」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出現,驚醒了夢遊一樣的兩人。

霍知行跟童秋看過去,發現是一個牽著孩子遛彎兒的女士,那女士抱起孩子,摀住小朋友的眼睛說:「別看別看,親嘴兒呢。」

女人抱著孩子跑走了,童秋跟霍知行沒忍住,靠在長椅上大笑起來。

「誤會大了。」童秋懷裡還抱著那貓,笑得臉都紅了。

「都被誤會了,咱倆是不是應該真的親一個?不然豈不是很虧?」霍知行半傾身子靠近童秋,看著童秋慢慢收起了笑,緊張地吞嚥了一下口水。

那種欲拒還迎的情緒被童秋準確無誤地傳達給了眼前的人,他想起上一次,他醉酒之後,那個比以往都更熱烈的吻。

童秋懷念死了那種感覺,一個吻就能點燃整個人,他真的想再試一試。

懷裡的小貓不知道什麼時候跑走了,童秋跟霍知行始終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沒動。

霍知行問:「童老師,現在可以嗎?」

又是這樣。

霍嬌結婚前的那晚,兩人躺在一起,明明都「xing致高昂」到yu火焚身,直接「提槍上陣」就是了,結果霍知行突然發揚風格,竟然紳士到讓人想襲警地問「可以嗎」。

那會兒童秋糾結啊,矛盾啊,不知所措啊,然後就錯失了良機啊,事後童秋悔得不行。

這聽起來很不正經,但童秋早就不想當正經人了。

他希望霍警官也別做什麼紳士了,想親就親,想幹就干,問個屁啊問,這讓他怎麼回答?

回答「可以」,顯得堂堂人民教師很不矜持。

回答「不可以」,童秋又得恨不得咬舌自盡。

直接上不行嗎?

更何況,如果兩人關係還停留在那個時候,霍知行問問,童秋也就忍了。

可倆人都這樣那樣做了個爽了,還問,霍知行腦子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童秋微微一笑:「霍知行,你們當警察的,都這麼有禮貌嗎?」

「什麼?」霍知行帶著笑意問。

童秋特想問問他,別人家的警察在上床、接吻前是不是也這樣恨不得先敬個禮。

「還問什麼啊!」童秋揪著霍知行的衣襟,把人拉向自己,「想親就親啊,猶豫個屁!」

作者有話要說:兩人現身說法,要爽就不能要臉皮。

 

 

36

童秋覺得做人真好, 做一個不用整天裝矜持裝端莊的人更好。

他跟霍知行在牡丹園的長椅上吻了個痛快, 吻得好像身後還沒到花期的牡丹花都開了, 花香繞著他的鼻子打轉, 弄得他暈暈乎乎的。

等到吻完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好吧, 開的不是牡丹花,是他的心花。

心花怒放了。

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這麼吻了多久,總之等到霍知行終於放開他的時候,他的脖子都有點兒酸。

一時間,童秋覺得今晚兩人來這裡閒逛的目的就是為了接吻, 有了這麼一吻, 別的美景都忘了,閒情逸致也變成了纏綿悱惻。

「想補考了。」霍知行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童秋垂眼瞄了一下對方,嘲笑霍知行經不住誘惑。

「還好意思說我?」霍知行也笑他, 「我看咱們倆是半斤八兩。」

童秋被說得紅了臉,扯了扯衣服,蓋住不該被看見的地方。

「咱們倆回去啊?」霍知行問。

童秋嚥了嚥口水:「嗯,回去吧, 我想睡覺了。」

他才不是想睡覺。

他想做什麼,兩人都明白。

兩人回去的時候親戚都已經各回各家,只剩下外地過來的童秋爸媽。

倆人進門的時候一個氣定神閒, 一個滿臉通紅,童秋不得不佩服霍知行的意志, 不愧是警察,剛才還sao得不行,這會兒就裝得還真像個正經人。

童秋爸爸喊他倆打牌,童秋擺手說:「我們倆一個老師一個警察,就不參與你們的聚眾du博了。」

童秋被他爸瞪了一眼,讓他倆自己一邊兒玩去。

這正和他們的意。

霍知行忍著笑跟著童秋往裡面走,一進房門就偷偷摸摸幹起壞事兒來。

童秋小時候有幾年是跟著爺爺生活的,那會兒他爸媽都被調到了外省,倆人還不是一個城市,工作又忙,不方便照顧他,於是就送到了爺爺家。

童秋倒是開心,他願意跟爺爺生活,因為爺爺寵著他。

這一次回來,霍知行跟童秋住的就是當初童秋的那個房間,一張小小的雙人床,倆一米八往上的大男人,腳都在外面懸空著。

這小床看著就不結實,倆人一動,這床就「咯吱」一聲,霍知行都懷疑他們倆動作太大的話,會不會把這床給弄塌了。

霍知行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兒,起來問童秋:「想起件事兒,沒有考試用品怎麼辦?」

「你這個考生真的有點兒不像話!來幹嘛了不知道嗎?考試態度這麼不認真是會被取消考試資格的!」童秋戳戳他的腦門兒,然後說,「我包裡有,你去拿。」

霍知行笑了,咬著他的耳朵說:「看來童老師很期待這場補考啊。」

能不期待麼,上次考試還沒開始就被迫中斷,童老師遭了多少罪!這次全都得給補回來!

霍知行從童秋包裡拿出他來之前就準備好的東西,忍著笑說他:「童老師還真是有備而來。」

童秋被說得滿臉通紅:「那不然怎麼辦?就是防著你這種隨時要補考的學生,我可不想戰死在考場上。」

霍知行就讓他說,也不反駁,重新湊上去的時候,調笑著對童秋說:「那真是謝謝童老師了,為表感謝,不如今晚,我就身體力行,讓童老師開心一下。」

童老師是希望開心一下的,但條件有限,不在自己家,凡事都不方便。

而且,他們倆補考遇到的問題,還不只是考試用品這一個。

當童秋一個不小心撞到床頭櫃,又一不小心疼得叫出了聲的時候,有人來敲門了。

童秋媽媽在外面敲了敲薄薄的木門:「小秋,知行,你倆還沒睡呢?」

床上已經進入考試狀態的兩個人瞬間像是被點了穴,大氣兒不敢喘,彷彿是替考的遇見了流動監考檢查,連帶著考場內的監考老師都緊張了起來。

童秋倒吸一口涼氣,強壯鎮定:「啊……媽啊,我倆馬上要睡了。」

童秋媽媽並沒有因為這句話就準備放過他們倆,她說:「童秋你看看桌子上有沒有一個藥瓶,白色的,你爺爺上午放這屋,忘了拿出來。」

童秋跟霍知行一起看向了門邊的桌子。

「有!等會兒!」童秋拍拍霍知行,霍知行把他按住,輕聲說:「我去。」

霍知行掀開被子,從床上下去的時候十分順便地親了一口童秋的心口,然後比了個手勢:「噓。」

他套上睡衣,拿了藥瓶,回頭見童秋紅著臉蓋好了被子,然後才開門。

「媽,是這個嗎?」霍知行拿出了影帝級別的演技,十分平靜地遞過了藥瓶。

童秋媽媽接過來看了看:「對,我給你爺爺拿過去,你倆快睡吧。」

「好,我倆這就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霍知行半個身子掩在門口,生怕被童秋媽媽看見些不該看見的東西。

童秋媽媽走了,霍知行關上了門,兩人都鬆了口氣,然後相視一笑,竟然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送走了流動監考,霍知行重新回到被窩裡,該補考補考,該親熱親熱。

補考結束之後,童秋跟霍知行裹在被子裡勾手指玩,主要是童秋玩,霍知行配合著。

「太刺激了。」童秋說,「容我日常感慨一句,人生真奇妙。」

「這就奇妙了?」霍知行笑他,「童老師真應該好好去見見世面。」

童秋瞪了他一眼,支楞著耳朵聽外面的聲音。

這會兒已經很晚,外面那些長輩們也是說話不算話的人,說什麼早點睡覺,結果大牌到現在還沒散伙。

童秋跟霍知行在臥室裡還能聽見爺爺他們聊天的聲音,倆人的臥室離客廳特近,剛才「考試」的過程中,好幾次都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那堪比魔鬼的步伐直接把幹壞事兒的兩個人嚇得半死,好在人家只是路過這邊去洗手間。

「還挺有意思的。」霍知行說,「以後我們倒是可以多嘗試幾個地點。」

「你可差不多就行了,萬一露餡兒了,我可丟不起那個人。」童秋翻了個身,手在霍知行肩膀上輕輕地揉,「還疼?明天找地方按一按吧。」

霍知行特別喜歡看童秋心疼自己擔心自己的樣子,那讓他覺得童秋其實也特別愛他。

有時候霍知行會覺得很恍惚,搞不清楚童秋到底在想什麼。

他們倆之間,都到了這個地步,彼此是什麼人也都清楚了,可不清楚的是他們對對方的心意。

霍知行是喜歡童秋的,從沒離婚開始就喜歡,但童秋對他呢?忽遠忽近,摸不清。他能確定的是童秋喜歡跟他做,但他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部分人是把愛與xing分開來看的。他不知道童秋是不是那種。

霍知行希望不是。

他希望對方對他的喜歡,不僅限於身體。

看著眼前擔憂地盯著他肩膀看的人,霍知行輕輕地歎了口氣。

所以說,這人心啊,堪比海底的針。

他拉過童秋的手,親了親對方無名指上的戒指:「早上就想說了,你怎麼又把戒指給戴上了?」

童秋被他一問,不好意思了。

其實上次兩人去看電影,他發現霍知行戴著戒指,那事兒讓他一度陷入深深的心動中。那之後好幾次他都想把戒指重新戴回來,像是要給對方一個回應似的,但是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

莫名其妙戴上以前的婚戒,顯得他很那個那個和那個。

童老師害羞。

他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五一回來看爺爺,這麼好的契機,哪兒能放過呢?

「這不是回來給爺爺過生日麼,」童秋說,「我琢磨著,他們要是看見我沒戴戒指,以為咱們倆怎麼地了呢。」

「怎麼地了?」霍知行帶著笑看他,故意問道。

童秋也望向對方,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鬧彆扭什麼的,怕他們擔心。」

霍知行想起當初兩人離婚時童秋也是這麼說的,說怕爸媽擔心,暫時不要突然告訴他們兩人離婚的消息,慢慢來,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坦白。

霍知行把童秋撈過來抱在懷裡,笑著說:「吵架什麼的,不存在。咱爸媽應該知道的,我哪兒捨得跟你鬧彆扭。」

這話也太肉麻了,但童秋很受用。

說到底,童秋還是受不了溫柔的人,霍知行太知道如何戳中他的心,那些看似不經意說出來的話,都能弄得他心尖酥酥麻麻,想哭又想笑。

可是,受用歸受用,童秋幾秒鐘之後還是十分不解風情地悶聲說了句:「是啊,咱倆是不鬧彆扭,但是直接離婚了。」

霍知行笑了出來,捏了捏他的鼻子,抱怨似的說:「那是你跟我離的,可不是我主動說的。」

童秋想想,也對,自己那會兒還覺得這個決定特別正確,現在打臉打得那叫一個響。

「童秋。」

「嗯?」

「你戴這戒指還真挺好看。」霍知行拉著童秋的手,端詳著那好久不見的婚戒。

他還記得那時候兩人一起去買戒指,接待他們的店員笑著說他們倆般配。

雖說那話可能就是人家的商業吹捧,但霍知行愛聽,兩人當即決定選這對兒戒指。

霍知行跟童秋領結婚證書的那天,他親手給童秋戴上了這枚戒指,那時候兩人都笑得靦腆,可也是真的開心。

至於後來離婚,霍知行倒是不擔心,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就是覺得童秋遲早要重新戴回來。

現在,還真回來了。

童秋也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覺得這戒指比以前更亮了。

他帶著笑意說:「是嗎?那我可就戴著不摘了。」

 

 

37

戒指這種東西跟其他飾品相比, 總歸是意義不同的, 更何況是結婚戒指。

霍知行說童秋戴著好看。

童秋說那就不摘了。

兩人相視一笑, 各自在想什麼, 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

童秋算是看明白了,他這個前夫也不用追了, 彼此在過去再怎麼不瞭解, 他也清楚,霍知行不是那種隨便跟人搞曖昧的類型,尤其是本來關係就非同尋常的前夫。

一旦搞了,那搞的就是真的。

他甚至腦子一熱,自信到覺得只要自己提出復婚, 兩人回去就能把離婚證換掉。

還真是瞎折騰, 給國家添麻煩。

童秋跟霍知行相擁著躺在床上,等著外面人散了,鑽進衛生間沖個澡。

誰都不困, 輕聲細語地閒聊著。

童秋好奇霍知行以前在刑警大隊的生活,霍知行也不再避諱,毫無保留地給他講。

「不過要是那時候咱們倆就認識,估計你當初不一定會跟我結婚。」

童秋本來趴在他懷裡, 聽他這麼一說,揚起腦袋問:「為什麼?」

「因為那會兒我們沒什麼特殊情況,都不穿警服。」霍知行挑眉笑著逗他, 「你不是就喜歡那身衣服麼!」

被看穿的童秋不好意思了,捏了一把霍知行的胸:「誰說的啊?」

「那就是看上我這個人了。」

「倒也沒有。」都考試結束了, 童老師玩兒起矜持了,「就是稀里糊塗莫名其妙的,當初答應跟你結婚,可能是被下了蠱。」

霍知行在他耳邊笑:「那現在呢?」

他翻了個身,把人壓在下面:「現在是因為什麼?」

童秋眨著眼睛看他,看著看著,眼睛就笑彎了。

抬起手,圈住霍知行的脖子,童秋微微揚起下巴,嘴唇跟對方的嘴唇蹭了蹭:「你說呢?」

霍知行在他身上作亂:「大概是因為,我學習成績太好了吧。」

補考考了半宿一直到後半夜才睡覺的兩個人第二天自然而然地錯過了早餐。

本來童秋媽媽想去叫他們,童秋爺爺給攔住了。

「年輕人都愛睡懶覺,你讓他們睡去吧,別管他們!」

童秋爺爺十分善解人意,並且由於他發了話,家裡再沒人敢去吵那兩個人,愣是讓他們倆睡到了日上三竿。

相比於童秋,霍知行起來的還算早。

等到童秋睜眼,那真是已經正當午,他摸了摸身邊,霍知行都不在床上了。

童秋摸過手機,看了一眼班級的群和學校老師的群,確認無事發生,安心了,在床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之後又在被窩裡賴了好一會兒才打著哈欠穿上衣服下了床去洗漱了。

童秋洗漱完畢出來的時候看見霍知行正跟爺爺在陽台澆花,一邊活動著手臂肩膀,一邊往陽台走。

他湊過去,聽見爺爺在介紹自己那幾盆開得正艷的花,言語之中那股子得意勁兒,就好像是在誇自己長得最漂亮的小孫子。

「喲,小祖宗終於捨得起來了。」爺爺看著童秋,還嫌棄地撇了撇嘴。

童秋嘿嘿地笑著,過去摟著爺爺撒嬌:「早啊,老祖宗。」

「早什麼早?你看看都幾點了?」

童秋也不答話,就是笑,然後轉過去問霍知行:「你什麼時候起來的?怎麼都不叫我啊?」

「人家知行起來好半天了,等著你吃飯呢!」爺爺把童秋塞給霍知行:「你們倆趕緊吃飯去,我到點兒了,得去樓下看他們下棋了。」

童秋靠著霍知行,懶洋洋地衝他爺爺笑:「怎麼還看人家下棋呢?你不跟著下啊?」

「不會!」童秋爺爺擺擺手,「再有智慧的人也難免有知識盲區,我看看就行。」

老頭兒走了,霍知行摟著童秋的脖子帶人去吃飯。

「我爸媽呢?」童秋問。

「說是去姑姑家,一大早就走了,我也沒見著人。」霍知行給童秋熱了飯菜,「下午我們什麼安排?」

童秋剛睡醒,還沒琢磨這事兒,霍知行一問,他想了想,然後笑了:「去公園吧,帶你追憶似水年華去。」

好像做了愛之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會突飛猛進,尤其是像童秋跟霍知行這樣「不以交pao友為目的的打pao」之後,總是會更親密些。

至於他們是以什麼目的在打pao,兩人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出門的時候,這兩位明明是彼此前夫的人自然到彷彿新婚夫夫,一出樓門就把手牽在了一起,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明晃晃的,格外亮眼。

原本童秋張羅著出門打車,結果剛一出小區門口就剛巧趕上公交進站,緣分都來了,就這麼眼睜睜放過也不合適。

童秋拉著霍知行,快走幾步,坐上了開往郊區公園的公交車。

五一假期,人多,好在他們上車的時候是始發站,倆個人在最後一排撈了兩個座位。

童秋靠窗坐著,開著車窗,五月初柔和的風輕輕地掃過他的臉,癢癢的,當然了,如果沒有漫天亂飛的柳絮就更好了。

「等會兒,別動。」

霍知行突然用力捏了捏童秋的手,讓他不要動。

「閉眼。」

童秋驚了一下,瞬間耳朵就紅了。

「不合適吧?」童秋說,「車上還有小孩兒呢。」

「想什麼呢?」霍知行笑他說,「閉眼。」

童秋只好乖乖閉上眼,感覺到有什麼靠近了自己的眼睛,下一秒聽見霍知行說:「好了。」

原來是柳絮,剛剛掛在了童秋眼角,難怪他剛才看東西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擋著眼睛。

想太多的童秋臊得臉通紅,霍知行不放過任何開他玩笑的機會,小聲笑著問他:「你剛才想什麼呢?是覺得我要親你?」

「……沒有。」童秋說,「你可不要想太多。」

霍知行輕聲笑著,點頭說是:「嗯嗯,是我想太多。」

童秋偷偷瞄他,瞄完了自己扭頭看向窗外偷笑。

外面陽光正好,溫度也不算低,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手心都出了汗,可是誰也不放開。

童秋覺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好時光」,天氣好,心情好,身邊的人也好。

他愈發覺得跟霍知行在一起的時候很甜蜜,那些突如其來的心動總是殺得他措手不及。

為什麼還在婚姻中時鮮少有為了對方心跳加速的時候?是真的因為已經得到的就沒去珍惜過嗎?

一路上,童秋開始反思兩人的過去,帶著極強的目的性相識,彼此覺得條件還不錯就決定結婚,然後像簽訂合約一樣許下一年的婚姻約定,在這一年裡,童秋雖然覺得對方確實挺好的,但兩個人都對對方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是心理上的安全距離。

童秋不知道霍知行當初是怎麼想,可他總是怕對方在日日相處之後對他失望,於是每天都在假裝。

在這樣的偽裝下,怎麼可能有真的心動?

他們看不清彼此最真實的樣子,直到離婚之後。

離了婚,也依舊想在對方面前保持著良好的形象,但童秋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總是會在霍知行面前露怯。

藏起來的跳dan//褲被發現,歐美G//V男星的碟片被看到,去酒吧獵艷被抓包……

童秋覺得這幾個月來,自己在霍知行面前的那一副偽裝的皮囊一點一點被扯掉了,沒覺得疼,反倒覺得越來越有意思,日子過得越來越鮮活。

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想靠近霍知行懷裡大發感慨,甚至可以提筆寫篇萬字文章了。

童秋突然意識到,可能霍知行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只不過懶得直接拆穿他。

這樣也好,繼續慢慢來吧,或許有一天他們可以毫無保留毫無秘密地向彼此敞開懷抱,到那時候,不管是繼續做朋友還是要以其他身份去相處,都好過一輩子戴著面具相視而立。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他們坐著公交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

童秋聽見公交報站,用力握了握霍知行的手:「下一站我們下車。」

霍知行沒想到這麼快:「不是郊外嗎?這才多久就到了。」

「小城市啊!能有多大!」童秋笑著拉他站起來,兩人在緩慢前行的公交車上踉踉蹌蹌地往車門走。

這會兒車上人已經很多,他們費勁地從最後一排擠到後門,童秋抓住前面的扶手,一回頭發現霍知行的手沒處拉。

「你抓著我吧。」童秋空著的那隻手拉著霍知行,將其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等會兒急剎車別……」

他話還沒說完,司機非常配合地來了個急轉彎。

霍知行直接抱住人,倆人差點兒被甩到旁邊去。

「哎!」急轉彎的時候童秋差點兒撞到車上已經廢棄的投幣箱,是霍知行幫他擋了一下,等車穩了,他轉過來跟霍知行面對面站著,隔著衣服揉搓霍知行撞到投幣箱的腰,緊張地問,「疼吧?」

霍知行笑著微微低頭看他:「疼,你給好好揉揉。」

車上有人看他倆,童秋不好意思了,嘟囔了一句:「回去再說。」

童秋再一抬頭,剛剛自己拉著的扶手已經被霍知行霸佔了,剛想說什麼,就被那人一下摟進了懷裡。

兩人彼此緊貼著,周圍擠得滿滿噹噹的都是人。

霍知行貼著他的耳朵,帶著笑意輕聲說:「抱著我站穩了,等會兒急剎車,別把你給甩到別人懷裡去,我可是會吃醋的。」

作者有話要說:童秋,那你吃吧。

 

 

38

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 童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三十多歲的他剛剛竟然像個廢物一樣縮在霍知行懷裡, 丟人是真的丟人, 害臊是真的害臊,但舒服也是真的舒服。

「今天天兒還挺熱。」霍知行倒是依舊一臉淡定, 面不改色心不跳, 柳下惠似的,真正的坐懷不亂,下了車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擠皺的衣服,然後非常自然地又拉起了童秋,「咱們往哪兒走?」

童秋示意往前, 跟在霍知行身邊臉上的緋紅還沒退下去。

他在心裡鄙視自己:這麼大歲數的人了, 還跟二十歲小青年似的玩嬌羞,沒出息啊!

但沒出息就沒出息吧,他就這樣了。

從公交站開始往公園去的路上人就多了起來, 正巧趕上五一假期,大人們都陪著孩子來玩兒,兩人隨著人流走,在售票處排隊排了半個多小時才買到門票。

「當年我來的時候可沒排這麼久的隊, 」童秋看了看票,「那會兒票價也才五毛錢。」

霍知行笑:「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二十多年。」

時間過得真快,童秋跟霍知行牽著手往裡面走的時候感慨, 這裡已經跟自己印象中小時候那個公園完全不同了。

應該是擴建過了,各種設施也更齊全了, 完全形成了規模。

他們倆走馬觀花似的轉了一圈,公園裡各種給小朋友玩兒的遊戲設施這兩個三十多歲沒有而且將會一直沒有孩子的大男人沒什麼興趣,童秋索性帶著霍知行直奔傳說中的鬼屋。

「嘿喲,厲害了,」童秋仰頭看著三層樓高的鬼屋,驚歎道,「我小時候來這兒,這就是幾個搭起來的帳篷,五分鐘就走完全程,現在都這麼大規模了。」

霍知行的胳膊搭在童秋肩膀上,人群之中,親暱得很。

「怕不怕?」霍知行問。

「我怕什麼啊?」童秋笑著衝他挑挑眉,「童老師是無鬼主義者,到時候那些小鬼別被我嚇著就行了。」

霍知行看著他,故意笑著鬧他:「行,那到時候童老師手下留情,千萬別跟人家動手,咱都是工薪階層,打壞了,咱可賠不起。」

進鬼屋之前,工作人員看了看他們倆,兩個一米八往上的大男人,看得工作人員一臉擔憂,再三叮囑:「兩位,裡面有一部分NPC是我們的工作人員,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禁止毆打NPC。」

童秋被他這句話逗得笑倒在霍知行懷裡:「放心放心,我們可乖了。」

兩人被工作人員帶著進去,又被囑咐了幾個注意事項,最後工作人員鎖門離開,剩下他們倆站在黑漆漆泛著幽幽綠光的走廊裡,不知道什麼地方還傳來陣陣孩子們的尖叫聲。

童秋真心覺得那些尖叫聲比這鬼屋可怕多了。

童秋不怕鬼,霍知行其實也不怕,但霍警官心機深重,工作人員一走他就從後面抱住童秋,輕聲說:「有點兒黑啊。」

童秋不知道他是裝的,還在暗爽,覺得能看堂堂警察被嚇得腿軟也是人間一大妙事,往後覺得生活無趣了,還可以拿出來調戲一下他。

「霍警官怕黑啊?」童秋故意挑事兒,「等會兒往裡走,可是越來越黑呢。」

霍知行心說:那豈不是更妙?

但想歸想,說是不可能說的。

「是怕,雖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身正也怕鬼纏身,」霍知行摸索著拉住童秋的手,「童老師帶我來的,得對我負責啊。」

童秋的手被握著,人被抱著,低頭忍著笑,回答說:「行,今天童老師受累,帶你闖鬼門關。」

三十多年來,霍知行最不願意做的事兒就是認慫,他這人,當初對著du販的槍口都沒打怵,自認不會有什麼事兒能讓他低頭,大概也是因為職業的原因,他總是覺得自己就是要站在前面保護別人的,可是這會兒,躲在童秋身邊,假裝柔弱讓人保護,還挺爽。

童秋捏了捏霍知行的手,輕聲說:「平時都是你保護別人,今天輪到我保護你了。」

這話讓霍知行聽著挺窩心的,實在忍不住,拉起童秋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對方的手背。

「那就謝謝童老師了。」

童秋跟霍知行慢慢地往裡走,按照要求,他們要沿著這條路從一樓一直走到三樓,最後從三樓的後門出去,在這個過程中,隨時都可能出現奇奇怪怪的傢伙。

比如,舌頭耷拉得老長的吊死鬼。

比如,沒有頭卻還在磨刀的屠夫。

比如,眼珠子掉出來還在打算盤的賬房先生。

……

霍知行在童秋耳邊念叨:「有心臟病的人不能進吧?這要是嚇壞了……」

他剛說完,腳踝突然被什麼握住,霍知行下意識一愣,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抱緊童秋,喊了一聲:「童秋!」

他演得有點兒做作,但童秋當真以為他嚇著了,一低頭,看見綠幽幽的光映出一隻手,那手正抓著霍知行的腳腕。

「沒事兒沒事兒,」童秋此刻彷彿被聖鬥士附身,一邊拍著霍知行的後背安撫他,一邊說,「敢嚇老子的人,手不想要了。」

童秋偶爾也會蹦出幾句為人師表不該說的話來,但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會控制自己,只是,這會兒他被自己的英雄氣概搞得上了頭,覺得要保護霍知行,「王霸之氣」從毛孔中紛紛溢出,壓都壓不住。

他蹲下去,拍了拍那隻手,冷笑著說:「大哥,你知道你摸的是誰嗎?」

手的主人明顯一怔,隨後收了回去。

「這鬼是不是太慫了點兒?我還沒說什麼呢。」

童秋心有不甘,但已經被憋笑快憋出內傷的霍知行拉了起來。

「行了,快走吧。」

兩人繼續往前,路過了一些□得慌的佈景,霍知行依舊摟著童秋,問他:「你剛才想跟那個鬼說什麼?」

「嗯?什麼說什麼?」童秋放緩了腳步,想去研究一下那個砍頭的設施,「這東西酷啊,包拯用的那個嗎?」

霍知行覺得眼皮直跳,他是不怕這些,但他沒想到,他家童老師不僅不怕,還挺感興趣。

「就是你問那隻手,知不知道他摸的是誰。」霍知行抓住一切機會調戲童老師,「他摸的是誰啊?」

童秋正想湊近了看看那「狗頭鍘」,聽他這麼一說,慌了,害羞了,不看了,抬腿就跑了。

「哎,你跑什麼啊?」霍知行緊跟上去,笑著欣賞童老師慌張的小背影。

童秋還沒跑出幾米就撞上了一個倒掛在頭頂的娃娃,那東西突然掉下來,殺了個措手不及。

不怕鬼是不怕鬼,但什麼人也受不了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嚇,再配上那滲人的音樂,童秋直接「哎呦臥槽」一聲後退半步,撞進了霍知行懷裡。

被人這麼抱住,童秋頓時安心了。

「要了命了……」童秋驚魂未定,在霍知行懷裡緩了緩神,兩人慢慢往前走,到了那娃娃前面,童秋伸手撥弄了一下,吐槽說,「我要是有心臟病,這會兒已經升天了。」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

「霍警官想多了,」童秋說,「雖然我很勇敢,但也受不了這種非人的折磨。」

「比如剛才?」霍知行笑著逗他,「還有昨晚。」

想到昨天晚上兩人偷偷摸摸在房間裡胡鬧,童秋害羞了,隨手就捏了一下霍知行的胸口。

順帶還在心裡嘀咕:昨晚那能叫「非人的折磨」嗎?那是「神仙打架」!

「童老師您這是xing騷擾啊,」被捏了的霍知行笑著揉揉自己的胸口,「專門捏人家那地方。」

童秋覺得最近的霍知行跟吃錯藥了似的,時不時的比他還sao,瘋了嗎?人民警察這樣合適嗎?

不再吭聲的童秋推開霍知行,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可滿腦子都是昨天晚上兩人之間的那點事兒。

他想,果然,成熟男人之間,唯有xing愛是永恆。

想完這個,他鄙視了一下自己,再回頭,發現霍知行不見了。

童秋有個很大的失誤,他低估了現在遊樂設施的先進程度,遠在他的童年時代,鬼屋簡陋得有些可笑,那會兒一張門票十塊錢,發展到今天,一個人一百二,鬼屋足足三層樓,裡面的暗道數不勝數。

就在他走神兒胡思亂想的時候,沒注意到身後突然出現一道門,把他跟霍知行隔開了,等到他回頭再去找人,只剩下倒吊的娃娃在跟他大眼瞪小眼。

「……霍知行!」童秋有點兒急了,轉身去敲那扇門,然而除了悠悠的音樂聲和時不時傳來的鬼吼鬼叫之外,再沒人回應他。

他趕緊掏出手機,然而這裡面沒有信號。

童秋徹底慌了,懊惱自己剛才不應該跟霍知行分開。

他快步往前走,剛轉了個彎就遇見一個扮鬼嚇他的工作人員,那人臉上畫得慘兮兮的,乍一看就是個青面獠牙的喪屍,一般人見了他撒腿就跑還得伴著驚聲尖叫,但童秋不一樣,童秋直奔他就過來了,急吼吼地問:「你好,打擾一下,請問看見一個穿著灰色T恤的高個兒男人了嗎?」

那「喪屍」被他弄得一愣,「啊」了一聲。

童秋著急呢:「哥們兒,別啊,看見了嗎?我跟他走散了。」

霍知行怕鬼,童秋不想丟他一個人在這個地方,雖然明知道這裡出現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對於害怕的人來說,簡直要命。

「哦,不好意思,沒看見。」「喪屍」被他弄蒙了,竟然乖乖回答。

「謝了。」童秋步履匆匆地繼續往前跑,他不知道這裡有幾條路通向樓上,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到三樓,然後再從其他路線往下走,尋找霍知行。

他一路上遇到好幾個NPC,然而誰都沒看到霍知行,到了二樓,手機終於有了信號,他從通訊錄找霍知行名字的時候發現自己手都在抖。

童秋自己都覺得很誇張,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麼緊張那個人,明明這就是個到處都是道具和NPC的遊戲屋,可他還是很擔心。

可是一想到怕鬼又怕黑的霍知行這會兒自己正站在某個黑咕隆咚又□得慌的角落,他覺得對方特可憐,覺得自己特可惡。

他想告訴霍知行,自己不是故意丟下他的。

電話打了三遍才接通,那邊信號非常差,兩個人通起話來斷斷續續,惹得童秋焦躁不安。

「沒事兒,」霍知行說,「我快到三樓了,我們在出口會合吧。」

童秋聽著他的聲音,說:「你站在原地,我去找你。」

「別,這裡路很多,咱們別再走岔路。」霍知行笑著安撫他,「我沒事兒,剛才我差點兒手撕小鬼兒呢。」

童秋不信,他覺得霍知行肯定受委屈了,肯定被那些「鬼」給欺負了。

「聽話,」霍知行說,「你到出口等我,不過今天你丟下我不管這事兒,我得跟你計較一下,該怎麼補償我,你提前想好,等會兒見了面,我就要簽收你的道歉了。」

作者有話要說:童秋,補償是不可能有補償的(-)

 

 

39

童秋在那兒擔心得要死, 來來回回焦慮地轉圈, 然而霍知行這傢伙在鬼屋裡卻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這要是被童秋知道了真相, 估計短時間內都別想再「考試」了。

鬼屋裡陰森森的,霍知行彷彿有正氣加持什麼都不怕, 雙手插兜優哉游哉地往上面走, 整個兒一閒庭信步的大佬在視察自己的地盤,他不僅一次都沒被嚇到,這期間甚至還逗弄了一會兒裝鬼嚇人的NPC以此來拖延時間,順便感慨要是童秋也在就好了。

說來他是挺意外的,剛剛轉個身的工夫童秋就不見了, 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懵, 然後找人,結果發現,兩人是被自動門隔開了, 要碰面,要麼真是老天開眼讓紅線牽著他們再續前緣,要麼就只能到出口會合了。

這感覺,還真有點兒許仙跟白娘子的意思, 如果不想著生生浪費了二三百塊錢,那其實是挺浪漫的。

對此,霍知行覺得特別遺憾, 本來想好了要裝柔弱,趁機讓童老師保護他, 疼惜他,自己還能討幾顆「甜果子」吃,結果這才幾分鐘,人在懷裡還沒抱熱乎,遊戲提前結束了。

他悔不當初,那會兒就不應該放開手讓童秋自己走。

沒有童秋在身邊,鬼屋的趣味少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是霍知行研究這一路過來的關卡,每隔多久關閉或者開啟一道門,每走多遠遇見一個NPC,彷彿是個「鬼屋研究員」,無聊得很。

霍知行擺弄著一個「血淋淋」的麻繩,心想,鬼屋果然要跟對像一起來玩才有趣。

他接完童秋的電話再走沒多遠就是三層的出口,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會兒,想著雖然故意讓人擔心很不厚道,但那就不厚道一次好了。

於是,霍警官非常厚臉皮地在裡面又晃蕩了好一會兒才走向出口。

那時候,童秋已經握著手機在外面轉好幾圈了,旁邊一個帶著孩子的家長關心地問他:「小同志,你是不是跟孩子走散了啊?那邊有廣播室,你可以讓他們給你廣播一下。」

童秋苦笑:「不是,是我……朋友。」

「朋友」這倆字兒被說出口的時候,童秋竟然覺得有種微妙的不自然,總覺得他跟霍知行的關係要麼得在「朋友」兩個字前加個前綴,要麼得用別的詞兒替換掉。

可是換成什麼呢?

語文老師再次陷入知識盲區。

童秋在那兒困擾呢,出口的門被推開了,他緊張地看過去,終於等來了霍知行。

出來前霍知行特意提前演習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有點兒驚魂未定的感覺,一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發揮演技,突然刺眼的陽光讓他瞇著眼恍惚了一下,然後下一秒就被衝過來的童秋抓住了手腕。

「你沒事兒吧?」童秋著急忙慌地詢問,又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檢查霍知行的靈魂還在不在身體裡。

「還行。」霍知行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等了很久?」

「沒,」童秋看他沒事兒,鬆了口氣,緊接著就乖乖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裡面還有暗門。」

霍知行見他這樣是真的擔心了,自己也有點兒於心不忍,抬手揉了揉童秋的頭髮,笑著說:「沒事兒,你也不是故意丟下我的。」

童秋還是有些愧疚,想說離這兒遠點兒,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一會兒。

「走吧,」霍知行順手把人摟過來,「被鬼嚇得口乾舌燥,買瓶水喝去。」

「等會兒。」童秋拉著霍知行到了鬼屋的咨詢台,唰唰幾筆在意見簿上寫了一行字:建議提前告知顧客其中有機關暗道,提醒顧客做好準備,防止伴侶走失!

霍知行看著「伴侶」這倆字,笑得意味深長,之後趁著童秋跟工作人員說話的時候,劃掉了「伴」字,改成了「情」。

兩人買了水,沒別的想去的地方,就慢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這兒人還挺少的。」他們走到半山腰,發現很多人停在下面的涼亭就不繼續往上了。

「嗯,大都是帶孩子來的,小朋友走不了那麼遠。」

霍知行笑了,扭頭看他:「人少挺好。」

這話弄得童秋心裡一驚,竟然下意識覺得霍知行要跟他打野//炮。

童秋自我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從離婚,他還真的是開始放飛自我了,不僅試圖出門獵艷,還和前夫一再地上床,現在甚至有了「打野//炮」這個念頭。

太可怕了。

身為一個人民教師,這種思想很危險。

「想什麼呢?」霍知行見他半天沒說話,以為他累了,「要繼續往上嗎?」

「當然啊,這山頂能看見爺爺家。」童秋為了證明自己,體力還行,特意加快了腳步。

霍知行跟在他後面,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笑完了,視線從對方的背部滑到了腰上,最後落在了屁//股上。

真是禽獸啊。霍知行在心裡吐槽自己。

兩人到山頂的時候都已經有些喘,童秋更嚴重點兒,畢竟是個常年缺乏鍛煉的人。

他坐在涼亭的長椅上喝水,聽見霍知行說:「這地方不錯。」

「嗯,」童秋擰好瓶蓋,「但是夏天蚊子特多。」

霍知行原本站在涼亭中間,這會兒走過來,到了童秋面前,他微微傾身,問童秋:「想好了嗎?」

「什麼?」

霍知行靠得近,童秋又心跳加速了。

「我要簽收你的道歉禮物了。」

童秋把這事兒給忘了,或者說他壓根兒沒想這個,當時一門心思惦記霍知行,哪兒能琢磨什麼道歉禮物。

「沒準備啊?」霍知行眼角帶笑地說,「那我自己討一個行不行?」

「什麼啊?」

童秋剛問完,霍知行已經親了上來,一個淺淺的吻溫柔地落在童秋嘴唇上,對方沒有加深的意思,只是那麼觸碰著,帶著點剛喝完加冰礦泉水之後的涼意,很舒服。

沒多久,霍知行退開,聲音低柔地說:「就是這個。」

童秋哪兒受得了這樣的撩撥,本來這些日子他對霍知行就起了些小心思,上了幾次床,大有食髓知味的意思,現在根本經不起挑逗。

「你啊……煩死了。」童秋嘀咕了一句,下一秒抬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將人拉向了自己。

這次是童秋主動,湊上去之後,毫不猶豫地加深了這個吻,他的舌尖頂開霍知行的牙齒,兩人在無人打擾的山頂涼亭吻了個痛快。

童秋本來就有些喘,ji吻之後更是腦袋發暈。

他靠在霍知行懷裡,有些缺氧,大口地喘氣,恨不得把周圍的氧氣一口全吃掉。

他說:「完了,真的老了,怕是以後zuo愛都做不動了。」

「本來也不需要你動,」霍知行說,「你就負責躺在那兒配合我。」

童秋笑著瞥了他一眼:「那萬一以後我跟別人做呢?萬一我當了上面那個呢?人總得有點兒遠大理想吧?」

霍知行知道他在開玩笑,但也還是故作吃醋地掐了一把他的腰:「童老師膽子很大啊,還敢跟別人做?」

童秋笑著看他,看了好久,不說話。

霍知行也那麼跟他對視著,兩人看著看著,又吻到了一起。

有時候童秋會想,他跟霍知行的故事應該從兩人離婚之後開始,以前那只能叫認識,連在婚姻裡的時候都從來沒放鬆過神經。

結婚的那一年,彼此是對方名正言順的愛人,他們合理合法也合情地同居、zuo愛,但卻從未在裡面體會過ji情與愛意。

相敬如賓有時候一點兒都沒意思。

倒是現在,童秋跨坐在霍知行的腿上,被對方抱著接吻,天地萬物都因為他們粘膩的吻羞紅了臉。

當童秋紅著臉喘著粗氣趴在霍知行肩膀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句話: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吻他。

以前,哪怕是在zuo愛時,他們都很少接吻,就算接吻也十分程序化,乾澀無趣,能吻到童秋興致淡然地睡著。

可是現在,霍知行的力量和熱情都讓他著迷,恨不得一吻再吻。

童秋有點兒疑惑,他不知道自己是原本就對霍知行有意所以才升起了對這個人的yu望,還是因為這個人相對從前吻///技都突飛猛進合了自己的口味才讓他欲罷不能。

因為床事合拍而產生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愛情?

下山的時候路有些陡,也沒什麼防護欄,霍知行不放心,索性一路都牽著童秋的手。

童秋說:「小時候有一次我跟我爸過來,不老實,不聽話,自己發神經似的往下跑,結果撞樹上了。」

霍知行想起「豬撞樹上了」的笑話,開始還想忍著,結果後來摟著人笑得不行。

童秋一開始被他笑得很無奈,結果對方笑著笑著,弄得他也一起笑了起來。

「神經病啊你!」童秋揚手在霍知行胸前輕輕打了一下,「別笑了!」

「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笑了。」

童秋覺得霍知行真的太狡猾,什麼事兒到最後都能成為他討甜頭的理由,可是,童秋偏偏還挺吃這一套,摟著對方的脖子,踮起腳尖就親了上去。

「謝謝童老師。」霍知行拍了拍他的腰,「你嘴唇真軟。」

童秋臉紅了,他可是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被人這麼說,根本招架不住,轉身就要自己往下跑,結果被霍知行抓了回來。

「慢慢走。」霍知行拉著他,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山下去,「別等會兒你又撞樹上了。」

童秋無奈地笑,無奈地被人牽著手下山。

下山的路蜿蜒崎嶇,一眼望不到盡頭,童秋總覺得他們走過的路留下了一串的濃情蜜意,而眼前還沒經歷的,是等著他們攜手到白頭的未來。

落日餘暉中,童秋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在涼亭時萌生的那個疑惑:究竟是不是愛情?

至少現在的感覺是。

童秋決心對自己誠實,至少現在他覺得他在不可救藥的愛著霍知行。

作者有話要說:萬萬沒想到,這篇文在我廢稿15萬,四次修改大綱之後,終於正文存稿完畢了,下個月就能完結了。

接下來就是番外,然後就是新文。

可真充實呢。

 

 

40

童秋跟霍知行的五一假期就這麼在爺爺家混了過去, 每天晚睡晚起, 起來就是吃飯閒聊或者陪著爺爺遛彎看別人下象棋。

童秋爺爺帶著他們倆出去溜躂, 一遇見熟人就大大方方地給介紹, 這個是孫子,這個是孫子的愛人。

童秋有時候想想, 覺得自己特別幸運, 無論是朋友還是家人,亦或是離婚之後才開始彼此靠近的霍知行,他們都善良又可愛。

要知道,當初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時候,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反對的, 自然也有雖然反對但沒有說出來的。

合法歸合法, 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說。

就像自己同一個辦公室的薛老師一樣,合法化並不能摘掉那些人的有色眼鏡。

尤其是老一輩,他們接受起來並沒有那麼容易。

可是爺爺總是樂呵呵的, 把他身後的兩個孩子寶貝似的介紹給別人。

爺爺二號的生日,八十大壽,過得相當隆重。

童秋爸爸在飯店訂了個大包廂,十幾桌客人, 關係近一些的親戚朋友都來了。

童秋跟霍知行坐在最前面的一桌,看著爺爺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童秋說:「咱倆八十的時候, 也辦一場。」

霍知行應著:「行啊,到時候補個婚禮?」

童秋笑著瞥了他一眼:「臭美吧你。」

其實, 被霍知行這麼一說,童秋動心了。

他們倆當初結婚,沒有儀式,只是好朋友湊一起吃頓飯,當時覺得沒什麼,但現在想想,多少是有些遺憾的。

童秋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跟這個姓霍的復婚,怎麼也得來場正經八百的婚禮才行。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人。

會有嗎?

會的吧?

爺爺的生日過完,第二天吃完中午飯兩人就踏上了返程的列車。

本來說好回去之後一起吃飯,結果還沒下火車,趙和宇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讓霍知行到了之後去所裡。

「你們當警察的也是怪不容易的。」童秋說。

霍知行無奈地笑笑:「你們當警員家屬的也挺不容易。」

童秋眼角掛著笑瞪了他一眼:「誰是警員家屬啊?我可不是了。」

「不是嗎?」霍知行湊過去跟人貼著,「是不是?」

他的手比成了一個手/槍的模樣,手指抵在童秋腰間:「童老師可要考慮好了再回答,我這萬一擦槍走火……」

「霍警官擦槍走火的次數還少嗎?」童秋笑著看他,「我給你算算,幾回了?」

霍知行笑了,「槍/口」滑向更私密的地方說:「別算了,往後只會越來越多。」

這倆人,在車上搞起了曖昧,眼看著快下車了,童秋可不想頂著「帳篷」出去,推了推霍知行,把礦泉水塞給對方說:「別鬧了,喝水,熄火。」

「熄不了了,」霍知行喝了口水,跟童秋說,「上次不是說了回來補償你?這兩天你在家好好等著我。」

兩人在童秋爺爺這裡的幾天做了那麼一次,束手束腳的,不痛快,童秋一直惦記著什麼時候回來兩人來一次「大考」,既然霍警官主動提出了,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但是童秋總覺得他們一直這樣不太好,搞得真跟pao友似的了。

「考試可以,」童秋說,「但是下次考試前要有個考前心理咨詢時間,請霍警官做好準備。」

兩人下火車的時候是五點多,霍知行先看著童秋上車了,自己才打車往所裡去。

坐在車裡,霍知行給何宏濤打電話想問問鄒凱的事,對方電話沒接,他估摸著那人在忙。

跟童秋回老家的三天,著實一身輕鬆,可以暫時放下警察的身份和一切不安,每時每刻跟對方在一起,簡單又閒適地生活著。

就像是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享受了短暫的世外桃源,不過最終還得回到現實中來。

而他們面對著的現實,眼下來看,就是隨時都可能出現的鄒凱。

霍知行一踏上這座城市就開始不安,恨不得有個任意門,可以讓自己打開門就能走到童秋的身邊。

童秋到家的時候六點多,天還沒黑,站在小區門口翻了白天才找到鑰匙。

「童老師回來了啊!」

童秋握著鑰匙剛要往裡走,聽見聲音轉頭一看是認識的那個小保安。

雖然童秋搬來沒多久,但是跟小區的保安、物業都搞得挺熟絡的,就像當初和霍知行一起住的時候,街坊鄰居都和童秋相處得好。

「回來了。」童秋笑著打招呼。

小保安說:「我剛才還想去按一下您家門鈴呢,有個您的快遞,等會兒啊,我拿過來。」

童秋奇怪了,他沒買東西啊,怎麼有快遞來了?還是送到這兒的。

他站在門口等著,看著小保安從保衛室拿出了一個快遞。

「謝謝了。」童秋道了謝,拿著快遞一臉疑惑地往裡走。

他摸了摸,快遞袋子裡面裝著個扁扁的長方體紙盒,搖了搖,裡面光當光當的,好像是個挺結實的東西。

他看了一眼寄件人信息,是他不認識的名字和號碼,地址也是外省,來自他壓根兒不知道在哪兒的鎮子。

到了家,童秋沒急著拆快遞,而是先給寄件人打了個電話,可那是個空號。

之後,他又給可能給他寄東西的人都打一遍,無非也就那麼幾個——楚瑤跟霍知行。

童秋離婚的事兒壓根兒沒告訴父母,他們自然也不會知道他搬到了這裡,快遞也就不可能是他們寄的。

哪成想,楚瑤跟霍知行都說沒給他寄東西。

霍知行問:「是什麼?」

「我還沒拆。」童秋說,「沒事兒,我就問問,可能是別人寄的,你先忙吧。」

霍知行當時正準備出任務,沒和他多說,只說今晚會忙到很晚,明天再聯繫。

童秋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然後就掛了電話。

他找了把剪子,拆了快遞,打開的一瞬間,皺起了眉。

裡面躺著一把彈簧dao

童秋坐在沙發上歪著頭盯著彈簧dao看了好一會兒,腦子裡想出了好幾種可能。

以前其他班級的老師也收到過這種快遞,後來一查,是自己班上的學生寄的,因為不滿老師的教育方式,以此恐嚇報復。

但是童秋自認自己沒有這樣的學生,他從來不會對學生說過火的話,就算學生犯了什麼錯誤,他也秉持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原則去教育。

學生不僅跟他沒仇,關係還都挺好。

要寄也是寄糖給他吃,怎麼可能寄彈簧dao

童秋第一個排除了這種可能。

然後他就想到了方百城。

童秋翻了個白眼,把快遞盒一扣,隨手將這糟心的東西塞到了茶几下面的抽屜裡。

他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沒想到,方百城還真的堅韌不拔,愈挫愈勇,現在都玩起這個了。

童秋沒當回事兒,該幹嘛幹嘛去了。

然而第二天,他去學校的時候,門衛的大爺又遞給他一個快遞,寄件人還是之前那個,他打開一看,又是一把刀。

這次是把軍//刀。

童秋覺得煩,找了個時間給方百城打了個電話。

只不過電話沒打通,對方的手機暫停服務了。

雖然知道方百城也鬧不出什麼大事兒來,但整天這麼搞,誰也受不了,童秋有些焦慮,可是只能盡快調整情緒,還有一個月高考,他可沒空處理這些閒事兒。

晚自習結束,依舊是九點半,童秋最後一個從班級離開,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已經九點四十五。

他溜溜躂達往地鐵站走,上了地鐵給霍知行發信息,問他晚上來不來。

結果霍知行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說:「我都在你家樓下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童秋笑了:「那你怎麼不跟我說啊?」

「我跟你說,你就能丟下那幫學生回來?」

童秋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啊,我哪兒能讓霍警官等我呢?」

霍知行才不信他,童秋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

「到哪兒了?」

「還有兩站。」

霍知行說去地鐵站接他,童秋嘀咕:「我是未成年少女嗎?怕走夜路啊?你在保安室跟他們聊天吧,別瞎折騰了。」

霍知行不想跟別人聊天,就想和童老師聊,於是,兩人就這麼一直沒掛電話,童秋出了地鐵站,和霍知行聊著,往家走。

他住的這邊是新開發的城區,雖然這兩年也挺成規模了,但是跟繁華地段相比,人和車都還是少了些,地鐵站也是前兩個月剛通車,一到晚上,外面的人很少。

童秋向來回家晚,都習慣了自己這麼走,今天跟霍知行聊著,還好像有個伴兒了。

可他莫名覺得不太對勁,像是有人在跟著他。

走到半路,在一個轉角的地方,童秋猛地回頭,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他撇撇嘴,覺得也有可能是自己精神太緊繃,因為方百城的那兩把刀,搞得他都被迫害妄想症了。

「小帥哥自己走夜路怕不怕?」霍知行調笑著問他。

「你這人真是夠了。」童秋掛斷了電話,因為他轉過來之後就看見了沿著路燈走向他的霍知行,「不是讓你在樓下等著就行嗎?」

霍知行快走兩步,兩人總算在「鵲橋」相會了,他自然地拉起童秋的手,兩人並肩往家走,霍知行說:「我哪兒能真那麼等著,萬一大晚上你被什麼歪瓜裂棗拐走,今晚我睡誰去?」

童秋瞪他:「霍知行,你們警察可以這樣隨便開huang腔的嗎?」

「跟別人不行,」霍知行笑著看他,「跟你,開huang腔只是今晚的第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一眼昨天的事,人生好艱難,各位老闆且看且珍惜吧,手動卑微。

 

 

41

童秋不說, 但他確實特別享受霍知行對著他開huang腔。

別人對他這樣不行, 只有霍知行可以。

這就是傳說中的「喜歡的人偷吻, 就是甜;不喜歡的人偷吻, 就是猥xie」,他喜歡霍知行, 所以霍知行跟他說這些, 這叫甜蜜曖昧,要是換成方百城,那就叫xing騷擾了。

童老師就是這麼雙標。

雙標的童老師跟他前夫手拉著手溜溜躂達地沿著馬路踩著影子回家,聊著兩人工作上的事兒。

「下個月高考完你們也就放假了吧?」

「學生考完之後我們還得忙幾天,不過基本上也沒什麼大事兒了, 跟放暑假差不多。」

以前每年到寒暑假, 童秋都會給自己安排一趟旅行,不過後來跟霍知行結婚了,那一年裡, 哪兒都沒去,因為他家霍警官工作忙,他要留下照顧這個人。

「有什麼安排?」霍知行問

童秋還沒想好:「就算安排也得等小兔崽子們的通知書都下來再說,要不我也不安心。」

月初高考, 二十多號出成績。

這半個月的時間,又爽又難熬,童秋反正是基本上只是在家混日子, 看看書,看看電影, 沒事兒了去學校轉一圈,偶爾會有學生叫他一起出去玩,但童秋基本上都會拒絕。

學生們叫老師一起去,確實可能真的因為關係好,但童秋不太想混到他們那裡面去,有老師在,這幫孩子玩什麼都受拘束。

「說起來,我還欠你個蜜月呢。」霍知行捏了捏童秋的手,不懷好意地笑,「童老師要不跟我約一個?」

童秋嫌棄地看他:「霍警官您有假期嗎?」

被戳了痛處的霍知行做作地摀住心口:「受傷了。」

他湊到童秋耳朵邊:「就在床上度蜜月也不是不可以。」

童秋笑著把人推開:「警察耍流氓啊!」

倆人說笑著回了家,在樓門口遇見了巡邏的小保安,小保安跟他打招呼,看見霍知行的警服,還羨慕地多看了一眼。

「警服就是比保安制服霸氣啊……」小保安羨慕得眼睛都放光。

放著放著,看見了那倆人牽在一起的手。

「哎呦,童老師……」

童秋驕傲又得意地給他介紹:「我前夫。」

警察前夫帶著童老師回家了,留下小保安自己站在樓底下困惑:前夫?不像啊!誰跟前夫牽手啊?

童秋發現,自從那次跟霍知行做了之後,他們倆直接奔著沒羞沒臊就去了。

一進家門,他剛脫了鞋,霍知行就說:「童老師,考試開始嗎?」

他被拉著,手搭在了警服衣襟上。

霍知行說:「你來脫?」

那當然是好!

童老師求之不得。

要知道,童老師已經無數次幻想自己親手扒掉霍知行的警服,或者乾脆讓對方穿著跟他做這樣那樣的事兒。

但以前,他不好意思,而霍知行每次回了家就會換衣服,要麼就是換完了回來,他根本沒有那個機會,加上做的頻率太低,童秋始終沒能得逞。

後來這幾次,雖然倆人禽獸的本質已經盡顯,可直到今天,霍警官才給童老師這麼一個滿足邪惡yu望的機會。

童老師必須要好好把握了。

「這樣合適嗎?」童秋含羞帶笑地問。

問歸問,人家還沒回答呢,他都已經開始動手了。

脫了警服外套,掛在衣架上,然後手指搭在了襯衫的口子上。

衣擺從褲子裡抽出來,扣子一顆顆解開,童秋把臉埋在對方的懷裡,趁機享受:「不脫了行嗎?」

霍知行笑了,拉著人進臥室去了。

童老師的特殊監考pi好被完全滿足,因為這次沒有流動監考,考生又一次超常發揮,最後,監考老師先撐不住了,好幾次喊考試暫停,但考生奮筆疾書,當監考老師的話是耳旁風。

這場考試下來,童老師手指頭都動不了了,累的。

他用餘光瞄了一眼站在那兒拿著濕巾收拾「殘局」的霍知行,看著那人還掛在身上的警服襯衫,舔了舔嘴唇。

真性感啊。

童秋想,我前夫怎麼那麼性感啊。

倆人歇了會兒,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之後童秋喊餓,霍知行就去給他煮了包面。

吃麵的時候童秋不老實,非往人家身上湊,最後,膩膩歪歪的,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跟小孩兒似的,跨坐到了對方的腿上。

那包加了兩個荷包蛋的方便麵,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沒一會兒就吃完了。

睡覺前,霍知行覺得心裡不踏實,又提醒他:「都這個時候了,提醒你每天早回家也沒用,你出門在外,我給你的東西,一定隨身帶著。」

童秋知道他說的是那個防狼噴霧,乖乖點頭:「嗯,放心吧,倒是你啊,別讓我擔心。」

童秋一直都是那種「我不找事兒,但事兒來了我也不慫不躲」的類型。

他本來是打算跟霍知行聊聊快遞收到刀的事情,結果這一pao打得太舒爽,他忘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起床都晚了,著急忙慌地收拾上班,也沒來得及說。

結果當天晚上,童秋又收到了一把。

他本來是聽了霍知行的話打算早點兒回家,可是再早也得等著學生們放學他才能走。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起來,旁邊的許老師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可童秋沒動,打算把閱讀理解的最後一道題給寫完再走,明天上午的課上他要講。

就這樣,等童秋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他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公交車,一直沒等到,索性刷卡租了個路邊的單車,吹著涼快的晚風往家裡去。

每年六月初高考,所以童秋對夏天格外敏感,今年天氣熱得比往年更早些,他琢磨著是時候每天給學生買買雪糕吃了。

快到家的時候,童秋還了車,還車的地方距離他住的小區不過就幾百米的距離,他溜溜躂達往回走。

沒走出多遠,童秋放慢了腳步,用餘光往斜後方瞄。

最近幾天他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可是回頭的時候卻經常除了他自己的影子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童秋把這歸結為自己太累了,神經敏感,疑神疑鬼。

這個晚上也是,他站住腳步回過頭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再轉回來的時候加快了腳步,眼看著就要到小區門口了,保衛室的燈亮著,讓他安心不少。

他向來是無神論也無鬼論者,可是他覺得再繼續這麼下去,他快相信世界上有鬼了。

到了小區門口,刷卡進門,值班的小保安笑著和他打招呼。

「對了,童老師,你今天又有一個快遞。」

童秋疑惑地停下,站在門口等著對方把東西拿給他,自己在心裡嘀咕:方百城到底有多少把刀要送他?

小保安把一個扁扁的小紙殼箱給他:「晚飯那會兒送來的,我還想著你咋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謝謝啊。」童秋笑著道謝,拿著快遞回家了。

這次是把菜刀。

還是送到了家裡,也還是小區門口的保安給收的。

童秋到家一拆,罵了句髒話,他又打電話給方百城的號碼,依舊是暫停服務,思來想去,他打給了楚瑤。

「你找他幹嘛?」楚瑤特別驚訝,「跟你前夫復婚的事兒掰了啊?」

「沒,就是找他有點兒事。」

「他上個月就借調到國外的分公司去了,」楚瑤說,「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

楚瑤跟方百城是同一個博導,這事兒還是從導師那裡聽說的。

童秋覺得這事兒還真是稀奇了,不過,人在國外也不是不能網上買了寄過來。

他沒把這事兒告訴楚瑤,怕她跟著瞎擔心,隨口胡謅了個理由就給糊弄了過去。

掛了電話之後,童秋拿著那把菜刀顛了顛,笑著說:「行吧,這菜刀還挺實用,童老師就笑納了。」

他躺在沙發上端詳這把刀,突然間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

童秋猛地坐起來,放下刀,拿過了那個裝快遞的盒子。

盒子依舊是扁扁的長方體紙盒,跟之前兩次收到的一模一樣。

童秋已經收到了三把刀,兩把送到家裡,一把在學校,他跟找出自己收到的第一把□□,紙盒跟快遞袋子他都沒扔。

童秋反覆地檢查了一下盒子跟袋子,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快遞根本就不是郵寄的!

如果是郵寄的快遞,快遞單上都有各種印章作為物流信息的標記,可是這兩個都沒有,甚至快遞單非常乾淨。

經常收快遞的人都知道,從外地寄來的包裹往往很髒,無論是包裝袋還是快遞單,都不會倖免。

但是這幾次童秋拿到快遞,很明顯袋子非常新,貼在上面的單子非常乾淨。

之前童秋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寄件人信息上,卻沒想過,根本就是被人直接送來的。

難怪他之前打這上面的手機號碼是個空號。

童秋終於坐不住了,拿起手機,打給了霍知行。

霍知行剛跟趙和宇逮了一個在酒吧給人下藥的小王八蛋,一看來電人是童秋,笑著接了起來。

「怎麼了?我今天得晚點。」

「在忙?」童秋問。

「還行。」霍知行覺得他語氣不太對勁,突然緊張起來,「怎麼了?出事了?」

「沒有。」童秋說,「就是收到了幾個奇怪的快遞,覺得應該報警。」

霍知行站住了腳,擺擺手,示意趙和宇帶人先上車。

「什麼快遞?」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刀。」童秋說,「連續三天,直接送來的,今天是一把全新的菜刀,估計切豬肉能不錯。」

「別開玩笑。」霍知行抬手看了眼手錶,「你在家等我,別出來,有人敲門也別開,等著我過去。」

童秋笑了:「行,你路上注意安全,我沒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童老師還可以的,知道有事兒找警察。

我們不是狗血虐心文,所以童老師有話就說有事兒就找他前夫。

 

 

42

童秋特別習慣霍知行的這種叮囑:別出門、有人敲門也別開, 小時候他爸媽工作忙, 經常他一個人在家, 每次那兩人出門前最後一句話都是這個。

聽見霍知行這麼說, 童秋一下子好像成了個小學生,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等著大人回來。

他其實是不擔心什麼的, 有霍知行呢, 他怕什麼啊?

童秋莫名底氣十足,躺在沙發上玩手機,那三把刀就齊刷刷地擺在茶几上,等著霍警官來「驗貨」。

外面有人敲門的時候童秋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應了一聲, 穿著拖鞋稀里糊塗地去開門, 看見門口站著的霍知行,他還迷迷糊糊地傻笑了一下。

「你啊你,」霍知行進門, 一手搭在童秋腰上,一手關了門,「不是讓你別隨便開門?萬一敲門的不是我怎麼辦?」

童秋笑他:「你太緊張了。」

霍知行敢不緊張麼,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兒, 後悔都來不及。

「你怎麼樣?」霍知行又問,「你沒什麼事兒吧?」

「我沒事,就是困了。」童秋拉著他的手帶著人往客廳走, 「刀在茶几上。」

兩人坐在沙發上,霍知行把那幾把刀跟快遞包裝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快遞單確實有問題。

「連續三天?」

「對,」童秋說,「就是咱們倆從爺爺那兒回來那天開始的,那天收到的是□□。」

霍知行盯著那三把刀看。

「第二把是軍刀,送到我學校的。」童秋說,「一開始我以為是方百城,但是電話打不通,我問過楚瑤,她說方百城上個月就出國了。」

霍知行皺著眉,點了點頭。

「其實就算出國了,也有可能是他。」童秋說,「本來我不想跟你說的,怕你擔心。」

「你應該跟我說。」霍知行掏出手機,站了起來,「等我會兒,打個電話。」

他去了陽台,童秋就坐在沙發上等他回來。

何宏濤好一會兒才接聽,問他:「怎麼了?」

「鄒凱有消息了嗎?」

「正要找你說這個,」何宏濤說,「我查過了,鄒凱的保外就醫確實有問題,他出來之後住在表妹家,等我這邊拿到檢查醫生作假的證據就可以把人重新逮回來。」

「他就老老實實在表妹家待著?」

「我的人已經在那邊盯著了,最近確實幾乎沒出門。」

霍知行還是覺得不踏實,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周小圓的案子呢?」霍知行問,「你上次給我看照片,是被刀捅的對吧?凶器找到了嗎?」

「還沒,」何宏濤說,「凶器應該是軍刀。」

霍知行皺起了眉,轉身看向客廳茶几上的那一把。

「具體一點呢?」

「你想幹嘛?」何宏濤警覺地問。

霍知行也不跟他繞彎子:「我愛人這裡收到三個快遞,都是有人直接送來的,其中一把就是軍刀。」

何宏濤低聲罵了一句:「先帶過來吧。」

霍知行心中的不安被極速放大,他掛了電話回到屋子裡,找了袋子將三把刀全部包好,然後準備離開。

「你不留下啊?」童秋還以為霍知行今天晚上能住在這兒。

「還有點事。」霍知行把童秋摟過來親了一口,笑著說,「幹嘛?捨不得我啊?」

「並沒有。」童秋依然嘴硬,「我就是禮貌地問問而已。」

霍知行再不懂他那就不叫霍知行了,捏了捏對方的腰,趁機還摸了一把屁股:「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有什麼反常的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童秋乖乖點頭:「謹遵霍警官教誨。」

「行了,那我先走了,你早點睡覺。」霍知行到了門口,等著電梯上來。

童秋站在家門口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又勾了勾手指。

霍知行笑著回到他面前,童秋抬手摟住對方的脖子,朝著霍知行的嘴唇就親了一下,這一下親得還是帶響的,「啵」的一聲在深更半夜的走廊裡格外提神醒腦。

「感謝童老師的獎勵,」電梯來了,霍知行得走了,他笑著回吻了一下,「今天晚上幹活,更有幹勁兒了。」

目送著霍知行進了電梯,童秋倚在門框上,覺得空虛寂寞冷。

他給楚瑤發了條信息:姐妹,你說如果我對我前夫提出同居邀請,他會怎麼想?

楚瑤火速回復:不會怎麼想,但是會從此君王不早朝!

霍知行大晚上拎著三把刀去了刑警隊,他進去的時候,何宏濤又在罵人。

「行了,別罵了。」霍知行把袋子往他面前一放,「交給你了。」

何宏濤看了他一眼,打開,立刻注意到了那把軍刀。

他叫人來帶著這三把刀去做鑒定,然後把霍知行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怎麼回事兒?」何宏濤問。

「前天我們倆從外地回來,當天回家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一個包裹,裡面是□□。」霍知行說,「昨天是軍刀,送去他學校的,今天是菜刀。」

霍知行給自己接了杯水:「我愛人是老師,平時為人隨和,家長學生都喜歡他,從來沒有樹敵過,唯一一個纏著他追求他的傻逼這段時間出國了,你說,會是誰給他的?」

何宏濤想著那把軍刀,低聲罵了一句「操」。

「什麼時候能把鄒凱弄回去?」霍知行說,「這傢伙一天不回去,我一天安不下心。」

「誰不是呢?」何宏濤說,「但是這件事有點棘手,涉及到很多人。」

關於這個,霍知行明白。

獄中的犯人要做保外就醫,鑒定機構都是跟警方合作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弄虛作假,在這種情況下還出現了假的,如果真要追責,後面的人肯定不是一個兩個。

「周小圓案子的進展怎麼樣了?」

「要不我怎麼罵他們呢,」何宏濤怨氣極重地往那兒一坐,「凶器到現在還沒找著。」

霍知行心說:可不是麼,因為沒準兒在我家童老師手裡。

霍知行覺得,如果周小圓真的是鄒凱殺的,如果包裹真的是鄒凱送的,那這傢伙還真行,一箭雙鵰,既嚇唬了童秋還轉移了凶器。

不過,鄒凱肯定也想得到,一旦童秋收到這個,他肯定會交給霍知行,而霍知行,必然會送到何宏濤這裡。

也就是說,鄒凱其實壓根兒沒想藏凶器。

霍知行坐在那裡,沉默地喝著水。

他突然意識到,鄒凱出來真正的目的就是解決背叛他的人和抓捕他的人,也就是周小圓跟霍知行。

周小圓已經死了,身中數刀,慘不忍睹。

現在,應該輪到霍知行,但很顯然,鄒凱聰明得很,知道折磨家人比折磨他自己更讓他痛苦。

何宏濤遞給霍知行一根煙:「你愛人還好吧?」

霍知行點點頭:「有我在呢。」

何宏濤覺得愁,不管是精神鑒定造假的證據還是殺害周小圓的證據,只要拿到一個,他們就能立即抓捕鄒凱。

現在就看那把刀,究竟是不是凶器了。

童秋一天沒聯繫上霍知行,擔心得不行,尤其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對方離開的時候還拿著那三把刀,總覺得心裡忐忑得跟有人在裡面蹦迪似的。

他本來想著晚上沒他的課,早點走,去三湖派出所看一眼,別再真的出什麼事。

結果學校臨時通知,全體高三師生第三節 晚自習開考前動員大會,各班班主任必須在班級。

童秋走不了了,臨上課又給霍知行打了一遍電話,已經七點半,對方總算接了起來。

「怎麼了?」童秋有些擔心地問,「一天都沒你消息。」

霍知行的聲音聽著狀態不太好:「嗯,出了點事,你在哪呢?到家了嗎?」

「還沒下班,今天學校三晚開動員大會,走不了。」聽他狀態不對,童秋也跟著緊張,「出什麼事兒了?是不是那把刀?」

「鑒定結果出來了,也調出了你們小區的監控,」霍知行說,「初步推測,那把軍刀就是殺害周小圓的凶器,給你送快遞的是鄒凱本人。」

這回好了,童秋心裡蹦迪那人直接心梗,過去了。

「鄒凱?」這名字他最近可是頻繁聽說,沒見過人,耳熟能詳。

「你幾點下班?我過去接你。」霍知行正從刑警隊往派出所去,本來今晚應該他值班,但他實在不放心,找了人跟自己換了班,決定親自去接童秋回家。

「還不知道。」童秋說,「估計不會比平時早。」

「行,我知道了,我等會回所裡收拾一下就過去,我沒到,你一定別先走。」

本來童秋覺得這事兒沒那麼嚴重,當初那個叫鄒凱的被抓進去的時候,他跟霍知行還沒認識,可是,今天晚上聽霍知行這麼一說,這傢伙是真的盯上自己了。

「放心吧。」童秋說,「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不是添亂的問題。」霍知行說,「我擔心你。」

童秋笑了:「明白。」

上課鈴聲響了,童秋說:「那先這樣,我這邊上課了,你過來的時候也注意安全,我也擔心你。」

掛了電話,童秋心裡還是不踏實。

手機攥在手心,莫名覺得發燙。

他以前總以為這種事離自己很遠,哪怕是跟霍知行結婚之後,被派出所的領導組織給警員家屬做培訓的時候也沒覺得真有一天自己會遇到這種事。

可現在,事實擺在面前。

三把刀剛拿走。

馮凱文從廁所往教室跑,好信兒地問他:「童哥,你發什麼呆呢?上課了!」

童秋深呼吸一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

他拍了一下馮凱文的後背,催著人進教室。

教室的電視開了,校領導開始講話。

童秋站在教室門口,看著電視發呆。

霍知行擔心他,他也惦記著對方,耳朵裡聽不進任何話,滿腦子都是對方。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和43章發出來之後我也看到了大家的反饋,自己也反思了一下,確實是我的問題,所以重新修改了。

真心感謝提出這些問題的朋友們,也非常抱歉,之前不合理的內容影響了你們的閱讀體驗。

 

 

43

眼看著就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 相比於複習, 學校開始把關注的重點放在了學生的心理調節上, 尤其是之前出了肖可然的事情, 校領導比往年更加重視起高三學生的心理狀態。

百天倒計時的動員大會過去一個半月,二次摸底考試之前, 又來了這麼一次。

校領導永遠是話最多的那個, 永遠都不要相信校長說的「我只簡單說三點」,這三點,他能說一個半小時。

童秋著急,焦慮,他突然發現, 很多時候他的心理素質還是不行, 尤其是在面對自己並不瞭解、從未接觸過的事情上。

但他也清楚,越是到這種時候,他就越應該保持冷靜, 他可是去年的「最佳警員家屬」,就算幫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添亂。

他站在門口,摸了摸口袋裡裝著的防狼噴霧, 他不確定真的出事時這個東西能不能幫上忙,可是帶著就稍微安心些。

聽霍知行的話,總歸是沒錯的。

好不容易熬到九點半, 校長講話還沒結束,學生們已經開始躁動不安。

童秋關上教室的門, 說他們:「安靜安靜,校長不講完,你們炸鍋了也走不了。」

教室重新安靜下來,學生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焦急地等著放學。

跟他們一樣焦急的是童秋這個班主任,剛剛霍知行給他發信息,說已經到校門口了,學校門衛不讓他進,只能在外面等著。

對方來了,童秋心也踏實了。

校長一直講到快十點,總算宣佈放學。

童秋站在門口看著大家呼呼啦啦地往外跑,抬手看了眼時間,然後給霍知行打了電話:「我鎖了教室門就往外走了。」

霍知行站在大門口,看見有學生撒歡似的衝了出來。

「行,我就在校門口那個郵筒那兒等你。」

這會兒學生正多,霍知行掛了電話往旁邊靠了靠,安心地等著童秋出來。

童秋鎖了教室的門,轉身往外走,剛巧遇見隔壁班的班主任。

「哎童老師!正好!」那老師一看見他,快走幾步,跟了上來,「你帶辦公室鑰匙沒?我鑰匙落屋裡了,正愁呢。」

童秋又下意識看了一眼手錶,說:「帶了,我跟你去取吧。」

兩人逆著人流往樓上走,到了辦公室,那老師一眼就看見了落在辦公桌上的鑰匙。

「得虧你了,」兩人取了鑰匙一起下樓,「我發現這學生眼看著要考試了,我跟著腦袋不怎麼好使了。」

童秋笑著說:「我最近也是,比他們都緊張。」

兩人閒聊著,並肩往樓外走。

這個時候學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操場還是老樣子,整個校園就只有那麼幾盞昏黃的小路燈,童秋心說,也得虧遇見這老師了,不然他自己走這條路,估計也得心驚膽戰的。

童秋從小到大都不怕鬼,也很少會怕什麼,但現在他算是明白了,最可怕的還真不是鬼,而是人。

那種窮凶極惡,已經淪為惡魔的人。

「前兩天聽說肖可然她繼母跟她那個爸離婚了,」隔壁班這個班主任也是個愛八卦的,「早該離了,那什麼人啊!就是可惜的肖可然。」

童秋苦笑一下,剛想說什麼,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道亮閃閃的東西晃了他的眼睛。

最近這些日子他被那些糟心事弄得有點神經過敏,本以為是看錯了,然而,當他看見一個穿著一身黑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迎面走過來的時候,他緩緩放慢了腳步。

「怎麼了?」原本走在他身邊的同事詫異地回頭問他。

對方可能沒注意,但童秋清楚地看到了那個人手裡拿著的刀,他聽霍知行給他簡單描述過鄒凱的模樣,只是他沒想到,防不勝防,這人竟然進到了學校裡。

「肖老師,我突然想起忘了拿東西,得回去一趟,你先走吧。」童秋很害怕,怕到脊背冒冷汗,但是,他自己家的事,不能連累了別人。

「對了,肖老師,」童秋說,「我愛人在門口等我,你出去的時候看見他,跟他說我有點東西自己拿不動,讓他進來幫忙,保安不讓進的話,麻煩你給說一下。」

「哎行,」當初童秋結婚的時候,這些同事都見過霍知行,一聽對方來了,自然點頭答應,「那我先走了啊。」

童秋點了點頭。

說話間,肖老師已經往前走去,而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已經走近。

童秋還不放心,他快速解鎖手機,按下了「1」這個按鍵——這是當初他跟霍知行結婚時特意設置的快捷鍵,防的就是某天不方便撥號的情況發生。

對方慢慢靠近,童秋盯著那人,緊張地不知道應該往前還是後退。

那人在距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站住了腳步,抬手把帽簷網上提了提。

童秋很想感慨一句,果然相由心生,有些人一看就是反派,在夜裡,那雙眼睛,餓狼似的,彷彿下一秒就會張開嘴露出獠牙,把他拆吃入腹。

「童老師?」對方聲音沙啞,語氣帶著笑意。

童秋徹底站住了腳步,他下意識看向了校門口的方向。

他這裡距離校門口有一段距離,肖老師慢慢悠悠的速度,還沒走到門口。

「你哪位?」童秋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哪位同學的家長?」

眼前的人笑了:「姓鄒名凱,耳熟嗎?」

童秋的手背在身後,拿著手機,他不確定霍知行這會兒有沒有接起電話,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穩住鄒凱,拖延時間,等著霍知行來找他。

「呃……不太熟。」童秋抱歉地笑笑,「我們班沒有姓鄒的孩子。」

鄒凱笑了:「不熟?霍知行沒告訴過你,有我這麼個人?」

童秋也笑了:「聽你這意思,你跟我前夫很熟?」

「熟?豈止是熟。」鄒凱這會兒也不避諱了,直接拿著刀,明晃晃地在身前擺弄,「我倆可是老相好。」

身為語文老師的童秋很想幫這位先生糾正一下措辭,「老相好」這詞兒可不是這麼用的。

但是很顯然,現在不是童老師上課的時間,他半開玩笑似的對鄒凱說:「老相好嗎?霍知行也太不是人了,都沒跟我說過!」

「不過,」童秋笑笑,「沒想到我前夫以前口味這麼重,竟然喜歡的是你這一型。」

鄒凱瞇起眼睛打量他,冷笑道:「少他媽放屁!不過有句話你算是說對了,他確實等會兒可能就不是人了。」

他上前一步,刀尖抵在了童秋的腰上。

「不至於吧?」童秋已經緊張到渾身僵硬,他就一中學老師,從小到大過的都是安生日子,哪兒遇到過這種事兒,這時候沒腿軟到癱倒已經很給面子了,「咱倆其實也不算真正的情敵了,我跟他離婚了。」

鄒凱帶著笑意看他,咬著牙說:「沒事兒,現在不用害怕,他來之前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童秋皺了皺眉,看向他。

「不明白啊?不明白就算了。」鄒凱說,「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童秋看向大門口,他隱約看見有人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不用想,那肯定是霍知行。

原本童秋怕得要死,可是當他看著那人的身影越來越近,竟然底氣十足起來。

他笑了笑,說:「哥,你為了霍知行做這種事兒,犯得上嗎?這麼喜歡他?甚至不惜拿刀嚇唬人?」

「嚇唬人?」鄒凱湊上前,嘴唇幾乎貼在了童秋的耳朵上,「你當我在這兒跟你鬧著玩呢?」

就在這時,霍知行已經近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鄒凱簡直就是在親童秋。

霍知行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如果條件允許,他現在就能一腳踹碎鄒凱的骨頭,讓他再騷不起來。

但是他不能衝動,鄒凱手裡有刀,而且那刀尖現在正對著童秋。

「鄒凱!」霍知行在距離他們幾步之外,站住了腳。

童秋跟霍知行對視了一眼,衝他笑笑,意思是自己沒事兒。

他是裝出了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霍知行的心還懸著,只要鄒凱不死,而童秋還在對方手裡,他就不可能放心。

「鄒凱,你有什麼事兒衝我來。」霍知行站在那裡,艴然不悅地說,「你出來不就是為了找我麼?」

鄒凱的嘴唇還貼著童秋的耳朵,他看都沒看霍知行,笑著說:「喲,霍警官來得挺快啊。」

童秋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噁心巴拉的,皺著眉,嫌棄得不行。

他想起之前每次霍知行在他耳邊他都會被弄得渾身酥酥麻麻,還以為耳朵是自己的敏感帶,沒想到,其實並不是,敏不敏感,分人的。

「你能不能離他遠點?」霍知行趁機跟童秋交換了一下眼色,上前半步說,「周小圓是你殺的吧?」

鄒凱的手突然用力,刀尖扎進童秋的皮膚,不過沒往深了去,他像是要一點一點捅進去,為的是欣賞這兩人痛苦的表情。

鄒凱終於轉過來,果然,看見霍知行緊鎖眉頭,緊張的模樣。

鄒凱笑了:「霍警官心疼了啊?那不如你替他啊,身上帶著刀呢吧?來,掏出來,你扎自己一下,我就鬆開一點,你覺得咱們這個交易,划算不?」

 

 

44

童秋很想吐槽, 想說一句划算個屁。

然而, 他還沒出聲, 霍知行已經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

他從來不知道霍知行會隨身帶刀, 當然也有可能是最近才有的習慣,畢竟他們被這麼個瘋子盯上了。

霍知行擺弄著那把刀, 又看了一眼童秋。

童秋的雙手都依舊背在身後, 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正偷偷地往口袋裡摸。

霍知行笑了:「划算。」

鄒凱此時的注意力全都在霍知行身上,咬牙切齒地等著看好戲。

霍知行的刀尖抵在自己的喉嚨,笑著看鄒凱:「我要是一步到位,你是不是就能直接放了他?」

鄒凱大笑:「那得看你能不能真的一步到位了。」

霍知行笑盈盈地說:「好, 你可看清楚了, 什麼叫……一,步,到, 位!」

就在他說出「位」這個字的時候,童秋突然抬手,防狼噴霧噴向了鄒凱的眼睛。

鄒凱毫無防備,突然就鬆了力氣, 霍知行趁機把童秋往旁邊一推,緊接著就朝著鄒凱的膝蓋狠狠地踹了一腳。

鄒凱的膝蓋有傷,是當年霍知行打的, 今天又來這麼一下,對方立刻受不住, 栽倒在地上。

但鄒凱畢竟也不是吃素的,吃痛倒地只是瞬間的事,他立刻就反應過來,起身直接拿著刀扎向了霍知行,霍知行躲閃不及,還是被一刀扎上了肩膀。

童秋剛剛被霍知行那麼一推摔倒在了旁邊,捂著自己正在流血的腹部努力回魂。他幾乎是癱在了那裡,有些六神無主地喘著粗氣,但看見鄒凱的刀刺傷霍知行的時候,瞪大了眼睛。

童秋這回是真的急了,那一刀就跟紮在他心尖上似的,疼得他大喊了一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起身就衝過去撞向了鄒凱。

霍知行是正經八百練過的,可鄒凱也不是路邊的小混混,兩人算是勢均力敵。

童秋衝過來的時候,鄒凱已經又是一刀朝向了霍知行,那人嘴裡還叫喧著:「老子我出來就沒想著回去,弄死你給我陪葬也算是值了!」

鄒凱的這一刀直接朝著霍知行的腹部紮了過去,但下手的瞬間,被童秋撞開,意外之下,刀突然脫手,甩出去的時候劃破了童秋的臉。

兩人同時跌坐在地上,霍知行見狀,直接衝過去在鄒凱起身之前就掰折了他的手臂。

鄒凱大吼一聲,吼得童秋嚇得一個激靈。

一條胳膊疼得動不了,但鄒凱另一隻手抓起刀就朝著霍知行扎去。

童秋的腦子「嗡」的一聲,眼看著鄒凱抓起了那把刀,整個人都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撿起被霍知行掉在地上的刀,速度快得前所未有,在鄒凱那一刀下去之前,他先將刀尖捅進了對方的身體。

那一刀捅在鄒凱的腹部,雖然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讓鄒凱下手的時候偏離了原本的目標,可那一刀還是劃傷了霍知行的手臂。

三個人都是一身的血,也不知道誰流得更多些。

「童秋!」霍知行吼得嗓子都壓了,「把他給我拷上!」

童秋被他吼得回了魂,從霍知行的口袋裡摸出手銬,在給鄒凱拷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抖得完全不聽使喚了。

「沒事兒。」霍知行安撫他,「沒事兒了。」

童秋咬著牙用了好大力氣扣上了手銬,他一低頭,這才意識到,霍知行的膝蓋正狠狠地壓著鄒凱剛剛被他捅了的地方,而那人因為吃痛,已經幾乎暈厥。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鄒凱能老老實實地被拷住。

這一次,童秋終於放下心來,坐在了地上。

他突然發現,從事發到結束,總共不過幾分鐘,然而卻好像熬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彷彿經歷了一場只有歷史課本上才有過的最慘烈的戰爭。

霍知行死死地壓著鄒凱,那人已經疼得幾乎暈過去。

他問童秋:「小秋,你怎麼樣?」

童秋的傷勢不重,但沒受過刀傷的他覺得傷口疼得直想掉眼淚。

「我沒事兒。」童秋強忍著沒喊疼,「你呢?」

他看向霍知行,這地方光線過於昏暗,他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我還好。」

有警笛聲由遠及近,幾輛警車直接開進校園,停在了他們跟前。

童秋看著那些穿著制服或者沒穿制服的人在眼前忙活,看著霍知行跟一個男人說著什麼。

他看了一眼警車,終於放下了心。

童秋閉著眼坐在一邊,皺著眉想自己的臉不知道怎麼樣了。

跟何宏濤交代完一切的霍知行總算得以抽身,他蹲到童秋身邊,輕聲叫了一句:「小秋。」

霍知行疼惜地抱住童秋,也不顧自己受傷的肩膀,竟然帶著點哽咽地問他:「你怎麼樣?疼不疼?」

童秋疼啊,但是他不能說,因為他知道,霍知行肯定比他更疼,他想忍住眼淚,但是一睜開眼睛看見對方,眼淚就洩了洪似的往外流。

童秋伸手去捂霍知行的肩膀,血從他的指縫間溢了出來。

這一次他真的嚇壞了,站都站不起來,動也動不了,他抬眼看著霍知行,想用另一隻手給霍知行擦擦臉上的血,但想到自己手髒,最後放棄了。

受了驚嚇又心疼霍知行的童秋前所未有的狼狽,他哭著大罵:「你前任簡直就他媽的是神經病!」

童秋跟霍知行一起被送進了醫院,在救護車上,霍知行擔憂著童秋的傷,腰上的、臉上的,雖然醫生說傷勢不重,可霍知行就是覺得那傷觸目驚心。

而童秋,因為實在心疼,壓根兒不敢再看霍知行。

他家霍警官的右肩本來就受過傷,前陣子挨了一棍子,今天又遭了一刀。

童秋懷疑霍知行那右肩膀是不是被老天爺盯上了,怎麼就可著人家那裡禍害。

「疼不疼?」霍知行用沒受傷的左手握著童秋,兩人握著的手上,婚戒都染了血,也不知道是誰的,「這回完了,都破相了。」

童秋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可是卻笑不出來。

他低著頭,看著戒指難受,剛才好不容易把眼淚收住,現在又鼻子發酸恨不得跟霍知行抱頭痛哭。

「你疼不疼?」童秋終於肯抬起頭,但眼神還是不敢看向霍知行正在處理傷勢的右肩。

「我還行,」霍知行衝他笑笑,「看你受傷我比較心疼。」

童秋眼睛紅了,咬著咬嘴唇,沒再說什麼,一路上就那麼握著霍知行的手,自己的傷口好像也沒有那麼疼了。

「哎,對了,」霍知行想起了什麼似的,問童秋,「你剛才說我前任,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前任了?」

霍知行剛才還真懵了一下,童秋哭著罵他前任是神經病的時候,他還想呢,童老師怎麼跟自己八百年前的相親對像認識的?

童秋一聽,破涕為笑:「我不告訴你。」

他可不好意思把自己為了拖延時間跟鄒凱胡扯的那些話再給霍知行重複一遍,因為聽起來,真的很像個大傻子。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霍知行在手機裡可是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我可得澄清一下,我跟鄒凱沒那個關係,他不是我喜歡的型。」

童秋抬手蹭了一下眼淚,問:「那你喜歡哪一型?」

「我喜歡哪一型,你還不知道嗎?」

霍知行傷得重,到了醫院之後處理傷口的時間也長,童秋就那麼等著,陪著,把三湖派出所那幾個跟霍知行關係好的同事都給等來了。

趙和宇火急火燎地進來,一看見童秋就問:「哪個王八羔子干的?我他媽現在就把人抓回來給我師傅跪三天三夜!」

童秋抬頭看他,有氣無力地回答:「已經抓住了。」

他們來的路上,霍知行接到了何宏濤的電話,那邊已經把鄒凱帶回去了,讓霍知行放心。

霍知行放不了心,他越想越後怕。

童秋也一樣,現在坐在這裡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果然是和平日子過久了,遇到這種事情之後,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他看向裡面還在處理傷口的霍知行,又看看那些穿著警服堵在門口跟他一樣擔心霍知行的人們,突然就很感慨。

還有愧疚,他坐在這裡,愧疚到抬不起頭。

霍知行之前有提醒過他要注意安全,可他從來沒經歷過這些,從來沒想過,電視劇裡那種窮凶極惡的歹徒他也會遇見,總以為世界和平歲月靜好,但其實,現實比那還可怕。

童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尋常市民大步流星地走在平坦的馬路上,而為他們鋪路的,是這些踩在刀尖上的警察。

他本來就喜歡看霍知行穿制服,而如今,那身衣服穿在霍知行身上,於童秋而言,除了帥之外,更多了敬重和仰望。

兩人在醫院處理好傷口已經是後半夜,霍知行輕撫著童秋貼著紗布的側臉,眉頭緊鎖。

「回家吧。」童秋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脖頸,「我想回家了。」

趙和宇說要送他們,被霍知行拒絕了。

「趕緊回去,一個個都跑出來,等會兒有事兒,上哪兒找人去?」霍知行始終牽著童秋的手,也不管多少人看著,就是不放開,「我們倆打車回去,你們就都別操心了。」

趙和宇有點兒不情願,童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放心吧,人不是都抓到了嗎?我們倆在一起呢,我會好好照顧他。」

趙和宇扁扁嘴,一副要哭的模樣。

「趕緊走趕緊走,」霍知行把人趕走了,「我不在你別偷懶。」

趙和宇耷拉著腦袋離開了,童秋跟霍知行也坐上了出租車。

司機師傅問二人去哪兒,童秋直接報了霍知行的家。

回去的這一路,他們誰都沒說話,可一到家裡,一進門,燈都來不及開,童秋抱著霍知行的腰,二話不說就吻了上去。

他一邊親對方一邊掉眼淚,童秋挺受不了自己這哭唧唧的樣子,但是他今天太難受了,太害怕了,丟人就丟人吧。

霍知行右手動不了,只能左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背安慰他。

童秋親夠了,趴在對方懷裡說:「你說,咱們倆這算不算也是共患難了?」

霍知行笑笑:「算啊,你因為我都受傷了。」

童秋手臂被劃破,好在是左手,否則這幾天講課都不能寫字了。

「你也因為我受傷了。」

霍知行輕吻著他的頭髮:「這件事怪我,是我沒保護好你。」

童秋搖了搖頭,他覺得今天這事兒最應該怪的是他。

「霍知行,」童秋一直抱著霍知行,聽著對方的心跳,他沉默片刻,咬了咬牙,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說,「今天鄒凱突然出現的時候,我滿腦子都在想你。我就覺得,萬一我因為這事兒真死了,到頭來也只是你的前夫,我太虧了。」

他又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我覺得,我不能一直這麼吃虧下去。」

霍知行笑著看他:「然後呢?」

「然後?」童秋抬起手,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說,「我覺得,我需要你給我正名一下了,以後就算再遇見這種事,我也得能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你愛人。咱倆再結一次婚吧,你願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也修完了,來嘮叨幾句。

從鄒凱事件開始的這三章,有讀者朋友提出了質疑,我也認真反思了一下,確實是我的問題,既然是我的問題,我就不能逃避,固執己見也並不是正確的選擇。

現在把424344全部都重新修完了,基本上是重寫了一下,希望這一次不會讓你們失望。

真心感謝提出問題的讀者朋友,也真心感到抱歉,影響了你們的閱讀體驗,手動鞠躬,晚安。

 

 

45

當初結婚是霍知行提的, 離婚是童秋提的。

離婚之後, 霍知行跟趙和宇放出話要把人追回來, 結果這倒好, 主動的竟然變成了童秋。

「這不合適吧。」霍知行說。

童秋頓時僵住了,他本來是自信滿滿的, 一萬種可能的回答裡, 絕對不包含霍知行的拒絕。

可是,偏偏這人讓他出其不意了。

童秋放開他,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這個人,比他高六七公分, 膚色比他深, 肩膀比他寬,穿著一身警服,誰見了都要畏懼三分, 但童秋知道,他光是上半身就有二十一個大小不一的傷疤。

就憑這一點,童秋就覺得自己現在是最瞭解霍知行的人。

所以他也有自信,明白霍知行的心。

童秋向來謹慎,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對霍知行說出「再接一次婚」這樣的話,然而, 還是落空了。

他看著對方,沒問為什麼, 只是點了點頭,說句:「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霍知行笑了。

童秋煩著呢,都被拒絕了,這人還笑。

「什麼都明白了。」童秋說。

霍知行抬手搭在他肩膀上,低聲說:「是麼,那既然這樣,咱們什麼時候把離婚證換了去?」

童秋愣了一下,隨即抬頭,莫名的看他。

「幹嘛這麼看著我?」霍知行捏了捏他的臉,「這麼快就反悔了?」

「你不是說不合適嗎?」

霍知行笑得得意:「是啊,我是說不合適。」

「那換個屁。」

童秋甩開他的胳膊,往裡走,準備給自己找口水喝。

「不換屁,換回結婚證。」霍知行站在童秋身後,收斂了那沒正形兒的笑容,鄭重其事地說,「剛才我說不合適,是因為我覺得那話得我來說。」

他看著童秋的背影:「今天讓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對。你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來,讓我當你一輩子的保鏢?」

童秋背對著霍知行,手裡還拿著杯子。

這杯子是當初他買的一對兒情侶水杯,離婚的時候童秋帶走了一個,另一個就一直被霍知行放在茶几上用著。

「童老師,」霍知行走過來,在後面站住,下巴搭在了童秋肩膀上,微微偏頭,嘴唇貼在了對方滾燙的耳朵上,「給個答覆唄,願意嗎?」

童秋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偷笑起來。

「哦。」

「哦?」霍知行笑了,「『哦』是什麼意思?」

「就是勉強答應的意思。」童秋轉了過來,「身為保鏢,是不是我提什麼要求你都能滿足?」

霍知行笑得無奈:「是保鏢,不是保姆。」

他想了想:「行,當你保姆也可以。」

童秋笑瞇瞇地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那,保鏢親我一下,我渴了,給我渡點兒水。」

他說完,霍知行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

這個時候,氣氛這麼好,他們應該趁機做點兒成年人愛做的事兒。

然而,倆傷員,哪個都不敢輕舉妄動。

「親一下就這樣了啊?」霍知行碰了碰他,又笑,「童老師也太經不起撩了。」

童秋確實經不起撩,可以說是唯獨經不起霍知行撩,以前他還因為實在害羞,能稍微控制一下,現在沒必要控制了。

他摸了摸霍知行:「別說我,你不也一樣。」

「考試嗎?」霍知行說,「我掐指一算,今夜宜考試。」

童秋想啊,他比誰都想,但是他看了一眼霍知行的傷,寧可不打這復合pao他也不能冒那個險啊!

然而,霍警官藝高人膽大。

他說:「幫我把腰帶解開。」

「……忍忍吧。」童秋說,「我們不急於一時。」

「不行。」霍知行在這方面很嚴格,「當初你因為我考試不及格,把我給開除了,現在重新錄取我,我得好好為自己正名。」

童秋覺得這人真是滿腦子那點事兒,怪……可愛的。

他一邊嘟囔一邊解開了人家的腰帶:「那你小心點兒,我可以自己動,你別把傷口弄開了……等一下!」

童秋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從霍知行的話裡捕捉到了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要為自己正名。」霍知行用左手靈活地挑開了童秋襯衫的扣子,「童老師,今天晚上可是意義非凡的一場考試。」

「不是這句,」童秋說,「你說,我因為你考試不及格把你開除了,你聽誰說的?」

童秋離婚前從來沒跟霍知行討論過倆人xing生活的問題,不好意思,覺得這話題不適合他們倆拿到桌面上來聊。

當然了,那會兒他們誰都不知道彼此都是見面就想親熱的禽獸,要是早點兒暴露,也不至於鬧離婚。

霍知行:「你打電話都不背著人,我從廁所一出來就聽見了,跟楚瑤抱怨呢吧?」

童秋頭頂生煙了。

他確實跟楚瑤抱怨過,還不止一次,可是現在,他不確定霍知行之前是聽到哪一次而那一次他又是怎麼說的。

堅定的科學主義擁護者童秋老師現在恨不得真的有穿越這麼一說,讓他立刻穿越回去情景重現一下,然後再想想該怎麼應對現在自己前夫的調笑。

「我就是……」童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惡人先告狀,理不直氣還壯地說,「那你當時為什麼沒衝進去對我獸xing大發好好表現一下,挽救挽救我們因為xing生活不和諧而岌岌可危的婚姻?」

「你說呢?」霍知行小心翼翼地不讓袖子碰到童秋的傷口,捏著那脫下來的襯衫,丟到了一邊,「當然是因為,我是紳士啊。」

他低頭輕吻了一下童秋的肩膀:「寶貝兒,接下來自己弄吧,我這行動受限,實在有點兒太不方便了。」

說完,霍知行坐到了沙發上,指了指自己的褲子:「你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童秋對他們倆挺服氣的,果然是以前憋壞了,現在就算傷成這個鬼樣子也不往做這種事兒,他們成年人,還真是不要臉呢。

不過俗話說得好,不要臉才能過得好。

童秋決定,今天就不要這個臉了。

於是,在這個兩人都一身傷的夜晚,童老師終於如他閨蜜楚瑤女士所言,喪心病狂地穿著丁//褲,在霍警官面前跳起了脫//舞。

童老師這人,舞蹈功底什麼的那是不存在的,不過,他家玩qing趣也不需要他真的會跳舞,夠sao就行了。

童老師這麼多年來,各種片兒看得多,什麼樣的小受最勾人,他清楚著呢。

反正就是造作唄。

霍知行沒想到童秋還會來這一招,又驚又喜,先是無奈地看著對方笑,到後來,無奈變成了渴望。

他被這傢伙折騰得實在忍不住了,把人抓過來,強行開考了。

這場考試有點兒特殊,考生跟監考老師都有傷在身,相對於考生來說,老師還稍微好點兒,出於體貼學生的心理,監考老師主導了這場考試,考生欣慰地表示:「童老師很有天賦啊,不如以後都你主動吧。」

或許是因為今天兩個人經歷了一場惡戰,也或許是因為曖昧三個月終於在今晚重新確定了關係,儘管偶爾會拉扯到傷口,但童秋跟霍知行都覺得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痛快。

從前戴著的假面徹底被褪去,他們也終於以自己真正的模樣去面對對方、接納對方,還有什麼比這更珍貴的嗎?

童秋說:「我運氣真好。」

運氣真好。

三十多歲遇見霍知行,認真卻也草率地結婚,遺憾卻也深思熟慮地離婚,可兜兜轉轉,他們還是以最好的樣子走到了一起。

結束之後,童秋就趴在霍知行懷裡,兩人躺在沙發上,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童秋說:「都怪你。」

「嗯,怪我。」霍知行笑著附和。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你就答應了?」

「什麼都怪我。」霍知行吻了吻他的頭髮。

「要是那會兒咱們倆不都端著,裝什麼正經人,也不至於離婚。」童秋說,「這不是給民政部門添麻煩了麼!」

霍知行笑了好一會兒:「但是……」

他拉著童秋一塊兒坐了起來,手指挑起對方的下巴,在那濕漉漉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吻:「也得虧鬧了這麼一遭,否則我都不知道,我比自己想像得還愛你。」

童秋本來臉就泛著潮紅,聽見這句話,害羞到不好意思看對方。

他突然意識到,好像這麼久了,他們兩個人都從沒當著彼此面說過「愛」這個字。

最開始,他們至多是好感,「愛」說不出口,就算說了也不真誠。

後來,動了心,喜歡了,越來越喜歡,但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

霍知行說:「在你學校大門口等你的時候,我本來以為下一秒就能看見你,卻沒想到,突然接到你電話,聽見鄒凱聲音的那一刻真的是我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覺得害怕。我甚至不怕敵人的qiang口和仇家的尖刀,他們對著我的時候,我都很坦然,但是當我意識到你身處於危險之中,意識到很有可能會失去你的時候,我怕得不行。」

童秋輕撫著霍知行的臉:「沒事兒的,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童秋。」

「嗯?」

「以後我一定好好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以防有人沒看到,再提醒一下,424344三章重新寫了,已經修改,麻煩各位查看,非常抱歉,手動鞠躬。

 

 

46

到底怎麼才算是好好愛一個人, 這個問題可能誰都沒法給出一個精準的回答, 但是霍知行覺得, 讓對方感覺踏實並且真實, 這是最基本的。

他們之間,雖說總是開玩笑一樣把離婚的原因歸結為性xing不和諧, 但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誤會?說白了, 還是因為彼此不夠坦誠。

在離婚之後的這幾個月裡,兩個人也算是補完了從前沒走的路,不裝,不端著,想要什麼就直說。

把自己好的、壞的, 驕傲的、不安的, 全都展示給對方看。

童秋說:「霍警官你好肉麻。」

霍知行問他:「那你喜歡嗎?」

「喜歡。」童秋摸著霍知行的戒指說,「這回戒指真的不用還你了。」

「當初就沒想讓你還,」霍知行拉著他去浴室, 倆人弄得身上都是不能描述的東西,怎麼也得沖洗一下,「就你傻,還發信息給我, 告訴我忘還了。」

童秋都快把那事兒忘了,這會兒想起來,覺得倒也有趣。

那時候說著要把戒指還給霍知行, 其實他自己也是有點兒捨不得的,後來摘了戒指, 手指上的戒痕跟了他好一陣子,每次看見都會不自覺的想起這個人。

說是不喜歡,不心動,說是婚姻生活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其實那個時候,也還是挺在意的吧。

兩個傷患互相幫助著沖澡,小心翼翼的,都怕傷口碰了水。

童秋覺得這場面實在太滑稽,忍不住說:「我們簡直就是演了一出警fei playG//V。」

「什麼?」霍知行沒聽清,轉過來看他。

「老師說話你們總是不認真聽!」童秋裝模作樣地說,「講過了,不講了,沒聽見的下課自己找別的同學問。」

霍知行笑了:「這兒哪有別的同學啊?」

他關了水,從童秋手裡把花灑拿了過來,掛好,扯過搭在一邊的浴巾,直接把兩人一起裹了起來。

「咱這可是單獨的課後輔導,」霍知行捏了捏童秋的pi股,「我付了高額輔導費的。」

童秋笑吟吟地瞥他:「煩人。」

「煩我?」霍知行單手圈著人往臥室去,「看著不像啊!」

「那像什麼?」進了臥室,童秋緊貼著霍知行躺下了。

霍知行笑著用手指在對方胸前打圈:「你說呢?」

童秋也笑,笑得毫無睏意,只想跟身邊的人接吻。

這夜太好了,人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

又一次躺在自己曾經睡了一年的床上,童秋想,老子終於又睡回來了。

本來童秋跟霍知行說好抓緊找時間去把離婚證換了,但一個比一個忙,白天根本騰不出空來。

兩人還都傷著呢,第二天一早,都沒空在床上纏綿一會兒就都起床準備上班了。

霍知行說:「要不你先搬回來再說吧。」

他右手動不了,童秋站在他面前給他系警服的扣子。

「幹嘛?這麼輕浮呢?剛好上就約我同居啊?」

霍知行笑道:「可不是麼,就想天天抱著你熱乎乎的睡覺。」

「你怎麼把我說的跟chong氣娃娃似的。」童秋給他繫好了扣子,端詳了一下,「我說怎麼那麼不對勁,過來!」

霍知行不知道他要幹嘛,但也只能依著他。

兩人進了洗手間,童秋說:「你這幾天沒刮鬍子,看著跟我叔叔似的。」

霍知行笑著從鏡子裡看兩人:「也挺好,現在不都流行大叔范兒麼。」

「那也得鬍子有型才能叫大叔范兒,」童秋拿出刮鬍刀,又翻了半天才找到剃鬚泡沫,他搖了搖,「快沒了啊?」

童秋一邊給霍知行刮鬍子,一邊繼續說:「你這長得亂糟糟的鬍子才不叫大叔范兒,這是邋遢!」

他看了一眼對方,笑著說:「雖然邋遢也帥,但是,咱們還是盡可能精神點兒。」

霍知行不敢說話,怕被刮傷,只能聽著。

「你說你不刮鬍子,看著跟流浪漢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甩了,你情傷到喪失意志了。」

刮完了鬍子,童秋又幫著霍知行洗了臉。

「被你這麼伺候著,我覺得自己像個殘疾人。」霍知行現在連擦臉都不用自己動手,他右手本來就不能動,好好的左手就摟著童秋,童老師則負責給他擦臉塗乳液。

「今天開始,我就是高級護工。」童秋拍了一下霍知行的pi股,「行了,可以去上班了。」

霍警官被自己的前夫、現男友收拾得乾乾淨淨明明白白地出門了,臨走還囑咐了一句:「雖然鄒凱被抓了,但是你有事兒也隨時給我打電話。」

童秋笑瞇瞇地跟他拜拜,關了門,火速收拾自己,一出門就把電話打給了楚瑤。

「姐妹,大事兒!」

電話那邊的楚瑤正在上班的路上,沒好氣兒地說:「嗯哼?什麼?」

「我跟霍知行好了。」

「……你有什麼毛病嗎?」楚瑤不以為意,「你倆不是一直都好著?」

「沒有啊,我們倆昨天晚上才好。」

楚瑤冷笑一聲:「有首詩怎麼說的來著?橫看成嶺側成峰的那個。」

「你說我當局者迷啊?」

「不愧是語文老師,很會聯想。」楚瑤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倆那叫離婚嗎?誰見過離了婚開始談戀愛的?」

童秋嘿嘿笑著,反正今天心情好,不跟她一般見識。

「所以準備什麼時候去辦手續?」楚瑤問,「這回二婚啊,辦個婚禮嗎?」

關於這事兒,童秋還沒計劃,他想都沒空想呢,滿腦子淨想著霍知行了。

「以後再說吧,」童秋說,「怎麼也得等高考結束。」

他這麼一說楚瑤想起來了,這都五月中旬了,眼看著高考就來了。

「行,」楚瑤說,「到時候要是辦婚禮,姐妹給你一手操辦起來,這次你可都二婚了,別再瞎折騰了,跟著霍警官好好過,享受美好的xing生活吧!」

楚瑤說完,大笑著掛了電話。

童秋默默吐槽:我才不是因為他床技好才要跟他復婚的!

童秋帶傷去學校,愛徒馮凱文第一個衝上來送溫暖。

「童哥你咋了?」馮凱文一臉擔心,「霍警官家暴你?」

童秋心說,霍知行還真懂這小子。

「家暴什麼家暴,」童秋讓他把上周的測驗試卷發下去,「我這是為民除害去了。」

馮凱文不信,還想繼續八卦,結果就瞄到了童秋手上的戒指。

「你倆和好了啊?」

一八卦童秋,馮凱文眼睛都放光:「戒指戴回來了。」

「還聲稱是我從教多年的首席愛徒,一點兒都不關心為師,」童秋說,「我這戒指,戴了有一陣了。」

上周就在戴了!

童秋擺擺手,讓他趕緊幹活。

馮凱文領命,去發試卷,童秋站在講桌前看著教室裡的大家,無意間看到那張空著的桌子,他的語文課代表,回不來了。

肖可然已經走了一個月,學校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老師們該講課講課,同學們該複習複習,就好像那場風波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是真的能像沒發生過一樣嗎?

童秋看到坐在肖可然前桌的闞悅下意識地回頭說話,然後又落寞地轉回來。

還是有改變的。

也還是有人記得她的。

上課鈴響了,童秋深呼吸一下,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靜,他要開始講課了。

最後一次模擬考試近在眼前,這場戰役,終於到了最後的階段。

本來說不管有沒有空領證,至少童秋先搬回去住。

結果,這件事兒也一拖再拖。

童秋是恨不得立刻就住回去的,但他根本騰不出時間搬家。

已經臨近高考,加上之前發生過肖可然的事,晚自習童秋一步不離地留在教室,就算不在教室,也一直在辦公室等著九點半跟學生一起走。

本來下班就晚,到家就更晚。

霍知行上下班時間不固定,晚上對方回去的話,他就過去,對方不回去,他就乾脆去自己租的那個公寓睡,還能換身衣服。

一開始想著週末搬家,結果週末學生模擬考試,當了兩天正經八百的監考老師,緊接著就是批卷子。

白天學生考完回家了,他們這些老師留下來,加班加點的閱卷,就為了趕著週一出成績。

所有人都覺得好像有什麼在後面追趕著他們,一分鐘都不敢停歇。

其實也都清楚追趕他們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時間。

晚上童秋加班到深夜,辦公室裡所有的老師都還在忙,他閱卷閱得頭昏腦漲,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童秋一看,來電人竟然是霍知行。

「還在學校吧?」

聽見霍知行的聲音,童秋突然覺得疲憊都緩解了不少。

「嗯,還得一陣子呢。」

「辛苦你了,」霍知行說,「能不能抽個空,給門衛的大爺打個電話,放我進去?」

「啊?你在哪兒呢?」

「你學校門口。」霍知行說,「之前給你發信息,你說還沒下班麼,剛巧我這兒沒事了,回家也無聊,就買了點水果給你送過來,還有其他老師的。」

童秋沒想到霍知行會來,立刻放下筆,往外跑著去接人。

放學後的校園黑漆漆的,只有幾盞昏黃的小路燈,就在不久之前,他跟霍知行在這裡大戰鄒凱,現在自己走在這條路上還總覺得會有人突然拿著刀出現。

童秋沿著操場快速跑向門口,遠遠的就看見他家霍警官用左手提著好大一個塑料袋。

還沒跑到對方面前他先笑了,要不是因為有門衛的大爺在,他真想衝過去,直接抱著人接吻。

有人愛的感覺可真好。

有愛人的感覺也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十!

 

 

47

童老師加班, 家屬來給送水果, 不僅帶了他自己那份兒, 還給每個加班的老師都分了點兒。

之前總拿倆男人結婚這事兒擠兌童秋的薛老師都沒好意思收人家的水果, 因為霍知行來了,那幫平時和童秋關係好的老師湊在一起開玩笑, 薛老師覺得自己跟這氣氛格格不入, 收拾收拾東西走人了。

童秋也不在意,他巴不得那位不跟他說話,要麼沒兩句又得弄得他心裡堵得慌。

大家水果吃完了,天也聊完了,還得繼續工作。

霍知行搬了把椅子坐在童秋身邊陪著, 手裡拿著本書, 但壓根兒看不進去。

童秋忙,他不想打擾對方,就望著窗外發呆。

有時候他也會想, 如果自己跟童秋早點兒遇見的話會怎麼樣,如果兩個人在學校就相識,背著老師家長偷偷早戀,也挺有意思的。

他想像著兩人都回到十幾歲, 躲在學校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牽手,多可愛。

以前霍知行很少會到童秋辦公室來找他,總覺得這樣不好, 可現在在這兒坐著,心裡特得勁。

為了趕著週一出成績, 大家加班到快十二點。

女老師的老公來接她,組長看看時間,讓大家先回家了,剩下沒弄完的週一上午再弄,下午放學前能把分數核算出來就可以。

童秋跟霍知行是最後從辦公室離開的,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關好門窗,走在走廊裡的時候,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還帶回音的。

從辦公室往樓門口走會路過童秋的班級,童秋有些感慨地說:「還有半個月了,心情還真挺複雜。」

這不是童秋第一次帶高三班級,但是這回,感情有些特殊。

接下這個班級的時候,童秋三十歲,而立之年,對於他來說,很多事情意義都不同了,相較於以前也更成熟。

這幫孩子,比以前帶過的都要皮實,愛鬧,愛跟他開玩笑,但也比以前每一屆的學生跟他感情都深。

他結婚,馮凱文帶著大家給他慶祝。

學習或者生活中不管遇到什麼事,他們不願意跟父母說時,都來找童秋。

除了這些,還有肖可然。

還有這三年裡數不清的細碎的小片段,到了快畫句點的時候,童秋突然就多愁善感起來。

霍知行拉住他的手,慢慢地和他一起走過了他們班級的門口。

「老師就是陪著孩子們跑完人生跑道的一小段路,這一小段,可能對於他們來說,到最後,記憶裡只剩下芝麻綠豆大的碎片畫面,但你不是和我說過麼,只要自己在這段過程中對他們起到了好的引導作用,因為自己的影響,使他們往更好的地方走了,就是值得的。」霍知行安慰他,「人來人往,孩子們長大了都是要自己去飛的,可你身邊有個絕對不會往外飛,只想陪著你的人呢。」

童秋笑了,看著他說:「誰啊?我怎麼沒看見?」

霍知行湊到他面前:「現在看見了嗎?」

兩個人笑著看對方,誰都不說話,走廊裡的感應燈滅了,在黑暗中,童秋輕輕地吻住了霍知行。

看見了。

童秋想。

一直看著呢。

每年高考都會下雨,這堪比魔咒,而且是全國範圍的,無一倖免。

明明是學生們高考,童秋卻半夜醒了就再沒睡著,怕吵到霍知行,翻身都小心翼翼的。

從兩人說好要去把離婚證換了到現在,半個多月過去了,依舊沒去,童秋說搬家,也還是沒搬。

偶爾過來住,霍知行不在家他就住那邊,反正那邊的房子離學校近,他上班方便。

早上五點半,鬧鐘響了。

霍知行迷迷糊糊地把身邊的人撈過來親了一口,還帶著睡意問:「昨晚睡得好嗎?」

「半夜就醒了,再沒睡著。」童秋窩在霍知行懷裡,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胡茬,「我緊張。」

霍知行勉強睜開眼睛,笑著說:「你這老師當的,好像是你要上考場。」

「要是我自己上考場我就不緊張了。」童秋說,「我發現人怎麼越老心態越不好呢?」

「嗯?誰老了?」霍知行捏了捏他的屁/股,「挺嫩的啊。」

童秋笑他沒正形,拍了他一下,叫他趕快起床。

「你今天去考場?」霍知行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他右肩還沒完全恢復,但這半個多月在童老師的細心呵護下,已經好了不少,霍知行說自己「皮糙肉厚抗禍害」,這話惹得童秋不高興,說他又不是鐵打的,再受一次傷就跟他沒完。

霍知行問怎麼個沒完法,童秋表示,受一次傷,禁yu三個月。

但霍知行禁yu這事兒,被懲罰的其實更像是童秋。

「我去煮個粥。」童秋下了床,「你洗完臉過來煎蛋。」

重新生活在一起,童老師也不裝什麼賢惠勤快的人了,開始支使霍知行幹活兒。

霍知行倒是樂得跟他一起做飯,倆人在廚房忙活的時候,說不定還能趁機從做飯變成zuo愛。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早上肯定是沒這個時間的。

童秋跟霍知行一起出門,外面雨下得不小,但家裡只有一把傘。

「到樓下超市看看有沒有賣的吧。」霍知行琢磨著,實在不行就把傘給童秋,怎麼著也不能淋了他家童老師。

結果他們剛到樓下就遇見了鄰居宋阿姨,這阿姨也是挺厲害,冒著雨也能去買菜。

「哎呦!」宋阿姨一看見童秋,眼睛立馬亮了,跟看見自己親兒子似的,「好久沒看見小童了啊!」

可不是好久了麼。

童秋以前住這兒的時候跟街坊鄰居關係都處得特好,尤其是這宋阿姨。

宋阿姨五十多歲,一個人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喜歡來找霍知行他們兩口子,警察和老師,人好又熱心。

尤其是童秋,跟誰都親近,宋阿姨喜歡得不行。

當初不知道兩人離婚的事兒,就童秋搬走那天,她還包了茴香餡兒的餃子讓霍知行拿回去放冰箱裡,叫他有空煮給童老師吃。

「宋阿姨早啊。」童秋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

「上班去?」宋阿姨熱情地問。

「對,」霍知行接了話茬問,「宋阿姨,咱小區外面那超市賣傘不?」

「你倆沒傘啊?」宋阿姨直接把自己的傘塞給了霍知行,「拿我的吧,外面超市都沒開門,也不知道今天怎麼的了。」

童秋有點兒不好意思,但宋阿姨還是把她的大紅傘給了倆人。

宋阿姨上樓去了,留下兩人在樓門口看著那艷紅的傘猶豫不決。

「要不石頭剪刀布吧。」童秋說,「贏了的人用紅傘。」

石頭剪刀布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了。

霍知行說:「紅傘應該給你。」

「怎麼說?」

「今天高考,老師拿紅傘,學生也跟著鴻運當頭。」

童秋從來都不是迷信的人,但莫名的就被這句話給戳中了。

所以說,人不是不迷信,而是時機沒到。

「就這麼定了。」童秋主動拿起了紅傘,「鴻運當頭,我的學生都高分過線!」

於是,頂著雨來考試的考生跟陪考的家長都看到了市五中考場大門口有一個撐著通紅雨傘的男老師站在那裡,一有學生上前說話,他就志氣滿滿的給對方加油打氣。

彷彿一個,加油站。

兩天半的高考,下了兩天半的雨。

童秋撐著這把紅傘,在考場外面站到了最後一刻。

最後一門課程的考試結束鈴聲響起時,童秋莫名的有點兒鼻子發酸,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們終於跑完了這段比賽,開始準備進入到人生下一個階段了。

陸陸續續有考生走出來,有人哭有人笑,也有人酷酷的,臉上毫無表情。

童秋看見馮凱文傘都沒打就那麼冒著雨往外跑,自己快步上前,把小兔崽子接到了傘下。

「童哥!」馮凱文整個人都特別興奮,「我考完了!」

童秋哭笑不得:「嗯,看出來了。」

這時候,在五中考場的其他幾個自己班學生也都出來了,湊到童秋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圍著老師說這說那,大雨天也沒能澆熄他們高亢的興致。

看他們出來之後狀態都不錯,童秋欣慰得不行,至少現在看來,發揮都還很可以。

考完試了,學生們下午就要約著出去玩,馮凱文叫童秋跟他們一起,童秋說:「不了,我下午還有事兒。」

「什麼事兒啊?」馮凱文八卦地問,「跟師母約會嗎?」

童秋笑他:「別瞎操心!」

學生們跟著鬧哄哄的起哄,鬧得童秋都不好意思了。

就這樣,送走了這幫終於解放的學生,童秋回頭看了一眼學校,他的假期也到了。

假期到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呢?

當然是搬家。

他約好了搬家公司,時間還早,撐著傘溜溜躂達地往家走。

霍知行家裡的鑰匙在他口袋裡跟自己公寓的鑰匙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童秋掏出手機,給霍知行發了條信息:霍警官,下午我要搬回去了,今晚是不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我們即將開始同居生活?

幾分鐘後,霍知行發了回復過來,他說:童老師想zuo愛了就直說,咱們家不興這拐外抹角的事兒。

童秋笑著嘀咕了一句:流氓啊!

 

 

48

童老師就是那種, 終於有時間了, 就算下雨, 也得把家搬了的人。

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長時間了。

到了家, 童秋火速收拾東西,該裝箱子的裝箱子, 該丟掉的直接丟掉。

當初他搬過來, 有兩個小紙箱還沒拆封,這回乾脆又原封不動地帶回去了,這事兒鬧得,還真挺可笑。

他專門找了個箱子用來裝自己見不得人的那些東西:丁字//、跳danG/V碟片,全都是qing, 全都是寶貝。

裝箱完畢, 隨便吃了口面,搬家公司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童秋跟著搬家公司的大哥一起往樓下搬東西,一抬頭, 竟然看見了彩虹。

高考結束,孩子們都順順利利的考完了。

他的獨居生活也徹底告一段落,重新回到那個熟悉的家裡去。

雨過天晴,大家都迎來彩虹了。

童秋掏出手機拍下了彩虹發給霍知行, 對他說:我想上去蕩鞦韆。

派出所今兒難得消停,霍知行跟趙和宇坐那兒整理資料,收到童秋的信息, 看完笑了笑,趙和宇酸唧唧地吐槽說:「師傅, 您能別那麼笑麼?笑得我渾身不得勁。」

霍知行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弄吧,我去看看老宋那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於是,可憐的趙和宇就因為吐槽了師傅這麼一句,被無情地丟下,自己面對如山一般的資料欲哭無淚悔不當初。

童秋十分麻利地搬完了家,也難得勤快,東西都送上來之後就開始收拾屋子。

所有的東西都物歸原處,當初搬離這裡的時候放在哪兒,現在還放回哪裡去,原本有些發空的屋子,又變得滿滿當當起來。

童秋下樓買菜,準備今晚跟霍警官來個浪漫的燭光晚餐。

各種小電影都沒少看的資深觀影達人童老師甚至在買紅酒的時候腦補了一段他跟霍知行的「紅酒play」,什麼搖晃的紅酒杯,什麼染了色的襯衫,他回到家做準備的時候甚至想好了讓紅酒順著自己的嘴角從哪個角度流向脖頸。

太誘人了。

太可口了。

童秋被自己給sao到快受不了了。

他給霍知行發信息:豪華晚餐已經準備好,就等霍警官到家了。

然而霍警官在忙,忙著除暴安良,遲遲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對此,童秋表示已經習慣。

他看時間差不多了,霍知行應該快下班回來了,於是沖了個澡,穿上了自己最貴的一條丁//褲,翻出了禁慾系的白襯衫,整個人都收拾得像是要去高級西餐廳勾人的小妖精。

他坐在那裡,抓心撓肝地擺弄著用來烘托氣氛的蠟燭,等著今晚的另一主角回來,享用他這道美味。

然而,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霍知行還沒到家。

童秋有點兒著急了,還有點兒擔心。

霍警官出門在外,雖然現在不至於像當初做刑警那樣整天在刀尖上跳舞,可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安全的活兒,一聯繫不上,童秋就開始惦記。

這會兒他也沒心思sao了,就盯著手機看。

童秋不太敢給霍知行打電話,怕對方正忙著要緊事兒,自己影響了人家,所以,就只能這麼等著守著,無可奈何。

今天早班的霍知行照理說下午四點多就下班,到家估計五六點鐘,可眼看著八點半了,還沒有動靜,微信也不回。

童秋急得在屋子裡直轉圈,滿腦子都是讓人糟心的畫面。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拿了鑰匙手機下了樓,散步似的往三湖派出所的方向走,別人看著這白襯衫帥哥走得挺悠閒,但他自己心裡清楚,焦慮著呢。

不過好在,還沒走到地鐵口他就看見了霍知行,那人正打著電話快步朝著這邊走來。

童秋鬆了口氣,甚至沒有心思去埋怨對方,只想著,安全到家就好。

自從鄒凱那件事發生之後,童秋總是這樣疑神疑鬼的,他清楚自己這樣不好,可是沒辦法,他太喜歡霍知行了,也太擔心霍知行了。

有時候晚上睡覺,無意間碰到霍知行身上的傷疤,童秋會突然冒出「如果他不是警察就好了」的念頭,但這個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過。

他知道霍知行喜歡自己的職業,就像他喜歡當老師一樣。

而且,如果霍知行不是警察,他們倆可能也不會走到一起。

誰叫他偏巧是個制服控呢。

所裡出了點事,霍知行被弄得焦頭爛額,本來答應了童秋早點回來,結果拖到這麼晚。

看見對方的時候,霍知行愧疚得只能上前抱住童秋輕聲道歉,童秋說:「道歉有用的話,就沒那麼多精盡人亡的男人了。」

童秋故意開玩笑:「今天晚上該怎麼做,自己心裡明白吧?」

霍知行終於笑了:「明白,絕對伺候你到天亮。」

童秋老早就煎好的牛排已經涼了,可霍知行還是吃得開心。

忙了一整天,幾乎沒吃東西,霍知行說:「得虧你搬回來了。」

「怎麼說?」

「前陣子你不在,我自己回來,累個半死連口能喝的水都沒有。」霍知行跟他賣慘,「那會兒我就想,我們家童老師什麼時候才跟我復婚啊,我可受不了這種淒淒慘慘的日子了。」

童秋氣笑了:「哎呦,搞了半天,在你心裡我就是端茶倒水的小老弟啊?」

「那不是,」霍知行拉住他的手親了親,「你還是我床上的小寶貝。」

童秋笑得彎了眼睛,抽出手,嫌棄巴巴地用紙巾擦了擦手背:「親了我一手的油!」

「不光是一手油。」霍知行放下刀叉,把人拉過來,讓童秋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嘴上也得有。」

說著,霍知行托著童秋的後腦勺,直接吻了上去。

童老師期待已久的重頭戲終於來了,他等這一刻可是等了一晚上,等到恨不得一口氣幹了那一整瓶的紅酒。

「喝酒嗎?」童秋被霍知行親得暈暈乎乎,一手勾著對方的脖子,一手拿起了酒杯,「我餵你。」

霍知行笑著看他,心說,不知道這又是在什麼片子裡學會的。

他家童老師自主學習能力非常強,總有新花樣。

霍知行微微張開嘴,童秋就笑盈盈地把紅酒遞到了對方的嘴邊。

家裡沒開燈,只點著兩根蠟燭,光線昏暗曖昧,兩個人對視著,濃情蜜意的。

然而下一秒,童秋自己喝掉了那杯酒。

「酒精過敏還想喝酒?」童秋笑笑,「你就嘗嘗我嘴裡的,過過癮就好了。」

他舔了舔嘴唇,放下杯子,湊上去,用舌尖勾著霍知行的舌尖。

「味道怎麼樣?」童秋問。

霍知行圈著他的細腰:「你是問紅酒的味道,還是你的味道?」

「全部。」童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紅酒的話,還不錯,」霍知行解開了童秋的襯衫扣子,「你的話,我得嘗嘗再回答。」

童秋覺得自己這回是真的醉了,整個人都像是泡在了紅酒裡。

他們倆就在餐桌上,也不知道是誰,不小心把盤子掃到了地上,碎了。

沒人管,沒人收拾,倆人都忙著呢。

童秋半躺在餐桌上,一手拄著桌面,一手還不忘繼續拿著杯子喝酒。

他之前在腦子裡排練的小橋段還沒落實,可不能就這麼放棄。

霍知行已經開始作戰,弄得童秋直哼哼,可哼哼歸哼哼,紅酒還是又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透明的殷紅色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沿著脖頸往下,流到了該去的地方。

霍知行覺得此刻的童秋簡直就像是一塊塗了草莓醬的奶油蛋糕,甜蜜誘人,怎麼吃都不夠。

「童老師準備什麼時候給我個名分?」霍知行把人翻了個身,繼續,「我這麼沒名沒分的跟著你,很不安心啊。」

童秋被他弄得說不出話,只是握著對方的手頭腦暈暈的喘粗氣。

霍知行見他這樣,更喜歡了,直接壓著人在餐桌上一直做到童秋求饒。

「我真的冤枉。」

洗完了澡,童秋聞了聞自己身上,覺得還是一股子紅酒味兒。

他跟霍知行躺在被窩裡,吹著空調,懶洋洋地說:「搞得好像是我不給你名分似的。」

霍知行咬他耳朵:「最近事情多,下個月吧,我能調到晚上的班,白天咱們去把證兒換了。」

倆人都這樣那樣纏綿得不行了,結果家裡還擺著離婚證,怎麼都彆扭。

霍知行想好了,這次換了結婚證回來,直接找相框裱起來掛牆上,天天看著,不搬家不能摘下來。

「這可是你說的,下個月要是再不跟我領證,你禁yu半年。」

霍知行想笑,心裡嘀咕:要是真禁yu半年,估計童秋又得鬧離婚。

兩個人都累夠嗆,童秋被折騰得挺慘,躺下之後沒說幾句話就睡著了。

霍知行偷偷摸摸佔了一會兒他的便宜然後也閉上了眼,半睡半醒間,突然手機提示音響了。

他隨手摸過來看了一眼,發現是條機票降價信息。

他沒搜過機票,也沒設置過降價提醒,還奇怪呢,結果發現拿錯手機了,這是童秋的。

霍知行更疑惑了,他沒聽說童秋要出去玩,這傢伙背著自己偷偷訂出行計劃,霍知行心裡突然就有點兒酸溜溜的。

他放下手機,湊過去,捏了捏童秋的耳朵:「童老師要逃婚?」

童秋睡得迷迷糊糊的,抓著他的手讓他別鬧。

霍知行無奈了,好奇,卻捨不得把人叫醒,最後只好發洩似的咬了一口對方的臉,歎著氣,抱著這人睡覺了。

有什麼事兒,明天醒了再算賬。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童老師:我只是想要個飛機play

 

 

49

童秋確實背著霍知行打過小算盤。

那時候, 肖可然出事, 童秋整個人狀態都非常差, 可是在學校還得強打精神, 唯獨每天跟霍知行聯繫或者對方來陪自己的時候能有些安慰。

因為那次的事件,童秋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當老師, 他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

在霍知行的勸說下, 他沒有草率地辭職,但最後還是跟校領導申請下一屆就不帶班了,只做任課老師。

童秋覺得自己需要時間多去反思。

也是那段時間,他總覺得心不靜,焦慮到只要霍知行不在他就睡不好。

每天晚上幾乎是隔兩個小時就會醒一次, 有時候還會夢見肖可然。

他就跟楚瑤聊起了這事兒, 楚瑤說:「要不等你放假,去個清淨的地方散散心吧。」

人很容易把自己困住,一旦進入到那種狀態, 很難抽離出來,走出去,換一個環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確實有助於情緒的好轉。

就是那會兒,童秋關注起各種旅遊信息,但他不想跟著旅行團走景點, 索性選了幾個地方,打算自己去。

做這個打算的時候他跟霍知行還沒和好, 就是曖昧,他其實想過問問對方要不要一起去,畢竟當初霍知行還欠著他一次蜜月旅行,但後來忙忙叨叨的,這事兒忘了,直到兩人和好也沒再想起來跟霍知行說。

「其實出去走走也挺好。」早上吃飯的時候霍警官對童老師進行了非嚴肅審問,童老師選擇坦白,霍警官決定從寬處罰,「反正你放假了,沒什麼事兒,這個假期差不多三個月呢吧?你自己悶在家裡也沒什麼意思。」

童秋喝著粥,瞄了他一眼:「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他問完就咬了舌頭,擺擺手:「算了,你哪有那個時間。」

去年年初兩人結婚,那時候都沒時間去度個蜜月,現在更別提了。

他就不該問。

「對不起啊。」霍知行挺過意不去的,說實在的,他特想跟童秋好好去度個蜜月。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童秋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安慰霍知行呢還是安慰自己呢,「身為最佳警員家屬,我必須得有這些思想覺悟啊!」

他咬了口煎蛋,突然抬頭問:「哎,今年的最佳警員家屬什麼時候評選?我得蟬聯呢。」

霍知行尷尬一笑:「蟬聯不了了。」

「怎麼著?離過婚,取消我競選資格啊?這算歧視吧?我不接受!」童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噘著嘴生悶氣。

有時候童秋鬧氣彆扭也跟小孩兒似的,霍知行特喜歡他這樣。

「上半年評的,」霍知行說,「當時我忙,都沒注意,結果被領導約談了。」

「怎麼了?」一聽霍知行被領導約談,童秋緊張了。

誰能不怕領導呢?

「負責評選的同事不知道咱倆離婚了,把你給列進候選名單了,結果最後大家投票出來,你是第一,到了領導那裡一查,咱倆都離了。」霍知行說,「就這麼的,因為咱倆的事兒,又重新弄了一回投票。」

「……我怎麼那麼慘。」童秋不樂意地說,「那豈不是你們所裡的人都知道咱倆離婚了?」

「嗯哼。」

童秋一口吞了雞蛋,心裡不痛快:「不行,咱倆還是趕緊把證補回來,明年這個榮譽,還是我童老師的!」

送走了辛苦上班的霍警官,童秋又回被窩裡睡覺去了。

反正放假了,沒事兒了,不睡覺幹嘛呢?

大好時光不浪費在床上,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童秋這一覺睡到中午,睡得舒服了,還做了個舒服的夢,夢見自己班上的學生全考上了重點大學,一個個都捧著彩虹色的康乃馨排著隊來他家道謝。

這夢可真是美夢,美得童秋都捨不得起來了。

他最後是被馮凱文的電話叫醒的,馮凱文在那頭興致高昂地叫喚:「童哥!來啊!」

「……來什麼來?」童秋睡意朦朧地翻了個身,「小點兒聲,耳朵要被你震聾了。」

「咱班聚餐,我組織的,大傢伙兒都說想讓你來。」

童秋睜開了眼睛,揉了揉:「你們自己玩兒唄,我去了你們玩不開。」

「不不不,」馮凱文苦口婆心地勸說,「童哥,你不來,咱班少了半壁江山,我們心裡不踏實啊!」

童秋笑了:「你怕不是讓我去付賬。」

「哈哈哈哈哈怎麼會呢?」馮凱文說,「大家都說好了是AA,你來了也得付自己那份兒,我們是不會請你的。」

童秋笑了:「臭小子。」

「你來吧,順便把師母也捎帶上。」

「怎麼說話呢?霍警官是手拎包嗎?還捎帶上?」童秋縮在被子裡笑,「你們在哪兒呢?」

「荷月樓,」馮凱文說,「那師母到底能不能來?大家可想見他了。」

「……你小子暴露了吧?不是說都想讓我去嗎?搞了半天是為了見他?」童秋裝出一副吃醋的樣子,「那我不去了,讓他自己去吧。」

馮凱文趕緊哄他:「童哥!您說什麼呢?您這話愛徒聽了可真是心涼啊!我們對您一片赤誠,您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童秋笑著坐起來:「感覺不出來啊。」

「……那這樣吧,」馮凱文咬了咬牙,「您來,等會兒您的打車錢,我包了!夠意思吧!」

童秋徹底被他逗笑了:「行了你,成天沒個正行兒,都馬上上大學了。」

馮凱文聽見他笑了,知道這事兒成了:「那我們等著您大駕?」

「等著吧。」童秋說,「但就我自己,你霍叔叔上班去了。」

「人民警察為人民,辛苦我霍叔叔了!」

馮凱文掛了電話,鬆了口氣。

闞悅從包廂裡出來問他:「你這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怎麼了?」

馮凱文洩了氣似的趴在小女朋友懷裡,哀歎說:「三十幾歲的老男人為什麼還那麼愛吃醋,也太可怕了吧!」

童秋磨磨蹭蹭收拾了好久才過去,站在傳說中的荷月樓門口,感慨這幫小兔崽子真是花著家裡的錢不心疼。

這荷月樓是前兩年才開的,裝修豪華到童秋跟霍知行這樣的工薪階層根本沒想過進門。

沒想到啊,頭一次竟然是因為這幫孩子。

他剛走到門口就有漂亮的服務員過來招呼,童秋說了包廂號碼,然後被引領著上了樓。

這時候是工作日的白天,這種飯店客人少得很,他一上去就聽見了一陣笑聲,扶額,知道自己那幫不省心的學生們在哪兒了。

如童秋所料,他一進門這幫孩子就拉著他喝酒。

一個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這回可真是解放了,脫掉校服之後,徹底把自己當成年人了。

童秋跟他們鬧歸鬧,但也得盯著點兒,不准多喝,不准鬧得過火。

好在,童秋的學生都聽他的話,老師一說不讓他們多喝就不喝了,可是,學生不喝,老師得喝。

也得虧了童秋酒量不錯,要不今天還真得被這幫小崽子灌得趴在這兒。

吃完了,喝撐了,天都快黑了。

童秋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霍知行。

「噓!」班長馮凱文主動組織紀律,讓所有人靜音。

於是,大家都支稜起耳朵,聽童老師跟他家內人打電話。

童秋不好意思了,拿著手機抬腳就出去了。

「在幹嘛?」霍知行問,「這麼半天才接電話。」

「在外面呢,」童秋說,「我們班孩子們弄了個聚會,非叫我來。」

霍知行笑了:「挺好的啊,童老師受歡迎啊!」

「他們還叫你過來呢,」童秋說,「我看他們對你更感興趣。」

他正在這兒說著呢,馮凱文他們這幫臭小子從包廂探出頭來嚷嚷:「霍警官!來吧!你要是不來,我們就把童哥灌趴下!讓他回不了家!」

童秋回頭,用眼神殺人。

馮凱文嘿嘿笑,雙手呈祈禱狀:「來吧來吧,童哥你不能自己在外面瀟灑快活,不帶著人家,是不是?這不夠意思啊!」

童秋拿他沒辦法,無奈地笑笑,揮手讓他們回屋去,別在這兒偷聽。

把那幫瞎起哄的男生趕回去之後,童秋問霍知行:「聽見他們嚷嚷了嗎?」

霍知行輕笑一聲:「都挺能鬧啊。」

「是唄,」童秋也笑了,「煩死了人都。」

「你沒少喝酒?」霍知行就惦記這個。

童秋「嗯」了一聲:「我看他們一個個都不安好心,可算是以後我管不著他們了,現在給我伺機報復。」

霍知行在那邊笑,童秋問他:「那你過來嗎?他們都挺想見見你的。」

大家都知道童老師找了個男人結婚,不少學生也見到過霍知行,知道童老師家的那位是個特帥的警察,都好奇著呢。

「我聽你的。」霍知行說,「你讓我去我就去,你要是不想讓我過去,那就你那邊快結束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過去接你。」

童秋笑了:「接什麼接啊,我喝不趴,他們一幫小崽子還能對付得了我?」

他想了想,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那要不你來吧,畢竟都是我的親弟子,眼看著出師了,也得讓他們見見師父背後的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霍知行:我是他們師父「上面」的男人。

 

 

50

童秋跟霍知行打完電話回到包廂的時候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唰唰」他, 眼神跟放射線似的, 全都朝著他來了。

「幹嘛呢這是?」童秋說, 「我是什麼國際巨星嗎?讓你們這麼看不夠。」

馮凱文搓搓手:「所以, 霍叔叔來不?」

馮凱文管童秋叫童哥,管霍知行叫霍叔叔。

童秋每次聽他這麼叫, 都覺得自己跟霍知行是談了個忘年戀, 還挺刺激。

「來啊。」童秋回答得特自然,特理所當然。

大家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不來,結果幾秒鐘之後,皮孩子們爆發了, 歡呼了, 搞得跟什麼重要人物要來表演脫衣舞似的。

童秋笑了:「哎,你們怎麼回事兒啊?至於嗎?」

他指了指馮凱文:「你都見了他多少次了,你跟著起什麼哄?」

馮凱文理直氣壯地說:「我這是配合大家啊!要不顯得我多不合群!」

童秋沒招沒招的, 自己的親學生,怎麼都得受著。

霍知行到荷月樓時的感想跟童老師如出一轍,在心裡默默感慨,這幫小崽子花家裡的錢還真是不心疼。

現在的孩子, 比他們這些討生活的成年人有排面多了。

他跟著漂亮的服務員上樓,也是,剛一出電梯就聽見了哄笑聲。

得了, 也不用問了,孩子們在哪兒顯而易見。

推門試探著看了一眼裡面, 霍知行還沒等說話,童秋站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笑,招呼還沒打呢,青春期躁動的小朋友們就開始鬧了。

霍知行好些年沒經歷過這種事兒了,大學畢了業,再沒跟同學聚會過,原因無非就是都忙。

現在,站在學生堆兒裡,還真有點兒手足無措。

童秋轉過去瞪他們,讓他們安靜點兒。

大家才剛閉嘴,童秋一拉住霍知行的手,又鬧開了。

「不帶這樣的!」馮凱文帶頭嚷嚷,「童老師這當著我們的面撒狗糧!我們吃不消啊!」

童秋聽不見那幫臭孩子吵鬧似的,轉過來看著霍知行笑,問他:「是不是可吵可煩了?」

霍知行也笑了,捏了捏他的手:「挺有意思的,青春無敵麼!」

青春無敵的學生們一個個上來要跟霍知行喝酒,童秋擋在前面說:「別鬧啊,你們霍叔叔酒精過敏,不能喝。」

霍知行笑著在他身後嘀咕:「你是他們童哥,我是他們霍叔叔,這差輩兒了吧?」

童秋回頭看著他笑:「不樂意啊?」

「行,」霍知行寵溺地看著他笑,「你說什麼都行。」

本來霍知行以為自己過來露個臉就能把童秋領回家了,沒想到,這幫孩子完全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大家吃飽喝足之後,馮凱文張羅著要去KTV,童秋說不去都不行,直接被架著就走了。

童老師被擄走,霍警官必然得跟上。

一大幫子人奔著KTV就去了,一進包廂,大家還沒坐穩,馮凱文已經拿起了麥克風:「各位各位!安靜安靜!請大家聽我說!」

鬧鬧哄哄的孩子們都安靜下來,等著聽馮凱文安排。

「今天咱師傅跟師傅他內人都在,可能各位有些不太瞭解,他們二位,一路走來,不容易!」說著,馮凱文還作勢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十分做作。

十分好笑。

童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霍知行貼著他耳朵小聲說:「你學生都挺能作妖啊!」

童秋點頭表示贊同。

「還真隨了你。」霍知行說完,遭到了童老師的怒視。

馮凱文說:「他們二人,因相親結識彼此,因緣分走到一起,有過甜蜜溫馨,也有過爭吵分歧……」

「等一下!」童秋打斷了他,「爭吵分歧我們沒有哈,我倆很和諧的。」

「好的。」馮凱文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過甜蜜溫馨,沒有過爭吵分歧!」

童秋靠著霍知行已經笑得快有腹肌了,他抓過一把瓜子,開始嗑。

「他們分分合合,最終還是牽住了彼此的手!」馮凱文說,「今天,在我們畢業之際,讓我們為恩師與他的愛人一起獻歌一首,送上我們最誠摯的祝福!」

童秋吐槽:「馮凱文這是以後準備去當婚禮司儀嗎?」

馮凱文沒接話茬,而是趕緊跑過去點歌。

「知心愛人,送給你們!」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馮凱文一人分飾兩角,唱完了這首歌。

「……不錯。」霍知行拉著童秋一起鼓掌,「年輕人,有前途。」

因為他這麼一鬧,之後的兩個多小時,每位在場的同學都以這種形式為童秋跟霍知行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歌曲從《今天我要嫁給你》到《千年等一回》,最誇張的是,還有人唱了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童秋真的懷疑自己學生的年齡。

一群人這麼鬧到了快十點,童老師宣佈,聚會結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他們兩個人看著最後一波學生上車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被他們鬧得頭都大了。」童秋伸了個懶腰,笑著看向霍知行,「辛苦你了啊霍警官,工作那麼忙,還得陪著我出來應酬。」

「應該的,」霍知行牽住他的手,「作為家屬,得支持你工作啊!」

兩人就這麼牽著手,溜溜躂達地往回走。

夏天的夜晚,微風終於能染上一點兒涼意,吹得人心情舒暢。

童秋說:「還真挺捨不得他們的。」

霍知行明白。

今天他只是跟著這幫孩子一起玩了幾個小時就能感覺到他們的青春和可愛,鬧鬧哄哄中,自己都好像年輕了,回到了十八九歲的時候。

「時間過得真快,」霍知行說,「不過,快點兒也行。」

「怎麼說?」

「我想看看,咱們倆老了,還能不能整宿的zuo愛。」

「……霍知行,你這人真的很……奇怪!」

晚上在被窩裡,喝了點兒酒的童秋來了興致,在霍知行身上作亂。

霍知行翻了個身,把人壓在下面,調笑著問:「昨天剛做完,今天還想要?」

「每天都想要。」童秋現在倒是大方了,「就看你行不行了。」

男人,你絕對不能說他不行。

於是,為了證明自己很行,霍知行一把就拽掉了童秋的睡褲。

「喲,換了個新的?」霍知行低頭,看著童秋的內/褲笑。

他家童老師挺厲害的,時刻準備著,他都懷疑這傢伙以後打算全年無休的穿丁//褲。

也挺好,他喜歡。

他把童秋翻過去,看著那根細細的黑色帶子夾在兩瓣白白淨淨的tun瓣中間,在勾/縫裡時隱時現,那叫一個勾人。

他親了一口童秋tun瓣上的痣:「你學生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你這位學生不是知道嗎?」童秋回頭瞇著眼笑著看他,「還記得咱們倆離婚之後是怎麼搞到一起的嗎?」

「敢忘麼?」霍知行的手挑了一下那根帶子,「說來還得謝謝那杯假酒,要不是你喝了那個,咱們倆還指不定拖拉到什麼時候。」

「還不都怨你!」童秋嬌嗔地說,「以前欠下的就現在好好補償吧,用點勁兒沒事兒,明天我就去給你買補品。」

霍知行已經拿出了潤滑劑,跪在童秋身後笑著說:「童老師小瞧我啊?我身體這麼好,補品什麼的,你自己留著吧。」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身體倍兒棒到了八十歲也還是「公狗腰」,霍知行整整折騰了童秋一個晚上。

到最後,童秋渾身都濕噠噠的說:「不行了,考試結束吧……」

「別啊,這才哪兒到哪兒,」霍知行咬著他的耳朵說,「天還沒亮呢。」

童秋又爽又煎熬,整個人跟鹹魚似的被翻過來覆過去地弄,一會兒求饒一會兒嚷嚷著還要,也不管家裡隔音好不好了,別人愛聽見就聽見吧,反正正經兩口子,不zuo愛的才奇怪。

快高chao的時候,童秋突然摸到枕頭下面有東西,他伸手一摸,從霍知行的枕頭下面摸出了一張照片。

然後他就高chao了。

因為那張照片是他剛當上老師那會兒拍的,好幾年前了,當初跟霍知行相親的時候,介紹人拿給霍知行的照片就是這張。

後來童秋都把這事兒給忘了,也沒追究照片去了哪兒,沒想到,竟然還在霍知行這裡,而且被這人藏在了枕頭下。

「怎麼回事嘛……」童秋還掛在霍知行身上,拿著照片,呼哧帶喘地問對方。

霍知行看了看照片,笑著說:「完了,被發現了。」

童秋眼角還掛著淚,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看著我的照片打飛機了?」

「童老師很聰明啊。」霍知行問他,「生氣嗎?」

「那倒沒有,」童秋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搬走那天就開始了,每次換床單被罩都得重新放回來,要不睡不好。」

童秋突然就有點兒心酸,心酸之外,還有點兒得意。

「你一直喜歡我是吧?」

「一直喜歡你。」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霍知行想了想,笑了:「不知道,但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歡一點,這個回答,童老師還滿意嗎?」

童秋當然是滿意的,他坐在霍知行身上扭了扭,心滿意足地趴在對方懷裡說:「折騰到這麼晚,你明天是不上班還是怎麼的?」

「明天下午的班。」

「那正好,」童秋說,「明天上午咱們倆去把結婚證給領了吧。」

「行,」霍知行把人放倒,「那就再來一次,不戴套的,我把結婚禮物提前送給你。」

 

 

51

霍知行說的「結婚禮物」可真是相當的有誠意, 老一輩結婚的時候都有給聘禮的傳統, 到了他們這代, 這習俗漸漸沒了, 不過霍知行這一次非常像樣,以前的人給聘禮可能十萬二十萬的給, 他直接給了上億的「聘禮」, 弄得童秋洗澡的時候直抱怨。

「以後不可以再這樣,」童秋趴在浴缸邊上,讓霍知行給他清理,「麻煩死了。」

「但是你剛才沒反對。」霍知行趁機捏人家的pi股,「不是還挺享受的?」

童秋臉通紅, 趴著哼哼, 不說話。

浴室的溫度越來越高,還真的折騰到天亮的兩個人都累夠嗆。

童秋趴在那裡開始犯困,嘀嘀咕咕地說:「等會兒好好睡一覺, 起來之後得去領證。」

他惦記著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就真覺得不踏實了。

說來有趣, 半年前是他提出要離婚,半年後他又急著要把離婚證換回結婚證。

他回頭問霍知行:「你說咱倆這算不算破鏡重圓呢?」

「不太好說,」霍知行說, 「人家破鏡重圓的前提是得有那個鏡子,咱倆以前有個鏡框, 鏡子還在快遞的途中就被退貨了。」

童秋笑了:「霍警官行啊,當初上學的時候,作文寫得不錯吧?語文成績挺好吧?」

「也就一般,」霍知行親了一口眼前這位語文老師光/溜溜的背,「作文常年20分,語文基本在及格線掙扎。」

「……我就不應該問你。」

兩個人清理乾淨,童秋跑回床上準備睡覺,霍知行又收拾了一下浴室才回去。

他進屋的時候童秋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霍知行調了一下空調的溫度,上床,把人撈進懷裡,打了個哈欠。

因為通宵「考試」,兩人睡得都挺沉,但童秋為了領證,上了個早上八點的鬧鐘,於是,累了一宿才睡了三個多小時,霍知行又被他家童老師從床上拖了起來。

「覺什麼時候都能睡,但今天不去領證,不知道又要拖到哪天了。」童秋說得非常有道理,他現在是空了,但霍知行忙,整天不著家,好不容易有個工作日的上午空了出來,不去領證可惜了。

霍知行拉著童秋的手,報復似的咬了一口:「行,聽你的。」

童秋叫醒了霍知行,催著對方起床,自己鑽進了洗手間開始梳洗打扮。

他甚至還特意敷了個面膜。

霍知行倚在門邊笑著問他:「這是幹嘛呢?跟要去相親似的。」

童秋敷著面膜照鏡子,看都不看他:「當初跟你相親我都沒提前敷面膜。」

他說完,小心翼翼地撫平面膜上的褶皺,訂了個二十分鐘的鬧鐘,然後去找衣服:「今天日子特殊,我童秋要成為整個民政局最帥的帥哥。」

霍知行看著他折騰,笑著說:「你不敷面膜也是最帥的。」

「真會說話。」童秋對霍知行今早的表現十分滿意,催著對方洗臉,抓著人也給糊了張面膜上去。

當初兩人結婚登記,都是上班的時候臨時請了個假,火急火燎地趕過去,拍照也拍得十分隨意,明明是倆帥哥,結果看著都呆愣愣的。

因為一個惦記著派出所的事兒,一個掛念著自己的學生,都心不在焉。

這回,童秋一定要有備而去。

結婚證上的照片,這次一拍可就是要跟著他們一輩子了,以後到老了拿出來給人顯擺,必須得聽人家說一句:「你倆年輕的時候可真帥啊!」

是真帥真般配,不是真呆真好笑。

童秋特意找了兩件搭配得相得益彰的衣服,不光把自己收拾得儀表堂堂,他身邊這男人更是帥得他腿軟。

「霍警官太帥了,我都捨不得讓你出門給別人看了。」

話雖這麼說,但童秋還是拉著霍知行拿著所有需要的材料,出門了。

童老師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在路上渾身都散發著甜味兒。

彷彿是發qing期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熏得他身邊這位快甜暈了。

兩人走到小區門口,站路邊等著打車。

霍知行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人是他媽。

「媽,怎麼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霍知行他媽一般都是傍晚打給他,很少上午打過來,因為知道兒子不是在工作就是在睡覺。

「在家呢嗎?小秋在吧?你爸去外地參加同學會,我琢磨著自己在家無聊,這幾天到你們那兒住去。」

霍知行看向了童秋。

「那什麼,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往你那兒去呢啊,」霍知行媽媽說,「快到了,剛才給你打電話沒打通。」

霍知行還真沒注意他媽什麼時候給他打過電話。

「現在就過來了?」

「對啊,你不在家沒事兒,忙你的去,小秋放假了吧?好一陣沒見著他了。」

「啊……我倆今天上午都在,但是吧……」霍知行遲疑了一下,「那你到了在樓下給我們買包鹽上來,家裡沒鹽了。」

童秋站那兒聽得一頭霧水。

霍知行應付了他媽幾句,趕緊掛了電話。

「敵軍有情況,」霍知行說,「我媽來了,快到了。」

童秋還一臉驚喜:「好事兒啊!來唄,我得好幾個月沒見著她了。」

「那咱倆還出得去麼?她可還不知道咱們離過婚的事兒。」

童秋右眼皮跳了跳:「等會兒看看再說吧,不行的話就改天,媽難得來一趟,也不能把她自己扔家裡。」

霍知行歎口氣,自我安慰:「沒事兒,好事多磨吧。」

童秋拍拍他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對的對的,好事多磨。媽什麼時候到,我……媽呀!不行,趕緊回家!」

童秋拉起霍知行就往回跑。

「怎麼了這是?」霍知行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差點兒直接摔大門口。

童秋頭也不回地說:「丁//褲跳danG//V碟片,我得趕緊收起來!」

童秋在霍知行面前已經放棄做正經人,但在霍知行他媽面前,還得繼續維持以前那個溫潤成熟的形象。

他拉著霍知行火速衝回家,緊急收起自己的各種見不得人的小東西,把昨天晚上兩人弄髒的床單被罩塞進洗衣機,二話不說,開洗。

霍知行笑著看他忙活,童秋不樂意了:「別笑了!抓緊時間把家裡收拾一下,要不等會兒媽來了,以為咱家進小偷了!」

這倆人和好之後都暴露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本性,家裡不亂到一定程度都不帶收拾的。

現在,霍知行他媽要來,怎麼也得做做樣子。

霍知行乖乖聽話,掃地拖地,把所有的碗筷都洗了一遍,桌上亂糟糟的雜物也給收拾了。

童秋把他們隨手亂放的潤滑劑跟安全套都收進了臥室的抽屜,把還裝著昨晚丟掉的用過的安全套的垃圾袋給繫好,準備等會兒下樓扔掉。

「差不多了吧?」霍知行收拾完,洗了個手,申請讓領導檢查工作。

童秋轉了一圈,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好像還遺漏了什麼。

他轉了一圈,最後走進廚房,看見了放在油瓶旁邊的潤滑劑。

「我了個蒼天!」童秋趕緊塞給霍知行,「收起來收起來,這要是讓媽看見了,丟死個人了。」

童老師在長輩們面前給自己立的是禁yu穩重人設,禁yu穩重的人是絕對不會在廚房跟男人zuo愛的。

霍知行憋著笑,把潤滑劑放回了臥室。

「這回應該沒問題了。」

童秋叫著霍知行一起把洗好的床單被罩晾了起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跑回了臥室去。

兩人的髒衣筐裡,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條沒洗的丁//褲。

「……差點兒把你給忘了。」童秋彎腰撿出來,琢磨著現在洗了也沒地兒晾,索性丟掉好了。

他拿著丁//褲往門口走,想把它塞在剛剛準備扔掉的垃圾袋裡,結果剛走出幾步,門鈴響了。

童秋瞬間毛了,霍知行也看向了他手裡的丁//褲。

他示意霍知行穩住,自己轉身跑回臥室,把丁//褲藏在了床墊下。

等童秋再出來的時候,霍知行已經開了門,他媽拎著兩大袋子東西進了門。

「媽,您到了怎麼沒打個電話?我倆下去接您。」童秋十分乖巧地過去從霍知行他媽手裡接過了袋子。

那兩個袋子還挺重,都是食材。

「又不是找不著,不用接。」霍知行媽媽好一陣子沒來兒子這裡了,換了鞋進了門,站在客廳打量了一番,「不錯,收拾得還挺乾淨的。」

霍知行跟童秋在她身後互換眼神,彼此看著對方偷笑。

「媽,您先歇會兒,我把東西放冰箱。」童秋又搖身一變,成了勤快人。

霍知行給他媽倒水,問她早上吃飯沒。

「吃過了,」霍知行媽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一邊忙活的童秋,「你們倆收拾得這麼立整,是要出門啊?」

「啊?」童秋一愣,心說,百密一疏!

「是唄,」霍知行順著他媽的話茬往下說,「這不是今天上午我難得有空麼,我倆本來準備去看個電影。」

童秋鬆了口氣,暗暗吐槽:恭喜霍警官達成「睜眼說瞎話」最高成就。

「哎呦,那我來了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沒有,」童秋趕緊接話,「要不我們倆也說哪天找時間回家去看看您和爸呢。」

霍知行媽媽顯然被童秋的話哄得開心,喝了會兒水,拉著他們倆聊了會兒天,快到中午了,起身去廚房,說給倆孩子做頓好的吃。

領證計劃又一次失敗,但有大餐吃,童秋跟霍知行覺得受傷的心多少還是得到了安慰的。

 

 

52

童秋挺喜歡跟長輩們相處的, 尤其是在霍知行他媽面前, 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口才優勢, 把這位母親哄得那叫一個開心。

下午的時候霍知行上班去了, 家裡剩下童秋跟媽媽,兩人挽著胳膊去逛街了。

霍知行他媽開心得不行:「知行長大了就再沒陪我逛過街!」

霍媽媽給童秋講鐵骨錚錚霍警官小時候的故事:「小時候他可聽話了, 讓他陪我逛街就老老實實陪我逛街, 逛上一天也不帶說一句不願意的,結果哦,自從上了中學,再不去了,這臭孩子, 別的不跟人學, 學人家青春期叛逆。」

說到青春期叛逆,童秋笑了。

他想起了自己班上的那些學生,突然就挺好奇, 現在這個在外人面前正直正義正氣凜然在他面前分分鐘都在瞎撩撥的霍知行中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跟你說啊,他小時候,嬌嬌來家裡之前,還穿過小裙子呢!」霍媽媽說得開心了, 彷彿喝酒上了頭,「那時候家裡條件一般,小孩子個頭兒長得快, 衣服買了沒穿幾回就小了,誰家也架不住那麼買, 然後他就撿他表姐的衣服穿,哎呦我跟你說,小時候知行胖乎乎的,穿小裙子可愛著呢!」

童秋本來想忍住的,但腦補了一下霍警官穿蓬蓬公主裙的樣子,實在沒憋住,在大馬路上就狂笑起來。

他笑,霍知行他媽也跟著笑。

而另一邊,已經被揭了老底卻對此毫不知情的霍警官只覺得耳朵發燙,趙和宇問他:「師傅,你偷看什麼呢?耳朵都紅了。」

能偷看什麼?

霍知行在看資料。

難不成在看童老師的黃色小視頻?

霍知行瞪了他一眼,吼他,讓人趕緊滾去幹自己的活。

霍知行他媽計劃在這裡住三天,等老公回來了再回家。

雖然霍媽媽歲數不小了,但越是上了年紀的人,越是不喜歡自己在家待著,習慣了家裡有另外一個人,哪怕天天在一起鬥嘴,也覺得舒服,對方一不在家,就覺得好像少了半個世界似的。

這一點童秋深有體會。

當初他跟霍知行離婚,從這裡搬出去,那時候兩人在一起住了一年,可突然恢復到一個人生活,還是特別不習慣。

那些晚上,他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第二天眼睛還沒睜開先下意識地去摸身邊的位置,當他意識到身邊並沒有霍知行的時候,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下午的時候他們一直逛到天黑才回來,從商場逛到路邊小店,從中老年服飾店逛到男裝專區。

這倆人也有意思,各自都沒買自己的東西,卻細細碎碎的給霍知行買了好多有的沒的。

路過商場裡的一家攝影工作室,霍知行媽媽拉著童秋進去看了好半天,那裡面展出的照片有好幾組都是同性情侶,霍媽媽看得都入了迷。

「哎呦,當初你們倆結婚也沒好好拍一套圖,前兩天我在家翻嬌嬌的婚紗照的時候就覺得心裡不得勁。」

童秋笑著安慰她:「沒關係的,我們倆也不是很在意這些形式。」

本來是不在意的,因為那時候都沒什麼太深的感情,拍太親密的照片反倒會覺得不好意思,可現在不同了,看著別人甜蜜得快溢出畫面的照片,童秋也想拉著他家霍警官拍一組。

以後還能拿出去炫耀。

他發現自己現在真的很喜歡炫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找了個特別帥那啥技術還特別好的警察先生。

總之就是,得瑟。

「以後有機會就拍拍吧,」霍知行媽媽說,「給我和你爸多留點兒在家裡,想你們了就翻出來看看,孩子都不在身邊,我倆想得慌。」

童秋摟著她說是,說等以後有機會了,肯定多拍兩套給他們拿去。

「知行也是太不像話,結婚照沒有,婚禮也沒有,你倆這蜜月也不知道哪年能補上。」霍媽媽在那兒抱怨兒子,越想越覺得對不住人家童老師。

童秋懂事兒,哄她說:「我倆前幾天還說呢,我這不是放假了麼,知行過陣子說不準能有假期,到時候我們出去玩一趟,就算是補蜜月了。」

霍媽媽半信半疑,委屈巴巴地嘀咕:「他最好是哦,敢放你鴿子我就讓他爸揍他!」

霍知行今晚得半夜才下班,童秋跟霍媽媽回家之後吃了晚飯坐在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就準備各自睡覺去,揚言誰也不等霍知行。

童秋躺在臥室的時候覺得心裡不踏實,最後還是拎著抱枕去了客廳,盤腿坐在沙發上,把電視靜音,生怕吵到已經睡了的霍媽媽。

他抱著抱枕,看著沒有聲音的電影,等著霍知行回來。

以前童秋特別不喜歡等人,可是自從跟霍知行在一起,他開始習慣,也開始享受這種等待,有時候他覺得霍知行半夜回來時帶了一身的月光,他們倆一個擁抱,自己就被星星包圍了。

霍知行小心翼翼地開門,鑰匙插在鎖孔裡都盡可能不弄出聲音來。

他今天本來應該十二點就下班,結果臨要下班的時候出了趟警,都處理完已經一點多,這會兒到家,都快兩點了。

他進門的時候輕手輕腳的,怕吵醒睡覺的兩人,往裡走時也沒開燈,摸著黑往裡走,到了客廳,發現電視竟然開著,之前播的視頻已經結束放映,電視屏幕發出的微弱光線把那一小塊區域照得清楚。

霍知行看見童秋抱著抱枕歪著身子坐在沙發上睡著了,腿還盤著,那姿勢看著怪不舒服的。

他欣慰又心疼地笑了笑,走過去,放下鑰匙,拿著遙控器關掉了電視,然後輕輕地往外抽童秋抱在懷裡的抱枕。

「嗯……」童秋下意識把抱枕抱得更緊,皺著眉,睜開了眼,「嗯?」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看著眼前的霍知行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清醒了點兒。

「你回來了啊……」童秋鬆了口氣,丟掉抱枕,一臉困意地伸手去抱霍知行。

霍知行笑了,這樣的童秋就跟小孩兒似的,困了就要抱抱,要撒嬌。

「怎麼沒在裡面睡?」霍知行本來想把人抱起來,直接抱回臥室去,但之前右肩膀受傷,現在還在恢復中,平時拿點兒東西不成問題,抱個一百來斤的大男人可就沒那個能耐了。

「等你。」童秋抱著他,在對方懷裡蹭了蹭,嘴唇又碰了一下霍知行的臉,也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故意親了一口,「幾點了?」

「快兩點了。」

「好晚。」童秋眨巴著依舊佈滿睡意的眼睛問他,「出什麼事了嗎?」

霍知行笑笑,揉了揉他的頭髮,拉著人起來:「沒有,就是快下班的時候忙了一會兒。」

童秋點頭,表示那就好。

家裡有個警察,心就總是懸著,只有對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能安心些。

「走吧,回去睡覺。」

童秋乖乖地站起來,結果腿盤的時間太久,麻了。

他齜牙咧嘴地抓著霍知行:「等,等等……麻了,不能動了。」

還有點兒抽筋。

抽筋這事兒童秋沒說,覺得丟人,搞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樣。

霍知行看他這樣,笑了,把人重新按回沙發上,自己蹲下來給童秋揉腿和腳。

這會兒童秋清醒了不少,就著夜色看霍知行,他說:「你怎麼這麼帥啊?」

霍知行抬頭笑著看他:「是我帥還是這身衣服帥啊?」

現在的霍知行可聰明著呢,他知道童秋是制服控,自己時不時還跟自己的這身衣服較勁吃醋。

「都帥啊。」誠實青年童老師上線,兩個都帥,兩個都要。

「那喜歡我還是喜歡這身衣服?」霍知行不依不饒,也是幼稚得可以。

童秋傻笑著看他,伸手摸他的臉:「你這個問題問得,真的非常沒有水平。」

「怎麼呢?」霍知行拉著他的手,親了一口。

童秋說:「是因為你穿著這身衣服,它才顯得格外帥,要是沒有你,也就是一套普通警服罷了。」

童老師嘴甜,把霍警官哄得開心了,大半夜的,兩人窩在沙發上愣是親了好半天。

被親得口水花花的童秋雙手抵住霍知行的肩膀:「別鬧了,快點兒回屋吧,等會兒萬一把媽吵醒了多……」

童秋的嘴可能也是開過光的,話才剛說完,客房臥室的門就開了。

「誰啊?」霍媽媽站在臥室門口,態度很警覺。

「媽,我!」

霍媽媽一聽是兒子的聲音,一邊開燈一邊抱怨:「回來了這麼不趕緊收拾睡覺?黑咕隆咚的在那兒搞什麼呢?」

燈開了,霍媽媽明白他兒子在搞什麼了。

「我們這就睡。」霍知行嘴上這麼說著,但身體絲毫沒動,依舊保持著壓在童秋身上的狀態。

霍媽媽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十分平靜地點點頭:「沒事兒,愛睡不睡吧,反正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得很。」

說完,霍媽媽退回了臥室,同時還關掉了燈。

客房的門重新關嚴,屋子裡的光線重新暗了下來。

童秋還在剛才的尷尬中沒有回魂,霍知行卻已經笑著親著他的鼻尖說:「完了,我媽肯定以為咱倆平時的日子過得特荒yin無度。」

可不是完了麼。

童秋想,我千辛萬苦維護的人設,就這麼崩塌了。

 

 

53

被霍知行媽媽發現在偷偷摸摸搞小動作的兩個人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 童秋抱怨, 說都是霍知行的錯。

「這事兒得怨你。」霍知行一邊脫衣服一邊說, 「你往那兒一躺, 我哪兒受得了那誘惑。」

這話童秋聽了還挺得意,勾勾手指頭:「行吧, 原諒你了。」

霍知行俯身親他:「沒事兒, 反正咱媽也不是外人。」

「就因為是咱媽我才不好意思呢,」童秋摟著人扯過被子準備睡覺,「在她心裡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朵天山雪蓮。」

「還天山雪蓮,」霍知行捏著他的腰,笑他說, 「你是食人花吧, 快把我搾乾了。」

童秋縮在他懷裡哼哼,哼哼沒兩聲,睡著了。

霍知行覺得這才叫婚姻生活, 有滋有味的,能摸能鬧的,以前的日子,還真是白過了。

霍知行早上照常去上班, 童秋本來沒事兒,但年級主任打電話,叫他們都去一趟學校, 要開集體大會。

出門前童秋叮囑霍知行他媽,有事兒就給他打電話, 霍媽媽豪氣地一揮手:「沒事兒,你們忙你們的去,我自己在家挺好,你們不用操心我。」

童秋樂呵呵出門了。

俗話說得好,開開心心出門去,平平安安回家來。

童秋開了一天的會,下午回家的時候,腦子炸了。

人生有多奇妙呢?

就是,離婚的時候,家人都不知道,保密工作做得那叫一個好,倆人也跟影帝似的,拿出了堪比專業水準的演技去應對一切考驗,然而,等到來真的了,走心也走腎了,準備時機一到就去復婚了,被家裡人給發現了。

童秋進門的時候還喜氣洋洋的,手裡拎著樓下買的水果,一進門就說:「媽,我回來了。」

客廳傳來哽咽的一聲「嗯」,聽得童秋一愣,嚇壞了。

他趕緊跑過去,問:「媽,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結果就看見了擺在茶几上的離婚證。

也不知道誰設計的,他們這離婚證綠油油的,當初童秋領回來就覺得不吉利,隨手一塞,都忘了放哪兒了,要是讓他找,還不好找呢,怎麼就這麼倒霉,被霍知行他媽給翻出來了?

「那個……媽,你聽我說,不是您想的那樣。」童秋有點兒急了,一時間完全喪失了人民教師該有的冷靜和理智,「我們倆鬧著玩兒呢,呵呵呵呵呵……」

童秋站在那兒笑得尷尬,這解釋,他自己聽著都沒說服力。

霍知行媽媽顯然是哭過了,眼睛通紅,看得童秋心裡這個罪過,他放下手裡的袋子,趕緊過去摟著霍媽媽的肩膀說:「媽,真的,我們倆現在好著呢,昨天晚上您不是都看見了麼。」

童秋真的是為了哄她,自己的臉皮都不要了,拿昨晚說事兒,也是拼了。

「你們也別騙我了,」霍媽媽說著又開始哭,「我就是沒想到,太突然了。」

童秋有點兒慌了,他覺得自己完全沒法應對這個場面。

「媽,您別這樣,」童秋拿紙巾給她擦眼淚,「媽,我們倆之前就是鬧著玩,真的,昨天還說呢,找時間趕緊把證兒換回來去。」

霍知行他媽明顯不信他的話,擺擺手:「沒事兒,你不用安慰我,媽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不告訴我們是怕我們擔心,怕我們難受。」

童秋心說,可不是麼,就是怕今天這個場面。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菠菜色的離婚證,覺得頭大。

他拿起來,翻了一下,發現這應該是霍知行的那本。

「媽,您這是從哪兒翻出來的啊?」童秋說,「我們倆拿回來都沒當回事兒。」

他盡可能想把這事兒以「鬧著玩」糊弄過去,說得好像多輕鬆似的,其實心裡亂著呢。

「就廚房的抽屜裡。」霍知行媽媽坐在那兒抹眼淚,「我尋思著你快下班回來了,給你做飯,想找找打蛋器,一開抽屜就看見這個了。」

童秋無奈地坐在那兒翻白眼,在心裡把亂放東西的霍知行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童秋啊,對不住你了。」

童秋被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嚇得一個激靈:「媽,您說什麼呢?」

「當初結婚是我們家張羅的,結果弄出這麼個事兒來。」

童秋趕緊握著她手解釋說:「媽,您真的誤會了。結婚的時候也是我心甘情願的麼,我喜歡知行所以才跟他結婚,我們倆離婚這事兒就是個鬧劇,真的,您要是不信,明天一早我倆就把證兒換回來去。」

「別的,孩子,」霍知行他媽認定了他們倆在跟她演戲,「咱把話說開了,以後還是一家人。」

童秋無奈地笑了:「媽,咱本來就是一家人啊!您看我這戒指,還一直戴著呢!」

童秋伸出手,給她看戒指。

但他自己其實心裡也明白,這些話都挺沒說服力的,離婚證在那兒擺著,這鐵證如山啊,他說什麼都沒用。

這離婚證就是傳說中堪比雷神那大鐵錘一樣的錘子,捶得他腦子嗡嗡的。

他有點兒焦慮,不知所措了。

抓了抓頭髮說:「媽,要不這樣,咱倆先吃飯,等晚上知行下班回來咱們三個當面好好聊,讓他給您解釋,您看行嗎?」

霍知行他媽正上火呢,哪家孩子離婚父母能不上火?

她沒胃口吃飯,但又不想讓童秋擔心為難,只好擦擦眼淚,點了點頭。

童秋鬆了口氣,起身去廚房。

「我來吧,」霍知行媽媽站了起來,拉住他說,「知行也快回來了吧?我做,沒事兒。」

童秋看著她進了廚房,自己火速跑回臥室,偷偷給霍知行打電話。

「怎麼了這是?」霍知行還笑呢,「想我了啊?」

「想你個大頭鬼啦!」童秋說,「媽發現咱倆的離婚證了。」

「……什麼情況?」霍知行也受到了驚嚇。

童秋沒好氣兒地說:「都怨你!你把那東西隨手亂放,那不是擺明了給人家看呢麼!」

「我放哪兒了?」霍知行都不記得了。

當初跟童秋領了離婚證回來,他煩都煩死了,那證兒綠了吧唧的,丑了吧唧的,多看一眼都怕長針眼,他拿回來之後隨手就不知道放哪兒了。

「她在哪兒找著的?」霍知行自己都懵。

「廚房櫃子的抽屜裡。」童秋說他,「這位朋友,你是打算把它拌飯吃了嗎?」

霍知行憂愁地笑笑:「真是造化弄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媽那兒我一個人應付不來啊,我一回來她就在哭,我嚇死了!」

童秋是真的怕,這要是自己媽,他還能插科打諢扯扯淡,把這事兒給糊弄過去,但這是霍知行他媽,他得講究個分寸,有些話可不能隨便說。

「快了,」霍知行看了眼時間,「再半個小時吧,等我回去再說。」

有他這句話,童秋鬆了口氣。

「那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霍知行笑:「這時候知道找我了,想我的時候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

「需要zuo愛的時候也知道找你。」童秋這些日子臉皮愈發的厚了,「你快回來吧,處理好這事兒,可以獎勵你。」

一聽有獎勵,霍知行來勁了。

「那成,」霍知行說,「寶貝兒等著我,準備好你的獎勵,我今晚就認領。」

霍知行對著童秋可是把豪言壯語給放出去了,但是在進家門之前還是醞釀了好久。

他媽這人,特別感性,雙魚座,聯想能力也豐富。

給她一本離婚證,她能自己腦補出一百萬字的虐戀情深,而且經常不聽別人解釋的。別說童秋了,其實他跟他爸也經常應付不來。

但不管怎麼樣,家還是得回。

親媽跟愛人都等著呢,就等他到場,開誠佈公地聊聊呢。

霍知行開了門,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童秋就跑了出來。

他用口型問童秋:「我媽呢?」

童秋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極小聲地說:「廚房做飯呢!」

霍知行比了個「OK」的手勢,換好了鞋,拍了拍童秋肩膀:「沒事兒,交給我。」

兩人進了屋,霍知行看見了擺在茶几上的那本綠到發亮的離婚證。

童秋看見那東西就覺得糟心,翻了個白眼,衝著霍知行做了個鎖喉的手勢。

霍知行對著他笑,摟著他親了一口:「我去廚房。」

廚房裡,霍知行他媽喪氣地做著飯,平時她最喜歡下廚,廚房就是她的人生舞台,但是今天,心情太差,做飯都不能讓她開心點兒。

「這位女士怎麼了?」霍知行過去,給自己接了杯水,站在她身邊瞎撩,「心情不好?」

霍知行他媽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過去。

「哎,別這樣啊,我犯什麼事兒惹您不高興了?您說,我爭取盡快改。」

霍知行媽媽看了一眼廚房外面,示意霍知行把門關上。

霍知行憋著笑,心說,你還跟我說悄悄話啊?

廚房的門關好了,霍媽媽說:「你們倆怎麼回事兒啊?怎麼好端端的就離婚了啊?誰的問題?你出軌了還是他出軌了?不出軌的話,不至於啊!有什麼事兒還不能好好溝通呢?怎麼就非得離婚呢?」

霍知行這一口水沒嚥下去,他媽直接來了一連串的靈魂拷問。

他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媽啊,您問我這麼多,我先回答哪個啊?」

霍媽媽認真地想了想,表情十分嚴肅地說:「你跟我說實話,你倆是不是因為有人出軌才離婚?」

 

 

54

霍知行媽媽是位腦內戲劇性非常強烈的女士, 有時候霍知行跟他爸都特別喜歡逗她, 把人逗生氣了, 再哄回來就好。

於是, 霍知行決定,今天也逗逗她。

「出軌啊……」霍知行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然後霍知行他媽就哭了。

「你說說你們, 一個是當老師的, 一個是當警察的,怎麼能這樣呢?」她揪著兒子的衣服說,「你們倆誰啊?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是胡鬧什麼啊?」

霍知行看她這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抽出張紙巾給她擦眼淚:「哎呦, 您可別哭了,我這話還沒說完呢,您怎麼就先哭上了?」

「我的眼淚都要流乾了, 」霍媽媽委屈地說,「咱們霍家可從祖輩就是正經人,你要是真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來,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霍知行故意鬧她:「那, 萬一是童秋呢?」

此時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背了黑鍋的童秋正焦慮地在廚房外面轉悠,裡面兩人說話聲音太小, 他把耳朵貼門上也只能聽見隱約的哭聲。

這事兒鬧的,真夠尷尬的, 早知道,就算是請假也得趕緊去把結婚證領了。

所以說,這個拖延症真的能害死人。

「什麼?」霍媽媽不哭了,一臉驚訝,「你說是小秋?」

「……媽,您對您兒子到底有什麼誤解?說到出軌,先想著是我,說是童秋您就一臉的不敢相信,」霍知行笑得無奈,「敢情,我不是您親兒子是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霍媽媽歎氣,「小秋怎麼能這樣呢?」

「您打算怎麼教育他?」

「我能怎麼教育啊?那是別人家孩子,跟我再怎麼親近,現在你倆也不是兩口子了,我有什麼立場說人家啊?」霍媽媽歎氣,「我就是心疼啊!看著頂好頂好的孩子,怎麼能做出那種事兒來呢?」

霍知行他媽一臉的遺憾。

「是唄,做夢的時候都念叨他的那幫學生,被我發現了還不承認,說他點兒什麼好呢?怎麼沒夢見過我呢?」霍知行也歎氣,「他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正宮了?」

「就是……不對,你剛才說什麼?」霍媽媽察覺出了不對勁,「你說他夢見誰?」

「他學生啊,」霍知行說,「他天天心裡就惦記著他學生,我吃醋,就離婚了。」

「你有毛病啊?」

霍媽媽這一嗓子喊出去,把外面的童秋都嚇了一跳,嚇得人直接從廚房門口逃竄到洗手間門口,然後嚴陣以待,像是隨時準備反恐。

霍知行更是,被吼得耳朵都嗡嗡響。

「糊弄我好玩是吧?」霍媽媽急了,在廚房追著兒子打。

霍知行趕緊認錯,態度良好:「媽!媽!我錯了!看您心情不好,跟您開個小玩笑嘛!」

「你那是小玩笑嗎?氣得我差點兒厥過去你知道嗎?」

霍知行趕緊過去抱住他媽,道歉哄人家:「好了好了,不鬧你了行不行?我都說了我錯了。」

「你個死孩子,拿這種事兒嚇唬我,我就是打不動了,要不直接把人扔出去。」

霍知行乖巧點頭:「嗯嗯,我是死孩子。」

三十多歲了,還跟小時候似的愛拿他媽開玩笑。

霍知行自己也覺得自己幼稚。

「所以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不是真出什麼問題了吧?」霍媽媽還擔心著呢。

「這事兒怎麼說呢?」霍知行鬆開她,自己走到鍋前,掀開蓋子看了看,裡面的魚燉得差不多了,「我倆是有點兒無傷大雅的小問題,現在都解決了,所以才想著說趕緊去把證兒領回來。」

霍媽媽瞪他。

「昨天早上本來我倆收拾那麼立整就是要去領證的,結果您剛巧來了,就沒去。」

霍媽媽冷笑:「喲呵,意思就是我耽誤你倆了唄?」

「哪兒能啊,」霍知行滿臉堆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跟您說我倆現在什麼問題都沒有了,親密著呢。」

「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霍媽媽現在冷靜下來了,也找回了為人母的氣勢,她看了一眼鍋,讓霍知行把魚盛出來,再盛三碗飯放好,然後自己拉開了廚房的門,「小秋!」

童秋剛蹭回廚房門口,正準備偷聽,結果被逮了個正著。

「哎,媽。」童秋驚魂未定,滿臉通紅。

「進來吃飯。」霍媽媽看著他也生氣,「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童秋跟霍知行對視一眼,心說,這哪叫邊吃邊聊,這是邊吃邊審。

餐桌邊,童秋跟霍知行坐在一側,霍媽媽自己坐在對面。

霍知行美滋滋地吃飯,念叨著他媽的廚藝又進步了,而童秋尷尬得臉都不好意思抬起來,恨不得掐死在旁邊沒事兒人一樣的霍知行。

而對面的霍媽媽,板著臉,看著他們倆。

「吃吧,吃完了再說。」霍媽媽瞪了兒子一眼,覺得這小子真是越來越囂張。

「小秋,你先吃。」霍媽媽對童秋還是一如既往的隨和,「我燉魚那是一絕。」

童秋笑笑:「嗯嗯,媽,您也吃。」

童秋不叫這聲「媽」倒是還好,他這麼一叫,霍知行他媽眼睛突然就紅了。

「媽,您別這樣,」童秋趕緊拿紙巾給她,「別哭啊。」

霍知行夾菜的動作也停住了,無奈地笑笑,放下筷子說:「這位女士,要不咱聊完再吃吧,要不堵著一口氣,也嘗不出好來,白瞎這魚了。」

霍媽媽不說話,就坐在那兒失魂落魄的歎氣。

她是真挺生氣傷心的,還覺得羞愧,兒子這邊出了這麼大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要不是這次過來了,還不知道他們要瞞自己瞞到什麼時候去。

他們這一代人,家庭觀念都特別重,在他們眼裡,離婚可不僅僅是兩個人分開過日子那麼簡單,那是半邊天都塌了。

而且她也一直挺喜歡童秋的,懂事兒,成熟穩重,霍知行和他在一起,她心裡也踏實。

這離婚了,以後再找不找另說,就算找了,也未必能找到童秋這麼好的對象了。

霍媽媽心裡覺得遺憾,挺好挺搭對的兩個孩子,怎麼就走散了呢?

「媽,我跟小秋確實離了,不是鬧著玩離的。」

童秋一驚,扭頭看向霍知行。

霍知行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此刻更需要被安撫的其實是坐在對面的霍媽媽,她一聽兒子說這話,哭得那叫一個心碎。

「我們倆當初結婚的時候就說好了,要是相處了一年覺得不合適,到時候就無條件離婚。」霍知行說,「畢竟那會兒我們倆相親認識,才小半年就決定離婚,很多事情還沒磨合好,彼此也不夠瞭解。」

「胡鬧啊……」霍媽媽繼續擦眼淚。

「是挺胡鬧的,但是我們現在都不後悔當初的決定。」霍知行說,「其實結婚的一年我們倆過得挺好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一年了,連點兒小爭執都沒有。」

「那不是挺好的?你還想天天回家兩人打一架?那才叫過得得勁?」

童秋聽了都低頭笑了。

霍知行也笑,解釋說:「不是那個意思,是說,我們之間缺乏溝通,越是結婚時間久,就越是不瞭解對方,我們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以後會出大問題。」

霍知行握住童秋的手,說:「所以我倆結婚滿一年的時候,我就提出了離婚。」

童秋張嘴想說什麼,被霍知行用眼神制止了。

在霍媽媽面前,霍知行背起了主動提離婚的鍋,他說:「不過那會兒我也想好了,我挺喜歡小秋的,所以離婚之後,就又把他給追回來了。」

他拉著童秋的手,把兩人的婚戒展示給他媽看:「離婚之後的這小半年時間比我們倆過去朝夕相處的一整年來得都更有意義,我們彼此更坦誠了,也一起經歷了不少事兒,現在是真的很認真的在談戀愛,要不是昨天您來了,今天我倆都又是正經兩口子了。」

他這話說完,霍媽媽又哭起來了:「說到底你還是怨我!」

霍知行就知道,他媽抓重點的能力永遠這麼超凡卓群。

「那為了彌補我倆,您就別哭了唄。」霍知行給他媽夾了一塊兒魚肉,「歇會兒?咱好好吃飯?等會兒魚都涼了,還得麻煩您去再熱一下。」

「你真是……」霍媽媽沒好氣兒地說,「八百歲的人了,怎麼還那麼煩人?」

霍知行看著她笑,也不反駁。

霍媽媽信不過自己的兒子,轉頭問童秋:「小秋啊,他說得都是真的啊?」

童秋連連點頭:「嗯,真的,媽,這事兒其實也是我不對,我們當初就應該好好溝通的,也就不至於後來鬧了這麼一出,讓您跟著操心了。」

有了他的這句話,霍媽媽總算鬆了一口氣。

擦乾眼淚,拿起筷子,哭累了,準備吃飯了。

「你們年輕人,什麼時候能讓我們長輩省心點兒呢?」霍媽媽問,「童秋你爸媽那邊知道這事兒嗎?」

「也沒告訴他們,我們瞞著你們就是怕你們難受。」

霍媽媽點點頭:「行了,吃飯吧,可別讓他們知道,這種罪,我自己遭就行了。」

童秋小聲跟她道歉,然後聽見她說:「所以說,你們倆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把證換了?那離婚證長得太讓人鬧心了,誰設計的啊?還綠色的,太不吉利了,我看著都上頭。」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你們繼續往下翻,還有一章。

 

 

55

霍知行媽媽說離婚證那顏色她看著上頭, 霍知行跟童秋又何嘗不是。

但倆人偏偏就磨磨蹭蹭到現在也沒找到時間去換成紅色的小本本, 誰的錯?霍知行很想誠懇發問。

「最近找時間就去了。」霍知行說, 「你放心吧, 不用惦記這個了。」

「那哪兒成,」霍知行他媽非常嚴肅地說, 「我看就明天吧, 明天挺好的,你倆明天就去民政局。」

重要的事兒說三遍,霍媽媽說了三遍「明天」。

霍知行抬頭:「明天上午我有事兒啊。」

童秋趕緊打圓場:「媽,沒事兒,我倆處得好, 也不急這一天兩天。」

他說不急, 但霍知行他媽急,生怕又搞出什麼變故來。

這些年輕人都覺得結婚就是一張證的事兒,兩個人能不能好好在一起, 跟有沒有結婚證並不存在決定性的關係。

但長輩們不這麼想。

長輩們覺得,結婚證能對他們起到一個約束作用,這些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年輕人手裡拿著這麼一個小本本,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都會三思後行。

結婚證必須得有, 還得快點兒有。

「明天你什麼事兒啊?請個假不行嗎?」

「媽……您現在就跟逼婚的老太太似的,咱家不興這個的。」霍知行被他媽催得有點兒頭大,還生怕給童秋造成壓力, 一邊應付他媽,一邊捏了捏童秋的大腿。

「媽, 」在一邊沒怎麼吭聲的童秋開了口,半開玩笑似的說,「您這麼信不過我們倆啊?我們倆也算是經歷過不少事兒了,之前就是不懂事,很多事情沒想明白,結婚的時候也是一樣,那會兒稀里糊塗的就結了,所以才有後來的這些小插曲,但是這回不一樣了,我倆堅定著呢,就算霍知行不願意跟我復婚,我都得拖著人去跟我把證兒換了,您就放心吧。」

霍知行他媽其實還是不放心,但童秋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繼續逼孩子。

「我不管了,」霍知行他媽有點兒賭氣似的說,「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我也管不了了,隨便你們吧,反正好壞都是你們自己受著。」

霍知行鬆了口氣,笑著說他媽:「您就放心吧,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這都二婚的人了,深思熟慮才在一起的,不會再變了。」

霍知行他媽本來想等到這倆孩子把結婚證領完了再回家,她自己也能放心點兒,但是,這倆人竟然還真不急,一直等到霍知行他爸都回來了,這還沒抽出時間去民政局呢。

她特想揪住倆人問問領個證兒到底得費多少工夫,又不是懷胎十月,怎麼就那麼幾分鐘都擠不出來?

童秋倒是沒什麼事兒,霍知行這些日子忙得都不著家,霍媽媽抱怨,童秋就只能絞盡腦汁磨破了嘴皮子去安撫。

就這麼耗了一個星期,霍知行他媽被他爸接回家去了。

本來霍媽媽不想走,但霍爸爸問:「你有什麼事兒瞞著我還是怎麼的?」

他轉頭就問霍知行:「你媽是不是在你們這邊看上哪個年輕的小伙兒了?」

霍知行就笑:「這兒年輕小伙兒就我跟童秋倆。」

「你別胡說八道,」霍媽媽頂不住壓力,決定回家,「走了走了。」

她臨走前還不忘叮囑霍知行:「該落實的抓緊落實,別總讓我們長輩跟你們操心!」

霍知行跟童秋大晚上送他們出去,點頭敬禮,萬分誠意地向她保證。

霍爸爸好奇:「你們還是有事兒瞞著我,是不是知行你們倆有什麼計劃?」

「沒有。」霍知行說,「爸,我跟小秋回去還有事兒,就不遠送了,改天我倆回家去看你們去。」

說完,霍知行拉著童秋逃跑了。

關於領證這事兒,其實童秋自己也急,晚上回了家,又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童秋往沙發上一坐,剛要開口說話,家裡的燈突然滅了。

「停電?」童秋嚇了一跳,「我是不是忘交電費了?」

「坐著別動。」

童秋都站起來了,又重新坐了回去。

「你搞什麼呢?」童秋有種預感,但他不確定。

霍知行從玄關跑進陽台,捅捅咕咕半天,再出來的時候,端著一個插著「1314」的蠟燭的蛋糕。

童秋笑著看他說:「霍警官行啊,學會玩浪漫了。」

霍知行小心地端著蛋糕過去,說:「上次結婚都沒好好跟你求婚,這次咱們把該補的都給補上。」

童秋挺感動的,但還是忍不住想說這蛋糕挺醜的。

「蛋糕裡面是不是還藏著求婚戒指啊?」童老師發出靈魂質問。

霍知行大笑:「沒有,咱家啥生活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童秋用手指挖了一小塊兒奶油,放進嘴裡嗦了嗦。

「味道還可以。」

霍知行隔著蛋糕看他:「你先別吃,流程還沒進行完呢。」

童秋含著手指笑盈盈地說:「行啊,那你繼續。」

看他這樣,霍知行嚥了嚥口水。

自從兩人又在一起,童秋簡直就是不遺餘力的在騷,每天不撩幾下能要他命似的。

「童秋。」

「嗯哼。」童秋忍不住笑,他覺得這樣實在是尷尬又好笑,他跟霍知行的關係都這樣了,還要學人家玩這套,他有點兒受不了。

這時候笑,挺破壞氣氛的。

但是顯然,忍不住笑的不只有童秋一個,霍知行也半斤八兩。

「一年零九個月之前,咱們倆相識了,第一次見面你穿著一件淺色的風衣,戴著一副金屬框架眼鏡,坐在咖啡店,因為等遲到了的我,喝完了兩杯咖啡。」

童秋被他這段話驚到了:「你還記得?」

「當然得記得。」霍知行的臉被蠟燭映得更柔和了幾度,他說,「當時除了覺得抱歉,還有就是覺得你這個人長得真帥。」

被誇了的童秋得意地點頭:「有眼光,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霍知行笑了:「你別打斷我煽情啊,我還得繼續呢。」

童秋攤手,示意他繼續。

霍知行醞釀了一下情緒,說:「要說什麼我給忘了。」

這回童秋徹底笑倒在了沙發上。

「行了,你別煽情了。」童秋說,「直接切入正題吧。」

霍知行其實挺緊張的,不是緊張結果,而是緊張過程。

他今天買來蛋糕,既得避開他媽,又得避開童秋,搞個驚喜,累壞了,而且他不太擅長搞浪漫,兩人平時膩膩歪歪的,開黃腔都開習慣了,突然走這樣的路線,彆扭。

他輕咳一聲,認真又帶著點兒詼諧地說:「童老師,既然咱倆濤聲依舊,能不能讓我這張舊船票再次登上你的……」

「什麼船?你給我認真措辭一下再說。」語文老師對這個要求很嚴格。

「豪華游輪。」霍知行說,「我這張舊船票,還有機會登船嗎?」

童秋笑死了,直接把人拉過來接吻。

「你差不多就行了。」童秋說,「幹嘛非要搞這一出,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霍知行把人拉到自己腿上來,兩人面對著面坐著。

「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上次結婚,沒有正經八百的求婚,沒有婚禮,也沒有蜜月,什麼都沒有。」

童秋掐了掐他的臉:「可是有你啊,有你就夠了。」

童秋跟霍知行領證那天剛好是高考成績出來的日子。

霍知行說:「還挺有紀念意義的。」

兩個人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襯衫,戴上了第一次見面時戴著的框架眼鏡。

童秋說:「地球果然是圓的。」

「怎麼說?」霍知行手裡拿著通紅的結婚證,心情好得恨不得就地跟童秋辦婚禮。

「轉了一圈,結婚證上還是咱們倆。」

霍知行捏他的臉:「聽你這語氣,不願意啊?」

童秋笑:「你要是能一直保持現在的考試成績,那老師這輩子也就不後悔了。」

兩人依舊沒個正形兒,互相咬著耳朵,說著見不得人的親熱話,出了民政局。

民政局大門口,馮凱文帶著自己的小女朋友一人捧著一大束玫瑰迎了上來。

馮凱文邀功似的說:「我倆可是聽說你們今天領證,特意趕來祝賀的。」

闞悅說:「童老師,新婚快樂!」

童秋自己在心裡吐槽:我倆這不叫新婚啦!

不是新婚的新婚夫夫隨身攜帶結婚證請客吃飯。

先請了馮凱文跟闞悅,又找了楚瑤,也是湊巧了,方百城從國外回來,楚瑤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們都在導師那裡。

霍知行這人騷啊,還記仇,順便就讓楚瑤把方百城也給叫了過來。

童秋本以為方百城不會來,結果那也是個腦回路不正常的,還真來了,於是那頓飯,他跟霍知行的結婚證就放在桌子上沒拿下去過,方百城臉都綠了,但霍警官心裡舒坦了。

拿著結婚證在外面招搖過市了一天,晚上他倆回了家。

霍知行給他媽打電話,讓那位女士放心,童秋又是他們家人了。

掛了電話,童秋從臥室探出頭來:「老公,今晚考試,做好準備了嗎?」

霍知行還需要準備嗎?

學霸從來都是提筆就能答題的。

他放下手機進了臥室,他家童老師已經穿著白襯衫丁//褲趴在了床上。

「這位監考老師,勾引考生,算不算違規啊?」

童秋回頭笑:「我是監考,考場紀律我說了算。」

他翻了個身,白襯衫領口大開,簡直就是赤luo luo的勾引。

「考試開始,再不過來就取消你的考試資格!」

霍知行笑了,直接壓上去,貼著對方的耳朵說:「行,開始,你可千萬別喊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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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