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 周籍,葉懷秋

重逢的24小時,好好談戀愛。

☆、2019.10.18 1035 a.m.

01

出門前同事就說:“要不你帶把傘吧,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我把文件往懷裡一塞,拿著手機就走了。

今天星期五,整個部門的人都無所事事,唯獨我被派出來送一個文件到郊區的工作室,不過好在,領導讓我送完文件直接下班回家。

領導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受寵,也不是因為他善待員工,只是因為我們部門下個星期就要被解散,十三個人,七個被分到別的部門去,其余的要麼是主動辭職的,要麼是被勸退的。

我是主動辭職的那波。

當你某天醒來突然發現自己以及自己所做的工作在公司其他部門的人眼裡堪比於笑話時,這份工作對你來說意義也就不大了。

我就是這麼想,所以我選擇體面地走。

我出門的時候辦公室烏煙瘴氣,剩下的這些人都在熬時間,抽煙,聊天,還有不知道誰打翻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混在其中,也變得難以忍受。

我快步走出這棟辦公大樓,像是迫不及待地逃跑。

黑雲壓城,風也起來了。

我出來的時候,風衣一角被吹得卷起,一片枯黃的葉子直接撲到了我臉上。

這座城市的秋天就是這樣,除了風就是雨。

我站在路邊打車,最後一次享受這個公司的報銷。

從這裡到郊區工作室,打車用了45分鐘,一路上司機一直在抽煙,廣播一直在播放糟糕的路況信息。

我是有些失落的,畢竟下周開始就成為了無業游民。

這年頭,工作其實不難找,難找的是隨心意的工作。

誰還沒點兒理想抱負呢,可是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呢?

我當初來這家公司的時候,帶著滿腔的熱情,然而磨到今天,剩下的就只有渾身上下散不去的煙味兒,七年時間,愣是把熱血青年熬成了垂頭喪氣的張三李四。

我心裡悶,想抱怨,想痛罵,但是又搞不清楚應該抱怨誰痛罵誰。

公司嗎?

好像也不能全都怪公司。

自己嗎?

又有點兒不甘心。

我一路上胡思亂想,掃一眼放在身邊的文件,在這裡工作的最後一天,我與它為伴。

到了工作室,這邊的溫度似乎比市裡更低一些。

這是我第三次來這邊,前兩次都是這裡辦活動,我被臨時調來幫忙。

我們這個部門,要不怎麼說可有可無呢,當初招人組建團隊的時候是打著創新轉型的旗號,想要做一些實驗性嘗試,結果就是七年來所有的轉型嘗試全部失敗,我的履歷沒有一處閃光點,我的部門也就地解散了。

七年裡,別的部門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麼,而我們關起門來每天挖空心思地琢磨,最後做的最多的卻是在各個部門缺人手的時候被臨時叫過去幫忙。

就是這麼個部門,散了也不奇怪。

工作室在一個創意產業園裡面,進去走了沒多久就到了。

我把文件送去,負責人只是看了我一眼,道了一聲謝,我自覺沒趣,趕緊溜。

出來時,天空一聲炸雷,看起來確實要下大雨了。

十月中旬,有些地方還是三十幾度的高溫,有些地方才剛剛換上長袖外套,但我們這裡已經到了深秋。

樹葉快落光了,雨快下盡了,再降幾度,雪就該來了。

我快步往外走,結果出去之後愣是打不到車。

這邊地處偏僻,少有人來,手機軟件約車都約不到。

干等著也不是那麼回事兒,我裹緊風衣,快步沿著路往前走,想著走出這一帶,到了大馬路上,總歸是能遇到一輛空車的。

然而,這路走得就是不到頭,這雨來得就是急。

頭頂烏雲,暴雨直下。

我就算自認是鐵打的身體也不敢頂著雨就這麼跑,畢竟我撐得住衣服撐不住,它是無辜的。

這條路左右兩邊都是爛尾樓,我轉身就跑進一棟樓裡避雨,雖然陰雨天孤零零地杵在這麼個地方覺得有些瘆得慌,但也好過被雨淋成落湯雞。

更何況,當我進去之後發現這裡似乎並不只有我自己,樓下停著幾輛自行車,我能聽見上面有人在說話。

人數似乎還不少,聽起來怪熱鬧的。

我踩著台階往上走,還真讓我看見了幾個人。

六七個大學生,站在二樓的大廳,像是在排演什麼,就在我猶豫著要不還是下樓,別打擾到他們的時候,我被叫住了。

一個男生說:“哥,你是來避雨的嗎?”

我指了指自己,確認他是在跟我說話。

“正好,現在雨大,你也走不了,幫我們盯著點兒相機唄。”

就這樣,我被叫過去幫他們盯著相機錄像的畫面。

他們自我介紹說是X大的學生,話劇社的,學校劇院被拆了,沒地方排練,發現這裡不錯,最近常來。

我對於他們的來歷並不關心,對於他們要演什麼也不太關心。

我關心的只是我的煙濕了,沒法抽了。

相機開始工作,學生們開始入戲,我站在那裡捏著濕了的煙盯著相機的畫面看。

據他們說,這相機錄制20分鐘會自動停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我能幫忙繼續錄制。

只要雨不停,我就沒問題。

只是這種情況下沒有煙真的很難熬。

這樣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我低頭看相機看得脖子酸疼,此時,不遠處的鐵軌一列火車駛過,轟隆轟隆的綠皮火車,多少年都沒見過了。

我抬頭望過去,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角落那裡站了個人。

那人穿著件黑色夾克,高且瘦,頭發被吹得凌亂。

他背對著我們,很安靜,像是在看雨,也像是在看從雨中穿梭而過的那輛老舊的火車。

 

2019.10.18 1135 a.m.

02

一個問題:在自己不常來的地方偶遇十幾年沒見過的老同學,概率有多大?

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在此刻,答案是100%

事實上,我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根本沒有認出他,他只給了我一個背影,陌生到就算別人指著他對我說這是我從前的同學我都會疑惑地說上一句:“哪個同學?”

火車過境,轟隆隆的。

站在那裡的人似乎看得出了神。

我看著他,發現他手裡夾著煙,輕飄飄的煙霧打著轉很快就被風吹散。

十幾分鐘後,這幫學生排練結束,我在接受了他們的道謝之後,理了理風衣,朝著那邊站著的人走過去。

不是故意搭訕,只不過想討根煙抽。

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氛圍,沒有煙實在太難受。

空曠的爛尾樓,外面是層層疊疊的烏雲,耳邊是刷刷啦啦的雨聲,我聽見一個學生開玩笑似的說:“這會兒其實適合拍鬼片。”

還真是。

這要是半夜,我肯定寧願淋雨往前走,也不想到這裡面來避雨。

我朝著那個人走過去的時候,沒什麼太大感覺,就像平時路過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男人之間互相要根煙、借個火,再尋常不過,這麼一個動作實在不足為奇。

然而,就像我說的,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氛圍,或許注定了就是要發生些什麼。

我走過去,站到他身邊,盡可能客氣地說:“兄弟,還有煙嗎?我的都給淋濕了。”

為了證明我真不是騙煙抽的,還特意拿出了我那一包被這惱人的大雨淋濕的煙。

煙在我手心,轉過來的人跟我四目相對。

有那麼一瞬間我們倆似乎同時皺起了眉,眼神是相似的驚詫。

十幾年沒見,很多人變化大得哪怕他告訴了你他的名字,你還是會覺得無法對號入座,而有些人,時間的流逝根本沒有改變他太多,你一眼就能認出他。

葉懷秋。

我認得他。

我認識葉懷秋的時候15歲,高一。

那會兒是初春,高一下學期開學,班裡轉來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外地來的,身上穿的校服跟我們的都不一樣。

他站在講台上,老師讓他自我介紹,他說:“我叫葉懷秋。”

葉懷秋這名字好聽,當初只是覺得好聽,後來長大了,越琢磨越覺得它有一種悲涼的浪漫。

葉子在秋天飄搖著落下,明明是墜落是枯竭是毀滅,卻依舊懷念秋天。

類似飛蛾撲火。

當時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一是因為個子高,二是因為調皮搗蛋,全班只有我沒同桌,就這樣,葉懷秋坐在了我旁邊。

當時的他比我矮不少,坐在最後一排其實上課的時候要很費力地揚頭才能看見黑板上老師寫的字。

他話少,但愛笑。

上課我睡覺的時候,他會輕輕地用手指頭戳我的胳膊,小聲說:“你不聽課了啊?”

他聲音也好聽,清清亮亮的,不知道為什麼,他說話的時候我總是能想像出水滴落入井水裡的畫面。

十幾年沒見,當他再開口對我說話的時候,時間好像瞬間被拉回了過去,在體育課之後,他遞給我一根雪糕說:“你怎麼又跟人打架了?”

後來我經常很努力地想要想起當時他給我的雪糕是什麼牌子,可回憶就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說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周籍?”

他聲音也幾乎沒變,怎麼能有人已經三十出頭,卻跟十幾歲的時候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真是你啊,”我實在有些意外,意外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我還以為認錯了。”

他看著我笑,風把他的頭發吹得亂舞。

其實還是有不少變化的。

個子高了,眼神也不像小時候那麼青澀了。

畢竟三十多的人,哪還能跟十幾歲的孩子似的。

他對著我笑完,趕緊遞了煙給我。

說來也是巧,我們倆抽的煙是同一款。

這地方是個風口,點煙費勁,我背過身去點火。

轉回來的時候,我把打火機還給他,說了一句:“你這打火機不錯。”

看得出,他日子過得不錯,至少不缺錢。

他這個打火機,幾千塊一個。

我們倆並肩站在這裡看著遠處,天陰啊,陰得人心都跟著沉沉的。

但能再遇見葉懷秋,就算今天天上下刀子刮了我一身的血印子也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19 18:21:23~2020-09-20 11:29: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貓黑貓都是好貓 3個;粥粥長安 2個;渙然、Moonuna_chen、扶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想夢見的人是你 40瓶;一世長安 20瓶;吾在夢中殺人 5瓶;yyy 2瓶;知、白貓黑貓都是好貓、不著四六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3

葉懷秋說:“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我甚至沒想到自己真的還能再遇見他。

我跟葉懷秋就只做過一個學期的同桌,也只做過那麼一個學期的同學,高二開學的時候我身邊的位置就空了,當時我去找班主任,問他葉懷秋為什麼沒來,得到的回答是轉學走了。

我不知道這事兒,葉懷秋沒跟我說過。

那個年代,中學生是沒有手機的,假期想要互相聯系,只能打家裡的座機。

但我不知道葉懷秋家的電話,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給過他我家的號碼。

就這樣,在那個秋天,葉懷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人是走了,但我們之間僅有的那幾個月,卻在後來的這麼多年裡都沒有被磨滅。

我聽過很多關於初戀和校園的歌曲,也看過很多這類的電影,但是無一例外,沒有一首歌、沒有一部電影能夠比葉懷秋這個人帶給我的記憶更值得被定義為校園初戀。

只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他就是我的初戀。

我說:“是,我也沒想到。”

我們都沒想到會遇見,在這個爛尾樓裡,在這個暴雨席卷城市的中午,在火車過境時,在狂風呼嘯後。

他手指夾著煙,站在我半步開外的地方。

我們互相打量,默契地說:“你沒怎麼變。”

這句話其實過分不真誠,我們都知道彼此變了很多,只不過還能一眼就認出對方,確實算是意外。

當初15歲,正經八百的青少年,骨骼都還沒發育完全,個頭還沒長足。

如今31,而立之年都過了,我眼看著就要成為無業游民,貨真價實的loser

他呢?

他看起來混得比我好。

記憶如果沒有偏差,我們倆同歲,他生日應該比我早,早了幾個星期,我們都是秋天出生的。

雖然我生在這個季節,但實在對秋天愛不起來,冷、風大、蕭瑟,看著葉子枯萎落下,總讓人覺得很喪氣,但葉懷秋喜歡,他在夏天來臨前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我覺得落葉很浪漫。”

只是很遺憾,我們從來沒有一起看過落葉。

潮乎乎的爛尾樓裡,身後那些大學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排練。

他們似乎通過剛剛的錄像發現了不少自己的問題,這一次沒叫我幫忙盯著。

我倒是樂得清閑,樂得在這兒跟葉懷秋多待一會兒。

有時候,當重逢來得過於措手不及,你會覺得它就是一個夢,一個潮濕的、黏膩的夢,你稀裡糊塗地被困在裡面,想弄清楚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可一伸手抓住的只是冷空氣和雨。

這種夢我做得太多了,所以這一次,不敢再伸手。

我們互相沉默,並肩抽著煙,遠處是被落葉掩埋的小山,又一趟火車由遠及近。

這一次,過境的是一輛貨車,黑色的,轟隆隆而來,轟隆隆而去。

我突然覺得這一切像是注定的,我們是棋子,早就被安排好了要走這一步。

在我為這家公司盡力的最後一天,它送了我一份大禮,讓我從市中心趕來北郊,讓這場雨促成了這次的重逢。

那麼葉懷秋呢?

他從哪兒來?

又是為何而來?

“現在過得怎麼樣?”我忍不住問他。

我不確定在他的記憶裡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形像什麼樣的定位,畢竟當初的我們從來都沒有給過彼此一個明確的身份,那時的我們對一切定義都很模糊,是很久以後當別人提起自己的初戀,而我開始沿著記憶追溯,才意識到原來那短暫的一個學期是我最放不下的青春。

青春,這個詞本身就很讓人難以割舍,尤其是當青春裡曾經出現過這麼一個人。

“還好,”葉懷秋說,“只是上個月才搬回來,發現咱們高中已經搬走了。”

那是我大二時候的事兒了。

大二那年寒假,春節過後,我們高中搬去了新的校區,老校區留給了初中部。

“挺久以前就搬了,”我說,“現在在南區,離老校區倒也不遠,等你有空……你願意的話,改天我可以帶你去。”

葉懷秋抽著煙,轉過來看我。

隔著裊裊煙霧互相注視,這感覺實在朦朧,朦朧到有些曖昧,曖昧到讓我覺得他似乎也對那一段隱秘卻短暫的記憶耿耿於懷。

他沒有立刻回應我,而是在吐出煙霧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笑過之後,他微微歪著頭,輕聲說:“好啊。”

他的“好啊”被雷聲掩蓋,但我確信他說的是“好”。

發怒的雷神也擋不住某些故事的展開,我用力吸了一口煙,覺得心裡酸酸漲漲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0 11:29:19~2020-09-20 15:1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2個;Moonuna_chen、聖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吱吱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4

要說這人與人之間的際遇真的難測難猜。

誰和誰遇見,誰喜歡上誰,誰對誰念念不忘,誰早就把誰忘了個一干二淨。

在今天之前,我沒想過能再遇到葉懷秋,雖然沒想過這個,但卻總是會想,他還記得我不?

有些問題就像是長期吸煙的人身上的煙味兒,就算你洗了澡、換了衣服,煙草味依舊死死地黏在你身上,走過的時候,掀起的風都帶著那股子苦味兒。

葉懷秋對我來說就像是經久不散的煙草味道,當年嘗過一口,從此天天回味,沉迷其中。

也想過要戒掉,但戒斷反應實在可怕,最終還是放棄,繼續沉迷。

感情這東西,誰都說不清究竟怎麼回事兒,明明記憶中那麼干淨清透的一個人,對我來說卻像毒藥一樣,像纏著我腳踝的藤蔓。

他的一句“好啊”之後,我們又開始沉默。

我們的沉默被身後學生們吵鬧的聲音和面前大雨墜落的聲音襯得更加突兀,各懷心事的兩個人抽著煙,看著遠方,等著下一趟火車的經過。

我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他。

比如,那年怎麼只待了一個學期就走了?

比如,後來去了哪兒?經歷了什麼?遇見過什麼人?

再比如,還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嗎?

可有的時候,一千個問題糾結成一個毛線團,你不知道線頭在哪兒,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還是葉懷秋先開了口。

他說:“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看吧,我就說之前我們那句“你沒怎麼變”是最虛假的寒暄。

十幾年了,我們都變了挺多的。

“是,”我說,“滄桑了。”

葉懷秋笑了,夾著煙,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

腳邊有一顆石子,他用鞋尖一點一點地踢它,像是小貓在逗弄一只注定會死在自己手裡的小昆蟲。

看起來敘舊這事兒我們都不太擅長,找不到一個合理又能讓人滔滔不絕的開場。

我皺著眉抽煙,一口一口地抽,大口大口地抽,煙過了肺,再呼出去,散到空氣中,繞到雨幕裡。

“胳膊上的疤還在嗎?”葉懷秋問我。

我像是突然被一道閃電擊中,整個人在一瞬間動彈不得。

我的左手小臂上有一道疤,是因為護著葉懷秋才留下的。

那時候我們的教室在二樓,一直以來我都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旁邊就是窗戶,有一天下午的自習課,葉懷秋說自己頭疼,想睡覺,我琢磨著周圍這些家伙太鬧騰,就讓他到裡面去睡,我坐在外面,誰也別來招惹他。他趴在桌子上,閉眼的時候還皺著眉,眉心深深地烙著一個“川”字,看得我很想用手指給他戳平。我沒碰他,不敢,我能做的就是吼一嗓子讓周圍那些鬧騰的家伙閉嘴乖乖上自習。當時大家都挺詫異的,畢竟平時我才是班裡最能鬧的那個,但當他們看到葉懷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時候都明白了,也都安靜了。

我喜歡護著葉懷秋,那會兒我們倆還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天他安穩地趴著睡覺,或許也並沒有睡著,我不清楚,但我隔上幾分鐘就要看他一眼。

當時外面有人踢球,一開始誰也沒當回事兒,直到那該死的足球朝著我們旁邊的窗戶飛過來,然後實打實地砸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現在學校的窗戶都是什麼玻璃,總之那會兒我們學校的玻璃窗石頭都能砸碎,更別說是卯足了勁兒踢過來的足球。

我下意識去護葉懷秋,把毫無防備的他摟過來,用胳膊擋了一下足球,用自己擋住了玻璃渣。

別的都還好,就是小手臂被一片玻璃給扎了,傷口挺深的,還縫了針。

在醫院的時候,葉懷秋一直哭喪著臉站在我身邊,他一言不發,但看著比我還難受。

我縫針的時候沒讓他看,太血腥了,那場面不適合他,就讓他出去了,等我處理好傷口跟著我媽一起出去,葉懷秋已經哭完了,眼睛通紅,但裝得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過來問我:“疼嗎?”

我真覺得還行,我這人大概天生的痛覺神經不靈敏,但他不信,他覺得肯定特別疼。

後來那傷口就留了疤,葉懷秋總是說:“太醜了。”

他總是嘀咕一定有什麼辦法能把疤痕去掉。

再後來,疤痕還沒消,我們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他已經走了。

再再後來,我一直希望這疤就這麼留著,竟然把它當成了葉懷秋送給我的永恆的禮物。

但事實證明,這世界上真沒什麼是永恆的,十幾年了,我從來沒用過什麼祛疤產品,甚至巴不得它千萬不要消失,然而,隨著時間的變化,它也在逐漸變淺。

不過好在它消失前,我又遇見了葉懷秋。

“還在。”我把煙遞到嘴邊,叼住,然後擼起袖子給他看。

他盯著那個疤痕看了好一會兒,問我:“現在不疼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0 15:18:50~2020-09-21 06:26: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2個;藜、Moonuna_chen、雲外樹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吾在夢中殺人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5

要說這世界上什麼最神奇,那還得數時間。

時間能讓深刻的更深刻,也能讓深刻的變輕淺。

我的這道疤輕了淺了,我對葉懷秋的記憶卻刻在掌紋裡了。

“不疼,”我說,“其實一直都不怎麼疼。”

葉懷秋點點頭,也不知道是真信了還是簡單的應付。

“那會兒我是不是都沒跟你說句謝謝?”葉懷秋抽了口煙,吐完了煙霧之後才轉過來看我。

“說過吧?”

“好像是沒有。”他看著我,但好像透過我在看十幾年前的那段記憶,目光落在我身上,但好像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我們怎麼跑都到不了。

其實道不道謝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那些玻璃渣絲毫沒傷到葉懷秋。

那麼好看的一人,被劃破了哪兒都可惜。

當時覺得他好看,現在依舊覺得他好看,千裡挑一、萬裡挑一的那種好看。

有些男生用“帥”來形容是沒那麼准確的,得用“好看”,是讓人可以忽略了性別界限去欣賞的一種美,線條柔和卻不陰柔,連聲音語氣和眼神都是這樣,只覺得舒服,想多看幾眼。

葉懷秋一直都很白,我記得當時到了夏天,我們上體育課,大家都嚷嚷著曬黑了,唯獨他,曬得那平時白淨的臉開始泛紅,像漂亮姑娘打了腮紅。

隊伍解散,自由活動,我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在他頭上,他戴著我的帽子,站在樹蔭下看著我打籃球。

葉懷秋一丁點兒運動細胞都沒有,我嘗試過在課間教他用手指頭轉球,這是他唯一學會的“體育項目”。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

“對了,”葉懷秋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我說,“我轉學走了之後,有給你寫過信。”

我一時失神,手指夾著的煙頭掉在了地上。

地面也潮濕,很快煙頭就熄滅了。

我用腳尖用力地碾,心髒跳得快到不行。

“什麼時候?”

葉懷秋笑笑:“你果然沒收到。”

那時候我們學校有專門收信的信箱,三排,一個年級一排。

信箱的原色是什麼我不知道,只記得刷了白色的漆。

那地方很少有人去,有時候堆了好多信件也沒人去領。

我從來不知道那堆摞起來像是小山一樣的信件裡有一封是屬於我的,十幾年了,那封無人認領的信件最後落到了什麼地方去?

如果說每個人的一生都注定要有些遺憾,那麼此刻看來,我跟葉懷秋之間的遺憾未免太多了點,要不是今天的偶然重逢,我甚至不知道他曾經寫過信給我。

用的是什麼信紙?什麼信封?什麼顏色的筆?

給我的稱呼是什麼?落款是什麼?都寫了些什麼?

這麼多年我都沒找到的答案,會不會根本就在那封我沒有看到的信件裡?

所以說,我們的“無疾而終”既是天災也是人禍?

我彎腰撿起被我碾得髒兮兮的煙頭,找了一圈沒找到垃圾桶。

也是,爛尾樓裡怎麼可能會有垃圾桶?

我把煙頭丟在牆角,轉過來的時候葉懷秋遞了濕巾給我擦手。

我問:“寫了什麼?”

“沒什麼。”他想都沒想回答我,“我不太記得了。”

我把手指頭都給擦紅了,滿心的懊惱。

他忘記了給我寫過什麼,那是不是意味著也忘記了我們發生過什麼?

可是,他真的忘了?

真的忘了為什麼還會記得自己曾經寫過信?

“你知道這樓叫什麼嗎?”葉懷秋突然發問。

“這棟?”我指了指腳下這片地。

他點頭:“叫翡翠島,原本是要用來做藝術園區二期,結果開發商跑路了。”

“你怎麼知道?”

他上個月才回來,竟然知道這個地方,我在這座城市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這事兒。

“因為我原本打算在這裡開工作室。”葉懷秋說,“結果房子收不回來,維權也困難。”

我重新回到他身邊,聽他這麼一說,突然明白了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這算是“工作室遺址”?

“你現在在做什麼?”突然問這個挺冒昧,但我沒法抑制自己對他的好奇。

“無業游民。”葉懷秋笑著說,“一個負債累累的無業游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1 06:26:29~2020-09-21 13:44: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項北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Moonuna_chen、白玉苦瓜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135 a.m.

 

 

06

葉懷秋確實變了很多。

比如,以前他在我面前是透明的,一丁點兒小心事都藏不住,什麼都要和我說。

但是現在,我猜不透他。

用著幾千塊的打火機,夾克袖口印著隱蔽的某大牌圖標,嘴上卻說自己負債累累是個無業游民。

葉懷秋學會騙人了。

只不過,他說謊的能力還是有些拙劣,被我一眼就給識破了。

是真的把我當成了陌生人,還是說,覺得這麼多年過去後,我不再值得成為他身邊的人?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是我想多了,也或許他沒騙我,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釋。

葉懷秋的煙抽到了盡頭,把煙頭抵在潮濕的牆壁上用力碾了碾。

他還是很瘦,手指纖細,好像我用力一握就能讓他斷了骨頭。

他把自己的煙頭扔在我那個旁邊,兩個可憐蟲,混在了髒兮兮的泥土裡。

“你呢?”葉懷秋轉過來問我,“工作還不錯?”

我笑笑:“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後一天。”

一臉詫異。

“部門被遣散,我和你一樣,無業游民了。”

我不知道葉懷秋究竟是個什麼狀態,但此刻的確不是我理想的重逢時機。

我預料中的重逢應該是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無風無浪,天氣晴朗。我們也不該在這樣突降的雨天、在這麼一個空曠又肮髒的爛尾樓裡碰面,應該是高級餐廳或者安靜有情調的酒吧。

事與願違,這個詞兒貫穿人類的一生。

我琢磨著,就算我曾經勉強在葉懷秋的記憶裡占有一席之地,但今天這短暫的重逢大概會親手摧毀他心中關於我的幻想。

“哥,再幫我們盯一會兒唄。”

那幫學生什麼時候安靜下來的我壓根兒沒有注意到,自從發現站在這裡的人是葉懷秋,這個世界好像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襯。

雖然不想被打擾,畢竟難得有機會跟葉懷秋敘舊,但自覺聊天走入了死胡同,我還是點了頭。

我對葉懷秋說:“我去幫他們盯著相機。”

葉懷秋微笑點頭,我跟著學生走開。

好像葉懷秋身邊連溫度都比別處稍微高了些,也或許是因為有一面牆擋了風,可我卻還是十分主觀地覺得那高出來的溫度來自於他。

我站在那裡,盯著支架上的相機屏幕。

學生們又開始了。

這一次,我有注意聽他們的台詞,有注意看他們的表演。

一些大學生,一個原創的劇本。

講一個可悲的故事。

主角叫何某,姓何,名某,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父母生下他就給丟掉了,撿到他的是個拾荒老人,老人腦子不好,但對這孩子很好。老人心心念念給孩子起個名,但自己不識字,就找別人幫忙。老人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姓何卻也不知道叫何什麼,他攔了個路人給小孩兒起碼,路人說:“就叫何某吧,反正也沒人在乎他究竟叫啥。”

何某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跟著拾荒老人長大,活得又髒又臭,長到七八歲,老人在一個清晨再沒醒過來。何某又被別人領走,到鄉下幫人干活。干活混口飯,偶爾還能洗個澡,髒還是髒,但不臭了。這樣到了十七八歲,他已經覺得自己會一輩子就這樣,然後老死在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鄉下。也挺好的,對他來說,這是歸宿了。然而,有一天一群人開著車來了,平了村莊,大家四散而逃,何某也跟著逃。逃到哪兒呢?不知道,就是亂跑。稀裡糊塗進了城,他發現自己又變成了髒又臭。晚上在一個看起來很干淨的地方天為被地為鋪,結果剛睡著就被帶進了警察局。又是一番折騰啊,警察問他啥,他都不知道。後來過了好久,警察突然告訴他找到他親生父母了,這不奇了怪了麼,何某一直以為自己是垃圾堆裡滋生出來的,跟別人不一樣,沒人生。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有父母啊。

這會兒這一場戲就是何某跟父母見面的場景,那對男女被迫而來,原本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當年生了這一胎之後就再沒能有個孩子,現在想要了,既然警察說找到了那就再領回來唄,正好養老了。

結果,何某笨拙又木訥,大字不識一個,即便警察帶著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可已經陷入皮肉的臭味還是散不去。

父母後悔了,又不認了。

警察跟何某父母互相嚷嚷著什麼,只有何某局外人一樣站在一邊,看戲似的看著他們,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

這故事宿命感太強,對於何某來說,從他被拋棄的那一瞬間開始,一切於他而言就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看得出了神,甚至不知道葉懷秋是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的。

他的手指在相機屏幕上輕輕一點,然後說:“你忘了繼續錄像。”

二十分鐘已過,還好他過來了,否則我就得跟那幫學生道歉了。

表演還在繼續,我們倆站在一起。

葉懷秋說:“這個何某,你知道讓我想起了誰嗎?”

“誰?”

“默爾索。”

葉懷秋點了煙,望向那幫沉浸戲劇之中的學生,他輕聲說:“荒誕又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1 13:44:05~2020-09-22 07:50: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粥粥長安、項北、聖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JJJJ 10瓶;yyy 2瓶;一團軟萌の被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7

葉懷秋有心事,我看得出來。

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在面對我時透明晶瑩的男孩,長大了,眼角瞥出來的一抹余光都帶著故事。

十幾歲的時候我哪能想像得出他抽煙的樣子呢。

身後的天一道閃電,把整個陰森潮濕的爛尾樓都給劈亮了一瞬間,緊隨其後的就是雷聲,轟隆隆在天上炸開,聲音之響,像是兩團撞擊的雲勢要拼個你死我活,打算在這天重新開出個干淨無人的天地來。

這種天氣實屬讓人心煩,每個人都好像變成了黏糊糊的苔蘚。

葉懷秋的煙還沒抽完,學生們這一段也結束了。

我收下道謝,接過葉懷秋遞來的煙跟打火機,跟著他走回了之前的角落。

“這幫學生挺有意思的。”葉懷秋蹲下,說話的時候盯著外面看。

兩棟爛尾樓中間是一條修得還算平整的路,我就是沿著它走過來的,這會兒一輛車駛過,朝著看不到盡頭的西邊去。

“螞蟻。”

我正在點煙,聽見他的聲音轉過去看他。

他蹲在那兒,側著頭,揚起來看我,發現一只螞蟻而已,卻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他的天真其實也還在。

我走過去,蹲在他旁邊,幾乎緊貼著他。

一只黑色的小螞蟻悠閑地從我們腳邊走過,無視了我們這兩個人類。

葉懷秋身邊很暖和,他像個紅泥小火爐,把回憶那壺酒燙得更加香醇了。

我們倆的腿輕輕靠到一起,他轉過去打了個噴嚏,下意識用一只手扶住了我。

“冷了?”我問他。

是有些涼。

我穿著深秋的厚風衣也還會覺得有些涼意,何況是他,身上就T恤和一件單薄的夾克。

“嗯。”他揉了揉鼻子,抽了口煙,“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我的右腿和他的左腿緊緊貼在了一起,或許是幻覺,我甚至感覺到了他的溫度。

和少年時代不同的溫度。

我一個人生活,經常會買花,一周或者半個月一束,每次都只買同一種花。

茉莉。

我覺得葉懷秋像是茉莉花,白淨的,輕盈的,香的。

回憶全部泛黃,唯獨他這個人,怎麼都不會褪色,不管過了多少年都還是原本的樣子,干干淨淨纖塵不染。

他在我的世界裡當了十幾年的茉莉,現在的話,更像是曇花。

月下美人,握不住的話轉瞬即逝。

曇花一現,只為韋陀。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算是他的韋陀。

我盯著葉懷秋的手,看得心像繃緊了的弦。

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手指輕輕地點著,像是在自己腿上彈琴。

少年時代的觸感都在這一刻卷土重來,要是我現在握他的手,感覺還會一樣嗎?

那時候已經徹底入夏,幾乎天天三十幾度,那會兒我跟人打球傷了腳,天天拄著拐杖去上學。

每天早晨葉懷秋都在校門口等著我,然後幫我拿書包,陪著我這個瘸子慢慢悠悠往教室走。

體育課,我不能打球了,就和他坐在樹蔭底下看別人玩。

有一次我們嫌熱,繞到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背光也背人。

坐在水泥台階上,身後是教學樓,面前是花壇,整個世界都是陰涼的,還有微涼的風吹過。

拐杖在我左手邊,葉懷秋在我右手邊。

我們用他的MP3聽歌,還沒我半個巴掌大的小機器卻能容納一二百首歌。

兩個人,一人一只耳機,黑色的耳機線被風吹得蕩來蕩去。

那時候我是個很少聽歌的人,所有聽來的要麼是學校廣播站放的,要麼是葉懷秋放給我的。

我從來不記歌名,也不知道那些唱歌人的名字,只是聽,葉懷秋給我什麼我就聽什麼。

那天的歌是首粵語歌,歌詞我一句都聽不清,只記得唱歌的人聲音好聽,只記得這首歌旋律迷人。

然後,還記得的就是在這首歌唱到一半時,葉懷秋輕輕地靠在了我肩膀上。

輕得像夏天的蜻蜓落在樹葉上。

他似乎小心翼翼,不敢徹底把自己交付給我。

當時的我大概愣住了,我記不清楚,只記得後來我牽了他的手。

自始至終我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後來我走進自己的回憶裡,看見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躲在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他們坐在水泥台階上互相倚靠,手偷偷地握在一起。

耳機線蕩啊蕩,在我的世界裡蕩了那麼多年。

在那之前,在那之後,我們也從來沒有明確對彼此表達過任何渴求的情緒,沒有說過“喜歡”,沒有說過“在一起”。

但是,那個依靠和那次牽手似乎像征著什麼,在那天之後我們之間確實變得不太一樣了。

至於那首歌,被我遺忘了很久,直到葉懷秋走了,我聯系不到他了,在翹課的一個晚上,我坐在網吧的電腦前,聽了不知道多少首粵語歌,終於找到了它。

王菲的。

《曖昧》。

那天晚上我坐在網吧裡,對照著歌詞反復地聽。

反反復復,直到再也不敢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2 07:50:09~2020-09-23 08:43: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嗷嗷叫的奶牛喵、項北、Moonuna_che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yuni 2瓶;一朝散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8

我試圖用“猜火車”的方式來消磨這難捱的時間——去計數一個小時之內有多少列火車經過以及下一趟是客車還是貨車。

照理說不應該難捱,我夢寐以求的重逢終於來了,應該分分秒秒都當寶貝似的珍藏。

可問題是,我總抑制不住靠近他的渴望,這在他來說,是一種冒犯。

我盯著他的手,滿腦子都是當年那個被風吹得蕩來蕩去的耳機線。

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再也穿不上那身校服,再也進不去那個校園,再也沒法一起戴同一幅耳機聽同一首歌。

很多故事都只會發生在特定的時間,很多人也只會出現在特定的時間。

葉懷秋說:“我以為大暴雨都是轉眼就下完。”

“那是陣雨吧。”我把視線從他手上收回來,不能再看,再看下去或許真的會忍不住去握他的手。

他低著頭笑,不知道在笑什麼,過了會兒他說:“螞蟻不見了。”

那只小螞蟻不知道走向了哪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哥,你們吃點?”

我們倆正沉默,讓我們幫忙錄像的學生拿著面包跟火腿腸過來了。

那個男生說:“這雨好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吧。”

十二點多了,還真有點兒餓。

葉懷秋似乎不太好意思,但我沒跟他客氣,站起來,道了謝,從他手裡接過了給我們的面包和香腸。

有個女孩子過來,又給我們拿了兩個折疊的小凳子,我笑著說:“你們設備還挺齊全。”

這小凳子是真的小,我都怕一屁股給它坐塌了。

葉懷秋把凳子支好,我們背對著一堵牆,面朝著外面廣闊到看不到盡頭的荒地,這個角落,聽得到學生們嬉笑的聲音,但彼此看不到對方,就像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兩個世界。

這倒也好,雖然我說不清究竟為什麼覺得這樣挺好。

有了凳子,坐著雖然也沒那麼舒服,但至少不用忍受腿麻。

我們倆躲在這個角落避風避雨,也暫時避開了三十出頭還一事無成的頹廢現實。

至少此刻不用想那些,下個星期一醒來我究竟要做什麼,暫時都不重要。

葉懷秋說:“這面包還挺香的。”

我想起以前上學,葉懷秋總是在下午第三節課之後開始嘀咕自己餓了,知道他有這個習慣後,我總是在書包裡放些小零食——很能填飽肚子的小零食,比如餅干、香腸,甚至是小面包。

那時候他跟我倒是真的不客氣,甚至笑盈盈地耍賴讓我幫他把包裝撕開。

“你以前給我吃過一個小面包,”葉懷秋突然說,“很小一個,只有巴掌大,裡面還帶紅豆沙的餡兒,你還記得嗎?”

記得,當然記得,他特別喜歡吃那個面包,有一次還把紅豆沙弄到了嘴角,我使壞,沒告訴他,一直讓他嘴角掛著紅豆沙傻樂到放學。

“記得。”葉懷秋暴露了,他根本就記得以前的事。

我說:“現在還有賣的。”

“真的?”提起這個的時候,他眼睛亮了幾度,這讓我突然很嫉妒那個面包,因為看起來,對於葉懷秋來說,面包比我更有吸引力。

他說:“後來我一直想找到那個面包,但哪兒都沒有賣的。”

“只有咱們這兒才有,”我告訴他,“本地的老牌子了。”

他點點頭,很小聲地嘀咕:“難怪……”

他一直想再找到那個面包,那他有沒有想再遇見給他面包的那個人?

我還是沒忍住,對他說:“我還以為以前的事兒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葉懷秋愣了一下,過了會兒問我:“聽歌嗎?”

他把面包墊著包裝紙放在腿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跟耳機。

我就說一切都不一樣了,再沒有黑色的耳機線可以隨著風擺蕩。

沒有MP3了,現在用的是手機。

沒有耳機線了,現在用的是白色的藍牙耳機。

我沒有回應他,但他很小心地把耳機掛在我的耳朵上,我抬手調整了一下,等著他放歌。

這次他會給我聽什麼?

手裡的香腸被我隔著塑料包裝捏得變了形,又是一列火車鳴著笛駛過,前奏結束,耳機裡王菲唱:“眉目裡似哭不似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3 08:43:52~2020-09-24 07:2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吳雩愛吃東星斑 3個;粥粥長安、項北、hey、啊懶啊散、一百根雪糕、張起靈宇宙第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井中貓 9瓶;今天燒烤店開門了嘛 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235 a.m.

 

 

09

小時候對曖昧沒有一個清晰的定義,甚至身處其中的時候也察覺不到。

那時候真的遲鈍,不過要不是因為青春裡的遲鈍和羞澀,大概這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跟美好相關的遺憾。

說不清這是好還是不好。

但我知道的是,那時候的葉懷秋比我聰明得多,比我懂得多,心思比我重得多,很多我根本沒想過也沒意識到的問題,他全都清楚。

就像這首歌,或許當年他根本不是無意間放給我的聽的。

現在也不是。

一首歌,439秒。

在這4分半的時間裡,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人在某些時候大概就是會這樣,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明明有很多情緒想要表達,卻偏偏喪失了所有的功能,只能僵在那裡,像是一顆被往事拴住的古木。

一直到這首歌結束,只一個喘息的工夫,竟然單曲循環。

我聽見葉懷秋說:“不好意思,我手機裡只下載了這一首。”

暗戀的人就是這樣,別人一句話就能當做是給自己的暗示,然後抓著那幾個字腦補出一整個天地來。

我現在大概就是這種人。

從寫給我我卻沒有收到的信,到他一直想再嘗嘗的面包,再到這首無限單曲循環的歌,葉懷秋肯定也還記得的。

記得在那個夏天我牽過他的手。

是那一整個夏天,不僅僅一節體育課的時間而已。

那年夏天真的很熱,但葉懷秋身上總是冰冰涼涼,他好像從來不會覺得熱,也不會出汗。

所以上課的時候我總喜歡故意或者不故意地用手臂碰他的手臂,短袖校服露出來的白淨手臂永遠像是冰皮月餅,滾燙的夏天裡一碰到他,打結的心都被撫平了。

他從來不會躲開我。

課桌上,我趴著睡覺,胳膊緊緊地貼著他的胳膊,有一次等我睡醒挪開手的時候,發現我們貼在一起的一小塊皮膚都變紅了。

偶爾我也會覺得這樣不滿足。

那個時候葉懷秋成績比我好,也比我用功,自習課我都用來睡覺,他就很安分地學習。

可是後來因為我,他大概學習也受到了影響,我時不時就偷偷在課上牽他的手。

現在想起來,那會兒真是純情得要死。

自習課,我像個粘人的怪物,睡覺也要拉著他的手。

我靠窗,他坐在外面,剛好右手寫字左手交給我,而且這個角度也不用擔心被別人看到,於是我就愈發肆無忌憚。

肆無忌憚到有老師講課的時候也常常勾他的手指,握他的手。

記得有一次,數學課,老師在前面講得起勁,葉懷秋聽得認真。

他很專注地看著前方的黑板,右手托著下巴,左手隨意地搭在自己的腿上,我討厭數學老師,但凡是他的課就堅決不聽,我走神,走了一圈之後我的神落在了葉懷秋身上。

他長得讓人懷疑造了假的睫毛、挺巧精致到讓我想捏捏的鼻尖,還有因為太過專注微微張開的粉紅色的嘴唇。

他長得好看,讓那時候的我稀裡糊塗就著了迷。

我就那樣在課堂上盯著他看,目光最後落在他的手上,左手,搭在腿上輕盈得像是玉蘭花瓣。

我想都沒想就伸手握住了他,把玉蘭花瓣握在了手心裡。

當時的葉懷秋愣了一下,轉過來看我,但很快他就對我笑笑,裝作沒事發生一樣轉過去繼續聽課。

那一整節課我們一直牽著手,手心都出了汗,其中有那麼兩分鐘,數學老師叫他站起來回答問題,我放開葉懷秋的手,目光隨著他揚起。

他很鎮定,像是根本沒有過任何離譜的小動作。

葉懷秋站在那裡,邏輯清晰地做了最完美的解答,甚至還得到了數學老師的表揚。

他坐下之後,自然地把手搭到我的手心,好像他的手天生就應該被我牽著。

年少時候的心動,到了如今再想起來,還是會心跳加速。

十幾年了,我這雙手比當初厚了也糙了,時間還是在我們身體上留下了證據的。

“這首歌,你聽過嗎?”葉懷秋明知故問。

我看著他,半天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他聰明,在你來我往的一招一式下,很快就敗下了陣來。

“大概吧。”我盯著他看,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些端倪,我故弄玄虛,對他說,“你說我聽過,還是沒聽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4 07:29:06~2020-09-25 06:56: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嗚 3個;改個名字先 2個;項北、粥粥長安、雲外樹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井中貓 7瓶;江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0

我一直都覺得陰雨天適合發生故事。

我們像是被瀑布困在山洞裡的探險者,探險這個世界,也探險對方的心。

對於我的提問,葉懷秋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他說:“我聽你哼過。”

今天沒有,今天絕對沒有。

我不記得小時候有沒有在葉懷秋面前哼起過這首歌,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一定是當年。

“那就是聽過。”

“應該是。”葉懷秋低頭,捏著面包的塑料包裝,自己笑自己的。

他或許是笑我,也或許是笑自己。

這樣的試探未免太明顯,我從來都不是沉得住氣的人,在一聲雷鳴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他說:“那時候怎麼走得那麼突然?我去問過班主任,她也不知道你的聯系方式。”

但其實我差一點就知道了,如果那時候我有收到他的來信。

“我爸工作調動。”葉懷秋抬頭,繼續看前方,“其實從小學五年級開始我就經常轉學。”

他停頓了一下,低頭咬了一口面包。

這時候,一個學生送了兩瓶純淨水過來,我擰開,遞到了他手裡。

葉懷秋喝了一口水,漂亮的喉結上下抖動著。

中學那會兒,葉懷秋的喉結不明顯,他經常轉過來讓我幫他看看喉結還在不在,就好像一不盯緊這東西就會離家出走似的。

葉懷秋喝完水,用力地擰緊瓶蓋:“五年級的時候我爸媽離婚,之後我被判給了我爸。我爸工作就是這樣,一年或者半年就換一個地方,那幾年我跟著他,每到一個地方就在筆記本的地圖上畫個圓圈,總覺得幾年下來好像把大半個中國都走遍了。”

他笑笑:“但其實沒有,畢竟小時候覺得世界就那麼大一點兒,巴掌大,川川河河還沒有自己的生命線長。”

我點頭表示贊同,小時候知道世界大,知道有些人分開了就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但長大以後才知道世界比我們想像得更大,根本就無邊無際,而很多人確實一別之後再無交集。

這麼說來,我跟葉懷秋也算是有緣,竟然在今天還能遇見。

這爛尾樓突然像是月老畫的一個喜轎,故意把我們塞了進來。

葉懷秋突然打了個噴嚏,抬手蹭鼻子的時候,我還是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的樣子。

夏天的熱傷風是最難受的,頭頂的風扇呼呼地吹著,坐在角落裡的他不停地用紙巾擦鼻涕,因為太用力,鼻子都給蹭疼了,蹭破了。

那幾天葉懷秋一直紅著鼻尖,因為難受,眼睛也有些發紅,整個人懵懵的,暈暈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最長做的動作就是抬手蹭鼻尖。

他那時候問我:“周籍,你說有沒有人因為熱傷風死掉?”

我就笑,我說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會。

他靠著我哀嘆,可憐兮兮的,前桌轉過來說:“葉懷秋,你這樣特像周籍的小媳婦兒。”

前桌挨了我的罵,但我看向葉懷秋的時候,他抿著嘴看對我笑。

他笑,我就偷偷勾他的手指,牽他的手,握得用力,他疼得噘起了嘴。

一晃十幾年了。

“你那時候跟班主任打聽過我?”

“你以為呢?”

身後有個學生大聲嚷嚷,問幾點了。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一點四十了。

我因為突降的暴雨跑進來避雨已經三個小時,我跟葉懷秋重逢敘舊互相暗示也已經三個小時。

在這三個小時裡,我們小心翼翼地說些有的沒的,像是兩個尋寶的人,走進墓穴,百般小心地吹去棺蓋上厚厚的灰塵。

我想說點什麼,還想做點什麼。

至此,我生怕雨停,總覺得一旦雨停我們就會再次錯過。

“懷秋。”

“嗯?”

“別只說過去了,說說現在。”我把手放進口袋,握成了拳頭,用力之大甚至能感覺到指甲嵌在手心皮膚裡。

葉懷秋安靜地等著我發問,我沒看他,但是聽見他把面包的塑料包裝捏得滋啦作響。

“你現在怎麼樣?”我說,“工作……啊,工作剛剛說過了。”

我吞咽口水,故作鎮定:“家庭呢?你可能跟大家都沒聯系了,咱們班不少人都有孩子了。”

葉懷秋捏面包包裝的聲音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我安靜讀秒。

一,二,三……

“孤家寡人。”他說,“那你呢?你結婚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5 06:56:59~2020-09-26 07:1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項北、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井中貓 7瓶;一團軟萌の被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1

在我們對一切都還只是懵懂的時候,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坐在一起討論“你結婚了嗎”這樣的問題。

葉懷秋提問時,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

沒有戒指,也沒有戒痕。

他似乎試圖在我回答他之前,自己先找到答案。

“沒有。”我回答的時候,盯著他的眼睛看。

以前聽人說,演技好的演員不是用表情、動作和台詞來演戲的,而是用眼神,所有的情緒都可以完整地透過眼神表達出來,甚至連睫毛都在配合演出。

那時候我不信,睫毛怎麼演戲?

可是現在,當葉懷秋知道我沒有結婚時,他的睫毛似有若無地抖了一下。

像是蝴蝶煽動翅膀抖落了麟粉,對我來說是有毒的。

他點點頭,很小聲地說:“我也沒有。”

葉懷秋的馬腳露得越來越多,我不知道是他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但我想,我知道他在等待什麼。

“我沒辦法結婚,”我拿起水瓶,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滑進身體,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笑笑,笑得盡可能輕松,“我喜歡男人。”

葉懷秋弄壞了面包的包裝袋。

我當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繼續說自己的。

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直接,但我一直都是這樣,十幾年雖然讓我從一個張揚不服輸的二混子長成了一個終於向生活妥協的失敗者,但至少這一點我還沒變。

在某些事情上要直接了當,不做沒意義的掩飾。

當然,話說回來,此刻我跟葉懷秋的互相試探並不是沒意義的,它意義重大,且必須。

只是,我們不能一直這樣試探下去,既然要敘舊,總該敘一些最關鍵的。

我說:“我是同性戀。”

我想知道葉懷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在暗示我我能感受得到,但他到底怎麼想?

我們看著對方沉默的幾秒鐘裡,他眼神傳遞出來的信息是我讀不懂的,果然分開的時間久了,彼此沒那麼了解了。

其實,我們當初也沒那麼了解對方吧,也可以說我沒那麼了解他。

那個時候的葉懷秋好像永遠知道我喜歡喝哪個口味的美年達,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雪糕,知道我上學跟放學走的路不是同一條,也知道我會在哪節課睡覺在哪節課像個人一樣學會兒習。

但我對他的了解就僅限於看著舒服牽著踏實。

我一拉他的手就格外安心,上課睡覺都睡得更香。

那時候沒覺得怎麼樣,現在回頭一想,我笨得還不如豬。

本該是關鍵的交心時刻,不遠處卻突然傳來爭吵聲。

我跟葉懷秋一起回頭,身後的牆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只能站起來轉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幫學生亂作一團,幾個男生不知道為什麼打了起來。

果然年輕氣盛,在這種地方還有心思和力氣打架。

他們一共就七八個人,看起來扭打在一塊兒的是三個男生,其他人在拉架,一個女孩子被撞了一下,直接摔倒在了髒兮兮的地面上。

葉懷秋沒說話,直接走了過去。

我跟著他一起,快步過去拉架,這大小伙子打起架來力氣倒是不小,我們兩個拉一個才強行把他們分開。

這男生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我也沒注意聽,只是隱約間聽見好像誰□□了一下,等到終於把人拉開,按到一邊的凳子上,我才看到葉懷秋嘴唇邊緣破了皮出了血。

他長得白,嘴唇的血在臉上蹭出了一道痕跡,皺著眉瞥向我的時候,那模樣誘人又惹人憐惜。

我懶得再管那學生,緊張地問他怎麼樣,疼不疼。

“沒事。”葉懷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嘴唇,“好像有點腫了。”

本來就是好心拉架,結果還讓他受了傷。

我原本看都不想再看那糟心的混小子一眼,但想著怎麼也得讓那家伙跟葉懷秋道個歉。

“看什麼呢?”我轉過去,居高臨下地站在那明顯還沒消氣的男生面前,“看見沒有?因為你,受傷了。”

我這人向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只不過現在不像十幾二十歲那會兒那麼容易衝動了,要不今天他還得跟我再打一架。

一個女生拿了濕巾和紙巾給葉懷秋,小聲地道著歉。

我說:“讓他道歉。”

我盯著那不小心傷著葉懷秋的臭小子說:“別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你不光得給他道歉,還得給剛才被你推倒的那個女生道歉。”

那男生抬頭,看起來怨氣還挺重,外面轟隆的雷聲把他的話給裹住,沒人聽清他說了什麼。

葉懷秋在我身後,突然拉住了我的衣袖。

像是回到中學那會兒,有人欺負他這個轉校生,把他堵在學校外面的巷子裡“借錢”,我走過去,擋在他跟那小混混的中間,二話不說一拳就揮到了那混蛋的臉上。

那時候葉懷秋也是這樣站在我身後,他輕輕地扯了扯我的校服衣擺,對我說:“周籍,算了,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6 07:18:49~2020-09-27 07:36: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與月兩閑、粥粥長安、項北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爆爆虎 10瓶;方前聿 6瓶;恆真式_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35 p.m.

 

 

12

我一直都是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中學那會兒就是這樣,但葉懷秋這人身上發生的任何事對我來說都不是“不關己”。

十幾年前我喜歡護著他,也像模像樣地寵著他。

那時候他給我買一根雪糕,我就給他把這個牌子的所有口味都買回來。

到了現在也一樣。

像今天這事兒,要不是葉懷秋先一步過來拉架,我大概會直接報警,懶得跟這些毛頭小子費口舌。

我爸媽說我太冷漠,沒人情味兒,我覺得還真不是這樣,人情味兒這東西,得分你面對的是誰。

我回頭的時候,葉懷秋說:“周籍,算了,我們走吧。”

突然之間,時間和空間仿佛重合了,我面前的還是那個跟我穿著不同款式校服的葉懷秋。

我糊塗了,反手一把拉住了他,理都沒再理那幫學生,帶著他回到了我們的小角落。

外面風刮得更猛了,眼睜睜看著一棵小樹被吹得栽倒。

我拉著葉懷秋冰涼的手回去,莫名其妙就火大。

他嘴角破了,擦了半天還在流血,受傷的那一小部分嘴唇微微腫起,他用手指輕輕一碰,皺了皺眉。

“有點疼。”

他說完,看著我笑:“我這算見義勇為光榮負傷嗎?”

“算,”我說,“回頭給你做一面錦旗。”

葉懷秋站在那兒笑得出了聲,笑完了低頭,發現我們倆的手還牽著。

我一愣,趕緊放開。

不知道是他走的時候不小心,還是後來有風來造次,剩下的半個面包和香腸都從小凳子上掉了下來,裹了一圈的土。

沒法吃了,收拾一下放到一邊。

葉懷秋重新坐回去,似乎是覺得冷,整個人有些蜷縮。

我拿著小凳子坐到他前面,葉懷秋問:“怎麼了?”

“給你擋擋風。”

其實我很不喜歡背對著別人,沒有安全感,看不到對方你就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是對手。

我當然不怕葉懷秋成為對手,只是難得再遇見,我還沒看夠他。

我坐下之後,他一直沒什麼動靜,沒說話,似乎也沒動過。

過了好一會兒他問我:“抽煙嗎?”

問話的時候,煙跟打火機已經遞了過來。

我點煙,吐煙霧的時候聽見他問:“你現在煙癮很大嗎?”

中學那會兒好奇,偷偷躲起來學抽煙,剛好被葉懷秋給撞見了,我一看見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跟老鼠見了貓,手一抖,煙沒夾住,打火機也掉在了地上。

當時葉懷秋只是看著我,歪著頭問:“什麼感覺?”

他問我抽煙是什麼感覺,我回答說:“嗆得慌。”

想起那時候,再看看現在的我們,儼然兩個老煙槍。

“心裡有事兒的時候就抽得多點。”我說。

葉懷秋緊接著問:“現在心裡有事兒?”

他太會拿捏我了,過了多少年都還是這樣。

我難得沒回答他的問題,看著遠處的鐵軌,抽著我的煙。

這雨到底什麼時候能停呢?

這雨停了之後,我跟葉懷秋會走向哪兒?

突然,我背上感覺到了重量,踏實的,卻讓我心跳快到一瞬間就大腦缺了氧。

葉懷秋靠了上來。

我微微回頭,看見他只是額頭抵著我的背,可就是這樣就已經快要了我的命。

“怎麼?”我故作鎮定地問他,“累了?”

“嗯。”葉懷秋說,“昨晚就沒睡。”

我應該做點什麼,再不濟說點什麼也行,但這個時候,我抽煙的手都是抖的。

一直到我手裡這根煙抽完,葉懷秋那邊沒了動靜,我卻還沒能讓心跳恢復到原本的節奏。

至於嗎?

我這麼大的人了,這些年什麼人沒遇到過?什麼事兒沒經歷過?

至於。

我直接用手指碾滅了煙頭,輕聲問:“懷秋,睡著了嗎?”

他笑:“沒有,這怎麼睡得著。”

我深呼吸,讓他先直起身子。

葉懷秋疑惑地坐直看向我,我重新回到他身邊,緊貼著他坐下,解開風衣的扣子,把他裹了進來。

“睡會兒吧。”我沒看他,“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葉懷秋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側著身子,趴在了我腿上。

他閉上眼,我用自己和風衣給他擋風。

“周籍。”

“嗯?”

葉懷秋笑了:“真暖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7 07:36:05~2020-09-28 07:32: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項北、喵嗚、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作者每天晚上被我淦 30瓶;唐玖玖 12瓶;Decade 8瓶;桃子汽水兒 3瓶;燒麥愛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3

人都是越活越怯懦的,長大之後開始顧慮很多,多到變得虛偽膽小又醜陋。

勇敢的人可敬,葉懷秋顯然比我勇敢得多。

他趴在我腿上,也不知道睡著了沒,很安靜,就像當年每一次上課睡覺時那樣,但他現在的姿勢肯定是不舒服的,窩在這裡,微微皺著眉。

我也像當年那樣,趁著他睡覺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

看他的眼睫毛,看他嘴角那顆小到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的痣。

記得中學那會兒,葉懷秋湊得很近,讓我看他的這顆痣,真的太小了,我必須幾乎跟他鼻尖相抵才能看得到。

葉懷秋說:“聽說嘴巴邊上長痣會招惹口舌是非。”

我說:“誰要是敢說你的是非,我就揍他。”

這麼多年過去,除了當初那個要跟葉懷秋“借錢”的小混混之外,我再沒幫他打過架,葉懷秋不像我,他不惹事兒,大家都喜歡他。

他趴在我腿上睡覺,我也沒那麼冷了。

他睡他的,我看我的,看得心猿意馬了,偷他的煙抽。

過了差不多二十來分鐘,雨勢終於漸小。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下了幾個小時,外面已經有了很深的積水。

我來時的那個十字路,地勢低,之前還能正常通車,這會兒卻已經眼睜睜淹了兩輛出租車在中間。

看起來就算是雨停了,我們也得好一會兒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那是最好了。

我現在開始害怕雨停,也不想離開這個地方,總怕這幾個小時是我跟葉懷秋關系的回光返照,一旦大雨結束,我這段已經延續了十幾年的初戀余韻,也要就此徹底中斷了。

希望這一次葉懷秋的出現是來延續那個味道的,而不是來斬斷我情絲的。

他大概是真的睡著了,這麼半天一動不動,呼吸平穩。

我抽了兩根煙,指尖都染上了濃郁的煙味。

苦澀又嗆人,大概就是這味道,所以當我的手指沒忍住去撫他臉時,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以為他睡著了。

但事實上,沒有人真的會在這種情況下安心入睡。

我的手被他緊緊握著,葉懷秋睜開眼,起初是有些茫然,隨即笑了起來。

“好癢。”

他一笑,眼睛彎成一道盛著甜水的小溪。

我原本想解釋點什麼,但突然又覺得沒必要,大家早就過了需要拙劣去掩飾的年級,到了這個年齡,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我任由他握著手,轉移話題說:“雨小了。”

他要起身,卻被我強行按在了懷裡。

“再睡會兒吧,雨停了我叫你。”

葉懷秋趴在我胸口,幾秒鐘後說:“周籍,你抱得太緊了,這姿勢我好難受。”

我趕緊放開他,看著他笑盈盈地重新趴在我腿上看我。

“其實我沒睡著。”他說,“睡不著。”

我點了點頭。

“你打了幾次火我都知道。”

我又只能點頭。

葉懷秋閉上眼,抬起手來抓住了我的襯衫,像是半圈著我的腰。

我們之間大概已經不能更曖昧了,到了極限了,再繼續下去,要麼是干柴烈火,要麼是分道揚鑣。

我坐在那裡,也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都喜歡自欺欺人,好像閉上眼睛之後做什麼都不會被人發現,所以,我閉上眼,手開始輕撫他的頭發。

葉懷秋沒有發出異議,甚至沒有任何反應,我們就這樣在暴雨席卷這座城市的尾聲,終於靠近了彼此。

“周籍。”

“你說。”

“我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葉懷秋也終於肯直接了當地跟我追憶過往,“我上課睡覺時,你是不是偷偷親過我?”

我猛地睜眼,輕撫他頭發的動作也停滯在那裡。

葉懷秋在看我,眼睛帶著笑意,等著我的回答。

你是不是偷偷親過我?

是。

而且不止一次。

那時候他睡覺我要拉著他的手,等到沒人注意我們,他又似乎已經睡熟,我就假裝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筆,然後趁機親他的手指。

我以為他不知道。

葉懷秋說:“我右手的無名指,周籍,我沒說錯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8 07:32:07~2020-09-29 07:43: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5個;項北、白玉苦瓜、一百根雪糕、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日月與卿 20瓶;杜景禮貌地扔了 7瓶;長腿阿燁燁 4瓶;恆真式_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4

葉懷秋比我想得更聰明,原來當年我偷偷搞的那些小動作他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但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自己藏著。

這讓我想起那會兒我給了他一塊糖,他吃完糖之後,把糖紙疊成了一顆心放在了筆袋的小夾層裡。

那個時候我甚至還厚著臉皮問他:“你疊的那個,怎麼不給我?”

他笑盈盈地說:“本來也不是給你的。”

不是給我的,但也不是給別人的,那是他的小寶物,自己珍藏的。

時隔這麼多年,他用糖紙疊心的樣子又突然出現,撩得我恨不得回到那個時候直接把他抱在懷裡。

當時就把人抱住,讓他沒法不告而別。

“在想什麼?”葉懷秋問我,“我說錯了嗎?”

明明雨都要停了,外面卻又響起轟隆的雷聲。

葉懷秋皺了皺眉,試圖起身,但我下意識用力,強行把他按了回去。

他疑惑地看我,也不說話,我們對視的時候總覺得該發生點什麼。

“既然你知道,當時為什麼沒說?”

“說什麼?”葉懷秋問,“說我喜歡你親我手指?”

他喜歡。

“周籍。”葉懷秋看著我,眼神直接到讓我覺得下一秒我們就要接吻,“你真的沒收到那封信?”

我再次確定,那封信裡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訊息,然而我的確錯過了。

“對不起。”我說,“我不知道……”

葉懷秋突然掙扎出我的懷抱,坐在我旁邊的小凳子上看著外面眼看著就要停了的小雨深呼吸。

他像是在生氣,也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

葉懷秋咬緊牙關,他的下顎骨清晰可見。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做了錯事的學生,又回到當初上學那會兒,沒心沒肺的在別人跟我借筆的時候,我把葉懷秋給我的那支借了出去。

當時葉懷秋也是這樣一言不發地生悶氣。

我很緊張,他生氣的時候我就會不知所措。

當年我是怎麼哄他的?

“懷秋……”我試探著叫他,“你怎麼了?”

問出這話我都覺得可笑,能怎麼了,生氣了唄。

葉懷秋沒理我,自己點了煙,抽了一口之後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記憶裡的葉懷秋也不是一直軟軟糯糯,他是有脾氣的,但只要我哄他,很快他就能笑出來。

十幾年過去了,那個招數也不知道還管不管用。

我倆伸出手,用食指輕輕地戳了一下他的腰,葉懷秋像是嚇了一跳,身子一繃,差點兒摔下去,還好我及時拉住他的胳膊。

小時候我就是這樣哄他的,逼著他笑,笑著笑著他就不生氣了。

葉懷秋身上癢癢肉多,尤其是腰上,我有時候上課無聊了也會戳他的腰,看著他扭來扭去卻礙於在課堂上只能隱忍不好發作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看起來三十多歲的葉懷秋也還是那個哪兒哪兒都怕癢的人。

我拉著他的胳膊,湊近他,特意把小凳子也搬得離他近些。

我們緊貼著對方,我像個猥瑣的流氓撓他的癢癢,他一開始還能繃住,可很快就破了功,葉懷秋癱在我懷裡笑著求饒,煙灰被風吹散在空中。

他終於笑了,生悶氣時間結束。

葉懷秋趴在我腿上繼續抽他的煙,然後說:“我剛剛不是在跟你生氣,我是生自己的氣。”

“為什麼?”我幫他捋順著被弄亂的頭發,看著他泛紅的耳垂,沒忍住捏了捏。

“很後悔有些話當時寫在了信裡。”

我就說他在騙我,兩三個小時前還在說不記得信裡寫了什麼,這會兒已經准備全盤托出。

葉懷秋抽了口煙,吐煙的時候像是在嘆氣。

他說:“我真他媽後悔。”

這是我第一次聽葉懷秋說髒話,以前我罵人的時候他總是輕輕打我一下,讓我注意一點。

“操。”葉懷秋用夾著煙的手蹭了蹭眼睛,然後把臉都埋在了我腿上。

我還是不知道他究竟寫了什麼,但看得出,的確是很重要的內容,大概重要到可以影響我們的一生。

因為一封信,我們的整個人生軌跡可能都會變得不同。

我說:“懷秋,不用這樣,你就當是上天幫我們做了選擇,到頭來我們還是又遇見了。”

我剛說完,葉懷秋直起了身子,他突然湊上來吻了我。

他不像我,膽小得只敢親手指,他雙手捧著我的臉,含住了我的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9 07:43:13~2020-09-30 07:03: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那拍拍拍拍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idchul 20個;小鹿 8個;粥粥長安、moonuna_chen、項北、張起靈宇宙第一、洛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色調的風 14瓶;伊人夕岸 4瓶;糖醋兔蹄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5

我是個正常男人,會有七情六欲會渴望跟心上人有肌膚之親的那種正常男人,我可以坦率地承認,在過去這些年裡,我無數次幻想葉懷秋的吻是什麼樣的,幻想他的皮膚撫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他的呼吸應該是滾燙的,情到深處時會滲出薄薄的汗,整個人甚至還會微微發抖。

這些都是我的幻想。

我幻想擁抱他親吻他,也占有他。

但幻想終歸是幻想,每次幻想結束,空虛只會更甚,因為清楚,幻想中的那個人已經像是一縷煙,多年前就散去消失不見了,就算我一遍一遍追憶當年,把每分每秒都拆成無數個更小的節點,也只能依靠早就錯過的氣息過活。

葉懷秋只是記憶裡的人了,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為此感到憂慮,因為他始終霸占著我心裡“戀人”的位置,所以後來無論遇到什麼人都沒法開始一段戀情。這讓我對他既愛又恨,愛他的一切美好,也怨恨他的一切美好。

但如今,怨恨徹底沒了,像是被風碾碎了的煙灰,剩下的只有愈演愈烈的想念和渴望。

因為我竟然真的在跟他接吻,在這個暴雨即將結束的深秋,被冷風糾纏著,被潮濕的空氣包裹著。

原來想念這個東西真的很玄,哪怕對方就在眼前就在懷裡,卻還是覺得想他,那種無法填補的思念像是洶湧的浪潮瘋狂地拍打沙灘,帶來無盡的空虛。

而這空虛,大概只能用更加洶湧的吻來填補。

葉懷秋的吻跟我幻想中的完全不同,我以為他是被動的羞澀的欲拒還迎的,事實上,他熱烈得像是剛剛綻放開的一朵血紅色的玫瑰,花莖上的刺劃破了我的血管。

忽然之間,我意識到,或許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不過沒關系,現在我需要想的不是這個問題。

當年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躲在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互相倚靠著偷偷牽手,如今兩個到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在爛尾樓的角落接吻。

時間變來變去,帶走了什麼又送回來什麼,不變的大概就是這段故事的主角一直是我們。

我干脆把葉懷秋拉過來,讓他坐在我腿上。

我不確定身下的那折疊小凳子能不能禁得住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但此時此刻,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和他接吻。

葉懷秋哪裡都冰冰涼涼的,他撫摸著我臉的手指尖冰涼,探進我口腔的舌尖也冰涼,但呼吸確實滾燙,和我幻想中的一樣。

我們吻了多久實在是沒人計算過,他幾乎把我抵在了身後的牆上。

有那麼一會兒,不遠處的學生們歡樂地吵鬧著什麼,這種躲在人群暗處尋歡作樂的感覺像極了偷情。

這個吻是以葉懷秋的掙扎做的結尾,或許是吻得太久,他幾乎沒法正常呼吸,抓著我的衣領求饒似的閃躲,我不甘心就這樣,圈著他的腰把他緊緊箍在懷裡,哪怕他已經仰起頭脫離了我的吻,我依舊不肯放過他。

我的嘴唇始終黏在他身上,從他的嘴唇滑下去,當他仰頭,就滑到了他的脖頸。

白淨的微涼的脖頸,我親吻了一下他上下抖動的喉結。

葉懷秋吻得累了,沒骨頭似的趴在我懷裡喘粗氣。

我整個人瞪大著眼睛看外面,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盡管所有的觸覺都告訴我這應該是真的,但我還是不敢相信。

“周籍。”他趴在我頸間蹭了蹭,說話時聲音很輕,“被我嚇到了嗎?”

我只能輕聲笑,以此來掩飾我超乎尋常的興奮。

“嚇到不至於,”我說,“只是沒想到。”

他的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掉在地上,落下時燙壞了我的風衣。

葉懷秋的手指用力地蹭著那被燙壞的地方,一塊不大的黑色的印記。

他說:“把你的衣服弄壞了,我賠給你吧。”

“好,”我說,“待會兒記得留下手機號,方便我日後討賬。”

他靠著我笑,笑得聲音很輕,像我夢裡才會有的他發出的S 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30 07:03:08~2020-10-01 06:56: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璟醬、zidchul 2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5個;項北、那拍拍拍拍、moonuna_chen、雲外樹、繭蝶、皮卡皮卡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茉茉茉莉 16瓶;野渡無人周自珩、雲外樹、貓害死好奇心 5瓶;飄墨 3瓶;檸檬好酸我好愛、一團被子、糖醋兔蹄、黑發唱黃雞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235 p.m.

 

 

16

再怎麼不情願,雨還是停了。

很多事情都是一早就注定的,像是太陽會升起,大雨終會停。

葉懷秋依舊坐在我的腿上,趴在我的懷裡,隔著衣服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他的,或者我的。

我輕聲說:“雨停了。”

他沒說話,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睡著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有腳步聲朝著我們的方向來,想必是那些學生。

“煩。”我耳邊,葉懷秋輕聲抱怨,然後一臉怨念地站了起來。

抱在一起真的可以取暖,他從我身上離開的一瞬間,寒意像是雪球直接砸中了我,我一個激靈,他一個噴嚏。

葉懷秋站在那裡整理衣服,我身後一個學生過來有些抱歉地說:“哥,那個,我們准備走了。”

是來要他們的凳子了。

我起身,把兩把折疊椅收好遞還回去:“謝了。”

那個男生接過去,衝我笑的時候還瞄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葉懷秋,他笑得有些窘迫,怕是剛剛看到了我們擁抱。

看到就看到吧,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學生走了,緊接著就是一陣喧鬧,那些人陸續下樓離開。

雨過天晴,然而路口的積水還沒退去。

爛尾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還有突然闖進來的陽光。

葉懷秋站在那裡,眼睛被光晃得眯了起來,他微微蹙著眉,滿臉的不悅。

我問他:“怎麼了?不開心?”

他站的地方本該是一扇窗,此刻卻只有半面殘缺的牆。

風吹過來,把他吹得裹緊了衣服,他說:“你要走了嗎?”

“再等等,”我看出去,那幫學生騎著自行車趟著水離開了,“外面有積水,車過不來。”

事實上,我根本不想走,只要他還沒走,我就想一直在這裡待著。

“我也是。”葉懷秋說,“現在走不了。”

其實也是不想走吧。

我們心照不宣地笑了,他走過來:“今天太冷了。”

我敞開風衣,把他裹進懷裡,繼續接吻。

這一次是我主動吻他,這種事情總不能老是讓他主動。

這棟廢棄的爛尾樓只剩下我們兩個,不用再擔心被看到,也不用擔心被打擾,接吻的時候,我們也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我總覺得這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回蕩著我們接吻的聲音,至於接吻是什麼聲音,大概比雨滴落下要輕,比雪花落下要重。

葉懷秋推著我靠到牆上,整個人都依附於我,讓我想起以前高中校園裡的兩棵大樹,那兩棵樹長得有些年頭了,據說學校建起來之前它們就已經在了,因為相伴時間太久,根已經糾纏到了一起,枝葉也都連著,還被我們稱為“鴛鴦樹”。

此刻的我們倆就像是糾纏著的那兩棵樹,盡管多年不見,該有的渴望卻絲毫未減。

說起來,我倒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他不會像我這樣。

雨後的陽光柔和又干淨,照進來卻剛好避開了我們。

或者說,是我們避開了它。

陽光照亮了周圍,唯獨我們被圈在陰暗的一隅,在這一隅,我們擁抱接吻,為翻湧著的欲///息。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帶他回家。

或者干脆在這裡也不是不行。

解開他的扣子,脫掉他的衣服,對他為所欲為。

葉懷秋說:“周籍,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隨便輕浮的人?”

接吻的時候,我們十指緊扣。

“怎麼說?”

“十幾年沒見,一遇到就和你接吻。”葉懷秋說,“會看不起我嗎?”

“那你會看不起我嗎?”我反問他,“會覺得我是隨便輕浮的人嗎?”

葉懷秋看著我笑,湊上來接吻。

火車隆隆駛過,拉長了的汽笛回蕩在我們四周。

我問葉懷秋:“當年的信裡你到底寫了什麼?”

他說:“我在信裡寫,有一次大家都出去做課間操,你一個人趴在教室睡覺,我提前偷跑回來本來是想嚇唬你,但是最後……”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狡黠地笑著說:“我親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1 06:56:20~2020-10-01 15:28: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2個;小鹿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項北、方前聿、嘎嘰嘎嘰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8825995是可愛統 21瓶;雲外樹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335 p.m.

 

 

17

年少的時候很多事情我們都是偷偷做的。

偷偷喜歡一個人,偷偷牽他的手,偷偷吻他,生怕被被人知道,也怕被對方知道。

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正是這樣的“偷偷”,讓我們錯過了太多。

葉懷秋說:“你的初吻早就沒有了,十幾年前就被我這個小偷給偷走了。”

我的呼吸因為他的幾句話就變得粗重起來,天知道我這些年有多懊惱沒在當初吻他一下,如果可以,我巴不得回到那時候讓他收下我的初吻,還可以買一送一。

“我壞嗎?”葉懷秋問我。

我一把抱住他,吻他的頭發。

暴雨過後,他的發絲也冰冰涼涼。

“我榮幸之至。”這是一句肺腑之言,我卻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氣來說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誠懇。

葉懷秋笑,笑得很輕,然後推開我說:“那也是我的初吻。”

他說:“你倒是也不虧。”

我應該帶他回家,或者說,必須帶他回家——如果他願意的話。

“懷秋,”我說,“等會兒你有別的安排嗎?”

“你要邀請我?”

“對。”我該怎麼厚顏無恥地說我想帶走他?帶他回到我那個用不低的價格買來的二手房裡,在我新換的雙人床上接吻□□?

這麼想來,我真的夠下流。

以前但凡有人說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腦子受欲望驅使我都會試圖反駁,畢竟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因為寂寞碰過任何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可是這種自控能力到了喜歡的人面前分分鐘就被碾碎了,碾碎成煙灰,被風吹得殘渣都不剩。

我沒有辦法抑制自己對他的渴望。

我是他最可恥的故人。

葉懷秋並不問我要去哪裡,甚至都不多思考,直接就點了頭。

我拉著他的手往樓下走,沒有粉刷過的牆面不知道被誰用粉筆寫了大大的“翡翠島”三個字。

“你不是說等外面的積水排干淨再走?”

“不等了。”那不過是借口,想留下來多和他待一會兒的借口。

有積水,我可以背著他趟著水過去。

沒有車,我們可以牽著手走回寬闊繁榮的馬路上。

到了現在,那些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葉懷秋帶著我的青春我的初戀回來了。

我們快步下樓,沒有修好的台階讓人有些眩暈。

葉懷秋說:“周籍,你把我手捏疼了。”

我微微放松了一些,聽見他在我旁邊笑了兩聲。

到了一樓,還沒走出這棟爛尾樓,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手機鈴聲回蕩在空曠的爛尾樓裡,即便此刻不是午夜,也仿佛午夜凶鈴。

我不想接,因為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除了立刻帶他回家,沒有其他任何重要的事。

但葉懷秋說:“周籍,你接電話吧。”

他說:“不管是什麼,都不要再錯過。”

葉懷秋話裡有話,我掏出手機的同時,還把他摟到了懷裡。

平時的我真不是這樣,或許說來他都不會相信,同事們給我的標簽是冷漠、難相處。

同事們的聚會我從來都只是去打個照面就離開,不跟任何同事有工作之外的私交,平時只掃自己門前雪,按時上班准時下班,別人的工作我甚至不會順手幫忙。

他們說我身上沒人情味兒,有的就是苦兮兮的煙味兒。

被定義為沒人味兒的我此刻像只癩皮狗粘著葉懷秋,接個電話的工夫也得把人抱緊了,生怕他趁機逃跑。

大概是我怕得太久,關於葉懷秋的一切,“怕”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葉懷秋任由我摟著,從夾克口袋裡掏出煙。

“你好。”

葉懷秋盯著煙盒看了半天,發現只有最後一根了。

我眼睛盯著他看,耳朵裡聽見的話卻讓我想爆粗口。

離職手續都已經辦完了,讓我幫忙送文件我也就給送了,怎麼說都已經仁至義盡,這會兒又打電話來說整理資料的時候有內容被弄亂,因為是經我手的,讓我回去給重新弄一下。

“知道了。”

我掛了電話,還是沒忍住罵了人。

葉懷秋夾著煙,笑著看我,聽我罵完人就把煙塞到了我嘴裡。

我抽了一口,他問:“有事?”

“沒事。”我摟著他,在想怎麼才能既處理了公司那邊的事,又能留住葉懷秋。

“有事的話就去忙,”葉懷秋說,“我可以等你。”

他往我身上靠,看著外面的陽光說:“反正我今天沒別的安排了,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就當是……”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就當是當年偷親你的報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1 15:28:31~2020-10-02 07:13: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oonuna_chen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嗚、粥粥長安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以不是你 10個;wasabi、洛尋、項北、璟醬、風過無痕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改個名字先 14瓶;日月與卿 10瓶;今天燒烤店開門了嘛 3瓶;一團被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335 p.m.

 

 

18

說得好聽一點,我是印在葉懷秋手心的掌紋,說得難聽點我是任他揉捏的螻蟻。

他太知道怎麼對付我了,或者說,可能是他太知道怎麼拿捏不同的人。

傻的是我,一直當他是笨拙的小男孩。

我不想問葉懷秋“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這樣的問題太愚蠢了,當我在爛尾樓裡跟他接吻的時候,就注定了我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

我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沿著泥濘的小路走到唯一修整過的一條馬路上,十字路口,水依舊很深,我彎腰卷起褲腿,對他說:“上來,背你。”

葉懷秋笑:“真的?”

他雖然這麼問,但不等我回答,已經配合著我躬身的動作跳到了我的背上來。

卷起來的褲腿也沒什麼用,積水沒過了小腿,鞋徹底被浸濕,重得可以。

我背著他過去,他下巴搭在我肩膀上,輕聲說:“以前你也這麼背過我。”

應該就一次,某天晚自習放學,我們一起走在沒什麼人的小胡同裡,葉懷秋突然說好累,我就直接半蹲下來說要背他。

這事兒我都忘了,他還記得。

葉懷秋手裡的煙就剩下那麼一點兒了,他遞到我嘴邊,我用力抽了一口,眼看著就燃盡了。

我說:“待會兒得買包煙。”

“嗯,”葉懷秋說,“我去買,你回去好好工作。”

什麼好好工作,我這算是給前公司的額外售後了。

趟著水過來,估計我這模樣看起來落魄得很。

葉懷秋拉著我到路邊等車,手裡一直捏著他的空煙盒。

他似乎有些不安。

“怎麼了?”我說,“後悔了?不想跟我走了?”

這時候,遠處又一趟火車轟鳴而來,我們一起看過去,葉懷秋大聲說:“不後悔。”

從這邊到我公司,一路上我難受得很。

褲子跟鞋泡了水,難受。

我的大腿跟葉懷秋的大腿緊貼著,也難受。

誰能想到我一失業人士還要遭這份罪,想帶個人回家,卻突然被工作打斷。

挺憋屈的。

將近四十分鐘,我一直拉著葉懷秋的手,死死地握著,放開時他的手都已經紅了。

葉懷秋笑:“你這是真恨我啊。”

是,可不是恨麼,恨他當年就那麼走了,還順道帶走了我的一縷魂。

在車上,我忍不住親他的手,他就笑,也不說話。

前面的司機大概意識到我們倆關系不太尋常,起了八卦的心,竟然還抬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偷看的時候被我逮了個正著。

葉懷秋歪著頭靠著我,坦然地看那司機,眼神兒裡那意思像是說:你看吧,大大方方地看,我們不怕。

我喜歡他這個勁兒,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但又時刻有當年的影子在。

人再怎麼變,骨子裡的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葉懷秋再怎麼變也還是葉懷秋。

“我還沒來過這邊。”快下車的時候,葉懷秋看著窗外說,“這是你每天都要走的路嗎?”

“不是,”我說,“我平時上班不走這個方向。”

他靠著我笑出了聲,有些抱怨似的說:“完了,不浪漫了。”

我被他逗笑,哄著他問:“那我重新回答一下?”

“算了,氣氛都被你破壞了。”葉懷秋停頓了一下,突然轉過來看我,“等會兒賠給我。”

“什麼?”我沒懂他的意思。

他又是笑笑,不說話。

我們到了公司樓下,他指了指對面的咖啡店:“我去那邊等你。”

我站在樓下看著葉懷秋進了咖啡店才轉身往樓裡走,濕著褲腿,濕著鞋,又是深秋,涼得我走進電梯的時候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

剛進電梯,我突然想起重要的事,趕緊按了開門鍵,也不顧我這褲子什麼樣鞋子什麼樣了,拿出當年體測的勁頭,直接衝向馬路那邊的咖啡店。

店裡,葉懷秋坐在靠窗的位置,咖啡還沒做好端上來。

他看見我過來有些驚訝:“這麼快?”

“手機號。”我說,“你的手機給我留下,不然萬一走了,我又找不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2 07:13:10~2020-10-03 06:48: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10個;moonuna_chen、項北、皮卡皮卡月、青稞、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kiakisu 10瓶;47411610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435 p.m.

 

 

19

我確實害怕再次讓葉懷秋不聲不響地走掉,決定帶他回家的時候就也已經決定了這次怎麼都得想辦法留住他。

哪怕未來只是簡單的保持著聯絡,並沒有我料想之中的發展,也要一直讓這個人留在我的世界裡。

從小到大,確實沒這麼想要珍惜過一個人。

人大概都是越長大就越愛無能,尤其到了三十多歲,像我這樣兩手空空一事無成的人連愛自己的力氣都沒有,哪能分出多余的感情去給別人。

但葉懷秋於我而言意義是不同的,他不是要我分出感情去愛的人,而是把我的全部熱情和愛帶回來的那一個。

說得矯情點,他回來的這天就是我的復活節。

葉懷秋看著我笑:“這麼擔心我不告而別?”

“又不是沒有過。”

他嗔笑著看我:“這麼記仇?”

“別的可以不記,但這個印像深刻。”

葉懷秋從口袋裡掏出名片給我,設計非常簡潔的白色名片,上面寫著——

木雕師葉懷秋。

“木雕?”

葉懷秋靠在咖啡店的沙發上笑著催我:“快去工作,忙完了快回來找我。”

他說:“我可是灰姑娘,過了十二點南瓜馬車就沒了,你回來得太晚怕是我連水晶鞋都不會給你留下。”

我被他逗笑,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突然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等著我。”

我現在的樣子大概看起來是可笑的,一雙濕乎乎冷冰冰的鞋,被水浸透,走路的時候甚至能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滑稽得很。

但我就這樣跑出去,留下一串濕腳印在咖啡店的地面上。

過了馬路我又回頭,葉懷秋正趴在桌上看我,發現我回頭還對我揮了揮手。

快點去工作,然後快點回來找他。

像我以前同事們說的,我這人脾氣不算好,也向來都不近人情。

當我以這幅鬼樣子黑著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同事見了我都沒敢吱多余的聲。

我走前已經做好整理歸檔的那些文件不知道被哪個蠢貨給弄亂了,七份文件混在了一起,沒跟過項目的人壓根兒分不出哪頁紙應該是哪個項目的內容。

但說來也是可笑,如果他們真的想自己弄,完全可以去調出電子存檔,照著電子存檔整理,有那麼難?

現在的很多人,尤其是職場上的人,真的非常不怕麻煩別人。

我這算是送佛送到西,最後一天了,當一把好人。

整理這些資料對我來說並不難,二十幾分鐘就完事兒。

因為我著急,心裡惦念著葉懷秋,這會兒站在這裡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來氣。

周圍的人不敢和我說話,還以為我是因為沒了工作心氣兒不順,畢竟以我們某些領導的做事風格,就算我是主動辭職的,在背後也會說是我因為做不下去能力不行被勸退。

隨便他們吧,沒了工作但換回了一個葉懷秋,這一失一得,太值了。

我悶頭“送他們最後一程”,發誓這是我工作效率最高的一次,弄完抬腳就走,自始至終沒跟他們說什麼話。

沒必要,因為很顯然我一開口就會吵架。

要不是他們,這會兒我已經跟葉懷秋在家裡了。

接手那些資料的人跟在我後面道謝,客客氣氣的,但我這火氣根本就壓不下去,沒理他,快步走進電梯,希望自己再別來這個地方了。

小時候沒體會過歸心似箭,現在懂了。

而且這歸心也未必一定要是歸家,而是“歸宿”,是你一顆心放置的地方。

我看著電梯緩緩下降,數字不斷變換,明知道再過最多兩三分鐘我就能重新拉住葉懷秋的手,但還是急不可耐。

讓我驚訝的是,葉懷秋沒讓我等兩三分鐘,當我走出電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一樓大廳的他。

他聽見電梯聲音立刻回頭,像是在我出來前已經這樣練習過很多次。

“在等我?”我故意問。

他也故意笑著和我開玩笑:“當然不是,我只是剛好路過,進來暖和暖和。”

我走過去,牽他的手,他也不掙扎,任由我牽著。

樓下的保安跟我算是熟悉的,夏天那會兒晚上加班結束,一起在樓下抽過煙。

保安看見我跟一男人牽手,驚得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我笑著和他打招呼,說了聲“再見”,帶著我的葉懷秋離開了。

“現在去哪兒?”葉懷秋問。

“回家,”我帶著他到門口打車,回答說,“穿著濕了的鞋,我都快腎虛了。”

他笑出聲,說了一句:“男人腎虛可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3 06:48:50~2020-10-04 07:07: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etsuko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白玉苦瓜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3個;粥粥長安、moonuna_chen、項北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言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435 p.m.

 

 

20

天氣預報的實時溫度只有9度,但葉懷秋是滾燙的。

從公司回家的路上,我們倆一直牽著手,矯情得像是第一次怦然心動的小男孩。

這一次,行程不太長,二十分鐘不到,可是火已經從心口燒到了全身,趟過水的我本來應該冷得發抖,可因為他在身邊,竟然絲毫不覺得難熬。

到了小區門口,我帶著他下車。

年輕的小保安對每一個住在這裡的業主都熟記於心,我剛一過去就客氣地跟我打招呼幫我開門:“哥,下班啦!”

他說完,看見我牽著一個男人的手,也瞬間驚詫。

就很有趣,如果我今天牽著的是個女人,他們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照舊和他點頭微笑,沒多說閑話,急切地帶人回家。

從小區大門口走到我家,我從來沒覺得這路這麼長,好像不管我如何加快腳步,都還是太慢。

葉懷秋在我身後被我幾乎是拽著往前走,他哭笑不得地說:“周籍,你慢點!”

我聽他的話放慢了腳步,但沒走多遠又開始加速,葉懷秋就在我後面笑,最後我們牽著手跑了起來。

開門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這麼說來似乎太沒出息了,但我確實激動到幾乎沒法自控。

此刻像什麼呢?

比夢還不真實。

誰能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我竟然真的把他帶回家了。

葉懷秋握住我的手,他手心很熱,幫著我扭動鑰匙,開了門。

我差點兒把鑰匙忘在那裡,還是他提醒我□□帶進門。

一進屋,我直接把葉懷秋抵在牆上接吻,是他伸長了手關上了門。

深秋的家裡也沒多暖和,但兩個彼此緊貼的人很快就熱了起來。

我吻他,用力地把他圈在懷裡,葉懷秋被我勒得緊,祈求似的讓我放開一點。

我們就這樣在玄關接吻,吻到他呼吸不暢才分開。

葉懷秋摸著我的臉問:“你就這麼把我帶回來了,不怕我是壞人?”

他說:“我們跟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十幾年沒見,我們身上可能發生一切離奇的變化。

“你就算是食人族,我今天也認了。”我只能這麼說,因為這就是我想說的。

葉懷秋看著我笑,吻我,順著我的嘴唇、脖子往下,他蹲下來,幫我脫掉了又濕又冷又重的鞋子。

他說:“快脫了吧,你可不能腎虛。”

我拉他起來,自己脫掉了襪子跟濕了褲腿的褲子,他背貼著牆一直帶著笑意打量我,對我說:“你身材蠻好。”

“我還有更好的。”我把他拉過來,征求他的意見,“要試試嗎?”

他抿著嘴笑,張開雙臂:“屋子裡好熱,幫我把衣服脫掉。”

他比我想像得更放得開,我們站在客廳,一邊擁吻一邊去除身上多余的累贅。

他問我:“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我怕你感冒。”

雖然我想告訴他不至於,我沒柔弱到趟個水就生病的地步,但還是拉著他一起進了浴室。

我家這房子,買的二手現房,搬進來的時候連家具都自帶,自然就沒有我曾經無比想要安裝的浴缸。

本來想著說無所謂了,站在花灑下衝澡也夠了,可是今天我非常遺憾,在跟葉懷秋站在花灑下接吻的時候,開始計劃著安個浴缸,往後我們可以坐在浴缸裡聊天。

說是聊天。

當然不只是聊天。

刮著冷風的秋天,從外面回來洗個熱水澡舒服得很,更舒服的是有人一起。

水從葉懷秋頭頂淋下來,他睫毛都濕了,眯起眼睛看我,可憐兮兮的。

他很瘦,瘦得有些不健康,我貼在他耳邊說:“別走了,我每天給你做好吃的,把你養胖。”

他笑:“我確實是回這裡定居的。”

“我是說,”我停頓了一下,對他說,“別從我家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小豬豬講故事!感謝在2020-10-04 07:07:17~2020-10-05 07:16: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3個;璟醬 2個;etsuko、項北、方前聿、青稞、粥粥長安、moonuna_che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秋水 20瓶;央央 10瓶;璟醬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635 p.m.

 

 

24

我抱著葉懷秋又回到了浴室。

這房子小,也不是近幾年的新房,整個洗手間都沒多大,所謂的浴室還是我搬進來之後重新做的一個干濕分離。

沒有浴缸,挺遺憾的。

我們倆站在花灑下,葉懷秋一直看著我笑,我問他:“不怕眼睛進水?”

“不怕,”葉懷秋說,“想看,多看一會兒。”

他這話讓我極其受用,忍不住吻他。

我洗得快了點,讓他繼續,我先出來換了床單被罩,把床鋪重新收拾了一下。

葉懷秋洗完澡的時候拿著我的浴巾擦身子,一過來直接懶洋洋地躺下了。

他用浴巾墊著頭,怕弄濕了剛換上的床單。

“不能這麼睡。”我還是把他拉了起來,“頭發吹干。”

我從來都不是個細心的人,這吹風機拿回來,一次沒用過,得快兩年了。

這是兩年前的春節前夕,公司開年會,我抽獎中的,據說還挺貴,我中了獎之後我們部門有個大哥,說要用他中的十次“遲到免扣工資券”跟我換,意思是我一大男人用不上,他拿回去給他媳婦兒。

我沒換,當時跟他說:“誰說我用不上?就算我用不上,留著給我以後的愛人用,再說了,我不遲到。”

我真不遲到,大家都知道。

十次遲到扣工資不到一千塊,這一個吹風機將近三千,他就惦記著占便宜,想的倒是挺美。

不過還好我一直都是那個不好說話的人,也算是有前瞻性,這吹風機留到現在,真的派上了用場。

吹風機我用不慣,但還是主動請纓幫葉懷秋吹頭發。

他頭發是真的有些長了,洗完之後劉海都遮住了眼睛,但是這樣讓他更柔美了一些,好看。

葉懷秋怎麼看都是好看的。

我給他吹頭發,他說了句什麼被吹風機的聲音給蓋住了,我沒聽清,等我關了吹風機,他又說沒事兒。

我沒多追問,給他吹完就抱著他躺進了被窩裡。

“太冷了。”供暖前的這些時間是一年裡屋子中最冷的,每天晚上我都罵罵咧咧地鑽進被窩,靠著幻想葉懷秋讓自己暖和起來。

現在好了,不用幻想了,他就在我懷裡。

葉懷秋說:“會不會我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

“那真的不會,”我笑,“畢竟這是我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比較擔心我一睜眼你就跑了。”

葉懷秋趴在我懷裡貼著的胸膛笑,笑了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我不知道他只是閉著眼睛休息一會兒還是確實睡熟了,在很長的時間裡我根本沒法入睡。

我們相擁,雙腿交疊,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呼吸。

外面天已經黑了,但其實時間還早,我睡著前看了一眼,不到六點。

我想著,待會兒醒了給葉懷秋做蹲晚飯,但前提是得去一趟樓下的綜合超市,家裡什麼食材都沒有。

這一覺,睡得還挺熟,我估摸著是因為那場賣力的□□。

只不過我睜眼的時候發現葉懷秋竟然不見了,這嚇得我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甚至沒時間穿上件衣服,直接□□地下了床走出了臥室。

客廳裡,葉懷秋穿戴整齊地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面放著一大袋子東西,那塑料袋上印著的字是我家小區外面那綜合超市的名字。

葉懷秋說:“我吵醒你了?”

“你嚇壞我了。”我過去,抱他。

他身上還有一股子涼意,確實是出去又回來的。

葉懷秋笑:“以為我真跑了啊?”

他拍拍我:“不會,你還沒把我養胖呢。”

他頭發的香味和我的一樣,這讓我覺得我們是一體的。

“你家冰箱是空的,廚房的櫃子裡都是方便面。”葉懷秋說,“你到底會做飯嗎?”

“會,就是懶得做。”我說,“你等我會兒,我把衣服穿上。”

我拉著他一起回臥室穿衣服,必須保證這人始終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穿上衣服,我拎著那一大袋子食材進了廚房:“讓我看看你都買什麼了。”

“亂買的,”葉懷秋靠在門邊笑盈盈地說,“我不會做飯,也不知道你會做什麼,就到樓下看見什麼買什麼。”

他說:“你就算煮出一鍋毒藥來,我也喝。”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5 07:16:19~2020-10-09 06:35: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我有罪,我饞林無隅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5個;zidchul 2個;etsuko、惜年、hey、項北、方前聿、粥粥長安、白貓黑貓都是好貓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9034518 18瓶;這個名字不太長 16瓶;有朝一日 10瓶;渙然 8瓶;juicy 5瓶;遠渡 4瓶;陽台君 3瓶;歸於初見、濘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735 p.m.

 

 

25

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還記得葉懷秋喜歡吃什麼。

中學那會兒我們倆有時候會一起在學校外面的小飯館吃飯,吃完了再回去上晚自習。

那個時候的學生們都喜歡趁著家長盯不到自己的時候吃麻辣燙,或者一些平時家長不讓他們買的小吃,但我們倆對那些都不是很感興趣,每天都老老實實地去吃飯。

葉懷秋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但只挑裡面的西紅柿吃。

他不是不喜歡雞蛋,只是不喜歡那道菜裡面的雞蛋,有一次我們倆點了一份雞蛋糕,全都被他給吃了。

“買雞蛋了嗎?”我問葉懷秋。

“買了,”葉懷秋說,“十塊錢的,好像有二十多個。”

“還真沒少買。”突然之間家裡好像有了煙火氣,我洗菜做菜,葉懷秋一拍腦門說:“哎呀,你家是不是連大米都沒有?”

他准備出去買米,結果被我叫了回來。

“樓下那超市這個時間關門了。”我突然想到了辦法,衝著他打了個響指,“我們可以叫外賣。”

葉懷秋笑:“點外賣,然後只要兩盒米飯?”

“沒錯。”

葉懷秋說他可以下樓去店裡買,我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確實是怕了,總怕他不再回來。

像我們這樣的重逢的確讓人沒有安全感,就算葉懷秋說一百次自己不會離開,我也需要時間慢慢去相信。

葉懷秋說他不會做飯,但買的食材恰好完美搭配,不知道是他有意還是無意,這幾道菜都是以前我們一起吃過的。

西紅柿炒雞蛋、地三鮮、糖醋肉段、孜然杏鮑菇,我還給他蒸了一碗雞蛋糕。

我做飯的時候,葉懷秋一直乖乖地坐在餐桌邊看著我,我做好一道菜就端上去一道菜,每次回頭都能看見他在偷吃。

“餓了你就大大方方地吃,”我笑著說他,“本來就是給你做的。”

“我沒偷吃啊。”葉懷秋嘴巴上還殘留著油星,這狡辯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

我沒拆穿他,看他這樣怪可愛的。

“好,是我看錯了。”我湊過去,“喂我一口,我餓了。”

葉懷秋拿起筷子,給我夾了一塊糖醋肉段。

“你廚藝真的不錯。”

我笑他:“你不是還沒吃?怎麼知道我廚藝不錯?”

“……猜的。”葉懷秋湊過來親了我一口,“你做什麼都一定好吃。”

他跟小時候一樣,太知道說什麼能讓我開心了。

“雞蛋糕應該差不多好了,”我說,“我去看看。”

所有的菜都做完,我們點的米飯也到了,一天沒怎麼吃飯,或許真的是有情飲水飽,之前竟然都沒覺得餓,這會兒菜擺上桌了,開始餓得不行了。

“你上一頓飯也是早上吃的吧?”我給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邊。

“嗯,早上,”葉懷秋說,“昨天早上。”

“什麼?”

“上一頓飯是昨天早上吃的,”葉懷秋說,“我經常這樣,有時候太懶了,飯都不想吃。”

這根本就不是懶的問題。

他有點兒嚇著我了。

“慢慢吃,”我摸了摸他杯子裡的水,拿起來倒進我杯子,又給他換了一杯溫水,“不管怎麼樣,一日三餐要保證,不然身體受不了。”

葉懷秋看著我笑:“關心我?”

“關心,還擔心。”我坐下,和他一起吃飯,“長期這樣身體受不了,你別不當回事兒。”

“嗯,”葉懷秋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吃雞蛋糕,“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笑盈盈的,把雞蛋糕送進嘴裡,然後表情變得猙獰。

“燙了舌頭!”

我笑他:“慢點吃,雞蛋糕燙。”

他把雞蛋糕舀到米飯上,然後拌在一起吃,小時候他就喜歡這麼吃。

“周籍,我沒想到你會做這些。”

“特意學的,”我說,“最開始學做飯就把這幾道菜給練熟了。”

那時候就想,要是有一天再遇見葉懷秋,給他做飯,就做這幾個,不過不知道他到時候能不能明白我做這幾道菜的原因。

葉懷秋吃得眉開眼笑,心情大好,他說:“這才像過日子嘛。”

我抬眼看他,他剛好也在看我。

“我以前就算吃飯也是點外賣,太笨了,煮方便面都沒別人煮的好吃。”葉懷秋說,“不過說真的,外賣跟你的廚藝比,還是差太多。”

他用筷子尖點了點西紅柿炒雞蛋的盤子說:“我點過無數次這道菜,沒有一家做得和我胃口,今天這盤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那以後你想吃了我就給你做。”我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說出口的話,只要對方不後悔,我就絕對會做到。

“真的?”葉懷秋說,“我不給錢的。”

“真的。”我伸出手,“拉勾。”

“拉勾。”葉懷秋用他的小手指勾住我的,輕聲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不變。

我是不會變,就是不知道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09 06:35:14~2020-10-10 07:09: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tsuko、我有罪,我饞林無隅、謝和安、cumtlujing、方前聿、項北、喵嗚、moonuna_che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井中貓 5瓶;一團被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835 p.m.

 

 

26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我這麼幸運,十幾年後遇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初戀,就好像命運眷顧我,一定要為我的青春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我跟葉懷秋重逢後吃的第一頓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這一點又讓我沾沾自喜。

一切都過分美好了。

可能越是美好就越是不敢相信,單身了這麼多年,天上突然掉了這麼大個禮包給我,我心裡始終覺得不踏實。

葉懷秋不像我,在我們倆相處的過程中,無論是十幾年前還是現在,我都毫無保留,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過任何所謂的隱私。

他問的,不問的,我全都說給他,恨不得把自己每根骨頭長什麼樣都剔出來給他看。

但葉懷秋不是,他永遠是那個聽眾,當我問他的時候,他的回答也永遠都是簡潔的一句話或者幾個字。

不然我也不會在他突然轉學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跟他的聯系。

吃飯的時候,我絮絮叨叨給他講我的事。

我買這個二手房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少事。

我的糟心工作如何讓我徹底死心決定辭職。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叫翡翠島的爛尾樓,或者說為什麼會在翡翠島遇見他。

葉懷秋始終安靜地聽,帶著盈盈笑意,間或應和我幾句,但更多的還是我在說。

我並不是一個傾訴欲很強的人,尤其這些年,人年紀漸長,說話的欲望就會越來越低,沒那個興致了,也沒那個精氣神了,更沒有值得自己多言語傾吐的人。

但面對葉懷秋的時候,我好像恨不得用幾個小時的時間把這十幾年想說給他聽的話全都說完,想用幾個小時把十幾年的空白都補上。

就好像,只要我補上了,心裡的不安就不會繼續放大,會被一點點填平,從此不用再疑神疑鬼擔心他會轉個身的工夫就離開我。

飯吃完了,我舍不得起身,葉懷秋也一直磨蹭,一頓飯,我們吃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葉懷秋放下筷子的時候,他手肘拄在桌子上,手掌拖著下巴看我。

“周籍。”

“嗯?”我正在想要不要收拾碗筷。

其實我不想收拾,很怕等我收拾完葉懷秋說時間不早了他該回去了。

我已經想好,今天說什麼也要留他過夜。

“我吃得好飽。”

他叫我名字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毫不誇張地說,我後背瞬間就出了冷汗,就是因為怕他說要走。

“說明我的廚藝很對你的胃口。”

葉懷秋笑著點頭:“我也挺意外的。”

他說:“小時候沒吃過你做的飯,隔了這麼多年沒見,你做飯的油鹽比例對我來說都恰到好處,挺神奇的。”

“當你是在誇我了。”

“就是在誇你。”他往後靠到了椅背上,手搭在自己肚子上揉,笑著說,“哎,你看我這樣像不像懷孕了?”

上學那會兒有一次葉懷秋也是開這樣的玩笑,我們倆傍晚吃完飯准備回學校上晚自習,他雙手摸著自己撐得鼓鼓溜溜的肚子說:“周籍,你看我這樣像不像是懷孕了?”

那時候我大大咧咧地跟他開玩笑,摸他肚子說:“那你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我的。”

那時候正好夕陽,不知道是他自己主動紅了臉,還是被橘紅色的陽光給晃的,總之很漂亮。

現在,這種玩笑話我有點兒說不出口了,怕他覺得自己被冒犯。

我說:“是不是覺得撐?要不我們下樓走走?”

我都想好了,到樓下去走走,小區外面有個小酒吧,清吧,平時都沒什麼人去,走累了我們可以到那裡喝點酒,我准備耍點手段,灌醉他,讓他起碼今晚留在我家。

這招挺下作的,但我真的舍不得他走。

“好啊。”葉懷秋說,“但是晚上太冷了,我外套薄。”

“你穿我的吧。”我終於願意起身,“我給你找衣服。”

上學那時候葉懷秋的校服跟我的不一樣,他後轉來的,我們都是藍白色的運動服,醜得要命,他的是紅白。

其實那時候他的那身校服也沒好看到哪兒去,但我就是覺得他穿著好看。

不過那個時候葉懷秋喜歡穿我的校服,趴桌子睡覺前要說:“周籍,把你的外套給我蓋著,我要睡覺。”

甚至有時候正上著自習他也會突然說:“周籍,我想穿你外套。”

我還挺喜歡看著葉懷秋穿我衣服的,十幾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喜歡讓自己的衣服沾上他的溫度。

他太瘦了,我的大衣他有些撐不起來,但更顯得他年輕又可愛。

“三十多的人了,看著還是跟大學生沒什麼兩樣。”我看著他,開玩笑似的說,“帶你出去,會不會有人以為我是大老板?”

“為什麼這麼說?”

“大老板包養年輕漂亮的小男孩啊,”我說,“小說裡不都這麼寫。”

葉懷秋一邊扣大衣扣子一邊笑,扣完最後一顆,他抬頭:“我包養你也行,不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0 07:09:04~2020-10-11 07:1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2個;項北、etsuko、平生盡歡顏、璟醬、言一、moonuna_che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莫離still 1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835 p.m.

 

 

27

下樓的時候葉懷秋打了個噴嚏,又裹了裹大衣。

他說:“我喜歡你的衣服。”

我突然意識到,雖然我一直都在說自己從來不會拒絕葉懷秋的要求,但他似乎也從來沒有拒絕過我。

我要帶他回家,他就跟著我回家。

我要他,他就把自己給了我。

大冷天的,我帶著小心機叫他下樓遛彎兒,他也依著我。

“要是覺得冷,我們就回去。”

葉懷秋搖了搖頭:“走走吧,透透氣,我來看看你住的周圍環境怎麼樣。”

我給他推開樓門:“那肯定是沒有大老板住的地方好。”

葉懷秋笑我:“什麼?”

“剛才你不是說可以包養我嗎?能說出這話,那得是大老板。”

一出樓門,寒風呼地就刮了過來,我側過身幫葉懷秋擋風,他下意識往我這邊靠。

我喜歡他這種下意識,說明對於他來說我是可以依靠信賴的。

“真冷啊。”我們倆沿著小區的紅磚小路往前走,落葉鋪了一地,厚厚的,風一吹,腳一踩,真的是深秋了。

深秋,還是晚上,這風順著我們耳朵邊就吹過去,樹上僅有的那些葉子也只是苟延殘喘,一會兒掉下來一片,一會兒掉下來一片。

一片落葉剛好吹在了葉懷秋的鼻子上,他笑:“我這麼容易中槍嗎?”

“它喜歡你,”我抬手,在葉子掉下去之前給捏在了手裡,“小東西敢跟我搶人?”

“什麼啊?”葉懷秋笑著看我。

“趁我不注意偷親你,這就有點兒過分了。”

葉懷秋靠著我笑得不行,拉著我的衣袖,後來干脆跟我牽了手。

我握著他的手揣到自己的口袋裡,突然之間就暖和了。

晚上小區裡暗,走好遠才有一盞昏暗的路燈,葉懷秋吐槽這東西就是個擺設,跟以前我們學校的那個差不多。

以前上學那會兒,我最喜歡晚自習放學後跟葉懷秋一起往外走,我們走得晚,總是故意留到最後,那時候校園裡也沒多少人了,我們走操場邊的小路,二百米的小路沒有路燈,左邊是高牆,右邊是種得密密麻麻的松樹,每次從那裡走,我們隱藏在黑暗裡,可以偷偷牽手,甚至接吻。

那時候的接吻跟現在的不同,當時不會,不知道什麼是舌吻。

兩個十幾歲的高中男生心驚膽戰地親一下嘴唇然後立刻躲開,各自心跳加速,半天都不好意思說話。

現在想想,是純情得可以。

我以前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青春年少的純情,但一想到當時跟葉懷秋做的那些事才明白,是有的,都給葉懷秋了。

現在是純情不起來了,接吻就要纏綿就要刺激,吻著吻著就想要更多。

我們走到路燈下的時候,葉懷秋說:“過來。”

我湊過去,意外收獲了他的一個吻。

中學時代那種蜻蜓點水的吻,就這麼一個吻都能讓我心裡掀起一陣熱浪。

葉懷秋說:“知道我為什麼突然親你嗎?”

“喜歡我?”

他嗔笑著看我:“要不要這麼自戀?”

“那是因為什麼?”

“很久以前了,我上中學的時候跟一個男生搞曖昧,那時候晚上放了學我們就在黑漆漆的小路偷偷親嘴兒。”葉懷秋的每個字都帶著笑意,“當時害怕,怕被人看見,就只能偷偷摸摸的。那個時候我就想,總有一天我得在路燈下親他,在陽光下親他,在別人面前親他。”

他轉過來看我:“明白了?”

“明白了。”

葉懷秋的話讓我心裡酸酸漲漲的,突然有點兒矯情到鼻子發酸。

我以前總對自己說,別回頭看,別對任何事情後悔,人生是要往前看的,歷史都是此刻創造的。

可我現在是真的後悔,如果當年我能早點兒開竅,一切都早一點兒,我跟葉懷秋是不是也能早一點兒談戀愛?

“懷秋,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後悔過嗎?”

“沒有。”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始終覺得都是注定的事情,上天的安排總是有他的道理,舉個例子,如果那個時候我就跟那個男生在一起了,說不定我們高考的時候就分手了,說不定大學的時候就分手了,也說不定工作之後突然發現互相不合適,所以分手了。”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在彼此性格已經長成的時候在一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對他這段疑似自我安慰的話不置可否,之後我聽見他說:“周籍,別想那麼多,重要的永遠都是此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1 07:14:20~2020-10-11 12:01: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hey、項北、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亦北 5瓶;碧窈一水閣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935 p.m.

 

 

28

我承認,葉懷秋說得對,重要的永遠都是此刻,但我還是擔心,怕他給了我此刻卻不給我未來。

患得患失不是我的風格,這些年我在曾經的同學現在的同事眼裡都是瀟灑的人,可偏偏到了葉懷秋面前就是這麼沒出息。

在小區走了一圈,事實上真的沒什麼可逛,地方不大,環境一般,現在天又冷。

“去喝一杯?”我提議,“附近開了一家清吧,沒什麼人。”

“好啊。”葉懷秋自然還是不會拒絕我的要求,“我們還沒一起喝過酒。”

我們沒一起做過的事太多了。

當初那短暫的半年我以為只是開始,沒想到開了個頭的故事竟然接下來就是十幾年的空白。

這十幾年裡我們見識過太多新奇有趣的事情,也經歷過太多的第一次,我每次有了特別的經歷都會遺憾不能跟葉懷秋分享,甚至可以想像到我把這些事情說給他時他臉上的表情,一定笑得比我還像當事人。

很可愛。

他在我的記憶裡可愛了十幾年。

我們大大方方地牽手走出小區,這個時間雖然小區裡沒多少人,但路上人還是不少的。

“那家涮鍋很好吃,”我示意他看向小區大門右前方的那家店,“改天帶你去吃。”

“好。”

“這邊的共享單車都是壞的,一直沒人管。”我們出門右轉,走在小路上,“以後你要是騎自行車,別在這一堆裡找。”

“好。”

“早上這裡有老兩口擺攤賣早餐,豆腐腦很好吃。”我指了指路邊一個空出來的區域,“喜歡吃辣一定要試試他家的辣椒油,加在豆腐腦裡,一絕。”

“好。”

葉懷秋一直笑著回應我,聽著我給他介紹這附近的一切。

但其實我並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吃涮鍋,不知道他會不會騎自行車,不知道他能不能吃辣。

學生時代我們也從來沒有認真討論過這些問題,那時候我們沒機會一起去吃涮鍋,放學上學都是走路,只需要二十多分鐘,至於吃辣,我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他有沒有特意跟小飯館老板交待過要不要放辣椒的問題了。

時間還是過去太久了。

我們也確實沒那麼了解彼此。

“周籍,你怎麼了?”葉懷秋注意到我的走神,捏了捏我的手。

“我話這麼多,你聽著煩嗎?”

走路的時候他也緊貼著我,邁出一步,剛好踩到落葉上。

“你聽這個聲音。”腳踩落葉的聲音,“什麼感覺?”

“好聽。”我回答說。

我確實喜歡這個聲音,雖然對落葉很抱歉,但踩碎枯葉的聲音是秋天獨有的,像征著一個季節。

“就是這樣了。”葉懷秋說。

他學會拐彎抹角了,但我十分受用。

要不是在大街上,我真的很想抱著他親一下。

有陌生人路過我們,會似作不經意地看一眼我們親密的動作,但路過的人裡沒有任何一個對我們抱有異樣的注視,當然不是說這社會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只是大家沒那麼多精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這個時間依舊步履匆匆的人他們每一個都是疲憊的,陷在自己的生活裡,在從困乏中努力掙脫,大家只是簡單地掃視周圍,沒有心力去做太多的反應,因為要留力氣給自己。

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別人的家務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跟我有什麼關系呢?

所以就算是現在牽著葉懷秋的手在馬路邊走,我也不覺得心虛,我牽的是我喜歡的人的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們倆到了酒吧門口,他像個小孩兒似的站在外面時就隔著窗戶探頭看裡面。

“真的沒什麼人。”

“是啊,”我說,“二樓基本上沒人去,走吧,今晚咱們包場。”

我推開門,葉懷秋笑著從我面前走過,他輕聲問我:“這是要把我灌醉?”

“對,把你灌醉,欲行不軌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在怕啥!這是HE,它是個溫馨向的戀愛文,不要怕。感謝在2020-10-11 12:01:37~2020-10-12 07:0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5個;喵嗚、方前聿、不吃蔥、moonuna_chen、平生盡歡顏、啊懶啊散、一百根雪糕、項北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莫離still 20瓶;與月兩閑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935 p.m.

 

 

29

酒吧二樓除了我跟葉懷秋之外再沒一個人,服務生送了酒上來,擺了半張桌子那麼多。

天很冷,這個時候還沒開始供暖,屋子裡也是到處都是寒意。

服務生特意問了我們是否需要冰塊,對我來說,喝酒一定要加冰,否則會嚴重影響口感,但我沒有立刻做決定,而是看向了葉懷秋。

“要的。”葉懷秋笑得很輕盈,他的笑總讓我覺得像是飄飄搖搖落在睡眠的葉子。

服務生拿了冰桶過來,對我們說:“空調已經開了,但溫度還得等一會兒才能上來。”

“好,謝謝。”葉懷秋道謝,對著服務生笑。

服務生下樓之後,葉懷秋身子幾乎趴在了桌子上,認真地看著那些酒,“先喝誰呢?”

我們點的都是些低度數的酒,不過後勁比較大,喝多了也會扛不住。

葉懷秋問我:“酒量怎麼樣?”

“湊合。”

事實上,在我剛開始工作的那兩年幾乎每個星期都在陪老板出去應酬,白酒啤酒紅酒,有時候一樣一樣喝,有時候幾種摻著喝,好多次喝到吐,吐完了還得回到酒桌邊繼續喝。

那時候真的有些傷著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我想起白酒的味道就開始犯嘔,但不喝又不行,那會兒年輕,有衝勁兒有熱情,也有想往上爬的心,覺得老板帶我出去喝酒是瞧得起我,覺得我有發展,以後會給我更好的升職機會,後來才明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只不過是因為我年輕。

就這一個原因。

年輕,身體扛得住,自己本身就能喝,還能給老板擋酒。

後來我也逐漸混成了職場老油條,有了新人進來,這種事情就也不會再落到我頭上。

一代一代就這麼下去,一晃這麼多年,到這個月,公司人事再辦社保減員的時候,名單上會有周籍這個名字。

當初入職,如今離職,好像一個時代結束。

會有些失落空虛,但恰好在這個空檔,葉懷秋出現了。

“你呢?”我問葉懷秋。

“我?”葉懷秋笑,“你的願望要破滅了。”

“什麼?”

“我千杯不醉。”葉懷秋說,“酒量太好,這家所有的酒都給我拿上來,你也灌不醉我。”

他往我面前的被子裡加冰塊,然後開了瓶酒,給我倒上:“倒是你,小心被我喝倒,到時候我對你行不軌之事。”

葉懷秋開玩笑的時候說得也特別認真,直到他把酒杯遞給我,我才收回視線,對他說:“你不用灌醉我也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葉懷秋靠在那裡笑,縮在我的大衣裡,看向我的時候說:“我才不要。”

我們倆輕輕碰杯,喝了口酒,味道還不錯,酸酸的。

葉懷秋托著下巴看我,我們就像兩個傻子,盯著對方看。

“周籍。”

“嗯?”

“你這些年過得還不錯吧?”

這是我們重逢的十幾個小時以來第一次正面討論這個問題,我有些意外,還以為葉懷秋在有意回避這些。

“說不上好壞,就是稀裡糊塗地混到了現在。”

他笑:“能稀裡糊塗混成這樣,也蠻好的。”

他的這句話聽得我有些別扭,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似乎過得沒有看起來那麼好。

“你呢?”我問,“你怎麼樣?”

我記得他名片上的“木雕師”,事實上我對這個行業沒有丁點兒了解。

“我啊……也是混。”葉懷秋說,“我沒讀大學。”

我是真的驚訝了,因為當初葉懷秋雖然經常轉學,但至少在跟我同學的那個學期裡,他的成績是不錯的。

“因為經常轉學?”

“不是,就是沒參加高考。”葉懷秋說,“當時家裡出了變故,就在高考前夕,我挺受打擊的,那時候覺得什麼都沒意義了。”

我突然哽住,不知道應不應該問出自己的問題。

“你想問我出什麼事了?對吧?”葉懷秋還是帶著笑意看我,“我爸意外去世。”

我大概能明白了。

我認識葉懷秋的時候他就跟他爸爸一起生活,當時聽他的意思是,跟其他親戚也沒什麼聯系,他爸工作不錯,對他也好,唯獨有些無力的就是半年換一個工作地點,父子倆總是定不下來,沒有根似的。

“我那時候就不想上學了,不想高考,覺得我爸都沒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動力了。”葉懷秋說,“頹廢了一年多,遇到了我後來的師傅,他帶我入行,教我手藝,讓我的人生重建。”

葉懷秋喝了口酒,我卻握著酒杯沒動。

今天見面之後我一直都在猜測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或許因為我的生活一直四平八穩,平淡得像水,所以想像力也無比匱乏,以為他和我一樣,讀書考試畢業工作,然後走到了今天。

卻沒想到,葉懷秋在這些年裡,活成了一出我想像不到的電影。

葉懷秋說:“這行不好做,當然,其實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苦,我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師傅去世後,我遇到了有錢的買家,在我最潦倒的時候出高價買我的作品。”

他看著我,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不過,他是有要求的。”

“什麼要求?”

“你好緊張,”葉懷秋給我倒酒,挑眉看我,“長期□□,你看我,多值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2 07:08:13~2020-10-13 07:30: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moonuna_chen、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檸檬茶不要茶、遠汀 10瓶;墨久 5瓶;貓害死好奇心 4瓶;佳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035 p.m.

 

 

30

葉懷秋的話讓我愣住了,狗血影視劇裡的劇情怎麼會真的發生在他身上?

他語氣越是平靜,我心裡就越是難受。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跟他道歉,可是這件事明明與我無關,這一切並不是我造成的。

可我就是想說一句對不起,只是覺得在他煎熬的時候,我沒在他身邊。

葉懷秋笑:“你這是什麼表情?”

他喝了口酒,又往杯子裡加了些冰塊。

空調開了半天,室內溫度終於開始升高。

葉懷秋脫下我的大衣,搭在沙發旁邊。

他說:“周籍,問你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曾經是一個男人的情人,你會覺得我惡心嗎?”他很認真地看著我,“會覺得我髒,後悔跟我發生關系嗎?”

“不會。”我回答得很堅定。

他看著我笑:“真的?”

“真的。”

我這樣回答,同時也下意識回憶我們□□時他的那些反應,明明和我一樣青澀得很,緊張得很,他根本不是在這種事情上游刃有余的老手。

我不太相信他曾經跟別人長期保持著這樣的關系。

但如果確實有過,也沒關系。

他現在一定已經脫離了那段關系,從今往後他是我的了。

在他看著我沉默的幾秒鐘裡,我也確實問了自己另一個問題:如果他真的是別人的情人,而且到現在依舊保持著那種關系呢?

我會怎麼做?

那短暫的幾秒我是混亂的,拿著酒杯緊張到心尖都在抖。

我在害怕。

葉懷秋笑出了聲:“我是個詐騙犯。”

“什麼?”

“我當時答應了他,”葉懷秋說,“因為他出價真的太高了,高到那些錢我一輩子都賺不到。”

我盡可能讓自己不要皺眉,安靜地聽他說。

“那時候我糾結了幾天,覺得做人最重要的是骨氣,不應該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尊嚴,”葉懷秋說,“另外,我也不想讓別人碰我,因為我心裡有個人。”

他看著我,昏暗的酒吧裡,他的眼睛亮得像是秋夜最耀眼的星星。

“可是後來我還是答應了,”葉懷秋說,“人在某些時候,也不得不向生活低頭。我要給師傅下葬,要買墓地給他,我需要錢。”

我喝了口酒,突然覺得這酒變苦了。

“我答應那人的當天晚上,他就想讓我陪他,我也答應了,我聽他的話,去了他的住處。”葉懷秋用手捏起一塊冰塊,放進了嘴裡,“嘖,好涼。”

他含著冰塊,靠在那裡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

我不敢想像他當時的處境和心情,只會讓我覺得懊惱和心疼。

葉懷秋再睜眼的時候,又對著我狡黠地笑。

他說:“我過去的時候,一進門他就抱著我要親,但我躲開了,我讓他先把購買合同簽了,簽了我才讓他碰。”

葉懷秋說:“我可能演技真的不錯,那幾天每天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恨不得立刻跟了他的樣子讓他覺得我是真的想和他好,有些男人,精蟲一上腦就什麼都不顧了。”

我又倒酒,學著葉懷秋的樣子嚼冰塊。

“我催著他簽了合同,幫他脫了衣服,”葉懷秋抿著嘴笑,“我說我要給他個驚喜,讓他先去洗澡。”

他突然湊近我,很小聲地說:“這人挺雞賊的,應該是怕我跑,我進門之後他用鑰匙把房門給鎖上了,進浴室的時候竟然還把鑰匙給帶進去了。但我跳窗跑了,三樓,我當時想的是,就算我摔成殘疾也沒關系,至少有這份合同在,有錢我就不怕了。”

“後來呢?他找你了嗎?”我還是皺起了眉。

“我那天連夜帶著師傅的骨灰走了,因為知道我走之後他肯定不會付錢,所以就一直躲著,躲到已經過了合同上他該打款的日子,”葉懷秋笑出了聲,“然後我告了他。”

葉懷秋又開了一瓶酒:“現在再回頭看那段時間,簡直不敢相信真的發生過。”

他說:“演戲似的,每天提心吊膽的。”

葉懷秋告訴我他把那個男人告上法庭,說對方買了他的木雕逾期了卻沒彙款,算違約。

那場官司很好打,畢竟合同白紙黑字寫著,他最後不僅拿到了那筆錢甚至還拿到了補償。

但對方顯然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

葉懷秋一直躲,怕被找到,終於在前兩年聽說那人進了監獄,他也算終於松了口氣。

他重新開始做木雕,想好好開一個工作室。

也是那時候,他的生活總算穩定下來之後,他才想到或許可以回到這座城市來。

他在網上看到翡翠島開盤的消息,對這些沒什麼研究的他很草率地就決定買下翡翠島的幾間屋子用來做他幻想中的工作室,他連工作室的名字都想好了,要用他師傅的名字來命名。

只不過,可能真的造化弄人。

“我騙來的錢終究不是我的,”葉懷秋說,“我把錢都投進去了,翡翠島卻成了爛尾樓。”

我想起之前我們在那裡避雨時葉懷秋的話,他說他是負債累累的無業游民。

“你說的負債……”

“良心債吧,”葉懷秋說,“當年那件事,對方確實不懷好意,但我也確實騙了他。”

他一口氣把杯子裡的酒喝光,然後說:“所以說,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騙來的錢還是打了水漂。”

他放下杯子,笑了笑:“現在你面前坐著的是個騙子,你怕不怕?”

“你會騙我什麼?”我問,“我的心?還是我這個人?”

我對他笑:“或者,你也想騙我的錢?銀行卡真沒多少了,那點存款都用來買這個破房子了,你要是真想騙,看在咱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兒上,別騙得太徹底,至少讓我跟你一塊兒在這地方住著,你看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3 07:30:23~2020-10-13 18:02: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2個;etsuko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3個;舟至秦路、moonuna_chen、那拍拍拍拍、本大人、項北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關耳 6瓶;井中貓 5瓶;八方、言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8 1135 p.m.

 

 

31

我們倆把話都說得雲淡風輕,尤其是葉懷秋,三言兩語講完了他那好幾年間發生的事。

我不知道他這簡單的幾句話裡究竟包含了多少苦和危險,他笑著說起這些的時候,心裡又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葉懷秋帶著笑意看我,幾秒鐘後,他問:“周籍,你有沒有想過,剛才那些話都是我編的?編來騙取你的同情心,然後騙你的錢。”

我突然意識到,其實葉懷秋比我更沒有安全感。

一個有安全感的人不會時不時提醒別人自己或許是個騙子。

我始終沒學會當一個能說會道的人,也不知道究竟說些什麼才能讓他覺得我可以讓他安心。

我一口氣喝了三杯酒,葉懷秋就靜靜地看著。

“那時候害怕嗎?”我問他。

他盯著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以後不用怕了,”我說,“遇到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

葉懷秋還是那樣看著我,冰塊融化,碰撞在一起時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子,然後扭過頭看窗外,再轉回來的時候笑著對我點頭。

我們每個人的視線範圍真的太過狹窄,狹窄到只能看見自己周圍的一隅,像我這樣的人想像力也匱乏得很,這麼多年以為葉懷秋跟我一樣,只是在另一個城市過著和我相似的生活。

單調的,乏味的,充滿期待又不敢太期待的這種平凡生活。

之後我們沒怎麼繼續聊天,只是聽著酒吧放的音樂,一口一口地喝著冰涼的酒。

快十二點的時候,葉懷秋說:“南關馬車要還回去了。”

我一驚,以為他的意思是自己要走了。

但葉懷秋開了最後一瓶酒,給我們倆倒上,然後說:“十二點之前帶我回家睡覺,不然我就要坐著南瓜馬車回去了。”

他還是喜歡嚇唬我,耍一點小聰明就能證明我有多緊張他。

我們很快喝完最後一瓶酒,起身,穿上大衣。

“我喜歡這件衣服。”他說。

“那送你了,”我牽著他的手下樓,“明天睡醒了你好好看看那個家,喜歡什麼都是你的。”

夜色已經很濃,枯葉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我們倆喝了酒,一出來被風吹著冷得不行,就那樣牽著手小跑起來,朝著我家的方向邊跑邊笑。

好像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盡管那會兒我們沒有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浪蕩的時候,但我總覺得葉懷秋的出現讓我一下子就回到了青春年少那會兒,那些年缺失的、浪費的、錯過的,全都可以補回來。

十二點一刻,我們相擁著躺在了柔軟的被窩裡,葉懷秋抱怨供暖前被窩也冷,說:“還好有你,你像個火爐。”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唯一一次抱著另一個人入睡,我們緊貼著彼此,為對方取暖。

原本我以為只要一躺下我就會不受控地想要和他□□,畢竟,我有多渴望他只有我自己清楚,然而當我們真的這樣裹在一條被子裡時,我感受著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想好好享受這樣的夜晚,溫情的柔軟的,該被好好珍惜和呵護的。

葉懷秋很快就睡著了,我卻嚴重失眠。

他做了噩夢,一個激靈差點叫出聲,我趕快把他抱得更緊,輕吻著他的額頭,安撫尚未醒來的人。

三點多,外面突然一道閃電,黑漆漆的臥室都被晃得通亮。

沒過多久,一陣雷聲,雨很快就落了下來。

這個季節雨水就是多,一場秋雨一場寒,我想著等到天亮,怕是溫度又要降一些。

雨點強勢地打在窗戶上,聲音很響,還是吵醒了葉懷秋,他在我懷裡睜眼,我們對視,然後接吻。

在雷聲和雨聲裡,我們糾纏到了一起,愛撫纏綿,這一出激情的戲都有了新的配樂。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3 18:02:59~2020-10-14 06:59: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項北、wcxn、粥粥長安、moonuna_chen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花千樹 7瓶;茉茉茉莉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0835 a.m.

 

 

32

可能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我們倆半夜做完,簡單衝了個澡,然後回到床上去睡覺,葉懷秋很快就靠著我睡著了,但我依舊睡得很淺,有一丁點聲音立刻就睜眼。

雨停了,天亮了。

葉懷秋八點多的時候哼哼了兩聲,睜開了眼。

他看著我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抱住了我。

“好冷啊。”

“抱著你也冷?”

“不是,”葉懷秋還昏昏沉沉的,“胳膊一伸出被窩就覺得好冷。”

我拉起被子,蓋好他,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再睡會兒吧。”

葉懷秋睜著迷蒙的眼盯著我,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

“怎麼了?”

“舒服。”他趴在我懷裡嘆氣,“好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

我想起昨晚他跟我說的那些事,又開始心疼。

“以後天天這麼睡。”

葉懷秋笑,親我的鎖骨,然後說:“周籍,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你說。”他一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立刻開始緊張,總怕他要說出打算立刻這樣的話。

“我餓了。”

我們看著對方,我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唔?干嗎啊?”葉懷秋掙扎了一下,使勁兒往我懷裡鑽。

“你故意嚇唬我?”我說,“遲早讓你嚇出心髒病。”

他拉住我的手,跟我十指緊扣:“你害怕?在怕什麼?”

我沒說話。

我沒法告訴他,我怕他走,怕他真的是在騙我。

這顯得我很沒出息,不值得依靠。

“你再睡會兒,”我說,“我去做早餐。”

“我和你一起。”葉懷秋伸出一只腳,試了試被窩外面的溫度,“算了,你自己去吧。”

像小孩兒似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給他蓋好被子,下了床,葉懷秋躺在那兒看我,然後說:“周籍,你以前真沒跟別人做過啊?”

我在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毛衣開衫,供暖前的這幾天實在太難熬了。

“怎麼?我這麼不可信嗎?”

“不是,”葉懷秋笑,人往被子裡躲,他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著我說,“我還在回味,很舒服。”

一大早說這樣的話,我真的根本無力招架。

十幾歲的葉懷秋就知道怎麼勾我,到了三十出頭,更是一句話就讓我起火。

我這算是老房子著火不?

我走回床邊,俯身親他,同時手伸進被窩故意摸了他一下。

我那麼一摸,他立刻在被子裡扭動得像條魚,笑著求饒,讓我快去做飯。

“我去做飯,”我又親他,發現怎麼都親不夠,好像恨不得用一天的時間把之前浪費掉的十幾年都補回來,“你繼續回味。”

葉懷秋害羞了,直接整個人都縮回了被窩裡。

我的手還在被子裡,他鑽進被窩,親了一下我的手。

從臥室出去的時候,我一點兒都沒有一個失業男人該有的沮喪,相反的,想到周末不用再去加班,可以跟喜歡的人盡情膩歪,挺痛快的。

打小我媽就說我沒什麼野心,這麼看來,我媽還是最了解我的那一個。

我沒什麼野心,就想一日三餐,一間屋子兩個人。

我煮了皮蛋瘦肉粥,那一盒松花蛋是昨天葉懷秋買回來的,我當時問他打算怎麼吃,他說:“不知道,我沒吃過。”

煮粥的時候,我突然在想,過去那些年葉懷秋過得辛苦,沒去過的地方以後我帶他去,沒吃過的東西以後我做給他吃,我不會做的,我們就花錢買。

我想起他的工作室,覺得很遺憾。

翡翠島。

這名字起得多好聽。

我甚至開始想像有一天他的工作室真的能辦起來,翡翠島的房子交了鑰匙,我們一起裝修,或許我還能跟他學學手藝,以後他就是我師傅。

“周籍。”

我正想入非非,葉懷秋竟然來了廚房。

我趕緊過去抱住他:“不是怕冷嗎?怎麼過來了?”

葉懷秋貼著我取暖:“我怕你太想我,所以就過來陪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4 06:59:59~2020-10-15 07:35: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usk.、粥粥長安、moonuna_chen、項北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花千樹 7瓶;飛鳥 5瓶;言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0835 a.m.

 

 

33

這是我第一次在做早餐的時候有人陪著。

當然,平時上班我其實也懶得做,不只是早餐,晚餐也一樣,一個生活沒有做飯的動力,早上就出門隨便吃一口,晚上家樓下有的是小餐館。最多周末休息的時候在家琢磨著做一頓,像是刻意在練廚藝,怕長時間不做手生。

為什麼怕手生呢?

說到底是怕有一天真的需要做給某個人吃的時候,他會覺得我廚藝差。

我把火調小,摟著葉懷秋回去披了件衣服。

“快供暖了,”我說,“我家這小區冬天供暖不錯的。”

我的潛台詞是,他可以放心住進來,冬天會很暖和。

葉懷秋跟我一起站在灶台邊,小火熬粥,悠閑自在地聊天。

他說他喜歡皮蛋瘦肉粥,小時候他爸偶爾會做給他,特別好吃,可惜他自己不會做,每次饞了就點外賣,每次點的都不是同一家,試了那麼多也沒有一家讓他覺得味道是對的。

不是味道不好,是不對。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嘗嘗我做的。”我親了他一下,“要是覺得也不對,我下次調整配料,我們慢慢試。”

葉懷秋看著我笑,然後轉過去打了個噴嚏。

“有人想我了。”葉懷秋揉了揉鼻子說。

“我。”

他倚在旁邊笑:“別鬧。”

“真的,”我說,“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但確實是這樣。”

葉懷秋盯著我,過了會兒才說:“我信啊。”

確實是這樣。

哪怕這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但還是覺得思念止不住地往外溢,想一直看著他,怎麼都看不夠。

早餐的粥煮好,我們面對面坐著,像每一戶尋常人家裡的尋常伴侶,安靜地吃著早餐。

葉懷秋沒有說話,我也沒有,深秋的陽光從廚房狹小的窗擠進來,剛好落在他身上。

今天天氣很好。

“今天天氣真好,”葉懷秋說,“待會兒帶我回學校看看吧。”

他補了一句:“舊校址,我得去看看咱們倆曖昧萌芽的地方,十幾年了,是不是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我告訴他一切其實都沒怎麼變,沒告訴他我幾乎兩三個月就會轉到那邊去走走。

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管得嚴,校外人員一律不可以進入,但現在那裡已經沒人了,大門鎖著,後門的鐵門都被人拆了偷走了,那地方都快成附近那些人遛彎的小公園了。

我們倆吃完飯又抱著親了一會兒才去洗漱,兩個人並肩站在並不寬敞的洗手間,單人的洗臉池變得有些不夠用。

我問他:“嫌我窮嗎?”

葉懷秋笑:“說得好像我有資格嫌棄你似的。”

我們站在一起看著鏡子裡的對方刷牙,葉懷秋笑得眼睛彎了起來,笑著笑著靠到了我肩膀上。

九點一刻,我們出了門。

葉懷秋還是穿著我的大衣,還系上了我的圍巾。

陽光很好,但風挺大的。

一出來他就抱怨:“後悔了,應該在被窩躺著的。”

我哭笑不得,摟著他往外走。

葉懷秋掏出煙點上,遞過來讓我抽了一口。

我喜歡跟他抽一根煙,這讓我們顯得很親密。

周六上午九點多,世界還很安靜,我們站在我家小區大門口,不遠處就是我說味道很不錯的早餐攤。

“明天早上我來買早餐,”我說,“他家豆腐腦很好吃。”

葉懷秋叼著煙拒絕了我:“不要,我要你給我做。”

他眯起眼睛看我,我從他嘴裡把煙拿過來,然後湊上去親了他一下。

一個騎著自行車剛好路過的大爺看了我們一眼,都已經過去了,還在回頭打量葉懷秋。

葉懷秋笑著和我說:“周籍,你說那大爺是不是在想,這姑娘怎麼長的跟小伙子似的?”

“那大爺在想什麼我倒是不知道,”我抽了口煙,故意惡作劇把煙吐到他臉上,“我倒是偏偏就喜歡這個小伙子。”

偏偏就是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報!再有一兩章就完結啦,我爭取看看今天能寫完不!

以及,這篇文和其他幾個跟季節有關的短篇一起簽了合集出版,袁春天、你的長夏、翡翠島深秋,還有這篇完結後開更的一爐冬火,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手動鞠躬~感謝在2020-10-15 07:35:31~2020-10-16 07:2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veyourlifemoonuna_chen、花卷、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朝一日 20瓶;桃鴿鴿 13瓶;停停泇涵 8瓶;心光似火、小紅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4

周末不像工作日,沒一會兒就過來一輛空的出租車。

我剛要抬手攔車,葉懷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麼了?”我以為他臨時變卦,不去了。

“我們坐公交吧。”葉懷秋說,“回到這裡之後我一次公交都沒坐過,你陪我坐公交吧。”

我似乎能明白他選擇公交的原因。

以前葉懷秋就說過他喜歡坐公交車,但很少能有機會坐。

每次他爸帶著他轉學,到一個新的地方都以他為主,租的房子一定要離他上學的地方近,最遠的一次也就是我們認識的這一回,步行二十分鐘而已。

我問過葉懷秋為什麼喜歡坐公交,因為在我的概念中,公交車又慢又擁擠,尤其是夏天,那時候還不是空調車,夏天開著車窗吹進來的也都是熱風,人擠人,難受又臭氣熏天。

可葉懷秋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他說:“我覺得兩個人坐在公交車上吹著風牽著手看著外面的景色,這很浪漫。”

他是個浪漫主義,而我是個無趣的現實主義者。

不過,因為他,我這個無趣的現實主義者也想體驗一把浪漫的感覺。

“走吧,坐公交。”我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往公交站點走。

其實我並不知道哪趟車能到學校,我們倆到了站點後我掏出手機查地圖,結果發現還要再往前走六十多米,過了馬路去另一個站點。

我們踩著落葉頂著陽光,葉懷秋問我:“周籍,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好麻煩?”

“你最好再多麻煩我一點,”我說,“而且久一點。”

他在我旁邊笑,低著頭,數著自己踩了多少片落葉。

周六上午的這個時間公交車也沒多少人,該上班的早就到公司打了卡開始工作,雙休的怕是這個時候還沒起床。

車上不擠,但也沒有空著的座位。

我們倆往後站,我拉著扶手,他抓著我的大衣。

公交車搖搖晃晃,葉懷秋就像個可愛的大型掛件也跟著搖搖晃晃。

他一邊搖晃還一邊笑,像是難得去游樂園的小孩兒,樂在其中。

葉懷秋一直看著窗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他小聲說:“這條路我從來都沒走過。”

他在這個城市停留的時間太短了,哪怕是當年在這裡上學,也只是短暫的半年而已。

記得那時候有一個周六,我們上午上課,下午放假,我找了個借口糊弄我爸媽,得到了晚點回家的允許,那天中午我陪著葉懷秋坐公交車,從學校門口一直坐到城郊的公園,然後再坐回來。

那時候我們把書包放在腿上,手藏在書包下面偷偷地牽著。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這座城市變了很多,公交車也都換成了有空調的。

車裡傳來報站的聲音,我們附近的兩個人剛好下車,葉懷秋拉著我坐了過去。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在他身邊,恍然間又回到了從前,只不過這次我們不用偷偷牽手,我大大方方地握著葉懷秋的手,他指尖冰涼,我就給他焐熱。

公交車很慢,但對於我們來說似乎確實比出租車是更好的選擇。

因為我們不急,不趕時間,我們更需要的是盡可能仔細地感受當下的每分每秒。

路過看起來不錯的餐館,葉懷秋讓我記下。

路過人頭攢動的公園,葉懷秋說改天他也想來。

路過一個正在改造的小區,葉懷秋突然握緊了我的手:“周籍!你還記得這裡嗎?”

我當然記得,那是他以前住過的地方。

再往前不遠就是我們的學校了,是刻著我們青春記憶的地方。

以前都說物是人非,如今物在,人也歸來了。

近鄉情怯是真的,當我們越是靠近那所學校,就越是緊張。

葉懷秋說:“周籍,我沒想過還能回來。”

“我也沒想過你還會回來,”我說,“但你就是回來了。”

他就是回來了,我們一起回來了。

下車前,葉懷秋問我:“我今天帥嗎?要是不小心遇到十幾歲的周籍,他會喜歡我嗎?”

我笑他:“十幾歲的周籍喜歡你,三十一歲的周籍也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行的吧,我又說大話了,再一兩章不知道能不能完結。感謝在2020-10-16 07:24:14~2020-10-16 09:1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生盡歡顏 4個;wcxn、蔚藍之海、一百根雪糕、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亦北 5瓶;小紅帽 2瓶;【徐】ABM、心光似火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5

我以前很討厭那種談個戀愛就整天酸溜溜地說些肉麻話的人,總覺得沒必要,聽著難受。

但等我真的又遇見了葉懷秋,什麼酸掉牙的情話都想說給他,臉皮厚得很,不害臊。

我們下了車,站在公交站點,斜前方就是我們曾經的校園。

學校的牌子已經摘掉了,電動大門緊閉,估摸著已經年久失修,想開都打不開了。

我跟葉懷秋牽著手過了馬路,走在曾經走過無數次的這條路上,也走在我們的回憶裡。

我是真的幸運,十幾年了還能有這麼個機會,跟曾經喜歡得不行卻沒能在一起的初戀故地重游,而且這一次我們是牽著手來的。

我帶著葉懷秋從後門進去,進門就是當年我們體育課時躲起來的小花園。

幾個並排的花壇因為常年沒人打理早就不成樣子,枯草叢生,落魄凄涼,面前的教學樓也舊了,一樓的玻璃窗都被打碎了。

一切都是衰敗的樣子,唯獨我們是充滿生機和愛的。

葉懷秋盯著樓前的石階看,捏了捏我的手說:“周籍,你還記得這裡嗎?”

當然記得,我們第一次牽手的地方,那天他給我聽王菲的那首歌,我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歌名。

“這裡怎麼了?”我故意逗他。

葉懷秋皺著眉看我,還有點兒微微噘嘴,像極了他以前生氣時候的樣子。

以前上學那會兒我也會惹他生氣,他會不吭聲皺著眉氣鼓鼓地生悶氣,我那時候反應還遲鈍,總是他都自己氣消了我才意識到他不高興了。

“你真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我說,“就像你不記得給我的信裡都寫了什麼一樣。”

葉懷秋無奈地笑出了聲,還拍了一下我胳膊:“你怎麼這樣啊?小心眼。”

我們靠在一起笑,怎麼可能會忘呢。

只不過現在那石階也沒法再坐了,那時候每天都有人掃,小時候也不怕髒,隨便往哪兒都能坐,現在不行了,石階有的部分已經脫落,灰塵厚得我都不想讓葉懷秋靠得太近,裂開的縫隙也都長出了雜草,枯黃的一撮塌在那裡。

“那時候真好。”葉懷秋望著我們曾經坐過的位置,輕聲說,“就是有點兒傻。”

“是,那時候我要是能再機靈點兒,也不至於讓你離開我這麼多年。”

葉懷秋看向我,沒說什麼。

“進去逛逛?”

“教學樓嗎?”葉懷秋有些驚訝,“還能進?”

“你看見就知道了。”

我帶著他繞到樓前,葉懷秋“嘖”了一聲:“這都誰干的?沒人管嗎?”

“誰管啊,這樓怕是再有幾年真的要被拆了。”樓前的玻璃門也碎了,以前我們每天進進出出的地方,現在跟“城門”似的,古時候的城門口還有人把守,現在這地方,沒人管。

我們走進去,空空蕩蕩的,一股子灰塵味。

“沒事兒吧?”我說,“應該戴口罩再進。”

葉懷秋笑我:“這麼講究啊?”

“怕你受不了。”

我們倆走過的地方都能留下一串腳印,可見這地方灰塵有多大。

兩個三十出頭的人回到十幾歲時生活學習的地方,仿佛還能聽見多年前那些少年少女們的吵鬧聲。

我們倆沿著走廊往裡走,站到了曾經的教室門外。

教室門鎖著,以前白色的木門現在也發黃了,小小的玻璃窗也布滿了灰塵,往裡看的時候像隔著一層薄薄的霧。

這就是回憶的樣子,真實卻不真切。

“那時候咱們就坐在那兒。”葉懷秋指了指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我來到班級的第一天老師就讓我和你坐在一起。”

“對,就在那兒,上課的時候我偷著牽你的手,你都不躲開。”

我捏了捏他的手,問他:“懷秋,那時候你為什麼不躲?”

“喂,你這是明知故問嗎?”葉懷秋嗔笑著看我,然後說,“當然是因為喜歡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6 09:19:32~2020-10-17 07:5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粥粥長安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貓害死好奇心、moonuna_chen 2個;那拍拍拍拍、蔚藍之海、濘自、【徐】ABM、方前聿、平生盡歡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皮卡皮卡月、風堂第一女友粉、閑閑、想要一只喵 20瓶;關耳 8瓶;小紅帽 2瓶;【徐】ABM、濘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0935 a.m.

 

 

36

當年我為什麼牽他的手?當然是因為喜歡。

當年我牽他手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躲開?當然是因為喜歡。

但十幾歲的時候我太笨,反應太遲鈍,後來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把早就應該擁有的初戀擁入懷中。

這件事在葉懷秋看來可以寫成一部關於失而復得的浪漫愛情故事,但我沒他那麼可愛,我只是覺得因為自己的愚蠢浪費了好多時間。

我們踱著步子踩著灰塵在教學樓裡閑逛,我在哪個角落偷偷抽煙、在哪個角落偷看葉懷秋,他全都記得。

最後,我們繞了一大圈回到剛進門的大廳,左手邊就是收發室,收發室對面就是當初藏著葉懷秋心事的那幾排信箱。

我們站在大廳看著那個地方,信箱早就被清空,現在壓著它們的不是那些因為裝了秘密才變得沉甸甸的信件而是吹不散的灰塵。

我看得心情有些糟,如果真的能穿越時空,讓我回到十幾年前,我一定第一時間跑過來從上百封信件中找到屬於我的那一封。

葉懷秋說:“別看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沒准兒這是月老給我們的考驗,沒有那封信,我們也還是又遇見了。”

我問他:“懷秋,除了這封信,你後來就沒有用其他的方式找過我嗎?”

他突然搬走,我沒有了他的任何聯系方式,連當時的班主任也不知道他跟他爸爸後來去哪裡,在我這邊,我們是徹底斷了聯系。

但我一直都在。

十幾年,我爸媽沒有搬過家,在現在人手至少一部手機的時代,當年的那個座機也依舊保留著,只要他想,其實是能找到我的。

葉懷秋低頭笑笑,然後輕咳了一聲:“這裡面灰塵太大了,我們出去吧。”

我們倆從教學樓出來,風很大,吹得他眯起了眼睛。

葉懷秋點了支煙,站在樓門口抽了起來。

“上學那會兒哪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抽煙,你說對吧?”他笑我。

那時候我覺得抽煙是一件特別酷的事,總是躲起來偷偷學人家抽煙,有一次晚上放學,我們倆走在沒人的小巷子裡,我點了煙夾在手指間,抽了一口,然後含著煙親他。

那天晚上的葉懷秋被嗆得流了眼淚,追著我打,我們倆鬧著跑過了一整條小巷。

當時會被煙嗆出眼淚的葉懷秋現在也是個老煙槍了。

“周籍啊,”葉懷秋握住我的手,但眼睛看著遠處,他說,“最開始的時候給你打過電話。”

“最開始?”

“嗯。”葉懷秋又抽了口煙,吐煙的時候像是嘆氣,“因為等不到你的回信,所以著急了。”

他揉揉鼻子:“著急,所以打電話去你家,想問你喜不喜歡我。”

他笑,靠著我:“那時候我在信裡問你,你敢不敢喜歡一個男生。”

我聽著他的話,覺得那封我沒讀到的信會是我這輩子的心結。

“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回復,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是你媽媽接的,她說你去上學了。”葉懷秋說,“我在新學校周六是不上課的,我就給忘了你周六上午要去上學。”

“那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想等你在家的時候再打給你,但是……但是我在某一天突然想明白,你不給我回復不就是最好的回復了嗎?”葉懷秋說,“我以為沉默就是你的回答。”

我實在受不了了,深呼吸的同時抱住了他。

他下巴擱在我肩膀上,輕聲說:“再後來,就到了不敢找你的時候了。我一無所有,好不容易跟著師傅學點手藝人生要好起來了,卻又遇到了糟心事,我哪能找你呢?找你做什麼呢?給你添麻煩?讓你心煩嗎?”

“你說什麼呢……”葉懷秋讓我心疼,十幾年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的一生改變得徹底。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那麼幾個瞬間我差點永遠失去他,我也不敢想,我只能在此刻抱著他,慶幸昨天我跑進翡翠島避雨。

“不過我也實在沒法忘了你,白天想你晚上想你,晴空碧朗的時候想你,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想你,我甚至不知道你長大後是什麼樣子,但我就是想你。”葉懷秋說,“所以剛擺脫麻煩重新走上正軌就回來了。”

他笑:“周籍,其實昨天上午,根本不是偶遇,我是專程去找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17 07:52:37~2020-10-18 07:18: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周佳月月月半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onuna_chen、平生盡歡顏、粥粥長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oveyourlife 9瓶;小紅帽 2瓶;【徐】ABM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19.10.19 1035 a.m.

 

 

37

我想起之前看電影,電影裡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別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跟葉懷秋的確是。

我們久別重逢,我以為是恰好相遇,沒想到竟然是他精心安排。

他的話讓我驚訝到直接愣在那裡忘了做反應,直到葉懷秋輕輕推開我,離開我的懷抱,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一樣。

他說:“很意外吧?”

“你怎麼知道我去那裡了?”

“我就是知道。”葉懷秋抽了口煙,歪著頭看我,“我還知道很多。”

葉懷秋說:“我見過你媽媽了。”

“啊?”這回我是直接驚訝到嘴都合不上,葉懷秋把煙塞到我嘴裡,讓我叼著,說我:“就等你這個反應呢。”

我抽了口煙,一手夾著煙一手拉著他冰涼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怎麼回事兒?”

“我怎麼可能真的那麼隨便?”葉懷秋說,“和你見面之前我要確認自己的出現真的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才行。”

他告訴我他回來之後特意去我爸媽家附近租了房子,我爸媽不認識他,但他以前見過我媽兩回,那兩回都是我在學校跟人打架,被老師叫了家長來。

葉懷秋住在那邊就是想著或許有一天能遇見我,他那個時候沒想過別的,只是想看看我,看看十幾年後我變成什麼樣了。

他以為我當初是拒絕了他的,以為我現在應該已經結婚生子有了穩定的家庭,以為年少時候的衝動代表不了什麼,當年的他已經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但他覺得我是被他帶得動了歪心思,實際上我或許根本就不是彎的。

他甚至做好了親眼看到我一家三口目不斜視走過他的准備。

不過他每天在那邊打轉沒有遇見我,倒是遇見了我媽。

那天我媽去早市買菜,老太太,貪便宜,大包小包買了一大堆,結果到了小區門口,她自備的購物袋帶子斷掉了。

東西太多,我媽自己拿不了,葉懷秋趕緊過去幫忙,幫著她送回了家。

倆人就這麼認識了,葉懷秋始終沒跟她提過自己認識我。

我總不回家,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一回去就跟我爸吵架,他血壓還高,我就不想跟他吵,不想吵那就躲著吧。

我倆吵架說起來還是葉懷秋的責任,我心裡放著他,我爸媽不知道,總以為我不著調,不好好找對像。

同齡人就算沒結婚生孩子的也大都有了穩定的戀愛對像,唯獨我,這麼些年了都沒個定數,他們著急。

長輩催婚,我聽得不耐煩,去年春節被說得煩了隨口說了句:“我喜歡男的。”

我爸媽沒當回事兒,只當做是我不想結婚的借口,繼續給我介紹相親,催我戀愛結婚。

這大概是當代社會每一個大齡單身青年都躲不過的命運。

我不回去,我爸媽生活無聊,葉懷秋說他自己是“趁虛而入”,那天之後就開始跟我爸媽走得特近。

我突然想起前陣子跟我媽打電話的時候她提過這麼一個人,倒是沒多說,就說認識了一個小伙子,人不錯,說是有個妹妹想介紹給我。

“我媽說的那個妹妹,就是你自己吧?”我捏了捏葉懷秋的手,“你還真是個小騙子,把我爸媽騙得夠可以的。”

葉懷秋低著頭笑:“所以我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叔叔阿姨了。”

他用一個月的時間博得了我爸媽的好感,本來以為我爸媽會跟我提起他,結果就提了那麼一次還是因為介紹對像的事兒,葉懷秋這小算盤沒打好。

不過昨天早上他陪著我媽去買菜,我媽無意間提起我工作的事情,她堅信我是被開除的,因為在她心裡,她兒子就是個不著四六的家伙,從小就那樣,沒變過。

我媽跟葉懷秋說:“我那兒子,被開除了還不好意思跟我說,讓他自己郁悶去吧,那麼大人了,我不管他。”

她這麼一說,葉懷秋的腦子裡就出現了我落魄地被公司掃地出門然後一個人喝悶酒的可憐模樣,他心疼了。

心疼之余,葉懷秋又覺得或許這種時候也可以給我來一個“趁虛而入”,就像當初我媽遇到麻煩事兒他及時出手一樣,在我心酸失意的時候他也可以給我送個“溫暖”。

葉懷秋從小就比我聰明,當騙子他還真挺對得起自己“騙子”這個頭銜。

“阿姨對我好像沒什麼防備心理,我一問她就什麼都跟我說,連你單位在哪兒都告訴我了。”葉懷秋不好意思地笑,“我估計下次見面阿姨得恨不得拿雞毛撣子抽我。”

我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摟著他笑:“沒事兒,到時候讓咱倆一起讓他抽。”

總之就是葉懷秋陪我媽買完菜送她回去之後就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去我公司附近等我,想著或許可以來一場“浪漫的偶遇”,結果我十點多匆匆出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我就打車走了。

他下意識就打車跟上我,那出租車司機還以為他是要去捉奸的。

他跟了我一路,看著我進了創意產業園,斜對面就是他買的那棟爛尾樓。

然後我們的故事就又開始了。

葉懷秋仰頭看我:“周籍,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

“是。”我沒想到,他還真的是個小騙子。

“那你現在想跑嗎?”

“不跑,怪累的。”我對他說,“但是你這麼忽悠我爸媽又算計我,必須得讓你付出點代價。”

“你想讓我做什麼?”

“做我們周家兒媳婦吧,”我抽了口煙,故意裝得特深沉,“不要你妹妹,就要你。”

葉懷秋看著我笑,把秋天都給笑成了春天。

他說:“周籍,我好喜歡你。”

“收下了。”我親了他一口。

“不是,”葉懷秋說,“這句話是當年我寫在給你的信上的,我說我好喜歡你,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風卷著落葉從我們腳邊打著圈過去,葉懷秋逆著光被晃得眯起了眼睛。

“葉懷秋啊。”煙頭燙了我的手指,我手一抖,它掉了下去,葉懷秋踩住煙頭碾滅,等著我說話。

“我們十幾年沒見,你說的話我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說,“你究竟是不是騙子,以前騙過什麼以後還想騙什麼,我都不知道。”

葉懷秋皺著眉看我。

“但我知道的是,我這十幾年一直想著你。”我掏出煙,又點燃,我抽一口,然後送到了葉懷秋嘴邊,他叼住煙,繼續盯著我看,“回來了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待著吧,喜歡你,也愛你,咱倆先把關系確定了,互相了解的事兒以後有的是時間做。”

葉懷秋突然就哭了 ,嚇了我一跳。

“哎,你怎麼還哭了呢?”我趕緊用手指蹭他臉上的眼淚。

葉懷秋說:“你要我當你男朋友嗎?”

“那你要我當你男朋友嗎?”我問。

“要。”葉懷秋斬釘截鐵地說,“周籍,你快點吻我。”

我們倆站在當年進進出出擁擠吵鬧的教學樓門口接吻,葉懷秋雙手圈著我的脖子,我估計煙灰又落了我後領都是。

秋風依舊是蕭瑟的,但這個深秋卻一點都不冷。

小騙子就小騙子吧,沒臉見我爸媽就沒臉見吧,反正人在我懷裡了,別的就都不重要了。

“周籍,你爸媽真會打我們嗎?”

“會,下手還會挺狠的。”

“……”

“要逃走了嗎?”

“那倒不會,”葉懷秋笑著對我說,“我在想,到時候可以穿厚點,挨打的時候能沒有那麼疼。”

我們看著對方笑得像兩個傻子,像十幾年前在這裡讀書的那兩個小笨蛋。

也像天底下所有正相愛的人。

半年。

十六年。

二十四小時。

20191018日。

20191019日。

我們找回了自己的青春,還有愛。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完結啦,24小時過完啦。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