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綱:
豐衣在“樂極生悲”之後穿越到一個莫名的武俠世界,變成了小乞丐“蠶豆”,本想安安分分做一輩子乞丐,卻被老混蛋“天機老人”一腳踹入江湖。他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與親親小桐再續前緣,但是劍神諦皓與九重天主人輕寒的“厚愛”,讓他明白也許回不去也不算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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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坐在窗臺上,搖晃著兩條不怎麼長的腿,呆呆地看著遠方的夕陽,就似一個鹹蛋黃,蟬兒在樹上叫嚷得撕心裂肺,真不懂它們本就短暫的生命為什麼要這樣揮霍。
  小桐,我又沒考上大學……這次比上次還讓我不甘心……上次差了五十多分,而這次只差了兩分,難道我註定與你無緣?我看了看腳上的拖鞋,不行!這麼輕易就放棄,小桐一定會看不起你!我握緊拳頭看了看天邊只剩一半的鹹蛋黃,信誓旦旦。
  哎呀!兒子!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老媽揣著剛從菜市場買來的烏骨雞一抬頭看見我坐在窗臺上,嚇得差點沒心臟病突發。
  ——我沒想不開,就坐這兒看看風景!我心裏一樂,什麼啊,我那麼怕痛,而且貪生怕死,跳樓自殺不是我的風格啦!
  兒啊,你乖乖呆著,千萬別動!媽這就上來!她還是不相信我堅定不移活下去的信心,搗著胖得就快邁不開的腿硬要用跑的,但是事實證明,她跑步的速度和走路的沒差別,只是上身搖晃得更加劇烈而已。
  豐衣!豐衣!我看見遠處一個女孩向我跑來,藍碎花的裙子迎風飄揚,就似一隻款款而至的蝴蝶,你考上了!你考上了!
  是小桐,我的女朋友。

  什麼?我懷疑是不是她也以為我要自殺,天啊,要自殺我可以吃安眠藥,幹什麼要跳樓呢!摔得又疼又難看,還要麻煩環衛工人來清理我留下的痕跡……
  小桐站在樓下,眼睛如星子般閃爍:“XX大學因為人沒有招滿,所以分數線降了三分,你上線了!你上線了!

  真的!我高興得想要跳起來。

  樂極生悲的結果就是我跳起來之後發覺自己開始做物理學中著名的自由落體運動……
  豐衣
——”
  兒子!

  我猛地一下坐起來,大口地喘著氣,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還好,我還能呼吸,哪里都不痛,做夢啊,嚇死我了
——”
  好小子,你可醒過來了!眼前一個老到臉皺到一塊兒的老頭道,我還以為要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我愣了愣,看了看他的衣著,一個補丁,兩個補丁,三個補丁……手臂瘦得和竹竿兒似的,手裏還捧著一個缺了一半兒的碗,看來他要麼是在演戲,要麼他就是一個乞丐。

  我認識你麼?老伯?怎麼回事,老媽呢?小桐呢?
  豆子,你沒事吧?難道從樹上摔下來摔傻了?老伯伸出他那不知道多少年沒洗的手摸了摸我的頭,完了,今天非得用威露士洗頭不可了!
  什麼豆子?豆子長樹上麼?我懵了,再看看自己,天啊!我穿的什麼?難道這是時下新潮流的補丁裝?可之前怎麼沒聽小桐說過?
  豆子不就是你嗎?你全名叫蠶豆,我們這群要飯的都叫你豆子!這幾天我們沒要著飯,餓得發昏,你就爬到城隍廟旁邊的棗樹上打棗子吃,結果摔下來昏了兩天半,怎麼一醒過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造孽啊造孽!老乞丐老淚縱橫。
  我不是叫豐衣嗎?我老媽呢?還有她的烏骨雞呢?今晚不是煲雞湯嗎?還有小桐呢?我不是終於考上大學能和她一塊兒了嗎?我到底怎麼了?現在怎就變成乞丐了?天啊!我一抓,抓住的全是稻草般的頭髮,媽呀,這年頭用的什麼洗髮水!
  之後,我整整一周都處於呆滯狀態,思考著到底怎麼回事,莊生曉夢迷蝴蝶,到底老媽和小桐還有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場夢,還是我現在仍在夢中?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站了起來,作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上街討飯!老媽曾經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不是社會適應你,而是你來適應社會。小桐在我第一次高考失敗時安慰我說:我們要以打不死的蟑螂精神,在這個人擠人的社會勇敢地生存下去!
  為了生存,所以我要勇敢地走入這個社會。既然我的職業是乞丐,那麼我就要像高考失利時一樣儘管心如刀絞卻還是要接受現實。

  這個世界和原來看電影的古裝片很相似,只是說話沒有高考文言文那麼饒舌,大街上有小販在做買賣,也有賣藝的,還有個商埠的幌子在風裏飄啊飄,當然沒風的時候便無精打采地墜在那裏。
  我半躺在街道的角落裏,懶洋洋曬著太陽,偶爾也能聽見面前的破瓷碗裏有銅板響起的聲音,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在橫店影視城啊,自己現在正在做五十元一天的臨時演員。
  老實說,一開始我真的很鬱悶,我想自己多半是穿越了。穿越這詞兒還是小桐那丫頭片子看言情小說的時候告訴我的呢!穿越的定律就是主角穿越了之後身份顯貴、容貌非凡、妻妾成群……再看看我,穿越成了叫花子,前幾日去城東小溪洗澡的時候,身上搓下的泥可以制出十斤十全大補丸,害我都想放棄乞丐這份有前途的職業改行賣假藥了!
  忽然,頭頂上的日光沒了,天啊,難道要下雨?也好,懶得動了,正好洗個澡。
  想回去麼?我可以幫你。

  第 2


  我睜開眼,看見一個白鬍子老頭,他印堂紅亮,眼含笑意,白色的長衫在微風裏悠閒地擺動。如果要我形容他的氣質,好吧,仙風道骨。
  幫我回哪兒?回破廟嗎?我認得路。做了三個月的乞丐,我有一點麻木了。天天混吃等死雖然無聊,但是再不用被老媽逼著一星期至少洗兩次澡了,也不用天天背古文英語單詞化學反應物理公式,也是解脫啊。
  當然是回原來的世界啊!他不緊不慢地回答。
  原來的……”我猛地回過神來,你知道怎樣讓我回去?天啊!我的老媽,我還沒喝的烏骨雞湯,我親親的小桐,還有我的電腦,我的英特網,我的線上遊戲……老頭的話讓我無限暢想中。
  我是知道怎麼讓你回去,但是這三年內,你必須按我的要求為我完成一些事。老頭依舊在笑。
  我看著他,看著他,又坐了回去,什麼啊,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掉下個餡餅也能把人砸死,而且以我這麼多年看古裝片的經驗,這個老頭恐怕是個仙風道骨的騙子……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想,按我說的去做,你還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是如果你繼續蹲在這裏,到死也不過是個乞丐……”老頭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意欲轉身。

  等等——”我拽住了他,作出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決定,我答應你!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考慮一段時間,列上一個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然後懶洋洋地回答我勉強答應你吧。

  可惜,只是如果而已。

  於是,我離開了破廟,離開了據說是養大我的老乞丐,跟了這位老頭。當我問他怎麼稱呼的時候,他得意洋洋道:天機老人。我挑了挑眉,難道我穿越到了《小李飛刀》?於是我趕忙問他是不是有個孫女叫小紅,他臭屁地回答無可奉告。
  後來我告訴他我的名字叫豐衣,他卻非堅持叫我豆子,因為這名字好養活;我說要他給我買件乾淨衣裳,他卻說現在人人爭著想入丐幫還入不了,就別浪費錢買衣服了。我跟著他的這大半年裏,他什麼都沒有讓我做,除了練輕功。
  我從一開始連樹都爬不上,到能一下子從一棵樹越到另一棵樹比猴子還靈敏讓我懷疑自己返祖,再到踏水只有三道痕,天機老人都驚嘆我骨骼清奇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某天,老頭子用自己引以為傲的落雁指打下了天上飛的大雁想向我顯擺顯擺,我驚訝道:啊!六脈神劍!難道我實際上穿越到天龍八部?
  什麼六脈神劍?名字真土!我這落雁指乃是借助身體裏的內力化氣為形……”他指著天開始嘮叨,我沒理他直接把那大雁拔了毛烤了,啃得我滿嘴冒油。老頭子卻坐在我身邊沒有盯著我嘴裏的雁腿而是盯著我整張臉道:雖然有點早,但是我決定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我停下嘴,看著他,我當然沒有忘記自己和他的約定。這大半年辛苦練輕功就是怕他要我做的不是什麼容易事。

  偷劍。
  ————你以為我是司空摘心啊,輕功一流,偷遍天下——”我驚叫,他竟然讓我去做小偷,想當年我可是個五好公民,算了,此一時彼一時,偷什麼劍?

  那是一把剛剛鑄好的神兵,開山破石易如反掌。你準備準備,三日後我送你去藏劍的地方。

  我本想再問他那把劍長什麼樣,藏在哪里,他卻一臉神秘道:佛曰,不可說。後來我才知道不是佛不讓他說,而是這個老混蛋自己也不知道。

  盜劍的那天夜晚,月光明晃晃地映照出我做賊心虛的臉。當老頭領著我來到藏劍的地方,我站在那裏,仰著腦袋,呆滯久久,道:不會吧——”
  那是一座山的峭壁,峭壁上除了山岩,在月光的反射下我確定石壁上密密麻麻插著一柄一柄的劍,不時地折射出森冷的光。而這座峭壁直指夜空,我根本看不到頂。

  上去吧。死老頭子輕飄飄地說。
  哈,那我什麼時候才爬的上那峰頂啊?還有,這些劍插的結不結實啊,不會一踩上去就鬆了吧,又沒有安全帶啊?我開始打抖,死老頭要瘋你自己瘋,你以為拍《蜀山奇俠傳》啊!我轉頭剛想逃跑,後衣領就被老頭拎了起來,他一氣躍出幾丈高,踩在劍柄上借力的時候竟然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而我就這樣被他扛在肩上,耳邊是風嗖嗖而過,底下是離我越來越遠的地面,我閉上眼咬緊牙關大字不敢說一個。事後,我想起那感覺比從前和小桐一起玩飛降還要刺激。

  第 3

  這樣的折磨不知道忍受了多久,死老頭停了下來,將我扔在地上,我撫著胸口大喘著氣,臉上一定比被白熾燈照著還淒慘。
  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前面你就自己去吧。死老頭一下子將我推了出去,暗含內力,我欲哭無淚,怎麼剛飛降完又變成了雲霄飛車!
  當我落地的時候,揉了揉自己備受摧殘的屁股,再環顧四周,赫然發現自己坐在一片竹林之中,基本上每一棵竹子下面都有好幾把劍直插入泥土之中,整個場景仿佛決戰之後的戰場,蕭瑟、孤寂,唯一的不同只是沒有人的屍體。而我的位置,也許是竹林的中央,因為我的眼前呈現出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個三丈高的石頭,雲兒輕輕飄逸,將月光流瀉,我看清楚石頭上刻著兩個字劍塚
  老實說,我對書法從來沒有欣賞的心性,但這兩個字卻牢牢扣住了我的視線。
  劍塚,劍的墳墓。孤寂而蒼絕。
  我挪動自己的腿,強迫自己回想起這次的目的。老頭的意思應該是要我在這兒找到那柄所謂的神兵,天啊,這簡直是大海撈針!我隨意撈起一把劍,媽的,這麼華麗,劍柄上鑲的又是琥珀又是瑪瑙,這種劍肯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要!這把劍拿的如此不順手,臨陣殺敵,劍還握不穩自己就該被刺成馬蜂窩了,不要!這把劍這麼重,揮起來太費體力,又不是人人都能像楊過那樣扛著把比小龍女還沉的劍大戰金輪法王,這劍不要!
  當我鬱悶地將不知道第多少把劍扔在地上時,忽然看見地面上被月光拉得很長的影子,而這影子卻不是我的。
  我猛地回過頭來,赫然望見竹林中央那塊石頭上屹立著一個身影,純白色的衣襟在風中凜冽,我幾乎聽見嗤啦啦的聲響,衣角翻起的部分被月光沾染成銀色,給人以利刃出鞘的錯覺。
  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差點匍匐在他的腳下。
  你是誰?來鑄劍巔做什麼?清冷的聲音沿著空氣擴散開來,讓我想起電視裏的南極冰川,純粹而倨傲。
  對方依然微微低著頭,就似俯視人間的天帝,世間萬物在他眼中猶如螻蟻。
  偷劍……”當我看見他的眼睛,我知道自己根本沒辦法撒謊。
  那是一張讓人驚嘆的臉,而他的眼中是一種無欲的冰涼。
  如果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可以不殺你。他的眼中依然沒有絲毫波瀾,似乎殺人在他的生命中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咽了咽口水,四周很寂靜,我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可能,今日我要埋骨劍塚了。
  對方從背後抽出一把劍,動作沒有絲毫的多餘卻莫名的優雅,此劍乃我三個月前煉成,之後修改不下百次,開山破石且劍身輕盈,可以節省劍主的體力,但是因為太輕失了氣勢。到底怎樣修改才能讓它擁有劍氣?他握著那柄劍,劍尖遙遙指著我的眉心。
  我沒有說話,呆呆地望著他,很久很久,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仿佛剛才的話不是問我,而是在問這產生萬物的天與地,又似乎在問他自己。
  不由得,我笑了。癡兒啊,這世上有情癡酒癡也有劍癡。
  你不寂寞嗎?我輕輕問,連我自己也不明才自己怎麼突然之間平靜了下來,獨自站在高處俯瞰眾生,找不到與自己匹敵的人。
  我慢慢走向他,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尖:人無完人。所以過分完美的劍只會因為找不到與自己匹配的主人而孤獨。況且,一柄劍的劍氣強弱並不在於這柄劍,而是握著這劍的主人,就好比現在,這劍的劍氣渾然天成。

  也許是風太大迷了我的眼,又也許是月光太縹緲讓我有了錯覺,我看見他的眼睛在那瞬間清亮得猶如他身後的皓月。他的左手執過劍尖,將劍柄遞到了我的眼前。

  現在,你是它的主人了。他的語調裏依然沒有任何情緒的透露。
  我驚訝,身體像是操線的木偶雙手伸過去將劍收下,而那柄劍出人意料的輕。
  無邪,這柄劍的名字,就像他的主人。
  我點了點頭,對方依然站立在遠處,就似一座千年冰雕,歷經鬥轉星移也不會有絲毫偏移。

  “……我走了。我捧著劍轉身,向被師傅扔過來的地方走去,卻依然感覺到身後凝視的目光。
  於是我加快腳步,看見峭壁近在眼前,連忙跑過去:死老頭——”
  請留步。身後那白衣人的聲音響起,明明已經離得很遠,他的聲音卻似乎近在咫尺,而且平穩流暢,根本不像利用內功吼出來的。

  我一個失神,踩中了一塊小石子,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由於地面是向下傾斜的,我整個人滑了出去,就似在游泳池裏滑滑梯,只不過摔下去的地方不是水裏,而是懸崖深處。
  媽啊——”我驚叫。
  我以為這回我鐵定要去頭胎而且頭胎前還免不了摔個面目全非,但當我在風中體會加速度與空氣阻力的相互作用時,一隻胳膊攬住了我的腰。
  我在呼呼風聲中睜開自己的眼睛,一抬頭發現那張震人心神的絕世容顏離我只有三寸之遙。他右手抱著我,左手似乎毫不費力地抓著峭壁上插著的一柄劍。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會帶你下去。

  第 4


  蠶豆。我當時一定是嚇傻了,不然怎麼不說自己叫豐衣呢?
  他用輕功將我帶到了地面,安穩的陸地讓我大大嘆了一口氣,幾乎當場癱軟在地上,連道謝的力量都沒有,只是抬了抬手。他依然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輕輕重複了一遍我告訴他的名字:蠶豆……”
  我不禁一陣心悸,為什麼被任何人一念都有些讓人感覺滑稽的名字被他念出來,就似冬日裏望著窗外欣賞月下的銀裝素裹般曼妙?

  回到老頭子住的小破屋,我竟然發現他早就在桌子前對著窗外大餅似的月亮喝著小酒,好不悠閒,我的肺頓時氣炸了,沖過去,將劍砸在桌子上,驚得酒瓶子都跳了起來。
  個老子的!爺為了你的那把所謂的神兵差點連命都沒了,你不在那兒接應我卻跑來這裏喝酒!你這老不死的!我拔出劍來就要把他的腦袋砍成兩半。
  他卻伸出兩隻手指夾住劍尖道:小豆子莫急,老夫洞曉天機,早就算出你此番有驚無險!
  狡辯!我憤恨,你不知道就算有驚也能把人嚇出心臟病麼!

  死老頭不管我殺人的目光,繼續喝著他的小酒。
  嘿,你還不告訴我那個送我劍的人是誰?那樣的氣勢,絕對不只是一個鑄劍的!這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甚至從與他分別的那一刻起,我的腦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他清傲的臉。
  小豆子,你師傅我確實應該給你補補這有關武林的知識了。死老頭搖了搖腦袋。
  原來這個世界的武林有六大勢力不容小覷。而這六大勢力中有三大源於同宗。
  其一,就是我才光顧過的鑄劍巔。鑄劍巔自然是以劍聞名,凡是武林中的一流劍客無一不希望能夠得到鑄劍巔鑄煉的寶劍,甚至為了爭奪寶劍大打出手。先前鑄劍巔已經贈出了六把寶劍,其中有正派大俠也有邪派魔頭,鑄劍巔選劍主的標準不在乎黑白,而在於劍主與劍是否有共鳴。但是這共鳴是怎麼感覺到的,我就不得而知了。鑄劍巔的主人諦皓被武林尊稱為劍神並不只因為他鑄的劍被人稱為神兵,更是因為他的劍術已經到達世人無法企及的高度,武林之中放眼望去,能與他過上十招的劍客不下十人,他是名副其實的劍中之神。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想想自己不久前才被這位劍神用劍指著,能活到現在實屬奇跡。
  其二,九重天。沒有人知道九重天的尊主姓什麼,只知道他的名字輕寒。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與諦皓的武功並駕齊驅,那便是輕寒了。他以掌法和指法聞名天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劍術也是高深莫測。見過他的人,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他。傳聞他嘴角輕輕一個笑意,曾經讓自小在少林寺出家的高僧渡塵失了心智,自此之後再無法靜心清修,於是自毀雙目。我聽了之後感覺好笑,這世上除了月下如神邸般的諦皓讓我感覺到難以用目光追隨的美之外,我不相信還有男人能迷惑人到那種地步。當然,如果他是東方不敗就另當別論了,不過還是要說一下,畢竟東方不敗也算不上美男子了不是?
  其三,碧幽宮。其實碧幽宮已經名存實亡了,而前任鑄劍巔和九重天的主人便是從碧幽宮裏離開的,並且還帶走了絕大部分的武功秘籍,因此碧幽宮實力大減,基本上等於退出江湖了。不過看看江湖上的這兩大絕頂高手也能想像碧幽宮當年有多麼風光。盛極必衰,也算是自然定律了。由於碧幽宮已經不參與江湖是非,所以現任宮主是誰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的三大勢力依次為月亮城、宿天閣還有瀑斜山莊。
  月亮城裏都是女弟子,月亮城的城主是武林第一美人蘇月河,雖然她已經四十多歲了,但依然抱有傾國傾城的絕世容姿,連死老頭提到她的時候眼睛裏都在放光。
  宿天閣的閣主夜流曉喜好記錄武林佚事,而宿天閣的消息比丐幫還要靈通,如果有人向宿天閣買消息,付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自己的得意武功,因此,如果你在武林中不入流,還別想從宿天閣裏買到消息。
  瀑斜山莊因其東面的千雲瀑布而聞名。瀑斜山莊的莊主淩霄公正仁義,是被武林同道敬仰的大俠,武林中不少後起之秀都曾得到他的提點。倒是他唯一的一雙兒女顯得十分中庸。
  聽完之後,我不禁問死老頭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你的武功那麼好,為什麼不自己去偷劍?
  因為,你是那個有緣人啊!死老頭笑得雲淡風輕。

  簡直放屁!

  第 5

  清早起來,還以為那個死老頭因為內疚至少把早餐備好了放桌上,無奈我醒過來,小破屋裏已經空蕩蕩了,除了桌子上那被三天沒洗的盤子壓住的一張紙條在風中抽痙兒似的翻動著。
  我爬起來,端著那張紙看一看,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氣得我上火,嘴巴上又多長了一個泡。
  死老頭寫道:小豆子,師傅我先走一步,咱們半個月後秀雲縣見!
  不會吧,你太不負責任了。我就算要去找你,也要知道秀雲縣在哪里才行啊!
  想了想自己回家的希望還在他的手上,只好一面惡狠狠地將他咒駡到腸穿肚爛一面收拾壓根沒有多少的行李,卻意外發現死老頭留了些銀子和銀票給我,還有那把所謂的神兵
  唉,雖然你長的一點都不威風,沒有絲毫神兵的架勢,但好歹也是寶貝,於是我找來死老頭的舊衣服將它包起來背在背上。不過心裏面還是有不甘,想當日諦皓持著這把劍指著我的時候,是多麼的有氣勢,可到了我手裏,就像小孩子玩騎馬打仗時握在手中的竹枝。
  我一路東搖西逛,也不管自己方向走的對不對,管他呢,作文裏常用的一句話那什麼條條大路通羅馬!
  看看身上這件破爛的乞丐裝,現在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到縣城裏找間裁縫鋪子買套像樣的衣服,正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可惜到了縣城裁縫鋪子沒找著,肚子倒是餓得直打鼓了,看來還是先祭飽了五臟廟再說吧。我剛一腳踏上那飯館的臺階,一小二便跑過來徑直將我往外推:走開!走開!這兒可不歡迎討飯的!
  爺爺我火了,媽的,你沒聽過什麼叫做眾生平等麼!連美國還總嚷嚷著人權!我本想拽起他的衣領好好教育他一番,轉念一想,此刻我已身在江湖,還是少惹事為妙。

  這位小兄弟不妨與我共飲幾杯,如何?閣樓上一陣溫潤的聲音隨風而至,我不由得仰起頭來,看見了一位俊逸公子,笑容儒雅,手中摺扇輕輕搖擺,耳際的發絲隨之起舞,眼含笑意,讓人心神寧靜,猶如在二月春風裏隨波逐流。
  我呵呵一笑道:多謝公子,在下手中有足夠的銀兩。我將一枚銀錠在手中晃了晃,眼看那小二一愣,臉上堆起了笑臉,連聲說著抱歉。我跟著他走上樓去,一邊走一邊道:這人啊穿得像乞丐,但不代表他一定就是個乞丐啊。
  小二一面將茶倒上一面說:是啊,小的這不就把爺給弄錯了嗎?

  我呵呵笑道:你沒有弄錯,我就是個乞丐。這乞丐討夠了錢也沒人規定他就不能到酒樓裏做做大爺啊!我看著小二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他可真經不起玩笑啊!

  檻欄邊的那位公子紙扇一搖,對著我笑了笑,頓時一陣書墨風潮而來,讓我足時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古代的知識分子。我看了看對方面前,雖然只有兩盤菜,但一看就能看出對方品味非常,那菜的色澤搭配和諧,卻又沒有富貴招搖的意思,一人一扇一壺酒,倒真似了一副山水墨畫。
  再看看我,稀裏嘩啦吃著陽春麵,時不時塞兩片鹵牛肉,嘴裏整個成了一攪拌機,十足的餓鬼投胎樣兒。而那位翩翩公子則噙著笑意看向我,眼中沒有絲毫嘲諷,倒像是欣賞山水字畫的模樣,想來他連涵養也是非凡了。
  大家都是男人,自然不免心生攀比。我在心裏嘟囔著,這樣的公子,若不是附庸風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披著羊皮的狼,那他就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小乞丐只能羡慕不能嫉妒了。
  我剛把麵條吃了個見底,摸著肚子發出滿意的呻吟,忽然聽見閣樓下傳來大鬥的聲響。於是我費力地伸長脖子看了看,原來在大街上四位身著藍衣的少女正在用劍圍攻一個青衣男子,而男子身旁跟著一位孕婦,瞧她的肚子,沒有六個月也有五個月了。那青衣男子的劍術自與那四位姑娘在伯仲之間,但是卻要分心保護那孕婦,自然有些示弱,一番車輪戰之後,大街上的小攤小販已經抱頭逃跑,連攤子都來不及收拾,而那名男子為了抵擋故意刺向孕婦的劍,身上胳膊上已是傷痕累累。
  我本想摔一下碗表示自己的氣憤,無奈吃太飽了,碗剛離開桌面便懶洋洋落回原地,那聲音除了我自己聽見,還有誰能聽見。
  真是氣人,四個人圍攻一個已經很不道義了,打不過人家就去欺負孕婦,不但不道義,連道德都沒有了!你們不知道孕婦是要小心對待的嗎?上了公車看見孕婦還不得不讓座!
  如果有人以為我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就錯了,我除了輕功之外還會什麼?
  最重要的是,我的親親小桐曾經說過:槍打出頭鳥,沒本事不要逞英雄!那次是在我見義勇為想要保護一個被小流氓搶錢的中學生結果被揍得連我老媽都認不出我之後,小桐義正言辭對我說的。

  第 6

  柳縉,你拐帶我月亮城的侍女以為能夠就此平安無事嗎!
  我倆真心相愛何來拐帶之說!那柳縉倒是義正嚴辭,夠爺們兒!

  若琦,你勾搭宮外的男子,如今還有了小孽種,你以為城主會放過你嗎!
  幾位師姐,若琦只想嫁作人婦,與夫君過些平靜的日子,請諸位放若琦一條生路吧!哇塞,眼淚嘩啦啦就下來了,真叫做我見猶憐啊!

  可惜,在這個年月,自由戀愛好像是不合規矩的,就算生米煮成了熟飯,也不代表你就有機會把那碗熟飯給咽下去。
  眼見著那四個藍衣女子又持劍而來,柳縉也只有抵擋的份兒。看得我一陣心驚肉跳,可那又怎麼樣呢?沒有本事可不能強出頭啊!
  榕樹錯根兩生儀,海棠搖葉四面息。欄邊的公子紙扇收攏,為自己斟了杯酒,而閣樓下的柳縉就似得了什麼指點一般,先是一個委身,劍花一挽,前後兩名女子向後退去,起身後左腿向右掃去,右臂揮劍刺向左側,左右兩名女子隨即收起進攻的招式反過來抵禦柳縉的攻擊。我屏息觀看,像是明白柳縉得了這公子的指點。
  敢問樓上哪位高人?可願報上姓名!一藍衣女子收劍道。
  我冷笑了笑,問得倒是挺有禮貌,還高人呢,怕是等得到了人家的姓名,你還不帶上十七八個姐妹來尋仇啊!
  那公子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我的表情,臉上笑容不變,對著樓下款聲道來:在下不才,宿天閣夜流曉。
  那四位女子向後一退仿佛很是忌憚,剛才的淩厲氣勢一下子全沒了,宿天閣?夜流曉?這兩個詞兒好耳熟啊!

  哎呀,我差點要拍自己的腦袋,怪不得這位公子看起來氣質非凡,弄半天原來是我那死鬼師傅所說的以買賣消息來收集武林各派武功,武林六大勢力之一的那個宿天閣啊!
  唉,人家怎麼看頂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這就已經功成名就了,還好我沒有什麼宏圖大志,就希望寂寂無名,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不然看著眼前這位少年得志的男性同胞,還不得嘔死?
  原來是夜閣主,只是這本是我月亮城的家務事,還請閣主莫要為難我等。
  呵呵,既是你月亮城的家務事,也是我宿天閣的家務事。那夜流曉一臉雲淡風輕地搖了搖手中摺扇。

  閣主這是什麼意思?
  實不相瞞,柳縉乃是我宿天閣三大管事之一,跟著我十年有餘,他既然娶妻,那有句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的夫人自然也是我宿天閣的人了。

  夜閣主,我月亮城與你宿天閣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等不過是要帶回觸犯宮規的師妹,難道這樣,夜閣主還要為難我等?

  我想,流曉剛才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你!欺人太甚!那藍衣姑娘提劍便要衝將上來,我一下子縮回腦袋,只見夜流曉指尖銀絲由內力催策而出,纏在那藍衣姑娘的手腕腳踝上,令她猶如提線木偶,瞬間封鎖了她的動作,在那銀絲的控制下,那藍衣姑娘反過來攻擊自己的三個同伴,只見夜流曉指間流轉,動作微妙,那姑娘便將她的另外三個伙伴打擊得無還手之力。

  看來這夜流曉的武功實在深不可測,而其中一位姑娘更是以卵擊石,將自己手中的劍朝夜流曉擲去,夜流曉的臉微微一側,另一隻手夾住飛來的利刃,地一聲,劍尖被他的內力折斷,冷不丁朝我飛來。
  媽啊!我閉上眼睛大叫,這情景我只在電視劇裏看過,而且還是慢動作那種,下意識,我抱起放在桌邊的劍,一聲脆響之後,我睜開眼睛,發覺包劍的布已經破了,劍身顯露了出來,泛著讓人忍不住凝視的寒光,而那飛來的劍尖彈在無邪的劍刃上,被削成了兩段,落在我身後的地上。
  果然是神兵啊,劍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我在心裏喜笑顏開,哈哈,賺到了!
  再向四周看一看,不遠處的夜流曉的眼睛裏滿是驚訝,慢慢轉變成探究的意味,我在心中暗叫不好,正所謂財不露白,夜流曉是武林中躋身一流的高手,而且他見識過人,怎麼會不識寶劍?

  第 7

  我倒抽一口氣,準備溜之大吉,這時夜流曉發話了:這位兄台,能否借你的兵器看一看。
  公子您還是先解決您眼前的事吧,在下……在下就不打擾了。我扛起包袱,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夜流曉使得什麼輕功,一下子晃到了我面前,一掌扣在我的肩膀上,疼得我齜牙咧嘴。
  月亮城的幾位姑娘,請轉告蘇城主,她從宿天閣得到的消息向來物超所值,這位若琦姑娘既然已經嫁給了柳縉,就請蘇城主做個順水人情吧。夜流曉的遣詞用句倒是禮貌,但是傻瓜才會聽不出他話語裏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
  那四位姑娘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悻悻然離去了。廢話,再來十個也不可能是夜流曉的對手。不過,現在輪到我了,但我招誰惹誰了?
  這位兄弟,在下的事已了,不知能否借劍一觀啊?
  算了,跑是跑不掉的,夜流曉武功不知道高出我多少倍,想要搶走劍易如反掌,根本不用這麼禮貌地一再表示自己是借劍一觀,而非借劍一用。於是我乾乾脆脆將劍遞到他手上。他小心翼翼端著劍,手指在劍身上一彈。

  劍鳴清脆中帶有深沉,吹毛斷發,果然好劍,若在下沒有猜錯,此劍莫不是劍神諦皓的第七把劍?
  ……是的。

  敢問此劍的名稱?

  無邪。

  呵呵,夜流曉聽見劍名後怔了怔道,沒想到諦皓會給劍取這樣一個名字。

  這名字怎麼了?劍本就沒有喜怒哀樂,更沒有善惡正邪之分。取名無邪,說不定諦皓的意思是劍本身無邪無念,只是隨主人的意念而有了自己的生命。哈!這話是我說的嗎?

  夜流曉揚了揚眉,嘴角浮現出玩味的笑意,那此劍的主人必然心思純淨,不然這劍就不會叫作無邪了。
  我呵呵乾笑了兩聲。

  夜流曉將劍送還我的手中道:兄台答應了我觀劍的請求,不知兄台對在下可有什麼要求作為交換?
  我從他手中接過劍,看著他和煦的笑容,明白此人真的是個君子,不記得誰和我說過這麼一句話:在小人面前要比小人更小人,在君子面前要像君子一樣君子。我自然不會為難夜流曉,呵呵笑了笑,指了指他腰間的玉佩道:兄弟我做了這麼多年的乞丐,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玉佩,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我把玩把玩?

  夜流曉沒有絲毫猶豫,便將玉佩從腰間解下,放入我的手中,我眉開眼笑地拿著玉佩,細細觀摩著上面的紋飾,實在精細的很啊,那流雲雕刻得似乎隨風而動,在日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感覺,要是我回家時能夠帶上這麼一塊玉佩,哈哈,一定能夠發大財!我一邊幻想著自己和小桐還有老媽一起數錢的模樣一面依依不捨地將玉佩還給了主人。

  多虧了夜流曉,不然我這輩子怕是找不著死老頭兒說的秀雲縣了。離別時,夜流曉還囑咐我要一路小心,還送給我一個令牌,如果有需要,可以到各地繡著宿天二字的商鋪尋求幫助,我不禁對這位翩翩公子一謝再謝,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兄弟謝了!
  夜流曉眼含笑意,目送著我離開。

  已經走到閣樓下面,突然他將我叫住了,兄台還未告知在下姓名!
  啊!我抓了抓腦袋,我叫蠶豆!我師傅叫我豆子!

  那麼豆子……希望還有機會再見面!

  天啊!我為什麼又說自己叫蠶豆?都是那個死老頭兒天天叫我豆子,害得我連自己原本叫什麼都快不記得了!等等?我原本叫什麼來著?……豐衣足食的豐衣啊!

  一路晃蕩著我來到了所謂的秀雲縣,可是來到秀雲縣又怎麼樣啊!那死老頭又沒有告訴我約在哪兒見面!我仰天長嘆,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命運交到這樣一個瘋子的手中呢!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找了家客棧住下,心想明天買塊白布,寫上老騙子,你徒弟在此!將白布掛在窗子外面,還擔心那老瘋子不來找我?
  想著想著,我呵呵樂一樂,翻個身便會見周公去了。
  半夜裏,忽然感覺有什麼人在房間裏走動,心中一驚,難道我花了一錠銀子竟然住進了一家黑店?我半眯著眼睛,借著隱約的星光,看見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將我的包袱打開,正堂而皇之地啃著我白天買的菊花糕。我轟地從床上座起來,大聲道:好你個偷吃賊!剛想一拳頭扁過去,對方一個彈指,我只感覺一股氣流撞在胸前,頓時動彈不得。
  什麼偷吃賊?師傅吃徒弟的東西不是理所應當?乖乖,原來是我那不負責任的師傅啊!
  拜託,既然理所當然你怎麼不點了燈吃?
  嘿嘿,先不說這個,師傅我有事請要你去辦!

  辦什麼都成,你能不能解開我的穴道先?我一直維持著董存瑞炸碉堡的姿勢,說多英勇就多英勇。

  成!師傅這就給你解開!

  第 8


  折騰了半天,好好一個夜晚也折騰得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我不耐煩地看著蘑菇著的死老頭,不耐煩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哇,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說起話來這麼有氣勢!

  看著他一臉狗腿的樣子,我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他要我做的事情一定非常非常不簡單!

  死老頭指了指窗外延綿起伏的山脈道:你知道那一片山叫什麼名字嗎?
  這裏是秀雲縣,那山八成叫秀雲山、秀雲峰什麼的。

  呵呵,那一片山叫做九重天,而住在最高峰的那個人便是九重天的尊主——輕寒。看著滿臉笑容的老瘋子,我忽然感覺不寒而慄,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與劍神諦皓齊名的人便是九重天的尊主輕寒。

  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麼?我從牙縫裏擠出我的問題。
  武林中有一種聖藥——金風玉露,服用了這種藥的人會平增三十年的內力,而這種藥便是由九重天煉製的,師傅我覺得徒弟你內功薄弱,行走江湖很是需要這藥啊~
  不好意思,您沒志氣的徒弟我只想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行走江湖什麼的我還真沒想過!我掏了掏耳朵道。

  嘿嘿,小豆子啊,你不入江湖誰入江湖啊?而且,你已經身在江湖之中了——人在江湖漂,不得不挨刀啊。你若是想要少挨幾刀,就去乖乖把那藥給我帶出來——”死老頭笑得很是燦爛,但是燦爛之後的黑暗,我已經清楚地看到了。
  不記得哪位哲人說過: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唉,我只能往那深淵裏跳了。
  依然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場景下,老混蛋用他的絕頂輕功將我帶到了九重天的最高峰下,看著猶如天梯的石階直通雲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我冷笑了笑,這些個武林至尊似乎都很享受屹立在至高之處的感受,諦皓是這樣,輕寒也是這樣,明明很寂寞,卻還要在世人面前顯露出疏離感,既是一種矛盾,也是他們的驕傲。
  我看了看死老頭道:我知道您不會讓我爬上去的對吧?
  爬上去?死老頭對我露出鄙視的神情,這座山上共有九重關卡,每一重關卡上都是足以媲美武林中排名百名內的高手,以你的輕功,還不到第三重恐怕就已經被九重天的人給捏死了。

  您送送我吧!我狗腿地笑了笑,雲霄飛車和飛降都體會了,繼續鍛煉下去,回去原來的世界我就可以做飛行員了!

  小豆子,死老頭回過頭來,頭一次露出非常鄭重其事的表情道,你可千萬別愛上他了。
  誰?我正在拉自己的褲子,一會兒可別因為風太大把這不大緊的褲子給刮掉了了。

  輕寒。
  他不是一男人嗎?難不成他其實是不男不女的人妖嗎?我裝作驚訝的樣子道。

  令人著迷,並不是只拘泥於形容男人眼中的女人,包括男人眼中讓自己嫉妒的另一個男人。
  我笑了笑道:師傅,我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既然這樣,就要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我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在這裏。

  呵呵,死老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如果可以控制動心,那就不是真正的動心了。

  話音剛落,他便拽上我的衣領,驚得我心臟都來不及跳,便穿梭於石階旁密林之中。

  來到峰頂,死老頭帶著我隱藏入灌木裏,草叢裏的小蟲子弄的我全身癢癢,死老頭將我低著的腦袋抬起來,不遠處便是一片令人瞠目結舌的亭臺樓閣。乖乖,看來這輕寒的日子過得比皇帝還爽啊。
  死老頭將我帶入那一片樓宇之中,然後從小罐子裏抽出一根細繩,繫在我左手的無名指上,然後,小罐子裏一隻小蟲子撲扇著翅膀飛了出來。
  這只小蟲子會帶你去找金風玉露。老頭子在原地坐了下來。
  不會吧?你這就不管我了,一會兒我要是被九重天的人給逮著了一定把你招供出來!
  死老頭將我一把推出去:人生就是充滿冒險與奇遇的旅程,享受吧,小豆子!

  我撇了撇嘴,看著細繩另一端的小蟲子,天啊,武俠世界真是無奇不有,我要不要把這只蟲子帶回原來的世界,然後賣給那些昆蟲學家,說不定……我再次幻想自己與老媽還有小桐一起數錢的樣子。

  收起自己的口水,我隨著小蟲向前走,奇怪的是一路上什麼人都沒有看見,難道那些高手正躲在什麼地方嘲笑我嗎?下意識地,我還是提高了戒備,將身體放輕,儘量做到落地無音。
  終於,來到一扇門前,門縫裏流露出淡淡的燭火光芒,小蟲子拼了命的想要從縫隙裏擠進去,看來藏藥閣就是在這兒了。
  我將小蟲子收入罐子裏,然後貓著身子來到窗子下面,輕輕用手指在窗子上戳了一個洞,往裏一探,眼前是一白玉砌成的水池,輕輕冒著熱氣,水池的四個方向各有一個小口向池中噴水……這就是傳說中的溫泉?我咽了咽口水,像當初小桐不知道多想泡溫泉啊,可惜沒那麼多零花錢……等等,池子裏有人!

  第 9

  我眯了眯眼睛,沒辦法,近視啊,穿越的時候怎麼沒帶眼鏡呢?
  厄……池子裏的人不是女人,因為女人不會有那樣精壯的背部曲線,但是這個男人的身材真的很讓人嫉妒,光看肩膀的弧線就知道了,如果他站在游泳池畔,游泳池水一定會被女人們的鼻血變成血染的風采
  可是,怎麼辦?池子的對面是一個巨大的藥爐,藥爐後面便是一排一排的木制櫃子,看來是存放藥草用的。可是,池子裏有人,我要怎樣才能把藥拿到手呢?死老頭!明明你來個淩空點穴,什麼問題就都解決了,為什麼還非要我來淌渾水阿!
  正鬱悶著,有人過來了,我急忙屏住呼吸。
  來的是一位穿著紫衣的女子,神色看起來並不很鎮定,尊主?洛華有事情稟報。
  我差點岔氣,原來那池子裏的就是九重天的尊主輕寒!還好我沒有傻乎乎地跑去偷藥,不然以輕寒的武功,彈一彈小手指,我就要去向馬克思做精神彙報了!

  那位名叫洛華的姑娘推門走了進去,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樣子,洛華知道對不起尊主……但是洛華別無選擇……”只見那姑娘跪在池子邊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轉過去在藥櫃那兒翻箱倒櫃,不小心一個藥櫃落了下來,啪啦一聲巨響,連我都跟著倒抽了一口氣,再一看,池子裏的輕寒卻沒有絲毫動作,倒是身子猛地顫了顫。
  洛華驚恐著轉身,一遍一遍地說著對不起,手足無措,放在手裏的藥瓶又掉在地上,滾到了池邊,洛華跑過去將藥瓶拾起,輕寒的身子猛地一震,血絲隨著池水蔓延開來。
  洛華向後退了幾步,轉身跑了出去。
  我明白了,輕寒一定是在修煉什麼內功,所以才會命令屬下不要前來打攪,這也是我一路上沒有碰見任何人的原因。但是他的命令恐怕也給了這位姑娘以可乘之機。
  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那個洛華拿走的不是金風玉露,而輕寒此刻又走火入魔,我的機會來了,我打開窗子,大搖大擺慢慢地爬進屋子,一腳踏進池水裏,溫度剛剛好,反正現在輕寒動不了,想想自己在諦皓面前的窩囊樣,怎麼也想在與他齊名的輕寒面前找回點尊嚴。
  ……尊主啊,看來你的運氣不怎麼好啊,小爺我是來找金風玉露的!我用力拍了拍他那讓人妒忌的肩膀,看著上面印出我的紅手印就莫名的爽快。
  又是一陣悶響,輕寒——”地一口血噴了出來,血絲混在池水中,一條一條從我的雙腿間繞過去,我忽然內疚了起來,眼睛裏面浮現出孤傲的諦皓月下的身影,如果這個和他一樣屹立於頂端的人消失在這個世界,諦皓會不會更加孤獨?
  我悶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輕寒繃緊的背脊道:聽說你是世上罕見的美男子,為了不讓自己因為嫉妒和自卑而活不下去,所以小爺就不參觀你的臉了。但是你就這麼死了也挺可惜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小爺的作風。想起師傅說的,當一個武功絕頂的高手走火入魔不能動彈之時,微弱的外力即能使他們瞬間斃命,也能助他們回歸元氣。
  我將自己的手掌凝聚內裏推入輕寒的各大穴道,但是他立刻將我彈了出來,看來他想要保護自己不受外力傷害。
  我嘆了一口氣,伏在他耳邊盡力用真誠的語調對他說:請相信我,我不想傷害你。然後凝聚內力再一次輸入他的體內。
  他放鬆的過程是緩慢的,我的內力遊入他的四肢百骸,渙散的內息彙聚成流,在我的引導下緩緩向氣海流去,忽然窗外傳來打鬥的聲響,大膽洛華,竟敢乘尊主閉關盜取聖藥!
  看來那洛華是被抓包了,而輕寒在聽見劍器相交的聲響之後,內息又開始渙散。

  我也變得辛苦起來,輕寒,心中若無物,何處惹塵埃!情急之下,我只好出言助他收攏心神,他大概是聽見了我的聲音,內息逐漸平緩,終於回歸氣海。
  我舒心地喘了一口氣,想要將掌力收回,卻發覺手掌像是被輕寒的背吸住了一樣,怎麼也離不開,空氣裏低沉卻充滿磁性的悶笑輕輕回蕩,我大驚道:你想幹什麼?我救了你啊!
  對,你救了我,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該讓你好好欣賞一下我的臉,不是嗎?他的語調惡劣,音質卻出人意料的清澈,尾音上揚,將聽者的心都勾了起來。

  欣賞你的臉?小爺不需要!我急得臉都漲紅了,拼命地想要撤回內力,但是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和輕寒比螞蟻同大象之間的差距還要懸殊。
  一隻優雅卻一眼就能感覺到力度的手觸上了我的指尖,除了諦皓,我再沒有見過這樣修長的手指,他的手指慢慢滑到我的手腕,一瞬間天地倒轉,我被他淩空甩了出去,嘩啦一聲落在他面前的池水中,嗆了個半死。
  我抹干連上的水,抬起頭來的瞬間,自己的呼吸嘎然停止。

  第 10

  上天賦予了諦皓的傲視天下,為什麼還要塑造出輕寒的顛倒眾生。
  他的眼角眉梢都是一種風骨,烏黑的發絲如瀑布般散落在池水裏,隨著水流縱橫交錯,變成了一張網,一旦被網在其中,便再難脫身。
  他略帶嘲諷地笑著,手指緩緩將臉頰邊的發絲撥到耳後,緩慢而優雅,沒有女子的矯揉,卻又隱隱地壓迫感流露出來。
  有人將殿門打開,一陣冷風吹來,我感覺到了寒冷,尊主——屬下看守不利請尊主……”
  出去吧。輕寒的聲音不大,清冷中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門應聲合上了,而我的視線依然無法從輕寒的臉上挪開。
  怎麼了,現在你是否會因為嫉妒和自卑而活不下去?他調笑道,隨即又微微皺了皺眉,你真髒。
  “……我是……乞丐……”話剛說完,輕寒的手伸了過來,將我的腦袋整個浸入水中,我拼了命的掙扎,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他想要淹死我。

  就在我命懸一線之際,他鬆開了手,我再次嗆了半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把你自己洗乾淨,現在。輕寒從池子裏走了出去,否則你這輩子也別想再看見金風玉露。
  哈?我知道我髒,可是太乾淨了還像乞丐嗎?

  我坐在池子裏,開始搓我積攢了許多天的泥,從輕寒離開的那一刻起,他的臉就不可自抑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如果說諦皓是冰封的珠穆朗瑪,只能仰視,那麼輕寒便是深海裂谷,當你滿懷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便開始了墜落的旅程。
  等我回過神來,發覺一粉衣姑娘坐在池邊,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媽呀!我大叫著將自己沉入池底。
  哈哈,你躲什麼?尊主沐浴的時候都是我伺候的,你的身段還不夠看呢!粉衣姑娘笑起來兩頰上嵌著小酒窩,很是可愛,我叫蝶衣,這是給你準備的換洗衣服。
  看著那小姑娘囂張著離去的背影,我的腦袋裏忽然湧現出小桐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孩子,地球太危險,還是回火星去吧!

  換上蝶衣準備的衣服,我被領入了一個房間,和死老頭住了那麼久,頭一次住在這麼豪華的地方,實在太太太爽了,蝶衣半張著嘴看著我眉開眼笑的傻樣,道:你怎麼了?

  我樂顛顛跑到床前道:好軟的床墊啊!終於不用擔心自己腰肌勞損了!

  一開始還希望雖然任務失敗,師傅還是能來找到我然後帶我走,可是現在有軟軟的床,美美的蝶衣帶著我四處轉悠外加精緻的點心每天都不一樣的菜色,師傅啊,你還是不要找到我好了!但是每當夜晚,望著窗外的漫天星斗,我發覺自己的心中竟然有了期待,期待著自己能夠再見到輕寒。然後,自嘲地將自己塞進被子裏,多傻啊,輕寒是男人,一個凝聚所有人目光卻不會將自己的視線放在任何人身上的男人。

  我是個現實的人,總是在迷惑之後看清楚理想與現實的差距。輕寒,包括諦皓,都是理想而已,他們與我永遠不可能平等,不會成為朋友,也沒機會變成敵人,歸根到底不過一滴露水落入沙礫的瓜葛。
  睡前,蝶衣笑容燦爛地對我說:聽說你是來找金風玉露的?
  我點了點頭道:你知道那藥在哪兒?

  呵呵,那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尊主說了,金風玉露就在九重天,你可以自己找,找到了就是你的。

  哈?那我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的話,你有兩種選擇啊——第一,繼續找,第二打包袱走人唄。金風玉露是九重天的聖藥,本來你來這裏偷藥尊主應該把你大卸八塊再做成藥引,不過你救了尊主的性命,殺了你太不道義了。

  那有規定期限嗎?

  尊主沒說。

  那我就慢慢慢慢地找!我倒回床上,翻個身準備美美地睡上一覺。

  蝶衣無趣地離開了,我抱著軟軟的被子滾了滾,廢話,找著藥就得離開九重天和我那混蛋師傅過乞丐般的生活,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多好?越想越覺得自己太有才了!
  早晨起來,洗漱完畢,我就跟著蝶衣在花園裏轉悠,這裏許多植物我都未曾見過,充滿了新奇,我總是愛問這是什麼,那叫什麼,蝶衣一開始還很耐心地回答我,到後來都快被我整得精神崩潰了。
  一路上偶爾能碰到一些姑娘,據說她們都是輕寒的婢女,啊,真是豔福不淺啊。據說這些婢女各個都武功不弱,隨便一個掰掰手指頭都能讓我終身殘廢。唉,看來嬌豔的玫瑰都是帶刺的啊!
  蝶衣在九重天的婢女裏職位似乎還挺高,所以沒有太多的事情,比如說現在啊,我和她坐在涼亭裏,看著萬里無垠的天空,異口同聲道:好無聊啊!
  小豆子,說個故事來聽聽?蝶衣沒品地掏了掏耳朵,美女的形象當然無存。

  我嘆了口氣,想想確實也沒什麼事情做,就給她講了講楊貴妃的故事,講到楊貴妃被唐玄宗下令勒死的時候,她眼睛裏淚水開始打轉轉,我又給她講了關公月下斬貂嬋的傳說,她眼淚劈裏啪啦掉了下來,我再接再厲給她講了講陳圓圓,哇,她哭得鼻涕眼淚流一地,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你老家的美女們都好悲慘啊!那模樣就像小桐剛看完瓊瑤的言情劇。

  第 11

  我笑了笑安慰她道:哭什麼,你們家尊主要是女人,指不定天下要為他大亂,多少英雄豪傑過不了他的美人關啊!
  蝶衣噗地笑了出來道:要是被尊主聽見了,你小子非變成炒豆子不可。

  是啊,你們尊主是男人,多幸運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必像個貨品一樣被別人送來送去爭來爭去。

  這天之後,蝶衣不知道抽了什麼瘋,天天要我給她講故事,想想自己吃別人的用別人的,我只好把梁山伯與祝英台、孔雀東南飛一古腦兒地講出來,講的我是口乾舌燥,最後腦子裏實在沒有貨了,就給她講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讓她接受一下無產階級思想教育。

  開開心心做了半個月米蟲,某天蝶衣問我:人人都知道九重天的金風玉露能夠讓人平增三十年內力,要是有機會能夠得到的話,早就迫不及待了,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著急啊,我都懷疑你來九重天不是為了金風玉露,而是為了混吃混喝?
  我嘿嘿笑了笑,雖然我那師傅要我來偷金風玉露,可偷著吃下去了又能怎樣?我又不打算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我希望你永遠都找不到金風玉露
……”
  啊?那我不是永遠得賴在這兒騙吃騙喝?我一副了然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本少爺明白你在這裏一個人淒苦寂寞,不過小爺在老家已經有了親親小桐,不然本少爺很願意與你這樣的美女常相廝守……”話還沒有吹完,我就被蝶衣打了滿頭包。

  晚上回了自己屋裏,全身都在痛,連燈都懶得點,只想躺到床上哼哼唧唧,剛坐上床,便感覺一個胳膊攬上了我的脖子,我剛想叫喚,耳邊響起一陣低沉悅耳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聽起來卻有如空谷迴響。
  別說話。
  我被他按在床上,全身繃得筆直,不敢動彈,生怕他將我勒死了。黑暗裏,我能分辨出他有條不紊的呼吸,忽然之間心臟整個開始狂亂的跳動,因為九重天的尊主輕寒竟然和我這個名不見經傳得小乞丐躺在同一張床上
……
  蝶衣說你這幾天從來沒有找過金風玉露,你不是為了這個才來九重天的嗎?

  ……是我師傅要我來偷,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我努力平復自己的心跳。

  他為什麼要叫你來偷?
  他說,人在江湖漂不得不挨刀,如果我不想少挨幾刀,就得把藥偷來,不過想想,我又不招惹別人,別人為什麼要砍我刀子?

  他輕輕笑了笑,那聲音讓人不禁心神蕩漾,我感覺他緩緩地側過身來,淺淺的呼吸若有若無地噴灑在我的臉頰上,我的臉開始發燙起來。

  你師傅說的是對的,江湖比你想像中的複雜許多。你不想傷害別人,並不代表別人就不想傷害你。
  謝謝。從來沒有想過像輕寒這樣的大人物會對我說出類似勸告和關心的話,忽然間這個讓人感覺遙遠的武林至尊也沒有那麼不可觸及了。

  謝什麼?不是你的話,我二十年修為全部白費了。不過只要你一直呆在九重天就沒有人敢……”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止住了。
  不過,我還是得找到金風玉露啊——”長嘆一口氣,那是我師傅交待的任務,完成不了的話,他就不會告訴我回家的方法。
  回家?你家在哪里?

  ……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那你還會回來嗎?

  回去了,就再回不來了。

  這裏不好嗎?在九重天,你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我忽然覺得輕寒有點可愛,就像小孩子拿著棒棒糖哄其他小伙伴和自己玩一樣,我的家鄉有我的家人啊,還有我一直想要娶的姑娘啊!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卻讓人感覺隱含慍怒。

  “……是啊……”忽然之間一隻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瞬間喘不過氣來。
  金風玉露已經沒有了,我在練功之前已經吃了它。只要你說你不找金風玉露了,我就讓你留在九重天,沒有人敢砍你刀子。
  他話音剛落,我的心驟然冰涼,本來以為輕寒會同小說裏的那些武林至尊不一樣,但到底還是一樣的,以為自己想要就什麼都能得到,以為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他人!

  我就是……要回去……有本兒你…………掐死我……好了……”就在我大腦極度缺氧就要早登極樂之時,輕寒鬆開了他的手。
  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欠了的我一定會還。黑夜中一聲彈指,桌上的蠟燭便被點燃了。我回過頭來,看著那張曠世絕顏,忽然感覺到心痛,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已經不能看見分毫。
  他的右手指尖在左手手腕上一劃,猩紅的血液漫溢著流了出來。
  你在幹什麼!我驚叫著上前,想要按住他的傷口,卻被他點住了穴道。
  他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掐開我的嘴唇,將手腕貼了上去,我驚恐著睜大了眼睛,他冷笑了笑道:你不用害怕,金風玉露就在我的血液裏。
  他暗含內力,血液噴湧入我的食管,鹹腥得讓人作嘔。我想要閉上嘴,他卻死死地掐住我。


  第 12

  不知道過了多久,輕寒的嘴唇開始發白,他緩緩鬆開扼在我嘴邊的手指。
  天亮之前離開九重天,如果再讓我看見你,我一定殺了你。他推門離開,而我卻沒有辦法回頭看清他的背影。
  早晨蝶衣看見我的樣子,不禁花容失色,趕緊替我解開穴道,看我滿身是血的樣子,焦急地問我到底哪里受了傷。我只好不斷地安慰她,說這些血都不是我的,當她問我這些血的主人是誰時,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蝶衣看我呆傻的樣子急忙替我把脈,我看著衣襟上的那一片豔紅,心臟裏就似灌滿了揉碎地冰塊,磕啦啦硬生生的劇痛起來。
  蝶衣,我要離開九重天了。我笑了笑,但我知道自己笑得一定很難看。
  為什麼啊?你不是還沒有找到金風玉露嗎?
  “……因為,你們尊主要我馬上離開。

  這不可能!蝶衣阻止我收拾細軟的動作道,你不知道每次我把你講的故事說給尊主聽,他看起來有多快樂!

  我背起行囊道:但是我傷到他了。

  什麼?這些血是你傷到尊主流下的?這不可能?

  比那還嚴重。我低下腦袋,其實老早我就明白輕寒的寂寞了,他有些許的固執,也很容易受傷,但是他的耀眼讓我忽略了這些,你們的主人,一定會找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給他講很多故事,讓他每一天都很快樂。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完完全全地理解他,一定會有
……”
  我獨自走在下山的階梯上,不敢回頭看。

  這裏曾經有一個人,朝我伸出手來,但是我卻在他的手上拉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當我垂頭喪氣地走到半山腰,便看見死老頭打著蒲扇坐在石階上打著瞌睡,聽見我的腳步,他仰起腦袋,露出一個燦爛之極的笑臉道:唷,怎麼了?看上去就似個霜打的茄子?
  我無奈地笑了笑道:得,咱們這麼走下山不知道得走到何年何月。您老還是用輕功送徒弟下山,徒弟我真的餓死了!

  回到秀雲縣,我抱著鹵牛肉大塊朵頤,倒是那個死老頭坐在我對面什麼也沒點,只是磕著他自己帶來的瓜子,終於,牛肉啃完了,他才開口問我:你找到金風玉露了嗎?

  我愣了會兒,繼續盯著空蕩蕩的碗底道:沒有,但是輕寒把他的血喂給了我。

  真的?那太划算了!你知道為什麼輕寒的內功如此深厚嗎?因為打從他開始修煉內功起,他每年都會服用金風玉露。他的血比你吃上十顆金風玉露都管用!死老頭聒噪地說了一大串話,而我只是盯著碗底。

  良久,他說累了,才發覺我的沉默,他的手指狠狠點在我的額頭上,將我的心神拉了回來。
  小豆子啊,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有的時候別人滿懷希望以為你能幫他們辦到一件讓他們快樂的事情,實際上你不可能每個人每件事情都辦到。
  我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道:我會儘量不再想它了。

  結果我當天晚上挨著枕頭什麼都沒想便進入了夢鄉,翌日清晨,我還沒有睡醒,客房的門便被嘭——地一聲踹開了。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門的方向,立馬大叫起來:鬼啊!師傅救命!
  胡說什麼呢!臭小子這世上哪有……鬼啊!小豆子救命!下一秒,死老頭的臉上便多了個五指印。

  死老頭!你胡說什麼呢!老娘有哪點像鬼了!看,來者滿臉皺紋,臉上卻還撲了厚厚的粉,看起來就似龜裂的白瓷,塗得豔紅的嘴唇外加眼睛處的煙熏妝造成的黑眼圈效果,要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師妹?死老頭揉著臉頰,一臉不可思議。
  那鬼,不,那師妹在我倆床前繞了個圈道: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每一次見到我,我都能帶給你不一樣的驚喜啊?
  呵呵…………真驚喜……”死老頭的臉上冷汗直流。

  驚喜得我差點中風腦埂塞心肌梗塞帕金森外加美尼爾綜合症,然後聽見黑色的棺材蓋外面牧師溫柔地念著:朋友,你已經回到了上帝的懷抱。
  當我的思緒漂流到了太平洋之上,死老頭猛地將我推到那老太婆身上,踏窗而去道:師傅先走一步!
  師兄——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老妖婆將我扔在床上,追了出去,那情景像極了言情劇裏的經典場景。

  死老頭!你就這麼跑了,我以後上哪兒找你去啊!我在屋裏團團轉,忽然瞅見死老頭的包袱,打開一看,不由得眼睛發亮,厚厚的一搭銀票啊,夠我享受好一段日子了!趕緊啊,我退了房,抱著銀票逃之夭夭。
  我快快樂樂地啃著羊肉串,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享受著難得的愜意生活,忽然之間,路旁酒家的樓臺上一個黑色的身影一躍而下,驚得我差點沒被羊肉串紮死。
  閣下可是蠶豆,別人都叫你豆子?那黑衣人眼神淩厲,雖然稱我為閣下,實際上卻無半點敬意。
  我嘿嘿笑了笑道:大爺,您覺著會有人叫這麼可笑的名字嗎?然後我像只螃蟹,橫著身子準備從他的身邊繞過去,卻被對方絲毫不留情面地按住了肩膀。
  一個普通的小乞丐,為什麼要成天背著一把劍?
  大爺啊……”我的肩膀被他按得揪心的疼痛,我是一個乞丐,成天被人欺負,背著把劍嚇唬嚇唬人有什麼奇怪的?

  對方冷笑了一聲道:要是普通的劍也就罷了,可偏偏你背上的無邪卻是諦皓所鑄!

  大大爺?您是不是搞錯了?我一乞丐,哪有機會認識那樣的大人物?

  別裝了,宿天閣的消息從來不會出錯。

  我心中一愣,媽的,夜流曉你這個卑鄙小人,老子總有一天宰了你。


  第 13

  看你的樣子連劍都不會使,憑什麼能得到這柄神兵?那黑衣人拎起我的衣領,將我扯到了半空中。
  橫豎都是死,爺爺我拼了!看你的樣子連人都不會做,憑什麼練劍?
  那黑衣人眼中的憤怒一閃而過,舉起劍就朝我砍了下來,我閉上眼睛,根據他出劍的速度,想必我也不會有多大的痛苦。

  就在我打定主意英勇獻身的時候,耳邊——”的一聲,黑衣人的劍已經從他的手裏飛了出去,直直沒入一旁商埠的立柱之中,連劍柄都看不見。
  …………”黑衣人喃喃道。
  我睜開眼睛,看著那黑衣人仰著腦袋,眼睛睜得比牛還大。
  怎麼回事?我有點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耳朵後面是摺扇收攏的聲響,一隻手伸過來按下黑衣人的肩膀,溫潤的嗓音響起:劍神果然就是劍神,已經到了禦氣為劍的地步。
  我被放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見夜流曉笑容滿面地指了指斜上方,我順著他摺扇的方向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十幾丈外的萃蘇閣頂,白衣飄逸,傲然冰肅,無聲的壓力,令人承受不住低下頭來。

  我從來不會為我的劍選錯主人。
  話音剛落,我聽見一旁的那位黑衣老兄咽口水的聲音,心中一樂,知道厲害了吧!

  一個月後,洛霞坡,你與蠶豆一決勝負。你若是贏了,無邪就是你的。我諦皓自會告訴天下自己看走了眼。他的話宛若神諭讓人有一種大夢初醒的錯覺。
  諦皓轉身,他的輕功想必和他的劍術一樣絕頂,因為當人們回過神來,已經尋覓不到任何他在此出現過的痕跡。
  那位黑衣老兄轉過身來朝我做了個揖道:一個月後洛霞坡一決勝負。然後故作瀟灑地躍上屋頂,向我展示了下他的武功,每一步都將腳下的瓦片踩了個粉碎。要擱在我的世界,非告他個非法破壞名宅罪不可!
  轉過神來,我不禁瘋狂地抓著自己的腦袋: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身後的夜流曉故作高雅實則沒品地搖晃著他的摺扇道:黑松劍客,出手快、狠、准。江湖上的排名至少在五十名內的用劍好手。蠶豆賢弟不用擔心,比他厲害的高手還有那麼多呢!

  我轟地轉過身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個混蛋!奸商!要不是你把我有無邪的消息洩露出去,我今天怎麼會這麼淒慘?管它好手高手,老子根本不會劍術!

  不會——”夜流曉笑著將胳膊搭在我肩上,一副哥們的樣子道,有人自會教你。

  我狠狠甩開他道:怎麼?你這口蜜腹劍的赤練蛇要教我劍嗎?我還是找棵歪脖子樹上吊吧!

  兄弟,你這就不對了,夜流曉的笑容現在怎麼看怎麼陰險,我是把你的消息賣給了黑松劍客,但是我也立馬通知了諦皓來給你解圍不是?

  解圍?你看他給我解得什麼圍?他給我下了個決鬥,我自己幾斤幾兩難道會不知道?

  你有幾斤幾兩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夜流曉收攏的表情讓我有一種對他信任的衝動,那就是,諦皓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事。

  如果你對自己說某個人是騙子一千遍,那麼這個人他一定就是個騙子!

  我站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風吹得草兒齊齊壓彎了腰,對面不遠處,諦皓負劍而立。
  我會在此傳授你流雲分水劍。
  我傻傻點了點頭。

  你看仔細了。話音剛落,諦皓便飛身而起,落地時一劍蕩開,以為其劍一出,其勢必不可擋,劍身卻在半空中巧妙翻轉,側身收回,綿軟之餘力度橫生,劍氣所致,令得我呆滯得不敢呼吸。
  幾十招後劍回鞘中,草木拜倒,餘韻猶存。
  諦皓恢復一開始站立的姿勢,道:你看清楚了嗎?
  我咽了咽口水,很想回答他看得出你很有型,但真的沒怎麼看清你的劍法。可是那句你看清楚了嗎?實在太有壓迫感,讓我根本說不出任何的負面回答。

  嘖嘖嘖!身後的夜流曉又開始搖他的破扇子了,在下倒是看得清楚,只是這位小兄弟以前並未習過劍術,一下子便接觸如此精妙的劍法,片刻之間,哪里接受的了?
  我一面驚奇諦皓怎麼會讓夜流曉來看自己傳授劍法,這樣這套劍法不就被他學去了嗎?另一面,我又暗自慶倖夜流曉說出了我根本不敢講的話。

  諦皓緩緩走了過來,起劍,我來帶你。說罷,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腰,還未醒神,我的身體已經隨他而動。他的臉離我實在太近,幾乎一側眼,那篤定的眉骨便撞入我的視線,我只能如同受驚般收回自己的目光,做賊心虛般心跳劇烈。
  不要太看重劍招的形,多領回劍招的意。諦皓帶著我練了幾遍之後道。
  意?大哥,武俠小說我不是沒有看過,意這玩意兒可真不好領回,有機緣的也許瞬間就明白了,倒黴些的這輩子能不能摸著些門路還要看上帝願不願意打開一扇窗。
  在我的思維輾轉反側間,我忽然感覺自己的腰和手腕有些燙,輕輕抬頭尷尬地看了看諦皓的下巴,沒辦法啊,天這麼熱,就算是劍神也會出汗不是?
  他輕輕鬆開了自己的手,微微低下頭,我看見他細碎卻修長的睫毛柔和了目光,營造出與世無爭的錯覺,你自己練一遍。

  第 14


  我按照自己的記憶,將那套劍法演練了出來,我承認,我耍得有些慢,動作不是很到位,也不是很美觀,但是該死的夜流曉,你也不用這樣一直嘖嘖嘖的打擊我脆弱的心靈吧!
  明天繼續。諦皓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傍晚,我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回客棧,晚飯時,夜流曉叫了一桌子的菜,喝著小酒津津有味地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
  為什麼你會和諦皓在一起?我嘴巴裏嚼著東西不清不楚地問,順帶一嘴巴渣朝對面噴過去,夜流曉不愧為武林中的頂級高手,摺扇優雅地擺了擺,不著痕跡地化解了我的攻勢
  宿天閣把你擁有無邪的消息賣給了黑松劍客,在下當然不會置兄弟的安危於不顧,所以馬上通知了諦皓,這不,諦皓已經同意教你劍法了,兄弟你這是因禍得福啊!他依舊笑得溫文爾雅。
  我冷笑了笑:真的?你當我第一次認識你麼?
  呵呵……我見到了諦皓,然後告訴他你有危險,他問我你在哪里,我說那要看他願意拿什麼來買你的消息了。

  你這奸————我就說你沒這麼好心!我現在義憤填膺。

  對,這就是他為什麼願意讓我在一旁觀摩流雲分水劍的原因了。他笑得意味深長,可是,蠶豆,你真的沒有想過諦皓為什麼要教你劍術嗎?諦皓十四歲時聞名江湖時所使的劍法便是流雲分水劍。
  他把無邪送給了我,自然不希望我保不住那把劍丟了他的臉。

  你也可以換一個角度想,夜流曉的臉微微側了起來,笑容中有抹深淺難測的意味,他送給你罕世神兵,教你精絕劍法,也許是保護你的一種方式。

  我揚了揚眉:夜閣主的假設確實讓人心情愉快,等到一個月後,兄弟我還保有這條小命,我會很願意相信閣下的猜想。

  諦皓的心思,就似數學王國裏的哥德巴赫猜想,你知道那問題,卻永遠證實不了那結果。

  後面的半個月,我在諦皓的高壓視線下,繼續練習著流雲分水劍,大家都是正常人,如果那麼多天重複著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是沒有進步的話,你會怎樣?煩躁。
  我自己能夠感覺到自己耐心正在逐漸流失,劍因為我汗濕的手而甩了出去,直直向諦皓飛去,他只是輕輕抬手將那劍握住。
  我喘著粗氣站在原地,心想怎麼都好,你最好過來一劍紮死我。
  我低著的腦袋能看見諦皓已經站在我面前的那雙一塵不染的白色靴子,感覺他的手指伸進我滿是汗水的發絲裏,輕輕揉了揉,道:同一套劍法,被不同的人使出來,感覺和威力都不相同。今天就到這裏,你休息吧。
  我如獲大赦,舒了一口氣。

  回到客棧,吃了個飽,卻忽然內疚了起來。也許,比起我在一旁看著的諦皓會更沮喪,因為我這個實在沒什麼天分的學生。
  我坐在木桶裏泡著澡,心想自己需要釋放壓力,於是開始狼吼: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忽然聽見屋子外面什麼東西撲啦啦從樹上掉下來的聲音,我支開窗子一看,一隻鳥兒在樹下抽著筋兒口吐白沫。
  嘖!有這麼誇張嗎!我鬱悶著用毛巾打水玩,我發現我用的力氣越大,毛巾從水面上彈回來時扭的便越厲害,忽然間想到,如果我出劍時越用力,被對方擋回時力量反彈的也就越厲害,而這套劍法的名字流雲分水,天上的雲從來怡然自得,隨風而動,而我遇到不同的敵人,自然要和著對方的步調來招架,硬要逆其道而行,只會更加耗費自己的氣力。水本無形,遇圓則圓遇方則方,揮刀而落卻無法斬斷其流向,不如順勢而行。我呵呵一樂,記起諦皓曾經要我注意手腕與手指的巧力,於是我將毛巾擲入水中,暗自將內裏注入,然後猛地抽回,水流順著毛巾旋轉的紋路滴滴嗒嗒流了下來。
  我似乎有一點明白了。
  下一秒我聽見木桶——”地炸開,門被推開,怎麼了。
  我抬頭,竟然是諦皓,再看看我自己,窘得我想找塊豆腐撞死,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光禿禿地坐在地板上,最重要的是我還叉著腿,小弟弟都被看光了!

  不要!求你不要再走過來了!我閉著眼睛鴕鳥一般地想。
  諦皓卻款款走來,從一旁拾起我的換洗衣裳,披在我的肩上,道:教你劍法時,我便發覺你體內內力充盈卻沒有得到很好的控制,下次沐浴時請小心。然後轉身離去。
  我突然間想起自己曾經飲過輕寒的血,那比金風玉露還要補……輕寒,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我苦笑了笑,為什麼還要想起他呢?你們也許已經形同陌路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練劍的地方沒有看見諦皓,於是自己按照昨天沐浴時所想的門路耍練了一會兒,不料越練越順。流雲分水,並不是招招對對手使盡全力,就似諦皓那日舞劍時,明明氣勢如虹,收尾卻留有餘力。順勢而發,以力禦力。
  到了傍晚,諦皓還是沒有出現,不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真的讓他徹底失去耐心了吧?
  回到客棧,便看見夜流曉坐在大堂裏,一身脂粉味兒,我不禁取笑他:去風流快活也不記得叫上朋友!

  第 15


  夜流曉莞爾一笑:蠶豆啊,在下還想保住自己的項上人頭留著下次風流呢,哪敢帶上你啊!
  我怎麼了?我一屁股坐到他面前。

  ——你自己碰得,諦皓碰得,夜流曉的扇子劃了個圈兒,但是我碰不得,窯子裏的姑娘們更碰不得。
  為什麼?我歪了歪頭,就似他的歪理。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他學我歪著腦袋,搖了搖扇子,諦皓說你自己可以學會這套劍法,所以決戰之後,他會在這裏等你,現在他有事要辦,暫時不能看你練劍了。
  什麼事?能讓諦皓這麼快離開,難道出了什麼大事?

  昨天看見那麼香豔的場景,是個男人都會受不了呀!
  什麼香豔場景?為什麼夜流曉說的話我沒有幾句能夠聽懂?

  我也想知道,你光著的樣子有多香豔啊!夜流曉露出一臉錯過好戲的失望樣子。
  你當諦皓也和你一樣啊!什麼啊!我再光也是個男的,我有的諦皓都有而且絕對比我的好!有什麼香豔的?板鴨還差不多!
  兄弟,你要小心啊,看起來越冰冷的男人,到了那個時候,可是會比禽獸還禽獸啊!
  夠了,看見你我已經知道禽獸什麼樣了!不要再侮辱我的老師兼偶像了!他可是用來崇拜的!

  第二天,夜流曉來看我練劍,我朝他呵呵一樂道:陪我耍耍怎樣?
  禽獸公子笑著搖著扇子道:未嘗不可,省得兄弟一個人練劍太無聊了。

  於是我提劍而去,一開始夜流曉還抱著玩玩的態度,十招之後,他收起笑容,我借他的力繞過他的攻勢差點刺破他那張專門騙取年輕少女芳心的俊臉,他嘴角一翹,指扇啪地收攏,三招之後,我完敗在他的摺扇之下。

  他將我拉起來,微笑道:蠶豆,也許你是天才。
  三招就打敗我了!還說我天才,你挖苦我呢!

  他突然伸手點中我胸前,腹部的幾處穴道:彙集真氣,洪流入海!我隨即跟著他口中的話將內力沉入氣海。

  現在,由氣海將真氣四散!
  漸漸我感覺自己的內力在身體的四肢百骸擴散而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呼吸。

  你的劍術已有小成,但是真正的用劍高手,比如諦皓,他們的劍同自身的內力走向是分不開的。
  劍是身體的延伸,所以劍上也有真氣流通,化內力為劍氣?我有一種被人點了一下的感覺。

  聰明!夜流曉笑了笑轉身而去。
  為什麼這麼幫我?我看著他的背影大聲問。
  因為,我不做賠本的生意!
  七日後的某個夜晚,夜流曉正在萬花閣裏品著清泉佳釀,左邊是紅衣姑娘為其斟酒,右邊的綠衣姑娘為其剝桔子,美酒佳餚前面幾位舞娘柳腰搖擺,輕歌曼舞,好不逍遙。

  心猿意馬之間,一個劍影由窗外一躍而入,一劍刺向其面門,眾女子尖叫聲驟起,夜流曉一個優雅地側身,摺扇一晃,想要夾住劍尖,無奈對方貼著他的力道一個回腕,不但劍收了回去差點連摺扇也被順過去。
  六招之後,來者被夜流曉摘下蒙面。
  蠶豆啊——這樣花天酒地的地方不是你這個好孩子該來的啊!夜流曉嘆了口氣將我按在椅子上,一臉語重心長的樣子。
  我撇了撇嘴想你這麼愛來這種地方,想必不是好孩子了?想讓我做好孩子可以,你告訴我我的劍法有沒有進步?
  他愣了愣,然後微微笑了起來:小豆子,你覺得我對付黑松劍客得用多少招?

  二十招?我眨了眨眼睛。

  “……”他一副無奈地樣子看了看我道:你是太高估黑松劍客還是故意貶低我?
  那十招?我保守性地更正了一下自己的答案。

  他伸出左手的四根手指。
  哇!你吹牛吧!對方好歹在江湖上排了五十幾,隨後我又呆了呆,你真那麼厲害?
  呵呵,剛才我制服你用了六招,要對自己有信心哦——”夜流曉笑著又給自己斟了杯酒。

  一個月後,我與黑松劍客的決鬥即將開始。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感覺心頭就似壓了塊大石頭,怎麼也放不下……明天我會不會贏?黑松劍客的劍那麼快,那麼狠,那麼准……紮進我的肚子裏拖得腸子什麼的湯湯水水流一地……我要怎樣把它們都塞回去?為什麼這裏沒有舒樂安定?一片下肚一覺到天亮。媽的!高考都沒有這麼緊張!
  一直沉浸在自我煩惱中,我都沒有發覺有人坐在了我的床邊。夜風從窗外輕舞而入,冰涼的聲音就似醞釀在夜色裏的醇酒輕輕蕩漾,睡不著嗎?
  我緩過神來,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來者的輪廓,筆直的背脊,雕塑般的側臉,諦皓?

  嗯。從鼻腔裏發出的低吟,讓人有一種溫柔的錯覺。

  ……不是有事情離開了?不自然,我問出這半個月來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
  我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那你得出答案了嗎?

  是的。

  聽著他的回答,我不禁啞然失笑,諦皓的回答似乎永遠簡單明瞭,但也只有在這樣的黑夜裏,我才能平靜地和他說話,因為夜色掩蓋了他的高傲,掩飾了他的鋒芒。

  你在擔心什麼?
  “……擔心我會輸,擔心被對手刺中時疼得爬不起來……擔心我會死……”我感覺到一隻手指輕輕碰了碰我的指甲蓋,就似小時候情竇初開之際,我迅速摸了摸女同桌的手然後又抽了回來。

  這些都不會發生。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讓它們發生。

  他的話就似魔咒,令我紛繁的思維安然沉入夢鄉。


  第 16

  翌日清晨,洛霞坡上。
  本來以為會有秋風掃落葉來襯襯景,無奈一片春光燦爛,一切美好的讓我有種來郊遊的錯覺。那黑松劍客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其實人家沒什麼表情,是沒自信的我看誰都覺得人家輩兒自信),而我的心臟就快從自己的嗓子眼兒裏冒出來了。
  隨著夜流曉一聲懶洋洋的開始吧……”,黑松劍客一躍竄到我面前,驚得我差點沒有棄劍尖叫。事實證明,人在危急時刻,反射神經靈敏得驚人,我劍嘩啦一下出鞘,哐地頂在黑松面前,劍身一震,黑松劍客猛地朝後退了好幾丈。
  我現在確定自己的內力果真在黑松之上,頓時大勇,提著劍趁勢刺去,黑松防備得有幾分狼狽。我手腕暗使巧力,卸了他劍上的力,如流雲翩然而過,他右手將劍鬆開,左手把劍收回遞回右手,速度頓時加倍,我對敵經驗少,被他嚇了一跳,連連被擊得後退,他則急流勇進,想想這會兒該要分水了,我順著他的攻勢調整自己,漸漸他的攻擊猶如泥牛入海沒有絲毫效果,人也變得急躁起來,我看准機會,一劍隔開他的劍,反手將劍柄重重撞在他的胸前,一口血從他口中噴出,撒了我一臉……
  回到客棧,便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屹立於窗前,聞風不動。

  我贏了,嘿嘿!我跳到那背影前,髒兮兮的爪子拍在他的背上,留下一個黑黑的五抓印。
  諦皓緩緩轉過身來,似乎他的每一次轉身都是一個千年,讓我不知不覺在他面前沉澱下心緒,變得鄭重了起來。
  你受傷了?他抬起手,指尖觸上我的臉,有的時候我回想,像他這樣的人,他的手如果撫摸的不是劍會是什麼樣的感覺。而現在,他的手掌整個貼上來,擦開我臉上的血漬,他的視線不再飄向虛無之處,而是一寸一寸地落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受傷,我的臉很燙,想要低下去,他的手掌卻將我的腦袋托著,直到他將我臉上的血污全部擦乾,看見上面沒有一道傷口,他才將手掌撤開。
  我就叫他把臉擦乾淨了,夜流曉一臉讓人不舒服的笑容,他非說這叫鴻運當頭。
  晚上,夜流曉藉口說為我慶祝勝利跑去會他的小紅小綠去了,留下我坐在桌前吃著飯,對面是諦皓不緊不慢地咀嚼著,連吃飯都那麼高雅,害得我根本不敢大口吃肉,味同嚼蠟。

  你很怕我嗎?他將碗筷放下。
  怎麼……會呢?我陪笑道。
  他起身,似乎要離開。
  怎麼了?明明飯還沒吃完啊。
  我在這裏,你根本吃不下,不是嗎?
  我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想起曾經躺在我身邊問我留在這裏不好嗎的輕寒,那時的我,根本沒有細細體會其中微妙的酸楚,這一次,我跑了過去,拽住了他的衣角,…………我是怕我……吃飯的樣子難看嚇的你吃不進!

  不會。

  不會就行了,我將他拉回飯桌,那兄弟我就放開懷抱吃了!小二,給我再來兩斤牛肉,一隻鹵水桂花雞!

  我朝諦皓嘿嘿一樂,左腳往凳子上一踩,雙手托起剛上桌的桂花雞,拉著兩隻雞腿這麼一扯,一隻雞便被我扯成了兩半,我拎著雞腿,巴嘰吧嘰開始嚼了起來。對面的諦皓就似什麼都沒看見,繼續吃著他碗中的飯,時不時夾上兩片牛肉還有被我搗的亂七八糟的桂花雞。

  最後,我打了個悠遠的飽嗝,攤在座位上揉著我滿是油水的肚皮。諦皓將帳結了,靜靜坐在我對面。
  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沒什麼……打算。找我師傅唄,雖然他教我的東西還不如你教的多。想到這裏,我心中小小的怒火燃燒。

  你師傅在哪里?
  天知道他在哪里。我撇了撇嘴,總覺得自己回家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和我一起去玉瓊峰吧。
  哈?吃得太飽,腦子轉得有些慢。

  天降隕石於玉瓊峰,隕石是煉劍的好材料,我想去看看。
  ……”反正死老頭沒有消息,跟著諦皓有吃有喝的,不去白不去!好啊,玉瓊峰我都沒有去過呢,正好長長見識!

  第二天,我背著我的包袱,跟著諦皓上路了,他看起來似乎並不著急,而我的心情和遊山玩水差不了多少。

  到了瓿城,市道一下子熱鬧了許多,飯館裏也有不少武林人士。基本上一看見諦皓走進來都是仰著腦袋眼中一臉敬意的模樣,諦皓卻和沒事人似的找張桌子坐下,便開始問:想吃什麼?然後飯館裏的目光便聚集到我身上,讓我頓時感覺渾身上下瘙癢難耐:隨便吧!
  兩斤牛肉一隻鹵水桂花雞。

  我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完成了午餐,諦皓剛要付錢,小兒便樂呵呵地跑來說什麼已經有十幾位大爺搶著付錢了,小二還將一封紅色的請帖送了上來。

  諦皓打開看了看,便對著伸長了脖子的我道:麓蒼派掌門壽筵,你有興趣嗎?
  嘿嘿,我撓了撓腦袋道,好吃好喝我當然喜歡,只是人多我就不自在,大家你來我往的敬酒還要說些場面話
……”
  那我們不去了。諦皓將請帖送還給小二。

  話音剛落,飯館裏嘆息聲四起,我忽然內疚了起來,拉了拉諦皓的衣角道:您是不是也該和主人道一聲恭喜啊,不然多不禮貌。
  諦皓看了看我,抬頭對小二說了聲:恭喜。

  我眨了眨眼,腦袋差點掉進飯碗裏。


  第 17

  傍晚,夜風微涼,我獨自走在街道上,想著白天客棧裏那麼多武林人士窺探的目光,我不得不佩服諦皓視而不見的本領。
  ——”伸個懶腰,全身毛孔似乎都張開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小吃的香味,依然有店家點著燈籠作著買賣。沒有現代都市的燈火通明,這樣的恬靜怡然也著實令人舒心。
  我正搖頭晃腦地哼著小曲,忽然一位姑娘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你就是跟在諦皓身邊的蠶豆?那姑娘頗有幾分姿色,只是眉目間大家小姐的嬌橫令人有些新生不悅。
  在下便是,不知姑娘芳名?有何貴幹?我被小桐訓練得在女生面前非常有禮貌。
  我是麓蒼派掌門馮信禎的女兒馮佩言,今日若不是你在劍神面前嚼舌根,他就會出席我爹爹的壽誕了!
  姑娘誤會了,好一個噴火哥斯拉,以諦皓的心性,就算在下什麼都不說,他也一樣不喜好人多的場面。看他住那麼高就知道了。

  你還狡辯!分明是你對我爹不敬!話音剛落,她便抽劍砍了過來。
  她的劍法比起那黑松劍客自然差了老遠,只是我一大男人對一小女子拔劍,怎麼想怎麼不符合小桐對我多年的思想教育,我只好憑藉自己高超的輕功左躲右閃,馮佩言半天砍不著我也顯得更沒有耐心,我看准她的劍勢用手指夾住了她的劍,內力一震便將那馮姑娘震退了好幾步。那馮姑娘卻非要胡攪蠻纏,提起劍又砍了過來,我心裏暗叫麻煩,突然路邊一個小石子彈了出來,打在馮姑娘的肩膀上,疼得她蹲在地上白了一張俏臉。
  我本想過去扶起她,但轉念想想,保不准這母老虎趁機刺我一劍,而且在古代不是流行什麼男女授受不清
  街道角落的黑暗中走出一個小乞丐來,看樣子年約十一、二歲,明明只是一半大的孩子,卻非得學大人說話:這位姑娘,您心心念念地怪罪著這位兄弟沒讓諦皓出席令尊的壽筵,莫不是非常想在壽筵上對諦皓送出芳心,偏偏自己一片春心卻沒有託付的地方,這才惱羞成怒了吧!瞧這話損的,不過我聽著輩兒舒服!
  你!馮佩言氣得嘴唇發紫,舉著劍便朝小乞丐刺去,我不禁大叫:小心!
  那小乞丐看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手中竹杖巧妙地撥開馮佩言的劍,然後一巴掌響亮地扇在她的臉上,馮大小姐兩行清淚落了下來,了半天便轉身跑走了。

  那小乞丐走過來,拍拍我的肩道:兄弟,對付這種母老虎,禮貌和謙讓是沒有用的。
  我朝他作了個揖道:多謝指教。

  這位小乞丐的名字是韓青,別看他年紀小,已經是丐幫裏的六袋弟子,還是丐幫幫主的徒弟,怪不得身手那麼了得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得不感嘆自己已經老了。

  我和韓青找了個攤子,要了碟小菜和一壇酒,這小子厲害,聞一聞便知酒釀了多長時間,甚至連裏面放了少許的木棉花都被他聞了出來。
  韓青問我為什麼會和諦皓在一起,我便將黑松劍客與自己決鬥的事情說了一遍,他看起來對我甚為緊張,連問了我三遍真的沒有受傷?讓我感動的不得了。
  一壺酒下肚,我有些微醉,他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諦皓不但送你好劍,教你劍法,還將你帶在身邊?
  呵呵,這問題夜流曉也問過,大概我和他投緣吧……其他人都對他敬畏有加,可是他其實很……寂寞
……”
  寂寞的,韓青垂下頭來笑了笑,那微微勾起的唇線在忽明忽暗間竟然有一種勾魂奪魄的錯覺,又豈是只有他?

  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我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前彈了一下,想什麼呢!小孩子非要裝傷感!手收回時,帶倒了酒壺,在地上摔了個開花。

  韓青摸了摸腦袋,彎下腰去撿碎片,我連忙阻止他:小心扎手!
  可惜,晚了點,他的指腹被刺了一下,紅色的血珠便湧了出來。我嘆了口氣,不是叫你小心了嗎!

  我執起他的手指,問老闆重新要了壺酒,得用酒抹一抹傷口,可能有點疼。

  韓青笑了笑,從小到大,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人能告訴我,什麼是疼。

  我瞪了他一眼,故意猛地將他的手指按進酒杯裏,本來以為他至少會哎呀大叫一聲,抬起頭來卻看見那臭小子一臉雲淡風輕的微笑。

  我簡單地給他包紮了下,其間他卻一直撐著腦袋,噙著笑意欣賞我囑咐他傷口不要碰髒東西的樣子。
  你看什麼呢!
  我看……”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戲謔,你若是女子,多少英雄過不了你的美人關!

  老子是一絕對的爺們兒!我瞪圓了眼睛,心裏思量自己哪點像娘們兒了!

  他不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下一次,我是說下一次,如果你不愛那個人,就千萬不要對他溫柔。對於那些倚靠在枯井裏嚮往天空的人,你的溫柔就似一把刀,砍下去時,他們無力抵抗。
  那一刻,他的目光洗練,我迷醉在他的眼睛裏。

  你在這裏。清冷的聲音響起,將我的思維抓了回來,我回頭,看見諦皓俊雅非凡的臉。
  呵呵,和朋友喝酒……”我轉過身來,卻發覺對面已經沒有人了。
  夜風撲面,整個街道刹那間空虛了起來。

  第 18

  第二天清晨,離開客棧時,諦皓伸手將一封信遞給了小二,我嘴巴裏一邊嚼著豬肉大蔥包,一邊問他給誰寫信。
  寫給馮信禎,請他對自己的女兒多加管教。諦皓頭也不回地走進日光裏。
  哈?我快步跟上,你知道昨晚的事情?
  從今晚起,我們可能不能睡客棧了。諦皓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峰,就快進入玉瓊峰的範圍了。

  我跟在他身後狗腿地點了點腦袋。

  玉瓊峰山腳下的小鎮也很是繁華,玉瓊縣盛產蜂蜜,蜂蜜做的糖人、蜂蜜做的菊花糕、蜂蜜釀的酒……連賣東西的人都一個個笑的甜得跟蜜似的。
  我抱著蜜罐子,聞一聞,真是清香撲鼻啊!伸出手指蘸一蘸,往嘴裏一放,嗚~味道不錯,甜而不膩,純天然無防腐劑添加,餘光一瞥,諦皓就在一旁,我伸出亮閃閃的手指呵呵一笑:這味道不錯,可以用來做蜂蜜雞翅!
  感覺我的手指頭在空氣裏風乾,我忽然意識到,站在我身旁的是劍神諦皓,不是小桐,他當然不會去嘗我手指上的蜂蜜。正當我悻悻然準備將手指在衣服上蹭一蹭的時候,諦皓卻擒住了我的手腕,輕輕垂下頭來,我的指尖被他含入,舌尖一個輾轉,我的眼前莫名地開始了暈眩,總以為這個一直站在至高處的男子,無論從那握劍的指端到思維深處都是徹骨的冰涼,卻沒想過那一瞬間的垂首,卻有著灼熱的溫柔。

  他緩緩將我的手指退出他的口腔,隱約著我能感覺到那舌尖挽留的依依不捨。他伸出手,將碎銀子放在老闆面前,左手拎起一罐蜜,轉身而去。
  我獨自站在原地,忽然感覺到一陣暗湧的潮,那是危險的信息,而我卻喪失了分辨的能力。
  那天傍晚,我們在玉瓊峰山腰的一處山洞裏安歇,我專心致志地烤著蜂蜜雞翅,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散發出誘人的味道,我的口水如同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啊!酒足飯飽之後,我倚著石壁有些犯困,再看看諦皓,實在佩服這位老兄,能夠保持背脊挺直的姿勢到現在。
  篝火搖曳,在他如同雕塑般刻骨的臉上留下明暗交織的影像,我半眯著眼,有些顧自得意,這世上沒准只有我敢這樣一直盯著那張絕世容顏連眼睛都不帶眨。
  嘿,諦皓,我挪了挪身子,你不無聊嗎?
  不會。

  呵呵,我有點無語,老兄自從我不再怕您之後,我有點無聊了,咱們聊聊天吧!你這一生中最快樂的地方是在哪里?看過《天龍八部》不?夢姑就是這麼問他的夢郎的。

  這裏。
  哈?我揚了揚眉毛,那你這一生中什麼時候最快樂?

  此刻。

  我抬頭看了看他,卻無法捕捉到一絲波瀾,我忽然不敢再玩下去了,害怕自己如果問他:那你最愛的人是誰?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你。雖然明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實在很可笑,甚至是不可能,但卻止不住地害怕那樣的答案。可是,當自己安慰自己,也許諦皓會回答沒有的時候,為什麼自己的心隱隱地痛了起來?

  我不再敢看著他,盯著石壁上的光影交錯。正當我快被山洞裏尷尬的氣壓憋得喘不過氣時,卻在石縫裏看見一株小巧的植物,我借著火光細細地觀摩,它的枝葉間長有一些紅色的豆子,我一時好奇,伸手掰下幾顆,在手裏捏捏,不會破,裏面是硬的。把玩把玩,我的眼睛開始濕了。
  記得十六歲那年,我開始暗戀同班的小桐,自己卻不好意思說,放學時總愛悄悄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走出校門,來到小攤邊,看一些小首飾,別的女生都喜歡看戒指、項墜什麼的,她卻獨愛一串紅豆做的手鏈。每次,她會遠遠地看上幾秒鐘,然後跨上自行車。那串紅豆手鏈也許是因為太古樸了,不討那些現代女孩的歡心,所以一個多月了,除了小桐,基本上沒什麼人問津。後來,我買下了它。那天,放學後的小桐看不見那串紅豆手鏈,微微笑了笑,然後嘆了一口氣,轉身時,我卻將手鏈塞到她的手裏,然後臉燙得可以煮雞蛋了,沒命地向前跑。第二天,小桐帶著手鏈,站在我的課桌前,輕輕念: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我看著手中的紅豆,情不自禁念出了那首已經被人念了千萬遍的詩,而那幾粒紅豆,越看越似相思成災時盈落的淚水。

  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覆在我的手掌上。
  我抬頭,對上諦皓的目光,心中微顫,卻努力地做出微笑的樣子道:知道不,在我的老家,紅豆是相思的意思。
  他將那幾粒紅色的豆子從我的手中拿開,另一隻手安撫般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看著他,忽然有些感激他。他不善言辭,卻要在我多愁善感時來安慰我,我只能說一聲:謝謝。
  忽然,他目光一凜,抓緊我的手腕道:出去。

  怎麼了?我狐疑。

  洞外傳來一陣笑聲,說是男聲,卻有幾分嬌媚,說是女聲,卻又多了分低沉。
  許久不見了,諦皓。你的警覺性太低了,現在才發覺自己中了紫金極夢是不是太遲了?

  第 19


  我看著諦皓,他的神色依舊沒有起伏,只是抓著我手腕的指骨開始微微泛白。
  怎麼了?我輕聲問,紫金極夢是什麼?
  諦皓沉默。

  哈哈哈!小弟弟,我來告訴你紫金極夢是什麼好了!洞外那陣聲音再次響起,紫金極夢不是毒藥,而是一種珍貴的藥草。它開花的機會比鐵樹還要罕見,花瓣製成的香料,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提升內力,作用如同九重天的金風玉露。但是它的根莖燃燒產生的味道,能讓長期服用其花瓣的人喪失內力——”
  這不就是相生相剋嗎?我皺了皺眉頭,諦皓,你一直服用它的花瓣?

  諦皓依舊無言,而我的心中亦緊張了起來,洞外來者不善,諦皓又失去了內力。

  你走吧。良久,他才說出這麼幾個字來,他想對付的是我。
  我愣了愣,怎麼辦,現在諦皓失去內力,任憑他武功再好,現在也只能任人宰割。就算我見義勇為拔刀相助,可是我也只會一套練了不到三個月的劍法,遇到真正的高手也只有腳底抹油的份兒了。走吧,人家諦皓都叫你走了,擺明瞭告訴你洞外面的人你不是對手,而且就算是救朋友也要量力而行,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我的腳剛邁到山洞口,又停了下來,我就這麼走了,似乎真的非常沒有義氣。諦皓待我不薄啊,不但贈了寶劍教了劍法,一路上自己吃他的用他的,十足一吸血鬼,血吸夠了拔嘴就跑,和蚊子有什麼區別?
  走?不走?走?還是不走?啊!我要崩潰了!
  我蹲在地上開始死命抓自己的頭髮,忽然想起曾經有一天和小桐一起逛超市,兩人想買桶薯片看電影時一起吃。可是買香辣海鮮的還是買吮指紅燒肉呢?我站在貨架前猶豫半天。小桐的包哐地砸在我的腦袋上,一陣天旋地轉,我看見她插著腰義正言辭道:豐衣啊!你是男人,凡是要學會自己做決定!當斷不斷,很有可能在你猶豫的下一秒,有什麼重要的人或事就被你錯過了!
  我看著眼前諦皓不變的身影,嘆了一口氣,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武林中可能再不會有諦皓這個人物,也沒有人在造劍之路上追求完美,我的心也不會再允許自己結交朋友,因為我曾經對自己的朋友見死不救,然後終日念念不忘自己在逃出山洞前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如果明明知道自己會後悔,為什麼還要去做?我是個男人,要對自己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付出代價。如果代價是坐在黑暗的甬道裏聞著腐朽的味道垂首悔恨,那麼,我不要。

  我回過身來,走到諦皓對面,坐下。
  我叫你走。
  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沒面子?我朝他咧嘴笑了笑。

  你會後悔。
  不論我走還是不走,都會後悔。那我寧願現在選能讓自己比較好受的。我直視他道,外面那傢伙是誰?看樣子他沒帶別的幫手了。

  聖泉教教主離碎峰。

  你怎麼認識他?又是怎麼招惹他的?解決問題,就是要看到問題的源頭!順便在小小地八卦一下。

  我曾經將魑風劍送給他。
  然後呢?能得到諦皓贈劍,他應該感到萬分榮幸啊,怎麼還要跑來找你麻煩?

  諦皓不答話了。沉默得讓人有些尷尬。

  哈哈哈哈!小弟弟,這個問題就由我來回答你吧——”華麗的男中音再次響起,伴隨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我們聖泉教是武林中公認的邪魔歪道,人人唾駡,雖然我自認為自己挺安分的,只不過帶走了武當派的首席弟子還有鳧岳派掌門的小兒子做我的男寵,這些個傢伙就對我群起而攻之了。那語氣叫一委屈啊!可是瞧你幹的這事兒,和采花大盜有什麼分別?
  我望著從洞口處緩緩接近的身影,他的臉漸漸被洞內的篝火消散了陰影,一張萬般妖嬈的臉呈現在我的面前。我的眉毛抽了抽筋,看了眼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諦皓,兄弟,你給劍選主人的標準果然常人難以理解。
  可是,諦皓卻不一樣——”離碎峰一臉嫵媚地款款走到諦皓身邊,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不但贈寶劍與我,使得武林中許多膚淺之輩閉口,最重要的是,我在他的眼睛裏看不見故作清高的輕蔑。但是,平常啊,他太有氣勢了,我都不敢看他,而且贈劍之後,他都不再理睬我了,你說我該不該難過啊?尾音落下,他的手指已經從諦皓的肩膀順著胳膊滑到了手指。
  唉,我為諦皓感到悲哀。如果是一香豔的美女對自己百般挑逗,自然是心花怒放;可是被這樣一位美豔非凡的男人……心情總是不由得複雜起來啊!
  你打算怎麼樣?我直入主題,拖拖拉拉不是漢子,但是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離碎峰的手指,生怕他一下子掐在諦皓身上。
  簡單,離碎峰將腦袋蹭在諦皓身上,反倒是諦皓猶如石雕沒有絲毫反應,當然是帶他回我的聖泉教,日日夜夜看著他,以慰相思之苦咯!
  我冷笑了笑道:你天天盯著他的冰山臉,遲早有一天得審美疲勞!

  還沒請教閣下大名呢!離碎峰側過臉,露出秀美的鼻樑,一副勾引的意味。

  放他走。一直沉默的諦皓終於開口了。
  你終於說話了?離碎峰狀似親昵地坐下,可你為了他才說話,我反而不想放他了。
  不勞離教主費心,在下暫時還不會走。我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您招待我們紫金極夢這麼名貴的藥草,我們什麼禮都不回,多不好意思啊!


  第 20


  你什麼意思?離碎峰笑容不變,眼神中的閃爍卻沒有逃過我的近視眼。
  其實也沒什麼,你不用多心。我笑得溫和,心跳卻猶如打鼓,有一種紅色的果粒,它散發出的香味本來有害,但卻能治療痘瘡。前幾日,我發了痘瘡,結果很不好意思地傳染給了諦皓,所以我們倆身上都帶著這種果粒,可是,您離諦皓那麼近,有沒有聞到這果實的香味啊。它會使得沒有痘瘡的人全身長出紅色的斑點,從鼻子周圍蔓延到面部,然後是全身,就似現在的離教主,遠遠地看,仿佛臉上抹了紅紅的胭脂,近看卻讓人不得不嚇一跳阿!
  你騙我。離碎峰笑容中帶有幾分蔑視。

  我呼拉一下把衣服掀起來,將背對著他道:看見沒有!這都是痘瘡!奶奶的,最近和諦皓在一起吃得太好,上火長了一背的青春痘。
  諦皓才不會長痘瘡!離碎峰的眉毛終於擠到了一塊兒,看得我心中一陣暗爽。
  你打開他的外衣看看啊!說不定他的胸口比你的臉還恐怖!
  你!他下意識想要抬手摸自己的臉,但是還是止住了動作,然後朝諦皓萬分柔情地笑了笑,伸手想要解開他的衣襟。

  我在離碎峰低下頭的瞬間,運氣一掌拍了過去,他猛地抬頭,迅速翻掌抵擋,生薑還是老的辣,一下子將我震出幾丈遠,轟地撞在石壁上,差點沒有撞斷我的脊椎。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像武俠小說裏那樣,搖搖晃晃站起來,噗地噴一口血,然後對自己的哥們兒說一聲:兄弟,我盡力了!沒想到的是,我除了背上被岩石磨得火辣辣的疼,還真沒什麼別的感覺。許多年之後,師傅曾經取笑我說:傻小子,你以為金風玉露讓你白喝的啊!你平增三十年內力哪是別人隨便出手就能震出內傷的?
  再看看離碎峰,他的右手明顯有些顫抖,看來被我猝不及防的攻擊震傷了骨頭。

  臭小子,你惹惱我了。離碎峰的下巴微微抬起,表情由嫵媚轉為陰邪,被我震傷的右手在空氣中握了握,發出咯啦啦的聲響,我猜想他一定很想啃我的骨頭。然後他的手緩緩下垂,來到腰間,一瞬間右手一甩,我什麼還沒有看清,只感覺面前冷風襲來,下意識一閃,身旁的石頭已經被劈成兩段。
  這時,我才看清他手中握著一柄黑色的軟劍。當他五指用力,軟劍便會變硬,他食指微微瀉力,劍便會柔如軟鞭。以上規律是在我上竄下跳無數次後得出的。
  而離碎峰也被我攪得有些慍怒,一劍而下,我抽出背上的無邪抵擋,劍被他的魑風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臭小子,你是屬跳蚤的?不過現在我看你怎麼跳!離碎峰的柔媚樣兒已經徹底一去不復返了,五官因為憎惡而扭曲。
  我揚了揚眉毛,左手做了個投擲的姿勢道:小心暗器!
  離碎峰下意識後退,食指用力,我趁機將劍抽了回來。

  臭小子,你耍詐!
  嘿嘿,您老混跡江湖這麼多年,應該比晚輩更明白什麼叫兵不厭詐!還好《神雕俠侶》看了許多遍,不然怎麼能將楊過對付霍都的招兒運用得融會貫通?

  離碎峰眼睛一瞪,我還沒老呢!緊接著,劍花一閃,我又是一陣心驚。老實說,離碎峰的劍法比起黑松劍客實在高出許多,而且招式詭異狠辣,我實在適應不來,現在自己反倒想念起黑松的直來直往了。
  看著眼前的軟蛇曼妙著身姿襲來,我下意識順水推舟,隨著離碎峰力度的方向將劍回旋朝他而去,霎時劍尖直至他的面門,驚得他身體後仰,一個委身躲過。
  流雲分水劍!他眼神中驚愕這一回我可以百分百確定,諦皓竟然教給了你?
  ……我敢肯定,他就要爆走了。

  如果你傷了他,我會殺了你。
  我和離碎峰齊齊回頭,看見諦皓的嘴唇開合間有一種令人深信不疑的壓力。

  殺了我?沒有金風玉露,你不可能恢復內力。現在我想殺誰……”離碎峰猛地轉身一劍刺來,就殺誰!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反射性側開,劍柄沿著魑風的劍身一個巧力回旋,離碎峰食指鬆開想要令劍變軟,我迅速撤力,劍被其捲起,恍然間我左手彈在他的手指上,他五指微微用力,我趁機將劍身抽出,他伸出左掌意圖拍在我的肩膀,我瞬時反手將劍柄頂在他的掌心,大叫:暗器!

  他反射性將劍擋向我手指指向的方向,卻沒有意料中的聲響,你又騙我!

  我眼角餘光看了看不遠處的諦皓,猛地再次大叫:暗器!

  離碎峰以為我騙他,眼底滿是蔑視紋絲不動,當他發覺有什麼東西向他飛來時,才驚愕著伸手去抵擋,我趁機朝諦皓一躍而去,將劍劃破自己的手,快喝!

  離碎峰攤開手掌,發覺自己握住的只是兩粒紅豆,簡直怒髮衝冠啊,咬牙切齒一劍直來,我只感覺自己背部一陣劇痛,冷汗直冒。

  感覺被刺入的地方被一隻手緊緊按住,身體瞬間被帶離,可是劍身與身體肌肉紋理摩擦的痛楚,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說過如果你傷了他,我會殺了你。耳邊傳來諦皓冰涼的聲音。
  我身體的力量已經完全落在諦皓的懷裏,他的左手依舊按在我的傷口,右手執起一隻枯枝,輕輕一震,枯枝上的落葉猶如利刃震向離碎峰,他來不及閃躲,臉上多了道血痕。
  不可能……你沒有內力……”
  我趴在諦皓的肩上,無奈地笑道:笨蛋……我的血裏就有……金風玉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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