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沈清秋,洛冰河  配角:柳清歌,尚清華
前期忠犬小白花後期黑化鬼畜攻×偽斯文敗類反派吐槽狂魔受
這其實是一個師徒修修真、打打怪、談談戀愛的溫馨故事
~
也是反派親眼見證,男主如何從一朵小綿羊白蓮花變成三觀不正的鬼畜至尊、稱霸三界的故事!

晉江銀牌編輯評價:

沈垣自問閱雷文無數,沒有哪一篇比《狂傲仙魔途》更令人髮指的,偏偏死後重生成了本書頭號猥瑣的人渣反派、男主洛冰河的師父沈清秋。為了生存,他只得在系統半迫脅半助攻下,不斷在坑人與被坑的夾縫之間玩起了男主養成,打起了養大了再一腳踹開、逍遙自在的算盤。奈何千算萬算,算不准劇情比脫韁的野馬還歡騰,朝著他越來越不能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本文基調詼諧幽默,情節安排緊湊俐落,節奏輕快乾脆,劇情一波三折。作者文字俏皮,語言風趣,吐槽點到為止,恰到好處。除了主角師徒你來我往、彼此試探到相 愛相殺的過程扣人心弦,活靈活現的人物形象也是一大看點,性格鮮明的各路角色輪番登場。前一刻會捧腹爆笑,下一秒又能被文中細膩感情觸動。

  ☆、重生成人渣

  《狂傲仙魔途》是一本YY種馬小說。

  說具體點,《狂傲仙魔途》是一本奇長無比、金手指逆天、後宮直逼三位數、書中角色凡是性別為女都會傾心主角的打怪流修真爽文。

  本年度最火爆的種馬小說,沒有之一!

  這本書的男主洛冰河,不走龍傲天流,不走廢柴流,卻仍舊風靡終點文學網萬千讀者,影響了無數後來YY小說的跟風模仿。

  他走的是暗黑系。

  而在黑化之前,他走的是苦情系。

  下面,就讓資深讀者沈垣,省略無數殺必死內容,把數千萬字的鴻篇巨作為大家簡潔地概括一下。

  洛冰河生下來就為父母所棄,以白布包裹,置於木盆之中,順水而下。

  數九寒天,被江中漁人撈起才沒活活凍死幼年夭亡。因為他漂流在洛川上,又是滿河薄冰的時節,就被取了這個名字。

  幼年在街頭流浪,吃不飽,穿不暖,童年灰暗。一名大戶人家的洗衣婦瞧這孩子可憐,又膝下無子,便收養了他,當作自己親兒拉扯長大。母子貧苦,在豪門寄人籬下受盡欺辱。

  從小極不健康的成長環境,為洛冰河養成今後的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心裡殺千刀、嘴上笑說好的扭曲性格埋下了禍根。

  為了一碗半冷不熱的肉粥,他撐過府上公子哥兒們的毆打,最後卻還是遲了一步,沒能在母親臨終之前讓她嘗上一口。

  在機緣巧合之下,洛冰河被當世四大修仙門派之一的蒼穹山派選中,拜入“修雅劍”沈清秋一脈。

  他還以為從此終於能步入正軌,卻不料沈清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人品低劣。他嫉妒洛冰河舉世無雙的絕佳天資,內心畏懼這個每日修為都能突飛猛進的弟子,總是百般嘲諷支使,連帶同門也一起對他看輕。求學幾年,忍辱負重,又是一部心酸血淚史。

  洛冰河艱難坎坷地長到十六歲,終於迎來了修真界三年一度的盛典仙盟大會。在這場仙盟大會中,洛冰河被沈清秋暗算,墜入了魔界和人界交界處的裂縫——無間深淵。

  殊不知,這才是故事的開始!

  洛冰河非但沒有死,反而在無間深淵裡找到了屬於他的絕世奇劍“心魔”。也從而獲悉自己的身世。

  原來,洛冰河乃是魔界聖君與人界女子傾心相愛的結晶,身上同時流著上古天魔一脈和人類的鮮血。其生父被鎮壓于高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生母則是修真名門正派的弟子,因與魔族私通被逐出師門,忍辱偷生,顛沛流離,躲過了重重追殺,卻在誕下洛冰河後死於產後大出血和饑寒交迫。

  她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把親兒從生產的孤船上放下,渴望能得一線生機。

  洛冰河用心魔劍解開了自己身上魔族血脈的封印,在黑暗的深淵之下潛心修煉,悟出了不世神功,重回蒼穹山派。

  從這裡開始,洛冰河一步一步朝黑化之路義無反顧地前進。

  昔日仇敵,無一不慘死他手,受盡折磨。洛冰河用他越來越擅長的偽裝與心術之道,兩面三刀,陽奉陰違,一步一步,騙取信任,奪取權力,扶搖直上。掀起腥風血雨的滔天海浪。

  隨著劇情的發展,洛冰河的黑化也越來越嚴重。他回歸魔界,繼承了聖君之位,仍不滿足,開始了對人界各大修真門派的血洗和剿殺,將反對他的一切聲音斬草除根!

  最終,一代仙魔傳奇洛冰河,一統三界萬里河山;坐擁後宮無數,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傻逼作者傻逼文!”

  這是沈垣咽氣之前,最後能罵的一句話。

  想他一個規規矩矩花錢買V看正版的大好青年,臨終之前堅持看完的居然是這樣一本除了爽之外一無是處的大爛文,他能不罵嗎?

  《狂傲仙魔途》,作者:向天打飛機。

  光看這個ID就有一股淫邪之氣撲面而來。小學生文筆,雷點遍地。沈垣都不好意思稱作者構造的那個亂七八糟、毫無體系可言的框架為修真設定。

  每一個人,在主角面前,都像被他的王八之氣吞掉了智商。

  尤其是洛冰河的師父,那個沈清秋,簡直是弱智中的戰鬥機,人渣中的李天一!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作死,然後作死不成,被主角弄死!

  那麼沈垣到底為什麼要看這樣一本書,還看到了最後?

  不要誤會,沈垣可不是犯賤。這個原因,也是最讓他蛋疼的:

  這篇文伏筆無數,大坑遍地,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層層迷霧撲朔迷離。結果到了最後——一個都沒用解開!

  簡直當空一口淩霄血!

  那好幾樁慘案的兇手到底是誰?那好幾個驚鴻一瞥的妹子說好要收入後宮的結果人呢?那一大堆名號響噹噹說得牛逼無比的角色到底是用來幹嘛的,為什麼到最後都沒見到拉著溜出來瞧瞧?!向天哥,飛機哥,菊苣,咱能打個商量,填!坑!好!麼!

  沈垣覺得他簡直能給氣活過來。

  無盡的黑暗中,一個機械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

  【啟動碼:“傻逼作者傻逼文”。自動觸發系統。】

  “閣下哪位?”說話腔調跟谷歌翻譯似的。沈垣望瞭望四周,他像是漂浮在一個虛數空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那個聲音無處不在:【歡迎貴方進入系統。本系統本著“you can you up”的開發理念,希望為您提供最佳體驗。衷心希望體驗過程中,貴方能得償所願,將一篇傻逼文按照您的意願,改造成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經典之作。祝您愉快。】

  眩暈之中,有個男子的聲音在他耳邊輕問:“……師弟?師弟你可聽得見我說話?”

  沈垣一個激靈,定了心神,強撐開上下打架的眼皮,眼前景象仿佛千花萬葉飛旋,好一會兒才重重疊疊合到了一處,漸漸清明起來。

  他躺在一張床上。

  往上看,是白紗曼曼,四角掛著精巧香囊的床頂。

  往下看,自己一襲白衣,古香古色,一柄紙扇斜倚枕邊。

  往左看,一個面目俊朗的男子束髮玄端,坐於床側,正關切地望過來;

  沈垣閉上眼睛,驀地伸手摸了那柄摺扇,刷的展扇而開,簌簌搖動,扇去一頭滾滾而下的冷汗。

  那男子目光中喜色閃動,溫聲問道:“師弟可算醒了!身體可還有不適的地方?”

  沈垣道:“……不妨事。”

  信息量略有些大,沈垣稀裡糊塗想坐起身來。那陌生男子見狀,忙伸手扶他的背,讓他靠在床頭

  沈垣向來是個謹慎的人,還搞不清楚情況之前,他只管裝作剛剛醒來神情恍惚,問了一句:“我……這是在哪兒?”

  那男子一愣,道:“你真睡糊塗了?這裡是你的清靜峰啊。”

  沈垣心裡一驚,繼續作欲暈狀:“我……為何會昏睡這麼久?”

  那男子歎了一聲,道:“我還沒問你呢。好端端的怎麼發了一場高熱?我知道,仙盟大會為期將近,你教導徒兒,求成心切。可以如今我們小天宮的根基和名望,縱使這次不遣一人參會,也未必有人敢質疑,你又何必在意那些虛名。”

  沈垣越聽越不對勁。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

  不對,這設定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

  接下來,那男子語重心長的一句,終於坐實了他的懷疑。

  “清秋師弟,你在聽師兄說話嗎?”

  這時,“叮”的一聲之後,夢境中那個谷歌翻譯般機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系統啟動成功!綁定角色,洛冰河之師,蒼穹山派清靜峰峰主,‘沈清秋’。武器,修雅劍。原始B格:100。】

  “靠靠靠你什麼玩意兒?怎麼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裡說話?這股子《狂傲仙魔途》設定的即視感怎麼回事?”

  沈垣當然沒說出來,可那個聲音很快做出了回應。

  【貴方觸動系統執行指令,已與帳號‘沈清秋’綁定。】

  【隨著劇情的展開,將有多項指數逐漸開啟,請保證每一項指數不可低於0。否則系統將自動給予懲罰。】

  打住。夠了。沈垣確定了。

  他重生了。

  重生到一本自己剛讀完還嫌棄過的暗黑系種馬小說。而且自帶一個什麼鬼系統。沈清秋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是男主那個不得好死的人渣師父沈清秋。這個……呃,情況有點複雜。

  旁邊這個男人,則是蒼穹山派的現任掌門,沈清秋的師兄,“玄肅劍”嶽清源。臥槽。

  沈垣專門針對嶽清源臥槽了一下,是有重大原因的——原作中,嶽清源可是被他的好師弟沈清秋親手害死的好嗎!

  死的不要太慘啊!

  萬箭穿身屍骨無存!

  這張被害人的臉,在他這個“兇手”面前噓寒問暖,壓力好大啊!

  不過現在看,劇情顯然沒有進展到那一步。嶽清源還好端端的呢,說明這時沈清秋還沒被扒下偽君子的皮,還沒身敗名裂。

  岳清源就是個老好人,也沒啥可怕的。沈垣看書時還挺喜歡這個角色。他稍稍放心的同時,一行文字詭異地浮上腦海。

  【……黑黝黝的房間裡,從房梁上垂下來一根鐵索。鐵索的末端吊著一個圓環。圓環扣著一個人的腰。如果那還能算是‘人’的話。這個‘人’蓬頭垢面,猶如瘋子。最可怕的是,他的四肢全都被切斷了。肩膀和大腿,只有四個光禿禿的肉球。碰一碰,他就會發出喑啞的‘啊啊’聲。他的舌頭也被人生生拔去,所以說不出完整的詞句。】

  ↑《狂傲仙魔途》精選段落之,沈清秋結局。

  沈垣,啊不,沈清秋低頭扶額。

  他哪裡還有那個資格感慨別人死得慘,死得最慘的就是他好麼!

  萬萬不可鑄成大錯!

  要在錯誤發生之前就掐滅苗頭!

  從現在開始起狂抱男主大腿!

  要做一個殷殷切切溫柔教導的良師益友,對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剛冒出這個念頭,沈清秋腦海裡突兀地炸起一長串警報音,簡直就像一百輛警車尖鳴著呼嘯而過,吵得他渾身一震,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嶽清源立刻擔憂道:“師弟,你還頭疼?”

  沈清秋咬牙不答。系統尖銳地提醒:【警告。貴方剛才的意圖十分危險。屬於違規行為,請不要嘗試,否則系統會自動給予懲罰。】

  “違規在哪裡?”

  【貴方現在處於初始等級,OOC功能凍結。需要完成初級階段任務之後才能夠解凍。在解凍之前,做出任何違反原‘沈清秋’角色設定的舉動,都會扣掉一定的分值。】

  作為一個半宅人士,沈清秋以前偶爾會看一些同人本子,當然知道OOC什麼意思。out of character的縮寫全文,字面意思,指角色崩壞,不符合原作人物性格。

  “……就是說,在那什麼功能解凍之前,我的行為舉止,都不能超出‘沈清秋’會做的範疇?”

  【正確理解。】

  這都直接讓他重生頂替沈清秋的殼子上了,還在乎什麼OOC這種細節啊?

  沈清秋又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指數不能低於0,如果低於0的話會怎麼樣?”

  【貴方將被自動遣送回原來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可是在原來的世界,沈垣的肉身已經死了啊。

  也就是說,如果那什麼分值被扣光,等待著他的,就是:死亡!

  那我對男主不理不睬,不作為,總可以了吧?

  他抬起頭來,掃了一圈,並沒在侍奉一旁的弟子裡看到符合洛冰河形象的人。他佯裝漫不經心道:“洛冰河在哪兒?”

  嶽清源頓了一頓,目光怪異地看著他。

  沈清秋不動聲色,卻暗暗疑惑。這莫不是時間不對頭,男主還沒拜師入小天宮門下吧?

  嶽清源說:“師弟你不要生氣了。”

  沈清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那孩子天生根骨不佳,已經足夠努力,你就別再則罰他了吧。”

  沈清秋聽得嘴唇發幹,舔了舔,“……你直說吧,他在哪兒?”

  岳清源默然片刻,說:“你吊著打完他之後,不是一向都關到柴房去的嗎?”

  沈清秋兩眼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  

  ☆、受虐的男主(捉蟲)

  

  沈垣一直不明白,沈清秋這種人渣到極點、又熱衷於作死的角色,為的到底是什麼。

  前生的沈清秋家境殷實,多少算個小小富二代,上頭有兩個哥哥,將來肯定要繼承家業的,下面有一個妹妹,是拿來疼愛的,感情都很不錯。

  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一輩子混吃等死,也不缺他那一口飯吃。也許因為從小成長環境寬鬆舒適、缺乏競爭壓力,他一向覺得,只要競爭總人數大於10,十名以內都是好成績。

  因此,他從來跟喜歡爭霸天下的人沒有共同語言。

  原作的沈清秋其人,功力是有的,資歷也是有的,裝模做樣的涵養,也是有的。地位名聲無一不缺,被天下第一大派養著不愁錢花,為什麼非要跟主角一介草根過不去,成天腦袋裡盤算的盡是打罵主角,以及吩咐別人打罵主角?

  就算洛冰河他是天資過人,悟性絕佳,掛逼一個……但也不至於嫉妒成這個樣子啊?

  不過也不能怪他這個反派太沒品。書中像他這樣的反派猶如過江之鯽,比比皆是,只不過他算是格外沒品的一個。

  能怎麼辦呢?這本書最大的BOSS就是主角他自己。螢火之光,怎敢與日月爭輝?

  他被修真界尊為“修雅劍”,自然相貌氣質不會算太差。

  比方現在,沈清秋左看右看,就算是對著那麵糊得跟稀飯似的黃銅鏡,也大致比較滿意。

  此人面貌端正,眉目烏黑,細梁薄唇,生得一派書卷之氣。加之身修腿長,多少可算個美男子。雖然真實年齡不祥,可這是本修真小說,沈清秋有金丹中期的修為,是以完美保持著青年的外表。比他看書時腦補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雖然沒法兒跟洛冰河比。

  一想到洛冰河,沈清秋立刻腦仁兒疼得厲害。

  他想去看看現在被關在柴房的洛冰河,可剛邁出一步,腦海裡又響起那刺耳的警告提示音。

  【警告!OOC警告!‘沈清秋’不會主動探望洛冰河。】

  沈清秋悻悻道:“好吧。那我派人叫他來總可以吧。”

  他想了想,喚了一聲:“明帆!”

  門外立刻轉進來一名約莫十六歲的少年,高高瘦瘦,應道:“徒兒在此。師傅有什麼吩咐?”

  沈清秋不由得多看兩眼,見他長得還算體面,就是有點兒尖嘴猴腮,心中嘖嘖慨歎:果然是一臉炮灰相。

  這,就是原作沈清秋的大弟子、洛冰河的師兄明帆。

  這,就是傳說中最低級的炮灰!

  不消說,什麼深夜把洛冰河關在舍外、故意給錯誤的入門秘笈,這些事,都少不了他的參與和謀劃。沈清秋什麼時候心血來潮想折騰洛冰河,最得力的助手和最積極的回應者也一定是他。

  鑒於此人原作中的結局,沈清秋看這孩子的神情不由得就帶上了幾分同病相憐:“去把冰河帶過來。”

  明帆心裡直犯嘀咕:師父以往叫洛冰河,都是叫“那小畜生”、“孽障”、“混小子”、“豎子”,連名字也沒正經叫過幾回,怎麼忽然就叫得這麼親密。

  可師父的指示,他自然不敢多問,立刻小跑到柴房,踢了門兩腳:“出來!師尊叫你!”

  沈清秋在房中踱步,腦內則研究系統研究得如火如荼。

  系統盡職盡職為他解惑。

  【B格,也就是裝B的格調。B格越高,就代表越高端,大氣上檔次。】

  那麼,應該如何提升B格呢?

  【1,改變弱智劇情,提升反派與配角的智商;2,避開雷點;3,保證主角爽度;4,補完未被揭秘的劇情。】

  沈清秋一一細細分析。

  就是說,他不僅要給惹了一屁股仇家的原裝貨沈清秋收拾爛攤子,還要挽救別的角色不要製造爛攤子;

  他自己的老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卻還要保證主角的掛和風頭還有妹子不能少;

  那些未解之謎的天坑作者非但沒填,還得他自己扛個鏟子吭哧吭哧地填平。

  呵呵。

  向天打飛機菊苣說了,《狂傲仙魔途》這本書的目標很明確,所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那就是爽。

  尤其是黑化之後的掛逼男主裝作無辜,扮豬吃老虎,反虐賤人的橋段,簡直爽翻天。所以它紅得發紫,越寫越長,比裹腳布還長。

  沈清秋表示,單是要大概記清劇情這一項任務,他就壓力很大了。雷點更是遍地都是,他可不能保證都能避開!

  沈清秋:“什麼樣的劇情才叫不弱智?”

  【沒有具體標準,依讀者主觀感受而定。】

  “這破文還有讀者呢。”沈清秋哼哼道,完全忘記了自己就是一個花錢買V還捏著鼻子看完了的“忠實”讀者……

  頓了頓,沈清秋接著問:“那到底要積累到多少分值的時候,初級階段任務才會發佈?”

  系統:【依具體情況而定。達到要求時,會自動發佈系統通知。】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可真是個萬金油。

  沈清秋冷笑一聲,聽門扉聲響,回頭,就看見一個少年走進門來。

  雖然身形不穩,卻依舊勉力站直了,叫了一聲:“師尊。”

  沈清秋剛凝在嘴邊的三分笑登時一僵。

  要死啊!把這張今後將會迷倒上到八十老嫗下至繈褓女嬰、堪稱瑪麗蘇性轉的男主角臉打成這樣,妥妥的死定了!

  可是,就算是一張受盡折磨、傷痕累累的臉,主角,仍舊不愧是主角!

  洛冰河那雙眼睛,依然明若晨星,好一個鮮嫩嫩的小帥哥胚子;

  那堅毅而謙順的神情,昭顯了他高潔不屈的情操;

  那筆直的腰杆和身形,是他寧折不彎的傲骨!

  刹那間,沈清秋心底泉湧而出大段大段的排比句,和各種修辭手法混雜著爭先恐後生成無數溢美之詞,險些脫口而出!

  還好沈清秋懸崖勒馬,心叫好險好險,這主角設定過硬,差點把持不住!

  眼看洛冰河一拐一瘸邁進門來,掙扎著想要下跪。沈清秋嘴角抽了抽,心說老夫可受不起您這一拜,您今天拜我一下,指不定日後我膝蓋骨就被你剜了!立刻阻止道:“不必了。”

  他手一揮,擲出一隻小瓶:“這是藥。”末了,又用諷刺的口氣說道:“莫要讓旁人看了,還以為我清靜峰虐待弟子。”

  沈清秋進入角色非常之快,他大著膽子做出送藥這一舉動,卻選擇了比較惡劣的態度,還算是符合沈清秋本人做壞事又怕被人發現的偽君子本色。

  果然,系統沒有發出OOC提示,沈清秋松了口氣。

  洛冰河本以為師尊叫他來是要接著繼續“教導”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賜藥,先是一愣,隨後畢恭畢敬雙手接過小瓶,誠心感謝道:“謝師尊賜藥。”

  洛冰河的臉上這時還稚氣滿滿,笑容真摯和煦,如同初升的暖陽。

  沈清秋盯著看了片刻,轉過臉去。

  這男主前期未黑化的性格,絕對是根正苗紅好少年,給點陽光就燦爛,你投他一分他回報你十分的那種。說是小綿羊都不為過。

  洛冰河卻又高興地接道:“弟子日後定當加倍努力,不讓師尊失望。”

  呃,不是,你要是加倍努力了,估計你原來那個師尊才真的會失望……

  若是沈清秋沒看過《狂傲仙魔途》,此情此景,他必然會心酸不已,為洛冰河鞠一把同情淚。

  然而,他可是從頭到尾上帝視角領教過了洛冰河黑化後豐富多彩的心理活動。面上溫潤如謙謙君子,心裡想的都是日後如何把面前的人抽筋拔骨剝皮曝曬。

  【洛冰河微笑道:“弟子以往所受之辱,今日特來百倍奉還。傷我手足者,我必斷其四肢,挫骨揚灰。”】

  ↑《狂傲仙魔途》精選段落之二

  後來他真的把沈清秋削成人棍了。

  說要搞你,就來搞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霸氣酸爽,和天涼王破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取其精華,簡而言之,化為四字:“呵呵,傻逼。”

  所以,固然洛冰河此刻處境的確叫人同情,沈清秋想得更多的,還是自己將來的下場。

  據他總結,洛冰河現在有多可憐,日後把腳踩在人家腦袋上時,就笑得有多猙獰肆意。

  沈清秋坐入紫檀椅中,挑了一種並不過分親近的語氣,道:“冰河,入門心法練得如何?”

  那一聲“冰河”瘮得他自己都一背雞皮疙瘩。洛冰河也明顯背脊抖了抖,似是極不習慣,不過,他還是露出了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弟子愚笨,仍是……不得要領。”

  沈清秋那個恨呀,天知道他多想拿個大喇叭在洛冰河耳邊大吼:拿著一本假心法,不走火入魔都不錯了。能得要領才怪了!少年你跟我混!讓為師給你正確的心法啊!

  那如妖似魔的警報聲狂響不止。沈清秋心內對系統嚷道:“我就是想想,也不行嗎?!我當然知道這是違規!”

  他只得接著隨意道:“為師今日則罰你,也是出於心急。時光荏苒,想來你入我門下已時日不短,今年多大歲數了?”

  洛冰河乖巧地道:“弟子虛歲十四。”

  哦。十四啊。

  沈清秋扶額。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沈清秋洛冰河師徒,已經經歷了山門罰跪事件、清靜峰同門群毆事件、“頂撞”師尊被吊打事件、打破法器被罰苦力事件……等等光榮往績[手動拜拜]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我該拿你怎麼辦

  沈清秋是一個很能隨遇而安的人。

  既然已經重生到《狂傲仙魔途》裡,而且原來的世界裡的他十有八九已經翹辮子了,不如就在這裡得過且過著吧。

  來到一個修真的世界,平白得了一身還算不賴的功法和劍術,又是出身名門正派。他想出風頭就能隨時出風頭,想縮頭就能縮在蒼穹山派清靜峰上縮著頭不問世事。有什麼不好的。

  無非就是找妹子稍微有點困難。

  這種YY種馬小說,但凡一個妹子,長得不磕磣,必然是男主的囊中之物。大家都懂的。

  不過沈清秋要求真的不高,在這邊混吃等死,頤養天年,他就心滿意足了。反正跟他前生過的日子也沒啥差別。

  但是,只要有洛冰河在,他別說出風頭了,只要他還留在這片原作者構造出的大陸上,就算隱居到再世外桃源的地方,洛冰河稱霸以後,也有本事把他揪出來削成人棍。

  重生到一本種馬文就算了,為什麼穿的不是主角?!

  不是主角就算了,為什麼要穿成必死于主角光環下的炮灰?!

  炮灰就算了,為什麼一定要穿到他已經把主角虐得死去活來、徹底得罪之後?!

  “我不是不想抱男主大腿,可是誰讓這男主他媽的是暗黑系。有仇必報千倍奉還的類型啊!”

  沈清秋咒了一頓塑造出洛冰河這種暗黑系男主的向天打飛機菊苣:寫種馬你就好好寫種馬,標新立異個屁!

  總之,只能先儘量多跟系統打交道,摸索出加分的門路,儘快升級,解凍OOC系統。

  如果見勢不好,到萬不得已,他必須得另覓途徑,尋求出路。

  第一步,他打算四下探察一番,熟悉環境。

  天宮十二峰,如同十二把天地鍛造的險峻雄奇的巨劍,直沖雲霄。

  沈清秋所佔據的清靜峰不算最高,卻是最清幽,綠濃蔭雅,處處修竹。再加上沈清秋的弟子基本上每個人都要學點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時不時就能飄來朗朗書聲,或幽咽琴音,實乃古代文藝青年的上佳去處。完美地符合原著沈清秋這個裝B份子的需求。

  路遇幾個弟子恭恭敬敬地向沈清秋問好,他琢磨著原裝貨的那個勁兒,一臉高冷,微微頷首,只管負手前行,倒也應付過去了,只在心裡頭疼今後該怎麼把書中名字和現在活生生的人臉對上號。

  而這些目前都不是沈清秋要解決的當務之急。他要自保,首先就要把原裝貨那一身功力和劍法都拾掇回來。

  如果沒記錯,在洛冰河黑化之前,蒼穹山派還會經歷幾次大的事變,什麼魔界強敵入侵、仙盟大會,都少不得要他大展身手一番。若他只穿了個殼子,沒有功力傍身,那就完蛋了!不要說走劇情,用不著主角出馬,隨便來個小妖小怪都能把他搞死!

  沈清秋獨自步入林中深處,確認四周無人,才把腰懸的佩劍取下,左手握劍鞘,右手持劍柄,緩緩拔出。

  這把“修雅劍”是沈清秋年少成名時就佩在身邊的,也算赫赫有名。劍光雪白清亮,而不刺眼,絕對的上上之品。原著描述,往武器中灌入自身靈氣,劍身就會微微發光。

  沈清秋正在想“灌入靈氣”到底是個怎麼的操作方式,就見手中長劍白瑩瑩的閃了起來。

  看來,原主的功力和武技這種身體層面的東西都會一併繼承。甚至不需要怎麼刻意去記,自覺地就融會貫通了。

  沈清秋想看看威力如何,隨隨便便往前一劃。

  誰知道這一劃可嚇死人,劍光炫目,仿佛瞬間一道閃電從他手裡放出,逼得他閉了眼,再睜開時,就看見地面也跟雷劈了似的,被砍出一條深溝,道道縱橫。

  “臥槽……!!!”

  沈清秋面無表情,心中卻爽度爆表。

  比他想像的還要霸氣側漏!不愧為獨佔一峰的宗師級人物。有了這一身功力和劍法,他再勤加修習,說不定到萬不得已、非要和日後的掛逼洛冰河對峙之時,也能混個落荒而逃!

  是的。能落荒而逃,沈清秋就能偷笑三天了。他的要求,真的不高,能保命就好……

  他還想再練練手,越早熟練越有利於各項計畫的進行。卻聽到一陣細微的踏碎枯枝的聲音。

  其實那聲音離得很遠,可他現在五感極盡敏銳,想不覺察都難。沈清秋看了看地上那道深溝,把劍噌的收回劍鞘,退到綠葉掩映的更深處。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清秋才聽出來人不止一個。果然,片刻之後,首先出現的是洛冰河那張仿佛自帶柔光加高亮的臉,而率先響起來的卻是一個清脆嬌嫩的少女聲音。

  “阿洛阿洛,你看,這裡地上好大一條溝!”

  聽到這個稱呼,沈清秋躲在暗處,差點沒腳底打個趔趄。

  系統好心簡介道:【新登場人物,沈清秋最小女弟子,甯嬰嬰。】

  “閉嘴,不用你介紹,會這麼叫洛冰河的不就那一個,老子知道。”沈清秋面無表情。

  跟在洛冰河身後的俏麗少女身影轉了出來,看上去比洛冰河還要小一點兒,用橙色的緞帶紮著一束一束的辮子,看上去天真爛漫。標準的每本修真小說裡都要有的一個可愛小師妹形象。

  而這個小師妹,讓沈清秋有點情緒複雜。

  這是因為他對寧嬰嬰圖謀不軌。啊不,應該是原作的沈清秋對寧嬰嬰圖謀不軌。

  沈清秋設定是偽君子。既然表面上清心寡欲潔身自愛,那麼內心就一定要淫邪無恥下流卑鄙。身為師長,卻對乖巧活潑的小徒兒懷著齷齪的心思。三番兩次意圖下手,還差點得手。

  敢染指主角的女人,結果可想而知!

  沈清秋當初看書的時候還有點奇怪,洛冰河怎麼沒順便把他給閹了。並且他還到讀者評論區,跟著大部隊刷了一棟“求閹!不閹棄文!”的高樓。

  當初要是呼籲成功了……呵呵。

  他現在就一定得剁了當初頂貼刷樓的那只手!

  洛冰河看了一眼,似是並不感興趣,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寧嬰嬰卻想纏著他,因此沒話找話:“興許是哪位師兄在此修煉劍芒吧?”

  洛冰河倒提一柄斧頭,開始砍一棵樹,答道:“不可能。清靜峰上有此修為的,恐怕只有師尊。”

  沈清秋心裡咳嗽兩聲:少年你,蠻懂蠻識貨的嘛。

  寧嬰嬰坐在一棵橫地的大青石上,捧著臉:“哦。那興許是被雷劈的吧。”

  洛冰河再沒理她,只自顧自手起,斧落,老老實實砍樹。

  這些樹並不細弱,斧頭卻半鏽不鏽的,這時的洛冰河畢竟只有十四歲,砍起來十分吃力,不一會兒就出了一頭汗。寧嬰嬰又無聊了,撒嬌道:“阿洛阿洛,你陪我玩玩嘛!”

  洛冰河連汗都顧不上擦,繼續砍樹,說道:“不行。師兄交待,今日的柴火砍完之後還要去挑水。快些砍完,還能騰一些打坐時間。”

  寧嬰嬰嘟嘴道:“師兄他們真不好!總是支使你幹這幹那的,我看就是故意欺負你。哼,我回頭跟師尊說去,保准讓他們再也不敢這樣。”

  沈清秋大驚失色。不不不你可千萬別來跟我說啊!我該怎麼辦啊!到底教訓哪邊才好啊!

  這時候的洛冰河年紀雖小,飽嘗人間疾苦,卻還有著一顆白蓮花般的心。他對寧嬰嬰真誠地說道:“千萬不要。我不想讓師尊為這些小事為難。師兄他們也並無惡意,只是看我年紀小,想多給我一些歷練機會。”

  沈清秋真的要被這孩子給感動了:你說你要是一直這麼懂事該多好!

  在寧嬰嬰的嘰嘰喳喳中,洛冰河砍到了足夠數目的柴枝,把斧子放好,也坐到青石上,盤足而坐,閉目開始打坐。

  沈清秋心內長歎一聲。

  其實,主角的掛逼屬性在前期的苦情戲部分裡就有預示了。明明明帆給他的修行入門心法是假的。越是照著修習,應該越是狗屁不通。可洛冰河仗著自己絕世的天資和潛伏在體內的一半魔族血統,硬是歪打正著,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路子……簡直太不科學!

  正唏噓間,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沈清秋一聽就知道不好,要壞事了。

  明帆帶領幾個更低級的弟子轉了出來,一見寧嬰嬰,滿眼喜色就要上來拉她的手:“小師妹!小師妹我可找著你了。你怎麼一聲不響跑到這麼個地方來。後山這麼大,萬一蹦出猛獸毒蛇怎麼辦。師兄有好玩兒的東西給你看。”

  他自然看到了默默打坐的洛冰河,直接當成空氣無視掉了。洛冰河卻很有禮數,睜眼叫了一聲師兄。

  寧嬰嬰咯咯笑道:“我才不怕毒蛇猛獸呢。再說了這不有阿洛陪著我嗎?”

  明帆斜眼一掃洛冰河,哼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的扣分準則

  他腦子裡在想什麼,沈清秋再清楚不過,肯定是聽寧嬰嬰叫洛冰河叫得親熱,覺得這個討厭的師弟越發刺眼了。原作這種炮灰對主角高到莫名其妙的仇恨早被沈清秋吐槽無數次了,從來都沒有改善過。

  寧嬰嬰畢竟是小女孩兒心性,歪頭問道:“師兄有什麼好玩兒的?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明帆又換上滿面笑容,從腰間解下一枚碧青的玉佩,遞到她面前:“師妹,這次我家來探親,給我帶了不少成色好又有趣的小玩意兒。這個我看這特別漂亮,送給你!”

  寧嬰嬰接了過來,對著從樹葉間隙中射下陽光細細地看。明帆熱切地問:“怎麼樣?你喜歡不喜歡?”

  偷窺到這裡,沈清秋終於想起來了。這段劇情!

  不好,他不應該來這裡的,危險啊!

  可這不能怪他記得不清楚。你讓一個罵傻逼作者傻逼文的人,去記連載了四年、時間線橫跨兩百年的小說最開頭的古早內容?他可是看了二十天才看完的,入門那一段純為虐而虐的劇情早就忘光了好嗎!

  果然,甯嬰嬰根本看不出來什麼成色好不好,胡亂看了一陣,把玉佩拋了回去。明帆的笑容僵在臉上。寧嬰嬰皺了皺鼻子,隨意地道:“什麼呀,這個顏色難看死了,還不如阿洛的那個好看呢。”

  這回,不光明帆臉色不好,連一直很有自覺當自己不存在的洛冰河都身體輕微地一震,倏地睜開眼睛。

  明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師弟也佩有玉佛古器?”

  洛冰河略一遲疑,還沒答話,寧嬰嬰便搶著答道:“他當然有啦。成天貼心戴在脖子上,可寶貝呢,連我要看看都不肯給。”

  饒是洛冰河再鎮定,這時也臉色一變,下意識握住了脖子上那枚藏在衣服裡的玉觀音墜子。

  這文裡眾多女角的智商,沈清秋也是醉了。

  寧嬰嬰說這話時根本沒考慮到後果會如何,只是一直見到洛冰河貼身佩戴著一枚玉觀音,從來不離。

  對心上人的心上之物,女孩子總是會特別想弄到手,偏偏洛冰河就是不肯給,她不甘心,才又提起。

  他當然不肯給好嗎!!!那是洛冰河那位洗衣婦娘親攢了大半輩子的錢,好不容易才給兒子求的一枚開光寶器。那是在洛冰河黑暗世界陪伴他畢生的一點溫暖,後期黑化最嚴重的時候也能讓他挽回一點殘存的人性,哪會隨隨便便給人!

  明帆又氣又妒,最終還是寧嬰嬰話語裡的嗔意讓怒氣占了上風,他邁上前一步,厲聲道:“洛師弟真是好大的架子,連甯嬰嬰師妹要看看你的玉佩都不肯。這樣下去,今後面對強敵,你是不是連施以援手都不肯啦!”

  毛線!這兩者之間究竟有個毛線關係啊!

  寧嬰嬰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急得跺腳:“他不願意就算了。師兄你不要欺負他!”

  洛冰河現在哪能鬥得過明帆?又有一群給明帆當狗腿支使的下級弟子圍堵,不一會兒那枚玉觀音就從他脖子上落到了明帆手中。他舉起來看了一陣,忽然哈哈大笑。

  寧嬰嬰奇怪道:“你……你笑什麼?”

  明帆把那枚玉佩拋到寧嬰嬰手中,得意道:“我還以為是個什麼稀世寶貝,才這麼巴巴地護著。師妹你猜怎麼著?是個西貝貨,哈哈哈哈……”

  寧嬰嬰迷茫道:“西貝貨?假的?”

  洛冰河的拳頭慢慢攥緊,眼底有暗流湧動,一字一句道:“還給我。”

  沈清秋的手指也不由自主輕微地屈伸幾下。

  他自然也清楚那玉觀音是假貨,而且是洛冰河最高的怒氣點之一。

  當年的洗衣婦省吃儉用,卻因見識短淺,被騙子騙得用高價買下了假貨,傷心欲絕,之後身體也每況愈下,無疑是洛冰河一生都解不開的痛。只有這一點,洛冰河從來不能忍!

  作為一個旁觀者,沈清秋真的很想出手,暴揍一頓明帆,把玉佩搶回扔給洛冰河。

  而且這樣說不定,明帆就不會徹底得罪洛冰河,日後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明帆從寧嬰嬰手裡又撚起那枚玉佩,狀似嫌棄道:“還給你就還給你,指不定是在哪個地攤上買來的便宜貨,給師妹還怕弄髒了她的手呢。”嘴上這麼說著,卻絲毫沒有要還的意思。

  洛冰河臉部繃緊,突然雙拳齊出,打在拉住他的幾名低等弟子身上。

  被激怒的時候,人的拳腳沒有章法,只憑心中一股怒氣亂打,一開始還唬住了那幾個低等弟子,然而很快就被發現弱的一比,明帆再在上邊招呼:“還愣著幹什麼?敢對師兄拳腳相向,教教他什麼叫長幼尊卑!”立刻都重拾勇氣,圍了上去對著洛冰河痛毆。

  寧嬰嬰驚呆了,大叫道:“師兄!你怎麼能這樣!你快叫他們停下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帆一慌:“師妹,你別生氣,我叫他們不打這小子就是了……”話還沒說完,一不留神,洛冰河掙脫了那些七手八腳,猛撲上來,對著明帆的鼻子就是一拳。

  “哎喲”一聲大叫,兩道鮮血立刻從明帆鼻孔中流了出來。

  寧嬰嬰本來眼淚汪汪的就快奪眶而出,這時一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沈清秋:……妹妹你到底是喜歡洛冰河還是要害他啊!

  原本明帆還能放過洛冰河的,可這下在心上人面前出了醜,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眼看兩人扭打成一團,洛冰河再怎麼天資聰穎,畢竟年紀小,又沒修習過正規典籍,明顯是在單方面挨揍,卻咬牙硬是一聲也沒叫,沈清秋下意識想出手。系統卻爆出奪命追魂般的警報聲:【嚴重OOC!嚴重OOC!嚴重OOC!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沈清秋’在此情況下應選擇袖手旁觀!】

  沈清秋不知道違規的後果是什麼,不能貿然冒這個風險,正焦急間,忽然靈機一動,有了個折中的法子。

  蒼穹山派有一種小法術“摘葉飛花”,看似並沒什麼大用,只是好看有趣。原著曾描寫洛冰河用它輕輕鬆松獲取了一位女N號的芳心,沈清秋這段日子狂補各類秘笈,也見到過這個小法術的記載。

  他隨手摘了一枚葉子,灌入一點靈力,第一次灌得太多,葉片承受不住,頓時四分五裂,第二次才成功,拈在指尖輕輕吹了口氣,甩手一飛,那枚葉片頓時像飛刀一般朝明帆直射了出去!

  聽到明帆長長一聲慘叫,沈清秋甩了甩手,擦去額頭一滴汗。

  難怪都說若是高手一花一木皆可傷人。他這一下應該不至於把明帆就射死了吧……

  洛冰河挨了好幾拳好幾腳,卻忽然感覺明帆踉蹌退開了,他抬頭一看,額頭間有鮮血流過眼睛,卻不料明帆一伸手,也是一手掌的血。

  明帆不可置信道:“你敢用刀傷我?!”

  寧嬰嬰剛才見他們打得凶不敢靠近,這時卻忙插入兩人之間:“沒有沒有,阿洛才沒有用刀。不是他傷的!”

  洛冰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緊抿著嘴,拭去額頭鮮血。明帆後背有鮮血透出,像是被劍鋒劃過。他對著其他弟子質問:“你們剛才看清沒有?他拿刀了沒有?”

  師弟們面面相覷,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亂七八糟。

  明帆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從沒受過這等皮肉之苦,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心裡一陣發慌。可納悶的是,無論地上還是洛冰河單薄的身上都沒見到利器。總不至於不翼而飛吧。

  沈清秋屏息。視線忽然陣陣發紅,眼前彈出一行碩大的懸浮文字,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違規:OOCB格-10。目前B格:90。】

  沈清秋一下子松了口氣。他原先的估計是會扣除50左右,或者乾脆扣光了,只扣了10,不要比他想的太好。現在扣扣今後還有機會把它再刷回來。可他這口氣沒送多久,明帆指著洛冰河大叫道:“給我打!”

  沈清秋險些一口老血當胸嘔出。

  數名弟子聽從指揮撲了上去,沈清秋下意識一把扯了數片葉子,嗖嗖地全飛了出去。

  剛出手他就後悔了。

  我這是圖啥啊?洛冰河好歹堂堂男主,以前被圍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還能被打死不成?!

  要你操個屁的心?!

  剛才那一下還能蒙混過去,這下可真好,誰都不可能注意不到不對勁了!

  數名弟子人人掛了彩,不敢再圍住洛冰河,驚疑不定圍向了明帆。“師兄!怎麼回事啊?”“師兄我也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明帆臉色青青白白,半晌才扔出一句:“走!”便帶著一堆捂屁股、抱胳膊的跟班浩浩蕩蕩地撤了。真是來也如風,去也如風。剩下寧嬰嬰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喊道:“阿洛,剛才是你把他們打跑的嗎?”

  洛冰河面色陰鬱地搖了搖頭。勉強站直身體,卻又透出緊張的神色,他低頭彎腰,在地上查找著什麼,落葉枯枝春泥都被他翻來覆去了個遍。

  沈清秋知道他在找什麼,自然是那枚在混戰中遺失的玉佩。

  他旁觀者清,看得清楚,明帆開打之前一甩胳膊,隨手就把它甩飛,紅繩掛到了他們頭頂一隻高高的樹梢上,可當局者迷,他又不能提點。而且,剛才那一把葉子飛出去後,他就聽到了系統那令人心碎的聲音:“違規:OOCB格-10×6。目前B格:30.”

  瞬間就跌破及格線!

  感情一片葉子算10分?不帶這樣簡單粗暴地加減乘除啊!

  寧嬰嬰也不敢說話了。畢竟是她惹出這麼一樁事來的。如果不是她多嘴,也不至於害洛冰河平白丟了玉佩又挨了一頓打。當下也幫洛冰河尋找起來。

  可是直到天色漸黑,他們當然也一無所獲。

  洛冰河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滿地狼藉。一大片土地都被他們翻遍了,可還是找不到。

  寧嬰嬰見他失魂落魄的,心裡有點害怕,拉住他的手:“阿洛,找不到就不要算了。對不起,我以後賠你一個,好不好?”

  洛冰河沒有理她,慢慢把手抽回,低著頭朝樹林外走去。寧嬰嬰連忙跟上。

  沈清秋也實在佩服自己。這兩個小孩兒找了一下午,他居然也就這麼看了一下午……除了閑的蛋疼,還有什麼別的解釋嗎?

  等到他們走遠之後,他才從隱匿之處轉出來,抬頭看了看,腳在地上一點,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身輕如燕”,輕而易舉地把掛在樹梢的那枚玉佩摘了下來。

  沈清秋倒是想把它偷偷還給洛冰河,可他也熟悉這個系統的尿性了,這肯定也算違規行為。他可沒有多餘的分數來揮霍了。

  想了想,沈清秋打算先暫且收著。

  也許今後這枚玉佩會大有用處。比如在千鈞一髮時拿出來作為交換性命的籌碼?沈清秋認真思考了下這個可能。

  這時,一行立體感極強的綠色大字躍然眼前。

  “恭喜!獲得關鍵道具:假玉觀音×1。改變劇情,‘沈清秋’智商+100.目前B格:130。請再接再勵!”

  剛剛扣掉的分數,不但補回來,還漲了!

  而且這個玉觀音,以它對洛冰河的影響,絕對是高級道具,保命用的!

  真是意外之喜!

  沈清秋通體一陣舒爽,在陰暗的地方蹲了一下午的鬱悶也一掃而光,連系統那與谷歌翻譯如出一轍的欠抽聲音也變得無比悅耳!

  而樹林之外,已經走出後山的洛冰河慢慢鬆開拳頭。

  手心躺著幾片完整的綠葉。葉片的邊緣鋒利,沾染著血跡。

作者有話要說:  

  ☆、任務來了!

  自從沈清秋從那場莫名其妙的高熱裡醒來後,“養病”這些天,嶽清源來看望過他好幾次。身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的掌門,擔子上事務不可說不繁雜,卻還能對這個師弟如此上心,沈清秋簡直都要被他感動了。

  原裝貨對這樣一個人居然也能翻臉不認人,說下手就下手,可見有多人渣。

  嶽清源端著他竹舍裡奉上來的雪瓷茶盞,眼裡滿是殷殷關切之情:“師弟休養了這些日子,身體可好些了?”

  沈清秋摺扇輕搖,很好地融入在兄友弟恭的同門愛氣氛中:“清秋早已無視,有勞師兄掛心了。”

  嶽清源:“那算來,師弟也差不多該下山了吧。有什麼需要的嗎?”

  沈清秋搖扇的手一僵:“下山?”

  嶽清源奇道:“師弟病了一場,忘記了嗎?不是你之前告訴我,雙湖城那一樁事交由你來處理,作為弟子們的一個歷練機會?”

  原來是原裝貨應承下來的麻煩事。

  沈清秋正想隨便找個藉口推脫過去,他目前還不能把這身靈力和武技適應到收發自如,哪能帶弟子下山歷練!

  可他還沒厚著臉皮翻悔說自己其實身體還是不適,耳邊警報提示音,系統冷酷的環繞聲響起:

  【初級階段任務發佈。地點:雙湖城。任務:完成歷練。請貴方點擊接受。】

  原來這就是初級階段任務!看來非去不可了。沈清秋正想問怎麼接受,就見到眼前彈出懸浮的任務簡介,下方兩個選項,左邊“接受”,右邊“拒絕”。

  他的視線在“接受”上停留了一會兒,選項變成綠色,“叮”的一聲,系統提示:【任務接收成功,請詳細閱讀卷宗,做好準備。祝您馬到成功。】

  沈清秋回過神來,對嶽清源笑道:“我自然記得,只是這些日子骨頭養得懶了,險些忘了這樁。不日我便動身。”

  嶽清源點頭道:“若是還有不便,不必勉強。歷練弟子不急於一時,除害的事其實你也不必親自為之。”

  沈清秋含笑稱是,內心卻吐槽道:師兄,你……你知不知道,你跟個發佈任務的NPC,真的一模一樣啊!

  原著有提及過,沈清秋的一切大小雜事都是交給明帆這個心腹處理,這孩子凡是不牽涉到主角時,就會效率和智商都奇高,第二天沈清秋就能出發了。

  離開清靜峰之前,沈清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身著素白長衫,輕袍緩帶,左腰懸劍,右手執扇,端的是風流修雅。

  絕對不會OOC,完美!

  長長的百級白石階梯下,山門之旁,就是給沈清秋備的馬車,還有給數名隨行弟子準備的馬匹。

  沈清秋:“系統,你逗我呢?好歹這也算個修真世界觀設定,出行為什麼不禦劍飛天?”

  系統高冷地回答:【就算是哈利波特式的魔法世界觀設定,也不是每個巫師出門都騎掃帚的。太高調。】

  沈清秋:“你蠻懂的嘛?以前在哈利波特那邊混過業務?”

  系統打出了一行大大的【……】懸空符號。

  投入運行這麼多年以來,有這個閒心跟系統扯蛋套近乎的人,沈清秋還是第一個。

  不過,再想想也對,此次下山是為歷練,這些弟子多半年輕資歷淺,還沒找到屬於自己的“劍”。依照蒼穹山派慣例,弟子們的修為到一個階段時,就可以到十二峰中的萬劍峰挑一把合適的“劍”。

  說是人挑劍,其實也是劍挑人,如果一個人根本沒什麼好天資,卻非要拿一把集天地之靈氣凝結的上品好劍,無異于美女配醜漢,鮮花插牛糞。你想,人家劍還不答應呢。

  洛冰河的金手指,就是在他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把奇劍“心魔”時開啟的。

  沈清秋進了馬車。這馬車外觀大氣而不華麗,內裡也寬敞舒坦的很,一隻小小的香爐幽幽燃著。坐定之後,頓了頓,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忽地摺扇探出一挑,簾子挑起,他往外一看。

  怪不得剛才覺得這個圍著馬車忙前忙後的身影熟悉呢,感情這個被眾人呼來喝去使喚的打雜的就是洛冰河!

  恰好洛冰河也把最後一樣東西——沈清秋每次出行必備的白玉棋盤搬上馬車。抬頭見沈清秋神色複雜打量自己,微微一愣,恭敬地叫道:“師尊。”

  他之前被沈清秋教訓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臉上淤青全消,雖然年紀尚小,五官還沒長開,卻擋不住眉目之間尚顯稚嫩的清雋俊逸。腰杆筆直,行動間自有一股朗朗之氣,分毫不像在清靜峰上被打壓摧殘多年。

  雖然是在坐著搬運的粗活,態度卻一絲不苟,那專注認真的模樣,讓人看了很難不喜歡。

  尤其是沈清秋這種本來就對主角有幾分好感的人。他對於殺伐果斷,恩怨分明的主角一向很有好感。

  沈清秋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唔”了一聲,收回摺扇,簾子放下。

  不得不說,主角就是主角啊。怪道這小子雖然落魄,先期沒背景沒前途沒爹疼娘愛的,卻也有那麼多女一女二女三女四前赴後繼投奔懷抱。長得好看才是硬道理!

  當然,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總有同門師兄弟看他不順眼,要把他揍成豬頭了。

  他轉念一想,又想起一樁來:不對啊。出行弟子算上洛冰河一共十人的話,剛才卻只看到九匹馬,還差一匹啊?

  好吧,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是誰在搗鬼。

  果然,一陣竊笑中,明帆得意洋洋的聲音從馬車外遠遠傳來:“實在是馬匹緊缺,只好委屈師弟你一回了。而且師弟根基差,剛好也趁此機會鍛煉鍛煉。”

  馬匹緊缺個屁,蒼穹山派作為近些年修真界第一派,富得流油好嗎,差你一匹馬?

  明帆卻是深諳炮灰作死之道,頓了頓,又說:“怎麼?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滿嗎?”

  洛冰河平穩地說了兩個字:“不敢。”

  這時,響起一陣少女銀鈴般的笑聲,似是寧嬰嬰到了,“師兄,你們在說什麼呀?”

  少女你來的真是時候!

  沈清秋扶額,寧嬰嬰就是明帆與洛冰河交惡的催化劑,但凡有她出場,洛冰河總少不了要有苦頭吃。

  沈清秋矜持地挑起一點車簾,果然看到寧嬰嬰興沖沖地招手:“阿洛,馬不夠嗎?你來和我共乘吧!”

  ……真是給洛冰河拉得一手好仇恨。

  沈清秋都能想像明帆下巴掉到地上的模樣了。須知這種落魄主角得到美人另眼相看的劇情,雖說是爽點的一種,卻也最容易引人嫉妒打壓。洛冰河這時如果接受了寧嬰嬰的提議,這一路就別想安寧了。

  沈清秋坐在馬車中道:“音兒別胡鬧,男女授受不親,和師弟再親也要有個限度。明帆,為何磨蹭了這許久,還不出發?”

  明帆大喜,心想師尊跟我果然是一條線上的!立刻催動隊伍出發。

  小小鬧劇暫且擱下,沈清秋收回心思,打開小案一旁的卷宗,繼續確認此次的行程。

  這次出行,不僅僅是第一次下山走劇情,更是事關到能不能把OOC功能解凍的初級階段任務,不由他不認真對待。

  卷宗內容是離蒼穹山派數十裡之外的一座小城中,近期出現了數樁凶案。已經接連死了九人。

  每名死者都有一個共同點,被細緻地、完整地剝去了身上的皮膚。從頭到腳,手法之精細,簡直就像那身皮從來都不曾長在死者身上一般,令人髮指。因此,兇手被稱為“剝皮客”。

  連殺九人官府卻對此毫無辦法,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更有人風傳是鬼魂作祟——不然怎麼來無影去無蹤呢?!

  幾名大戶人家聚集起來,最終才決定請人上蒼穹山派,向修仙奇人求助。

  這些資訊他之前已經看過很多遍。但是看再多遍也沒有半點兒幫助。

  剝皮客是個什麼玩意兒?!聽都沒聽過!這特麼是附加劇情還是隱藏劇情啊?!危險不?!武力值高不?!哥能不能對付得了啊?!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他質問這些的時候,系統答道:【有什麼不一樣?之前貴方作為小說看客,小說是一種藝術創作,藝術創作就會有所取捨,該略的略。而現在貴方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一份子,自然事無巨細都要親身經歷,被原作省略的劇情也要好好走完。】

  沈清秋無奈。知道無可避免,只得在下山之前加緊練習,儘快熟悉這身功力,早日收發自如,免得被一些從沒聽過的妖魔鬼怪先搞死。

  馬車車廂裡一切事物應有盡有,沈清秋還翻出了五六套不同的茶具,一陣無語。上輩子他好歹也算個小小富二代,也沒這麼窮講究富貴病好吧。

  洛冰河還在外面,他一直不敢放鬆警惕,留神著動靜。馬車外時不時傳來一陣哄笑。沈清秋往外掃了一眼。

  洛冰河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隊伍最後,走一陣,跑一陣。時不時有馬匹繞著他,故意激起一陣塵土,弄得他灰頭土臉。

  這只是一本書,所有的人都是構造出來的虛幻角色,一切都怪那個傻逼作者,前期就會虐主角虐虐虐,虐你妹啊!

  可是,當這個角色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被這樣對待時,說毫不動容,也太不實際。

  寧嬰嬰勸阻旁人,根本毫無用處,她急得策馬靠近馬車,對車裡叫道:“師尊!您看看師兄他們!”

  沈清秋心下一動,卻不表露出來,不鹹不淡地說:“他們怎麼了?”

  她聲音裡帶有濃濃的委屈意味,不依道:“他們這樣欺負人,您也不說說他們。再這樣下去……師尊您教的徒弟,都成什麼啦!”

  這算是當面告狀了,可明帆等人壓根沒壓力。因為這些行為都是往日的沈清秋默許慣了的,他們只當欺負洛冰河欺負的越狠,師尊越高興,哪裡會有收斂?

  明帆最是高興。那天在後山果然是洛冰河用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妖法在作祟。今天師尊在這裡,他就被鎮住了。

  沈清秋居然“哦”了一聲後,說了一句:“洛冰河,你過來。”

  洛冰河面色平淡,看似習以為常,應了聲“是”,便走近前去。

  眾人先還幸災樂禍,以為這是要把洛冰河逮近教訓。可他們今天是註定要嚇到三觀毀滅了。

  因為沈清秋摺扇挑起了簾子,朝洛冰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瞥向馬車廂內。雖沒說話,這個動作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

  甯嬰嬰高興地道:“阿洛,快上車呀,師尊讓你和他同乘呢!”

  晴天霹靂!

  要不是深知師尊得道多年,明帆等人都要懷疑沈清秋被邪魔附體了!

  洛冰河也是整個人愣住了。可他反應極快,沒遲疑多久,便答道:“多謝師尊。”登上了馬車,老老實實,正襟危坐在馬車的角落,手腳都規規矩矩,像是怕自己還打著補丁的衣服把車廂弄髒了。

  系統:【警告……】

  沈清秋:“警告什麼?我可沒有OOC。”

  系統:【‘沈清秋’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為洛冰河解困的舉動。判定:OOC等級100%。】

  沈清秋說道:“要是單純是為了洛冰河解困,那當然不可能。可現在我的目的是為了不讓寧嬰嬰對我這個師尊失望。試想,他怎麼可能忍心讓自己最心愛的小徒弟失望呢?”

  系統:【……】

  沈清秋:“所以我的行為,完全符合‘沈清秋’這個角色的邏輯。你可不能扣我分。”

  通過這些天的交流,他已經漸漸摸清了一些門路。

  系統雖有規則,卻並非死規則。既然規則是活的,那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果然,系統暫時沒想到應對策略。沈清秋爽得不行,不禁笑了出來。

  他原本靜坐在車廂內,閉眼打坐,似乎已經陷入冥想,這時忽然聽他笑出聲,洛冰河忍不住看了過去。

  老實說,說洛冰河不驚訝,那是假的。雖說一直對沈清秋尊敬有加,但師尊對他如何、看他如何,他一向心裡還是有數的。

  他先前以為叫自己上車,必然是有更厲害的在等著,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沈清秋理都懶得理他,自顧自打坐起來。

  洛冰河想了想,自己似乎從沒這麼近、這樣仔細打量過沈清秋。

  論皮相,沈清秋真是長得沒話說。也許不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就是好看,且耐看。半側顏的輪廓像是被溫柔的流水打磨出來的,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就如同他那一手威震天下的名劍,既修且雅。

  沈清秋一睜眼,就見洛冰河在注視自己。日後男主角專屬的那種“目如兩點寒星,露齒莞爾,言笑晏晏”的風采,此刻就可窺見一斑。

  洛冰河被他逮個正著,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沈清秋已經對他笑了笑。

  這一笑純粹是下意識的。洛冰河卻像被一根細微的小刺刺了一下,忙撤開目光,越發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很快,沈清秋就笑不出來了。

  系統提示:【違規:OOCB格-5。目前B格:165.

  沈清秋:“……笑一下也要扣分啊?”

  系統義正言辭:【OOC就是OOC。】

作者有話要說:  

  ☆、任務搞砸惹(捉蟲)

  吸取了教訓,沈清秋接下來越發小心,一路板著臉,相安無事,總算捱到了雙湖城。

  這座城雖不大,卻還算繁華。入城之後在城中首富、也就是主持派人上蒼穹山派求助的陳老爺的宅邸中入住。陳老爺的兩房心愛小妾都慘死剝皮客手下,對沈清秋的到來真是千盼萬盼。

  他摸著第三房貌美小妾白玉般的小手,對一行人長籲短歎、老淚縱橫。

  “仙人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呀!我如今分毫不敢讓蝶兒離開我的身邊,生怕她也一不留神,讓那天殺的妖魔鬼怪害死。”

  一股濃濃的人物NPC即視感讓沈清秋臉皮抽搐。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看六十歲的老頭子和十幾歲的小姑娘在面前卿卿我我!

  好在沈清秋是高人,草草見過了之後,很高冷地就進房間去了,只留下明帆和陳老爺寒暄。高人就是有特權,各種高冷旁人還不敢說什麼。越高冷越是有敬仰的目光環繞身旁。

  寧嬰嬰敲門進來,甜甜地撒嬌:“師尊,音兒要出去集市上轉一轉。師尊要不要來陪我嘛!”

  沈清秋正背對著她,擺出一個執卷回眸、完美的知識份子形象,淡淡地道:“音兒若是想出去轉轉,找及各位師兄師弟陪你即可。對付那剝皮客之前,為師還有事情要做。”

  她會找誰陪,沈清秋還不清楚麼?

  沈清秋苦也苦死了。他難道不想出去玩兒?之前悶在清靜峰的竹舍裡,日日裝逼格高的文藝師尊,好不容易下一趟山,還要被系統以“初始設定‘沈清秋’喜靜,不願到人多之地湊熱鬧”為由困在房間裡。他連打坐都不想裝了,躺在床上裝了一會兒死,開始認真思考如何對付剝皮客。

  根據以往那九次作案總結的規律,剝皮客總是會挑選年輕貌美的女子下手。所以雙湖城中,但凡有女兒、嬌妻、美妾的人家,一到夜裡都大門緊閉。饒是這樣也擋不住剝皮客來去自如。

  日落之後,明帆進房來向他稟報所探查到的事物。

  總算有個人來陪他說說話了。沈清秋寂寞了半天的心總算平衡了:“去過仵作那兒了?”

  明帆道:“是。弟子詳細詢問過仵作,也仔細查看過屍體。”他到這裡不再說話,面色嚴肅地呈上手中事物。

  沈清秋沒有接過來,定睛細看,那是兩疊用朱砂寫就的黃符紙,紙面已經變成腐爛般的黑色。

  他點頭道:“這些符紙,你拿去試探屍身的魔氣了?”

  明帆道:“師尊慧眼如炬。這些符紙弟子用在了兩處。一處是業已下葬的女子墳墓旁的的泥土,一處是仵作那裡尚未入土的屍身。”

  連墳墓旁的泥土都被魔氣浸染成這樣,這下可以確認,那剝皮客的身份無疑是魔了。總算是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麼。

  沈清秋冷哼一聲:“膽敢在蒼穹山派方圓百里之內殘害山下百姓性命,這些魔界宵小自己撞上門來,也怨不得我派弟子替天行道了。”

  相信他,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說這種應付場面的爛俗臺詞。可是不說會OOC

  明帆滿眼崇拜地看著他:“師尊英明!若師尊出手,必能將那魔物一擊拿下,為民除害!”

  “……”看來這對師徒,以前都是“你主宰我崇拜”模式,合作的相當愉快嘛。

  說真的,沈清秋挺滿意的。從沈清秋的角度來講,明帆這個徒弟真是大大的不錯,雖然是富家少爺,驕縱慣了,可那驕縱勁兒半點也不敢在師父面前顯露,反而惟命是從,畢恭畢敬。

  男人嘛,總不會嫌棄旁人對自己敬若神明的。辦事能力也杠杠的,出門遠行路上的打點、食宿安排都是他一手包辦。如果不是遇到主角時會因不可抗力而智商下跌、化身無惡不作的校霸,也是個有為青年的苗子!

  而且對於這個最後被洛冰河扔到蟲坑萬蟻噬身而死的炮灰徒弟,沈清秋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此次下山,是為歷練。不到萬不得已,為師不會出手相助。明帆你身為大弟子,須得謹慎安排,莫要讓那魔物傷到了同門。”

  “是!弟子已經設下陣法,只要那魔物……”

  明帆還沒說完,一人直闖進門來,打斷了他。

  洛冰河臉色蒼白地叫道:“師尊!”

  沈清秋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仍故作冷淡:“何事大呼小叫,如此驚慌。”

  洛冰河道:“甯嬰嬰師姐同弟子白天出門去城中集市,傍晚時分,我催促師姐回來,她不肯,不知怎麼的轉眼就不見了人影。弟子找了一遍整條街,找不到,就回來求助師尊。”

  在這緊要檔口失蹤,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明帆聽了當場沒跳起來:“洛冰河!你……”

  沈清秋一揮袖子,書案上的茶盞爆開,不但起到了威懾作用而沒有OOC,又及時阻止了明帆作死。

  他做出一副強忍怒氣的模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洛冰河,你跟我來。明帆,你帶上幾名師弟,請陳員外相助,一起搜尋你師妹去。”

  明帆應了後急匆匆出去。洛冰河低著頭,一語不發。

  沈清秋知道,這絕對不是他的錯,因為寧嬰嬰一直就是那類作死的女角色,原作中因為她忽然失蹤或者關鍵時刻捅婁子而生出的波折,少說也有五十章。有時候沈清秋也挺佩服洛冰河的,這麼能惹麻煩的女人也敢收入後宮,而且還沒被坑死,一般人可消受不起,只能說,主角光環果然威力屌炸天。

  洛冰河本以為沈清秋留他下來是要打罵一番,低頭道:“這件事都是弟子的錯,師尊要責罰,弟子無怨無悔,只求平安尋回甯嬰嬰師姐。”

  沈清秋看他怪可憐的,有心想摸摸頭,卻礙於系統強行忍住,冷冷地道:“你過來。帶我去你和音兒走失的地方。”

  洛冰河和寧嬰嬰是在集市最繁華的一代附近失散的。

  沈清秋站在那裡,閉上眼睛,感覺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魔氣。順著那股像是隨時會斷裂般的魔氣一路走下去,再張開眼睛時,沈清秋發現他站在一家胭脂鋪門口。

  沈清秋:“……”

  難道兇手是胭脂鋪的人?

  然而進入胭脂鋪之後,魔氣又斷了氣,徹底消散了。

  “難道兇手並非藏在胭脂鋪,只是近期來過一次?進胭脂鋪……難道兇手是女人?”沈清秋喃喃自語。

  這種為了給他刷等級單獨開出的任務,沒有原作劇情可以參考,實在讓他腦細胞略不夠用啊!

  正當沈清秋痛苦地回憶自己以前看推理小說或者玩推理小遊戲那點可憐的經驗時,系統貼心地給予提示:【覺察貴方進度遇到困難,是否付出100B格值,開啟簡單模式?】

  沈清秋:“靠,有簡單模式這玩意兒你不早說!開開開!”

  他的目光定格在“是”的選項上三秒,選項變成綠色後消失了。然後,某種氣息讓他雞皮疙瘩爬了一背。

  好、好濃烈的魔氣!

  簡直就像怕別人找不到目標一樣!

  簡單模式,誠不欺我也!

  沈清秋一點也不以簡單模式為恥,興高采烈地順著魔氣蔓延方向走去。五百步之後,漸漸偏離城中區域,來到一座廢棄的荒宅前。

  沒跑了就是這裡!你看那慘白的紙燈籠,你看那破敗的大門!妥妥的鬼屋有木有!

  沈清秋調整了下表情,叮囑沉默一路尾隨他的洛冰河:“你回陳府,通知明帆,帶上所有法寶和師兄弟,一同前來。”

  洛冰河剛想開口應答,忽地瞳孔驟縮。沈清秋見他直直盯著自己身後,便知不好,然而終究是遲了,一陣陰風襲過,大門砰地打開。

  “師尊,師尊,快醒醒!”

  沈清秋就真的醒了。

  醒來之後,就見洛冰河神色焦灼,被五花大綁在對面,他似乎此前一直盯著沉睡的沈清秋。見沈清秋醒來,似是松了一口,眼睛都亮起來了,又叫了聲師尊。

  而寧嬰嬰就跟他綁在一起,也跟著哭喪著臉叫:“師尊。”

  沈清秋覺得有點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那魔物噴的鬼東西有沒有後遺症。

  他心情很不好。

  這個簡單模式真的是簡單粗暴啊!直接就把他送到小BOSS口裡來了!

  最糟糕的是,堂堂清靜峰主人居然在徒弟們面前被一隻小BOSS擊倒了!於是他剛一醒來,系統就刺耳地提示:【OOCB格—50。】

  剛才為了開啟簡單模式付出了100B格,轉眼又扣掉50B格,說不心疼那怎麼可能。本來,依沈清秋的原裝實力對付魔物,那是殺雞用牛刀,可恥的是,牛刀還沒把雞殺掉!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讓他心情更不好的事。

  他覺得身上有點不對勁,涼涼的,而且有細微疼痛感。低頭一看,一句“臥槽”險些把持不住脫口而出。

  他!被!扒!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坑男主沒商量(捉蟲)

  雖然只是上身扒光,但也夠驚悚了。

  沈清秋好歹是一代宗師!這個上身赤果果、只穿了這褲子和白靴、被細細的麻繩緊緊綁住四肢倒在地上的形象是鬧!哪!樣!活像是被捉姦在床細皮嫩肉的小白臉,難怪系統扣那麼多分!

  沈清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用劍在地上刨個坑把自己埋一會兒,可他的佩劍也不翼而飛。

  怪不得洛冰河剛才好像有點尷尬的樣子,他肯定在想,看到了沈清秋這麼狼狽的樣子,回去少不得又要被狠狠打擊報復了。

  寧嬰嬰嗚嗚地道:“師尊你可算醒了,嬰嬰好害怕……”

  害怕?害怕你就別亂跑啊妹妹!沈清秋無奈。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桀桀怪笑。

  一條黑色的人影從黑暗中浮現。

  “什麼蒼穹山派上來的得道高人,也不過如此。自詡天下第一大派的蒼穹山派若都是這樣的,魔界征服人界指日可待。”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對方頭臉都罩著黑紗,聲音粗啞難聽,就像被鴉片熏壞了的嗓子。

  沈清秋眯了眯眼,“剝皮客?”

  “赫赫有名的修雅劍今日栽在我手裡,痛快!沈清秋啊沈清秋。你猜破腦袋也猜不出,我到底是誰吧!”

  沈清秋道:“這有什麼猜不出的。”

  剝皮客:“……”

  沈清秋:“你是蝶兒嘛。”

  剝皮客:“……”它一把掀開黑紗,暴躁道:“不可能!你怎麼猜到的!”

  沈清秋無語。

  他能說,你當我瞎啊?看身材不會嗎?男人第一時間就會看身材的嘛,前凸又後翹,中間小蠻腰,肯定是個女人。而且這種暴發戶式的裝潢,一般地方可看不到,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已經被運回了陳宅嗎?陳宅的女人雖然多,但我就見過那麼幾個,知道名字的就一個蝶兒,你要我猜,我當然只能猜蝶兒了,別人我連名字都不知道,怎麼猜啊?誰知道一猜就中?誰知道你這麼沉不住氣,連抵賴一下都不會,直接就掀開神秘的面紗了!

  他能說嗎?能說嗎?!

  他要是說出了以上推理分析分析過程,鐵定被判OOC。所以只能諱莫如深,痛苦地在心裡吐槽不息。

  蝶兒——應該說剝皮客,狀態調整的很快,頂著陳老爺愛妾那張臉,重新找回了無比嬌豔又得意的笑容:“不錯,正是我!沈清秋,你猜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何會是我這個柔弱女子吧?”

  沈清秋坐正歪了的身子,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BOSS有自白時間的傳統,這個面子他不能不給。

  蝶兒不需要他鼓勵,自己說了下去:“剝皮客來無影去無蹤,不是因為有什麼通天遁地之能,而是因為,每次我殺完人之後,就換了一副新的皮囊。頂著那些女人的皮,模仿她們的舉止,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凡人堆裡,尋找下一個目標。”

  沈清秋捕捉到了疑點:“不對。”

  蝶兒陰沉下臉:“哪裡不對。”

  沈清秋道:“假使你每次殺完人就換了皮,比如殺掉蝶兒,占了她的皮囊,你就成了‘蝶兒’,可還有一具被剝了皮的屍體蝶兒,人們不會奇怪有兩個蝶兒嗎?”

  想了想,他自己又豁然開朗。

  這個世界又沒有DNA鑒定技術,剝了皮,就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團,很難分清楚誰到底是誰。

  蝶兒道:“看來你也明白了。不錯。我會用後一名女子的屍體,來代替前一名女子的屍體。比如我殺蝶兒時,身上穿的是香兒的皮,所有人都以為這時候香兒還活著;待到穿上蝶兒的皮之後,蝶兒的屍體就被我偽裝成香兒的屍體,被人發現。”

  洛冰河一直沉默地聽著,目光閃爍,隱隱帶著憤怒,少年的小小正義感被這喪心病狂的魔族歹毒行徑激起。甯嬰嬰完全聽不明白,卻不敢插嘴。

  沈清秋也真是佩服這些反派,太有職業操守了,不但要揭露自己的心理活動,還要解釋自己的詳細手法和作案思路。舉例說明,現身說法,實在是……比帶高考班的老師還要認真負責!

  沈清秋道:“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皮,是興之所至,還是不得如此?”

  蝶兒冷笑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你已經告訴我很多了好嗎大姐(還是大哥?),不差這一個!

  蝶兒朝捆綁甯嬰嬰和洛冰河的地方走去。洛冰河鎮定依舊,寧嬰嬰大叫:“魔物!不要過來!師尊救我!”

  蝶兒嘿嘿笑道:“你師尊被我用‘捆仙索’捆住了,周身靈力都無法流動,自身都難保,怎麼來救你?”

  怪不得沈清秋剛才一直暗暗發力,都感覺靈力滯塞,沒有以往那種充沛的感覺。

  蝶兒又陷入了自言自語模式:“可惡,要不是我修習魔功有損,哪裡需要這樣不斷地換皮吸取人氣。你這小丫頭皮膚水光嫩滑,又是名門弟子,估計能用上好一段時間。等你的皮被我吸幹了,就輪到你師父。修雅劍能為我所用,也算不枉此生了。”

  洛冰河:“……”

  沈清秋:“……”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對吧?

  現在不光告訴我了,而且好像還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把將來計畫也透露了!

  這個世界的反派智商真的是沒救了。沈清秋忽然覺得心好累,想加一點分,為什麼如此坎坷波折!

  沈清秋和系統交流道:“親愛噠,如果在任務的途中出了差錯,我節操掉了的話,有機會讀檔重來嗎?”

  系統:【金身不破是主角特權。】

  媽噠。就是說我的性命完全沒有保障,搞不好出師未捷身先死。

  反派素來有“有問必答”的優良品質,沈清秋想拖一拖時間,拋了個問題給蝶兒:“你不是向來只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下手麼?”

  “我又沒說只對挑選年輕貌美的女人下手。只要是皮相好,皮膚細膩的人,我統統都會下手,只是男人的皮膚多半沒有女人好,老的皮總是沒有年輕的好。”蝶兒果然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忽然兩眼發綠,換了一副垂涎的嘴臉,一雙塗了猩紅豆蔻的雙手在沈清秋上身摸了起來,“不過,修過仙功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雖然是男人,卻也膚質光滑細膩。我……已經很久沒用回男人的皮了……”

  沈清秋被他一雙手摸得雞皮疙瘩直起,還要做出一副冰清玉潔不可侵犯的姿態。一邊噁心,一邊同情。

  想來這魔物也有點可憐,看來他本來是個公的,卻因為練功原因不得不老是用女人的皮,長期以來,恐怕都心理變態了吧……

  儘管如此,它畢竟頂著一張千嬌百媚的小妾臉,沈清秋被這樣摸來摸去,難免有些窘迫,不由自主微微往後縮。

  他這副樣子,在洛冰河眼裡看來,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以往看多了沈清秋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冷嘲熱諷的神情,這時候,卻能見到這張臉難以控制地泛起輕微紅暈,眼神退避的模樣,再加上沈清秋上身赤裸,除了幾條雖細卻牢不可破的捆仙索、被勒出的紅痕,就只有烏黑的長髮散落,欲掩不掩。洛冰河的心裡塞滿了一股難以言述的糾結感。

  如果讓沈清秋給這種感覺來找一個比喻,這就像是一個男人看了一部那啥電影,結果發現主角是那個每天上課都點他回答問題,回答不出來就抽打手心三百下的英語老師一樣。心情微妙!

  沈清秋忽然露齒一笑。

  蝶兒警惕道:“你笑什麼?”

  沈清秋慢條斯理道:“我笑你,買櫝還珠。這裡有三個人,偏偏最適合用來當你皮囊的那個,你卻一直沒注意到。”

  洛冰河聞言臉色一變。

  他怎麼也想不到,莫名其妙的他就被坑下了水!

  沈清秋可沒信口開河。洛冰河是什麼人?人家的真實身份,可是上古天魔的後代,未來的魔界少主,血統杠杠的。一般的魔物,如果能得到他的皮囊,別說修復受損的魔體了,搞不好稱霸天下都是有可能的。

  蝶兒來回打量洛冰河。後者強作鎮定,心裡卻茫然不知所措。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到底為什麼焦點會突然聚集在他身上。

  蝶兒道:“你就算要騙我,也得撒個可信的謊。這小子雖然皮相根骨上佳,也鮮嫩得很,怎麼比得上你這個金丹中期的修為?”

  沈清秋歪頭笑道:“就你這眼光,難怪練功不成氣候。你也不想想,我沈清秋是何等人物,若這孩子當真只是根骨皮相上佳,一無是處,我為什麼要收他入門做我弟子?我若是想要根骨上佳的徒弟,每年擠著求入蒼穹山派的人裡天資聰穎的,難道還不夠我挑?個中玄妙辛秘,自然不可為外人道。”

  蝶兒立刻就動搖了。很好,這反派果然智商奇低,這番臨時想到漏洞百出的說辭,他居然也將信將疑了!

  沈清秋趁熱打鐵:“你若懷疑,也很好辦。我告訴你一個可以證明我的話的辦法。你過去,往他天靈蓋打上一掌,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

  洛冰河當場臉色煞白。

  再怎麼早熟,他現在也只是個孩子,哪怕是成人在面臨死亡之時,都很少能有不色變的,更何況他只有十四歲。

  沈清秋努力不去看他,心裡反復道歉,日後我一定補救回來!

  寧嬰嬰嚇壞了:“師……師尊,您……您不是說真的吧?”

  沈清秋心如繃弦,哪顧得上哄她,只對蝶兒微笑道:“是不是真的,你一試便知。只不過是在一個小小少年頭上拍一掌而已,就算我騙你,你也不吃虧不是麼?還是說,你擔心我說的是真的,所以不敢拍這一掌呢?”

  在不明白真相的人看來,這無疑是生生地在把洛冰河往死裡推。

  洛冰河完全不可置信,他心道,難道沈清秋討厭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掙了起來,捆綁在身上的繩子不斷繃緊,扯得寧嬰嬰痛得大氣也不敢出。

  沈清秋的話語和口氣都十分具有誘導性。蝶兒想了想,的確是那麼回事,人都殺了不少,難道它還怕打一掌不成!

  它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說著大步朝洛冰河踏去,手起掌落!

作者有話要說: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修)

  機會只有一瞬間!沈清秋瞳孔驟縮!

  就在那一掌即將落下之時,鬼使神差地,一根房梁斷了……

  如果沈清秋現在還是《狂傲仙魔途》的讀者,看到這裡,他絕對要摔手機大罵狗血。

  系統已經表態了,萬年不破的鐵性規則,就是主角不死。也就是說,一旦威脅到主角性命,就會觸發死亡flag

  沈清秋故意唆使蝶兒去攻擊洛冰河,就是為了利用這一規則,借刀殺人。雖然這樣做很不厚道,可洛冰河根本不會受到威脅,而且如果不這麼做,弄不好沈清秋就要直接在這裡交待了。而在這裡坑一把洛冰河,把目光放長遠,今後還有機會刷會好感度。

  可是。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把讀者的智商當什麼!好端端的一座美輪美奐的新宅子,怎麼會房梁突然塌了!

  就算要讓主角死裡逃生,這轉的也太生硬了,差評!

  那根幾乎是全新的房梁不偏不倚,剛好砸中蝶兒,把它整個人幾乎拍扁在地上,爬不起來。而且還連帶砸歪了綁住洛冰河和寧嬰嬰的柱子。

  寧嬰嬰剛才已經嚇暈過去,洛冰河一陣掙扎,莫名其妙的就鬆綁了。反倒是沈清秋還被捆仙索栓在地上,看著洛冰河愣在撲街的蝶兒旁邊,一陣沉默……

  就這麼……完事了?

  他剛這麼想,蝶兒就掀翻了那根房梁,一躍而起。

  他暴怒道;“沈清秋!蒼穹山派的人果然卑鄙無恥工於心計!你剛才使了什麼妖孽法子,這樣在背後陷害我?”

  沈清秋真是無辜的很。這不關他的事,真的。最大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洛冰河。

  蝶兒不依不饒道:“你果然在故意騙我,想引開我的注意,好偷襲我。不然為什麼好端端地這根房梁會砸下來,還剛好砸中我?”

  你也注意到其中的不合理之處了嘛,這不是智商還有救嗎。沈清秋有點欣慰。

  蝶兒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制住我了?做夢。捆仙索除非用仙家寶劍才能斬斷,用普通的方法你別想掙開。”

  ……剛表揚了你你就又犯傻。放開敵人的方法不要說出來啊親!

  還有你是怕我看不到你把修雅劍放在哪裡了嗎?還特地把它從斗篷的腰間露出來拍了拍!

  沈清秋實在忍不住了,抽空和系統交流一下:“那啥……我就問問,所有的反派,都是走這個路子的嗎?”

  系統道:【為了保證貴方能順利通過初級階段任務,開啟簡單模式後,反派的智商設定在平均水準以下。】

  沈清秋大力點贊:“謝了哈。要我說你們這個簡單模式的設計真的太人性化了,好評好評。”

  蝶兒咬牙切齒道:“這次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了!受死吧沈清秋!”

  沈清秋叫道:“最後一句!”

  在簡單模式的威力下,蝶兒果然停住了:“你還有什麼遺言?”

  沈清秋想了想,問道:“跟六十歲老頭子睡覺的滋味如何?”

  “……”趁蝶兒氣到臉色扭曲、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後方的洛冰河突然一撲而上!

  他奪下了蝶兒佩在腰間的修雅劍,拔劍出鞘,滿室澄然雪光。

  銀影劃過,沈清秋身上的捆仙索齊齊斷開。

  只怪蝶兒這個小Boss的智商在簡單模式下沒有達到平均值,洛冰河一個活人站在他身後,他直接當是死的。

  蝶兒驚叫:“這不可能——”

  夠了!我是不聽派!接下來Boss死前的例行臺詞我不想聽!沈清秋嘴角抽了抽,一股腦把靈力都凝聚在右手,一掌擊出,拍在蝶兒胸口。後者頓時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橫飛出去。

  這是沈清秋第一次動手“殺人”。可是他一點也沒有手軟。

  因為第一,這是一本書;第二,這是殺人無數的妖魔;第三,他不動手死的就是自己。

  沈清秋看了一眼“蝶兒”四肢曲折、七竅流血的慘狀,轉過頭,用上面那三條理由刷了滿腦的彈幕,給自己洗腦。

  洛冰河尚顯稚氣的臉微微發白。

  沈清秋強作鎮定,緩緩站直了,平心收氣,擺好姿勢,轉向洛冰河:“第一次看到‘除魔衛道’,嚇到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如果要‘衛’,就一定要‘除’。”

  洛冰河咬了咬牙,脫口而出:“剛才……”

  沈清秋道:“你想問,如果剛才房梁沒有忽然塌下來,為師到底打算怎麼辦?”

  沈清秋啞巴吃黃連,他真的很想告訴洛冰河,你放心,你絕對不會死的,房梁肯定會塌下來的。可是他能嗎?!

  他只能故作高深莫測道:“你這可算是在責難為師?”

  洛冰河搖頭,神色誠懇道:“不。若能為師尊付出性命,于弟子而言乃是榮幸。”

  ……沈清秋被他的白蓮花程度震驚到了!

  沈清秋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曖昧的說法。

  “那為師也告訴你。即便為師出事,你也不會有任何不測。”

  這真是大實話。就算沈清秋死一百次啊一百次,金身不破的主角洛冰河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神色篤定且淡定,沒有半點違心的模樣,語音鏗鏘道:“這一點,絕無欺瞞。”

  洛冰河聽了這話,仿佛被點燃了升級,剛才焉下去一點點的向陽花立刻又生機勃勃,雙手持劍,舉到與眉齊平,畢恭畢敬奉上呈給沈清秋:“師尊。您的劍!”

  沈清秋一把接過。

  這孩子的心現在真是實誠,被坑的剛才都魂飛天外了吧,轉眼就滿血復活了。你說你要是一直都這樣該多好啊!

  接下來,連珠炮一般的系統提示讓他爽翻了天。

  【寧嬰嬰好感度上升,主角爽度+50

  【獲得高級物品‘捆仙索’,反派實力+30

  【完成初級階段任務,B+200OOC功能解凍。從此刻起,貴方可完全掌控‘沈清秋’帳號的操控權。恭喜!請再接再勵。】

  沈清秋都要有點愛上這種賭博一樣大起大落的感覺了。

  從現在開始,終於可以著手進行抱男主大腿的偉大光榮事業了!

  回到蒼穹山派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掌門所鎮守的穹頂峰,向嶽清源彙報工作。

  沈清秋在去的路上,再次覺得,這位掌門師兄完全就是個發佈任務的NPC般的存在。不過這種感覺,在他踏入山門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還沒踏入大堂,嶽清源就帶著身後穹頂峰的弟子們迎了上來。兩人剛打了個照面,他右手捉住沈清秋的脈門。沈清秋先是一驚,然後看嶽清源沒有更多動作,而是凝神細察,輸入了一股微弱的靈流,就知道他只是在察看自己體內的靈息狀況,徹底放下心來。

  嶽清源見靈息運轉無誤,看來並無損害,便放開了手,笑著和沈清秋一同邁入大堂。問道:“歷練得如何?”

  他這種家中長兄一般的行為和語氣讓沈清秋心中暖暖的很是溫馨,連沮喪的話也說得不那麼沮喪了:“不盡人意。”

  弟子們連那剝皮魔人的影兒都沒見著,全給沈清秋一個人練級刷分去了。從歷練弟子的角度來講,的確不盡人意。

  嶽清源道:“不急於一時。”

  沈清秋點點頭,忽的話題一轉:“掌門師兄,我要入穹頂峰後山靈犀洞閉關。”

  穹頂峰身為十二峰之首,自然最能集天地之精華。而靈犀洞,則是穹頂峰最佳的修煉去處,事半功倍。因此,派中長輩級人物或優秀的弟子都可向掌門請求入洞修行閉關。只有得到掌門的首肯,申請才能通過。

  沈清秋要去靈犀洞閉關,嶽清源當然不會不肯。他問道:“可是為了準備仙盟大會?”

  沈清秋道:“正是。”

  事實上,不光是因為仙盟大會的劇情需要他能有真正的實力,還有更多雜亂的原因。

  這次的剝皮客事件讓沈清秋越發認識到了好好修煉的重要性。

  在這個世界裡,有實力才有資格想將來的事。

  而且,嶽清源對自己是真沒話說,就算是為了扭轉沈清秋直接害死嶽清源這一件事的結局,沈清秋也得好好思考下今後的人生。

  今後,他要用更積極主動的態度,來操控劇情。

  閉關前,沈清秋把洛冰河叫來,把正確的入門心法交給了他。

  洛冰河接過心法,還是問道:“師尊為何要給弟子一本完全不同的心法?”

  沈清秋淡定地胡扯:“你體質有所不同,不能按照本門的一般心法來修行。”

  他可不想這麼快暴露出明帆給洛冰河假心法的真相,雖然遲早都是要敗露的,但拖得一時是一時。

  望著沈清秋遠去的背影,洛冰河捧著那本心法,內心受到極大震動。

  這是師尊專門給他一個人的心法!

  沈清秋完全不知道,洛冰河誤解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煉如此多災多難(捉蟲)

  

  靈犀洞內曲徑幽深,百轉千回後,就是別有洞天的一番天地,無風無月,卻自有一陣源源不絕的清涼靜謐。大大小小的青石如翠,生出了許多天然石床。中心還有一潭碧水,鏡子一般映出另一個世界。

  這只是許許多多個洞府其中的一個,沈清秋卻很滿意,不打算再另尋地方了。

  沈清秋早已通讀典籍,往石床上一坐,開始潛心修習。

  然而,仿佛老天就是不肯讓他老老實實刷分值,沒打坐多久,他就聽到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那是有人在痛苦地低喘。

  不光是他敏銳的耳力覺察了異樣,他體內的靈力也覺察到一陣幾近暴走的靈力波動。

  好吧。沈清秋知道發生什麼了。靈犀洞這麼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能通過申請進來閉關,這裡還有別人也在修煉,而且……走火入魔了,現在正值緊要關頭。

  我!只!是!想!閉!關!修!個!煉!刷!刷!武!力!值!而!已!要不要這樣?要!不!要!

  沈清秋倏地睜開雙眼,決定去探查一番。他順著那聲音和靈力波動傳來的方向走去,隨著在洞中七轉八彎,動靜越來越大。

  最終,他進入了另一處洞穴。一進去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背對著他,一柄長劍跌落在地。

  洞中四壁都是劍鋒凜冽斬過的痕跡,鮮血四濺仿佛凶案現場,連那白衣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

  看來這走火入魔得相當慘烈啊!

  沈清秋琢磨著就自己這胡天胡地的搞法,如果上去給梳理對方靈流,到底是幫忙的可能性更大還是搞死對方的可能性更大,就在這時,他一眼瞥見了地上那柄劍。

  劍身修長,此刻因為主人靈力暴走,正通體發出刺目的銀光,順著劍刃上暗鏤的咒文和古樸紋飾流走不息。

  沈清秋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劍、屬於誰的劍。

  媽蛋!

  好死不死遇上這個人!

  如果他剛才還存著幫忙的心,這下就只剩逃命的心了。然而已經遲了。那白衣人猛一回頭,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沈清秋可根本沒心思贊一句“美男子!”,再美的男子如果兩眼猩紅額頭暴漫青筋地瞪著你,也是要跪好麼!

  他甩袖就跑,那男子一拳打在石壁上,飛石四濺,扔在地上的長劍橫空飛來,剛好釘在沈清秋退路前的青石上,截斷了他去路一瞬間,失去理智的白衣人已搶上前來。

  沈清秋見跑已來不及,硬著頭皮上了。他把靈力彙聚在右手,孤注一擲地往對方胸口一拍。

  如果這個人真的像傳說中那樣,有著幾乎可與主角這掛逼一戰的實力,那麼這一掌鐵定是屁用沒有的。不但屁用沒有,說不定沈清秋還要被震飛到三丈之外、口吐鮮血什麼的。

  可是,居然有用,被震飛到三尺之外,口吐鮮血的,居然不是沈清秋,而是對方!

  那一刻,沈清秋舉著自己的右手,看著被自己一掌打趴下的白衣人,深深地覺得,哥怎麼這麼屌!

  其實走火入魔的人發起狂來固然可怕,但也很脆弱,你要是運氣夠好,沒准也就一巴掌拍斷了支撐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清秋表情糾結地看著那人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強行掙扎著要站起來,卻一再膝蓋重重落地,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靠了過去,把手放到他背上。

  “先說好。”沈清秋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自顧自道:“這玩意兒我也不熟,萬一把你整死了,好歹我也算盡了力,你千萬別怪我。”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秋感覺那人體內靈息逐漸平復,游走正常,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撤回了手掌。

  恢復正常的白衣人輕垂著頭,還未清醒。

  沈清秋其實已經猜出這個人的身份,但系統提示音讓他徹底確認了。

  【恭喜!系統提示:改變劇情‘柳清歌之死’,反派‘沈清秋’作死值與仇恨值下降,B+200!】

  果然。這是他的同門師弟,也是又一個死在原著沈清秋手下的冤大頭。

  蒼穹山派十二峰的百戰峰主人,柳清歌。

  柳清歌是個很NB的角色。

  天宮十二峰,每一峰各有千秋,特色鮮明。比如,為首的穹頂峰統領大局,俯瞰群嶺;沈清秋的清靜峰是知識份子和文藝青年的最愛;萬劍峰因天時地利人和,自古多出鑄劍大師;苦行峰一聽名字就知道幹什麼的,拿鞭子抽沈清秋他都不想去……

  在十二峰之中,仙姝峰是個超級引人垂涎的存在。

  因為這一峰只收女弟子。而且,歷來弟子顏值很高,美女如雲。WS讀者寫的YY同人層出不窮,百花齊放,其中《霸道仙姝愛上我》、《在仙姝峰左擁右抱的那些日子》等佳作可謂是個中翹楚,流傳之廣影響力之大,甚至能與原著比肩。

  但是其中年輕人最喜歡、最崇拜、最熱衷於加入的,絕對是柳清歌統領的百戰峰!

  這是蒼穹山派最好戰的一脈,也是戰鬥力最強的一脈。

  歷代百戰峰峰主無一不是劍術絕頂的人物,百戰常勝,不敗神話,何其熱血,拉風!

  因此,沈垣挺神往這個角色的。男人總是會格外欣賞強者。即便原著沒有正面描寫,沈清秋腦補的柳清歌形象,都是一張犀利漢子的臉。戰神嘛!

  沈清秋低頭看了看那張妍若好女的面容,感覺一直以來自己心中的幻想破滅了。

  戰無不勝的百戰峰主人,為什麼要長得一張翩翩公子少年郎臉?

  可想想,柳清歌是第一正牌女主角、絕世大美女柳溟煙的哥哥。主角的老婆品質肯定杠杠的,基因的力量是強大的、科學的!

  戰無不勝,性格囂張狂傲,加上貌比潘安,難怪作者要早早把他寫死。

  主角之外的人也敢這麼屌?分分鐘要你死哦!媽噠剛才沒考慮到這層,現在想想,他把這人救了會不會影響洛冰河的爽度啊?

  這個拉風的角色筆墨不多,除了他擺出來能讓人嚇尿的戰績,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存在意義,就是用來襯托沈清秋的人渣。

  柳清歌和沈清秋是同門師兄弟,互相之間卻一向有齟齬。

  這也是為什麼剛才沈清秋特想逃跑的原因。本來平時就不對盤的兩個人,一方走火入魔了,要麼是他追著把沈清秋砍死,要麼是沈清秋像原作那樣把他捅死。

  雖然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原作沈清秋是殺柳清歌的兇手,是鐵打的事實。這一件事的揭發,也是推動沈清秋走向身敗名裂的直接原因(之一)。原著只說沈清秋“趁其修煉時稍有岔漏,竟能狠下心置之死地”,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在這裡動手的……

  沈清秋殺了女主角唯一的親人,洛冰河當然要給他老婆報仇啦。

  說起來,沈清秋這個角色的仇恨點真不是一般的密集啊!

  沈清秋還在那裡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這邊柳清歌吐完了血,終於悠悠轉醒。

  柳清歌一睜眼,就看到沈清秋神色甚閑地坐在附近,斜過腦袋看他,那模樣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下意識警鈴大作,猛的要坐起來防備,卻牽動剛剛受過重創的內臟,內息大亂,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這邊沈清秋涼涼地道:“哎,不要這麼激動嘛。好歹也是百戰峰主人,這麼屌弄得這麼難看,你好意嗎?來來,擦擦。”說著遞了一方手帕過去。

  柳清歌邊吐血邊道:“沈……你又想搞什麼鬼……”

  沈清秋看他實在艱難,就在他背上輕拍了一掌。本來柳清歌以為他要加害,奈何躲不開,等到與那一掌接觸,才感覺一道清和平順的靈氣灌入,在四肢規律地遊走,助他理順氣息。這下子,柳清歌簡直比沈清秋背後陰他還駭然。

  沈清秋一邊給他拍背一邊道:“柳師弟啊,其實,最近師兄閉關多有感悟,想到以前那些事,師兄也是分外的慚愧啊。”

  柳清歌似乎吐得更嚴重了。

  沈清秋琢磨著道:“這樣吧,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們從此以後,攜手共進,做一對模範師兄弟,師弟你看如何?”

  既然他現在沒有殺柳清歌,拉仇恨值的劇情已經被扭轉了,為什麼不做得更徹底一點,乾脆跟柳清歌搞好關係,說不定還能成為自己的後盾呢?!

  柳清歌:“……你認真的?”

  沈清秋:“真。不能更真,看看師兄這雙眼睛,感動了嗎?”

  總覺得OOC功能解凍了之後,沈清秋的角色沒了顧慮,已盡義無反顧地朝著崩壞前進了呢……

  柳清歌臉色奇差,他如沈清秋所願,看了他的眼睛一會兒,終於像是忍無可忍地道:“你,走遠點。”

  沈清秋表示理解。

  畢竟互相嫌惡了這麼多年,一時半會兒肯定好感度刷不上去,這事兒不能急,得慢慢來。

  他點了點頭,說走就走,邊走邊頭也不回地揮手道:“師弟要是練功時又出了什麼岔子,莫要害羞,大可呼喚師兄來幫忙。大家隔得這麼近,總要互相照應一下。”

  柳清歌像是再聽他多說兩句就又要吐血了,目光駭人。

  沈清秋識時務地閉嘴溜了。剩下柳清歌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他二人素來不睦,年少時柳清歌就十分看不慣沈清秋為人,互相都厭惡對方至極。

  這種厭惡可不是歡喜冤家那種打打鬧鬧,是真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種。沈清秋不落井下石才是奇怪,居然還幫他?!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導致柳清歌面部表情微微扭曲。

  他的記憶只到練功失控前的一刻。可現在他靈犀平順,絕不可能是狂亂中自己打通理順的,必然有外力相助。

  難道,真是沈清秋幫了自己?

  一想到真有這種可能性,柳清歌就感覺像chishi一樣噁心。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刷分任務(捉蟲)

  雖然被辛苦救回來的人轟走了,沈清秋卻無比滿意。

  原本應該死於他手的柳清歌,卻被他陰差陽錯救活了。

  如果能跟這個人交好,沈清秋今後那些仇人就算一起找上門來,他還怕個甚!

  就算退一萬步,養成恭順好徒兒洛冰河的計畫不成功,柳清歌作為百戰峰主人,起碼也有能與掛逼主角一戰的實力!

  為什麼系統沒有一個【計謀值】或者【智商值】呢?也好讓他刷刷分啊。

  系統:【……】系統表示暫時不想和這個人交流。

  洞中無日月。沈清秋壓根沒覺得自己幹了些啥,就刷的到了從靈犀洞出關的日子。

  沈清秋閉目盤坐在石臺上,等到最後一絲靈息遊走完四肢百骸,才睜開雙眼。

  潛心修習數月之久,他已經能將體內靈力收發自如,而且在原有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

  這個狀態,宣告著這具身體的掌控權,已經百分之百完全屬於他,連最後一絲不協調也告於湮滅。雙目光華流轉,已與過往的伸形大大不同。沈清秋從石臺上躍下來,覺得身軀越發輕盈,就像四肢都如灌清風,老輕老有勁兒了。

  當然,這也極有可能只是他自己的主觀心理感受。畢竟閉關的日子簡直快得就像拉動了視頻的進度條一樣,如果是小說的話,一定一章就寫完了。

  臨走之前,他覺得應該和隔壁打個招呼,便敲了敲石壁。

  沈清秋清了清嗓子,道:“師弟你那邊情況如何?師兄我已經大功告成,且先出去了。”

  他聲音並沒有很大,但肯定足夠柳清歌這種修為的人聽清了,在空曠的洞穴裡回蕩著。

  那頭果然沒什麼回應,沈清秋也不在意,表達了他的心意(?)就行,當下一甩衣擺,腳底生風地出靈犀洞去、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場暴風雨。

  是的。暴風雨。算算時日,差不多就是這段時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劇情,非常重要,算是《狂傲仙魔途》前期的第一個小高潮。

  魔族妖孽混入蒼穹山派中,引發了一場人魔大亂的騷動。

  而本書的兩位重要女主角,也將在這場騷亂裡驚鴻一現,並且開始注意到洛冰河。

  靈犀洞與外界隔絕,洞中清靜,然而甫一出洞,整座穹頂峰仿佛烽火狼煙四起,四處都是慌亂奔走的弟子們,告警的鐘聲響成一片。

  沈清秋立刻明白,魔族的妖人們已經攻上山來了。

  他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踩在點子上,趕上了這場騷亂。

  幾名不知是誰門下的弟子一看到他就撲了過來:“沈師叔!沈師叔你可算出關了!大事不好,魔戒妖人混進穹頂峰上來了,打傷了我們不少師兄弟!”

  沈清秋一手摸一個,淡定道:“安定。掌門師兄呢?”

  弟子A哭訴道:“掌門師伯下山外出有要事。若非如此,魔族妖人哪能趁機攻上來!”

  弟子B憤憤道:“魔族妖人真是卑鄙!不光趁虛而入,還把連接十二峰之間的虹橋都打斷了,穹頂峰現在根本無法得到別的峰脈的支援!”

  沈清秋早就知道了,剛才也就走走過場問問而已。現在他一身貨真價實的功力,底氣也足,豪氣沖雲天道:“無需驚慌。我蒼穹山派泱泱大派,英傑輩出,害怕這幾個魔界餘孽不成。”端的一派仙風道骨。

  弟子們頓時覺得找到了主心骨,開火車一般跟在了沈清秋後面。沿路走,原本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也連忙跟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的也都跟上,到最後一條隊伍越排越長,直到來到穹頂殿大殿之前。

  但凡在穹頂峰上的蒼穹山派門人,都前來圍剿深入腹地的魔族了。清靜峰一脈的弟子因為劇情需要,“恰巧”都在穹頂峰來迎接出關的沈清秋,也早已聚集於此。沈清秋第一眼就是去尋找洛冰河的身影,見到他果然站在人群之中,神情肅然。

  一段時日不見,長高了不少,少年人的身形如秀挺的拔節竹子,容顏又清雋俊逸,甚是引人注目。

  見主角已經到場,沈清秋安下了心,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敵方身上。

  金碧輝煌的穹頂殿前,群聚著一百多個散發著魔氣的異族。

  這一場魔族入侵的領導者,居然是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

  沈清秋心裡小小激動了一下: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就算在愛好奇裝異服的魔族群眾裡,這名少女的造型也非主流得很。滿頭烏黑的長髮梳成數條小辮子,膚色白皙,眼妝濃豔,嘴唇鮮紅異常,年紀雖小,卻已能看出日後美豔逼人的風采來。大熱天的穿得甚是清涼,幾乎就是幾條紅色的紗幔圍在身上,手腕腳腕都帶著銀色的環飾,滿身的小鈴鐺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叮噹作響。

  她雪白的赤足直接踏在地面上。沈清秋忍不住斜眼多窺探了兩眼。

  倒不是處於耍流氓的心態,而是……不遠萬里從魔界跋山涉水來到這裡還赤腳爬了這麼高的山,姑娘你……你腳不痛啊?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這,就是《狂傲仙魔途》這本書中,人氣最高的女主角(之一)——魔族聖女,紗華鈴。

  紗華鈴是純血統的魔族子民,心狠手辣,刁鑽嬌蠻,卻和洛冰河愛的死去活來,跟洛冰河勾搭上後,別說為他殺人了,連背叛魔族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

  雖然這種無腦癡情的妹子現在挺遭人詬病的,但沒辦法,這麼一往情深的妹子,是個男人都很難不喜歡。

  可惜這麼熱辣如火的妹子,註定落不到別人懷裡。沈清秋忍不住看了一眼洛冰河。剛好,洛冰河也無意之間掃了過來,兩人目光對上,頓時雙雙一怔。洛冰河欲言又止,神色激動。沈清秋沖他點點頭。

  這個時刻,連接十二峰的虹橋被隔斷,各峰掌門都不在場,沈清秋這個長輩的到來,無疑是一記強力定心丸,弟子們頓時有了底氣,明帆首先叫了出來:“妖女!我師傅已經到了,看你還敢囂張!”

  人越聚越多,好幾百名服色統一的弟子神情激憤,成包圍之勢把入侵者困在殿前。幾名魔族想趁機突圍,剛好被沈清秋拿來練手,身形一閃,隨手幾下,就把他們提起,扔回了紗華鈴腳下。

  紗華鈴一向是非常聰明又機敏的,剛才囂張,是因為欺負穹頂峰上沒有長輩鎮場,現在一發覺討不到好,她立刻改口:“此次我族上山,原本就不是為了爭鬥。只是久聞中原蒼穹山派人才輩出,我族人心中好奇,想上山切磋一番,探個究竟。”

  沈清秋搖扇道:“好說好說。但貴族既然是想切磋一番,又為何要趁掌門不在之時來切磋?為何要隔斷虹橋?又為何要打傷我派眾多弟子?沒見過這麼個切磋法。”

  紗華鈴咬了咬唇,動用了獨屬於少女的武器。

  她撩起了一縷垂落在臉頰前的散發,曼聲道:“這位必定就是名動天下的‘修雅劍’沈清秋沈前輩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是鈴兒年輕,未能好好駕馭屬下,若有得罪誤會,還請仙師海涵。”

  任她再聞言軟語,沈清秋也不會有半點動心,其中來龍去脈,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這次的魔界入侵事件,其實就是因為紗華鈴剛剛被封為魔族聖女所起。心高氣傲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一舉殺入蒼穹山派第一峰,奪取穹頂殿的招牌題字作為戰利品,回魔界邀功。同時向人界示威。

  沈清秋道:“那現在姑娘可有所結論?”

  紗華鈴不服氣道:“雖然現在我族處於弱勢,那也只是因為你們人多勢眾。所以,鈴兒不敢斷然下結論。”

  沈清秋擺長輩架子擺得如魚得水,道:“哦?”

  紗華鈴輕啟朱唇,說出了一個看似公平正義的方法。

  “不如我們各自挑選三名代表,進行三場比試。”

  原作中這一段因為是個小高呵呵潮,沈清秋記得還算清楚。

  第一場,沈清秋VS魔族獨臂長老。為了突顯沈清秋的人渣特質,是讓他用卑鄙的下作手段獲勝。再對比之後第三場洛冰河光明磊落的行為,產生強烈的反差。

  而在這裡,沈清秋可不會就那麼白白詆毀自己的形象!

  獨臂長老一身紫黑色調,沉默訥言,聽了紗華鈴的指令,走到前方的一片空地來。

  本門弟子都在為沈師叔呐喊助威。沈清秋知道這位獨臂長老有幾斤幾兩,微笑道:“你只有一隻手臂,這樣就算我贏了你,也是勝之不武。”

  “哦?那你要怎麼樣?”

  沈清秋微微一笑,緩緩把摺扇展開,輕搖兩下:“我一隻手都不用。”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你頂住!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洛冰河在人群之中,也愣住了。

  一隻手都不用?

  紗華鈴哼了一聲,認為沈清秋這是在托大,但同時又竊喜不止。能這麼輕輕鬆松勝下一場,何樂而不為?她急忙道:“既然沈前輩都這麼說了,那便開始吧!”

  旁人有不少未免覺得此女臉皮甚厚,上趕著占人家便宜,噓聲四起。沈清秋看書時作為看戲的讀者是一種感受,現在作為局內人,又是另一種感受,也有點吃不消紗華鈴的處事風格,不過看在她年紀尚小,人又嬌美的份上,勉強當做是蘿莉任性的可愛吧。

  在諸多注視之中,沈清秋果然依言沒有拔出佩劍,而是把玩著手中摺扇,對獨臂長老微微一笑。

  獨臂長老只有一臂,但掄起鬼頭刀來卻絲毫不受影響。而他這虎虎生風的一刀,居然沒砍中目標。他一個回頭,沈清秋已經站到了另一個方位,正搖著摺扇,還在對著他笑呢。

  然而,修雅劍已經出鞘。沈清秋並沒有直接用手觸碰劍身,只是左手暗暗捏著一個劍訣,操縱著修雅劍翻飛揮舞。獨臂長老被雪亮的劍光閃得眼睛疼,忙提刀再上!刀劍相擊,頓時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火花飛濺炫舞。

  眾人看得目不轉睛。實在是這一場比試,可謂好看又“好看”。前一個好看是指雙方實力都可觀,打得精彩。後一個好看,則是指視覺效果,華麗至極。尤其是沈清秋,遊刃有餘,書香清氣間刀光劍影飛馳,還能氣度從容紙扇輕搖,似乎隨時能七步之間吟詩一首,這做派,怎一個驚豔了得!

  洛冰河看得幾乎心馳神蕩。他知道沈清秋厲害,卻沒料到,厲害到這個地步。

  好強!

  在本門弟子的歡呼聲中,沈清秋拿下了第一場比試的完勝。

  這一刻,沈清秋有點能體會原裝貨不裝B會死的心情了。

  因為真的是太爽了!

  眾弟子們崇敬的目光連成一片星星閃閃,沈清秋覺得自己超勵志有木有!

  人渣反派也可以刷威望值啊魂淡!

  同時,系統也傳來喜訊:

  【魔攻仙山,比鬥第一場,沈清秋勝,武力值+50B+50。】

  沈清秋欣慰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系統的下一個消息就給了他一巴掌。

  【預警提示:如洛冰河未參與比鬥,主角爽度將扣除1000.

  “啥?!”毫無心理準備的沈清秋,大驚失色。

  他吭哧吭哧攢了這麼久的爽度,也不過才300多,這一下就扣1000多?!

  系統你殺人啦?!

  這場比試,是至關重要的劇情。同時負擔著前期小高潮、兩位女主亮相爭妍、收小弟、收秘笈等重要作用。

  如果不能讓洛冰河在這裡出場,他就不能出風頭,引起眾人注意,爽度—1000.

  可是如果讓他作為本派代表之一出戰,那沈清秋這做的算是什麼事啊?

  原裝貨能夠把洛冰河推上場,是因為他不要臉!他置門派榮辱於不顧!他恨洛冰河入骨要接魔族之手虐他!

  可現在,沈清秋這三點都不符合!

  說到底,還是要怪這個一點都不科學的系統!

  為什麼堂堂主角的爽度一定要負擔在別人身上啊!

  沈清秋尚在怒斥系統的不科學,第二場比鬥已即將開始。

  紗華鈴害怕沈清秋以一挑三,忙道:“如果三場都由一個人上,那麼就沒有切磋的意義。我族派出的第二名比試者,就是我自己。”

  她要上場,第一固然自信自己的實力,第二也是覺得沈清秋應該不會仗著前輩身份欺壓後輩。沈清秋表示根本不想理這點小心思,就算他本來有以一挑三刷武力值和威望的雄心壯志,聽到系統那一條通知也萎掉了。

  不過第二場比試,也有個極富噱頭的看點。

  沈清秋朗聲道:“她的話你們都聽到了。有誰願意擔此重任?”

  他雖然是問所有的本門弟子,目光卻落在了某一片區域。

  那一片區域裡站的全都是身姿婀娜的女弟子,毫無疑問,是仙姝峰的弟子們。在這一群一個賽一個膚白貌美氣質佳的仙姝峰MM們中間,有一個人格格不入地遮著面紗。

  在沈清秋問出這一句後,這個人緩緩地站了出來。

  沈清秋感到一陣難以自持的雞凍。

  來了!要來了!本書兩大女主角之間的第一次PK

  柳溟煙是個大美女。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就算是身在自古就美女輩出的仙姝峰,那也是能鶴立雞群的存在。

  她的哥哥是百戰峰的主人,她卻因為年紀較小入門較晚,成為仙姝峰的下一代弟子。

  因為相貌太過美麗,奪魂攝魄,不得不常年用面紗罩住臉龐,猶如一朵高嶺之花,遙不可攀。

  總之,向天打飛機大大為了寫這個角色的外貌,估計把自己從小學到高中學的所有褒義成語都用上了,真是難為他了。

  沈清秋很喜歡這個女主角,不光是因為柳溟煙美貌值最高的原因。也因為此女頗為大氣,識大體,懂大局,行事也公正磊落,是洛冰河龐大後宮中,難得有智商也有人品的老婆。

  還有一點。柳溟煙是唯一一個,向天打飛機筆下沒有詳細描寫被推倒過程的女角色。雖然這一安排使得許多讀者大大不滿,甚至蓋高樓狂噴,但也使得柳溟煙多了別的女主所沒有的東西:冰清玉潔的色彩!

  沒辦法,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 ̄”)╭。

  這一戰的看點就在於此。有魔教妖女,自然要有正道聖女。每個男人都有一個被天使和惡魔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夢。看她們前一刻還為自己爭風吃醋,下一刻又為自己出生入死,是雄性生物至高無上的YY聖典橋段。邪惡妖女身上狂野放浪的魅力能讓他們如癡如醉,純潔聖女欲拒還迎的禁欲感,又何嘗不讓人心內瘙癢呢。

  沈清秋想到這裡,為自己鞠一把辛酸淚,忍不住又看了洛冰河一眼。

  洛冰河被他看得難以不在乎。不知道沈清秋究竟為什麼一直要這麼留意他?難道師尊真這麼……看重自己?

  可惜,在向天打飛機菊苣的筆下,女角色之間的打鬥,除非為男人撕【嗶——】,否則一般沒什麼精彩看點。幾柱香之後,柳溟煙落敗。畢竟這時她還沒有去萬劍峰找到自己的劍,用的只是一把普通細劍,而紗華鈴已經是魔教聖女,兩人實力自然尚有差距。

  柳溟煙走到沈清秋前,“弟子落敗。有辱使命,請沈師叔責罰。”

  沈清秋道:“你有這份責任擔當,已是不易,勝敗乃常事,無須在意,日後贏回來就是。”

  紗華鈴扳回一局,容光煥發,嬌笑道:“這第三場,就是定勝負的一局啦!不知道沈前輩又要派哪一位上場呢?這次可要小心挑選呢。”

  沈清秋負手而立,意味深長道:“不勞姑娘費心。沈某早有人選,而且沈某可以保證,無論是輸是贏,此人都會是你命中的剋星。”

  紗華鈴只當是他危言聳聽,拍了拍手掌,道:“哪位勇士自告奮勇,第三場上場?”

  魔族眾中,緩步走出了一名巨型長老。

  說是巨型,實在是因為他太高了。

  絕壁超過一丈了有木有!

  虎背熊腰,蓬頭散髮,渾身上下披滿帶刺的鎧甲,拖著一柄精鐵大錘。每走一步,沈清秋都感覺地面似乎有輕微的震顫。

  紗華鈴得意道:“先給仙山的各位的提個醒,天錘長老的鎧甲倒刺上塗滿了我族劇毒,這種劇毒對魔族無效,但人族若被刺中,無藥可解。”

  這句話給沈清秋的第一感受是:尼瑪向天打飛機菊苣,取名字不要太爽太省事!

  一隻手臂的就叫獨臂長老,武器是個大錘子,就叫天錘長老。敢不敢認真取個名字啊?!

  而在旁人之中,掀起的則是一陣激憤。

  “臭妖女!比試就比試,使用劇毒,還有什麼公平可言!”

  紗華鈴反駁道:“我可沒有隱瞞這一點。若覺得不公平,或是害怕中毒身亡,貴族放棄比試,直接認輸就不用比了。魔族也不會嘲笑人族,畢竟愛惜性命,人之常情。”

  魔族的哄笑和弟子們的憤怒譴責聲中,沈清秋心裡對紗華鈴原本就沒多少的好感度,終於low到了最低點。

  紗華鈴這樣的女人,在讀者視角可以帶入主角YY的時候,那自然是一萬個喜歡,可一旦真的成為她身邊的人,他就不信還有人喜歡的起來!

  倒不是因為和書中描述的有差距之類的,事實上,糟糕的就是:太還原了!

  兇狠毒辣的個性,再加上沒有大腦的癡情,不是主角的人還是早點閃旁邊去吧。一旦你威脅到她自己、或者是洛冰河的一丁點利益,她第一個要你的狗命,哪怕你是她親爹都得小心點兒。原作中她為了扶持洛冰河在魔界上位,不就把自己親爹坑了嘛……

  洛冰河,現在,先委屈一下你了。

  沈清秋對紗華鈴的挑釁無動於衷,留了一段空白,作為給魔族眾人製造壓力(順便賣關子)的時間,最後才回身,雙目定定凝視著某人所在的方向。

  “洛冰河,你,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狂刷好感度(修)

  清靜峰一眾弟子,頓時一片譁然。

  其他人門下的弟子還好,因為不熟悉清靜峰的情況,還以為派出的一定是沈清秋的得意弟子,少說修為也起碼有三十年,才能來對陣這個一看就起碼有幾百歲的魔族長老,只是奇怪怎麼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個人。清靜峰上那一群人還能不清楚洛冰河的修為嗎?

  明帆臉都白了,期期艾艾叫道:“師尊……派這小雜……派洛師弟上場,不太適合吧?”雖說他既不想上場,也很樂意讓洛冰河去挨揍,但事關本派榮辱啊!

  寧嬰嬰更是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耍賴似的抱住洛冰河的胳膊,邊跺腳邊叫:“不要不要不要!”

  洛冰河沒什麼實戰經驗,那魔族長老渾身帶刺帶毒,那柄錘子也起碼有幾百斤,這不被打死才怪!

  你們以為我想讓他上場的嗎?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沈清秋挑眉,呵斥道:“我說讓他上就讓他上,你們對為師的決定有什麼不滿麼?嬰兒,放開他。”

  甯嬰嬰見師父板起了臉,知道沒辦法了。

  洛冰河安撫地拍拍她,雖然臉色蒼白,卻語音堅定道:“師姐不要擔心。我雖然不中用,但既然師尊派我出場,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丟本派的臉。”

  寧嬰嬰抹抹眼淚放開洛冰河的手臂,似乎不忍心留在這裡看心上人挨打,跺了幾腳嚶嚶嚶地跑了。

  沈清秋大喜,跑了好,跑了的話這場戲後面寧嬰嬰攪出來的岔子也沒了,乖寶貝兒你真懂事!

  眾人見站出來的這個少年雖神形清正,苗子和根底都不錯,但一看就是修為尚淺的年輕弟子。

  反觀魔族派出來的那名大錘長老,虎背熊腰的身軀往那裡一站,對比洛冰河還在發育的身形,就形成一種壓迫感,渾身散發著黑騰騰的魔氣。眾人都有些遲疑,有的猜測也許是在隱藏實力,可等到真正開打,大家都無語了。

  什麼隱藏實力!他是真的打不過啊!

  這哪裡是比鬥,根本是單方面挨打!

  洛冰河自從進場後,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那名魔族長老力大無比,一柄大錘揮舞的虎虎生風,雖然洛冰河盡力閃避和尋找間隙攻擊,錘子還是不時砸在他身上。

  不僅蒼穹山派這邊目瞪口呆,魔族那邊也咋舌不已:這也太慘了吧……

  有人小聲道:“這不是輸定了嘛……還比什麼?”

  大錘,哦不,天錘長老仰天長笑,聲若洪鐘:“說的很是!小娃娃還是早早認輸下場,老夫還可以留你一條性命。”

  沈清秋淡淡地道:“他會贏的。”

  廢話。掛逼主角,當然會贏的。只是會贏的很艱難。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剛好能傳到比試場的中央。

  洛冰河正面遭受重創,幾口血悶在胸腔,聽到這麼篤定的一句話傳到耳朵裡,不知怎的,就把淤血咽了下去。

  會贏……嗎?

  師尊是因為真的覺得他會贏,才把上場的機會給他的?

  魔族眾人大笑著起哄。嚷嚷著叫他快點認輸。

  而洛冰河卻不隨他們的意願,一連受創數次,居然越發鎮定起來,對外界哄叫充耳不聞。腳步也越發輕盈。天錘長老的巨錘十次倒有九次都沾不了他的邊了。

  天錘長老身上唯一沒有被毒刺甲包裹的地方,就是他的臉和拳頭。這並不是什麼很好的消息。這代表他這兩個地方練到了家,即便沒有毒刺甲保護,也不會吃虧。

  可同時,這也很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洛冰河放慢呼吸,凝神細察。

  師尊挑他上場,看著明似是為難自己,可反過來看,如果這一場輸了,顏面無光的不僅是洛冰河,連帶著整個門派、整個人界、更包括選他上場的沈清秋自己也會被牽涉其中。

  師尊,是真的堅信,他會贏,才選他上場比試的!

  洛冰河同學在豐富的腦補之下,成功開啟了彌天大霧系統。

  從來沒有人這樣信任過他。

  就算是為了這份大膽的託付,他也必須贏下來給所有人看!

  那柄大錘又一次挾著沉沉的破風聲襲來。洛冰河瞳孔驟縮,掌心運力,凝氣成訣!

  所有人都被這個堅持不懈的少年吸引了。雖然洛冰河暫時沒有反擊的空隙,卻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反擊的機會,更沒有認輸。而這一刻,反擊的刹那終於到來,機會的尾巴也被洛冰河無比精准地抓在了手中。

  僵持了進半個時辰後,第三場比試,終於有了結果。

  除了沈清秋,所有人都沒預料到這個結果。

  擁有百年功力、滿身毒刺的天錘長老,居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打敗了!

  柳溟煙和紗華鈴果然被洛冰河所吸引,四隻美目齊齊望了過來,凝視著洛冰河的身影,遲遲不肯撤去。

  【得到柳溟煙&紗華鈴關注;蒼穹山派魔族入侵之戰一戰成名;主角爽度+500.

  沈清秋很生氣。

  憑什麼!扣就扣1000,加只加500,黑心系統,雙標不要太嚴重!

  但是,沒關係,現在所有人心裡想的都是一樣的東西。

  洛冰河,真是後生可畏!

  沈清秋,真是深不可測!

  紗華鈴憋了半晌,終於擠出一句:“中原人界,果然人才濟濟,少年英雄輩出。鈴兒很是佩服。”

  沈清秋道:“好說好說。既然比試已經有了結果,姑娘可否撤回你們的族人了?恕蒼穹山派目下忙亂,無法招待遠客。”

  言下之意……根本不是言下之意,他這就是在直接明白地下逐客令。

  紗華鈴有氣沒地方發,手指擰了一陣身上的紅紗,忽然爆發了。

  她一伸手,猛地打了天錘長老又快又狠的一耳光,嬌聲怒斥道:“與沈前輩門下這般年輕的弟子對陣,卻輸得這麼難看,魔族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天錘長老也是可憐,魔界等級森嚴,紗華鈴又是出身高貴的聖女,他挨了一耳光,卻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只敢不住道:“屬下無能,但求聖女責罰!”

  沈清秋看不下去了,不鹹不淡地道:“紗姑娘,如果想要教訓屬下,請到別處去教訓。穹頂峰可不是貴族發威的地界。”

  紗華鈴一耳光泄了憤,總算出了口惡氣,一回頭,又滿臉堆笑道:“沈前輩說的是。鈴兒只是看到您門下的青年才俊,再看看自己手下這對廢物,心裡好生失望,才一時失控,前輩千萬不要笑話。”

  她再一轉臉,對天錘長老又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苦逼臉:“獨臂長老與沈前輩對峙輸了是理所當然。你卻也輸了比試,不用我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個“自己看著辦”是什麼意思,天錘當然再清楚不過。

  他的心當場涼了半截。原本覺得這穹頂峰上除了沈清秋都是半大的小娃娃,修為淺薄的弟子,才想撿個現成便宜,在新聖女面前邀功,卻沒想到栽了個大跟頭,連性命都要不保了。他一轉眼,看見洛冰河被眾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歹意頓生。

  沈清秋他不敢動,這個害他這麼慘的小娃娃,卻非要拉著跟他一塊兒死墊背不可!

  沈清秋格外留神著這群魔族的沒一個動作和神情。天錘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毒意當然沒被漏過。可魔族真是個奔放的種族,說幹就幹,一點緩衝時間都沒有,上一秒才生出這個意思,下一秒就揮舞著大錘撞了上去!

  天錘長老身形高大,快速逼近,就像一座鐵山迎面飛來,洛冰河受創不輕,動作遲緩,眼看著要被砸上一記。卻聽沈清秋冷哼一聲,身形忽然閃現,摺扇在天錘長老膝彎處一點。

  天錘長老當場就跪了。

  是真跪了!整個身軀摔到地上,不省人事。那柄大錘也被沈清秋順手撈了起來,提在手裡掂了掂,果然有點分量。不過這麼一個氣質高雅的形象拿一柄巨錘總歸不太美觀,沈清秋立刻把它扔得遠遠的,道:“輸了比試就想滅口?我門下的弟子,還輪不到你們來欺負!”

  正氣凜然說這話時,不光魔族眾人無言以對,連沈清秋自己都心中老臉暗紅。

  拜託,就是你自己把這個弟子送出去讓人虐的好嗎!

  洛冰河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青衣背影,連向師尊道謝都忘了。只知道,師尊,又救了他一次。

  師尊總是這樣,看似對他嚴苛,卻總是會在最危急的關頭,擋在他前面。

  沈清秋回頭瞄他一眼:“沒事吧?”心虛地刷一刷好感度……

  洛冰河忙道:“弟子沒事!多謝師尊相救。”

  這孩子傻白甜的讓沈清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沈清秋老臉都要紅了,連忙轉頭,換了一副高冷的面孔,對紗華鈴道:“紗姑娘,自己的屬下自己好好管教。既然輸不起,當初又為何要定下三場比試之約?”

  紗華鈴也沒料到會有剛才那麼一出,微感尷尬,正想說幾句場面話,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刻,異變突生。

  本來癱死地上一動不動的天錘長老突然一躍而起,不懈地再次朝洛冰河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感度怎麼刷(捉蟲)

  他的錘子已經被沈清秋繳了,難不成這是想用身軀壓死洛冰河?

  可看見他那張開雙臂,仿佛要給洛冰河來一個擁抱的姿勢,沈清秋腦子裡忽然閃電般轉過幾道彎,流出一身冷汗!

  我次奧次奧次奧次奧次奧次奧!他身上還穿著毒刺甲!

  這一刹那,沈清秋完全忘記了洛冰河的金身不破不死定律。千鈞一髮之際,他下意識再一次擋了過去。

  修雅劍出鞘,劍光雪亮,直刺入天錘長老的沉重身軀。但他憑著一身蠻力和狠勁,被刺穿個窟窿也不後退,反而大喜過望,猛地前沖,硬生生讓修雅劍從自己後背穿了出來,帶著滿臉猙獰的笑意,改撲向沈清秋。

  沈清秋當機立斷,立馬撒手,可惜已經晚了。

  右手傳來陣陣刺痛,他頓時從心涼到了腳底。

  天錘倒在地上,呸的吐出一口血,狂笑道:“沈清秋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值!值了!”

  “師尊!”洛冰河猛地捉住沈清秋的右手,眼眶都急紅了:“師尊你……被刺中了?!”

  沈清秋掙開他的手道:“沒事。沒刺中。別聽他危言聳聽。”說著低頭瞅了一眼,心頭又是一串麻溜兒的草草草草草彈幕刷過。

  從手背到手臂,一排排的小針眼!已經開始發紅了!

  幸好他沒有密集恐懼症。反倒是洛冰河看見了以後,臉全白了。

  有誰能聽到沈清秋心中的驚濤駭浪:媽蛋第幾次被主角坑了!都說了他不會死啊不會死!你特麼上趕著救他幹什麼啊草草草!

  天錘長老總算拉了個墊背的,還是重量級的墊背的,一點也不沮喪了,得意道:“老夫從不危言聳聽。這毒說了無解就是無解。沈峰主,安心等死吧!”

  劍光一閃,洛冰河抽出修雅劍抵到他脖子上,動作迅捷無倫,沈清秋險些沒看清。

  洛冰河這時跟換了個人似的,怒道:“不可能!一定有辦法,不交出解藥,”

  紗華鈴突然道:“這位小公子,天錘的確沒有騙你。這毒叫做‘無可解’。對於人族來說,確實無藥可解。他左右都是要死,又怎麼會怕你用死來威脅他呢?”

  “無可解”!

  這輩子就沒聽過比這更不用心的毒藥名字了!

  雖然看過原作早就知道有這麼種奇毒,但還是無法阻止沈清秋吐槽向天打飛機菊苣取名字的實用主義風格!

  紗華鈴目光閃動,明顯看形勢大變,又在打不懷好意的主意。沈清秋怎麼會不清楚她這角色的尿性,一邊運起靈力壓下右手不斷傳來的陣痛和抽搐感,一邊唇帶微笑,故作輕鬆道:“話雖這麼說不錯,可紗姑娘是不是忘了,我已得道多年?金丹中期,究竟還算不算凡人呢?”

  紗華鈴神情一變,然而,又很快定了神,嬌笑道:“是不是凡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個法子,可以判定沈前輩到底中毒沒有。中了‘無可解’的人,會從傷口處開始,隔絕靈力流通,慢慢波及全身,最後不光靈氣,連血液也凝結滯澀。請沈前輩用右手使一記靈力暴擊,就能見分曉了。”

  靈力暴擊,顧名思義,就是把大股的靈力運集於一點,然後猛地爆發,利用靈力波的劇烈震盪產生攻擊效果。效果類似於扣下扳機、子彈出膛,或者手裡扔了個雷管出去,具體如何依發力者的修為而定。

  沈清秋私底下試過,他能達到扔出個手榴彈這種程度,可現在,他的右手就像精密機器人被拆掉電路的一部分,勉強使得上力氣,但靈力流動完全被阻隔。

  媽蛋勞資不會就這麼給廢了吧!

  洛冰河聽到了“無可解”的描述,嘴唇顫了顫。

  這一刻,沈清秋往日待他的不好,都從他心裡被抹消了。

  他清清楚楚的,只有師尊被魔族害到可能功力盡廢,甚至喪命!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沈清秋見他神色變幻,隨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必擔心。”

  沈清秋一抬眼睛,詭譎地笑道:“使一使倒也無妨。只是不能白白使。紗姑娘你今日大鬧穹頂峰,沈某一直忍到方才。現在我改主意了,總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我蒼穹山派豈不被人恥笑?不如我們對擊一掌,定下生死約,無論誰有任何損傷,都是其咎由自取,後果如何,都一概不得追究。如何?”

  他現在不能示弱!

  整座穹頂峰上,現在就只靠著他這個長輩撐著了。一旦他倒下去了,依紗華鈴的狠辣,輕則後果是魔族把穹頂殿拆掉,扛著招牌和山門回魔界,從此門派聲譽大跌;重則屠山!

  不要懷疑,這女人絕對真的幹的出來這種事。

  倒不如鋌而走險,賭上一把!

  沈清秋卻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沒有把身邊這些或焦急、或堅定、或憤怒、或彷徨的弟子們,當做是書中寥寥數語描寫出來的群眾角色了。

  紗華鈴咬著嘴唇,很是糾結。

  如果沈清秋真的已非凡人之軀,那毒對他無效,兩人對擊一掌,就是拼靈力的硬碰硬,自己必死無疑;可如果他只是虛張聲勢,錯過這一鍋端了穹頂峰的大好機會,豈不要悔恨終生?

  沈清秋平靜地看著她,像是既不期待,也不閃避,等她作出決定。

  洛冰河扯著他的衣袖,低聲道:“師尊,弟子願代師尊,受這一擊。”

  沈清秋不動聲色扯回衣袖道:“哪有弟子代師父出頭的道理?”

  洛冰河道:“師尊是為弟子受傷的……”

  沈清秋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是為你受傷的,就好好護著自己這條命!”

  洛冰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眶卻更紅了。

  最終,紗華鈴一咬牙,道:“那沈前輩請恕鈴兒無禮了!”

  沈清秋道:“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紗華鈴心臟砰砰狂跳,連話都不敢回,火紅的身影一躍而起,雪白的玉掌挾著一股霸道的黑色魔氣襲來!

  沈清秋一腳踹開洛冰河,準備好了,用肉身去迎接這一掌!

  然而,他既沒有被紗華鈴一掌擊飛,也沒有口吐鮮血爆體而亡。

  殺氣騰騰、劍已出鞘的百戰峰主人一隻手指都沒有動,單憑從他身上爆發出來的靈流,就震開了全力攻來的紗華鈴。

  片刻的寂靜之後,穹頂峰上沸騰了。

  “柳師叔!”“柳師叔出關了!”“百戰峰戰神出關了,魔界妖人,看你們還敢囂張!”

  沈清秋心道:耍個屁的帥!早點兒出來你會死!我特麼真以為要回原來的世界報到去了!

  這不愧是一本充斥著殺必死的種馬文。紗華鈴被震開以後,除了啊的一聲嬌弱驚叫,身上那本來能遮住的部位就少之又少的紅紗也碎裂成一片一片,引起驚呼陣陣。

  她用漂亮的姿勢打了個滾緩衝,一咕嚕爬起來。魔族果然民風奔放,即便渾身馬賽克她也毫不羞惱,只恨恨地扯過一旁屬下的披風,胡亂一披,道:“各位,今日是我失算。咱們日後有的是再見的時候!走!”

  柳清歌冷笑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好大的臉。想得倒美!”

  他身形一錯,背後的乘鸞劍一飛沖天,畫出成百上千道有形劍氣,排列成光陣,落雨冰雹般朝魔族眾人刺下。

  紗華鈴邊率部下落荒而逃,邊把手中紅紗旋成一片紅雲,向天拋起,可惜根本阻擋不住淩厲的劍氣,紅紗很快被刺成一片窟窿滿布。再加上蒼穹山派的弟子們圍堵,大半魔族死的死,傷的傷,被俘的被俘,只有緊跟著紗華鈴的那一小批心腹,殺出了一條血路,逃下了山。

  柳清歌歸劍入鞘後,板著臉轉身,察看沈清秋手上的傷勢。清靜峰的弟子們也圍了上來。十幾張臉都是清一色的緊張。

  沈清秋咧嘴一笑:“看來,多留個心差人去學雪姨狂拍靈犀洞洞壁把你嚎出來,是個極正確的選擇。”

  柳清歌:“雪姨是誰?”

  沈清秋:“不是誰。我怎麼樣?”

  柳清歌哼道:“暫時死不了。”

  話雖這麼說,他左手往沈清秋身體裡輸去的靈力卻沒斷,臉色也愈發嚴肅。他特地澄清道:“靈犀洞內欠你的,還給你!”

  死傲嬌!

  沈清秋覺得他把柳清歌拉為隊友的計畫似乎很有希望,十分滿意。可渾身靈脈一陣一陣地抽搐,讓他笑不出來。

  洛冰河忽然道:“柳師叔,‘無可解’這種毒,真的無可解麼?”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還沒回答,沈清秋忽然膝蓋一軟,險些跪了。幸好洛冰河一直扶著他。可沈清秋實在站不住了,擺手道:“讓我躺下來……讓我躺會兒。”

  洛冰河從沒見過沈清秋這麼虛軟的模樣,紅著眼眶跪在沈清秋身邊,說不出話來,哽咽著喊道:“師尊。”

  沈清秋勉強抬起一隻手臂,摸了摸他的腦袋,忍了老半天的一口鮮血,總算是顫顫巍巍吐出來了,卻還是堅持說完了刷好感度的關鍵臺詞。

  “我知道……你一定會贏。”

  聽了這一句,洛冰河渾身一震。

  沈清秋表示理解。

  洛冰河一定覺得,這人就是個蛇精病+精分吧……真的,如果以上帝視角來看,沈清秋自己都會受不了摔書大罵:這TM什麼角色啊一會兒打一會兒救的有病吧!

  這時,系統傳來提示。

  【‘沈清秋’角色複雜度+20,形象哲學深度+20,懸疑度+10,總計B+50.

  ……沈清秋悚然了。角色的哲學深度是這樣計算的嗎?

  還有不要隨便開啟奇怪的數值謝謝!

  兩眼發黑的沈清秋一抬頭,覺得他好像看見了洛冰河的眼淚斷線珠子一般墜出了眼眶。

  錯覺吧。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設定能別這麼惡俗嗎

  昏迷之後不知睡了多久,沈清秋才要死不活地醒過來。

  睜眼看見頭頂親切熟悉的純白紗幔,就知道是在清靜峰他的清靜舍裡。魔族騷亂應該已經被平定了。他吸了口氣,想伸個懶腰,忽然發現房門一開,進來一個人。

  明帆端著一個盤子,看見他醒了,盤子往桌上一扔,就嚎開了。

  “師父你可算醒了!”

  還有一人站在門外。洛冰河站在門口,似乎想進來,卻欲行又止。

  明帆嚎了一陣,回頭看見他,呵斥道:“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又對沈清秋道:“不知道這小子犯了什麼病,非要杵在這裡,像根棍子似的,不知道師尊看了你就心煩嗎?攆他也不走。”

  沈清秋弱弱一擺手:“……無妨。隨他。”

  明帆道:“百戰峰的柳師叔說您醒了就告訴他,我、我這就叫柳師叔、木師伯和掌門去!”說完一咕嚕爬起來往門外沖去。

  看來自己這一覺真是睡了很久……嶽清源已經回到蒼穹山派了。至於“木師伯”,說的必然是千草峰的木清芳。千草峰擅藥,精於醫術,那是必須到場的。

  洛冰河讓開路,見他走遠了,還不肯離去,只定定望著屋內。

  沈清秋慢慢坐直了,道:“可是有話要說?那便進來。”

  洛冰河依言走進屋來,忽然在他床前撲通一聲,跪下了。

  沈清秋:“……!!!”

  系統你等下?怎麼回事?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醒來就變這種模式了?我到底睡了多久?現在已經是十年後了嗎?

  洛冰河跪下後,抬起頭,目光炙熱且愧疚:“請師尊原諒弟子以往的愚昧無知。”

  愚昧無知這四個字,跟誰放到一起都不能和洛冰河放到一起啊?

  “弟子原先只以為,師尊並不十分關心自己。直到第三場比試之後,我才明白師尊往日的苦心。”

  沈清秋:不不不,原先你那師尊是真的不關心你,他巴不得你死,真的……不過,你到底明白了我的什麼苦心?你倒是說說看,我自己也很好奇!

  洛冰河卻偏不接著說下去了,只認真地道:“從今往後,弟子一定盡心盡責服飾師尊,唯師尊命是從。”

  沈清秋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這孩子此刻的心性,真的是……好純良啊!

  救了他一回,以前的打罵淩虐全都忘光啦?!

  這樣下去,他今後還能狠的下黑手,把他打入無間深淵嗎。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明白就好。你先起來吧。”

  雖然他一點都不明白,洛冰河你究竟領悟了啥啊?

  見洛冰河慢慢站起身,卻仍不肯離去,反而略見忸怩,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沈清秋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洛冰河道:“師尊睡了許多天,剛剛醒來,不知是否有胃口?”

  沈清秋剛剛才注意到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一聽有吃的眼睛發綠,忙道:“很有。你端上來吧。”

  洛冰河立刻跑去廚房,他這幾日每隔一時辰就重做一道粥,總算是派上用場了。還冒著熱氣的粥端上了桌,洛冰河扶著沈清秋從床上坐起。殷勤到另人髮指,就差沒喂到沈清秋嘴裡去了。沈清秋小臂上冒出了一點雞皮疙瘩,自己拿過勺子吃了幾口,見洛冰河還站在床邊,巴巴地望著他。

  沈清秋想了想,恍然大悟,淡淡地道:“味道不錯。”

  其實味道豈止是不錯,沈清秋簡直都有點淚流滿面的感覺了。

  清靜峰這一脈一聽就是走清新寡淡風的,連廚子的風格都是這個路線,吃了這麼久沈清秋嘴裡都要淡出鳥來。而手裡這一碗雖然也是粥,不過也許是調料或者手法問題,跟以往那種清湯寡水的粥不是一個等級的。

  雪白的粥米,細碎的蔥花,鮮美的肉沫,還有恰到好處的姜絲兒,比原來世界裡沈垣自家大師傅做的也不差多少!

  洛冰河聽他誇讚,眼睛頓時亮晶晶的,道:“師尊若是喜歡,弟子每日都給師尊變著花樣做如何?”

  沈清秋當場嗆了一下。

  洛冰河忙給他拍背。沈清秋擺手說沒事。他只是有點驚悚。

  洛冰河的好廚藝是把妹的一大殺器,真沒想到他竟有此殊榮,吃到了原作中屈指可數的幾位重點後宮妹子才吃得到嘴的“洛冰河の料理”。

  更驚悚的是那句臺詞啊臺詞。這句“每日都給你變著花樣做(飯)”,不是洛冰河把幾位大小姐哄得心花怒放甘願入後宮時用的嗎?

  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哈!

  見沈清秋表情詭異,洛冰河似乎略有不安,問:“師尊不喜歡嗎?”

  沈清秋想了想,管他的,白給我做我還不要就是傻叉,說起來掛逼男主給我當免費廚子,說出去也是值得炫耀的資本!

  當下和顏悅色道:“為師很是喜歡。那今後這些就交給你了。”

  終於不用繼續吃清湯寡水啦!為師也是能開小灶的領導!

  得到肯定,洛冰河周身的氣場一下子又春暖花開起來。沈清秋看他那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特別想摸摸他的腦袋。

  打發走(白給人定了當苦力還)喜笑顏開的洛冰河後,沈清秋敲了敲系統。

  “系統,我問你個事兒哈。”他斟酌了下,“無間深淵那裡的劇情……非走不可?”

  系統:【若洛冰河錯過“無間深淵”劇情線,爽度—10000。】

  沈清秋聽清了後面那個數字,又是習慣性的一口淩霄血。算了,吐啊吐啊的也就吐習慣了。

  其實他思考過後已經有了結論,如果不能把洛冰河打入無間深淵,那麼他就開不了金手指。主角不能開掛,那還有什麼爽度?

  所以,無間深淵的劇情,非走不可。而作為本書第一猥瑣、第一人渣的反派,這個任務自然就光榮地落在了他頭上。

  他還不死心地再問一下,無非有點唏噓,現在這個小太陽一樣的洛冰河,註定要墮落成那個陰暗冷血的全書BOSS。連他這種理應開掛的重生者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他,註定是要把主角一掌打下無間深淵、開啟一代掛逼傳奇之旅的男人!

  沈清秋更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了。

  不幹,爽度直接減去10000,死得不能再透了。

  幹了,洛冰河開了金手指黑化以後,絕對不會繞過他。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洛冰河前腳沒走多久,幾位師兄師弟後腳就探病來了。

  沈清秋躺在床上,手持書卷,見岳清源先進來,想下床,嶽清源忙制止了他:“清秋別亂動。你現下不宜落地。躺著就是,在乎那些虛禮做什麼。”轉向身後的木清芳:“木師弟,你再來給清秋看看吧。”

  昏迷期間,木清芳已經為沈清秋診治過一次。現在大概算複診,沈清秋把手腕給他,有禮道:“有勞木師弟。”

  木清芳點了點頭,坐在床邊,手指搭上他的脈門。以他千草峰峰主的醫術,怎樣的疑難雜症,判定和應策都只需要一瞬,可他還是認認真真搭了半晌,才神色凝重移開手指。

  嶽清源問道:“如何?”

  沈清秋毫不矜持,劈頭就問:“這毒究竟能不能解?”

  柳清歌袖袍一振,在桌邊坐下,哼道:“這毒名字叫無可解,你說呢?”

  沈清秋歎氣道:“那木師弟乾脆說說我還能活幾年?幾個月?還是幾天?”

  木清芳搖搖頭,道:“雖然無可解,卻有可抑。”

  他聲音平和,不輕不重,沈清秋卻覺得自己賺大發了。

  這毒雖然名叫“無可解”,但它其實是可以解的。

  因為原作中,在那場高潮迭起的仙盟大會裡,有位嬌柔婉約的別派小師妹也中了這種魔族奇毒。

  關鍵在於,她是主角的妹子啊。

  你見過有種馬文的男主讓自己的妹子死于奇毒的嗎?

  如果有,那就是一個不合格的種馬文男主!

  那就是一本撲街萬年的失敗種馬文!

  解法也很簡單!讓我們來回顧一下原作的發展。

  因為劇情的不可抗力,婉約小師妹為了救才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男主,中了魔界妖人的陰招,身染奇毒。洛冰河覺得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負擔起了為婉約小師妹尋找解藥的重任。

  剛好在仙盟大會舉辦的深山裡,長著一株有千年之歲的奇花——對不起具體叫什麼花還是什麼草沈清秋已經忘記了,因為《狂傲仙魔途》裡的各種奇花起碼有五十多棵,而且個個都起碼有千年之歲,算上奇草奇樹,絕對上三位數了,鬼才記得住名字。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當奇花是大白菜在大拍賣啊,給奇花們留一點物以稀為貴的尊嚴好嗎!

  洛冰河以為這株傳說中的奇花一定能解婉約小師妹身上的毒,費勁千辛萬苦為她去摘,光摘花就費了三天。這三天裡一邊摘花一邊打怪,兩人眉來眼去培養了深厚的革命感情。婉約小師妹身上的毒越來越深,渾身嬌弱無力之際,洛冰河終於把花給摘下來了。兩人大喜過望,連忙讓婉約小師妹把花給生吃了(……)。

  可是,沒起作用!毒沒解!

  兩人心灰意冷。妹子覺得自己人之將死,一定要留點回憶才不枉此生,於是趁著嬌軀軟弱無力,就把洛冰河給推了……

  洛冰河做做樣子抵抗了下就以“她都是為了我。不忍心拒絕她最後一個心願”為由,半推半就地從了……

  那麼,毒,究竟是怎麼解的?

  啪啪啪戲之後,妹子的毒自然就解了!

  雷嗎?俗嗎?牽強嗎?可是很爽啊對不對!爽雷爽雷的哈哈哈哈……

  因為洛冰河是人魔混血嘛。而且魔族的那一半血脈是魔族第一聖君傳下來的,上古天魔之血!一點點小小的魔族奇毒,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在兩人啪啪啪的過程中,早就被洛冰河吸過去消化個精光了。順便連妹子剛才生吃的奇花的營養成分都被他吸收了,於是又功力大進啊豈可修!

作者有話要說:  

  ☆、所謂主角待遇

  所謂的主角待遇,就是即便踩到狗屎,裡面都會藏著秘笈或者仙丹吧。

  沈清秋回憶這段,回憶的臉色變幻莫測。連旁人叫他都忽略了,岳清源連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什麼?”

  木清芳遞了一張紙給他:“每月持續服用這四位藥材,再和一名靈力高強者合力運功,讓他助你靈力運轉如常,此毒應當無大礙。”頓了頓,道:“只是,恐怕沈師兄今後偶爾會有靈氣滯澀,或者運轉不靈的突發狀況了。”

  室內的其他三個人都頗為留意他的神色。

  須知,對於修仙者而言,靈氣運轉滯澀是非常可怕的問題。尤其是高手對決,一不留神就斃命了。殊不知,對於這個結果,沈清秋已經很滿意了。

  像他這樣的人渣反派角色定位,中了無可解的奇毒,居然還能活下來,已經很給面子了!

  就算知道和主角啪啪啪就能解毒,可他能嗎?他能嗎?哈哈哈哈……

  嶽清源歎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下山親自去安排仙盟大會的事宜。連累清秋你……”

  沈清秋忙道:“仙盟大會本來就是各派掌門共同協商安排的大事,師兄你不到場怎麼能行?此次都怪魔界卑鄙狡詐,還有我自己不小心,師兄千萬莫要往自己身上攬。”

  這裡不把話說明白,搞不好依嶽清源的性格,他一輩子再也不下山,死守蒼穹山派都是有可能的。誰知道那頭,木清芳又愧疚道:“不,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當時未能及時覺察有魔界妖人入侵,又學藝不精,不能根治沈師兄,也不會至此。”沈清秋更是頭大,三個人稀裡糊塗一陣亂勸,都拼命說自己不好,柳清歌面無表情望向窗外。等他們攬完責任了,才喝了一口茶,道:“此事不可為十二峰主人之外的人所知。”

  身為第一大派十二峰之一的峰主,卻有了這個致命的弱點,若被旁人悉知,那可不是好玩的。三人自然明白。

  嶽清源仍不放心,問道:“清秋可會覺得峰主這擔子過重?”

  如果是原來的沈清秋,八成要懷疑嶽清源想迫害什麼的。然而現在的沈清秋知道他是真心擔憂他過於操勞不利調養,忙擺手道:“掌門師兄,你就別操心我了。我還不至於廢到那個程度。”他笑了笑,又道:“我現在手足能行口能言,一身修為也都還在,滿足得很。”

  幾人又談了些魔族入侵當日的細節問題,嶽清源和木清芳便先一步離去了。前者難得沉了面色,準備策劃幾場大型的人界剿魔,號召各大門派參與。後者則繼續琢磨解毒之法。目送走他們,沈清秋好笑之餘,又覺得暖意融融。

  蒼穹山派這些同門們,雖然性格各異,有好相處的,也有不好相處的,卻都是同氣連枝一條心,分居十二峰,出了事卻是能靠得住的一家人。原裝貨那真是腦子進水才會喪心病狂,殘殺同門。

  愉快的心情尚未持續多久,柳清歌放下早已冰涼的茶水,淡淡道:“若非你身上沒有鬼氣,我一定會懷疑你被奪舍了。”

  留下來的這個,剛好就是不好相處的。

  某種程度上,你的猜測是很正確的……不過這話給沈清秋八百個膽子他才敢說出來,現下他只能笑而不語。

  柳清歌繼續道:“在靈犀洞中你救我,已經是匪夷所思。這次魔界偷襲,你又為了救門下一名籍籍無名的弟子,險些喪命。中毒損及靈力你本該氣急敗壞,卻淡然處之。這些事誰做來都不奇怪,唯獨你做來就亂套了。”

  沈清秋一點也不想跟他討論關於自己性格OOC的問題。他叫了明帆進來,換上新茶,往後一靠,笑道:“籍籍無名?那也只是現在罷了。你且看著吧,洛冰河他會讓你震驚的。”

  柳清歌記得洛冰河的名字,道:“就是那少年?他根骨的確上佳。可這樣的好資質,每年各大門派挑出來的沒有一百也有近百,最後真正能出類拔萃的,長長萬中無一。”

  所以說你不懂!你沒有開天眼!無法體會知道劇情派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沈清秋好心給他忠告:“相信我,他絕對是與眾不同的。我敢斷言,洛冰河今後,必定要成就一番了不得的事業。希望師弟有機會能多多提攜一下他,絕對不是賠本買賣。”

  萬一柳清歌成為了洛冰河開掛路上的絆腳石,兩人正面對上,卡擦一下就被KO了怎麼辦!

  為了大家都好,還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柳清歌的。

  以前的沈清秋,話,不多,絕對的高冷,而且但凡開口一定要文縐縐酸溜溜,措辭考究對仗工整,再引經據典啟發旁人感悟人生道理。可自從沈清秋開啟了OOC功能,什麼大白話都會時不時溜一句出來。連柳清歌這種不知OOC為何物的人都不忍再聽,甩袖離去。

  明帆鬱悶個半死。他只是去換一通茶水,卻活生生被迫聽了以往跟他同仇敵愾痛整洛冰河的沈清秋講了一堆大贊洛冰河的好話。其心塞之程度,唯有“以往跟你一起痛駡小婊砸的閨蜜忽然和你們一起罵過的人成CP了”可比擬。噁心得他決定立刻去噁心別人。明帆風風火火找到了廚房裡正琢磨著明早給沈清秋做什麼吃的洛冰河,劈頭蓋臉一頓破口大駡,然後吩咐:“給我去砍柴!砍八十捆!堆滿柴房!挑水!師兄弟們房裡的水缸都是空的你瞎了看不見嗎?!”

  洛冰河困惑道:“可是,師兄,柴房堆滿了,我睡哪裡?”

  明帆單腳跺了跺地面,唾沫橫飛:“這兒不是平的?不能睡?!”

  “師兄們房裡的水缸我今天才剛打滿……”

  “那水,不新鮮了,重打!”

  如果是在以前,洛冰河心裡可能還有點委屈或者悲憤,可如今他的心態大大不一樣了。

  在他眼裡,這些都是對他的歷練。

  他已經有一個這麼好、事事都為他著想,連性命都能為他豁出去的師尊(……),還有什麼歷練不能接受?還有什麼苦頭不能吃?

  洛冰河二話沒說,立刻轉頭就准去做。

  明帆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點欺負人的快感都沒有,反而更心塞了。邊走邊罵罵咧咧道:“真不知道這個臭小子哪根筋入了師尊的眼,師尊忽然就對他另眼相看了。什麼必然成就大業,狗屁的與眾不同!就算師尊被這臭小子蒙蔽了,柳師叔也不會提攜他的。我呸……”

  他雖然邊走邊嘟噥著罵,聲音不大,可功力飛速進步又天生五感靈敏的洛冰河哪會聽不到。明帆嘟嚷的雖然是殘言片語,可也基本都把關鍵字點出來了,洛冰河一下子就把情景猜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師尊在柳師叔面前,是這樣說自己的啊……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人這麼看重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奇妙。

  一股暖流驀地用上心頭,越湧越洶湧,漸漸地包裹了整個身體。

  洛冰河仿佛感覺出一股堅定的力量在心底某個地方生了根,開始發芽,連握著笨重木水桶的手也更加有力了。

  此時,洛冰河不但沒有被刁難的自覺,反而露出這種幸福又滿足的表情。

  如果沈清秋在這裡,他一定會懷疑,洛冰河內心深處其實是個抖m……

  不過,沈清秋打死也不會知道,由於神助攻的豬隊友明帆同學,洛冰河的好感度又被刷出了一個新高。此時的他正美滋滋地躺下。

  今天,一向高冷的清靜峰幾乎門檻都被踏破了。各峰主人都帶了弟子和慰問品來探病。

  畢竟魔界入侵之時,虹橋被斬斷,他們未能及時趕到現場,一場惡鬥全讓沈清秋一個長輩給扛了,好歹是保住了蒼穹山派沒受辱。無論以往交情好或是不好,都必須來表示一下。沈清秋坦然受禮,還趁機把沒見過面的幾位峰主的臉也認了,順便寒暄一陣,拉近關係。

  晚上,他美滋滋地想:總算是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兩個時辰之後。

  ……安心睡個屁!

  沈清秋站在一片混沌虛無的空間之中,滄桑地眺望遠方望不到邊的地平線。

  他之前明明含著欣慰的笑容,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墜入了夢鄉,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他會被拉進這個空間?!

  沈清秋真恨不得弄個鑼來,給敲一敲系統就會自己出來,也用不著總是在腦子裡扯嗓子喊了:“系統?線上不?”

  系統:【系統為您提供24小時服務。】

  沈清秋:“這是哪兒?什麼情況?”

  系統:【這裡是夢境之地。】

  沈清秋:“我當然知道這裡是夢境。現實裡你弄這麼抽象派的景色給我看看?我問的是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拜託,千萬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

  可這個世界的神實在太不給他面子了,他剛想著不要不要,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洛冰河茫然地站在前方一片荒原的中央。

  他也像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片刻茫然過後,忽然眼裡出現了沈清秋的身影。他一怔,立刻像見到母雞的小雞(什麼鬼比喻),歡歡喜喜地跑了過來。

  “師尊!”他已經被困在這個世界好久了,看到沈清秋出現,一時激動,一連叫了好幾聲。

  沈清秋一看到他,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什麼劇情了。

  他腦中瘋狂叫囂不科學啊!表情卻很淡定地道:“聽到了,不用叫那麼多聲。”

  洛冰河忙道:“是。師尊。您怎麼也在這兒?您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沈清秋道:“我當然知道。這裡是夢境之地。”他偷懶地原樣照搬了系統的臺詞。

  洛冰河又問道:“夢境之地……那我為什麼會在這兒?”

  沈清秋道:“誰在這裡都可以奇怪,只有你在這裡是理所當然。這裡是你的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搶女主戲份是為哪般

  洛冰河愣住了:“我的……”他退了一步,看著無邊蒼涼之意的天地,喃喃道:“我的夢境,居然……是這樣的嗎?”

  境由心生。他小小年紀,竟也懂得這諸多感慨了。

  沈清秋乾巴巴地道:“這不是普通的夢境。恐怕你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動了手腳。夢境中靈力波動強烈而不穩,為師是無意間被你拉進來。”

  洛冰河面露慚色道:“弟子不中用,連累到師尊了。”又凝神細思:“究竟是何人會對我的夢境做手腳?”

  沈清秋充分體驗了一把劇透黨的樂趣,直接戳破謎底:“不用想了。這夢境邊緣有魔氣翻騰,手段又這麼不入流,是魔族的人無疑。”

  洛冰河聞言,並不吃驚,只是又被激起了對魔族的仇恨,道:“魔界妖人行事果然歹毒。”

  真不知道洛冰河日後得知自己魔族混血身份的時候,想起自己說過的這句話,會是什麼表情……

  沈清秋笑了笑,道:“歹毒倒未必,說不定,人家是相反的心思呢。”

  沈清秋上帝視角,他話中所指,是對洛冰河的夢境動手腳的,正是紗華鈴。

  其中自然有害人的心思,但更多的成分,大家都懂的,自然是芳心暗動。

  不然為什麼不害別人,單只害他呢?對於魔族妖女而言,喜歡的人,就是要拿來狠狠欺負的╮( ̄▽ ̄”)╭不過這也只是在前期,等她被洛冰河收入後宮,還不是只有服服帖帖的份。

  他說的這句話,洛冰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他笑得意味深長,句尾還飄飄地上揚,略有幾分輕浮之意,但也讓人有些味道使人心猿意馬。

  “這夢境大不簡單。尋常的夢魘之術,困不住我,動動心念就能破除,可這個夢境,做的著實精緻。恐怕毀壞幻境核心,誰都沒法出去。”

  “就是說,會永遠困在夢境裡?”洛冰河歉然道:“都是弟子不好。”

  沈清秋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還是趁早行動,儘快破除結界出去吧。”

  洛冰河默然點頭,跟在沈清秋身後,朝夢境邊緣走去。

  沈清秋表面看上去平靜依然,腦子裡卻驚濤駭浪不止地在和系統你來我往。

  系統:【系統提示:您現在進入的是重要劇情支線:夢魔的結界。請保證此支線中,輔助洛冰河戰勝夢魔的幻境。否則將扣除1000爽度。】

  又來了。又是扣爽度,每次都是這種讓人看了要心肌梗塞的數字。我勤勤懇懇耕耘那麼久也掙不來幾點爽度,你一扣就扣1000,這樣真的好嗎?!做人……不,做系統不要太絕!

  不過這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劇情亂套了。

  這一段原本的前提是,洛冰河在被拉入夢魔的攻擊範圍,危機之前為求自保,他本能地拉了一個自己最信賴的人,一同進入了結界。

  沈清秋十萬火急敲打系統:“大大,夶夶,奆奆!你確定沒出Bug麼?這段洛冰河可是要泡妹子的。而且妹子要負責幫他解開心結,用愛幫他戰勝心魔,怎麼我現在就直接替了這戲份?!說好的情深意重心靈交融的收後宮戲呢?說好的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小師妹呢?!”

  系統:【自我檢測未發覺Bug。系統運行正常。】

  沒有Bug,就是說這段劇情,要麼走好,要麼死。

  沈清秋第一次認識到蝴蝶效應的威力。

  原作中這個被洛冰河一起拉進夢魘中的是寧嬰嬰,作為這個前期在清靜峰上洛冰河最近親最信賴的人,這個闖關+刷親密度的任務明明應該是落在她身上的。

  現在怎麼回事?

  “最信賴”“最親近的人”這頂帽子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扣到了沈清秋頭上?

  沈清秋表示很受寵若驚但一點也不想戴這頂帽子!

  洛冰河見沈清秋神色莫測,關切地問道:“師尊,怎麼了?”

  沈清秋立刻回過神,鎮定道:“沒怎麼。為師在想,操縱夢境的妖物通常會攻擊人心最脆弱的地方,你須得做好準備。”

  洛冰河點頭,神色堅定地道:“弟子絕不再讓師傅受到牽連。”

  太苦逼了。不僅被捲入了危險劇情,而且,恐怕他沒猜錯的話,他必須要把妹子戲份的責任也擔過來。

  沈清秋一點都不想幫主角擋刀子還有跟著他闖刀山火海面對口怕的心魔和夢魔大大什麼的啊QAQ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運氣才能混到這地步啊……

  他剛才還埋怨這個世界的神,想想,神也很無辜,創造這個世界的不就是向天打飛機麼?人家作為一個根正苗紅的種馬文寫手,肯定也不願意文章裡出現這種情況。好端端的妹子被換成了人渣反派,多糟心。

  兩人前行一陣,頭頂雲空和身邊景色如同萬花筒一般,時而拉長扭曲,時而破裂成萬千碎片,變幻莫測,他們走在這個世界裡,就像人是達芬奇畫的,背景是畢卡索畫的,畫風不同,違和感不是一般的強烈。

  忽然,前方黑壓壓的雲層裡,出現了一座城池。

  兩人停下腳步,洛冰河看向沈清秋,等他的示意。

  沈清秋沉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進去。”

  走到城門口,洛冰河仰頭望著,露出微微迷惑的表情。

  沈清秋心知肚明,他是覺得這座城看起來很熟悉。

  當然熟悉,這就是洛冰河幼年時期流浪的那座城。

  城門前自然沒有士兵把守,自己緩緩打開,沈清秋帶著他走了進去。

  這個夢境真實到可怕,抽象時抽象得像幾團色塊,寫實的時候又與現實分毫不差,城裡的大路、集市、民宅、小攤,無一不精緻得令人髮指。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遠遠看著似乎熱熱鬧鬧的,可是走近一看,就算是沈清秋早有準備,還是心裡打了個突。

  這些活動的“人”,全部都沒有臉孔。

  他們的臉,只是糊糊的一團,看不清五官,也沒有聲音。根本不像是活人,卻還在忙忙碌碌地穿梭遊走,整座城靜如死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繁華。

  洛冰河從未見過這種景象,駭然道:“師尊,這些是什麼?”

  沈清秋有點瘮的慌,但還是負擔起了解說小百科的職責。

  “這是利用夢魘製造出來的幻城。夢裡像房屋樹木這樣的死物可以製造,但活生生的人卻無法被製造出來,最多只能做成這樣沒鼻子沒臉說不出話的怪物。但是,一下子就能製造出一座城的規模,還幾乎以假亂真,恐怕也只有那個人了。”

  洛冰河虛心求教道:“哪個人?”

  沈清秋:“夢魔。”

  夢魔,就是這場夢境副本裡的BOSS

  夢魔真身乃是魔族赫赫有名的一位高人前輩,在幾百年前的一場天劫中被毀掉了肉身,強大的元神卻完好無損,從此寄生在旁人的夢境之中,靠吸取靈力和精氣存活。

  同時,他也是主角實際上的師父之一。

  就是他,在洛冰河破除結界之後,俗套地和主角一見如故,把一身絕學傾囊相授,時不時還出個謀劃個策什麼的,幫把手什麼的。

  洛冰河閱歷不深,當然不明白此人來歷,還想再多問幾句,眼睛無意見在人群中一掃,卻愣住了。

  沈清秋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洛冰河道:“師尊,不知道是否是我看錯了。剛才我,好像在人群裡看到了有臉的人。”

  沈清秋袖袍一振,朝他指的方向走過去,言簡意賅:“追。”

  兩人緊隨那畫風和旁人格格不入的幾人其後,在城中七萬八轉,終於在一條小巷前停了下來。

  有臉的人,一共有五個。個個面目清晰,而不是模糊的一團,看著還是五個少年,其中四個高的圍著地上的的一個,叫駡聲不絕於耳,什麼“小雜種”、“王八蛋”滿箱子亂飛,根本沒注意到身後跟來了兩個人。

  洛冰河道:“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

  他看著沈清秋,仿佛在問,不是說夢魔無法製造有五官的人嗎?

  又到了開虐時間了。

  沈清秋心裡歎息一聲,道:“夢魔的確不能利用夢魘製造人,可這個人不是他製造的。洛冰河,你仔細看一看這幾個人。”

  洛冰河緩緩把目光移到他們身上,看了一陣,忽然身體一震。

  沈清秋道:“這些不是夢魔製造出來的幻影,他們是存在於你記憶裡的真實人物的投影。夢魔只是略施小計,把沉睡在你心底的這些影子喚醒了。”

  洛冰河好像已經聽不到他的話了,舉手覆在太陽穴上,似乎腦筋正在抽搐。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的心魔,已經來襲了。

  那四個流裡流氣的少年圍著地上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拳打腳踢。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挨打,真讓人擔心,這麼小的孩子會被他們活生生打死!

  “嘿這沒長眼睛的小雜種敢到哥兒幾個的地盤上搶飯碗!”

  “活膩味了!”

  “踩死他。他不是可憐嗎,不是沒飯吃肚子餓嗎,打死了也不愁沒飯吃了!”

  洛冰河似乎頭痛欲裂,仿佛只能看見地上那個孱弱的小小身影。那是過去年幼的他,從披頭散髮和滿面血污裡露出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兩道利劍一般射來,和他對視。

  洛冰河完全移不開目光。

  沈清秋沉聲道:“冰河,這只是幻境。”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如此多嬌

  然而這是夢魔的幻境,他最擅長利用人心深處的情緒,喚起他們最原始的恐懼或者憤怒、痛苦,擊潰心理防線。(號稱)數百年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從中掙脫。

  沈清秋一直想吐槽原作設定的這一點,既然說的這麼牛掰,卻被洛冰河和寧嬰嬰兩個半大的毛孩子拉拉扯扯苦情一番就破解了,向天打飛機菊苣,不要太不給魔族前輩面子啊!

  洛冰河突然沖上前方,似乎想把圍毆年幼自己的流浪兒們打開,可他的拳頭虛虛地穿過他們的身體,根本無法擊散幻象。拳腳依然如落雨般擊打在那小小的身體上。

  沈清秋及時截住了洛冰河的拳頭,穩住他的身體,冷靜地道:“看到了嗎?你碰不到他們。這只是夢魔的陷阱。”

  如果是開掛後的洛冰河,一萬個夢魔加起來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不入流的小小伎倆,可是現在的洛冰河,體內的魔族血脈尚未覺醒,已經深陷在灰暗的記憶與夢境之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無能為力。

  忽然,兩人所在的小巷景象一陣扭曲,幻化成了另一處場景。

  沈清秋心道不好,措手不及二連殺!

  這是一座破敗的小屋,屋子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歪歪扭扭的小桌,桌上一盞昏暗的油燈,一個小板凳。

  床上躺著一名憔悴的老婦人,勉力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卻始終不得力。門外沖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只十歲出頭、面容稚嫩的洛冰河扶著婦人,脖子上還帶著那枚玉佩,急道:“娘親,你怎麼又要起來。不是說你休息就好嗎?”

  婦人咳嗽道:“躺著也沒什麼起色,倒不如起床來把衣服給洗了。”

  小洛冰河道:“我已經幫娘把活都幹了,娘躺著等我給你熬好藥。吃了藥,身子好了,再幹活。”

  沈清秋早就知道有這一段情節,可當它真正在眼前上演時,卻無法無動於衷。

  那婦人面色灰敗,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笑著摸了摸洛冰河的頭頂:“冰河真乖。”

  小洛冰河揚起臉,強顏歡笑道:“娘想吃點什麼?”

  婦人道:“現在是越來越沒胃口啦。上次咱們家少爺倒的那個白色的粥,倒是有點想嘗嘗,也不知道廚房還有沒有剩的。”

  小洛冰河用力點頭道:“我去給娘親問問!”

  “問問就成。沒有剩的就隨便弄點別的清淡的湯湯水水,能填肚子就成。”

  小洛冰河噠噠噠一陣風一樣地跑出去。那婦人躺了一會兒,又從枕頭下摸出針線,開始做女紅。

  屋子裡的燈火越來越昏暗。洛冰河神思不清間,伸手想抓住點什麼。沈清秋一把拽住他的手,厲聲道:“洛冰河!看清楚,這不是你的娘親,你也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折辱、無力還擊的孩子了!”

  夢魘的殺傷之力,其一在於,受困之人心神越激動,神智受到的創傷就越大。像洛冰河現在這樣,極不穩定,對他的元神有很大危害。

  其二,必須要謹記,絕對不能攻擊你夢境中出現的“人物”。

  所有的“人”,都是夢境宿主自身的意識和心神化成的,一旦你攻擊他們,其實也就是在攻擊你自己的大腦。有許多人因不明此點,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出手攻擊了在夢境中傷害過自己的“人”,從此陷入長眠。

  照目前的情況看,如果洛冰河陷入長眠,沈清秋也要跟著一起被困在他的夢裡面。

  四周景色變幻莫測。忽而幻化成小洛冰河求衣著華貴的小公子賞他義母一碗粥吃;忽而幻化成剛入清靜峰時,眾師兄對他的排擠和刁難,小小的身影吃力地揮舞著生銹的斧頭,扛著水桶在長長的階梯上越走越慢;唯一的寶貝玉佩被搶走,再也找不到……

  錯亂的一幕幕接連不斷地堆積起來。洛冰河此刻除了這些零散的畫面和回憶,什麼都看不到聽不清,唯有那些時刻的憤恨、絕望、痛苦、無助、狂怒,這時一股腦炸成一團,在胸口和腦子裡翻騰不息。

  這個夢魘,就是這個少年短短十幾年人生中的坎坷和傷口大集合,洛冰河已經完全陷入其中了!他氣息極度不穩,兩眼不正常地發紅。

  沈清秋覺得,站在他身邊真的很危險!

  唯一破解夢魘襲擊的辦法,就是化解自己意識中的心結,夢魘就會不攻自破。洛冰河拳頭緊攥,指骨喀喀作響,若有若無的靈力流竄在周身。

  沈清秋看出他的攻擊欲在不斷增強,厲聲道:“定心!不要對幻象出手,即便打中了也只會傷到你自己!”

  可洛冰河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他的話了。他右手一抬,一道淩厲的暴擊從掌中飛出,直削幻象裡肆意狂笑的幾人!

  沈清秋心裡哀叫一聲,再怎麼痛苦,身體還是很識時務地搶了上去,擋在幻象之前,生生擋下了這一記暴擊。

  這時候洛冰河比他略矮一點,剛好被打到小腹。

  刹那間,沈清秋覺得好像被一隻象腿踹中,兩眼發黑,如果這裡不是夢境,只怕一口淩霄血早已狂噴不止……

  不愧是主角!

  沈清秋淚流滿面。明明才是個小弟子而已,為啥就能打出這麼厲害的暴擊……好像自從自己開啟了OOC功能,不但仍然沒什麼建樹,反而除了擋刀啊就是擋刀還有擋刀,一直在做捨己為人的好肉盾有木有!

  隨著洛冰河這一記攻擊,四周幻象被打破,人影和物件都如玻璃般裂成萬千碎片。兩人所處的幻境化為一片偏僻的荒野山林。冷金的孤月高高懸於頭頂,天幕深藍。

  幻象一散去,洛冰河神智頓時清醒。他先是對著站不住、單膝跪地的沈清秋愣怔不語,隨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還有一絲殘留的靈力流轉指尖,模模糊糊想起剛才他做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洛冰河撲到沈清秋身邊,扶著他,又急又悔:“師尊!你、你為什麼不打回來!”

  依沈清秋的靈力,完全可以直接還他一記暴擊,兩道靈力相撞,不但能化解洛冰河的攻擊,還能反彈一記打回去。

  沈清秋發至內心地說了一句“傻孩子”。他有氣無力地笑道:“……本來為的就是不想你受傷。我要是打回來,傷到了你,還有意義嗎?”

  洛冰河聽著師父虛弱的聲音,一掌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可現在傷到的是師尊……弟子萬死!”

  與魔界那三場比試的事還沒過去多久,就又讓師尊因為自己而受傷,這次還是直接被他擊中!

  沈清秋見這孩子滿臉的自責難過都快溢出來了,難得厚道了一次,安慰道:“為師修為比你強,多挨幾記也不要緊。”

  洛冰河寧可沈清秋惡狠狠地打他罵他出氣,或像以前那樣不理不睬冷嘲熱諷,他心裡也舒服些,可偏偏沈清秋還這麼聞聲軟語,讓他呆呆地說不出話,心裡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半晌,洛冰河低著聲音說道:“都是我的錯。”

  不不不不不是你的錯。前期你的確是走廢萌溫軟小白花的路線嘛,這怎麼能怪你呢?

  沈清秋以為洛冰河又陷入了濫好人式的糾結和自我反省中,耐心開導道:“不關你的事。魔界妖人手段卑鄙,防不勝防。不過,如果你今後再也不想遇上類似的事,你就只能變強。”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仙怪世界。變強,是保證不在這個世界隨波逐流、終成炮灰的唯一辦法!

  洛冰河心念一動,沒有說話,忽地抬頭,雙目定定凝視著沈清秋。

  沈清秋心裡咯噔一聲。

  洛冰河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卻折射著比星月倒影更奪目的光彩。

  這……這種眼神!

  這種寫滿“堅定的信念”、“燃燒的鬥志”的主角眼神!

  難道……我已經成為了主角人生前進道路上的啟明星?!

  洛冰河在沈清秋身側正襟跪坐,語音鏗鏘道:“我明白了。”

  沈清秋:等一下、你又明白什麼了?能不能每次不要話只說一半?告訴我後面啊!

  他沒注意到洛冰河這句話裡並沒有以“弟子”自稱。洛冰河緊攥著拳頭,再次開口,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這種事……我絕不會讓它再發生第二次。”

  讓師尊保護軟弱無力的自己、讓師尊為此而受傷……這些事,絕對不會再有了!

  沈清秋波瀾不驚的“唔”了一聲。

  ……怎麼回事。忽然有一種“被主角罩著好安心啊”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心個屁啊這個人今後是要把你削成人棍的你清醒一點沈清秋!

  成為主角人生道路上的導師,獲得虛榮心Max的沈清秋滿足之餘,又有點不是滋味。

  媽的。本來嘛,“變強保護重要的人”這一信念,應該是在主角見到為了幫助自己而受傷的女主楚楚可憐、嬌喘微微的模樣後開啟的。照這麼個意思,系統你不是真把女主的戲份都加勞資身上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黑了黑了黑了!

  加戲敢不敢給派盒飯啊魂淡!?

  背著主角又臭又長的臺詞,拿著龍套又幹又薄的工資。剝削勞工有木有!

  出於私心,沈清秋勉力抬手,摸了摸洛冰河的頭。本來目光倔強洛冰河愣住了,仿佛被一抔清泉澆熄了隱隱竄動的怒意。

  沈清秋笑著說:“不過,也不用太在意。如果你沒法變強,我會守在你身邊保護你啊。”

  真要讓洛冰河成為日後那個縱橫仙魔人三界的滔天大BOSS,倒不如他一直是這麼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沈清秋完全不介意把他帶在身邊照顧一輩子。

  他的想法是如此的單純,落到別人耳朵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洛冰河已經完全呆住了。

  從來沒有人,對他許過這麼直白又熱切的承諾。

  天下雖大,又有幾個人能說出,你不必要變強啊,有我在,自然不會讓你受欺負就是了?

  而且不是空話。沈清秋說做得到,就做得到。他已經數次用行動證明了,他寧可自己重創,也不願意讓洛冰河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而且,這句話中的愛徒之意似乎太過了,最初那陣洶湧的暖潮略略平息後,洛冰河的臉迅速爬上一陣辣辣的熱感。

  沈清秋咳了一陣,痛苦地發現在夢境中咳不出血來,擰了擰他的手臂:“好啦。先扶我起來”

  洛冰河覺得手腕上被擰過的地方不痛不癢,忽的爬過一縷酥酥的麻感,立刻覺察到心緒越矩,心底罵了自己幾句,都這時候了想些有的沒的,真是對師尊大不敬。忙整頓心思,依言而行。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那蒼老聲音“咦”了一聲,奇道:“小子居然能衝破老夫的結界,不簡單。”

  那聲音仿佛是從山谷裡傳來,自帶迴響。而且縈繞在兩人四周,辯不出來從哪個方向發出的。沈清秋心花怒放:這一關的BOSS終於出現啦!就是說友情出演完畢,他可以下班啦!快快快BOSS快把主角領走!

  洛冰河扶著沈清秋沒有起身,目光中閃過一絲警覺。夢魔在沈清秋受傷之時出現,情況可說是大大的不利。他打定主意,如果夢魔要下殺手,即便力量綿薄,也要全力拖住對方,爭取為師尊爭取一線生機。

  他下這個決心不過一瞬間,那聲音又說道:“你且過來,讓老夫看看,是怎樣的少年英雄,才有這樣的本事。”

  洛冰河看著沈清秋。師長未曾發話,弟子不應擅作主張。沈清秋心情不錯,還有心思逗逗他:“人家問的是你這位少年英雄,答個話?”

  洛冰河漲紅了臉,轉身朗聲道:“破除前輩結界,全仰仗我師尊之力。少年英雄絕不敢當。”

  那聲音哼了一聲,似乎甚為不屑。

  沈清秋知道他為什麼要哼。這裡是洛冰河的夢境,只能依靠他自身的力量。他雖然替洛冰河擋了一記攻擊,可最後還是要靠洛冰河迅速清明了神智,才能破除結界。

  不過沈清秋也懶得解釋了,他對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發展爛熟於心,他問道:“閣下可是夢魔前輩?”

  那聲音道:“老夫讓小子你過來,卻不想讓這個蒼穹山派的凡修也過來,就讓他先睡上一覺吧。”

  果然,和原作寧嬰嬰在時的情況一模一樣,除了洛冰河以外的人,都會被夢魔揮退。

  沈清秋一陣頭疼,沉沉倒下。

  洛冰河大驚,忙扶住他,喚道:“師尊?”

  夢魔道:“不必擔心。老夫只是送他進入了夢中夢,睡得更沉了而已。你,快過來!”這次,倒是能聽出,聲音是從西方一處黝黑的山洞裡傳來的。

  洛冰河喚不醒沈清秋,將他輕輕平放在地上,轉向那聲音來處道:“我師尊稱您一聲前輩,我自是更要對您以禮相待,希望您也能不為難師尊。”

  夢魔嘿嘿笑道:“小子,我看了你的記憶,你這個師父對你也不算好,為什麼不讓我乾脆把他除掉?我這可是在幫你啊。”

  他看的多半是以往的原裝貨沈清秋和洛冰河相處的記憶。那些記憶也的確占大多數就是了……

  洛冰河搖搖頭:“師尊並不是前輩你想的那樣。再怎麼說,師尊也是師尊,他如何對我都可以,做弟子的卻不能不敬。”

  如果這時候沈清秋還能聽到,他必要在心中咆哮:洛哥,希望你今後黑化的時候也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啊!

  夢魔哼道:“迂腐!人界正道,都是這麼個虛偽德性。管他師不師,尊不尊。但凡旁人欺我害我,就該殺了!他明知你修為不足以應付天錘,卻還派你上場,是何居心,你難道看不明白?”

  洛冰河淡淡地道:“那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夠贏。師尊卻相信我,不但給我機會,還在比試途中鼓勵我。最後,我也確實贏了。”

  還有一句話,他只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師尊為救我,替我擋了兩次攻擊。他待我,是真心好。

  夢魔也就胡亂看了些片段,不瞭解沈清秋為人,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但卻對洛冰河的態度大是滿意:“小子。你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洛冰河道:“不及師尊待我萬一。”

  夢魔如果有嘴角,早就抽搐了。他決定換個話題。

  沉吟片刻,夢魔道:“老夫感覺你身上,有一種很了不起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洛冰河微微詫異:“有東西?連您也看不出來?”

  夢魔嘿嘿道:“我族能者輩出,有比老夫更傑出的人在你身上封印了什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洛冰河震驚了。

  夢魔總不至於幾百年的老臉不要,跑來騙他這個十幾歲的少年。他不可置信道:“前輩的意思是,我身上的東西……和魔族相關?”

  夢魔哂笑道:“怎麼?不樂意了?急著要和魔族撇清嗎?”

  洛冰河的震驚並沒持續太長時間。他的心思回轉的極快,沉默片刻,強硬地道:“魔界作惡多端,多次傷我師尊,我自然是絕不能與他們有瓜葛。”

  夢魔鬱悶道:“小子,你敢不敢不要三句不離你那師尊?老夫猜,你下一句就要問,敢問前輩,是否有把它從我身上除去的辦法了嗎?”

  洛冰河苦笑道:“就算我問,前輩會告訴我嗎?”

  夢魔哈哈大笑:“這倒不是老夫不想告訴你。而是老夫也實在無能為力。連看也看不真切,又談何除去?要不是對你這小子捉摸不透,早也將你們兩個一併殺了,哪有興味牽扯上這半天。你當老夫很清閒嗎?”

  洛冰河不說話。

  他想的是,你實體都沒了,只是一團寄生在別人夢境裡的虛影而已。你不清閒誰清閒?

  雖然他生性溫厚,奈何這就是事實……

  夢魔不知道他在心裡腹誹自己,又道:“除掉我是無能為力,不過,壓制卻不是沒有辦法。”

  洛冰河詫異。他試探著問道:“前輩,願意把方法告知?”

  夢魔誘導道:“老夫不光可以教導你壓制他的方法,而且,還能教導你更多。”

  洛冰河聽明白了。

  他一顆心沉下去,聲音也冷起來:“你要我修魔?”

  “修魔有什麼不好?若你能修魔,你身上那一層東西,將于你的修為有大大裨益。一日千里,淩駕萬人之上,絕非空談,假以時日,甚至仙魔至尊都不在話下!”

  聽到最後一句,洛冰河心中一動。

  一日千里,萬人之上,仙魔至尊。那……應該就是最強的存在吧?

  很快,他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

  師尊最是憎惡妖魔一路,如果自己禁不住這夢魔的誘惑入了邪道,該怎麼面對師尊?

  無論沈清秋是傷心欲絕,抑或雷霆大怒,都絕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不行。”洛冰河斷然拒絕。

  夢魔冷笑道:“你如果不肯跟我學,恐怕壓制不了你身上的魔氣。現在潛藏的深,看不出來倒還好,可老夫感覺得出來,你身上的封印在變弱。等它有朝一日破封印而出,你那嫉惡如仇、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好師父,會怎麼對你?”

  提及洛冰河最顧忌之事,他臉色沉了沉,道:“夢魔前輩,在下只是一介小小凡修,你又何必非要強逼我修魔不可?”

  這個問題問得太有水準了。除了作者,誰也搞不清楚,究竟為什麼所有的奇人高人都總是哭著喊著要主角做他們的徒弟/傳人/女婿。

  不,其實,大概連大多數作者也未必知道這個千古之謎的答案。

  “小子莫要不識抬舉!老夫看你身負奇狀,不願一身絕學隨我肉身煙消雲散,多少人求也求不來!”

  洛冰河面無表情。夢魔見他不接話,忽然湧上一股不祥預感。

  果然,洛冰河再開口時,帶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慢條斯理道:“前輩這麼急著要教我,恐怕不僅是因為不願絕學後繼無人吧?”

  夢魔暗叫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黑化大法好!(捉蟲)

  洛冰河道:“寄生於旁人夢境,如果時常更換宿主,元神會在騰轉流離間被折損削弱,但如果能長期寄居在一名固定宿主身上,則可養精蓄銳,穩固元神。”

  他頓了頓,道:“夢魔前輩莫非已大限將至,才不得已要挑我作為宿主來培養?”

  夢魔被他說穿,既不抵賴也不惱怒,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不錯!沒想到你這小子居然也博聞強識,還知道這一點。”

  洛冰河不打算告訴他剛才一席話都是他瞎猜的。

  夢魔見他神色淡定,琢磨不出這小子心思如何,接著說道:“不過你也不要以為老夫的宿主就非你不可了。魔族天賦異稟者千千萬,哪一個不跪下來求此殊榮!倒是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

  其實這些年來他的元神日漸衰頹,本來寄居於魔器之中,呆的好好的,靜修個百八十年就又生龍活虎了,偏偏不明真相的紗華鈴稀裡糊塗就把魔器當做武器投放到洛冰河身上,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尋找下一個宿主了。

  可絕路之中,居然發現新寄居的這小子體內和神識裡都潛藏著一股若有若無強大力量,狂喜不已,哪能就這麼放過?

  他已打定主意,不管洛冰河怎麼嚴詞拒絕,他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用盡各種手段也要說服他向自己修習魔族術法,讓肉身和神識更適合他的寄居。

  夢魔道:“老夫給你時間,仔細想清楚了。否則,把你和你師尊的神識永遠困在夢境中,這點老夫還做得到!”

  洛冰河驀地抬頭,那一瞬間,夢魔被這個少年眼裡一閃而過的寒光震懾住了。

  洛冰河方才的平和謙順全無,聲音冰冷:“你現在是在和我談條件,無論說什麼都可以。但倘若傷及師尊,我定不饒你!”

  夢魔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震驚於自己剛才居然被一個小小人界凡修的氣勢所懾的事實。他縱橫三界百年,就算是當初肉身損毀的那艱苦一戰,也不曾在氣勢上為人所壓。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種氣勢,叫做(主角專屬的)王霸之氣!

  山洞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你這小子,當真有意思!”

  那蒼老的聲音說完這句後,洛冰河頓時覺得四肢沉重起來,四周景物天旋地轉,陷入黑暗。

  洛冰河從柴房中醒來,警覺出了一身的冷汗,背心都濕透了。

  與此同時,沈清秋也頭暈目眩地從床上坐起了身體。

  劇烈地喘了幾十口氣,他才終於緩了口氣。

  簡直慘絕人寰!

  憑什麼!原作裡寧嬰嬰也是被夢魔扔進夢中夢去了,憑什麼給她織的夢就是童年的溫馨回憶,爹爹媽媽給摘花花騎馬馬之類的,憑什麼輪到他了就是先被拳頭大的食人蜂包圍、再在狹窄的墓道裡面狂奔、身後緊追著巨大的火球!

  最可怕的是夢中夢的最後,夢魔還給他織出了他最害怕的東西!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他被一隻圓環吊著腰,懸在半空,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張口發不出聲音,無助地呵呵嘶叫。渾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在夢中過了多久,地牢外才傳來石門開啟的響動。不急不緩的腳步漸行漸近,一道人影投射在前方地面上。

  墨黑的袍腳用銀線繡著華美而簡約的紋飾。從那人身上傳來的冰冷的威壓,比地牢中密不透風的黑暗更令人喘不過氣。

  沈清秋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他很清楚那個人是誰!

  夢魔不愧是魔族傳說中的人物,這個夢境做得實在太真實了。連空氣中濕潤的腐臭味都仿佛還在他鼻尖,令人作嘔。

  沈清秋勉強坐了一會兒,真的翻滾下床,開始嘔了。

  叮咚。系統好死不死這時候彈出提示:【恭喜貴方完成“夢魔的結界”劇情線!系統獎勵爽度500!請再接再勵!】

  沈清秋爆發了:“麻痹的你威脅要扣爽度的時候怎麼不也設500?罰多獎少真的好麼?而且我多走了一個夢中夢的劇情線,這個你為什麼不算額外的工資給我?系統你別裝死,我們來簽一個新合同!”

  這時,有人一陣風一樣闖開竹舍的門沖了進來。

  “師尊!”

  一聽到這聲就知道是誰了。沈清秋痛苦地翻了個白眼。他現在實在不想看到這位的臉啊!已經有陰影了!

  果然,洛冰河已經撲倒他身邊,緊張萬分地問:“師尊,您怎麼樣?可有不適的地方?”

  其實還好!如果您能離我遠一點的話就更好了洛哥!

  沈清秋有氣無力地別開臉,自己站起來:“為師一切安好……”

  洛冰河本來想扶他,卻被自然而然地推開了手,不由愣住了。

  沈清秋卻沒注意他這些小情緒,整了整衣物,確認只穿著中衣也無損形象之後,問道:“那夢魔後來為難你沒有?”

  為難個毛線。夢魔巴巴地跪舔洛冰河都來不及呢。沈清秋心知肚明,卻還明知故問。洛冰河猶疑片刻,答道:“那位魔族前輩似乎靈力不支,後來弟子就被斥出夢境了。師尊你在夢中夢裡沒遭遇什麼吧?”

  沈清秋大言不慚道:“即便是遭遇了什麼,為師還擺不平嗎!”

  對不起_(:з))_其實他真的擺不平!

  他現在還殘留著剛才的陰影,洛冰河靠的離他這麼近,渾身都是毛毛的,目光也跟著不自然地躲閃起來。洛冰河不清楚其中緣由,見他神色古怪,眼光居然躲躲閃閃,心裡又是焦躁又是忐忑,恨不得把他腦袋掰過來面對面質問究竟怎麼回事才好。

  好在沈清秋心態調整的極快,還記得作為師長,這時候該做什麼。下一刻,就伸手抓住了洛冰河的手腕,反而把後者微微驚到了。

  沈清秋正色道:“魔界妖人侵襲可不是鬧著好玩的。冰河,你放鬆,為師探查一番。這夢魔姑息不得。”

  見師父又肯直視自己了,洛冰河稍微放下心來,乖乖地道:“是。”

  他心都要吊起來了。萬一沈清秋揪出了夢魔,而後者把自己身上封印著魔族的事物一事暴露……

  好在沈清秋雖然很是盡職盡責地給他檢查了一番,卻什麼異狀都沒查到。自然檢查不出什麼東西。人家夢魔好幾百年的功力和鼎鼎大名絕無水分。但過場總是要走的。

  沈清秋探查無果,還是叮囑洛冰河,一旦發生什麼,立刻上報給他。

  洛冰河問道:“師尊,魔族……都是十惡不赦、應當斬盡殺絕的嗎?”

  沈清秋就算不看他的神色,也知道,現在的洛冰河肯定是在糾結什麼人魔之分啦正邪不兩立啦,又到了他的教育時間。

  沈清秋想了想,道:“也並非如此。就像人分好人壞人,魔自然也有良莠之別。我們只看到魔界迫害人族,說不定在哪個角落,也有人類傷害過無辜的魔族。很多時候,只是種族之見,讓兩方隔閡越來越深。”

  比如當年洛冰河的父親母親被迫害的真相,其實就是兩個異族的年輕人想談個戀愛,結果不小心太高調了,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

  這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大道理。現代各種古裝劇武俠劇仙俠劇翻來覆去糾纏著不放的這一點,但是,拿到這個人魔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從古至今大戰無數次的世界裡來,卻是極其標新立異、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觀點。

  洛冰河還是第一次聽師長級的人物這麼說,怔怔聽著,心砰砰狂跳,強作鎮定道:“師尊的意思是,就算是與魔息息相關,也未必是邪惡的,是嗎?”

  沈清秋見他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地等著自己回答,笑了笑,道:“只要不刻意為非作歹,一心向正,那便可以為友。邪惡與否的劃分,從來不是依族界而定。況且魔族天生靈力充沛,遠勝人族,這一點上,為師十分欽佩羡慕。他們的力量若能善加利用,用於正道,于這天生蒼生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魔族人在修習術法的天賦技能上,絕對是碾壓完爆人界的。種族不同,能量體系也不同。人族靠靈氣,魔族靠魔氣,沈清秋估摸著其實是差不多的東西,就是顏色和味道不太一樣。也不知道魔界風水好還是怎麼回事,大多數的魔族一生下來時就魔氣滿格,三歲能手撕活人,八歲能劈山裂石……咳咳誇張了點。

  不過,大實話是,很多資質平庸的人,修個幾十年也,就人家一個小嬰兒的水準。更多的人則是像個乾涸的池塘,靈力乾脆是個零雞蛋……真是不能更虐啊。要不是相較喜歡開枝散葉的人類,魔族人丁稀少,人界早就成魔界的殖民地了……也就欺負人家計劃生育抓得嚴。

  這一席話下來,洛冰河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熠熠生輝。

  他這時雖然一心向正,卻不是個迂腐之人。既然無法消去,倒不如善加利用。

  況且,他非變強不可!

  強到足以從任何人手中保護師尊。強到不會再讓師尊受到分毫傷害。

  系統傳來提示:【使主角下定決心修習魔族術法,爽度+50!】

  爽度才50……洛冰河跟夢魔學魔族術法後實力起碼翻了十倍,從此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推妞打怪無往不利,你跟我說爽度只有50

  沈清秋已經不想和系統討價還價了。反正也是意外之喜。他本來只是想體驗一下說這種臺詞的快感而已。畢竟有太多劇裡都會有一個這樣或睿智或先知的角色,用這種臺詞昇華主題。

  折騰了這驚天動地的一通,沈清秋徹夜未眠,兩個黑眼圈浮了出來,揮揮手:“夜已深了,既然沒有別的事,就快些下去休息吧。”洛冰河乖乖告了退。

  可他走出去才沒幾步,就聽沈清秋在身後叫:“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的煩惱(捉蟲)

  他立刻折返:“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沈清秋道:“房間在那邊,你走反方向做什麼?”

  無論是弟子們休息的竹舍還是柴房,都是出門左拐,洛冰河卻直接往右拐了。

  洛冰河道:“弟子想去廚房,先把師尊明日的早飯備好。”

  沈清秋有點為難起來。

  他是真想吃洛冰河做的早飯,可大半夜的讓一孩子不睡覺給自己做飯,簡直就像灰姑娘和他後母……怎麼聽怎麼不人道。

  最終,良知戰勝了口腹之欲。他咳了一下:“胡鬧。三更半夜的做什麼飯。回去睡覺。”

  洛冰河知道他擔心自己休息不好,笑著應了,卻仍沒休息的打算,準備待會兒再偷偷到廚房去琢磨。

  沈清秋本想問他,是不是還睡在柴房,可想想,少年人總是有點自尊的,直接問出來,面上多不好看。況且,就算讓洛冰河去睡弟子們的房間,旁人也只會在明帆的授意下排擠他,感覺怪可憐的。

  沈清秋略一思忖,道:“你明天收拾一下東西,到我這邊來。”

  洛冰河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師尊?”

  沈清秋道:“我這竹舍外面還有一間偏室,從明日起你就搬到裡面來住吧。”

  住得近一點的話,今後想給他做早飯、打掃房間什麼的也更方便嘛……沈清秋覺得自己的自我調整能力有點屌破天際,剛才還對洛冰河的臉有嚴重陰影,現在又敢暗搓搓地謀劃著讓主角大大給他端茶送水洗衣疊被。這樣真的好嗎?!

  他正胡思亂想,沒注意到對方的反應,突然,洛冰河一個虎撲,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沈清秋猝不及防,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老臉一紅。

  有生之年終於被人熊抱一次結果不是溫香軟玉的妹子是個王霸之氣的少年啊啊啊——

  洛冰河似是開心極了,摟著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一直在他耳邊叫:“師父!師父!”

  沈清秋那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糾結好一會兒,還是放到了洛冰河頭上,摸了摸順了順毛:“好了。也不害臊,這麼大人了,又不是十歲的小孩子,像什麼樣子?”

  本來洛冰河還沒怎麼在意,被他這麼一說,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要不是一時歡喜之情激蕩,他哪裡敢這麼對平時高高在上的師尊啊。連忙戀戀不捨把自己從沈清秋身上扒下來,滿臉通紅:“是、弟子逾越了。”

  求抱抱這種事,十歲以下的小孩子來做是萌萌噠,十五歲的洛冰河來做……還是萌萌噠!

  長了一張青蔥粉嫩的小帥哥胚子臉無論做什麼都是萌萌噠!

  洛冰河手足無措了一會兒,原本有些心慌意亂,可猛然注意到,沈清秋臉色不太好。

  即便是仙功護體,可有舊傷和中毒在先,緊接著又因為他而被捲入夢魔的夢境,沒休息好,仍是扛不住,模樣自然是有幾分憔悴。洛冰河不敢再耽誤沈清秋休息,依依告退。還是沒回柴房,這次特地繞了一通,去到廚房。

  他下定決心: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必須很重視師尊的飲食調養了!

  洛冰河前腳剛踏出房門,後腳系統提示就來了。

  【主角爽度+50!】

  沈清秋莫名其妙。

  怎麼又加了50?系統延遲?還是系統良心發現,覺得之前給我加的太少了?

  算了,困勁上湧,有分加還理他作甚。反正,總不可能是因為抱了一下勞資才加的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沈清秋還沒一覺睡到自然醒,就被陣陣魚米清香的味道饞醒了。竹舍外洛冰河早已精心備好餐點,那香味飄得無數吃慣寡淡飯食的清靜峰弟子們都躲在一旁窺探。

  明帆等人氣得恨不得邊窺探邊咬袍子的角,尤其是看到沈清秋坐到了桌邊,慈愛地對洛冰河的手藝和心意大加褒揚,兩人相對笑的一派其樂融融。哀怨值達到了最高點。

  太不要臉了!居然使這種奇和諧淫巧計旁門左道來討師尊歡心!

  而等到傍晚時分,洛冰河搬到沈清秋的竹舍偏室時,一道晴天霹靂,把清靜峰原先欺負過洛冰河的弟子們劈了個屍橫遍野。

  說是“搬”,其實洛冰河只是一條人過去了。因為他本來就沒什麼東西。

  枕頭?柴房裡的稻草捆一捆就能枕。被子?脫下外衣就能蓋了……而這些東西沈清秋自然會給他準備好。

  沈清秋一直覺得洛冰河這生活未免太過苦情了,整個一虐童實錄。蒼穹山好歹也是一個修真大派,總不至於人心陰暗到這種地步,物資缺乏到這種地步。

  當晚,洛冰河人生中第一次,躺到了正常的床上。

  以往,他躺過在冰川上漂流的木盆,睡過陰冷潮濕的地面,喧鬧的街邊,風餐露宿時還躺過山洞。現在睡在一張柔軟又整潔的大床上,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尤其是想到沈清秋就睡在離他只有一牆之隔的主室。

  這一夜,也許是思慮過多,夢魔並沒有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洛冰河不動聲色,坐以靜待。過了幾日,果然等到了夢魔的再次出現。

  這次夢魔就沒搞什麼神神秘秘的夢境結界或者藏匿了。而是直接出現在了洛冰河的夢中……雖然是以一團黑霧的形式。

  這團黑霧在洛冰河眼前時聚時散,變幻不息,那個蒼老的聲音就是從中發出的:“小子,這三天考慮的如何?”

  洛冰河反問道:“我考慮的如何,夢魔前輩會不知道嗎?”

  夢魔嘿嘿笑道:“你選擇了一條你絕對不會後悔的路。小子,好好記住這一天,今日就是你飛黃騰達的開始!”

  哪個少年人沒有飛黃騰達的夢,他說的豪氣萬千,洛冰河卻不為所動,只抱拳一禮,道:“晚輩還有一事相求。”

  “還有什麼事,都是一併說了!快快說完就可以拜師了。”夢魔還在那裡催促,卻不知道他想得太美了……

  洛冰河道:“晚輩要說的,正是此事。師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實在不能不經他的允許,就擅自擺旁人為師……”

  還沒說完,夢魔立刻忍無可忍道:“行行行!老夫不要這個師徒的名分,行了吧?!”

  還有比他更虧的奇人高人嗎?上趕著教人家本族術法,還連人家一聲師父都聽不到。簡直和進了門還得不到名分的小媳婦一樣慘!

  洛冰河滿意道:“那就多謝前輩了。”

  他一點也不願意叫沈清秋以外的任何人做師父。

  夢魔看到他這個樣子,若他肉身還在,恐怕鼻子都氣歪了。

  這洛冰河在他師尊面前那叫一個乖巧聽話,跟朵小白花兒似的,怎麼到了別人面前,就這麼難對付!完完全全是兩個樣子,跟換了個人似的!

  真是氣死老夫也!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沈清秋真的不想用這麼爛大街的俗語,但除此以外,他真的找不到更適合的短語。

  他每天在清靜峰上,彈彈琴,看看書,寫寫字,畫畫畫,練練功,挑剔一下洛冰河做的飯菜不好吃,跟偶爾串門的柳清歌鬥鬥嘴過過招,時不時到嶽清源那裡彙報一下工作,日子過得飛快,非常符合他“混吃等死,頤養天年”的生活目標。

  直到仙盟大會終於來到。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日子過得太悠哉,沈清秋都要把全書第一個大高了個潮給忘了。

  掛逼洛冰河登上人生高峰、迎娶(無數)白富美、也是從此再也洗不白的第一步……他居然能給忘了!

  因此,收到燙金的邀請帖時,沈清秋怔了好一會兒。

  仙盟大會,是《狂傲仙魔途》的第一個大高和諧潮。同時,也是本書的一個轉捩點。

  仙盟大會四年一度,是甄選新秀、揚名立萬的絕佳機會。每年形式都因各大掌門的討論而有所不同,但一定會有一張金榜。

  無論出身名門、抑或落拓江湖,只要你在大會中表現出色,就能金榜題名,揚名天下。

  此前,《狂傲仙魔途》的成績一直不溫不火,而仙盟大會一出,書評留言訂閱打賞,通通立刻飛漲!

  其原因,不僅在於從這裡開始,向天打飛機菊苣捨棄了他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節操,鐵打的男主流水的妹子嘩嘩地往上送,大段香豔描寫和各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擦邊球層出不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也是當初吸引沈清秋一路追下去的主要原因。

  那就是魔物系統!

  向天打飛機菊苣作為一個連修真設定都沒查完全、經常連角色是築基或者元嬰都搞不清楚的作者,卻很少被人吐槽這一點,就是因為他的小說,賣的不是這一點。

  《狂傲仙魔途》此書與其叫做“修真”小說,倒不如直接叫做“打怪”小說。“打”的成分,完全碾壓“修”的成分。作為修真文而言,它是一篇不折不扣的雷文,但作為一本怪物圖鑒,倒還挺有意思的。

  也就是說,很快,沈清秋就要直面書中描寫的那些形狀各異、兇殘至極的妖魔鬼怪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到了他親手把魔族後裔身份暴露的洛冰河,殘忍地一掌打下無間深淵的時刻了。

  命(ju)運(qing)的齒輪已經開始緩緩轉動……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男主養大了!(捉蟲)

  沈清秋沉默良久,才把帖子擱扔明帆懷裡,讓他下去收好。

  明帆窺師尊臉色,不是很好,想到洛冰河那臭小子下山後,師尊對廚房的伙食百般挑剔,這些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問道:“師尊,要讓弟子準備些小食嗎?”

  洛冰河得了夢魔每日在夢境中指導,進步神速。早就可以獨當一面,沈清秋樂的經常把蒼穹山派內部一些瑣碎事務打發給他去處理。再長大一點,下山除魔、助人為樂的任務也都扔給了他。免得他每天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雖然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但這孩子不知道是長偏了還是怎麼的,黏他黏的有點太厲害了……沈清秋時常也會反省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對他寵的有些過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怕到時候,沒辦法狠下心,把他一掌打下無間深淵啊。

  沈清秋真沒胃口,擺手:“不必。你下去吧。”

  明帆不敢多說,老老實實下去了。心中淚流滿面,洛冰河這小子這幾年已經完全成了師尊的心頭肉,別人都沒辦法讓師尊喝口粥!

  當然他沒考慮到可能是廚藝的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腳步聲靠近。

  沈清秋道:“不是說了不用嗎?”

  一個青年的聲音略帶委屈道:“弟子千里迢迢從外洲奔波回來,師尊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拒絕麼?”

  這聲音溫雅清淩,又不失少年人的活力,沈清秋一聽,差點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他猛一回頭。

  十七歲的少年身長玉立,身著白衫,唇角勾起一點笑意,正雙目熠熠瞧著他。

  他背上背著一把從萬劍峰得來的寶劍“正陽”。仙劍的名字和此時洛冰河的氣質相得益彰。劍身靈光蘊涵,這雖然也是把極上等的好劍,被洛冰河從岩壁中拔出時,引來了一眾同門的驚呼讚歎,可是比起真正屬於洛冰河的那把劍,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沈清秋定了定神,笑道:“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洛冰河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穩穩地斟了一盞茶,推到沈清秋手邊:“不是什麼棘手的禍患,又想念師尊想念的緊,就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這話聽起來很有幾分油嘴滑舌,不過洛冰河身為男主角,總有一種再油嘴滑舌的話都能說得誠摯溫潤無比的功力。對此,沈清秋……很受用!

  沈清秋拿起那盞茶,喝了一口。上好的雪山香茗,卻沒喝出味道來,說道:“仙盟大會要開始了。”

  洛冰河早就知道此事,問道:“可要弟子將清靜峰的參會弟子名單先擬一份,交由師尊過目?”

  這些年,這些雜事,或大或小,沈清秋都統統扔給洛冰河去處理。反正洛冰河現在這麼乖巧聽話好用,做事又周到縝密,沈清秋實在想不到有什麼理由為什麼非要自己做……做最終決策之前,洛冰河總是會自覺請沈清秋過目一遍,看看有什麼不穩妥的。沈清秋總是想說,其實你不必再給我檢查一遍啊,真的,你辦事能力比我強多了!

  沈清秋道:“擬好之後直接上報給掌門師兄就好了。”

  洛冰河點了點頭,還想說點什麼,卻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今日的沈清秋,似乎格外留意他,忍不住笑道:“師尊為何一直看我?莫非是弟子下山這麼多天,師尊也思念徒兒了?”

  沈清秋淡淡地道:“我養的,還不許我看了?”

  洛冰河笑嘻嘻道:“自然許的。師尊看得可順眼?”

  沈清秋呵呵。

  靜默片刻,他斟酌著措辭,問道:“冰河。”

  洛冰河也覺察到,沈清秋似乎不同尋常,是由重要的話要講,正色道:“是?”

  沈清秋盯著他的雙眼,道:“你想變強麼?強到無與倫比、天下莫敢爭鋒的地步?”

  這個問題,很早之前,洛冰河就有了答案。

  他正襟危坐,毫不猶豫,直視回去:“是!”

  見他回答得如此決絕,沈清秋心內送了一口氣。又步步緊逼,追問道:“假如在那之前,你要遭受許多痛苦折磨,經歷無數磨難,身心都逼近崩潰,你也要做至高強者?”

  洛冰河緩緩道:“苦楚磨難,冰河皆無所畏懼,但求能強到足以守護自己重要的人事!”

  沈清秋得到了這個答案,心裡總算略略平衡了一些。

  是的。洛冰河啊,為了守護你今後左擁右抱如花似玉的三千後宮佳麗,你必須變強才行!

  雖然心下仍是不忍,可想到這是身為主角必須經歷的破繭成蝶的過程,沈清秋也不得不調整心態,對即將做出的滅絕人性舉動做好心理準備。

  三日後,蒼穹山十二峰各峰弟子參會名單備齊,齊赴大會。

  此次仙盟大會的召開場所是一處地勢複雜、起伏延綿數裡的山脈,名為絕地穀。

  成名的人物自持身份,絕對不會再去參加仙盟大會,和小輩們爭風頭。沒必要也不屑於。因此,十二位峰主和師叔師伯級的人物都不會報名,但是每一脈最多可以挑選十名弟子參會。既然上限有這麼多,那自然多多益善。因此到最後裝備齊整,向絕地穀出發的,浩浩蕩蕩居然有一百來號人。這麼多人飛天禦劍太過高調,所以他們還是車行。一本修真小說,居然一天到晚都騎馬坐車!

  大多數人都選擇騎馬,英姿颯爽。不過一來沈清秋不擅長騎術,不想摔斷脖子,二來嫌臉在外面風吹日山雨淋的不夠閒適,在眾目睽睽下鑽進了馬車。

  馬車裡早已有了先來先到者,一看到他摺扇挑起簾子鑽進來就鄙夷道:“一個大男人,也跟我搶地方!”

  此女眉目美豔,雲髻共胸脯高聳,正是仙姝峰主人齊清萋。

  原作的齊清萋和沈清秋沒什麼交情,也不怎麼打交道。不過這幾年,沈清秋偶爾與她共事,喜歡她心直口快潑辣,還相處的倒還不錯。沈清秋一邊用摺扇趕她騰出位置,一邊泰然自若道:“我是病患,”

  齊清萋給他讓出位置,嘴上卻還不饒:“嬌生慣養!你這個嬌嬌寶寶的勁兒,哪裡像個金丹仙修!是不是待會兒還得有人伺候你吃點心?”

  沈清秋道:“不錯。你提醒了我。”說著扇柄敲了敲馬車臂。

  不一會兒,車連子被人撩起,洛冰河笑著問:“師尊,點心,水,還是腰酸?”

  他騎在一匹健碩的高頭大馬上。白馬精神抖數,少年俊朗非凡,陽光照耀之下,讓人眼前一亮。

  沈清秋道:“你齊師叔想吃點心。”

  洛冰河立刻從懷裡取出包得精巧玲瓏的點心奉上。看來是早有準備。他道:“師尊還有吩咐請叫我。”這才放下簾子。

  柳清歌策馬而過,鏗鏘有力地哼了一聲。

  沈清秋道:“那是自然。”低頭打開紙包,“龍鬚酥。不錯嘛。”轉而把點心遞給齊清萋:“吃麼?”

  ……齊清萋難以形容此時的感覺。

  她覺得,這感覺大概是在忿忿不平,這麼貼心又靈力高強的好徒弟,居然是沈清秋教出來的。

  其實不然,她只是不知道,有個可以形容這種感受的詞,叫做“閃瞎狗眼”。

  齊清萋不看吃起龍鬚酥的沈清秋,還在垂死掙扎,“連溟煙都騎馬!”

  只要能讓沈清秋稍微有一點羞愧感,就是勝利!

  沈清秋無所事事,往外看看,果然,柳溟煙臉罩面紗,背負“水色”寶劍,端坐馬上,微風吹過,紗衣浮動,一副飄飄欲仙之態。

  這畫面太賞心悅目。

  沈清秋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歎道:“真乃美不勝收。”

  齊清萋呸他一臉。“休要覬覦我愛徒!”

  這兩句被附近的洛冰河收入耳底。他臉色登時一黑。

  可沈清秋一點沒注意他的臉色。乾脆邊吃點心邊往這邊看起來了。他就是一種電影開場前吃爆米花喝可樂等待廣告結束正片開始的心態。那可是柳溟煙,男主女主在一個場合,擦不出火花來,怎麼可能!

  洛冰河見師尊一直盯著柳溟煙不放,心塞至極。

  “美不勝收”?分明臉都沒露!再美能有我好看嗎?

  洛冰河真不是自戀,他只是一向很清楚自己相貌究竟如何。既不沾沾自喜,但也不刻意矯情地貶低。

  半天也沒見沈清秋有收回目光的意思,洛冰河實在忍不住了。他略略催鞭,白馬快步上前,和柳溟煙並轡而行。洛冰河側首微笑,招呼道:“柳師妹。”

  柳溟煙一愣,淺淺頷首,回禮道:“洛師兄。”

  哦哦哦!哦哦哦!開始了!

  沈清秋真想不到,真的有親眼看到書中絕色的俊男美女並轡騎行畫面的一天,暗暗一陣激動。

  洛冰河餘光一掃,見沈清秋不但沒移開目光,反而更熱火朝天地盯著這邊,黑線了一下,心塞塞到牙癢癢,一邊和柳溟煙言笑晏晏,一邊不追痕跡地帶著兩人的馬匹越走越快,最後遠到沈清秋不把上半身全部探出馬車就看不到的地步,沈清秋只得掃興地坐了回去。

  媽的,怎麼給忘了,男女主卿卿我我的時候從來不會有電燈泡和礙事的圍觀群眾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男主養大了!2

  

  絕地穀。

  絕地谷其實橫跨了七座起伏的山巒,蒼翠覆滿。其中明湧暗流、瀑布怪石、幽谷高峰交叉錯落。勢如其名,總有似乎“被逼到絕境”的地形,然而下一刻,又能看到天無絕人之路的峰迴路轉。

  用沈清秋的眼光來看,就算不用來作為仙盟大會開辦的場所,也是組團探險居家必備之良品。

  參會的主力是四大修仙門派。以蒼穹山派為首,緊隨其後的是昭華寺,天一觀,以及幻花宮。

  四派之中,蒼穹山派綜合性最強,十二峰各有所長,就是個多管齊下的大雜燴。寺和觀那自然是和尚道士的門派,幻花宮則比較複雜,門派指導思想偏兵家,擅奇門遁術。而且和俗世交集最多,術法水準如何不清楚,但是毋庸置疑,它肯定是最有錢的一家。每次大會都是幻花宮出錢最多。

  此外,還有數不清的中小門派,所以,最後報名聚集到絕地穀的肯定在千人以上。

  以往萬籟俱靜的清冷山谷入口,忽然湧入了這上千人,從未見過人的山中動物都被驚了出來,各方面意義上都熱鬧非凡。

  參會的新秀們在安排下整齊地站成陣列,包圍住山谷前有一方巨大的天然石台。

  山谷入口四面早已搭起了高臺,是供不參與大會的修士們觀戰所用,代表各派的彩旗在樓臺上招展飄搖。諸位掌門的特等位置在最高層,蒼穹山派一行以嶽清源為首,在高臺就坐。

  沈清秋落座後,緊靠著他坐的一名氣度雍容的鶴髮老者與蒼穹山眾人招呼過,也對他頷首道:“沈仙師。”

  幻花宮的老宮主,也就是洛冰河親生母親的師父。沈清秋抱著一種圍觀皇親國戚的心態回了禮。

  不久,一名幻花宮的門人走上石台。畢竟出錢最多,讓大股東包攬司儀的指責,也沒什麼不妥。台下千人漸漸肅靜,聚精會神,聽他宣讀大會事宜。

  此人功底頗為深厚,氣息充沛綿長,整個穀口包括高高的樓臺之上,都能把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大會為期七天。在諸位進入穀中後,將撐起巨型結界,罩住了整絕地穀。七天內,所有進入絕地穀的參與者與外界單方面隔絕聯繫。他們無法獲知外界狀況,而觀戰者們卻可以通過自由翱翔於山谷上空的靈鷹悉知場內狀況。

  “穀中已被安置了超過百種的魔物。將近五千的總數。每拿下一隻魔物,就能從它們身上得到一粒念珠。級別不同的魔物,念珠裡蘊含的靈氣也大有差別。每人手腕上可都串著金絲?”

  台下眾人立刻齊齊舉起手腕,展示腕間的金絲。看起來頗為壯觀。

  司儀繼續道:“取得念珠後,將它串在金絲上,諸位的成績就會在此處的排行榜上自動排序。”

  排行榜懸於高臺對面。雖說有八張之多,不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所有人關注的,當然只有第一張紅榜上的前一百名。甚至只有前十名。所謂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是這個道理了。

  最後,那幻花宮門人嚴厲地強調道:“嚴禁門派之間鬥毆搶奪念珠!一旦發現有私底下互鬥、以卑鄙手段搶奪他人念珠的人,立刻取消參會資格,三屆之內不予參會資格!”

  三屆,也就是十二年。

  這些新秀中,有許多年輕沒見過世面,卻也有不少老油條,怕摸打滾的無賴混混,魚龍混雜,如果不禁止鬥毆,恐怕整場大會將變得無比混亂,甚至鬧出人命。因此,這個規定很有必要。

  這時,近旁有幾位掌門的女眷竊竊私語。

  “那是哪一派的弟子?生的好生俊朗。”

  “那身白衣真襯他,不比公儀師兄差呢。”

  “公儀師兄靈力高強,怎麼好拿來比呢?”

  沈清秋一眼就看出來,她們所談論的正是人群中一身白衣、清逸出塵的洛冰河。

  事實上,不光她們在偷瞧談論,連石台下參會弟子中,都有不少少女在悄悄注目洛冰河,臉頰片片緋紅。

  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在座的修者都是何等人物,五感無一不清明至極,哪有聽不到的?這幾名女眷年紀太小才沒留神,被人聽去了私房話。還好大家都很給面子,個個都裝作沒聽到,目不斜視。

  有人為了打破尷尬,咳嗽兩聲,笑道:“各位道友不同往屆一般,也來算上一算,此次仙盟大會將有哪些新秀出世嗎?”

  沈清秋精神為之一振!

  這裡說的“算一算”,可不是真的說掐指算算,而是——賭。

  說白了,就是在你看好的新秀身上下注押寶。

  修真者也是需要一點娛樂的嘛。況且,堵住就不是金銀等在他們那麼俗氣的東西,而是法寶啊、靈石啊、甚至派弟子到對方門下進修的名額。也不會真賭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但也算是仙盟大會的一個傳統的助興節目了

  稍年長如嶽清源一輩的掌門都不會玩這些,不過自然有人願意湊熱鬧,未過片刻,看臺上就熱火朝天的下了幾十注。不少人都在自家門下傑出弟子身上押寶,如齊清萋就押了柳溟煙。

  沈清秋根本不需要考慮,直接在洛冰河身上押了一千塊靈石!

  如此大手筆,把旁人都驚到了。

  掌門們都在心裡嘀咕怎麼從沒聽過洛冰河這個名字。其實怪不得他們,洛冰河現在的性子比較謙和低調,又不願意居功,總是昨晚好事任務就默默離開,名聲總揚不起來,所以未曾大放異彩。旁人不清楚個中緣由,就當沈清秋是圖個彩頭,激勵徒弟罷了。

  而高臺之下,司儀中氣十足地把大會細則通報完畢,讓新秀們齊聲宣誓過後,就正式開始入場了。

  因人數眾多,因此分設十二個不同的入口,打亂了門派,分批進入。參會的新秀們緊張萬分地踏入了絕地穀的範圍,開始征程,高臺之上,早已功成名就的前輩們卻在好整以暇,切磋閒聊嗑瓜子兒的都有。

  外界的人要怎麼得知絕地穀中的場內狀況呢?

  有上百隻靈鷹在結界內部。靈鷹有專門人員操控,爪部的銀環上鑲嵌著特殊的晶石,翱翔之時能把下方的一切人事景物盡收眼底,投射到高臺前的數面晶石鏡上。和監控儀器的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有人喜笑顏開:“果然,公儀蕭一入場就是第一!”

  紅榜之上,前十名都是燦燦的金字。此時的第一位的名字已經變成了金燦燦“公儀蕭”三字。其後跟著一個數字“十二”。

  也就是說,在入場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之內,他就除去了十二隻魔物,拿到了十二顆念珠!

  連緊隨其後的第二名柳溟煙,都只取得了六顆念珠,整整被他拉開了一倍的距離。

  晶石鏡上,映出了一名俊逸輕靈的少年,瀟灑如行雲流水,出手卻疾如閃電,刹那就將面前淒厲的怨靈斬得煙消雲散。

  你為何這麼叼!

  沈清秋笑而不語。

  這位公儀蕭,看起來很霸氣側漏,其實呵呵,也就是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大炮灰。

  他就是那種“長得帥,家世好,天賦高,妹子喜歡,意氣風發,少年得志,但是很不幸,有主角在,你一定要成為主角的陪襯炮灰”的典型代表。儘管在場押他成為榜上狀元的人最多,但是,很遺憾,這位在榜首呆不了多久就會被洛冰河踹下去的。

  洛冰河的名字現在排在中游,後面的數字只有一個“一”。

  沈清秋半點也不憂心。

  他知道,等到今夜子時一到,再也沒有人能招架住洛冰河在榜上的勢不可擋。

  那時,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爭、大騷亂,可怕的陰謀,也即將拉開序幕!

  仙盟大會,第一日,臨近子時時分。

  天幕深藍,一輪圓月金澄澄地懸于高天。看臺之上,燈火通明。

  沈清秋一直閉目不語,狀似沉思,實則養精蓄銳,這時終於睜開了眼。他在數面晶石鏡中,終於找到了一面鏡子,映照出了此刻洛冰河那邊的狀況。

  洛冰河正緩行于森森林中,背負長劍,身上一塵不染,未見分毫疲倦。目如星辰,仿佛能直直穿透晶石鏡一般。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

  大多數人都單獨行動,或著只和自己熟悉的搭檔,最多三兩個師兄弟一組。女修當然也有極厲害的,可是從整體上來說,實力不夠硬,心理素質也不強,很多時候反而需要別人幫忙。她們組隊,一般都是和要好的師妹師姐,一路打鬧玩笑,基本上不成氣候。再來,人太多,合力打怪,取得的念珠該怎麼分?這也是個複雜問題。

  洛冰河這邊,卻跟了七八個人,而且,不是柔弱女子就是年紀尚小的弟子。這狀況很有些引人注目,當下就有人連公儀蕭的英姿都不看了,轉來奇怪地打量這臃腫的團隊。

  其中,和洛冰河走得最近的是一名淡黃色衣衫、舉著夜明珠負責照明的幻花宮弟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如此多嬌 2

  

  此女姿容端麗清雅,走起路來卻微一拐一瘸,似乎腳崴了。應當是在應對魔物時受的傷。

  她語帶歉疚道:“洛師兄,實在對不住,剛才蒙你相救,現在還要麻煩你,要不是為了保護我們,你早就前進許久了……是我們拖累了你。”

  洛冰河答得誠懇又得體:“同為修者,相互照拂也是應該的。”

  沈清秋早就對洛冰河前期的聖母了然于胸,見怪不怪了。

  他一邊打怪,一邊還要帶著這些弱兵婦孺走,所以才導致一整天都排名不高。否則以他現在的實力,和公儀蕭一爭高下,完全無壓力!要知道連明帆的排名都還不錯……但沒關係,洛冰河有的是後勁兒!

  沈清秋完全都沒想到要反省一下,自己這種“我徒弟最厲害了要不是他人太好太善良好欺負你們都別想爭過他”的詭異心態是怎麼回事。

  嶽清源笑道:“清秋,你這個小徒弟,倒是品性非常好。”

  沈清秋展扇而笑,安然受之。

  無論讀者視角還是師尊視角,前期洛冰河的白蓮花程度,都擔得起這個評價。

  齊清萋哼道:“便是如此。都不像是他教出來的。”

  旁人也有交口稱讚的。不過,倒未必有幾分真心。品性再好有什麼用?仙盟大會講究的是實力,洛冰河此舉,在他們眼裡未免有些迂腐了。

  坐在沈清秋身旁的幻花宮老宮主看清晶石鏡中洛冰河的臉,卻是微不可察地“咦”了一聲。

  沈清秋目不斜視,心中卻偷樂:洛冰河相貌俊美,頗像生母,老宮主必然是看到這張臉,以為是湊巧相貌相似的晚輩,懷念起了當年自己的得意弟子,微微歎氣。殊不知,洛冰河正是他愛徒的親生孩兒。

  而另一邊,絕地穀中,洛冰河的內心已經在思考一個穩妥的辦法,擺脫眼下的局面。

  于道義而言,他不能丟下這些入門尚不久的幻花宮弟子,可是,卻也不想錯過在仙盟大會中表現優異、不讓師尊失望的機會。

  洛冰河在這邊冷靜地思考如何安頓這一眾弱小的弟子,沈清秋卻以為他正在跟妹子擦出纏綿的火花。

  這可是和洛冰河第一個滾床單的妹子啊!

  秦婉約。沈清秋對這個妹子的印象也還算不錯。

  雖然她對主角殺伐天下稱霸三界的事業基本沒幫助,但溫柔可人,又不喜歡在後宮勾心鬥角。這樣的妹子,哪個男人不喜歡?

  沈清秋才不會說,紗華鈴以洛冰河大老婆自居,整天爭風吃醋玩兒宮心計,陷害這個鬥倒那個,幾十章的戲份看得他煩死了,刷刷刷直拉翻頁。

  勞資看的是打怪小說不是甄嬛傳!

  我寧可看你花十萬字描述鬼頭蛛是怎麼交和諧配的也不想看紗華鈴怎麼讓秦婉約墮胎的。謝謝!

  這一行人儼然把洛冰河當成了救世主,跟在他身後。

  洛冰河無奈,卻也無法冷下臉趕走他們。

  沈清秋心裡極不痛快。現在的洛冰河溫良老實,他卻不是好唬弄的。這些緊跟隊伍的弟子中,有些是真的一時不適應,發揮不好,再稍加調整就沒問題的,卻也有些是不學無術、又不肯退出大賽,想抱著洛冰河大腿混點念珠和名次的。

  要是後期的洛冰河,分分鐘neng死你們不帶猶豫的!

  走了一陣,趁著黑夜襲來的小怪基本都被洛冰河彈彈手指就解決了,劍都不用出鞘,速度卻仍提不起來。

  原因?

  一名幻花宮的女弟子靠著秦婉約,抽抽搭搭哭起來:“婉約姐姐,我腳好疼哦。”

  洛冰河在前方,沒有轉身卻停下腳步,低頭揉了揉太陽穴。

  秦婉約一陣緊張,她低頭輕聲對那少女說:“婉容妹妹,忍一忍好嗎?我們必須走快些。”

  婉容妹妹嚶嚶道:“可是人家真的腳痛,走不動啦!而且走了一天,沒地方沐浴,身上好難受。”

  隊伍裡不少沒受過磨練的弟子都連聲稱是。如果沈清秋有直接評判的資格,早把他們的參會資格作廢、踹出絕地穀了。

  這麼容易腳疼來報名什麼仙盟大會。報名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拖人後腿。看看人家柳溟煙,這差距真的不是一點半點,怪不得人家才是第一女主!

  不過他也拿這個秦婉容沒辦法,畢竟秦婉約、秦婉容這一對姐妹花都是洛冰河的後宮成員,只有她們,即便是作大死也不會死的……

  沈清秋心裡彌漫上一股奇怪的煩惱感。

  冰河啊你……你今後收後宮的時候也可以適當地考慮一下質的問題嘛……不要見到是個長得不錯的妹子就往懷裡帶。為師看到你後宮品質這樣參差不齊,很是心痛!

  秦婉約又看了一眼洛冰河的背影,悄聲道:“妹妹,我們已經給洛師兄添了很多麻煩……”

  秦婉容天真爛漫道:“洛師兄人這麼好,不會介意的,是不是洛師兄?”

  洛冰河終於轉過身,臉上仍是微微笑著,俊美無儔,無懈可擊,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秦婉約卻暗暗打了個寒噤。而秦婉容卻是個棉花腦子,見他笑了就當他同意了,“啦啦啦”一陣風般的刮到附近一條小溪旁。

  來了!沈清秋眼神一緊。

  洛冰河一愣,聯繫剛才的話,以為她要沐浴。還好這師妹沒奇葩到那個程度,只是甩脫了鞋襪,把腳丫踩進溪水裡。

  這可是在上游,萬一人家下游有人要喝水呢……

  沈清秋默默在心裡給下游的弟子點了個蠟。

  她這麼一帶頭,旁人也有好幾個效仿的,一群人居然就這麼開始嬉笑打鬧起來了。

  洛冰河見狀,無奈至極,又不好靠近,只能遠遠地道:“夜間涉水不安全,諸位師弟師妹還是儘快上來的好。”

  沈清秋有點奇怪。原作之中,洛冰河應該沒站這麼遠啊?他應該沒記錯,當時,洛冰河應該是出於擔心(或者是出於向天打飛機菊苣想要描寫殺必死的私心),一起到了小溪邊,然後欣賞了一場香豔的泡腳大戲(……),杠杠的足控福利呀!

  那幾個人卻歡聲笑語都浪到這邊來了:“沒事的!洛師兄你也來呀!”

  連晶石鏡前的掌門們都無語了。

  就算看過原作打了預防針,當這一幕真的展現在眼前時,沈清秋也是醉了。

  他面無表情,心中質問:洛冰河!你還不過去嗎?你再不過去,就趕不上劇情了!

  秦婉約小心翼翼地向洛冰河道歉:“洛師兄,對不起,師妹她們這是第一次參加仙盟大會……”她知道自家妹妹舉止奇葩,咬著嘴唇,當真楚楚可憐。

  洛冰河還沒答話,忽然從小溪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

  哦哦哦終於來了!

  騷年們,不要忘記,《狂傲仙魔途》的幾大重要爽點之一:作死的,一定會死!

  只是這回,沈清秋也萬萬沒料到,身為主角後宮團的秦婉容妹子,居!然!也!會!把!自!己!作!死!了!

  聽到尖叫,洛冰河臉色一變,拋下花容失色的秦婉約,搶到溪邊。

  同時,晶石鏡前的掌門們也一臉悚然。

  洛冰河橫劍在前,沉聲道:“怎麼回事!”

  溪中原本有五六名弟子在浴足嬉水,這時卻不見了兩個,其中就包括秦婉容。

  沈清秋心道:你看看!叫你早點去吧?

  現在好了,你的一個老婆就這麼沒了!你個敗家子啊——

  秦氏姐妹花湊不齊了啊今後的3【嗶——】大戲怎麼辦?!

  一名弟子尖叫道:“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水底一黑,師姐他們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捲進水裡面去了!”

  洛冰河一手幾個,輕飄飄把還愣在小溪裡的人拉上來,先撤離危險區再說。可他剛伸手去拉最後一人時,那個人仿佛腳底一滑,瞬間栽倒,溪水沒過頭頂,就這麼眼睜睜地消失在了洛冰河面前!

  與此同時,溪水中一陣黑氣翻騰。沈清秋隔著晶石鏡定睛一看,那是無數如女子黑髮一般順滑的黑絲,黑絲之間滲出猩紅的鮮血,被溪流沖淡,比貞子的頭髮還要濃密噁心!

  嶽清源已驚呼出聲:“女怨纏!”

  而絕地穀中,洛冰河也迅速判斷出了溪水中是什麼怪物,劍氣入水,喝道:“遠離水邊!是魔界的女怨纏!”

  那大片大片頭髮絲一樣的魔物在水底翻攪一陣,忽然吃飽了打嗝一般,咕嚕嚕地從黑絲間“吐出”幾條東西。

  三具已經被吸幹血肉、只剩濕淋淋的皮包骨的屍體!

  屍體上毛孔異常粗大,那是因為還有不少頭髮絲附在皮膚上,插入毛孔之中,如饑似渴地汲取人肉身上的血肉和精氣。

  無孔不入,是女怨纏最可怕的特徵之一。

  溪水邊的弟子們被這可怕的景象嚇壞了,林中一片哭喊尖叫,撲著躲到了洛冰河身後。秦婉約見到妹妹屍體慘狀,險些暈了過去。

  幸好她很聰明地沒真暈,不然這種兵荒馬亂的場面,誰能帶著她一起逃跑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如此多嬌 3

  女怨纏水陸雙生,在水底吸幹了三個人後,迫不及待要爬上岸邊,尋找新的目標。洛冰河可沒那麼好對付,他神色淩冽,打了個響指,指尖燃氣一簇火焰,以靈氣為催化媒,彈向鬼鬼祟祟的魔物,一沾上頭髮絲邊火勢躥高,形成一團巨焰,逼得黑頭髮絲迅速退回水中,不敢上岸。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威力十足,不留分毫餘地。

  沈清秋心內滿意地舉牌:洛冰河,十分!

  洛冰河撿起因秦婉約慌亂而落地的夜明珠,高高舉起,仿佛一盞明燈,定人心神,喝道:“諸位師妹師弟不要走散,聚集在一起行動!”隨後,取出仙盟大會人手一隻的標準配備,求救煙花,向天空放去。

  求救煙花是給弟子們在遇到無法對付的魔物所準備的求援物,一般仙盟大會不會投放過於危險的魔物,而且用了三次之後就會自動棄權,因此,歷屆仙盟大會不到萬不得已,基本沒有人真的使用,而此刻,整個絕地穀的上空,陸陸續續升起了朵朵璀璨的煙花。這原本是非常美麗的場景,而此刻,這些煙花此時非但不絢爛,反而讓人肝膽俱裂。

  因為每一朵煙花升起,就代表一名弟子遇上了極其可怕的魔物,生命受到威脅!

  “晶石鏡!快看晶石鏡!”

  慘叫和呼號從晶石鏡中不斷傳出來,有弟子已橫屍當場,有的弟子則還在浴血廝殺,滿眼惶恐:“為什麼?為什麼在這裡會有……不應該啊!”

  “來人啊!毒龍蟒!師父救我!師哥救……”

  忽然,一面晶石鏡中傳來嘶啞的叫聲,靈鷹淒厲的長鳴,畫面變成漆黑一片。

  眾人茫然道:“怎麼回事?”

  沈清秋感覺頭皮發麻,指尖冰冷。

  那陣嘶啞的鳴叫,一定是魔界的骨鷹!一種兇殘嗜血的飛天魔物。

  這只靈鷹,恐怕是被它們撕裂了,摔到地面上,晶石也摔得粉碎。

  水裡遊的、地上走的、空中飛的,居然都被這些可怕的魔族生物入侵了!

  面對這樣宏大的混亂場面,他真的沒辦法像他原先所設想的那樣,把它只當做一場逼真的戲劇戰爭,冷靜地置身事外。

  而絕地穀外,高臺之上早就炸開了鍋。天一觀的道人厲聲道:“怎麼回事?仙盟大會中選定和投置的魔物都是經過嚴格規定和篩選的。怎麼會混進女怨纏這種純生魔界的東西!”

  幻花宮弟子已死亡了好幾個,老宮主霍然起身,顫聲一字一句道:“打開結界!”

  籠罩絕地谷上方的巨大結界,是由近百名昭華寺僧人負責支撐的。昭華寺方丈立刻就要用千里傳音告知僧人們撤除結界。誰知,嶽清源突然道:“不能開!”

  老宮主愣住了:“岳掌門這是何意?”

  絕地穀中有過百名蒼穹山派的弟子參加仙盟大會,嶽清源卻阻止開啟結界,放結界中的弟子們逃生,自然有非常的緣由。

  沈清秋道:“一旦撤除結界,弟子們是可以逃出來了,但原本被困在其中的魔物們也會四下逃竄。此處不足數裡就有村莊人煙,到時候情況更嚴重。我們這些門派的弟子們至少有能力與之周旋,而那些不通靈力的普通老百姓呢?”

  此言一出,高臺上各位成名的先輩掌門都無言以對,靜如死寂。這種時候,任你是再神通廣大的金丹元嬰修為,也對這種失控的場面無能為力。

  幻花宮有人六神無主道:“不能打開結界放他們出來,那……那到底應該怎麼辦?”

  沈清秋道:“不能出,那就只能進。”

  蒼穹山派眾人默契十足地交換了一陣眼神。嶽清源朗聲道:“各位道友,今日之事,必然是有心者刻意而為之,想借魔物之手,把修真界新秀和日後棟樑一網打盡。為今之計,只能讓結界繼續維持。可有道友願意與我蒼穹山派一同進入谷中,清理魔物,援救參會弟子?”

  從裡面殺出一條血路,把魔物們清理乾淨,不但需要武力,還很需要勇氣。

  幻花宮老宮主第一個回應道:“幻花宮義不容辭。”

  本次仙盟大會幻花宮參會人數最多,而且投入最大,他們是最無法承受折損的那一方。有人帶頭,其他人立刻緊隨其後,紛紛自告奮勇。就算有極少數原先心裡膽怯的人,現在也被點醒了:自家那些天資優秀的寶貝弟子們可都在裡面呢!

  沈清秋上前一步,剛要站進志願前去支援者的佇列中,柳清歌微一錯步,劍鞘擋住了沈清秋的去路。

  沈清秋不動聲色,用兩指撥開劍鞘:“這是何意。”

  柳清歌言簡意賅道:“你的毒。”

  嶽清源也用只有他們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錯。清秋。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還有‘無可解’的餘毒未清。清靜峰一脈的弟子安危,就交給我們吧。”後面還有一句他沒說出來,萬一在進入絕地穀後忽然發作,靈氣滯澀,被包圍在重重魔物之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沈清秋搖頭道:“哪有弟子有難,師父卻躲在高臺上好乘涼的道理?倘若不能保護自己弟子,我這清靜峰峰主也不用做了。”

  而且,他可是觸發關鍵劇情的重要人物,不到場戲沒法兒拍啊。

  叮咚,系統提示:【通過塑造正面形象,使反派立體化,B+30!】

  沈清秋心內翻個白眼:這算是臨頭一刀之前給我發個糖嗎。

  嶽清源等人勸阻無效,只得無奈道:“那你千萬小心。萬一不能應付,立刻用傳音之法召我們前去支援。”

  沈清秋對於自己處理魔物的水準,倒沒有他們那麼悲觀。除了對自身元嬰修為的和靈力的自信外,他還有一個加分點。

  沈清秋對《狂傲仙魔途》中這些魔物的興趣,遠遠大於各色的妹子。

  他可能記不住哪個女主心情小委屈的時候喜歡跟洛冰河到哪裡去看星星,哪個女主papapa的時候有什麼特殊的小趣味,甚至有時候連名字都對不上號,但他絕對對每一種魔物的屬性和弱點,都一清二楚!

  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什麼能稱之為金手指的東西……就只有這一點了!

  絕地穀中,洛冰河正安頓著一眾魂飛魄散的師妹師弟,留守原地。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四下亂竄,萬一遇上新的魔物或者再走散了,只能讓情況更糟。

  夜風獵獵,四面八方傳來不知是人還是魔界生物的鬼哭狼嚎,膽子小的早已抱頭痛哭。秦婉約面色慘白,但見洛冰河靠在一棵樹上,正陽劍插在懷裡,警惕又鎮定,幫旁人擋住了來自黑暗的一切侵襲,無助中又泛起絲絲柔情蜜意。

  如果沈清秋在這裡,他必然要激動不已:妹子你愛上他啦!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這時,灌木叢那邊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洛冰河目光一凜,一道靈流彙聚在掌間,蓄勢待發。

  那草叢簇簇而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許是害怕到極致了,居然誰都沒有先叫出來。

  突然,咚的一聲,像是有人倒地的聲音。隨後,一顆圓滾滾的東西滴溜溜滾出了草叢。

  那是一顆人的頭顱。

  頭顱雙目緊閉,滿臉鮮血,頭髮蓬亂的仿佛雞窩。這畫面原本很嚇人,可這種時候,沒有殺傷力的死人腦袋總比會吃人的魔物要好,是以居然不少人松了口氣。

  秦婉約顫聲道:“……這……這位師兄是哪派門下的,有人知道麼?”

  在場各派弟子紛紛靠近了點去辨認,都松了口氣:“不是我們的人。”“從沒見過。”

  洛冰河望瞭望黑暗中的灌木從深處,心道,頭在這裡,屍身也應當在這附近,不若去看看衣著是哪一派門下。他加強了掌間靈流,朝黑暗中走去。

  果然,一條僵硬的屍體躺在灌木叢後面,水藍色的道袍,應當是天一觀的入門弟子。洛冰河只看見他袍子下擺,就歎了口氣。這種入門等級的弟子,應當原本只是來仙盟大會長長見識,卻沒想到被捲入一場飛來橫禍,生生送掉了性命。

  他再網上看,卻猛地怔住了。

  這具屍體的脖子上面,還好好地連著腦袋!

  那剛才那顆頭顱是從哪裡來的?

  洛冰河飛速折回,正陽出鞘,白光大盛中喝道:“離開那顆頭!”

  話音未落,原先靜靜歪在地面上的那顆頭顱,突然睜開了雙眼!

  它怒目圓睜與眾人對視,脖子下倏地不知從哪探出了八條又細又長、骨節分明、長滿倒刺的蜘蛛腿,一躍而起!

  離它最近的一人來不及躲避,被它跳上了腦袋,瘋狂大叫,噌的拔出劍來胡亂揮舞,旁人忙不迭躲開。洛冰河又不敢輕易出劍,萬一刺中的不是那個怪物而是這個人的腦袋,後果不堪設想。這麼可怕的東西在自己頭上爬來爬去簡直恐怖得要窒息了,那人絕望至極,劍頭調轉,往頭上插去。可還沒抬起手,那八條細瘦伶仃的蜘蛛腿找准了位置,對著他太陽穴猛地插了進去!

  那人立刻僵硬了身體,連舌頭都像是打了結,一句話都喊不出來了。那顆人頭脖子下延伸出的蜘蛛腿越插越深,他也跟著渾身抽搐不止。

  片刻之後,八條蛛腿拔了出來,只留下那人太陽穴處一派血肉模糊的孔洞,顱腔裡面似乎已經被吸得一乾二淨,空空如也了。

  這幅景象駭人至極,就連洛冰河都一時沒反應過來。那顆人頭蜘蛛模樣的怪物吸飽了腦髓,在屍體上爬上爬下,嘴裡發出淒厲的呼嘯,仿佛嬰兒哭號。

  就在這時,一道靈流凝成的光箭飛來,穿過它正在發出長號的嘴,把這個玩意兒打了個對穿!

  在一片戛然而止的寂靜和眾人茫然的矚目之中,沈清秋揉了揉被它叫得隱隱發痛的耳朵,慢條斯理整了整袖子,低調地出場了。

  摺扇一展,掩住半張臉,沈清秋幽幽地嫌棄道:“吵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教程:反派踹男主的正確姿勢

  

  “師尊!”

  乍見沈清秋,洛冰河完全是喜大於驚。

  畢竟,從騷亂剛一開始,他就料到以(他心目中)沈清秋的性子,必然會不放心,要親自來穀中救他們的。

  沈清秋完成了帥氣的連殺,飄然立定,見數名弟子都圍了上來,問道:“可有人受傷?”

  洛冰河道:“除了在溪邊……的那幾位師妹和被吸髓而死的師弟,目前暫時沒有折損。”

  沈清秋“哦”了一聲,“你受累了。”

  洛冰河微微一笑,眼睛極亮:“弟子職責所在。”

  沈清秋看了看還紅著眼眶的秦婉約,心道你還笑,笑,知不知道自己死了個老婆啊?!

  眾弟子見前輩高人出場相救了,個個都像見了親娘,就差沒抱著他大腿放聲大哭。沈清秋道:“你們不必驚慌懼怕。外界掌門們都已經知道裡面的情況了,已有大批前輩進結界來支援了。你們只需要保護好自己,不需要多久就能殺出重圍了。”

  他這一句話仿佛定心大還丹,叫一群六神無主的少年少女們吃了好生心安。洛冰河道:“師尊,剛才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簡直聞所未聞。

  彈起《狂傲仙魔途》裡的魔物來,他可真是問對了人,沈清秋如數家珍,道:“也難怪你沒見過,這東西叫做鬼頭蛛。性情暴躁,面目猙獰,能作嬰哭之聲,用以誘獵物靠近。一旦獵物靠近,頭下吸盤就會牢牢吸住獵物的天靈,八條腿尖銳無比,能直接插穿顱骨蓋,吸活物的腦髓。”

  這一段科普,完全是照搬原著。洛冰河聽他說得詳細無比,又是敬佩又是稱奇:“魔界竟有如此邪惡的生物。弟子簡直孤陋寡聞。”

  自從洛冰河拜了夢魔為師,在術法和劍法上沈清秋能指導他的是越來越少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徒弟面前擺擺師父架子,沈清秋樂翻天,微笑道:“這玩意兒是魔族特產,不適應人界水土,已經多年無人見過了。下次你再見到,記得直接朝太陽穴打。剛才這一隻只是雄蛛,幸好沒遇上雌蛛,不然更可怕。”

  兩人還未多說幾句,從四周眾人頭頂上的樹葉中傳來沙沙異響。

  一顆顆倒吊著的頭顱尾懸著白色蛛絲,從樹中冒出頭來!

  沈清秋臉色大變。

  媽噠怎麼就給忘了,這玩意兒的叫聲會吸引大批的同類前來圍剿呢!

  他手中摺扇一展,扇出一道罡風,瞬間斬斷數十根蛛絲,鬼頭蛛們如同熟透的果實一般,撲通撲通齊齊砸到地上。沈清秋喝道:“走!”

  洛冰河俐落地應了一聲。沈清秋趁鬼頭蛛們摔得頭暈腦脹,也跟著跑路。一個在前開路,一個在末斷後,中間夾著臃腫的隊伍,兩端卻殺得腥風血雨。那些鬼頭蛛們行動敏捷,彈跳力極強,在半空中飛來跳去,被師徒二人交錯亂打的靈流射成篩子。一旦知道如何應對,洛冰河有如神助,簡直閉著眼睛也能一次打穿兩隻以上,眾人頭頂一片腥風血雨,哀嚎怪叫。

  縱使如此,可畢竟數目太多,時間長了還是難以對付。沈清秋正擔心著那個見鬼的奇毒什麼時候發作,便覺得靈力一滯,出手一下子打了個空。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沈清秋忙轉法力輸出為物理攻擊,摺扇一翻,把那顆朝他撲來的鬼頭蛛從中橫切為兩半。

  洛冰河時刻注意著他那邊的情況,見有異狀,問道:“師尊?”

  沈清秋道:“沒什麼。”

  幸好,他們已經被沈清秋帶著撤入了一個特殊的區域。鬼頭蛛們仿佛遇到了無形的屏障,不敢再繼續前進,反而嗷嗷鬼叫著一直往後退,直到退入灌木叢和樹葉中,消失不見。

  沈清秋松了口氣。

  秦婉約一面嬌喘吁吁,一面疑惑道:“沈前輩,為何到了這裡,那些魔物就不敢再前進了?”

  沈清秋道:“你們忘了,絕地穀之中,生長著什麼異種奇花了嗎?”

  其實,忘了的是他自己。

  原諒他真的記不住那多花叫啥名字!

  洛冰河很貼心地幫他想起來了,他一下就說了出來:“千葉淨雪華蓮!”

  沈清秋總算知道他為什麼之前記不住這朵奇花的名字了。

  “XXXX”或者“XX蓮”這種名字的奇花,其氾濫之程度,已經遠遠超出爛大街的水準了。能記住才是有鬼呢!

  沈清秋:“……不錯,正是千葉淨雪華蓮。此花長於絕地穀深處,已有千年之久,靈氣非凡,更是魔界物種的天生剋星。它周圍自然而然形成了摒退魔物的屏障。所以,只要在它的屏障範圍內,就不會受到太多魔物侵襲。”

  洛冰河忽然追問道:“魔界物種的天生剋星?”

  他一直凝神聽著,沈清秋見他目光中仿佛燃起了一簇星火,異樣的色彩隱隱閃動,心下奇怪:“不錯?”

  洛冰河道:“那師尊,這株千葉淨雪華蓮,能否解除……魔族奇毒?”

  沈清秋悚然。

  這架勢,洛冰河該不會是……想給他摘奇花解毒吧?

  等一下!原作裡你為之摘花的妹子秦婉約可就在旁邊看著呢!你現在當著她的面要給另一個人(還是個大男人)摘花?

  給你老婆一點面子行嗎?!

  沈清秋立刻道:“不用理會那些。現下,先應付過眼前的危機吧。”

  洛冰河卻不依不饒,“請師尊告知弟子。”

  沈清秋搖頭道:“那東西沒用。”

  洛冰河執著道:“不試上一試,師尊怎麼知道呢?弟子知道師尊不想讓弟子冒險,可如果不冒這個險,弟子永遠也不能心安!”

  這個真不是!!!

  你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麼孝順我老人家!!!

  勞資總不能告訴你要解毒除非跟你啪啪啪才行吧?!

  沈清秋跟他說不清楚,寒了寒臉:“為師是不是平時對你太過縱容了,這種時候,也是能任性的?”

  簡單粗暴點來說就是叫他閉嘴。

  說真的,這幾年來,他絕沒對這個徒弟說過稍微重一點的話,是以洛冰河聽了後,先是一怔,果然聽話乖乖閉嘴了,可依然目光倔強,正陽劍也不肯收回鞘中,明顯不是退讓的意思。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旁的莽林中草葉躥動,轉出一個人來,身後還帶著一眾狼狽不堪、經過一番浴血奮戰的弟子。

  沈清秋警覺地把目光移開,一跟他打了個照面,就覺得仿佛天降巨錘砸在他太陽穴上。

  其實這人貌也算周正俊朗,只是言行舉止之間,一股猥瑣之氣揮之不去。他見到沈清秋和洛冰河,笑了一下,把光華流轉的佩劍插回劍鞘,“原來是沈師兄。既然和你們匯合了,那我就放心了。”

  沈清秋呵呵。

  放心。放心個屁!有你在才不放心好嗎!

  面前這個人,就是這場大騷亂的罪魁禍首!

  尚清華,這個在沈清秋心裡被吐槽過“尚清華,呵呵,我還考北大呢”的角色,乃安定峰峰主。

  同時,他也有另外一重身份——仙盟大會禍事的內鬼,魔界數年前埋下的一顆棋子。

  原本,尚清華只是安定峰一脈下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弟子,被魔界要人抓到,逼他做臥底。

  啊不,沒怎麼逼,他毫無心理壓力地就樂呵呵地接下了臥底這個重任。

  有了魔族作為暗中後盾,從此尚清華順風順水,一路青雲直上,最後居然坐到了安定峰峰主的位置。

  可是,他還不滿足。為什麼呢?

  因為安定峰!

  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有上進心的地方。這座山峰的傳統與特長,跟它的名字完全是一個畫風——後勤工作。

  理所當然的,這個峰主也就成了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今天這裡送幾個苦力,明天那裡支援點物資。

  這樣一個峰主,威風嗎?氣派嗎?酷炫狂霸拽嗎?

  還有身為峰主的尊嚴嗎?

  還不如別脈一個天資過人的小弟子威風呢!

  於是尚清華義無反顧地成為了魔界走狗。以幫助魔界稱霸人界為己任,幹盡壞事。

  沈清秋冷傲地一抬下巴:“尚師弟。你來時,可有在附近見到大型魔物。”

  尚清華一愣,道:“大型魔物?這個,倒是沒有。”

  沈清秋心中咯噔一聲。沒有嗎?

  這裡的“大型魔物”,也是劇情的關鍵(道具)之一。原作之中,洛冰河的上古天魔之血之所以會暴露,就是因為仙盟大會裡,被放進來了一隻黑月蟒犀。

  洛冰河為了保護眾人,拼死戰鬥。黑月蟒犀殺傷力和體型都是巨型級別,他當然戰不過;戰鬥不過怎麼辦?爆種唄。

  於是,洛冰河就當著沈清秋的面,暴露了。

  就是因為這樣,沈清秋才有理由“大義滅親”,一掌把他打下去。

  沈清秋剛才一直沒感受到黑月蟒犀的魔氣,更沒聽到傳說中那標誌性“似蟒又似犀”的對月長嚎,現在,尚清華也說沒見到,不由得警惕起來。

  沒有這個關鍵道具的話,總不至於要他毫無理由地就突然踹洛冰河一腳吧。

  他忍不住看了沉默不語的洛冰河一眼。這孩子似乎還在解不解毒、摘不摘花的事上死磕,看著他的目光執拗中,似乎還帶了一點委屈。

  你委屈個毛線啊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摘花可以,不要搞錯送花的物件謝謝!

  真是的還要我這個渣反教男主怎麼做人,也是醉了!

  尚清華痛心疾首道:“放這些魔物進來的人當真歹毒。一路上已折損了不少各派弟子,這些都是修真界未來的棟樑啊!”

  沈清秋就呵呵了。你裝個屁啊那些魔物都是你自己放進來的好不好——

  這句還沒吐槽完,陡然間,一陣毫無預兆的地動山搖!

  眾人東倒西歪,紛紛惶恐不知所措,詢問聲飛成一片。沈清秋則瞳孔驟縮。

  這種7.5級的震感,絕對不會有錯。

  無間深淵,終於被打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教程:反派踹男主的正確姿勢 2(修)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大家一直等著看踹男主大戲呢……於是不顧沈老師傅心塞塞,今天雙更,幾分鐘後還有一章,說什麼也要把他踹下去(╬ ̄皿 ̄)=○#( ̄#)3 ̄)

  謝謝黯血、夜魅、悠悠、蓮開並蒂GN的地雷!

  所謂的無間深淵,乃是人界與魔界交界之處的空間。

  作為一個過渡空間,無間深淵充滿了危險與未知,處處是扭曲和撕裂的空間漩渦,烈火岩漿。

  在場的諸名弟子一路殺來,原本就消耗過大,強震過後,居然倒下了大半,剩下還勉強能站著的,只有沈清秋,洛冰河,尚清華三人。

  無間深淵既然被打開,就說明,一定有魔族的東西從那邊出來了。

  三人屏息凝神,戒備十足,靜靜等待。

  從黑暗之中,緩緩走出來一個高大的男子身影。

  一看到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沈清秋就知道這是誰了。

  他斜眼睨了一下臉色刷的蒼白起來的尚清華,想笑卻笑不出來。

  為什麼這個未來洛冰河手下為非作歹、殺人放火的好助手、好機油,會現在就出現在這裡!

  漠北君是個純血魔族,正宗的魔二代,繼承了家族在魔界疆界北方的領地,沿襲了魔君的位置,整天神出鬼沒,無所事事,誰都不鳥。如此特立獨行的一個角色,被中期開掛的洛冰河暴揍一頓之後,莫名其妙的就俯首稱臣,任之驅使了。從此洛冰河就多了個跑腿打雜的(……)。

  不過……搞清楚,按照原著進度最起碼還得五百章才輪到你出場好嗎大大?!

  亂了亂了,全亂套了!

  尚清華搶上前一步,喝問道:“閣下乃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沈清秋:……呵呵,繼續裝?

  那不就是你真正的直屬上司嗎,放危險生物到仙盟大會裡面的指令就是他給你下的,你繼續裝!

  漠北君微微側首,俊朗陽剛的輪廓一半沉浸在黑暗裡,讓人心生寒意。尚清華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只是抬了抬手指,尚清華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猛力摜到半空中,撞斷了一顆古木,暈了過去,口中鮮血還是狂噴不止,直噴得沈清秋忍不住心生敬佩:

  兄弟,為了業務,你也是蠻拼的!

  沈清秋心內長籲短歎。

  好吧,他就知道,還是要靠他出面。

  他擋在了漠北君前行的道路上,橫劍在前,不卑不亢道:“閣下可是魔族中人?”

  這是句廢話。那黑乎乎的團團魔氣看不見就是瞎了好嗎。

  一道白影閃過,洛冰河居然一語不發,擋在了沈清秋身前。

  剛才還起了爭執,現在強敵當前,卻又毫不猶豫擋在他身前,說沈清秋完全不感動,那是假的。

  只是他越發覺得待會兒要做的事太對不起洛冰河,道:“冰河,退下。”

  洛冰河不回答,也不離去。與漠北君平平對視,居然絲毫不為他的威勢所動。

  漠北君“咦”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一點能挑動他興趣的東西。

  沈清秋提高了聲音:“胡鬧,哪有徒弟擋在師父前面的?”

  漠北君道:“你是蒼穹山派弟子?”

  洛冰河答道:“蒼穹山派清靜峰座下弟子洛冰河,領教閣下高招。”

  漠北君忽然冷笑道:“仙者不仙,魔者不魔。有趣。”

  沈清秋聽到這一句,突然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

  莫非……漠北君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是來代替黑月蟒犀推動主線的作用的?

  “仙者不仙”,說的應該是躺旁邊裝死還不忘吐血的尚清華,明明是修仙者卻為魔族當牛做馬。而“魔者”,在場的除了洛冰河,還能指誰?畢竟以他那雙如炬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洛冰河身上血統的不同尋常之處。

  沈清秋不能確定,便不敢冒險,冷聲下令:“冰河,為師的話你是聽還是不聽?我現在讓你立刻離開,把附近所有的別派前輩都召來,你去還是不去?”

  洛冰河目不轉睛盯著那身份不明的魔族男子,道:“師尊,他不會讓我們中任何一人走的,倒不如拼盡全力,共同與之一戰。”

  沈清秋道:“你留在這裡,只是白白送命。”

  洛冰河道:“無論為師尊而死,抑或與師尊同死,弟子都心甘情願。”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個熊孩子!

  漠北君蔑然道:“與我一戰?”後面那“不知天高地厚”很給面子地沒說出來。沈清秋心道,幸好你沒說出來,不出三年,洛冰河單手就能揍得你爬不起來,你還不是老老實實給人家做爪牙,妥妥的自打臉!

  漠北君又道:“也好,那我就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能否與我一戰!”

  話音未落,空氣中陡然殺氣大增。

  沈清秋腳下步法變幻莫測,瞬間閃到洛冰河身前,左手拋出修雅劍,不管頂不頂用先擋一陣再說,右手拎老鷹拎小雞一樣拎了洛冰河就甩出去,把他送到漠北君魔氣範圍之外,轉身就跟漠北君一掌對上了!

  兩人雙掌相接,沈清秋胸口一陣血氣翻騰,就像被人當面打了一拳,渾身靈力都沸騰一樣滾滾不休。他修為雖然不低,但魔界魔君的承襲有個作弊的設定,就是新任魔君能直接繼承上一代魔君的七成功力,代代累積,可想而知,金丹在漠北君面前根本不夠看。

  可他必須得盡力拼一把!

  對付這種脾氣古怪的中二梟雄,唯有不顧性命拼死一戰,才是活命的可行之策。根據沈清秋看各種小說十幾年的經驗,這類型都會對血戰到底不服軟的臭硬骨頭留幾分尊敬,對軟腳蝦膽小鬼,那可是絕對毫不留情的!

  洛冰河被沈清秋送出一段距離,自行折回,正陽劍出鞘。漠北君撤出一手,在迎面而來的炫白劍芒上一彈,劍身承受不住海量灌入的魔息,白光炸裂,當場斷裂成數截。

  他單掌與沈清秋雙掌相對,卻還壓倒性佔據上風,覺得沒興味了,發力震開沈清秋,道:“資質奇差。基礎心法死板。滾。”

  沈清秋:“……”

  如果是原裝貨聽了這話,必定吐血三升。

  沈清秋的資質在人界不能說是空前絕後的奇才,起碼也能說是千里挑一的優才;蒼穹山派的基礎心法那不叫死板,叫做正統!到了漠北君嘴裡,就成了一坨垃圾……

  洛冰河佩劍斷裂,也不在意,但見到沈清秋被掌力震得內臟受損,咬牙血往肚子裡吞,卻眼神陡然森寒起來。

  他周身氣場,瞬間變化了!

  漠北君覺察到這種駭人的變化,兩眼放射出興奮而嗜血的冷光:“先解決掉你這個礙事的師父,再來戰!”

  空氣中忽然憑空凝出一支通體純黑的冰劍,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瞬間分裂成數百把自稱陣列的冰劍,從四面八方朝中央包圍的沈清秋射去!

  這些冰劍普通的防禦根本無法抵擋,因為它們是用最純正的魔氣凝成的。沈清秋現在靈力將近枯竭,兩者對上,正如星星之火與滔天巨浪這麼懸殊的對比,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劍陣如雨傾盆而下的刹那,沈清秋心中咆哮。

  多大仇,要死也不弄個好看點的死法,這樣一百多把黑乎乎的劍在身上捅,人都要被穿成篩子,還能看嗎?!

  然而,等了良久,也沒感受到萬箭穿心的痛苦。

  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是漠北君忽然抽風,撤回劍陣,那就只有一個人,一種可能,擋得住這一波殺氣沖天的攻擊。

  沈清秋面無表情睜開了眼睛。

  果然。

  四面八方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劍陣被粉碎了。粉碎的非常徹底,仿佛,消失無蹤,夜空之中,只有漫天黑色的冰晶,反射著月光,點點落下。

  那畫面甚至可以用美來形容。

  然而,站在畫面中央,周身和眼中仿佛都有一場暴風雪正在聚集的洛冰河,卻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他沈清秋一介人渣反派,何德何能,居然讓男主為他爆種、為他擋劍?!

  這是一場非人類的戰鬥。

  沈清秋坐在一棵大樹旁,邊把淤血往肚子裡吞,邊運功療傷,邊觀察這場劈山裂石的混世魔王大戰。

  洛冰河的魔族血統封印尚未解除,漠北君也只是在試探他,可依然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兩個人驚濤駭浪般的魔息溢出,幾乎遮雲蔽日。

  這一帶原本是千葉淨雪華蓮……這玩意兒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對,千葉淨雪華蓮的精華範圍,魔界生物們根本不敢靠近,可是被鋪天蓋地的魔氣一薰,那朵靈氣盎然的雪蓮枯萎得都壞死到根部了,那些黑暗中潛藏著的生物紛紛爬出來,貪婪地汲取對他們而言是芬芳的氣息。

  沈清秋見有幾隻鬼頭蛛偷偷摸摸爬到幾名蒼穹山派弟子的身上,毛腿子就要插進人家太陽穴裡。他又靈力差不多耗盡了,不能法攻,只能直接抓住它們污垢糾結的毛髮就往旁邊一扔。

  他是看准了才扔的,就專門沖著尚清華這個叛徒身上扔!

  而那邊,漠北君已差不多試出了洛冰河的底,打算收手給出最後一擊了。

  他手指一彈,送了一道猩紅的光流種入洛冰河額頭之中。

  那道光流一與洛冰河額頭相觸,立刻浸入皮膚,化為一枚火紅的紋章。洛冰河殺昏了頭,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頭痛欲裂,幾乎要跪倒在地,渾身一股翻騰的殘暴衝動無力發洩,隨手一甩,爆發的魔氣出膛炮般轟向漠北君。

  這一下威力極大,漠北君舉手化開,微微詫異,贊許道:“不錯。”

  他也不管現在的洛冰河意識清不清楚,自顧自道:“人界並非你應留之地,何不回歸本源?”

  現在,沈清秋終於能百分之百確認了。

  是的,漠北君的突然出現,就是為了代替黑月蟒犀的作用!

  只是比起原著,漠北君做得更徹底。他他他,他居然直接解開了洛冰河身上壓制他魔族血統的封印。

 

  ☆、教程:反派踹男主的正確姿勢 3

  沈清秋正被這直截了當的作風震得說不出話,只見漠北君轉身就走!

  完成了任務就走……這NPC當得真的徹底乾脆,毫不拖泥帶水……從黑暗中來,也從黑暗中去。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不過他本來就是個莫名其妙的角色,哪裡洛冰河需要,他就會毫無邏輯地出現在哪裡,所以這麼安排,也不算牽強。

  牽強的,只有沈清秋接下來要面臨的,極其重要的一關。

  經歷一場惡戰、半跪在一片殘垣中的洛冰河此刻看起來雙目茫然,卻像隨時會撕碎一切。想像一下,他現在腦袋裡,就像是沉寂多年的十二座火山同時噴發,血管裡流的都是岩漿。光是想想都痛,連沈清秋也似乎跟著有點痛起來。

  系統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提示:

  【警告!關鍵性任務:無間深淵與無盡仇恨,正式開啟!如無法完成,主角爽度-20000!】

  等一下。

  前天我跟你確認的時候不還說是10000嗎?

  這才過了幾天就翻了一倍啦?

  系統你媽炸了(#‵′)凸!

  沈清秋自己的傷還沒好,顫顫巍巍走到仍處於半發狂狀態的洛冰河身邊,啪啪啪幾巴掌打上他後背,把幾道殘留的靈力拍進他身體裡。

  你以為這麼簡單就會起作用嗎?

  洛冰河非但沒清醒過來,他體內的魔氣反而反彈出來,當場逼得沈清秋忍了良久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直到這時,洛冰河才稍稍清醒了些。

  師尊……在他面前……

  ……血……受傷了?

  他慢慢從混沌狀態中抽離,能勉強拼奏出一些模糊的字句。那張熟悉的臉也逐漸清晰起來。

  沈清秋看他終於目光清明了一些,抹了抹嘴邊的血。

  他語氣平和道:“醒了?”

  頓了頓,又說道:“醒了的話,我們就可以好好談談了。”

  沈清秋道:“洛冰河,你實話實說,你究竟修習魔族邪術多久了?”

  這句話一出來,洛冰河仿佛從窒息的高空,猛地墜入徹骨寒潭,想不清醒都沒辦法了。

  他看著沈清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一顆心直墜下去。

  以往沈清秋總會叫他冰河,而不會直接叫名字。

  他低聲道:“師尊,弟子可以解釋。”

  洛冰河雖然還是個少年,可從來都鎮定從容、少年老成的時候多,這時居然能見到他臉上浮現慌亂的神色,像急著解釋,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堂堂男主,淪落至此,沈清秋簡直看不下去,心中不忍,搶著開口呵斥道:“住口!“

  話音剛落,他自己都覺得沒把握好,過於嚴厲了。洛冰河也似乎被他嚇到了,像個被打了一巴掌的孩子,懵懵懂懂,漆黑的眼睛就那麼愣愣看著他,果然聽話地住口了。

  沈清秋狠不下心直視他的眼神,乾巴巴念著臺詞:”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年前。”

  沈清秋沉默不語。他在想這孩子有問必答,如此誠實,真是被嚇壞了。卻不知道,洛冰河自動把他的沉默腦補為“很好。你這孽徒,居然瞞我這麼久!”

  沈清秋輕聲道:“兩年,怪不得能突飛猛進到這種程度,洛冰河你,不愧為洛冰河,果然天賦異稟。”

  其實,這句真的是純粹發自內心的感慨,本來嘛,作為男主,他的確是天賦異稟沒錯……若硬要說有什麼意味,那就是羡慕加一丁點點嫉妒的意味。

  可在洛冰河聽來,意義卻截然不同。

  他一下子跪倒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心內嚇CRY。臥槽第一天見你你就要跪我怎麼到今天你還要跪我?!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主一跪沒了命,老夫真的承受不起!他袖子一揮,喝道:“別跪我!”

  洛冰河被他袖中罡風逼退數步,越發六神無主。

  自己連對師尊下跪請求原諒的資格也沒有了嗎?

  他喃喃道,“可是師尊你說過,人分好歹,魔也分善惡。”

  我說過嗎?沈清秋認真想了想。

  好像他真的這麼說過!

  現在翻臉不承認,會不會有些太不要臉了啊?

  “你不是普通魔族。”沈清秋語氣平板地敘述道:“你是上古天魔。這一支在人界造就過無數殺戮的族系,一切罪孽都由它們所起,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別的魔族相提並論。”

  親耳聽到沈清秋這麼說出來,打碎希望,洛冰河的眼眶紅了。

  他顫聲道:“可你說過的。”

  我說過的話多著呢。我當初還把說要閹了沈清秋的高亮紅字刷了幾百層樓呢!

  ……一點也不好笑。

  一向很善於心內吐槽自我調節的沈清秋現在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他只能再次用那個理由給自己洗腦:洛冰河現在所受的苦楚折磨,都是他日後踏于萬人之上所必須經歷的。

  沈清秋猛地抬頭,捏了個劍訣,將修雅劍召回,倒提在手中。

  他握著劍的手微微發顫,細微的經脈浮現,隱隱用力。洛冰河不可置信道:“師尊,你當真要殺我?”

  沈清秋目光直勾勾穿過了他的身影:“我不想殺你。”

  在洛冰河記憶中,從未見過沈清秋用如此冷漠決絕的表情對著自己。哪怕是當初剛入蒼穹山派,不怎麼受師尊待見的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絕沒有這麼空洞,仿佛視若無物。

  他覺得沈清秋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眼神,和他以往看那些十惡不赦的魔物沒有區別,不帶一絲溫度。

  沈清秋道:“只是,剛才那人說的不錯。人界並非你所能長留之地。你該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

  他走一步,洛冰河退一步,逼著兩人退到了無間深淵之前。

  一回頭,就能看見騰騰的魔氣在那道溝壑中翻滾不息,萬靈哀嚎,朝上方人界的裂縫伸出千雙畸形的手臂,渴求新鮮的血肉。更深的地方,被不祥的黑霧和猩紅的詭光遮擋。

  沈清秋修雅劍斜指深淵之下,道:“你是自己下去,還是要我動手?”

  其實他很自私地希望洛冰河能自己下去。雖然這樣對他而言太過殘酷,可總好過被沈清秋親手打下去。

  可洛冰河依舊不死心。

  他怎麼也沒法相信,對自己那麼好的師尊,真的會把他推下去。

  就算修雅劍刺中了他的胸膛,他也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沈清秋沒想刺中他的。真的。他只是想揮揮劍嚇嚇他,洛冰河為了躲開,往後一退,自然就掉下去了。可他沒料到洛冰河就那麼沉默地站在那裡,正面受了這一劍。

  死了。本來只是踹下去,現在又多了一劍之仇!

  洛冰河反手握住劍鋒,但沒用力,只是輕輕握住,就是說沈清秋如果想用力,修雅劍就可以繼續刺進去,直到穿透他的胸膛。

  洛冰河喉嚨輕輕顫動,一言不發。明明劍尖還沒刺中心臟,沈清秋卻仿佛感受到那陣跳動從劍身波及到手背,整條手臂,直到他自己的心臟。

  沈清秋猛地拔劍抽回。

  因為他的動作,洛冰河身形晃了晃,很快就穩住了。見沈清秋沒有痛下殺手,他原本黯淡下來的眼睛隱隱又有亮光閃現,就像焚燒過後灰燼中垂死掙扎的星火。

  而沈清秋接下來,就要用最後一擊,把他眼裡這最後一絲餘光生生掐滅。

  他知道洛冰河絕對不會反擊。

  他更知道,他恐怕永遠都要忘不了洛冰河下墜時絕望的眼神了。

  一掌拍落!

  等到蒼穹山派、幻花宮、天一觀等清理完魔物的掌門及修士們趕到現場時,無間深淵撕裂處的空間早已閉合。

  沈清秋已經把暈倒在地所有人的傷口都處理穩妥了(除了裝暈死的尚清華)。他自己一身的傷卻沒怎麼理會,衣衫上血跡斑斑,面無表情,臉色蒼白,看起來著實狼狽。嶽清源上前探他脈相,眉頭直皺,責備數句,讓專業的木清芳過來察看。各派在地上橫七豎八的人裡各找自家,認領然後抬走,進一步救治。

  柳清歌忽然發覺少了一人,問道:“你那徒弟呢?”

  沈清秋沒有回答,撿起地上斷為數截的一把長劍碎片。

  清靜峰的弟子們匆匆趕到,為首的明帆眼尖,看了把那劍,支支吾吾道:“師尊,那把劍不是……”

  當初,他對這把萬劍峰上的正陽劍可是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被洛冰河拔出後嫉妒得燒心燒肝,詛咒了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自然不會認錯。

  寧嬰嬰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師尊你你別嚇我。這是不是……是不是阿洛的正陽?”

  四下陣陣私語:“正陽劍?”“說的是沈峰主愛徒洛冰河?”“劍在人在,這劍都斷了,人呢?”“不會也……咳咳。”

  有人歎道:“果真如此,那也太可惜了,洛少俠這一路下來,都已經是仙盟金榜上的頭位了。”“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這些人中,歎惋有之,驚詫有之,悲從中來有之,幸災樂禍有之。

  寧嬰嬰當場原地大哭起來。

  明帆雖然討厭洛冰河,但也從沒想過真的要他去死,況且想到師尊後來那麼疼他,現在這臭小子死得屍骨無存,師尊一定很難過,心情也好不起來,整個清靜峰一片愁雲慘澹。仙姝峰以齊清萋和柳溟煙為首,也為之動容。

  柳清歌不善言辭,拍了拍沈清秋的肩,道:“徒弟沒了,還能再收。”

  雖然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可沈清秋還是想送他個有氣無力的白眼。沒把自己關門弟子兼男主踹下無間深淵的人,統統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算了算了。一切已成定局。

  沈清秋緩緩道:“清靜峰座下弟子洛冰河,為魔族所害,身隕。”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你出來我保證不拆了你

  

  此次仙盟大會,是開辦歷屆以來,損傷最為慘重的一年。

  各派參會新秀總計共一千三百一十三人,其中幻花宮折損一百四十人,天一觀折損約九十人,除了未譴一員參會、專心做結界人力柱的昭華寺得以倖免,蒼穹山派在其餘三大派中傷亡最輕,只有三十九人。

  至於其餘的雜門雜派,功力淺薄術法低微的新秀基本都集中在這一塊,更是真正的傷亡重災區。

  原本登上金榜是大喜之事,可如今再看,金榜上竟然有將近四分之一的人都在絕地穀中身隕。尤其是高懸榜首的第一名,蒼穹山派清靜峰座下弟子,沈清秋愛徒洛冰河,劍斷人亡,如何不令人心痛。

  而這些,還未將事發後入場救援的修士們的折損計算在內。

  經此一役,各派可以說是元氣大傷。

  清靜峰被送上來一張紅榜。

  那張紅榜之上,第一名的“洛冰河”高高在上,金光耀眼。

  明帆走近來,稟告道:“師尊,有三千靈石送上來了,該怎麼安置?”

  三千靈石?哪裡來的?沈清秋愣道:“為何突然有這麼多靈石送上山來?”

  明帆小心翼翼道:“師尊你忘了?仙盟大會上,師尊你押了一千靈石,在……”

  沈清秋想起來了。是他押在洛冰河身上的那份注。洛冰河果然爭氣得很,在魔物入侵後大顯身手,直接越過了第一和第二的公儀蕭、柳溟煙,高居榜首,給他翻倍賺了回來。

  可不知為什麼,當時明明是抱著賺一筆是一筆的心態,現在,他卻有點不知所措了。

  以往,這些東西他都是交給洛冰河打點,該整理入庫、還是用來做些別的什麼、怎麼做,都不用他操心。現在卻輪到明帆問他該怎麼處置了。

  沈清秋想了想,道:“先收著吧。”

  “……”明帆其實還想問詳細些“收哪兒去”,可師尊臉色實在說不上好,沒敢再繼續問下去,心想放進庫裡總沒錯,立刻退下。

  清靜峰眾弟子一連數日都小心翼翼,儘量避開雷池,生怕觸到師尊一碰就疼的那根弦,都以為過些日子總會有所好轉的,誰知道過了半個多月了,沈清秋看似正在逐漸恢復正常,結果,有一天臨近飯點時,忽然聽見沈清秋在竹舍裡叫了兩聲洛冰河的名字。

  寧嬰嬰蹬蹬蹬沖進來,把沈清秋嚇了一跳:“做什麼?突然闖進屋子來,姑娘家這麼風風火火的,像什麼樣子。”

  寧嬰嬰紅著眼睛,像只小兔子,道:“師尊,你……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做。”

  沈清秋乾咳一聲,道:“不必。你出去玩兒吧。”

  寧嬰嬰跺腳道:“師尊!就算沒了阿洛,可您……可您還有我們其他的弟子啊。您這樣……失魂落魄的,弟子、弟子們真快要急死了!”

  失魂落魄這個詞能用到自己身上,沈清秋真半輩子都沒想過,其實到沈清秋這個修為,吃不吃真沒啥所謂,他就是嘴饞,忽然想吃點心,加上剛好不小心忘了洛冰河已經被他踹下無間深淵去了而已,怎麼就被蓋章成“失魂落魄”了?!

  沈清秋張張嘴,百口莫辯,見寧嬰嬰急得都快哭了,忙反過來安慰她,信誓旦旦剛才只是說漏嘴,這才消停。

  把人哄出去後,沈清秋長長出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這個在書中一直嬌嬌嗲嗲、只會闖禍拖後腿的小姑娘居然成長了不少。

  要知道,她可是洛冰河的後宮誒,明明她才是最應該哭天搶地的,結果卻還知道要來安慰師父。

  這算不算他的教育小有成效?

  總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明明是他把小綿羊男主拉扯大了,怎麼現在倒好像男主圈養了他一樣。才幾天沒見就整天擺著張死了老公的寡婦臉,嚇唬誰呢!

  不對,我呸!沈清秋心裡給了自己一嘴巴。

  說誰寡婦臉!誰死了老公!這話特麼也是能亂說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該打!

  不過,大概洛冰河走了,他真是有點寂寞的吧。尤其是想到,五年之後,重逢之時,曾經的師慈徒孝(……)就要都變成言笑晏晏、殺機暗藏了。

  正陽劍殘骸被沈清秋帶回去,胡亂在清靜峰竹舍後刨了個土坑,豎個牌子,立了個劍塚。旁人見他對著空碑出神,以為是思念愛徒,不免唏噓師徒情深,造化弄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唏噓感慨的是劍塚之中,埋葬了那個再也不會回來,和煦如陽的少年。

  還有,真正讓他化為一塊風中淩亂的化石的,是系統沉寂數日後,發送的一條滅絕人性的提示消息。

  【恭喜!貴方成功完成關鍵任務“傳奇開啟:洛冰河的墜落與再生”。獎勵主角爽度10000.

  沈清秋一聽,大喜:這次蠻有良心的嘛。

  然後。

  【但同時由於特殊情況,啟動新的數值:洛冰河心碎度。由於心碎度過高,主角爽度清零。請再接再厲!】

  ……清零……清零……清零……

  兩個大字在沈清秋腦海中無限迴圈……

  所以心碎度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不是跟你說了不要隨便啟動奇怪的資料嗎?!滾蛋吧洛冰河果然是親兒子,連心碎都能單獨劃出個數值來!

  當牛做馬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沈清秋心塞太平洋。

  既然他自己不痛快,那當然要去找別人的不痛快。

  於是,沈清秋讓買房跑腿遞了個貼,把尚清華請來了竹舍。

  尚清華放下雪瓷茶盞,笑道:“沈師兄的清靜峰真是清幽靜雅。連小小茶盞都如此精緻。這份風雅真讓清華自愧不如。”

  清靜峰與安定峰以往井水不犯河水,不冷不熱,更因為沈清秋高冷,從來不主動邀客,這次居然派徒弟上安定峰遞帖子請人,尚清華難免心中摸不著底兒。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先把好話送上去,總不會錯。

  沈清秋摒退了門下弟子們,關了門,歎道:“師弟這麼一說,我又要睹物思情了。這清靜舍一草一木,一盞一碟,皆是我那徒兒親手佈置。”

  “……”尚清華也跟著歎道:“唉,洛師侄少年英才,實在可惜。那魔族令我們折損慘重,實在可恨,普天同悲,沈師兄節哀。”

  沈清秋幽幽地道:“尚師弟若真覺得可惜,便不會有這樁慘事了。”

  聞言,尚清華一僵。

  片刻過後,他無痕無跡地把笑容圓了過去:“沈師兄這話說得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責怪我安定峰督辦不力?若是如此,師弟確實應該在此賠不是。”

  沈清秋給他續了一杯茶,道:“哪裡是不力,分明就是用力過頭。連鬼頭蛛、女怨纏、骨鷹這些從未主動流入人界的魔族生物都找來了,師兄如何忍心責怪你督辦不力?”

  尚清華霍然站起,臉色青紅白黑交錯:“沈峰主,話可不能說得太過分!”

  沈清秋把手放到尚清華肩膀上,嚴肅地問道:“尚師弟為何如此激動,我們坐下說話。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尚清華冷笑著撥開他的手道:“有什麼不敢的?尚某自問問心無愧,害怕了你強加罪名不成?”

  沈清秋:“向天打飛機?”

  刹那間,似有一道九天神雷,直劈到尚清華頭上,劈得他口不能言。

  半晌,他才顫顫巍巍道:“你……你怎麼知道這個ID?”

  沈清秋看了他的反應,仿佛連帶著也被雷劈了。

  三秒之後,沈清秋拍著他肩膀,手底用力,微笑道:“真是你啊?老子追完了你這本書,能不知道你這ID嗎?要不是漠北君出來那會兒聽你不小心說漏嘴了一句,還真不知道就是你啊菊苣!”

  那候時,尚清華見漠北君突然冒出的一刹那,無意脫口而了出一句“WTF!”

  當時沈清秋聽的不是很真切,所以沒在意,事後卻越想越懷疑。

  尚清華作為幕後黑手(的後勤),卻沒放本該戲份多多的黑月蟒犀,原本就是個大疑點,而如果把這解釋為刻意阻止劇情發展,把洛冰河被打下無間深淵的悲劇根源切斷,就說得通了。

  至於他為什麼猜是向天打飛機……當然原因還是只有一個——他所知道的,除了他以外知道劇情的人,只有原作者,所以當然只能猜一個選項了!

  這種巨蠢的猜法次次都猜中也不是他的錯!

  兩人相對無言,一個賽一個的外焦裡嫩。

  半晌,沈清秋道:“挖坑不填!伏筆作廢!雷點遍地!小學生文筆!寫種馬文你就好好寫種馬,玩什麼虐心虐身流?!”

  尚清華:“……我也是受害者,我是作者,好歹也算是創造了世界的神吧?就算要穿也應該穿主角,誰知道插個插座觸個電,系統隨機分配角色,就給配了個炮灰。”

  沈清秋冷笑:“總比我強,你臥底身份暴露了直接被漠北君滅口,好歹死得痛快。我可是被洛冰河親自削、成、人、棍。”一字一頓,頗見怨念之深。

  尚清華:“你才重生了幾年啊?一重生過來就是宗師級別的吧?我可是從嬰兒時期就穿過來了。窮苦潦倒的童年、不受重視的外門弟子時期,你有我經歷的多嗎?”

  兩人比慘比不出結果,結論是,大家都半斤八兩。尚清華感慨道:“居然遇到了讀者。也算是緣分吧。你終點文學網書友ID是啥?說不定還是老熟人。”

  沈清秋道:“絕世黃瓜。”

  尚清華思索了一陣,道:“有點兒印象。是不是有次有個求閹反派的樓你在裡面叫得特別凶?就是在你,咳咳,原來的沈清秋猥、褻寧嬰嬰不成之後。”

  “……”沈清秋:“往事休提。”

  他正色道:“認親結束,廢話到此為止。我今天之所以要找你攤開來說,是因為仙盟大會之後,突然想到了一個法子,能夠解決我們面臨的共同難題。”

  尚清華一愣:“當真?”

  沈清秋搖扇:“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很好笑?我這個辦法,可以說包治根本,只要不走漏風聲,永絕後患。”

  只是,還差那麼一兩個小小條件。

  成敗在此一舉。就看尚清華這個老鄉,能不能幫上忙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不靠譜

  

  沈清秋道:“你還記得自己設定過一種千年出世一次的植物嗎?”

  “……”尚清華無語:“你這個範圍也太廣了。這種東西我設定出來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好嗎。”

  你自己也知道!

  沈清秋歎了口氣,在他耳邊說了五個字。

  尚清華聞言悚然,片刻之後,意味深長地大量沈清秋一番。

  沈清秋:“……你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尚清華道:“就是覺得,你果然是我的忠實讀者。我自己用完就丟的設定,你居然能從旮旯裡挖出來,有點感動。”

  “……”沈清秋道:“你明天就跟我下山去它出世之地找一趟吧。”

  尚清華道:“明天?這……是不是有點倉促?”他期期艾艾道:“其實我……想不起來它的具體位置和描述了。全文將近兩千萬字,提到它的只有一個自然段。你讓我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訴你。”

  沈清秋語重心長道:“那等到洛冰河殺回來,漠北君被他收服,到時候一個殺我,一個殺你,你再想起來也不遲。”

  尚清華:“……好。明天我一定想起來!”

  反正安定峰上,那些諸如新弟子入門怎麼給他們分配房間和定制校服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峰主才能做。

  尚清華回去,苦苦思索一晚,絞盡腦汁,腦袋裡翻江倒海地倒騰,終於在黎明前靈光一閃,在地圖上勾了個地方出來。

  沈清秋見了地圖,一拍桌子,拎著他就下山出發了。一段路吃喝,一段路玩樂;一段路禦劍,一段路行車。本來應該是很愉快的。

  唯一有點小小不愉快的是,尚清華坐在駕車位上,長籲短歎。

  “為什麼吃喝住宿,出錢的都是我?為什麼坐馬車,趕車的還是我?”

  沈清秋在車廂內道:“也不害臊。經費是公費,掌門師兄給的,你只是把錢從腰包裡掏出來而已。”

  想到臨出發前,嶽清源叮囑他的一番殷切,尚清華就心酸至極。

  什麼叫“尚師弟,遊歷期間,清秋就拜託你了。他有毒在身,還望你好好看顧。”

  可不可以連稱呼都那麼親疏分明!只不過是小時候修行的地方離得比較遠,沒當成竹馬竹馬而已!

  跟他們這種一開始就有峰主悉心栽培的關門弟子比,玩宮心計爬上來的外門弟子就是沒人權啊。

  所以說搞後勤真的沒前途。

  作為作者,原先拼命把尚清華往極品賤人方向塑造的向天打飛機菊苣,終於體會到了角色的痛。

  尚清華道:“你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自己……臥槽臥槽!”

  沈清秋感覺車廂猛地往前一傾,似乎是尚清華陡然勒馬,簾子一掀,警覺道:“怎麼回事?”

  馬車正穿過一片密密樹林。

  四周古木沖天,落葉紛繁,陽光和都被層層枝葉遮擋,連點點光斑都難以見到。

  沈清秋見無異狀,也沒放鬆警惕,道:“你鬼叫什麼呢剛才。”

  尚清華驚魂未定:“我剛才看見一個女的在地上像條蛇一樣哧溜爬過去了!馬車不停差點直接碾過去!”

  聽起來有點詭異。沈清秋道:“那確實值得鬼叫。”

  林間靜謐,暫時並沒見到異狀。沈清秋不敢掉以輕心,沒坐進車廂,而是和尚清華一起坐在了趕車位上,一手捏起劍訣,暗暗觀察,另一手從零食袋裡抓了一把瓜子,塞給尚清華:“乖,進去嗑著玩兒。”

  尚清華拿來使喚使喚打打雜倒還可以,拿來打怪卻是沒啥大用。他也知道自己水準怎麼樣,老老實實接過瓜子嗑了起來。馬車走一步,他就嗑一顆。於是,在一炷香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兩人無語地看著地上那攤熟悉的瓜子殼。

  尚清華道:“嗯,不用懷疑,蒼穹山派千草峰出產的龍骨香瓜子,色澤熟紅,內殼金黃,肯定是我剛才嗑的那一堆。”

  沈清秋:“知道兜售瓜子是你們安定峰的副業,夠了。”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怎麼會又轉回原來的地方了?

  兩人面面相覷。

  鬼打牆,一個巨俗巨老的經典橋段,真正擺在了他們面前。

  尚清華想了個土方子:“要不咱用童子尿淋一淋馬眼睛試試?”

  沈清秋道:“……馬也是有尊嚴的好嗎,為什麼要用排泄物淋它眼睛。而且荒山野嶺的,你叫我上哪兒找童子尿去?”

  此話一出,他發現尚清華正真誠地注視著他。

  沈清秋:“你看我幹什麼?我自己本人……暫且不提。沈清秋原角色,你自己寫的,外表高潔內心荒淫,整天欲和諧火焚身,少年偷情、青年找雞,你覺得我現在還是童子?”

  尚清華這個角色好像也差不多。

  沈清秋皺眉凝神細思,忽然一拍大腿。

  他轉身鑽進車廂,突然又聽馬車外尚清華一聲鬼哭狼嚎。

  沈清秋拿了要找的東西鑽出來喝道:“什麼東西?!”

  尚清華嚇得說話連標點符號都不帶了:“你一進去我覺得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蹭我脖子抬頭一看是一團頭髮頭髮後面還有張大白臉沒看清啊臥槽!”

  沈清秋抬頭,自然看不到任何東西,他心想,不管這東西是什麼,它還挺精,知道挑軟柿子捏,只敢玩兒看起來慫一點的尚清華,不敢逗他。又拍拍他肩:“再恐怖的東西也是你自己寫的,怕什麼!”

  他展開手中的物件,原來是取了一張地圖出來。

  尚清華道:“大哥,我還以為你這麼牛能搞張這個白露林的地圖呢,你看清楚,這是大陸地圖,整個大陸都在上面,白露林就算標出來也只有一個點那麼大。你拿著它找不到路的。”

  沈清秋道:“你自己看,這個地方。”

  他指了指地圖下方。

  蒼穹山派雄踞東方,天一觀安居中部,而南方,則是幻花宮的地盤。

  白露森林那一點,剛好就點在幻花宮淡紫色的邊界上。

  尚清華恍然大悟:“幻花宮把白露森林也劃進自己勢力範圍了?所以我們現在不是進了鬼打牆,而是進了他們的護宮陣法?”

  各大門派為防止閒雜人等搗亂,都設有自己的陣法。比如蒼穹山派的登天梯,如果是不知門路的凡夫俗子,就會在一萬三千級石階上爬到半死,永遠也登不到頂,只能等護山弟子把他們送下去。

  卡在這裡,沒有人指引,恐怕只能一直原地轉圈了。

  沈清秋敲門:“系統?在不?”

  頓了頓,沒有回復,他又敲:“不是說24小時線上服務嗎?不出來給差評!”

  系統:【您好,系統已進入休眠模式,現在是智慧代理,如需服務請自助。】

  沈清秋:“……啥,休眠了?”

  他猛地記起,系統這幾天的確都沒給他計算B格值和各種新開的奇葩指數。

  智慧代理:【系統總能源“洛冰河”已切斷聯繫,後臺維護更新中,重新連線時系統將被啟動,祝您自助服務期間一切愉快。謝謝。】

  現在已經這麼蛋疼了你更新版本後會不會直接讓我蛋碎啊——不對重點是原來洛冰河還是總能源我擦!

  沈清秋還要再追問,發現這個代理反反復複給出的都是這兩句。

  什麼鬼智慧代理,這不就跟扣扣的自動回復一個樣嗎?你也好意思在前面加上“智能”那兩個字!

  沈清秋拍尚清華:“敲你家系統,看看還連著線不?”

  尚清華眨眨眼,片刻之後:“說在維護中。”

  原來洛冰河還不只是一個系統的總能源!他一掉線全部系統都跟著癱瘓了!這掛簡直開大了!

  這事說嚴重,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無非洛冰河無間地獄練級期間不能刷B格。想想也挺好,不能刷自然也不能減,相當於百無禁忌!

  沈清秋正寬慰自己,忽然覺察一旁灌木叢唆唆異動。

  沈清秋打了個響指,喝道:“出來!”腰間修雅劍澄然出鞘,順著沈清秋手中劍訣操縱號令,翻飛刺砍,奈何那個東西像條遊魚一般,躲在灌木叢裡泥鰍一樣滑溜的厲害,百刺不中。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道刺眼的厲光閃過。那東西尖銳地嘶叫一聲,倏地猛往後躥了數丈,灌木叢已經被砍得七零八落,藏不住東西,那玩意兒早跑了,再無動靜。

  他剛才沒發大招啊?貌似只是反射了一瞬間的陽光。

  尚清華湊過頭來:“難道它怕光?”

  沈清秋:“我靠真的是女鬼啊!”

  兩人正想討論一下,忽然傳來一陣極細微的足音。這人身法很好,如果不是沈清秋修為不錯,也差點聽漏。叢叢林木間,轉出一個白衣少年。

  那少年原本劍已出鞘,滿臉警惕,而看清來者之後,改為詫異,忙收劍施禮。

  “晚輩覺察結界周圍有異樣波動,特此趕來,不知沈仙師,尚仙師在此,有失遠迎。”

  沈清秋看他長得挺帥,就是有點眼生,客氣道:“少俠是?”

  那少年腳底一滑。

  尚清華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太不給人家面子了,這是公儀蕭。”

  公儀蕭稍微有點鬱悶。雖然他被被洛冰河從金榜榜首上踹下了,可好歹也是第二名,成績斐然,加上此前奪冠呼聲最高,也常隨老宮主拜訪各派高層,沈清秋沒認出他,真的挺出乎他意料的。

  沈清秋贊道:“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公儀蕭道:“不敢當。兩位峰主來到幻花宮地界,為何此前不曾告知?怠慢前輩,實在余心難安。”

  這還真把白露林當成他們家地盤了。

  沈清秋道:“並無拜訪幻花宮的意圖,只是要在白露林處理一樁事件而已。”

  公儀蕭一愣,下意識要問是什麼事,可總算腦子轉得快,生生忍住。

  沈清秋搶先挑明自己是來白露林辦事的,又不說明此行目的,擺明瞭不願多談,公儀蕭只要不智硬,再怎麼好奇,也會念及自己晚輩身份,不敢隨意發問。畢竟是老宮主多年的得意弟子,不至於那麼ky。晚輩質問前輩的行事,那可太不像話。

  如果換個人,必然要琢磨蒼穹山派一下子來了兩位峰主,鬼鬼祟祟在他們勢力範圍邊界究竟是何居心。又或者覺得,長在我家院子裡,當然是我家的東西。長在我家籬笆牆沿上的,那也是我家的東西。邏輯,就是這麼簡單。

  沈清秋本想三言兩語打發他走,公儀蕭卻猶豫了一下,道:“雖不知兩位前輩要辦的是什麼事,晚輩不才,斗膽請求一同前往相助。”

  沈清秋面帶微笑,嘴唇幾乎沒動,對隊友嘀咕道:“不如捎上他,好歹是個能打的。”

  不能打的尚清華也嘀咕道:“萬一他不讓咱們拿走日月露華芝怎麼辦。”

  沈清秋十分無賴:“你傻麼你。到時候你拿了就走,他還能強搶不成,回去跟他老師打小報告也是之後的事了,那時候咱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還等他們來捉?”

  尚清華:“兩派交惡怎麼辦。”

  “屁大點事也值得交惡。再說日月露華芝是保命用的。老命和外交關係,你選哪個?”

  尚清華毫不猶豫道:“帶上他走吧!”

  沈清秋抬頭,果斷對公儀蕭道:“走吧!”

  於是,駕車的苦力交給了晚輩。

  他邊操控韁繩邊好奇道:“沈前輩,晚輩有一事不解。”

  沈清秋道:“請講。”

  公儀蕭道:“依前輩的修為,破入本派陣法,不需片刻,而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為何會造成如此之大的靈力波動?”

  咳咳。道理很簡單,這就像你公式背得滾瓜爛熟,卻不一定會做題一樣嘛。

  沈清秋半真半假道:“那陣波動並非破除陣法時產生的,而是在應對一隻奇異魔物時產生的。”

  公儀蕭呆了一下:“奇異魔物?”

  沈清秋道:“其實也難以判斷是不是魔物,但形貌邪異,不像正常的人界活物。”

  公儀蕭道:“白露林附近,方圓十裡就有人煙分佈,倒是從未聽說受過魔物侵擾。連猛虎野獸也是不曾有的。”

  沈清秋沉吟道:“那究竟會是什麼東西?散發披面,骨骼奇軟,臉孔浮腫猶如餓殍浮屍。”

  公儀蕭誠懇道:“無論是什麼,不再出現是最好,如果出現了,不必勞煩兩位前輩動手,交由晚輩便好。”

  這話中的敬意倒是不假。他雖然對這位修雅劍前輩瞭解不多,從前只是遠遠見過一兩面,但上次仙盟大會,沈清秋親傳弟子越過他奪得榜首,他本人也救助了不少幻花宮弟子,確實實話,是以格外尊敬。

  沈清秋見他舉止得體,該有的謙順半點不少,加之相貌和洛冰河是一個風格的,屬於那種溫柔多情,眉目含笑的俊美,很難不心生好感。

  當然,他完全沒注意到這種情緒,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愛屋及烏。

  他所唏噓的只是:洛冰河,唉,洛冰河。今時今日,東奔西跑,都是因為怕了一個洛冰河!

作者有話要說:  

  ☆、刷神器作大死(修)

  有了公儀蕭指引,三人很快破出幻花宮護宮陣法,找到了目標方位。

  原作對日月露華芝生長地點的描述並不多,只是略略提及“那是一處被森濃綠意覆蓋的岩窟”。畢竟這個東西跟男主(與他的後宮們)的關聯不緊,反而安排給洛冰河的對頭用來對付男主的道具之一。為了想起這麼點內容,尚清華真是豁出老了命。

  而正因如此,沈清秋才敢行動。如果是關係到主線劇情,要給洛冰河練級用的奇花仙草,他才沒那個膽去搶。男主敵人的東西,隨便搶應該沒關係!

  跟男主搶資源下場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麼甜!

  縱使具體方位不清楚,好在白露森林雖大,岩窟也就那麼一個。

  沈清秋打個響指,指尖躍起一簇明黃的火焰。再一彈,火焰晃悠悠甩著尾巴往漆黑潮濕的岩窟深處遊去,在前方開路。

  剛開始的時候,岩道還能容三人並行,越到後來,越是狹窄,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而且,九曲八彎,繞得仿佛巨獸的腸子。

  光線黯淡,連沈清秋化出來那團火焰也忽明忽暗,他多彈了幾團出來,幾枚火球相互追逐著。公儀蕭斷後,尚清華本想在岩窟外面等,被沈清秋提了進來。不知道他害怕還是怎麼的,時不時摸一摸沈清秋的胳膊,摸得他一胳膊雞皮疙瘩。

  最後,沈清秋終於忍不住了,礙著還有外人在,低聲道:“能別掐我嗎?”

  沒有回應。不過沒摸了。沈清秋繼續往前摸索,誰知道尚清華又踢了他小腿一腳。

  沈清秋忍不住脫口而出:“靠!”

  尚清華的聲音遠遠從後面傳來:“沈——師——兄!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在彎彎曲曲的岩道中回蕩,似乎被拉長了不少。

  原來不知不覺間,沈清秋越走越快,尚清華又磨磨蹭蹭,連帶堵得最後的公儀蕭也走不快,他已經把另外兩人甩開了好一段距離。

  不是尚清華,那剛才一直摸他的人是誰?

  或者說,摸他的東西,是什麼?

  沈清秋猝然止步。

  他面無表情拍了拍手臂,企圖拍掉上面的雞皮疙瘩。

  幾團火焰還懸在空中,幽幽燃燒。

  敵暗,我明。

  沈清秋左手一翻,從袖裡翻出幾枚符咒,右手緩緩拔出修雅劍。

  劍光緩緩升明,無論前方還是後方,都是黑黝黝的岩石,散發著濕漉漉的腥味。

  他忽然想起來,剛才小腿上中了的那一下,看感覺似乎不是用腳踢的。反而更像是……頭撞的!

  沈清秋猛一低頭,剛好和地面上一張慘白浮腫的臉視線撞個正著!

  沈清秋左手符咒投向那張臉,刹那間狹窄的岩道裡電光火光炸成一團。他右手本想拔劍,結果空間太小,還沒拔到一半手臂就磕到岩壁上,劍柄也撞了岩石,發出鐺的一聲。

  那東西柔軟無骨,像條巨蛇一樣在地上滑行,閃避極快,這麼近的距離符咒居然也沒打中,反而比他行動更為靈活。沈清秋拔了兩次才拔出劍來,只遲了一步就看見它嗖嗖掉轉頭爬走。那邊正是尚清華和公儀蕭跟來的方向。他大喝道:“有東西過去了!當心!”

  尚清華一聽,立刻回頭道:“少俠,快!我們換位!”做後勤工作的,怎麼能夠站在衝鋒陷陣的最前沿!

  公儀蕭依言而行,奈何岩道窄的令人髮指,側著身體後只留下一拳頭的寬度,他根本過不去。尚清華又聽沈清秋在那邊吼:“地上!看地上!它在地上爬!”再一轉頭,就看見一條蛇人哧溜哧溜滑了過來。

  尚清華當機立斷,立刻躺倒!

  公儀蕭也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怪物,呆了一下,忽然見尚前輩也趴到了,嚇了一跳,反應過來,說聲:“得罪!”一躍而過……

  無論如何難看,後勤和前鋒總算是交換了位置……

  沈清秋又叫:“不要拔劍……”那個“劍”字還沒說完,公儀蕭就稀裡糊塗拔了劍,結果當然是重蹈覆轍,劍拔到一半,劍柄就撞上了岩壁。

  沈清秋提劍趕到,心裡叫道:“哎,笨呐!”

  公儀蕭好冤枉。

  沈清秋其實也清楚,只能說他反應太快,沒聽完喊話就行動了,換誰來都是這個結果。可是,因為以往但凡有偶爾和洛冰河聯手的時候,往往自己話都不用說出口,洛冰河就能心領神會,完美應對,兩者一比較,沈清秋就又想念起那個省心的徒弟了。

  這岩道扭扭曲曲,又很是幽暗,極利於那東西的行動,沈清秋又抓了一把符咒,它早就爬得沒影了。

  公儀蕭不可思議道:“沈前輩,剛才那個,是否就是之前你們在白露林遇到的魔物?”

  沈清秋點頭,道:“就是它。也不知道,兩邊夾擊,這東西是怎麼溜走的。”

  尚清華面不改色,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道:“貼著我爬過去的。”

  公儀蕭:“……”

  沈清秋:“……走吧。這回都跟緊了。”

  不用他說,這次,尚清華死都不肯離他超過兩尺距離了!

  轉得頭都要暈了,三人終於轉出了岩道。深入岩窟伏地,面前豁然開朗。

  之前沈清秋一直想不明白,這岩窟的最深處,應當是日月無光的,為何還能長出“日月露華芝”這種一聽就是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的東西來,這下終於搞懂了。

  原來,這個窟洞最頂端上面,開了個豁天的大口子。日光月華,直接通過這個口子投下,舞臺聚光燈一樣,打在洞中湖心一點之上。而那一點,自然就是生養出日月露華芝的土地了。

  那塊小小土地被一片晶光璀璨的小湖包圍著。

  尚清華“唔”了一聲,肯定道:“露水湖。沒錯了。”

  他做的設定的,才能有底氣下定論。就算是草設,作為作者,也不會搞錯。沈清秋得到確認,這才送了一口氣。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湖水。而是無根朝露。無根水+朝露,靈氣滿蘊,滋養著日月露華芝。而肉芝成熟之後,根須浸泡水土中,又能反過來滋養露水,如此循環往復,靈氣生生不息,永無枯竭之時。

  公儀蕭讚歎之餘,也終於明白蒼穹山派兩位元峰主此行目的了。

  不過他並不明白此物對他們的意義,反而奇怪,蒼穹山派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派,每日收集來的奇珍異花,只多不少,露華芝縱然罕見精巧,卻也不至於這麼看重,還勞動兩位峰主千里迢迢親自來摘采。

  沈清秋現在眼裡只剩下湖心那片土地上白花花的小肉芝們了。

  這就是求生的希望啊有木有!

  他一甩下擺,毅然踏入湖中。露水湖裡的水可都是好東西,淌一淌更健康!

  走了十幾步,露水漫過腰部,不溫不涼,浸著皮膚,仿佛能滋潤到人心底去,使人心曠神怡。沈清秋看著眼前小土包上幾十根豆白嫩嫩的小露芝,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每一根都帶著一點土拔起,直接收袖子裡去。

  無限空間乾坤袖,居家修仙休閒必備良品,蒼穹山派掌門嶽清源親贈,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雖然現在這些露芝還小,長得跟豆芽菜似的,但等他找個靈氣充沛風水上佳的地方種上去,再按照計畫養大,它們就是救命稻草!

  沈清秋對這些小東西,真是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他拔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畢竟露芝生長在此地,也算是奇觀一樁,都拔光了,好像有點不厚道。糾結一番,再想想,還不知道這法子可行不可行,萬一被搞砸種毀了,多幾顆總能有個補救的,只能但求萬無一失。保險為上。

  最後一顆露芝捏在手中,還沒扔進袖子裡,沈清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拔劍之聲。

  他一回頭,公儀蕭已握劍在手,和尚清華都如臨大敵,死死盯著他。

  沈清秋屏住呼吸,突然,湖面躍出一條長而碩大的東西,仿佛一條巨魚,正面撲向沈清秋。一張白而木然的臉孔迎面飛來。正是那個跟了他們一路的東西!

  同時,公儀蕭手中劍訣已成,長劍風馳電掣飛向那東西。可它狡猾又靈敏,一撲沈清秋沒撲中,沉入湖中,不再浮起,攪得湖底沉澱多年的沙土飛揚,渾濁不堪。公儀蕭召回仙劍,道:“沈前輩快上來!”

  沈清秋卻笑道:“不慌。我捉魚玩玩兒。”

  他站在原地不動,慢悠悠從懷裡摸出一張符咒。

  公儀蕭道:“對付這東西一張符恐怕不……”

  那個“夠”字還沒說出口,只見沈清秋一捏手,一張符瞬間變成一打。

  公儀蕭:“……”

  沈清秋抓著那一打符咒,一拳打入水中。一、二、三。

  數聲巨響!

  湖面炸開十二朵逾丈高的水花!

  原本潛藏在湖底的蛇人也被炸得飛出水面,拋了老高,重重摔在尚清華腳邊的地面上。

  沈清秋濕淋淋地上了岸。露水澡洗得爽不急著弄幹自己。他抱著手道:“看看,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公儀蕭把那東西翻了過來。

  一翻過來,三人悚然。

  半晌,沈清秋才轉頭,問尚清華:“這是啥?”

  尚清華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這生物依稀是個人模樣,披著滿頭長髮,渾身軟骨,皮膚又粗糙又硬,而且這一塊那一塊,遍佈鱗片,像條刮鱗刮得不乾淨的蟒蛇。

  雖然之前沈清秋以為它是女鬼,可仔細看它那張臉,雖然浮腫,仍勉強能看出,長得是個男人面孔。

  尚清華擺手道:“我絕對沒……”寫過這種怪物。

  沈清秋道:“……我相信。”

  如果原作對這種玩意兒的描述字數超過50,沒理由他不記得!

  公儀蕭聽不懂前輩們在說什麼,說出自己的猜測:“依晚輩看,這怪物,倒未必天生是這般形狀。”

  沈清秋覺得有點道理。看它奇形怪狀的,怎麼也不像是一個物種,倒更像一個畸形種,或者雜交物。

  他沉吟道:“天罰,詛咒,或者修煉禁術失敗的修者。”

  以上三種,極有可能創造出這種怪物。

  它一直死死盯著沈清秋的袖子。雖然這東西相貌猙獰可怖,令人作嘔,一頭亂髮中的眼睛,居然清澈無比,和露水湖一模一樣。

  沈清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它要攻擊我們。”

  另外兩人一愣。沈清秋道:“這個東西,是以露水湖的露水為生的。你們看。”他指道:“它眼睛絕對是每日飲取露水才養成這樣的。鱗片裡面還長著一些綠中微紅的青苔,則和岩壁上的如出一轍,一定是長期潛伏在這岩窟裡出入。”

  如此便都說得通了。如果讓沈清秋一行人把日月露華芝都摘走了,相當於毀了靈氣迴圈的動力,露水湖長時間不能進行迴圈,就會漸漸靈氣耗盡,成為一潭廢水,乃至枯竭。所以這東西才會一路尾隨,伺機攻擊。

  他手裡拈了那枚幼嫩的露芝,這時為了驗證,拿出來晃了晃,果然,那怪物眼裡放光,急切地昂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公儀蕭喝道:“找死!”反手握住劍柄,動作有了幾分殺意。

  那蛇男艱難地在地上爬動。沈清秋看著,有點可憐,見狀忙道:“慢著。”

  公儀蕭果然止住,不解道:“前輩?”

  沈清秋道:“白露林附近的民居這麼多年來都安然無恙,說明這……蛇男,從來沒作惡過,倒不必趕盡殺絕。”

  此話不假。如果這個東西真的殺傷過人命,幻花宮早就發現它並且連根剷除了。正因為從來不作,所以才不死。說起來,它每天都到這岩窟裡取引露水,反倒是沈清秋一行人闖入,打擾了它的日常作息。

  既然他開口了,公儀蕭想了想,便也收劍入鞘。只當沈清秋跟昭華寺的大師們一般信慈悲為懷那一套,他哪知道,沈清秋對這些奇葩異獸從來都情有獨鍾,早就說過,他對不明生物的興趣,遠遠大於書中那些百花爭豔的妹子。可想而知,他是用怎樣一種慈愛(……)的眼光,在看待地上這只軟趴趴的生物了。

  可誰也沒有注意到,地上這只生物正在微微發顫。

  畸形的身軀暗暗壓住了一隻細弱的露芝幼苗。那雙格格不入的明亮雙眸中,滔天的狂喜正暗潮洶湧。

  離了岩窟後,公儀蕭自覺坐到了駕車位上。

  他問道:“沈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為何那……蛇男,先前沒有摘走這些露芝,而只是飲取湖中朝露?”

  沈清秋道:“你剛進去的時候,看見從山洞穹頂折下來的光束沒有?之前在白露林中,我們一路被它糾纏,其中一次,它被劍身反射的陽光所灼傷,這才退下。我猜測,恐怕這東西不能見光,尤其是日光月光。所以它才只能在森林陰影和岩窟、水底行動。露芝地終日徹夜被日月華光籠罩,他當然不得近身。”

  比起理論的百科式教育,幻花宮更注重實戰,公儀蕭不怎麼瞭解,恭維道:“原來如此。沈前輩非但慈悲為懷,而且博聞強識,晚輩果然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沈清秋乾笑幾聲,就當表示謙虛了。明明說話的人沒講什麼很有建樹性的臺詞,卻莫名奇妙有別的角色來表示欽佩,以此襯托說話角色的高智商,這種場景真讓人蛋疼。想虛榮也虛榮不起來,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出了白露林,公儀蕭還想挽留,邀請二人上幻花宮一坐,稟明老宮主。沈清秋推辭道:“事已畢,已得你相助,不好再多做打攪。”

  開玩笑,上幻花宮幹什麼?給你們看我們剛搞到手的日月露華芝?萬一你們高層想不開,非要討論一下它的歸屬權呢?

  沈清秋笑道:“雖然此行匆匆,不過若是日後公儀君一定要來一趟蒼穹山,清靜峰靜候。”

  尚清華道:“對。安定峰沒什麼好玩兒的,上清靜峰去,你沈前輩一定好好照顧你。”

  公儀蕭喜出望外。他知道清靜峰一如其名,喜清靜,不愛外客打擾,笑顏逐開道:“沈前輩這話我可記下了,日後定有叨擾之時。”

  他說這話時,眉宇間的笑意真有那麼一丟丟像洛冰河,沈清秋不由得愣了下,忙道:“那是自然。”

  與公儀蕭分道揚鑣後,尚清華在一旁嘖嘖感歎道:“像啊,真是有點像。”

  沈清秋不輕不重踹他一腳:“像毛線?”

  尚清華道:“你自己心裡清楚,我說像誰。我觀察你很久了,有句話憋在心裡不說不舒服。我覺得,你是不是真把洛冰河當乖乖寶貝心肝徒弟來疼了?”

  沈清秋翻個白眼,掏掏耳朵。

  尚清華還不知死活,有理有據分析道:“聽你們清靜峰的弟子說,從仙盟大會回來那些天,沈師兄每日都失魂落魄,神遊天外。好幾次都叫洛冰河叫出了聲,還立了個劍塚長籲短歎。你……其實是不是有點抖M傾向啊?”

  我次奧又是“失魂落魄”!這個詞是要成為勞資人生中的污點麼!

  我清靜峰弟子個個走的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路線,什麼時候變這麼愛八卦的,這種鬼話也能到處亂說,把師尊形象置於何地?!

  沈清秋忽然覺得背上一陣惡寒。

  向天打飛機菊苣這神神叨叨的追問,簡直就像是那種同宿舍女高中生互相八卦“說!你是不是暗戀XXX”“沒有啦好討厭人家才不暗戀XXX呢”“狡辯~不要害羞嘛O(_)O哈哈~”的粉紅場景……雷瘋了!

  安在兩個大男人身上真的非常噁心!

  尚清華十分無辜,他其實是很正直地在表示疑惑,明明是沈清秋自己心中有鬼想太多。

  沈清秋不耐煩地打斷:“你怎麼還不行動?”

  尚清華愣住了:“什麼?”

  沈清秋看著他,把馬鞭塞過去:“公儀蕭走了,總得有一個車夫。”

  “……你為什麼就一次都沒趕?”

  “你要體諒一個中毒的病人。”

  屁的病人!

  是誰剛才手撕怪物符炸靈湖玩那麼開心啊!

  要點臉!

  沈清秋躺在車廂之中,抖了抖袖子。

  這東西就是他最後的保命符。算算時間,距洛冰河從無間地獄重返人界,還有五年時間,足夠他完成一件傑作了。

  他唯一失算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洛冰河居然回來得那麼快。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回歸倒計時(修)

  三年轉眼過。

  這三年之間,除了時不時有求于柳清歌幫他通脈療毒,拜託木清芳幫他配四味藥材,上清靜峰給弟子們佈置一下練級任務,沈清秋大部分時間都在外晃蕩。

  上輩子死宅在家,追番打遊戲看小說,重生到這裡之後,跟電腦相關的娛樂消遣都沒了,他對旅遊的興趣就又燃起來了。日子過得悠哉遊哉,直到嶽清源一封飛書,突然召他回蒼穹山。

  這時,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鬼影子都見不著,忽然回山,清靜峰弟子們早早就聚在山門之下,迎接師尊。一見到沈清秋慢吞吞從山坡下面爬上來,都呼啦一下圍了過去。

  為首的明帆已經是高大的青年,雖然說不上英俊非凡,但好歹不像是少年時期那樣尖嘴猴腮、一看就一張心胸狹窄的死炮灰臉了。寧嬰嬰更是長成了身材妙曼的楚楚少女,也從萬劍峰挑選了屬於自己的仙劍,一見沈清秋就撲過來,摟著他胳膊往登天梯上走。

  雖然香噴噴的小姑娘喜歡來摟他,沈清秋可承受不起,尤其是寧嬰嬰發育的不錯,已經不是當初小巧玲瓏的蘿莉了,胸部偶爾會不小心蹭到他,蹭得沈清秋面無表情冷汗直流。

  洛冰河的老婆我真的不敢肖想啊!

  寧嬰嬰撒嬌道:“師尊你總是不在山上,徒兒們可都想死你了。”

  沈清秋慈愛道:“為師也想你……們。”

  不對啊。你想的應該是洛冰河,想個人渣反派做什麼!

  原作的沈清秋和寧嬰嬰有這麼親嗎?好像寧嬰嬰長大懂事之後,都只是沈清秋單方面對她垂涎了吧。

  而且你作為洛冰河他老婆之一本來難道不是應該一連五年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嚥骨瘦如柴肝腸寸斷嗎?

  為什麼現在一看反而胖了一圈!

  弟子們簇擁沈清秋到穹頂峰。嶽清源依舊是在殿外迎接,師兄弟二人攜手入殿。

  穹頂殿中,十二峰峰首已全部就座,基本上座位後都侍立著一兩名峰主的心腹弟子。只有柳清歌例外。

  百戰峰傳統風格就是放羊式教育,各練各的,峰主除了時不時冒個泡回來把一群弟子暴打一頓,基本不教別的東西,直到弟子能把師父打回去,峰主之位就可以交接了√所以當然沒有什麼心腹弟子。

  沈清秋一一招呼過,也在清靜峰位置上坐下,明帆與寧嬰嬰站在他身後。他對面的就是仙姝峰的齊清萋與柳溟煙。

  不知為何,沈清秋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若是洛冰河還在的話,站在他身後的,恐怕就不會有別人了。

  打住打住!

  好煩啊不要總是出來刷存在感好嗎男主[手動拜拜]

  嶽清源在首座上道:“此次急召諸位同門回來,只為一樁。你們可知金蘭城此地?”

  尚清華道:“金蘭城?;略有耳聞,地處中原,乃是洛川與衡川兩大河流的交接之地,城主重商,據說十分繁華。”

  嶽清源點頭道:“不錯。金蘭城水陸往來四通八達,向來是四方商賈聚集場所,可兩個月前,金蘭城閉城了。”頓了頓,補充道:“不但城門緊閉,不得入內,不得外出,書信也不得遞傳。”

  一座好端端的商業城市,忽然閉城,就跟金融中心忽然切斷與其他方的來往一樣,不可理喻。絕對還有下文。

  沈清秋端起手邊的茶盞,刮了刮表面的茶葉,道:“金蘭城離昭華寺最近,印象中往來也甚為密切,若真出了什麼事,寺中各位大師理應察覺異常。”

  嶽清源道:“不錯,二十天之前,有一名金蘭城商人由水路從城中逃出,趕到了昭華寺求救。”

  他用了“逃”這個字,看來事態真是十分嚴重。眾人都肅然起來。

  嶽清源繼續道:“那名中年男子原先是金蘭城中第一號兵器鋪的店主,常年在昭華寺供奉香火,寺中僧人不少都認識。他當時渾身裹著嚴嚴實實的黑布,只露出半張臉。來到昭華寺時已經精疲力竭,倒在山階之前,反復說,城中有可怕的瘟疫。護山僧人立刻把他抬進大殿,上報主持。而等主持與幾位大師趕出來時,已經晚了。”

  死了?

  嶽清源緩緩道:“那商人已經化作一具白骨。”

  沈清秋悚然。

  剛剛還說拼死累活逃到了廟門口,怎麼能轉眼就化為一具白骨?

  沈清秋沉吟道:“師兄方才說,那商人身上裹著黑布?從頭裹到腳?”

  嶽清源道:“正是。期間有僧人想幫他除去黑布,卻一碰他就哀聲嘶號,痛苦難當,於是不敢再強行拉扯。”

  聽這形容,倒像是在撕他的皮。

  嶽清源接著道:“昭華寺諸位方丈深感不安,商議之下,連夜派出了無塵、無幻、無念幾位大師前去查探。至今不見歸來。”

  無字輩的大師比起沈清秋他們來說,輩分只高不低,論起修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沈清秋微微詫異道:“一位都沒有回來?”

  嶽清源沉沉點頭,道:“幻花宮與天一觀也派去了十幾名弟子,同樣,有去無回。”

  四大派已經都三大派都被拉下水了,沈清秋頓時明白,今天這趟,究竟是回來幹什麼的了。

  果然,嶽清源道:“諸位別派道友無奈之下,飛書並使者前來向蒼穹山請求支援。支援是一定的,只是茲事重大,恐有異族宵小在背後推波助瀾,興風作浪。有人前去,也必須有人留守。”

  這個“異族”,不消說,指的絕對只有魔族。柳清歌第一個道:“百戰峰義不容辭。願護送木師弟前往。”

  既然城裡鬧瘟疫,千草峰的木清芳那是必須要出動的。沈清秋一看,這要去的兩位,一個負責給他煎藥的,一個負責幫他打通靈脈的,都去了,又沒有主角光環護體,會不會有個三長兩短,還真讓人擔心,不看著點怎麼行,忙接道:“清秋願一同前往。”

  嶽清源猶豫道:“我的原意是安排你守山。”

  怎麼對付他,沈清秋還不知道,糾纏不休就行了:“掌門師兄何必把我想得那麼嬌嫩。清秋縱使不才,對魔族種種卻略知一二,如果真是它們搗鬼,多少也能有所助益。”

  魔族相關的移動百科全書,無論原裝貨還是現貨都絕對能擔此稱號。清靜峰那積累了幾百年歷代峰主不讀完不許繼位元的書冊資料可都在竹舍後面堆著呢……嶽清源一想,讓他和柳清歌木清芳一同行動,倒方便壓制他身上的魔族奇毒,打起架來百戰峰峰主也能護著,於是,最後決定分成三批人,以柳木沈三人為開道先鋒,前去金蘭城先探查一番。第二批次在外,依情況而動。第三批留守蒼穹山。

  事態緊急,沒時間慢悠悠車馬舟船,沈清秋不習慣單獨禦劍,甚至有點恐高,但知道這時候必須跟隨大部隊步調。三人禦劍出發後,半天不到,沈清秋掀開獵獵翻飛的下擺,自雲叢上方往下望,提氣對兩個同門喊道:“下方就是洛川和衡川的交匯處!”

  從高空俯瞰,果然有兩條川水交叉。仿佛兩條蜿蜒而綿長纖細的銀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仿佛銀鱗亂舞。

  其中一條,就是當年剛出生的洛冰河被投放順水而下、並以之為姓的洛川。

  三人選擇一處開闊平坦的山頭作為著陸點。從這裡隱隱能看到遠處金蘭城的飛簷勾角,還有緊閉的城門和拉起的河橋。

  沈清秋把遮陽的手從眉頭間放下:“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飛進城裡去?”

  木清芳解釋道:“昭華寺曾應金蘭城城主之請,為他們布了覆蓋上空的巨型結界,禁止仙劍或任何帶靈氣魔氣的東西從上方飛過,否則都會被打偏軌道。”

  昭華寺設結界的本事,沈清秋是見識過的,仙盟大會御用結界天團。若他們排第二,沒哪家敢排第一。沈清秋便不再發問,心裡想,如果這場瘟疫並不是正常的瘟疫,而是別有用心者的刻意搞鬼,他一定是從城門大大方方進去的。

  既然不能空降,也不能從大門進去,一定有別的管道。果然,被嶽清源詳細交代過各項事宜的木清芳領著兩人穿入一片樹林,綠蔭掩映中,傳來水流潺潺之聲。

  那聲音是從一個低矮的洞穴中發出的。木清芳招呼兩人過來,道:“這裡有一條暗河。暗河可以通往城內。”

  沈清秋了然:“那個兵器鋪商人,就是從這裡逃出來的?”

  木清芳點頭:“有些做地下買賣的商人會在次碰頭,或者運送貨物。知道這條路的人其實不多,但那兵器商人與昭華寺幾位方丈交好,曾經吐露過一些。”

  洞穴口爬滿綠藤,只有齊胸口高,三人彎腰才能進去,走了一段,沈清秋腰都酸了,終於感覺頭上寬敞了。水流變成了嘩嘩聲。河床之旁,飄幾艘破破爛爛的孤船。

  沈清秋挑了一艘稍微好點,不至於漏水的,指尖一彈,船頭掛著的那盞枯燈中燃起一團火光。

  槳只有一隻。沈清秋做了個“請”的姿勢,對柳清歌道:“這是逆流。劃進城去,肯定需要我們當中臂力最強的人。師弟請?”

  柳清歌黑著臉奪過那支細長的船篙,任勞任怨開始划船。每劃一下,船身就往前躥出老遠。船頭燈盞嘎吱亂晃。

  沈清秋舒舒服服拉木清芳坐下,瞥見船邊水光,居然能看到幾尾遊魚歡快地甩尾而過,順口道:“這水好清。”

  剛說完這句話,遊魚後面,跟著飄來了更大的一灘東西。

  臉朝下埋在水中的一具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

  沈清秋猛地坐直了。

  浮屍啊靠靠靠!

  剛說完一句“水好清啊”你就給我飄過來一具浮屍,打臉啪啪的不要這麼重行嗎!

  柳清歌用船篙勾住那具浮屍,把他翻了個身,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因為全身包括腦袋都用黑布纏住,臉又朝下泡著,剛才才沒覺察。

  沈清秋問道:“木師弟,你知道這世上,有哪種瘟疫,會讓人全身瞬間化為白骨的嗎?”

  木清芳緩緩搖頭道:“聞所未聞。”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定了好一會兒,小船已後退了一段距離,柳清歌又撐起了篙子,片刻之後道:“前面還有。”

  果然,從前方陸陸續續飄來五六具浮屍,都是身纏黑布的白骨,與第一具如出一轍。

  沈清秋正凝神細思,忽然,柳清歌把長膏往旁邊石壁上一插。又細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堅硬無縫的石塊。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動。沈清秋也覺察有異,霍然起身:“誰?”

  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船頭燈火隱隱照出個人的輪廓。只聽一個少年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從暗河進城想幹什麼?”

  沈清秋道:“這話我倒也想問同在此地的你。”

  他雖然是站在一艘小破船上面,但風貌宜人,青衣黑髮,腰懸長劍,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閑,看起來也頗仙風道骨。加之沈清秋現在裝B已經裝出了經驗,裝出了自己的風格,這個形象,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那少年愣了一下,也想被他的人模狗樣給震住了,半晌,才喝道:“你們走吧!現在不許進城!”

  柳清歌哼道:“就憑你?攔得住誰?”

  那少年道:“城裡有瘟疫,不想死就滾!”

  木清芳溫聲道:“小兄弟,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那少年看說不走,怒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們快滾滾滾!不然我不客氣!”話音未落,一杆槍矛刺來,虎虎生風的倒也蠻嚇人。柳清歌冷笑一聲。

  5秒之後,少年落敗,身子沉在水裡撲騰。

  柳清歌一隻手指就把他掀飛入水。沈清秋聽那少年還在水裡破口大駡,問:“撈不撈?”

  柳清歌:“中氣十足的撈什麼撈。進城了。”拔出竹篙,繼續划船。

  三人從暗河中出來,沒把這非法船隻拴在岸邊,它就自己順水飄回黑暗中去了。這出口在城裡最荒蕪的一片淺澤裡,不見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後有人踏踏踏追上來。

  那落湯雞一般的少年沖上來,氣急敗壞道:“讓你們別進城!進來有什麼用?之前說來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麼大和尚牛鼻子,什麼什麼花宮,還不是個個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唉!”

  原來這少年黑暗裡伏擊,倒是為他們著想了。沈清秋忍笑道:“那我們都進來了,你說該怎麼辦?”

  少年道:“還能怎麼辦?跟著我別亂跑!我帶你們找大和尚他們去。”

  沈清秋見另外兩人並無異議,他們都對金蘭城不熟,又人指引不走彎路當然最好,便低一低頭,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一挺胸膛道:“我叫楊一玄,是城中金字兵器鋪的兒子。”

  不會就是冒死去昭華寺報信求援的那個兵器鋪商人吧?

  柳清歌見沈清秋一直打量那少年,問道:“你看什麼?”

  沈清秋低聲道:“我看,這孩子能在你手底下走幾招,而且心性不錯,兩者都很難得,倒是個可塑之才。”

  走進主城,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可這個“多”,只是相對剛才的空無一人而言,一條街上頂多三四個人影,而且都從頭到腳埋在黑布裡,行色匆匆,仿佛驚弓之鳥,漏網之魚。楊一玄把他們三人帶到他家中。這兵器鋪規模不小,在最寬闊的主幹道上連占了四個店面,打通了連接起來作一家用,而且還有內院、內廳、地窖。

  無塵大師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下身,一見蒼穹山派的援軍就“阿彌陀佛”起來了。

  沈清秋道:“大師,情勢危急,別的就不多說了。這金蘭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麼瘟疫?大師又為何入城不出,音訊全無?還有為何人人都要裹著黑布?”

  無塵苦笑道:“沈仙師所問,其實都是一個問題。”

  說著,他掀開了下身的被子。沈清秋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對大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本該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

  柳清歌冷聲道:“誰幹的?”

  無塵搖頭:“不是誰幹的。”

  沈清秋就納悶了:“不是誰幹的,難道還是它自己沒的?”

  誰知無塵點頭道:“正是這雙腿自己沒有的。”

  他膝蓋上方的腿部還纏著黑布,無塵伸手,費力地想要解開,木清芳連忙相助。無塵道:“這東西可能會讓諸位道友略感不適。”

  黑布一層一層解開,看清裡面包裹的東西之後,沈清秋呼吸頓了一頓。

  大師您管這叫“略感不適”?!?!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盡皆潰爛,皮膚壞死,腐肉橫生。黑布鬆開後,惡臭陣陣。

  沈清秋:“……這就是金蘭城的瘟疫?”

  無塵道:“不錯。此病初發,先是小面積出現紅斑,短則三五天,長則半月,紅斑會擴大並腐爛。再過一月,潰爛至見骨。必須以黑布纏身,少見風光,方可延遲發作。”

  難怪,城裡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秋道:“發作期有一月之久,可為什麼那時候前去昭華寺報信的楊先生,卻是瞬間化為白骨?”

  無塵臉顯悲痛之色道:“慚愧,老衲也是後來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金蘭城內,則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如果染病之後,距離金蘭城太遠,就會加速發作。我兩位師弟,就是貿然出城返寺,當場發作。”

  怪不得不能進,也不能出!

  柳清歌道:“發病源是什麼?怎麼染上的?”

  無塵只歎道:“老衲慚愧。此番入城,躊躇多日,對這瘟疫根底也還一籌莫展,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傳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傳染。”

  木清芳愣道:“此話怎解?”

  沈清秋卻若有所悟道:“你們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他近身照顧無塵大師這麼久,卻周身不纏一條黑布,可見皮膚完好,康健得很。如果說這的確是瘟疫,無塵大師卻沒傳染給他,的確蹊蹺。”

  無塵道:“正是此意。出師未捷,反倒累了諸位,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沈清秋道:“大師本意是救人於水火,千萬別這麼說。”他見木清芳凝神研究無塵腿上的潰爛部位,如同一絲腐臭也聞不到,問道:“木師弟有什麼發現?能配出治療的方子嗎?”

  木清芳搖搖頭:“這似乎……不像瘟疫。”他看了看幾人:“在下需要察看更多的病人,才敢下定論。”

  沈清秋出了地窖,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又怒氣衝衝扛著一柄長刀往回走,笑著問道:“少東家,怎麼啦?”

  楊一玄氣鼓鼓地道:“又有人進城來了。都是上趕著送死!”

  估計是別派又有送援手的來了。沈清秋見他臉鼓得像個包子,有心逗弄:“小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錯,有人教嗎?”

  楊一玄不理他。沈清秋又道:“我告訴你,你去找今天把你打下水的那個哥哥。他厲害得很,你跟他多打幾回,比你跟誰學都有用。”

  一聽這話,楊一玄眼裡倒是有了躍躍欲試的光彩,拋下沈清秋就跑。沈清秋給柳清歌找了個纏人的麻煩,心中大樂,走幾步轉過街角,看到前方光景,止住腳步。

  城中死氣沉沉,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也有不少原先就無家可歸的人找不到去處,聚集在街頭。以往大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敢抛頭露面,可如今空蕩蕩的,他們也肆無忌憚了,支了口大鐵鍋,底下堆柴,騰騰燒水,有幾人揪著不知道哪裡偷來的雞在那兒拔毛。個個都裹在密不透風的黑布裡,見到畫風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沈清秋,一點不驚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畢竟這些天,再多威風凜凜進城來說要解救他們的修士都見過了。死得比他們還快!

  掌勺的敲敲鐵鍋:“湯好了!來盛了來盛了!”頓時,不少躺在旁邊捉蝨子的流浪漢一咕嚕爬起,端著碗湊上去。畫面跟饑民救災似的。

  這場瘟疫打亂了整座城市的生活節奏,這樣自發組織的大鍋飯其實真能救命。

  一定要快些探清疫病根源,讓金蘭城早點恢復昔日景象。沈清秋暗暗下此決心,轉身要走,迎面過來一個人,拄著根拐杖,身形佝僂,手抖得碗都快掉了,似乎是個老太太。

  他見狀要給她讓路,結果她不知年老體弱還是餓得發昏,腳底一歪,撞到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扶了她一把,那老太太聲音含混道:“對不住……對不住……人老糊塗啦……”說著又急急越過他往前走,估計是怕菜湯搶沒了。

  沈清秋走出兩步,突然頓住,感覺哪裡不對勁。

  不對。

  這老太太看上去跟風中殘燭似的一吹就倒的模樣,剛才撞上來身體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沉重?!

  他猛一回頭,那爭著盛熱菜湯的人群裡,根本沒看到剛才那“老太太”的人影。

  左側有一條花巷入口,沈清秋追了上去,剛好看到一個彎背如勾的影子在巷尾一閃而過。

  霧草這速度比百米衝刺跨欄也不差了吧?!還“老太太”!剛才真瞎了眼了!

  沈清秋拔腿就追。雖說現在想想這老太太形象的確可疑,可沒早點發現異常這能怪他嗎,現在整座金蘭城裡,所有人都是這種渾身黑布縮著走路的可疑形象!

  追趕途中,他忽然覺得手背有點癢,舉起來一看。

  ……這條手還真是多災多難。當初被天錘長老刺滿了窟窿眼的是它,現在最先開始長出紅斑的也是它!

  說起來當初手賤戳開《狂傲仙魔途》這本奇書的也是它。啊啊啊好想剁了這只手啊啊!!!

  這麼一分神,沈清秋腳下慢了一步,又忽然覺察頭頂有人挾劍氣襲來,摺扇一展,隨時準備飛個風刀出去,喝道:“誰?!”

  那人倏地從一旁屋簷上落地。兩人打了個照面,沈清秋脫口而出:“公儀蕭?”

  那青年立刻撤劍,又驚又喜:“沈前輩?”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麼也來了?”忽然想起剛才楊一玄說又有人從暗河進城來了,想必就是公儀蕭這一撥人,問道:“幻花宮派你帶人入城查探?”

  公儀蕭道:“晚輩的確是受命入城調查,但……帶領不是我。”

  沈清秋奇了。公儀蕭可是幻花宮老宮主最受寵的小弟子,在洛冰河出現之前,基本默認他就是下一代領導,老宮主獨生愛女也傾心于他,但凡弟子輩有個什麼事,那必須是他帶隊,除了洛冰河能用男主光環吊打他,誰還能搶他位置?

  不過眼下來不及細想,各種念頭一瞬轉過,沈清秋道:“一起追!”

  公儀蕭響亮地應了一聲,兩人齊齊躍出。

  那佝僂身影閃進了一處五層樓臺。這建築站在外面都能感覺香粉撲鼻,臺上花枝招展,看來以往是勾欄一類的地方。只是如今早沒了歡聲笑語,鶯歌燕舞,只有大門敞開,一樓大廳一片森然。

  兩人屏氣凝神,邁進門檻。

  大廳裡桌椅翻到,一片狼藉。沈清秋看了公儀蕭一眼,低聲道:“分頭查。你看左邊的雅間,我負責右邊。”

  他用摺扇推開最近那間的門。床上影影綽綽能看見躺了個人,他先是一提心,然後很快放下來。

  那只是一具白骨,身穿花色繁複的衫子,滿頭珠翠,躺的姿勢很安詳。大概是樓內的女子,心知死期已到,梳妝打扮,穿上了最好的衣衫,安睡赴死。連死亡也要用最美的姿態,大概是女子的天性。沈清秋唏噓一秒,退出房間,依然把門關好。

  一連好幾間裡,都有正裝的女子屍骨。看來這間勾欄幾乎是全軍覆沒。沈清秋正要推開第六間,從二樓傳來響動和人聲。

  兩人飛身上樓。沈清秋搶在前面,人還在樓梯上。忽然,有個青年溫潤的聲音傳來:“無礙。諸位不必為我擔心。”

  一聽到這個聲音,沈清秋如遭雷擊,手中摺扇被他捏得發出哢嚓一聲。

  刹那間,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僵硬地卡在了樓梯上,可已經能看到二樓長廊盡頭的雅閣了。一群幻花宮服色的弟子們正簇擁著中心的一人。

  那是個身穿玄衣的俊美青年。發帶隨青絲飄動,背負一把古樸長劍。面如冠玉,兩點沉潭寒星般的眸子,正不經意望過這邊來。

  雖然長開了不少,氣質也與以往大不相同,可這張隨便哪個角度都能選作言情小說封面男的臉,沈清秋打死也不會認錯!

  同時,一個已經封塵依舊的熟悉聲音,伴著谷歌翻譯般刻板的語調,一大串提示消息在他腦子裡一條接一條連珠炮般地炸開:

  【您好。系統已成功啟動。】

  【通用啟動碼:洛冰河。】

  【自我檢測:總能源運行正常,狀態良好。】

  【休眠模式停用。標準模式啟動。】

  【更新包下載安裝完畢】

  等一下我勒個擦你還真的更新了?!

  【感謝您的再次使用。】

  能退貨嗎?

  ☆、第33 重逢2.0

  沈清秋看著那熟悉無比卻又仿佛陌生的青年,四肢發僵,喉嚨發澀。

  不是說好了,五年之後才會捲土重來的嗎?

  難道洛冰河現在,不是應該正在無間地獄裡披荊斬棘、煉劍刷怪嗎?為什麼會提前出現在幻花宮的包圍圈裡?!

  為什麼提前了兩年!

  為什麼要急於求成!練級太快沒有保障的啊洛哥!

  沈清秋有轉身沖下樓、沖出金蘭城、沖出這個見鬼的世界的衝動,可後退的第一步,就被公儀蕭擋了個正著,好死不死他還問了一句:“沈前輩?為何要忽然後退?”

  ……你也太不會看場合看時間看臉色說話了公儀公子!

  身後,一個低且柔和的聲音傳來:“師尊?”

  沈清秋僵著脖子,緩緩轉頭。

  只是一個動作,可他現在做來,覺得項上人頭有幾千斤重。洛冰河那張堪稱完美的臉孔,這時候在他眼裡,比什麼都要恐怖。

  更恐怖的是,現在這張臉上的表情,不是冷若冰霜,不是笑裡藏刀,而是一種酥到人骨子裡去的溫柔可親。

  我去你不要這樣啊好嚇人!

  洛冰河笑得越柔情似水,對手下場越是魂殞身碎,這點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沈清秋整個人卡在樓梯口,不上不下,背脊起了一層寒毛。

  洛冰河緩緩走近,輕聲道:“果真是師尊。”

  他聲音輕飄飄的,可從他唇齒間吐露的每一個字,就像他每走一步時閣樓上的足音,讓沈清秋心也跟玩兒一次高空蹦極加冰桶挑戰。

  虎頭鍘已經架在了脖子上,不上也得上!沈清秋定一定神,硬著頭皮,右手捏著扇骨青筋隱隱突顯,左手一甩青衫下擺,抬腳一步,終於踏上了二樓。

  才一站上去,他就要淚奔了。

  洛冰河當年參加仙盟大會的時候,還是和他平視的,而現在,沈清秋要稍微抬起頭,才能和他對視了,光從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

  好在沈清秋裝B多年,經驗豐富,不管內裡如何,至少鎮定自若的表情已經長在了臉皮的肉上。半晌,他從喉嚨裡艱澀地擠出一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洛冰河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打算回答。

  反倒是他身後一群幻花宮的弟子們,呼啦一下堵了上來。

  沈清秋這才發現,這些弟子的態度很不對頭。

  沈清秋早年也算橫掃過大江南北的宗師級人物,且不提別派晚輩,就算是平輩見了,也鮮少有不刻意恭迎的。然而,這些幻花宮弟子卻似乎對他滿滿的都是敵意,個個眼神不善,有的已經亮了兵器。加上洛冰河不說話站在那裡,好好一群名門正派的青少年,看上去就像一群準備立刻蜂擁而上為老大拼命的馬仔、或者隨時要去殺人放火的魔界走狗……

  搞錯沒有啊少年們,不要上趕著給人當保鏢行不行,你們後面那個要你保護嗎?!他不來害人就不錯了,真正需要保護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公儀蕭見氣氛不對,插進中間來,低聲斥道:“把劍收起來,成何體統!”

  眾人有所收斂,拔了劍的都不情不願插回鞘中,但對沈清秋的敵意卻沒下去幾分。

  怪不得。怪不得這次帶隊的不是公儀蕭。要是在以前,最受器重的弟子一發話,這些同門哪敢有接著擺臉色的。可現在有黑化後洗腦功夫一流的洛冰河在,他就是絕對的中心。一萬年也輪不上別人做領導。

  可沈清秋都快腦震盪了,還是想不明白,洛冰河到底什麼時候混進幻花宮的?按原作進度那都是起碼兩年之後的事情!

  雙方僵立一陣,忽然,旁邊走出來一名鵝黃色衫子的娟秀少女,垂淚道:“你們現在還有心思這樣,洛公子他……洛公子他都被那奸人害了,就不能先想想法子麼!”

  沈清秋才注意到,角落裡倒了一條人形,正是剛才那名假老太太。

  他再去看洛冰河,只見後者衣袖似乎被劍氣削去一截,露出小半段手腕。洛冰河膚色甚白,顯得手腕上幾點紅斑尤其刺眼。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你被傳染了?”

  洛冰河看他一眼,搖頭誠懇道:“不礙事。大家沒事就好。”

  這般無私又體貼的模樣,一瞬間,沈清秋險些就要以為眼前這個,還是過往那只窩在自己膝蓋下咩咩叫、愛吃草的小綿羊了。

  奈何,幻花宮的弟子們真是很能破他冷水,陰陽怪氣道:“洛公子染上這瘟疫了,沈前輩心裡估計高興極了吧?”

  ……沈清秋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到底在哪兒什麼時候的罪過整個幻花宮。

  公儀蕭看看沈清秋臉色,十分尷尬,回頭斥責道:“都給我住口!”

  沈清秋一臉淡漠。作為成名多年的長輩,總不至於跟被男主洗腦的小青年糾纏。他只垂下了手,袖子自然把剛才碰到那假老太太後長出紅斑的手背遮住了。

  開口的那名長了半張臉小麻子的弟子挨了訓,悻悻然閉嘴,仍一臉不服氣。秦婉約淒然道:“都是我們不好。剛才要不是為保護我們,洛公子你也不會……”

  沈清秋對城中流行的東西大概是什麼已經有個推測了,他真想拿個大喇叭在她耳邊吼:少女你醒醒!那根本不是瘟疫!

  沈清秋敢用他那些年追完兩千多萬字連載的青春和蛋疼保證:第一!這東西對洛冰河這個天魔混血而言多半就跟生理鹽水或者葡萄糖一樣不痛不癢!

  第二!如果洛冰河被別人拖了後腿,或者為了救誰受了傷,不用考慮,那絕對是他故意的!知不知道什麼是刷形象正面值和好感度的最快途徑?

  沈清秋看不下去幻花宮那邊一派哀慟欲絕的氣氛了。當然,他更受不了的是和洛冰河默默對視、好像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的感覺。

  他硬著頭皮準備幹點正事,目不斜視,走到那假老太太的屍體邊,拔出修雅劍,嗤嗤幾下,把黑布劃成碎片,露出裡面的身體。

  果然。

  這“人”單看起來,相貌普通,辨別不出男女。但這不是重點。

  駭人的重點在於,它通體膚色猩紅,就像從頭到腳都被扔滾水裡煮熟透到心了,軀體卻完好,並未被煮爛。

  沈清秋道:“是撒種人。”

  撒種人,是魔族的一種職業。通常來說,沈清秋理解為魔界的農夫、農場主、或者種飼料的批發商。

  由於地理和種族等原因,魔界的許多生物,包括部分口味略重的魔族人士,都有比較奇特的生理需求。具體來說,就是喜歡吃腐爛的東西,爛的越臭越好,爬了蛆的更是絕品美味,營養豐富。

  但是哪來那麼多腐爛的東西?

  撒種人的作用就在於此了。

  凡是他們靠近或觸碰過的非魔族活體生物,都會在短期內出現肢體潰爛情況。魔界一度流行過這樣的莊園大鍋飯:莊園主從人界一次性抓取上百活人,關牲口一樣關到一個地方,放撒種人進去。不出七天,等到爛得差不多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可以打開門了。你可以選擇把人放出來吃,或者自己走進去吃。

  這種奇葩的飲食習慣非常噁心。但是幸好,上古天魔一系,屬於魔族最優雅、最傳統的那一支血脈,相當於魔界古老的貴族,各方面B格都不是平常魔界公民能比擬的,與這種獵奇的口味無緣。不然,就算洛冰河長再帥掛再逆天恐怕也扛不住這樣生理和心理都不能接受的奇葩設定,想想吧,妹子們和他接吻的話得有多心塞哈哈哈!

  由於這種職業過分反人類,激起了當年人界修士們的滔天憤怒,展開了對撒種人的剿殺,甚至不少無名英雄冒著被腐化的危險,與之同歸於盡。不出十年,撒種人就幾乎滅絕蹤跡,連魔界都很難見到了,尋常修士聞所未聞,也是很正常的。沈清秋閑得沒事就拿清靜峰上亂七八糟的陳年老書當志怪小說看,倒都是清楚。

  他明明做出了很有建樹性的判斷,可惜,並沒被重視。只有秦婉約客客氣氣道:“前輩所言之事,洛公子早就猜到了,剛才,他已經對我們詳細告知了撒種人相關。”說完,跟著四周一片幻花宮弟子一齊用傾慕憧憬的目光仰視洛冰河,仿佛他臉上正金光萬丈。

  出現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無論男主說什麼,旁人都會從話語中感受到對自己智商和閱歷上的絕對碾壓”的智計光環!

  洛冰河看向沈清秋,柔聲道:“我所知事物,都是師尊教的”

  ……可怕的是,沈清秋真的感覺他那張臉自帶柔光!

  媽蛋。終於到了反派連B格都不讓刷了、只給男主一個人出風頭的這一天了嗎[手動拜拜]

  沈清秋實在沒辦法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蹉跎人生下去了。照理,撒種人是幻花宮殺死的,屍體處置權也在他們,沈清秋道:“既然如此,這具屍體可否借來一觀。木師弟說不定會有所發現,也好儘早研製出抵禦疫情的方法。”

  洛冰河點頭道:“一切聽師尊的。隨後弟子就將屍身送到。”

  沈清秋被他一口一個師尊叫得寒毛倒豎。他總算深切體會到原作面對洛冰河這種笑裡藏刀的人的心情了,因為根本不知道洛冰河到底想幹什麼!

  抽身拂袖,說走就走。出了這間廢樓,沈清秋還處於毀滅性打擊狀態,走路都暈頭轉向,腳底生歪風。公儀蕭追上來,見沈清秋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忐忑道:“沈前輩,十分抱歉。其實我一直知曉,但家師有命,洛公子在幻花宮的事必須嚴格保密,不得外傳,違者逐出,所以不敢如實相告。”

  沈清秋:“我只問你,他是怎麼到那你們那邊去的?”

  公儀蕭道:“是秦師妹,去年在洛川邊救起了重傷昏迷的洛公子。”

  去年。短短一年就把公儀蕭從心腹地位上踹了下來,看來洛冰河入侵幻花宮不僅比原作時間線提前了,連效率都提高了。順便公儀蕭果然就是個被男主不斷從各種位置第一名上踹下來的炮灰命!

  沈清秋道:“他既然被你們救了,為何沒回蒼穹山去?”

  公儀蕭留神著沈清秋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被救治醒來之後,洛公子似乎,不願提及往事,告別時也吐露……不會回蒼穹山派,希望幻花宮能對他行蹤保密,似乎打算浪跡天涯。家師十分喜歡他,便繼續挽留他,雖然並不以師徒相稱,但待他種種,已經與親傳弟子並無二樣。”

  原來如此。

  洛冰河這種表現,正是標準的一朵飽受蹂躪、又默默忍受的小白花。人們很容易就會猜測,好好的為什麼不肯回去呢?沒準兒是是蒼穹山派、尤其是沈清秋對不起他,當初仙盟大會誤傳死訊裡面,也必然有不可說的辛秘。

  怪不得剛才幻花宮弟子們都對他是敵視態度。洛冰河洗腦的功夫可不是蓋的,看看剛才他們儼然以他馬首是瞻的狀態,就知道洛冰河現在宮內地位如何了。

  一個A派的弟子到B派去走了一趟,B派從高層到底層就全都哭著喊著要他留下來並且掖著藏著不讓別派知道——多麼不科學不合常理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在男主光環的照耀之下,完全符合邏輯!

  沈清秋沉默不語,公儀蕭以為他是傷心失望,愛徒未死,卻寧可流連在外也不肯回去見他,道:“沈前輩不必太過在意,洛公子也許只是一時有什麼心結還未解開。之前他從不離開幻花宮範圍,這次卻主動要求前來,可見已有所轉機。不過,師弟師妹們……咳,在這件事上,對前輩有所誤會,希望您不要與他們計較。”

  沈清秋心塞鎖大江。

  多年辛辛苦苦刷的正面威望,果然還是經不住男主想黑就黑,黑的漂亮。

  不對!其實這根本不算黑啊。因為他一點都不冤枉,他的確把人家踹無間深淵裡去了沒錯!

  簡直找不到為自己辯解開脫的理由!

  沈清秋道:“那你呢?你為什麼沒誤會?”

  公儀蕭微怔,立刻道:“雖然不知當初在絕地穀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相信,前輩絕不是會殘害弟子之人。”

  好吧,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跟我都是站在男主對立面的炮灰,所以更能理解和同情彼此的處境。

  後面幻花宮一行人也跟了上來,沈清秋不經意回頭一瞥,只見洛冰河正看著這邊。他抱手而立,冷眼旁觀。

  沈清秋現在見了他,感覺自己心臟嬌弱了不少,時常猶如一葉扁舟陷於驚濤駭浪、驟風暴雨。比如現在,雖然洛冰河離他的距離並不近,面上也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可那一對黑漆漆的眼睛泠泠的,穿透力極強,看得沈清秋忽然心裡一寒。

  大哥,大爺!你又怎麼了——倆炮灰說個話抱個團互暖一下也得罪你了?!

  剛到金字兵器鋪門口,就聽裡面吵得幾乎要把房頂掀起。這都是柳清歌幹的好事。他負責苦力,分頭之後就出去給木清芳抓實驗物件。城中人心惶惶,沒有一個人願意配合,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了。更何況,柳清歌根本不是有耐心愛講道理的人。他的作風十分符合百戰峰傳統,直接出門一趟,順手一抓就抓來十幾個彪形大漢,綁在大堂後的鍛造台旁。那裡現在已經成為木清芳的研究場所試驗台。一群大男人,叫駡啼哭之聲,居然不輸婦人。

  沈清秋到地下庫藏中,把方才一連串變故與其他人說明了。自己受染之事先暫且壓下不提。

  無塵大師又是一陣阿彌陀佛:“多虧蒼穹山各位道友,事情終於有了進展。”

  沈清秋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受染者之間,是不能相互傳染的,而清靜峰上古籍中所記載的,撒種人最大的一次撒種範圍,只有三百餘人。如果是整座城市這麼大的感染範圍,撒種人肯定不止一個。”

  柳清歌手放到劍柄上,站了起來。沈清秋知道他是行動派,說走就走,現在就要出去找別的撒種人了,忙道:“慢著!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木清芳:“師兄請講?”

  沈清秋不知怎麼開口,踟躕片刻才道:“洛冰河回來了。”

  眾人反應並不大。本來,三人之中,無塵大師昭華寺的,不知道洛冰河是誰,木清芳除醫道藥理外鮮少關心其他,也就柳清歌一個皺了皺眉,愕然道:“你那徒弟?他不是在仙盟大會死於魔族之手了?”

  沈清秋越發覺得難以解釋:“……沒死成。活著回來了。哎。”他煩惱道:“你我還是先去巡城。這話回來再細說。”

  木清芳道:“也好。早一些處理完剩餘的撒種人,少一點生靈塗炭。我也該去看一看那些病人了。”

  他一說,沈清秋就想起來,木清芳隨身必備的那套銀光雪亮的手術用具,刀針俱全,一字攤開擺出來,仿佛法醫驗屍現場,還有無限空間裡成千上百個貼著不同標籤的瓶瓶罐罐,標籤上的字樣和說明就像瓶罐裡東西的味道和功效一樣,令人聞之色變,見之喪膽。估計上面鍛造台旁邊那群大漢待會兒真的會把房頂掀翻。

  沈清秋乾笑一聲,正要隨柳清歌出地窖,突然間,毫無徵兆的,心跳聲好像陡然放大數百倍,動作也跟著滯了一滯。

  柳清歌覺察異狀,立刻問道:“怎麼了?”

  沈清秋沒回答,右手試著想甩個靈力暴擊,微弱的靈流斷斷續續從之間躥過,沒引起一絲火花。

  我靠在這種緊要關頭發作,你玩兒我吧?!

  木清芳低聲道:“‘無可解’。”

  柳清歌按了他脈門,停頓一瞬,果斷把他按回去:“坐著。等。”

  等什麼?!等洛冰河找上門嗎?!沈清秋霍然站起:“我跟你出去。”

  柳清歌:“不要礙事。”

  大大你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百戰峰主人!帶我一個飛能礙什麼事!

  木清芳道:“沈師兄你今天吃藥了嗎?”

  沈清秋真想仰天長叫:“我沒有放棄治療!!!”

  我這個月明明有按時吃藥!也有按時請柳巨巨幫忙運功打通靈脈!到底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發作,簡直晴天霹靂一頭霧水!

  這時,系統忽然好死不死提示來了:【主角爽度+100

  你滾!

  你這是“沈清秋倒楣,男主就很爽”的意思嗎?!

  敢不敢不要這麼含糊其辭,有種的系統就說清楚為什麼忽然加分!

  木清芳又道:“沈師兄千萬不要逞強。柳師兄也是為你好。發作期間勉力奔波運功,損害極大。你留在此地休整,我去製藥,待柳師兄回來,再助你打通靈脈。”

  沈清秋站起來三次,都被柳清歌按回去,木清芳的語氣又像在教育熊孩子,無奈道:“那好。柳師弟你聽我說,撒種人通體皮膚猩紅,感染力極強,遇到形似的可疑物件不要貿然上前,遠距離攻擊。回來時一定來一趟我房間,我有很重要的話同你商量。”

  最後一句最重要,沈清秋刻意咬字加重。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柳大大你千萬要罩著我啊!

  柳木二人離開地窖後,無塵凝思道:“沈仙師,你不覺得奇怪?魔界沉寂已久,而近些年來,竟有捲土重來之勢。上次仙盟大會,不少罕有魔物重出人世。而此次金蘭城更是出現了絕跡百年的撒種人,老衲擔憂,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豈止,而且這些撒種人明顯是加強板。最初的撒種人,絕對沒有規定感染者與它們距離不能超過多遠。沈清秋深有同感:“大師所顧慮者,也正是我不能放心的。”

  是啊。洛冰河本來應該在無間深淵底下再呆兩年的,居然提前出獄了。這能是特麼的好兆頭嗎!

  無塵大師受染之後,功體大損,精力消耗極大,坐談不久就生出倦意,沈清秋便安置他躺下,儘量悄聲退出地窖。無塵藏在地窖,是因為不能見光見風,沈清秋的房間卻在兵器鋪內堂二層。柳清歌還未回來,這時候想睡也睡不著,他便坐在桌子旁發呆。一會兒想以前跟在自己後面整天叫師尊的小綿羊洛冰河,一會兒想剛才那個隔了一層一樣、讓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的黑蓮花洛冰河,恨不得拔光自己頭髮才好。

  呆了一會兒,有人敲了兩下門。不輕不重。

  沈清秋從桌邊霍然站起:“柳師弟?等你大半夜了,快進來!”

  房門突然向兩邊猛地掀開。

  洛冰河站在房門口,背靠無邊黑暗,負手而立,唇角微翹,眼底卻似有寒潭千尺。

  他彎彎眯起眼睛,道:“師尊,你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 黑化大法好(好個頭)

  我擦來了!

  沈清秋刹那間如同腦漿沸騰,呼的一下燒了起來。這特麼就是活活的午夜凶鈴上演在跟前!他抓起摺扇,一個俐落的翻身,從木窗翻了出去。

  終於撕下了白天那副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偽裝,暴露本性來找他算帳了!

  逃跑完全是下意識驅使。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堅持就算是逃跑,也要跑得瀟灑飄逸。落地之後穩穩當當,腳底一點,身子掠了出去。

  洛冰河清亮亮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帶著涼颼颼的笑意傳到他耳邊:“白日見師尊待公儀蕭親近溫柔,晚間又掌燈等柳師叔直至深夜,情意拳拳,怎麼輪到弟子這裡,就這般疏離了呢?”

  臥槽每說一句距離感就拉近N倍這速度不科學!

  沈清秋深深吸一口氣,心想不管怎樣先找個幫手來說,從丹田發聲喝道:“柳清歌!”

  洛冰河的聲音又逼近了,這次就沒那麼溫和了,而是帶了冷笑:“柳師叔正與人纏鬥,恐怕是沒空閒來了。師尊你若有吩咐,不如和我說說?”

  那可不敢當!

  沈清秋心知柳清歌多半被洛冰河使什麼法子托住了,指望不上了,當下把全身靈力往下盤灌去,指望爆一爆速度。

  可他好死不死忘了,現在正是無可解毒性發作期間!

  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那一瞬間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結了,沈清秋身體突然一沉。

  下一刻,喉嚨被猛地卡住,後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牆壁,脊椎到皮肉都撞得生疼,腦袋裡嗡嗡震盪。

  洛冰河已近在咫尺。

  沈清秋被他單手摜到牆上,後腦勺咚的一下撞暈了,視線半晌才清明重疊起來。

  月光流照,越發顯得洛冰河輪廓仿佛冰雕玉琢,俊美無儔。

  他靠得極近,輕聲慢語道:“多年未見,師尊卻不停地叫著別人的名字,弟子實在是有點傷心了。”

  他口口聲聲說著傷心難過,可唇帶笑意眼帶殺氣,怎麼看也是睜眼說瞎話!

  沈清秋只覺得喉嚨仿佛被一隻鐵箍被掐住,喉頭艱難滾動,咽氣都困難,何況開口說話。

  手指倒是能勉強結成劍訣,可他現在靈力滯澀,結了也是白結,成訣再標準也召不動修雅劍。

  而且,洛冰河的手正在漸漸用力,緩緩收緊。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亮,一個巨大的對話方塊彈了出來。

  這個對話方塊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之前那個就像XP系統的錯誤資訊提示,現在簡約低調奢華有內涵……重點是內容!系統提示:【是否接受系統溫馨提示以解決眼下貴方面臨的小困擾?】

  你把這個叫做“小困擾”?!

  沈清秋在意識裡聲嘶力竭咆哮:“來!還有沒有簡單模式!求簡單模式!”

  系統:【許可權啟動。是否啟用關鍵道具保持生存狀態?】

  沈清秋眼睛已經憋到發綠:“還有關鍵道具?!要多少B格爽度來買,你說吧!”

  系統:【道具已在您的裝備之中。是否使用“假玉觀音”道具,消耗洛冰河100點怒氣值?】

  我擦,洛冰河他養母留下的唯一遺物假玉觀音!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拿到的保命道具、高級裝備,他怎麼就一直給忘了,懷裡揣著個金飯碗討飯,系統你總算是提醒對了一件事!

  沈清秋:“用用用!”他一個喉結已經快被掐成兩個了!

  系統:【溫馨提示:本道具使用只限一次,最高可消耗洛冰河怒氣值5000.

  沈清秋懸崖勒馬:“等等——!!!”

  洛冰河現在這個狀態怒氣值才100點?!你逗我呢吧?!100點就如此邪魅狂卷那他怒氣值5000點的時候該是什麼樣子的那畫面簡直太美我不敢想像!重點是——用最高可以消5000的道具應對只有100的情況,而且從此失去使用機會,就算現在性命攸關,沈清秋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心疼和糾結!

  這樣下去,不是窒息身亡,就是喉骨粉碎而死。

  就在沈清秋狠下心腸準備咬牙使用保命道具時,頸間驟然一松。

  沈清秋撐了一把牆壁,勉強站定,總算是沒當場撲通一聲跪下。跑也跑不掉,乾脆直面BOSS

  洛冰河剛剛差點把他活活掐死,現在又笑眯眯地過來扶他,一如以往扶他下馬車或者送點心時的表情。沈清秋一時居然忘了掙脫,只覺得這精分一般的行為舉止讓人毛骨悚然。

  洛冰河歎道:“師尊跑那麼快做什麼?弟子險些就追不上了。”

  呵呵,追不上個屁。是誰剛才那麼好整以暇一口氣都不帶喘的緊跟在後面玩了半天貓捉老鼠?

  沈清秋喘了幾口氣,緩緩開口,聲音有點發啞:“你膽子不小。堂而皇之地回來,不怕別人發現你真實身份?”

  洛冰河眼光閃動,道:“師尊是關心這個,還是擔心這個?”

  沈清秋覺得他這話挺有意思的。“關心”和“擔心”,用在這裡有什麼區別嗎?

  他忍不住問:“你莫非覺得,我不會告訴別人?”

  洛冰河看著他,口氣憐惜道:“師尊,那也要別人肯相信你。”

  沈清秋心底咯噔一聲。

  他這意思,是打算像原作那樣,先把讓自己身敗名裂,然後再慢慢一步一步、逼上絕路、慢慢玩死?

  原作沈清秋有兩大渣點:1,猥褻多名少女與婦女;2,殘殺多名同門與非同門。

  可沈清秋自問,自從用了這個殼子後,絕對沒有繼承原主這些愛好與志向。洛冰河還能讓他聲名威望社會地位都毀盡嗎?

  系統:【友情解答:當然能。】

  沈清秋:“閉嘴好嗎。只有男主想不到,沒有他辦不到。我當然知道他能謝謝。”

  系統:【不客氣。本次解答不收取B格值。】

  沈清秋直接叉掉了彈出的對話方塊。

  他揉了揉喉嚨,站了一會,發現洛冰河居然就這麼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思。

  還看?

  總不會是覺得分別了幾年,要把沒看夠的補回來吧?

  系統:【主角爽度+50.

  沈清秋:“你升了級,怎麼連加分理由都省略掉了?回頭別說我刷分。我什麼都沒幹,哪來的爽度值加。還有你能暫時別出現嗎!”

  半晌,沈清秋道:“你回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洛冰河道:“無非想念師尊待我的好,回來看看罷了。”

  沈清秋自動理解為是回來找他清算陳年老賬的

  與洛冰河一問一答,居然還算和諧,沈清秋說話也漸漸肥了膽子,不動聲色,手指移到劍柄上:“只為殺我?那金蘭城中的瘟疫算怎麼回事?難不成這城裡居民,都‘待你好’?”

  誰知,這句話一出來,不知觸到了洛冰河哪片逆鱗,他眼中刹那間仿佛寒星隕落,剛若有若無散開的一絲笑意也消失無蹤。

  半晌,洛冰河道:“師尊對魔族果真是深惡痛絕。”語氣中,有一絲強壓怒氣的痕跡。

  沒有啦其實。

  洛冰河咬牙:“不,應該說是對我深惡痛絕。”

  你看,你這不是挺懂嗎……啥啥啥?

  我可沒這麼說。深惡痛絕的地步還不至於,就是有點心理陰影而已。腦補不要太過分謝謝!

  洛冰河猛地朝他逼近一步,沈清秋神色猛地警惕起來,也跟著後退一步。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洛冰河又像覺察到自己的暴躁,開口聲音越發冰冷。

  “師尊是不是真的覺得,殺人放火屠城戮國這種事情,只因為我身體裡那一半血統,遲早都會做盡?”

  沈清秋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他手頭有一本《狂傲仙魔途》的實體版,估計早就一巴掌把書拍他臉上去了。

  有錘上錘!兩千萬字的大長篇後面滿滿都是你要的錘子!豈止殺人放火屠城戮國,你都把魔界仙界艸翻天了,雞犬不留用來形容你幹的事已經失去其誇張手法的意義了!

  洛冰河見沈清秋斂眸垂睫,一語不發,就當他默認了,冷笑道:“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什麼要說不論種族,只分善惡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他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眉間戾氣橫生,猛地出手喝道:“虛偽至極!”

  沈清秋早有防備,這時急急後退,險險避過。回頭一看,剛才背靠的牆壁已粉碎了一片。

  雖然他早知道,從無間深淵那種地方出來後,洛冰河會性情大變,可沒想到真的翻天覆地變到這種地步。說喜怒無常都輕了。

  預知書中結果是一回事,可看著一個曾經很熟悉的人變成這樣,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這結果基本可以算他一手造成的。

  洛冰河好像本來也沒想真的要擊中他,暴擊一次發洩過後,消了些氣,一側頭,伸手似乎要去捉他。沈清秋猛地拔出修雅劍。

  他已經很久沒手動拔劍了,從前多半是用劍訣召喚,現在沒了靈力只能人工作業。沒辦法,他不能束手就擒,至少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這真是天大的失算。原本以為洛冰河要練足五年,才會從無間深淵爬上來,誰知道他掛開得越發大,硬是把時間提前了一半。而算算日子,沈清秋作為保命王牌圈養著的日月露華芝,還沒養到能夠起作用的時候。

  洛冰河見狀,慢慢舉起一手,讓沈清秋看清掌間滾滾翻騰流轉的紫黑魔息,慢條斯理道:“師尊。你猜,如果修雅劍被我抓住了,要幾次才會被侵蝕殆盡?”

  不用猜了,我賭五毛最多一次!沈清秋心中倍感淒涼。

  洛冰河再逼近一步,沈清秋只得挺劍迎擊。

  他本來都做好了修雅劍報廢的心理準備,誰知洛冰河像忽然看到什麼,怔了一下,猛地撤去了掌間魔器,直接用手截住了劍鋒。

  沈清秋沒想到真的會刺到他。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就這麼一愣的功夫,洛冰河在他腕上一砍,手掌頓松,長劍垂墜地,被洛冰河踢飛。

  洛冰河一隻手緊緊攥著沈清秋手腕,掌心有鮮血流出,浸透了沈清秋的袖子,血一直在流啊流啊流的,讓他無端端心裡堵得慌。正雲裡霧里間,洛冰河把他的手翻了過來:“受染了?”

  沈清秋手臂上零散地分佈著幾點小小紅斑,比白天時稍有增加。

  洛冰河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若有若無掠過,那幾點紅斑在他指尖潰散。

  果然,對洛冰河而言,這點小東西根本構不成威脅。

  洛冰河似乎緩和了顏色,道:“師尊這只手,倒也多災多難。”

  ……他們倆居然想到一塊兒去了。沈清秋看著自己光潔如初的手背,越發搞不清楚洛冰河的腦回路。照目前看來,也許是想起這只手也幫他擋過毒鎧甲上的倒刺,還有幾分顧念舊情?

  他正這麼猜測,突然,小腹被人搗上一拳。

  洛冰河微笑道:“一碼歸一碼,既然是師尊挑起的頭,那就自己咽下苦果。師尊留下的傷口,就自己好好補償。”

  沈清秋還以為他是在用象徵比喻手法抒發自己當年給他留下的心靈創傷,誰知頭皮一痛,被硬生生扯起脖子,洛冰河的手送到嘴唇邊來,一股血腥味往嘴裡湧去。

  沈清秋猝然睜大雙眼。

  他這才醒悟,洛冰河指的“傷口”,是自己剛才用修雅劍在他手上留下的傷口!

  臥槽泥煤——不能喝不能喝這玩意兒絕對不能喝!

  他猛地拍開那只手,低頭要把咽下去幾口的鮮血嘔出來,被洛冰河強行擰起,繼續灌血。洛冰河把自己手上傷口撕裂開了,溫熱的血液滾滾不絕,他反而像是越發開心的模樣:“師尊,別吐啊,天魔之血雖然污穢,但喝了也不一定會死的,對吧?”

  是不會死,但是會生不如死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35 清算總帳第一步

  沈清秋不知回到金字兵器鋪的,上了樓,進了房間還渾渾噩噩,一頭栽倒在床上,只覺得腦漿、胃液、血流都在翻江倒海,有什麼東西順著它們爬來爬去,輾轉反側。

  上古天魔之血,離體之後,仍能受血統繼承者操縱,如被旁人飲下,的確後果不一定只有死,更糟糕,可能性有很多種。

  比如原作中,洛冰河對自己的血操縱自如後,其作用包括毒藥、人體寄生血蠱蟲、追蹤定位儀、物理洗腦工具、情趣工具……等等。

  沈清秋渾身冷汗,半夢半醒,到黎明時才沉沉睡去。還沒睡多久,就被陣陣撼天動地的歡呼生生吵醒。

  他跌跌撞撞滾下床。因為晚上和衣躺下的,也不用穿衣。剛要打開門,突然門自己彈開,闖進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少年。

  楊一玄激動道:“城門開了!城門開了!”

  沈清秋:“什麼?”

  楊一玄嚷嚷道:“那些渾身紅色的怪物都被抓住了,城門打開了!金蘭城總算是挺過來了!”想到父親的死,眼中又帶起淚花。沈清秋自己稀裡糊塗,卻要去安慰他,心道:這麼快,一晚上就都抓住了?

  城門既開,之前在幾裡外觀望的各派修士都湧入城中,聚集在一片開闊的廣場地上,木清芳也在那裡發放配製的藥丸。前幾日還死氣沉沉的金蘭城一片歡喜洋溢。

  一共抓住了七名活著的撒種人,全都用隔離在昭華寺的結界中。

  沈清秋見柳清歌若有所思,走上去低聲道:“昨晚怎麼回事。”

  柳清歌看他一眼:“你徒弟怎麼回事?”

  沈清秋:“他幹了什麼?”

  柳清歌緩緩道:“昨晚,他抓住了五個,我抓住了兩個。”他看著沈清秋:“洛冰河消失的這幾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能從百戰峰主人手底下搶怪、而且要命的是搶贏了,這真的是非常毀百戰峰傳人三觀的事,簡直奇恥大辱!

  而且這資料是不是可以蓋章,從武力值來講,現在的情況是洛冰河:柳清歌=5:2……

  忽然,近處弟子齊齊收斂嘈雜,自覺開道,騰出空間。不遠,幾派首腦人物緩緩走來。岳清源和幻花宮宮主並行,隨後,天一觀與昭華寺各行其道。

  洛冰河就站在幻花宮宮主身旁。

  清晨初陽照耀得他一派神清氣爽神采飛揚,沈清秋拿來對比了一下自己,頓感鬱鬱。

  連嶽清源走近了,看了他一會兒,也擔憂道:“師弟,你臉色,太差了。果然不該讓你來的。”

  沈清秋乾笑:“只是昨夜沒睡好。”

  木清芳派完藥丸回來,也是一驚:“師兄,為何一晚上就變成這樣?我放在你房間的藥吃了嗎?”

  沈清秋忙道:“吃了,吃了。”千萬不要再問他今天吃藥沒了!

  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沈清秋側首望去,頓時想扶額掉頭。只見有一中年男子,披麻戴孝,領著一大幫男男女女,非要在洛冰河面前跪下,正是那金蘭城城主。

  他激動不能自已:“小城蒙各位仙師捨身相救,此恩無以為報,日後若有吩咐,定當萬死不辭!”

  沈清秋嘴角抽了抽,真是標準劇情,刷完怪,收小弟收獎勵了。而這種時候,永遠都只有主角一個人搶光,跟著一起出力的其他人都當背景板了。他自己不說,好歹還有兩個是柳清歌抓的呢,木清芳剛才還在那兒發藥呢。

  洛冰河的應對也非常標準,謙虛道:“城主快快請起。金蘭城安然渡過此劫,多虧各派同心協力相助,一人之力,斷難通天。”

  他說話舉止,既誠懇又得體,別派聽了固然心裡平衡了點,自己風光也不損,城主又是一陣大贊:“昨夜親眼見這位公子一力降住這些害人東西,修為了得。果真是年少出英雄,名師出高徒!宮主您老人家後繼有人了。”

  洛冰河聽見“名師出高徒”五個字時,笑意加深,有意無意目光掠過這邊,蜻蜓點水般在沈清秋臉上點了一下。

  沈清秋展扇回避。

  老宮主看著洛冰河的目光,贊許中帶著慈愛。旁人也許看不懂,但沈清秋非常懂,這就是看未來接班人+得意女婿的目光。

  那七個被團團困住的撒種人桀桀亂叫,令人心中煩躁。有人道:“這些齷齪東西,該怎麼處置?”

  嶽清源道:“清秋,你可有想法?”

  沈清秋沉吟道:“有看過古籍記載,撒種人畏懼高溫。似乎有提過,烈火焚燒之法,才能除盡他們這身軀的腐蝕傳染力。”

  非常好理解,消毒必須用高溫。

  有修士震驚道:“這……這如何使得,這種方法,豈非和魔族一樣野蠻殘忍?”

  他的聲音很快被湮滅在周圍金蘭城倖存城民一片憤怒的呼喝中。

  瘟疫橫行的這段日子裡,城中已有無數無辜生命逝去,而且死狀全身潰爛,慘不忍睹。好好一座繁華的商業之都,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模樣。這時候對撒種人表示同情和發揚人道主義,就等於是整個金蘭城的敵人。那幾名修士很快就發現,他們被排山倒海的“燒了他們!”“誰反對就跟著一起燒了!”包圍了。

  七名撒種人在結界中,大多都齜牙咧嘴,桀桀大笑,毫不示軟。沈清秋覺得,它們很可能還認為自己是為本種族創造糧產豐收的英雄。只有一名身材最為瘦小的撒種人抱頭痛哭。

  見狀,有人又開始同情心氾濫。秦婉約咬咬嘴唇,靠近洛冰河道:“洛公子,那名弱小的撒種人,看起來好可憐啊。”

  洛冰河對她笑了笑,並未應答。

  在沈清秋看來,這對妹子的反應真夠敷衍的,應該算不及格,照原作難道他這時候不應該趁機溫言軟語表示同感嗎?怎麼洛冰河練級速度提升了,把妹手段下降了?

  奈何人家就長了一張任何角度和表情都仿佛溫潤如玉瀟灑倜儻的臉,秦婉約晃了一下神,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也拋到腦後,很滿足地繼續圍觀了。

  “他們看起來好可憐”——再可憐,有那些莫名其妙染上瘟疫全身潰爛而死的人可憐嗎?

  沈清秋心中正吐槽,這時,一件遠遠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名瘦小的撒種人猛撲過來,咚地撞上結界邊緣,猩紅的臉因嚎啕大哭越發猙獰,大喝道:“沈仙師,您可千萬別讓他們燒死我啊。我求求您了,沈仙師求您救救我啊!”

  刹那間,沈清秋覺得腦子裡有根弦,繃斷了。

  ……你特麼誰啊你!!!

  隨隨便便撲過來還有叫什麼沈仙師我真的不認識你好嗎!!!

  整個廣場上,數千雙眼睛一下子聚焦在沈清秋身上。

  那名撒種人繼續幹嚎道:“我們只聽您的吩咐行事,可沒說過要被火燒啊!”

  ……WTF!!!

  這種神展開,這種簡單粗暴的指控!沈清秋也是醉得徹底了。

  讓他更醉的是,幻花宮老宮主道:“這東西口中所言,沈仙師是否應當作出一番解釋呢?”

  可偏偏這麼低級的手法還有人信!

  立即有旁人附和道:“不錯!”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十二峰對外同氣連枝,此話一出,矛頭指向十分明顯,不少蒼穹山派修士都顯出不悅之色。岳清源更直接冷了臉。

  齊清萋譏嘲道:“但凡長了心眼的,都該看得出來,分明是這東西死到臨頭不甘心,還想拉個墊背的,根本是誣陷,魔界宵小都是一水兒的這個德性,居然還會有人上鉤,說出去真要笑死人啦!”

  老宮主淡淡地道:“那為何不誣陷別人,單單誣陷沈仙師,倒也值得思考。”

  沈清秋被他的邏輯折服了。

  洛冰河一語不發,仍是一副溫文俊秀的模樣,專注盯著這邊,表情是恰到好處的訝然。

  但是,沈清秋絕對敢保證,他漆黑如星眼睛裡,滿是笑意。

  原作中讓沈清秋罪不可恕的仇恨點在於,他殘害同門,親手殺了柳清歌,不過現在,柳清歌就站在他旁邊站著呢。萬一有誰要揍他,說不定柳清歌還會幫把手。罪名完全不成立!

  污點不夠,污蔑來湊?

  很好。洛冰河,你夠狠!

  忽然,幻花宮站出來一名弟子,臉上有點小麻子,正是那日廢樓中出言譏諷沈清秋的弟子。他躬身道:“宮主,弟子方才發現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清秋面無表情道:“有話便說。既然都開口了,還說什麼‘不知當講不講當’?”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麼?

  那名弟子估計是沒想到有前輩會來跟自己嗆聲,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麻子都似乎跟著變色了,又不敢嗆回去,只得狠狠瞪向沈清秋:“昨日弟子和幾名師兄妹都發覺,沈前輩手臂上有幾點受染的紅斑,看的真真切切,可是今天再看,紅斑已經盡數消失了!”

  “蒼穹山派木前輩親口說過,方才在城中發放的藥丸須得十二個時辰才能起效。洛公子當著我們的面吃下解藥,到現在手上的紅斑還沒消。為何只有沈前輩痊癒得這麼快,紅斑都褪得看不見了?無論如何,弟子以為,此點十分可疑!”

  沈清秋心中歎氣:他就知道洛冰河壓根沒那麼好心幫他拔除腐種。

  嶽清源緩緩道:“我師弟坐鎮清靜峰,身為峰主,歷來是派中表率,品性高潔,門中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諸位也未免太輕信無稽之談了些。”

  沈清秋老臉都要紅了。師兄你別這樣,你是認真的嗎,要是為了保我讓你昧著良心這麼說話,實在過意不去!無論原裝還是現貨,估計都連“品性高潔”的邊兒都摸不到。哦不對,原裝貨好歹能摸到第二個字。

  老宮主道:“是嗎?這和我聽到的,可不太一樣。”

  沈清秋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今天,他是非得被拖下水不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36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清秋眯眼道:“蒼穹山十二峰傳人品性究竟如何,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要別派靠道聼塗説來下定論了。”

  老宮主道:“若是道聼塗説,那自然不敢輕信。只不過,這話正是從貴派門人之中流傳開來的。”

  他環顧四周,繼續說道:“諸位應知,各派弟子們私底下交好,也是常事,難免有些流言蜚語入耳。單單是沈峰主刻意打壓殘害座下弟子一事,就擔不起‘品行高潔’一詞。”

  沈清秋一聽頭都大了。

  殘害座下弟子?

  這倒真是大實話。光是在洛冰河正值發育的時期,沈清秋對他百般虐待、當成童工用等這些光輝往跡都能單獨寫一本苦情小說。其餘因為資質上佳而被沈清秋刁難甚至逐出師門的弟子也可以組一個體操團了。只不過,動手殘害的不是他,是原裝貨啊!

  嶽清源肅然道:“既然知道是流言蜚語,多說無益。師弟平素固然不喜對肚子噓寒問暖,但要說殘害,也未免太過了。”

  忽然,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來。秦婉約終於忍不住,要為心上人說話了:“那小女子斗膽問一句嶽掌門,命令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直面迎戰擁有百年功力、身穿毒刺鎧甲的魔族長老,這算不算迫害殘害?”

  這次,沈清秋可不能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幹聽著了。

  他不鹹不淡地道:“這算不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如果一個師父在毒刺鎧甲之前,把徒弟拍了出去,自己擋在身前,這大約不能算迫害。你覺得呢,洛冰河?”

  在場眾修士,有些聽到這個名字,臉現詫異之色。這其中又以蒼穹山派為多。有些原本見到這張臉只是懷疑的,比如齊清萋,現在也震驚了。至於某個剛進金蘭城和洛冰河打了個照面就差點直接跪了的後勤一把手,一顆心臟雨打風吹過後,現在反而淡定了。

  人群之中,洛冰河凝視著沈清秋,目光定定。沈清秋歪了歪頭,展開摺扇,居然有心思對之報以一笑。雖然看起來只是很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說他一點兒也不生氣,那是鬼扯。沈清秋固然時時顧慮到自己小命,總對洛冰河想法頗多,可那時候幫洛冰河擋了一擊,卻是自發而動,雖然洛冰河可能並不需要別人來幫他化解危機。怎麼想,三場比鬥坑得最狠的那個人就是他,這件事居然也能用來潑髒水,沈清秋怒了。

  繼續高冷下去,不如主動迎擊!

  因沈清秋以前時常責罰洛冰河,嶽清源也見過他幾次,可那也只是在洛冰河年紀尚幼的時候。後來沈清秋開始重用洛冰河,他便常常被派下清靜峰處理各種事宜,更難見面。仙盟大會裡,倒是在晶石鏡裡看過洛冰河的臉,可只有短短一瞬,而且鏡面不算清晰,是以剛才一路,竟沒認出幻花宮宮主身旁這個豐神俊朗的青年居然就是當年沈清秋“愛徒”。此前,岳清源聽說宮主最器重的是他小弟子,於是一直把洛冰河當成了公儀蕭。這時看沈清秋目光鎖定的方向,愕然:“師弟,你叫他什麼?”

  沈清秋尚未回答,洛冰河居然先給出了反應。

  他緩緩道:“師尊以身相護之恩,永不敢忘。”

  齊清萋不可置信道:“真是你?沈清秋,你不是說他死了嗎?”又看著洛冰河:“既然活著,為何不回清靜峰來?你知不知道,你師尊因為你……”

  沈清秋猛地一陣乾咳,咳得齊清萋不得不停下來瞪著他。

  沈清秋也暗暗瞪回去。他有預感,接下來絕對又會聽到“失魂落魄”這個詞,媽蛋他一點都不想再聽到這個詞了!一陣雞皮疙瘩,讓洛冰河聽了還不笑裂那張標準男主臉!

  老宮主陰魂不散道:“正是這一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明明沒死的,卻非要說是死了?而為何明明可以回去,卻不願回去?”

  沈清秋煩透了他這陰陽怪氣的調調,不鹹不淡道:“他不願意回來,我也沒辦法。來則安之,去則由之,隨他好了。宮主若是想說什麼,請直說。”

  老宮主笑了笑:“我想說什麼,沈峰主自己心中清楚,在場但凡心思清明的,也都能領會。這些魔族撒種人固然該受烈火焚噬,可如果有幕後指使、推波助瀾之人,也絕不應該放過。無論如何,總要給整座金蘭城一個交待。”

  他一句話,成功挑起了在場金蘭城倖存者的仇恨之火。剛剛渡過一場大災,他們的此刻的心情本來就惶恐憋屈,恨不得有活靶子來集中火力,發洩一番,不少人跟著叫囂起來。

  洛冰河道:“師尊嫉惡如仇,遇魔族只恨不能手刃之而後快,又怎會與之勾結?”

  沈清秋側目凝視他。恐怕在場的,只有他能切身領會,洛冰河那句“手刃之而後快”裡包含的真實意味。

  破罐子破摔,沈清秋乾脆挑開了明問:“洛冰河,你現在究竟是算清靜峰的弟子,還是算幻花宮的門人?”

  老宮主冷笑道:“事到如今,沈峰主又肯認這徒弟了?”

  沈清秋道:“我可從沒把他逐出師門過。他既然還肯叫我一聲師尊,想必是願意承認的。”

  他這句話,純粹是抱著膈應一下洛冰河的心態說出來的,結果好像沒膈應到,洛冰河目光閃動,不知是否錯覺,似乎眼神稍霽。

  一時間,兩大陣營對立分明,空氣中仿佛火花碰撞,充滿劍拔弩張的味道。至於一開始引發這場戰爭的撒種人,倒被遺忘在一旁,沒人關心該怎麼處置了。

  忽然,有個嬌媚的女聲道:“沈九?……你是不是沈九?”

  一聽到這個名字,沈清秋臉上的雲淡風輕險些裂成東非大裂谷。

  靠靠靠!

  今天難道註定是天要亡我?!

  死定了。是這個女人。是秋海棠!

  原作之中,秋海棠的出現,只標誌著一件事。那就是沈清秋的身敗名裂。

  秋海棠雖然已經不是青春少女,但臉蛋白皙如玉蘭,妝容豔麗,加之身量苗條胸部豐滿,姿色實在不俗。既然姿色不俗,那麼自然也不能逃過成為洛冰河後宮一員的宿命。

  壞就壞在,她和沈清秋曾經有過一腿。

  恭喜!跟一篇種馬文男主的兩個老婆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原裝沈清秋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至少在沈垣看過的所有種馬文裡,是再找不出第二個的!

  可想而知,這一定就是當初在讀者評論又轟轟烈烈開起了第二棟“求閹沈清秋!不閹打負分!”高樓的淵源。

  沈清秋心中“臥槽擦擦擦×n”地刷過了滿屏驚濤駭浪的彈幕,那邊秋海棠橫劍於胸前,一副大不了殺了他再自刎的架勢:“我在問你話!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大姐我哪敢看你啊?!你是來要我的命的!

  秋海棠滿面淒豔:“我就說,怪不得,怪不得我找了這許多年,也再沒見過你。原來,原來你早就飛上枝頭,成了高高在上的清靜峰主人。哈哈,好風光啊!”

  沈清秋實在不知道該看哪兒,該說什麼,於是平視前方,儘量讓面部表情淡漠疏離。

  眾人都在竊竊私語。嶽清源道:“清秋,怎麼回事?這位姑娘與你是舊識嗎?”

  師兄……別問了……

  那邊秋海棠又淒然道:“舊識?豈止是舊識……我與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自幼青梅竹馬……我是他的妻!”

  聞言,洛冰河挑了挑眉。

  不是!

  你明明是洛冰河的妻!快醒醒!

  尚清華大大的驚訝道:“咦?此話當真?怎麼從未聽沈師兄提到過?”

  沈清秋朝他扯扯嘴角,送個假笑:能別火上澆油嗎?

  這段給他刷人渣值仇恨值的狗血內容是誰編的啊還好意思在那邊看戲!

  還有旁邊那些不都是修仙之人嗎哪這麼多愛看八卦的,都散了散了滾滾滾!

  秋海棠冷笑道:“這種衣冠禽獸,自然不敢提虧心之事。”

  無塵大師和蒼穹山三人相處一段時間,受沈清秋照料過,對他頗有好感,剛才蒼穹山派與幻花宮爭執,沒能插上話,這時開口道:“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若有什麼話,大可好好說,說個透徹明白,一味指責,卻不能叫人信服。”

  沈清秋心中淚流滿面:大師……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她說個透徹明白我才虐啊……真是不做虧心事,也怕鬼敲門!

  秋海棠此刻儼然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她激動得臉色泛出潮紅,挺起胸膛,大聲道:“我秋海棠以下所說之話,如果有半句虛言,叫我受魔族毒箭萬箭穿心、不得好死!”她直直指著沈清秋,眼中怒火中燒道:“此人現在是蒼穹山派清靜峰峰主沈清秋,聲名遠揚的修雅劍。可有誰知道,他曾經是一個什麼東西!”

  她說的略難聽,齊清萋柳眉倒豎:“注意你的用詞!”

  秋海棠現在是個雜門小派的什麼什麼堂主,被蒼穹山這種巨頭組織首腦之一一斥責,倒退了一步。

  老宮主卻道:“齊峰主何必動氣,就讓這位姑娘說下去,有何不可?總不能堵住人嘴。”

  秋海棠咬了咬牙,眼中恨意蓋過了懼意,聲音又高了起來:“他十二歲時,不過是我家從外地人販子手裡買來的一個小奴,因為是第九個,就叫小九,我父母看他被人販子虐待,很是可憐,就帶回家中,教他念書識字,供他吃穿用度,飽暖無憂。我兄弟也帶他極為親厚,長到十五歲,父母去世,我哥哥當家作主,給他脫了奴籍,還認作義弟。而我,因為同他一起長大,受了他的矇騙……居然真的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因而訂下了婚約。”

  沈清秋就站在這裡,被迫和上千個人一起聽“自己”的黑歷史,心中千言萬語,都化作“無語”兩個字。

  她眼中開始泛起淚花漣漣:“我兄長十九歲那年,城中來了一名雲遊修士,看中此地靈氣養人,在城門設立法壇,十八歲以下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前去試靈,他要挑一名天資出眾者收作弟子。那修士身懷仙術,城中人無一不驚歎贊服,沈九也去了試靈壇,他資質不錯,被那修士相中,他歡天喜地跑回來,要離開我家。”

  “我哥哥當然不同意。在他眼裡,修仙之事,純屬渺茫,況且他已與我訂下婚約之事,怎可忽然棄家離去?他和我哥哥大吵一架,當時鬱鬱寡歡,我們只當他一時想不開,等想明白後,自然就接受了。”

  她臉色陡變:“誰知道,就在當晚,他兇相畢露,居然喪心病狂,將我哥哥和數名家僕一併殺死,橫屍府中,連夜跟著那修士逃遁出城!

  “我家經此一變,我一個弱女子,無力支撐,偌大家業,就這麼散了。我苦苦尋了這醜人多少年,一直不得蹤跡。當年收他為徒的那名修士,早就死於非命,從此更是斷了線索……如果不是今天到金蘭城來了一遭,恐怕我這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忘恩負義手刃恩人的小人,居然一路往上爬,爬到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峰主之一的位置!雖然他跟以往已大不相同……可這張臉、這張臉就算化為灰燼我也絕不會認錯!”

  眾人唏噓抽氣聲中,沈清秋不知怎麼的,居然反而冷靜下來了。

  秋海棠敘述的這段經歷,乍一聽跌宕起伏,可細細分辨,漏洞不少。

  並不是沈清秋歧視原裝貨,而是原著從來就致力於表現,沈清秋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個性,臭硬,心眼小,不會說話,不會討好,高冷,裝B。這樣的性格,很難讓人相信,少年時期的沈清秋會可愛到讓毫無血緣關係者把他當親人看待。

  可是對於旁人而言,他們才捕捉不到這種細節。

  原先,沈清秋忌憚是忌憚這一段劇情,可也不是非常忌憚。這種陳年舊事,有沒有確切證據,單憑秋海棠,只要他死咬不認,讓秋海棠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無非是在沈清秋此人人品履歷上抹一個大大污點。

  沒辦法,沈清秋的確對不起秋海棠,但那是原裝沈清秋!他才不想背這個黑鍋!他寧可日後在別的方面好好補償秋海棠。他沒殺柳清歌,沒猥褻寧嬰嬰,怎樣也不至於百丈高樓一夜塌,混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有撒種人指控在前,老宮主指控在後,現在秋海棠的控訴,完全可以作為他人品不端的佐證,始亂終棄的渣男+勾結魔族的內奸,簡直標準配置,錦上添花。

  巧合完美契合堆積,還叫它巧合,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老宮主道:“嶽掌門,處理這種事,徇私可要不得。否則傳出去蒼穹山派泱泱大派包庇一個劣跡斑斑之人,怎能服眾?”

  嶽清源木然道:“所以宮主的意思是?”

  “依我看,暫時把沈仙師安置在幻花宮,等查明真相再做定奪如何?”

  誰都知道,這個“處置”,究竟是什麼意思。

  幻花宮有一個特殊的功能。在它行宮坐落之處的地底,有一座水牢。地形複雜,輔以幻花宮迷陣,這個壓箱底的陣法可跟那種只用來擋擋非修真人士的護宮陣法不是一個等級的。水牢內部更是戒備森嚴,刑堂設備齊全,專業無比。關押其中的,無一不是修真界罪大惡極、雙手染血、或者觸犯禁例的修士。

  簡而言之,幻花宮水牢,就是修真界的公共監獄。

  除此之外,如果有危害人界嫌疑的修士,暫時需要一個地方收押待審,也會被遣送到此,等待四派聯合公審,再作發落。

  柳清歌冷笑道:“說夠了?”

  耐著性子聽了這麼久的廢話,他心裡早就窩火了,反手握住背後乘鸞劍,一副開打的架勢。對面幻花宮弟子也紛紛挺劍而出,怒目相對。

  嶽清源道:“柳師弟退下。”

  柳清歌雖不情不願,但若說非要聽一個人的話,他也只服氣嶽清源,勉強把手從劍柄上撤開。

  見他退了回去,嶽清源點頭道:“這種指控,可不是說說就能算的。”

  他腰間那柄通體墨黑的長劍突然從鞘中彈出一寸雪白刺眼的鋒芒

  刹那間,整個廣場上方,仿佛撒下一張無形巨網,網內的靈力波動如海潮般卷湧不息。

  劍鳴之聲仿佛就在耳朵裡嗡鳴不止,較為年輕的弟子為數不少都不自覺捂住了耳朵,心臟狂跳不止。

  玄肅劍!

  沈清秋實在想不到,嶽清源令柳清歌退下,原來是要自己上陣啊?!真是毀三觀!

  據說,蒼穹山穹頂峰主人岳清源自接任以來,只拔過兩次劍。一次是接任儀式,一次是迎戰天魔血統後裔(洛冰河他爹)。

  玄肅劍只出鞘了一寸,就讓眾人忽然有些明白了。

  能坐在穹頂殿的最高處,絕不是只要沉穩就行的!

  老宮主道:“擺陣!”

  這是要迎戰的節奏?!

  究竟怎麼回事,魔界都還沒打過來呢,人倒先自己鬥起來了。沈清秋見勢不對,忙摘下佩劍,往前一扔。

  修雅劍直直插到了幻花宮宮主身前。

  棄劍等同於投降。老宮主一怔,擺手讓門人歸位。

  嶽清源低聲道:“師弟!”

  沈清秋道:“師兄,不用再多說,清者自清。清秋願意受縛。”

  這老宮主看來就跟個老糊塗蛋似的,死咬他不放,再加上撒種人和秋海棠二連擊,他哪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反正是板上釘釘的事,沒必要害蒼穹山派和幻花宮兩大巨頭撕破臉皮。沈清秋堅持道:“多說無益。自證為上。”

  他說完沒看嶽清源表情如何,而是掃了一眼洛冰河。

  他臉上看不出喜怒,穩立原地,和四周捂耳眩暈的修士們形成鮮明對比。

  半晌,嶽清源終於收劍。空氣中,仿佛被撤去了一張無形巨網。

  沈清秋轉向嶽清源深深一禮。說起來,給這掌門添的麻煩不可謂不多,實在汗顏。

  秋海棠仍啜泣不止。秦婉約走過她時,安慰道:“秋姑娘,無論事情如何,三派總會給你一個交待。”

  秋海棠神情激動,兩眼含淚,抬頭道謝,見洛冰河佇立一旁,雙頰不由生暈。

  瞎狗眼啦又來!沈清秋暗暗翻個白眼。說起來他這也算是被當面NTR了,為何他一點不快都沒有!

  以公儀蕭為首的幾名幻花宮弟子走上前來,手裡拿的東西十分眼熟。

  你好捆仙索;再見捆仙索!

  公儀蕭語帶歉意道:“沈前輩,得罪了。晚輩定當以禮相待,事情水落石出,決不讓前輩受半分怠慢。”

  沈清秋點頭,只說了兩個字:“有勞。”

  光是你以禮相待有什麼用。看看現場幻花宮眾弟子的眼神,個個恨不得生吃了他,畢竟當初仙盟大會死傷最慘的就是幻花宮了,可有的罪受了。

  捆仙索五花大綁一上身,沈清秋就覺得身體沉重了不少。之前“無可解”毒性發作斷斷續續,靈流只會感覺到堵塞,就像接觸不良,摔摔砸砸遙控器偶爾也還能支撐一下。捆仙索一上身,那就是徹底阻隔,仿佛忽然被貶成肉體凡胎。

  老宮主道:“公審之期,就定在一個月之後,諸位意下如何?”

  柳清歌道:“五天。”

  在水牢裡關得越久,零碎苦頭吃得越多,柳清歌說五天,那就是把公審一切預備流程壓縮到最短。老宮主當然不肯妥協:“如此倉促,恐怕多有疏漏。”

  昭華寺專業和事佬,一位方丈提議道:“那不如十天?”

  嶽清源道:“七天。不能再拖。”

  一群掌門在那裡討價還價,沈清秋現在居然還有心情覺得喜感,想到一事,忙道:“不必多說。聽宮主安排。一個月。”

  能拖久一點,反而對露芝成長有利。他眼角瞥向一旁尚清華,動了動眉毛。

  尚清華心領神會,雙手在身前下垂,暗暗比了個“沒問題,交給我”的手勢。

  只不過,但願他真的能在洛冰河一手遮天的幻花宮裡,撐過這一個月!

  ☆、第37 水牢

  “請前輩戴上這個。”

  沈清秋一低頭,一抹黑帶橫過,遮住了他的眼睛。

  其實這純粹是多此一舉,以幻花宮迷陣之百變玄機,就算讓沈清秋全程舉著攝像機走一遍拍一遍,他也未必能記住怎麼進來怎麼出去。

  水牢空氣潮濕,地面略滑,蒙住雙眼,只能被身旁押送的弟子們帶著行走。

  沈清秋道:“公儀蕭。”

  公儀蕭一直緊隨在後,忙應道:“前輩?”

  沈清秋道:“等待四派連審期間,我能不能與外界的人接觸?”

  公儀蕭道:“持有幻花宮通行腰牌,才能在水牢中通行無阻。”

  那如果要尚清華進來探監、商議露芝採用之事,倒是有點麻煩。沈清秋想了想,問道:“那些撒種人怎麼處置了?”

  “焚燒過後,由昭華寺各位大師帶回去超度了。”

  一旁有個聲音不滿道:“師兄你和他說這麼多幹什麼?進了這水牢,難不成還想出去?”

  靠,這麼耳熟,又是那個像跟他有仇的小麻子臉!

  公儀蕭斥責道:“不得無禮!”

  沈清秋笑道:“也不必責怪他。”

  正說著,暫時收押他的地方就到了。解下眼上黑布,視線幽幽亮起,只見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鐘乳洞之前。

  溶洞底部是黝黑的湖面,四壁不規則分佈著暗黃的火把,火光倒映在水面上,隨波紋亂舞。湖中央凸起一片人工修造的白色石台。顏色晶瑩,幾近玉色,必然是特殊材質。

  公儀蕭取出一串鑰匙,摸到一處岩石,一番操作,湖底傳來軋軋齒輪運轉之聲,升起一條石道,直通向湖心那座石台。

  公儀蕭道:“前輩,請。”

  那小麻臉弟子撿起一塊普通石頭,道:“看著!”

  他把那石子投入湖水中,石子居然漂浮水面而不下沉,片刻之後,傳來茲茲之聲,仿佛變成了一塊鐵板上的煎肉,表面爬滿氣泡,迅速被腐蝕消解得無影無蹤。

  小麻子得意道:“誰要是想從這裡逃跑,或者從這裡面劫人出來,那是癡心妄想!”

  沈清秋被這兇殘的液體震驚了。

  這間水牢看起來和日月露華芝生長之地有點兒像,可要是在這湖裡面打個滾,估計連骨都渣都不剩。

  而且這種液體起碼比露水湖大上足足五倍!

  幻花宮不是名門正派嗎,上哪兒搞這麼多兇殘液體的!!!

  沈清秋順著石道走過去時,一路格外小心,萬一腳底一滑那可不是好玩兒的。走上湖心石台後,公儀蕭再一轉鑰匙,這條通往湖心的小道就又沉入湖底去了。

  沈清秋在石臺上擺了個打坐的姿勢,觀望四下,心想,萬一有人能禦劍闖入,這些湖水也沒什麼意義。

  他剛這麼想,就見公儀蕭扳動了一個鑰匙孔旁的機關。

  忽然,頭頂傳來水流嘩嘩之聲,沈清秋一抬頭,剛好看到從上空四面八方降下道道顏色深濁的水流,形成了密不透風的水簾,把他包圍在六丈見方的石台之中。

  ……我錯了!這別說是人了,就算蒼蠅都飛不出去好麼!

  幻花宮水牢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是眾派一致推舉的公立監獄!

  沈清秋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找麻煩的,可沒料到這麼快。

  沈清秋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他凍得一個激靈,先開始還以為是腐蝕性液體,甩甩腦袋,努力眨眼,冰水糊進眼睛的感覺極不舒服,才確定這只是普通的水。身上纏了百十八道的捆仙索極細,卻牢牢鎖住了他的靈脈,甚至連血脈都被捆得流不通,禦寒能力大降,不由哆嗦了一下。

  四面的水簾斷流了,連接石台和外界的升降道也升了起來。

  視線逐漸明晰。往上移,先看到一雙玲瓏嬌小的繡花鞋,再往上看,則是粉色裙擺。只見一個滿身珠光寶氣,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小姑娘,正扛著一條鞭子瞪著他。

  沈清秋心底翻個白眼。

  洛冰河固然夠折騰人了,他這些老婆也真是讓人受夠了!

  走馬觀花一樣一個接一個出現。不要再出現了他又不是原裝貨根本沒有猥褻美女的興趣好嗎!?

  小姑娘鞭子直指他:“醒了就別裝死,本宮主有話問你!”

  以她的輩分,就算沈清秋現在實為階下囚,也輪不到她來審問。

  沈清秋道:“這似乎不是小宮主該做的事。”

  幻花宮老宮主的掌上明珠、洛冰河後宮刁蠻之首,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誰,那也該知道我來的目的了?”

  她眼眶一紅,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勾結魔界、出賣同門的卑鄙小人!既然落到了本宮主手裡,我要你好看!”

  沈清秋:“……我好像還沒承認勾結魔界之事。”

  小宮主跺腳道:“你對洛哥哥那麼狠心、那麼歹毒,勾結魔族的事,自然也做得出來。”

  遺傳的力量果然強大,這邏輯絕對是老宮主親生的!

  沈清秋無語片刻,道:“他有說過我對他狠心歹毒?”

  小宮主聲情並茂:“洛哥哥那麼好的人,當然不會這麼說。他受過的傷,都藏在心裡,誰也不讓碰,誰也不讓看……可你以為他不說,我就看不出來?!”

  ……

  這真情實感的……沈清秋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他媽是詩朗誦大賽現場嗎?!

  他簡直不知道該捶地狂笑還是默默無言,對不起!我知道對著款款吐露深情的妹子大笑是很沒禮貌的事!但這真的是太羞恥了!簡直羞恥PLAY

  洛冰河的後宮雖然龐大,但還真是烏煙瘴氣,什麼類型都有。這就是貪多嚼不爛,要量不要質的後果。也是向天打飛機作為一個女人小手都沒摸過幾次的死宅男非要寫種馬文的後果,活該哈哈哈哈!

  小宮主忽然狐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

  沈清秋連忙收斂了一下,檢查臉剛才繃住了沒。得罪這丫頭可沒有好果子吃。

  果然,小宮主勃然大怒:“你剛才那是在嘲笑我嗎?!”

  小宮主原本傾心於青梅竹馬的公儀蕭,而洛冰河出現後,一腔熱愛都朝男主洶湧而去。沒辦法,天降戰竹馬,天降自古以來都贏得毫不費力。這種移情別戀的設定種馬文裡其實很常見,因為世界上總會有很多NTR愛好者,無論是NTR別人還是被人NTR,他們都能從這種情節裡獲得異樣快感。移情別戀者固然自覺無措,但總歸是心虛,見別人神情不對,就覺得是在嘲笑自己。小宮主惱羞成怒,一揮手臂,長鞭甩出!

  那鞭子來勢洶洶,破空聲尖銳至極,沈清秋被捆仙索縛住了靈力運轉,身手卻還沒退化,就地一滾,鞭身剛好砸在他腳邊不到三尺。

  石台被砸得石屑並碎塵飛濺,沈清秋單膝跪地,定住身形。

  我靠一個小姑娘為什麼要用這種帶倒刺的鐵鞭!!!畫風不對!!!

  更不對的是原著裡面小宮主的精鐵鞭不是專打情敵嗎!!!搶男人撕【嗶——】用的裝備啊!從來只打被洛冰河多看兩眼的漂亮女人,為什麼現在要它來打男人!!!它在哭泣你聽到了嗎?!

  真是夠了能不能別再把這種劇本拿給我啊!!!

  小宮主一擊不中,怒火更盛,嬌叱一聲,回鞭起勢。石台就那麼大塊地方,沈清秋又被縛住,反應再快,也難免被鞭風擦到,衣料嗤啦碎了幾處,還沒傷到皮肉。可連連躲閃,很快就退到石台邊緣,眼看退無可退,只能硬生生受上一鞭,沈清秋咬牙立定,閉目等待劇痛來襲!

  可等了半晌,半天也沒感覺皮肉受痛。他猛地睜開雙眼,一看身前,心瞬間沉了下來。

  洛冰河赤手握住了鞭梢,眼中仿佛有兩團漆黑的鬼火在燃燒,又冷又駭人。

  他一字一句,聲音凍到人心底:“你在幹什麼?”

  小宮主不知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嚇了一跳,但更害怕的,是他臉上那種從未見過的冷厲表情,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打自相識,洛冰河從來都是款款溫柔,很會哄人開心,哪裡用這樣要殺人的目光看過她。她不由倒退幾步,囁嚅道:“我……我……我找爹爹要了腰牌,來審問一下他……”

  洛冰河冷冷地道:“四派聯審在一個月之後。”

  小宮主忽然覺得委屈。她大聲喊道:“他害了我那麼多師兄師姐,那麼多!而且他對你不好!我來教訓一下他怎麼了?!”

  洛冰河把她的鞭子徹底奪過去,視上面的銳利倒刺猶如無物。手中不見如何用力,再鬆開五指時,那鞭子節節精鐵,居然變成了一堆碎鐵。

  洛冰河漠然道:“回去。”

  小宮主眼睜睜看著心愛之物就這麼變成了一堆渣渣,“啊”的一聲,不可置信。

  她帶著哭腔一指沈清秋:“你、你居然為你師父這麼對我……”

  洛冰河頭也不回,把手中鐵鞭殘料扔進湖中,嗤嗤茲茲的腐蝕之聲不絕於耳。

  小宮主看得嘴唇發抖。

  刹那間,她忽然覺得,洛冰河想一寸一寸捏碎然後扔進腐蝕湖裡的,是她。一點兒也不是開玩笑。

  小宮主大吼道:“明明我是為你好!”吼完之後,轉身邊淚奔邊飛奔而去。

  沈清秋心中咆哮:“劇本不對啊臥槽——這他媽有哪裡不對啊——”

  還沒咆哮完,洛冰河的視線就挪到了他身上。

  沈清秋一陣牙疼胃疼蛋疼。

  這種時候,他寧可小宮主抽他個百八十鞭子,頂多是皮肉疼,總好過跟洛冰河獨處一個密閉空間裡哪兒都疼謝謝!

  兩人相對沉默半晌,洛冰河靠近了一步。

  沈清秋立刻矜持地保持了距離。

  洛冰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撤了回去。

  他哼道:“師尊何必如此警惕,我若是想對你做什麼,根本用不著觸碰。”

  沈清秋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已經飲下了天魔之血。

  即便是一滴入腹,都像是埋下一顆定時炸彈在體內,有無限的可能性。只要洛冰河想,只消勾勾手指,就能讓他腸穿肚爛,痛不欲生。

  如此說來,洛冰河剛才那一句倒是實話。

  沈清秋坐回打坐的姿勢,抬眼與洛冰河對視。

  一個月。

  說什麼也要撐過一個月。

  撐過之後,海闊天高任鳥飛,媽蛋的這些破事破人老子都不管了!!!

  兩人沉默一陣,沈清秋忽然道:“你要是想對我做什麼,也不急於一時。待到四派聯審結束之後,我身敗名裂,一切再無轉圜餘地,那時候你再清算總帳,豈不痛快?”

  他這一席話,完全是按照自己所知的原著洛冰河式思維說出來的。照理來說,應該非常合洛冰河的口味才對。

  意料之外的是,洛冰河眼神暗了暗。

  他緩緩道:“師尊為什麼這麼確定,聯審會被判有罪?”

  沈清秋:“……這得問你不是嗎?”

  洛冰河重複道:“問我?”

  他冷笑一聲:“又是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沈清秋無語。

  ☆、第38 水牢2.0

  洛冰河面色陰鬱,負手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幾圈。

  沈清秋正想著,他該是在琢磨著怎麼炮製自己呢,就見洛冰河猛地回頭。

  他厲聲道:“敢問師尊,是不是天底下所有魔族殺了人、屠了城,這些罪孽,都要算在我頭上?”

  沈清秋挑了挑眉。

  見他不答,洛冰河慢慢攥緊拳頭,又道:“從前分明那般信任於我,如今卻又處處懷疑我居心叵測。界族之別,當真這麼重要,能讓師尊對一個人的態度徹頭徹尾轉變?”

  不,你沒get到重點。關鍵不在於界族之別,而在於男主與渣反之別!

  原主洛冰河從來沒有在死期將近的渣反面前掩飾真實面目的愛好。看這情形,不像要立刻搞死他的節奏。

  沈清秋心裡有了底,再開口膽子又肥了。

  沈清秋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話要問你。”

  洛冰河側首道:“弟子恭聽。”

  沈清秋道:“你潛入幻花宮內部,若不是叵測,那麼究竟居心何在?”

  這真是他心中特別想問的一個問題。

  究竟是為什麼?!男主居然會自己不按著原有思維和劇情走?

  聽到這句,洛冰河似乎怔住了,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來。

  說不出來,就不要怪人懷疑你居心叵測了……但是男主你這不對勁啊!

  原作裡嘴炮都能單扛一個蒼穹山的舌燦蓮花呢?!

  沈清秋道:“答不出來?”

  早告訴你了,這就是無間副本打太快不好好修煉刷分的代價。你看,技能沒練夠點吧!?

  洛冰河低下頭。昏暗的地牢中,水色共火光顫動,看不清臉上表情如何。

  默然半晌,洛冰河忽然道:“我希望師尊真心實意回答我一句話。”

  抿了抿嘴,他生硬地補充道:“只一句。”

  沈清秋道:“講。”

  洛冰河頓了頓,輕吸一口氣。

  他低聲道:“可有後悔?”

  沈清秋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閉口不言,眼珠轉動,把洛冰河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這個“可有後悔”,當然問的只有一件事。全文不縮寫就是問他把洛冰河踹下無間深淵去可有後悔。

  洛冰河為什麼問他這種問題?

  廢話。他當然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但是問這種問題有意義嗎?!

  沈清秋正太陽穴一抽一抽的,忽然眼前跳出一個巨大的彈窗。

  系統:【請看選擇題:

  選項A:悔。為師早就悔了,這幾年無時不刻都在追悔莫及。

  選項B:(冷笑)看到你如今這幅模樣,就知道無需後悔!

  選項C:保持沉默。】

  ……

  能死開麼——

  你特麼升級更新了的原來就是這種東西嗎——

  那個括弧裡面的是什麼鬼?!連語氣和表情都給我設置好了,你以為是玩GALGAME嗎——

  還不如原來那個低級版呢誰快來給我一個系統1.0的安裝包——我謝謝他全家!

  沈清秋滿臉黑線:“A也太假了!我是洛冰河我都不信,而且還會噁心好麼!B算怎麼回事?!你是嫌棄他上次沒把我掐死?傻逼才這麼說!”

  系統:【請選擇。】

  沈清秋:“CCC!”

  系統:【形象哲學深度+10.

  沈清秋:“誰能告訴我,這個‘形象哲學深度’,究竟是怎麼算的?”

  他就這麼目不斜視,保持沉默。

  洛冰河等不到回答,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自嘲道:“明知答案,還問師尊這個問題,我也是夠蠢。”

  沈清秋打定主意,從現在開始,一句也不和他對答。

  這太不對勁兒了。

  要不是知道洛冰河乃本世界所有系統的總能源,沈清秋絕對會懷疑他被穿了。

  要不是上帝視角洞悉劇情,沈清秋也絕對會懷疑……洛冰河大概真的有那麼一點點難過。

  沉默是金,多說多錯。沈清秋閉上眼睛,盤足靜坐。

  對面一陣沉寂,洛冰河又涼又輕的聲音傳來。

  “師尊你總是少言寡語,以前對著我還能多說幾句,如今也不肯了。”

  頓了頓,語氣陡然一變,他獰笑道:“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說話你不開心,不說話你也不開心,何苦!

  最後一句剛說完,沈清秋就驀地睜開了眼睛。

  從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片刻之後,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種什麼東西在血管裡爬行的異樣感覺。

  天魔之血蟄伏多日,已經完全適應宿主體內的環境,這時受到原主感召,凝化成蟲,開始在這具身體內臟中四下試探。

  洛冰河慢條斯理道:“脾臟,腎臟,心肝,肺腑。”

  他每說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傳來詭異至極的癢痛。真的是又癢又痛,就像排排細碎的牙齒在密密地啃噬,還伴著一股灼燒感。

  雖然不至於痛徹心扉,但也夠人受得了。

  沈清秋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彎下腰,有蜷成一團的衝動,冷汗順著下巴上未幹的水珠滴落。

  男主畫風總算是對了,可是輪到他不好了。媽的肚子好痛,妹子來大姨媽是不是就這種感覺?!

  洛冰河溫聲道:“師尊,你想讓它在哪裡下口?”

  哪裡都不想!!!不對原來它還沒下口嗎?!那它下口了該是什麼感覺!!!

  沈清秋呼了系統一巴掌:“想點辦法行嗎?好歹我也算是你客戶對吧?!”

  系統:【是否啟用關鍵道具:假玉觀音?溫馨提示:此道具使用權限僅一次。】

  沈清秋:“現在洛冰河怒氣值為多少?”

  系統:【30.

  沈清秋:“為什麼這麼低?你確定沒空算錯?!完全不科學!”

  能消除5000點的神器對付30點,絕對不行!

  沈清秋:“還有沒有別的選項?業內好評度排行第二的方案是什麼?”

  系統:【是否啟用情景小推手?】

  ……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不太高級。但是既然是業內排行第二順位方案,就它了!

  沈清秋果斷戳下!

  洛冰河冷笑:“既不想看我,也不和我說話,是嫌污濁麼?”

  說著,倏地上前一步,哼道:“既然如此,偏不如你的意!”伸手便去抓沈清秋肩部。

  見他動作,沈清秋下意識錯身一閃。洛冰河捉了個空,只捉到一片衣料。原本這件外袍就被小宮主的鞭風刮得七零八落,這麼一扯,嗤啦一聲,直接大半都從肩膀上撕裂開來。

  這種發展兩人都始料不及,當場雙雙愣住,石化原地。

  沈清秋剛被潑了一頭一臉的冰水,到現在,衣衫和頭髮濕淋淋的貼著白皙的皮肉,細如紅線的捆仙索在身上道道纏縛,即便臉上的表情盡是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錯愕,可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是極其的……不端莊。

  洛冰河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呆了一會兒,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像是被烙鐵燙了,立即甩手轉身!

  他這一回避,原先在內臟中蠢蠢欲動的血蠱仿佛也受了驚嚇,作鳥獸散,血管中剛才那種明顯的堵塞感頓時消散。

  沈清秋喘了一口氣,心中咆哮:大姨媽不痛啦!

  所以說這個情景小推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還不如叫爆衣小能手,就是讓他爆了一下衣啊?!原理指什麼?利用洛冰河看到男人半果體之後的生理厭惡嗎?!

  洛冰河背對他僵硬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四肢都不知道怎麼擺。忽然飛快地脫下外袍,往後一扔。

  外衣兜頭罩麵糊了沈清秋一臉。

  沈清秋:“……”

  這算什麼意思?

  這個場景……為什麼莫名熟悉,莫名讓人渾身不自在?

  為什麼會讓人聯想到“飽受蹂【躪的少女獲救後,男票為她披上了溫暖的大衣”這種經典惡俗橋段?!

  沈清秋毛骨悚然,接受不能,胳膊一頂,讓墨色外袍從他肩膀上滑下來。

  質地柔軟細膩的外袍墜地,銀色光暈順著極細的流線型暗紋流過。洛冰河聽到悉索聲響,回頭一看,外衣委地。沈清秋謹慎地把它還往這邊推了兩下,其實他還有考慮,要不要給洛冰河疊一疊,誰知道只是考慮,還沒動手,一抬頭,洛冰河已經轉過身來,眼中反射著亮得刺眼的火光,似乎怒氣大漲。手背青筋突顯,指節屈伸幾下,發洩一般猛地打出幾記暴擊。

  這幾下其實是一發連擊,根本就沒瞄準,幾發打在湖面,遠遠炸起巨大的水花;還有一發打在溶洞壁上,直接爆了個大坑出來,石塊滾滾墜下,火把受震,落入湖中,居然不熄,反而漂在水面上繼續熊熊燃燒,火光映得洛冰河臉色忽明忽暗,鬼氣沖天。

  他緩緩收手,道:“差點忘了,魔族沾手的東西,師尊定是不喜。”

  堂堂男主,本作第一大BOSS,居然在這兒不顧形象亂發脾氣。這跟個不如意的小孩子氣得亂踢玩具積木有什麼區別。

  掉價,太掉價了!

  你沒事轟石頭幹什麼,你有種朝頭上砍!朝這兒砍——哦不對,忘了現在砍的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第39 小黑屋3.0

  好好一個溶洞被打得四壁坑坑窪窪,洛冰河才總算出夠了氣。

  他一轉身,沈清秋仍處於無所事事的圍觀狀態。

  洛冰河太陽穴似乎有一根青筋跳了幾下,他咬牙道:“……我倒要親眼看著,一個月後,你怎麼身敗名裂!”

  擲下這一句,他便拂袖而去,離開溶洞口時狠狠一掌劈在機關上,轟轟作響,水簾飛流直下。沈清秋坐在原地,望望天。

  為什麼這麼生氣?總不至於是覺得被冤枉了吧。

  金蘭城這段劇情,因為原著的時間線上,這時候男主應該還在地下練級,所以根本沒出現過,上帝視角無法開啟。可原作中,有一點是能夠確定的:那就是洛冰河練級完畢、重回地面以後的一切陰謀和屠戮,全都跟他脫不了關係。

  所以,怎麼想,嫌疑最大的都是他。

  可同時,洛冰河其人,只有在有必要偽裝的時候,才會費心思偽裝。對於單手就能碾死的螻蟻,他一般沒有花言巧語哄騙的興趣。

  顯然現在的沈清秋=螻蟻。

  沈清秋想不通就不想了。

  本來他也不是善於推理的那類人,而且頂多再過一個月,就能撒丫子歡脫地奔向全新天地了。何必多想!

  溶洞中陰嗖嗖的,冷風一吹,濕衣貼著皮膚,冰得沈清秋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洛冰河的外袍還扔在他旁邊地上。

  方才洛冰河甩袖而退那怒氣衝衝的模樣,居然讓他看到了點以往小綿羊的影子。

  雖說其實清靜峰學藝期間的洛冰河,從來不會有亂發脾氣的時候,更別提如今這樣喜怒無常了,可就是感覺……有點兒像。

  沈清秋想了想,還是勉強用手指夾住那件黑衣,磨磨蹭蹭披身上去了。

  沒辦法,不是他剛才口嫌體正直,而是在洛冰河面前,他根本做不來這個動作。

  原作每次啪啪啪完事後洛冰河給妹子披的不就這件衣服麼?!

  當著男主的面,讓他怎麼下得去手!

  沈清秋發現,只要他想打個坐或者冥想一下,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外界干擾。比如在靈犀洞那次,再比如水牢這次。

  兩天之內,到訪三人。他暫押的這個豪華特惠單間,絕對是幻花宮水牢建立以來人氣最紅火的一間了!

  石道升起,腐水斷流。公儀蕭匆匆穿過石道,才看了沈清秋一眼,就腳底打了個滑。

  他結結巴巴道:“沈……沈……沈前輩,你……”

  沈清秋不覺有異:“我怎麼了?”

  公儀蕭表情怪異,看動作,好像不知道該不該轉身回避,遲疑地定在了石台之外,沒繼續前進。沈清秋順著他目光往下看。

  WTF

  昨天裂衣之後一直披著洛冰河的外套啊艸!

  公儀蕭遲疑道:“那件好像是……”

  沈清秋:“咳。”

  公儀蕭這才反應過來,忙也跟著咳了一聲,道:“沈前輩這兩日過得如何。”

  沈清秋道:“尚可。”沒這麼多人來拜訪就好了。

  公儀蕭道:“聽說昨日洛師兄……離開時大發雷霆,晚輩還擔心他會不會對沈前輩做什麼……”他嘴裡說著話,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那件外袍上飄。

  沈清秋被他盯得情不自禁把胸前的袍子緊了緊。

  能做什麼啊?!亂發脾氣天南地北打了一通,打塌了半個洞而已。你那是什麼眼神!想太多了少年!

  沈清秋忍不住道:“洛冰河……他現在在幻花宮,究竟是何種身份?”

  為什麼他能在別人的地盤上大發雷霆還不受指責?

  公儀蕭愣了愣,苦笑道:“晚輩也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若非他執意不肯拜師,恐怕如今首座弟子的位置,就輪不到我頭上了。”

  真慘啊。

  沈清秋無限同情,對自己戳了人家傷疤深感愧疚。

  公儀蕭正色道:“晚輩此次前來,是有要事。尚峰主今早向師父申請過通行腰牌,只是被延扣下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批過。他似乎有急事,便讓晚輩帶了一封信進來。”說著,伸手入懷。

  一封信臥槽!

  而且就只草草折了兩道,連個火漆或者咒封都沒加。

  尚清華,你牛!

  公儀蕭道:“前輩請放心,這封信我看過了。”

  那還放心個頭啊?!

  公儀蕭接著道:“不過沒看懂。”

  沈清秋暗暗松了口氣。好吧,看來是他誤解了,尚清華不至於大條成這樣,多半在信裡使用的是暗號,即便是被人截了也不怕。

  沈清秋兩根手指抖開那張紙。一眼掃過去,臉青了,看完兩行,臉又白了,各種顏色在臉上交錯開花,好不熱鬧。

  沈清秋:“……”

  這封信是用英文寫的。

  而且是用錯陋百出的Chinglish寫的。

  完完全全的中式語法,不會的單詞還用拼音代替了。

  向天打飛機菊苣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看不懂你的廁所式英語該怎麼辦嗎?!

  連蒙帶猜出這玩意兒的大概意思後,沈清秋手上一用內勁,紙張碎成渣渣,宛如六月飛雪片片落地,正如他此刻滄桑的心境。

  原來他還是太小看向天打飛機菊苣了。

  “絕世黃瓜親啟:

  都搞定了,準備妥當。地點不變。只不過時間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為了讓日月露華芝儘快成熟,我弄了點別的東西來催熟,一不小心就催過頭了,現在它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最多一個星期就要爛掉了,所以希望你能儘快從幻花宮水牢裡面出來。放心,只是一點點類似化學肥料的東西,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應該。”

  這哪裡是不靠譜,這個人生命裡有譜這種東西嗎?!

  這才剛被關進來就要想辦法出去!早知道就讓柳清歌和師兄他們砍價砍成五天算了,說什麼一個月!還有那種純天然無公害的綠色植物他居然敢用化學肥料催熟!催熟的!“用起來不會有什麼差別的”這種保證,簡直就跟大頭奶粉廠商的保證一樣值得信賴!

  公儀蕭四下看看,道:“前輩,你看完了嗎?看完的話,就請把信投入湖中銷毀。其實洛師兄昨天吩咐過,除他以外誰也不許進來,晚輩須得儘早離開,以免被發現了節外生枝。”

  沈清秋一把抓住公儀蕭:“幫我個忙。”

  公儀蕭道:“前輩請說,只要我……”

  沈清秋不等他那句“力所能及”說出來,真誠道:“讓我出去。”

  公儀蕭:“……”

  沈清秋嚴肅道:“我認真的。”

  公儀蕭艱難道:“前輩……這個真的不行。”

  沈清秋道:“我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絕不是想逃避四派聯審。事畢之後,我自會重回水牢,等候發落。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立下血誓。”

  血誓不可翻悔。但實際上,露華芝事畢之後,沈清秋回不回幻花宮水牢,都沒有關係了。

  公儀蕭為難道:“我當然相信前輩,可前輩不是主要要求下押水牢的嗎?究竟是什麼事,嚴重到非離開不可?”

  沈清秋剛要張嘴,卻忽然驚覺,不能拜託他。

  畢竟,公儀蕭是幻花宮弟子,私縱犯人潛逃,安到誰身上都不是小罪。況且公儀蕭這小夥子人還不錯,七天時限,機會應該還有的是,坑誰也不能坑他。剛才一時頭腦發熱沒考慮好,確實不應該。他忙道:“不。算了。就此打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著勉強去攏地上的碎紙片,投入湖中銷毀證據。

  因被捆仙索纏著大半個身體,動作極不方便,沒動兩下,那件黑衣從身上滑落。

  公儀蕭原本也在低頭幫忙,見黑袍委地,無意間抬眼一看,當場手腳僵硬。

  沈清秋:“……?”

  他身上那件白衫從肩膀裂得整整齊齊,一瞧就知道是被人用暴力赤手撕開的。此外,還有零零碎碎的衣料掛著,看起來像是鞭子抽的,破損處露出的白皙皮肉上,偶爾能看到微紅的擦傷。仔細看,喉嚨上還有輕微的於痕未消。

  公儀蕭三觀受到了毀滅性打擊。

  他顫聲道:“前輩……你……你當真不要緊嗎?”

  難怪洛冰河命令除他以外的人都不許進來,就算有通行腰牌也不行,還扣下了尚峰主的申請。

  原來如此!

  簡直逆徒!

  喪盡天良!

  禽獸不如!

  公儀蕭心中為沈前輩流下血淚。沈前輩卻茫然道:“我不要緊啊?”

  公儀蕭心中大震:為什麼……為什麼到這種時候,沈前輩還能露出這種淡然的表情!

  沈清秋把紙張碎片盡數投入湖中,道:“剛才我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

  公儀蕭霍然站起,轉身就走!

  沈清秋滿臉黑線:說讓你不放在心上你就直接走人了啊?也太乾脆了吧?!

  誰知,半個時辰未過,公儀蕭又回來了。他手拎著一樣東西,走到沈清秋面前,拆了上面的纏裹和封條,拔出,斜揮而下。

  白芒一閃,沈清秋感覺全身驟然一松,仿佛猛地被接通了電路。指節屈伸,靈力運轉無誤,收發自如,上次莫名其妙發作的無可解毒性,被捆仙索綁了兩天,似乎得到了抑制,莫非是以毒攻毒、負負得正的道理?

  捆仙索段段墜地,公儀蕭將手中之物投下,沈清秋伸手接住。

  修雅劍!

  沈清秋握住它,喜出望外又詫異,看向公儀蕭:“我以為它該是被收到老宮主那裡了。”

  公儀蕭凜然道:“就算拼著被師父責罰,晚輩也不能坐視前輩受辱而無動於衷。我相信沈前輩,請跟我來!”

  沈清秋油然而生一種無力之感。

  那啥……總覺得……他似乎誤會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算了吧……就這樣吧……

  沈清秋果斷道:“好!”

  雖然他體內的天魔之血尚在蟄伏,無論跑到哪兒,洛冰河都能知道他在哪兒。

  不過,知道他在哪兒不要緊。追不上他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 逃殺

  公儀蕭憂心忡忡,道:“前輩,你……你走得了嗎?需不需要我背……”

  沈清秋黑著臉一步邁開,飛身而出,用行動證明自己很好、非常好!

  公儀蕭一愣,連忙緊隨其後。誰知,兩人堪堪跨離石台範圍,踩上石道,剛剛已經被升起的腐水簾轟的一聲,噴出水來。

  沈清秋跑得快,刹得也快,否則就被澆個正著了,兩人退回石台之上,水簾卻又漸漸阻斷。

  簡直就是存心不讓他們離開。這也太智能了吧?!

  公儀蕭恍然道:“我忘了,一旦水牢啟用,石臺上就必須留有一人;一旦這一人離開,石臺上重量不足,即便關閉了機關,也會自動接通水簾。”以往他從來沒有過帶犯人逃逸的經歷,自然不會記得這種事。

  沈清秋道:“就是說一定要有一個人留在石臺上,其他的人才能走出去?”

  公儀蕭點頭。沈清秋道:“你留在這裡。”

  公儀蕭:“……”

  說完甩袖就往外走。公儀蕭在後面弱弱地舉手道:“沈前輩……雖然晚輩很願意效勞,不過,沒有我帶路,你恐怕走不出去……啊……”

  沈清秋回了個頭,補充道:“等我回來。”

  公儀蕭呆立原地,有心跟上去,卻礙于無法離開石台範圍,只得靜靜等待。不到片刻,只聽外邊一聲悶響,沈清秋拎著個人的後脖子拖了進來。

  沈清秋把那昏迷不醒的小麻子臉弟子拖上了石台,拍拍公儀蕭肩膀,道:“剛好見他在巡邏,借來一用,我們走!”

  其實不是“剛好”,巡邏的有四個人,沈清秋潛伏在暗處,可是經過精挑細選才選中了這個!

  公儀蕭剛才也想過要隨便抓個弟子來充作秤砣,但也只是隱約閃過的念頭,眼下沈清秋已經自己做了,不用他出手打暈同門,不由舒了口氣。兩人並肩往外走,又見沈清秋攏了攏披在身外的那件黑袍,喉間一陣梗塞。

  他心中難過道:沈前輩尊為一峰之首,被困受辱,已經是無可奈何,而眼下卻還要靠著對他不敬之人的衣服才能蔽體遮羞,真是……真是令人痛心!

  沈清秋見他眼神閃動,似是同情,又似悲憤,只能以面無表情不變應萬變。

  又開始。他又開始了!

  忽然,公儀蕭道:“前輩,請脫掉!”

  沈清秋:“……”

  啥?!

  不等他反應過來,公儀蕭已經開始脫自己的外袍。沈清秋正在考慮要不要朝他扔個暴擊看看是怎麼回事,公儀蕭已經把自己脫下來的外衣雙手呈遞了過來,道:“請穿這件吧!”

  沈清秋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洛冰河的衣服雖然是黑色的,但是衣如其人,它就跟男主本身一樣低調奢華有內涵,穿在身上畢竟還是太顯眼了。換一件撞衫率相對更高的白衣,比較有利於逃跑對吧?

  想得太周到了!

  他果斷脫了洛冰河的外衣,換上公儀蕭那件。臨走前想了想,還是把洛冰河的衣服給疊好了,這才放到地上……

  離開溶洞,公儀蕭在前,沈清秋自然不消千叮萬囑,自覺緊隨其後。

  剛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難走的,可越往外走,就越是覺得著幻花宮迷陣果然可怕得很,一洞接一洞,一道錯一道,三步九繞,直繞得人頭暈眼花,明明公儀蕭背影近在眼前,可好幾次都險些跟丟。要不是公儀蕭對水牢人手分佈和排程瞭若指掌,恐怕早就不知撞上幾隊巡邏的守陣弟子了。

  洛冰河命令除他之外,不允許其他任何人私探水牢,大大有利於逃跑。因為,只要他本人不來,就沒人會知道那件牢房關的人已經溜之大吉了。是以,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繞出了地底水牢,片刻不停地往外走了好幾裡,進入白露林,就快離開幻花宮的地界了,水牢的警鐘還沒被撞響,也就是說,到現在也沒人發現犯人跑了。

  這麼看來,只要有個地位足夠高資訊掌握足夠充分的內應,越獄根本小事一樁!

  在白露林休息片刻,沈清秋道:“公儀公子,到這裡就不必再送了。趁現在沒被發覺,你快回去吧。”

  頓了頓,他補充道:“七天之內,你到花月城,定能在那裡找到我。”

  公儀蕭道:“前輩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雖然不知是什麼事,但此去請千萬小心。”

  沈清秋點頭道:“還有一事。請公儀公子代我轉告百戰峰柳師弟。請他立刻前往花月城!”

  公儀蕭道:“定當轉告。一月之後的四派聯審,前輩請放心,如您所說,清者自清,諸位掌門必會為您洗刷冤屈。”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

  第一,黑歷史涮不掉,第二,一個月後的四派聯審關他屁事哈哈哈哈……當下胸中豪氣萬千,也一抱手:“後會有期!”

  公儀蕭忽然道:“等等!”

  沈清秋回頭:“何事?”

  公儀蕭笑道:“若後會有期,前輩一定要履行承諾,帶我去清靜峰一覽。晚輩可一直等著呢。”

  分道揚鑣後,沈清秋禦劍了一段路程,終於發現了一個問題。

  從幻花宮邊界出發,到花月城一路,途徑了中原人口最密集、經濟水準最發達的一片區域。

  這兩個條件也就意味著,在此區域的俗家修真門派和世家密度非常大。

  這個世界的修真人士對空防是很重視的。就如金蘭城一樣,他們通常都會在自己地盤的上方設立防空結界。如果有仙劍或法器用超過限制的速度飛過,無疑會被發現,並且通告本門上級。

  可想而知,簡直就像拿著大喇叭在高調宣揚自己的逃竄路線。

  就是說他還是得飛一段走一段!

  沈清秋真想拿這書裡一堆狗屁不通的設定狂扇向天打飛機的臉:坑爹呢你?!

  沈清秋日月不休,終於在第三天趕到了花月城。

  只是他來的十分不巧。

  此時正值花月城建城祭典,徹夜燈火通明,花燈結彩。街頭飛龍舞獅,鼓樂震天。人擠著人,攤挨著攤,到處溜著貨郎擔。幾乎像是所有的人都從家裡出來了。

  更不巧的是,他趕到時,烏雲閉月。

  如無日月天光加持,此行的失敗幾率會大大增加。沈清秋覺得夠嗆,決定還是暫且等上一等。最多一天。如果一天之內,雲霧還不散去,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失敗幾率大點就大點,總比抱著熟過頭的日月露華芝哭要強,到時候拿它炒菜下酒都嫌不好吃。

  沈清秋慢慢走著,不時就能撞上誰家嬉鬧的頑童,和笑作一團的少女們擦肩而過,略感可惜。要不是正亡命奔逃,也能在這城裡好好遊玩一番。

  忽然,迎面走來幾名背負長劍,身著統一服色的男子,個個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趾高氣揚的雜派弟子。

  說起來也奇怪,越是那些雜門小派的弟子,越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修真之人,恨不得在衣服上繡出字樣來才好。

  沈清秋自然地轉了個身,順手從旁邊抄了個鬼面,罩在臉上,大大方方迎著他們走過去。祭典中十個有六個遊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混在其中,倒也不怕顯眼。

  只聽其中一男子道:“師兄,那修雅劍真的會在這城裡乾等著別人來抓?”

  為首那人呵斥道:“四派聯合發出的追緝令,還能有假?沒見多少門派都派人過來圍堵了嗎?盯緊了,幻花宮的懸賞你們也看到了,不想要?”

  臥槽,原來被通緝了,究竟在他不知道時候,已經有多少人往這邊趕來了!

  “也難怪幻花宮下這麼大血本,要說他們也真是夠慘哪……”

  沈清秋心道我頂多就是打暈了幻花宮一個小小弟子,又沒幹別的什麼,怎麼幻花宮就成這麼苦情的受害者了?

  他有心繼續再聽,那幾人卻越走越遠,沈清秋被人流沖得東倒西歪,只得放棄,正琢磨著找個廢宅歇歇腳,忽然腿上一重,低頭,只見一個小童抱住了他的大腿。

  這孩子慢慢仰起臉來,臉色蒼白,像是營養不良,眼睛卻又大又亮,就這麼直直看著他,抱著他大腿不肯撒手。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頭:“你是誰家的?走散了?”

  小孩兒點了點頭,一開口,聲音軟軟糯糯的:“走散了。”

  沈清秋見他生得可愛,還似乎有點眼熟,便彎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是誰帶你出來的?”

  小朋友摟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嘴,委屈道:“和師父……”

  沈清秋不知為何,覺得這孩子特別招人憐。他拍了拍軟綿綿的小屁股,道:“師父沒看好你,良心大大的壞。怎麼走散的,記得嗎?”

  小童在他耳邊嘻嘻笑道:“師父親自把我一掌打下去的,怎麼不記得了?”

  這句話一出來,沈清秋登時半邊身子都涼了。

  沈清秋覺得自己抱著的,不是一具幼童身體,而是一條毒蛇,一條盤在他脖子上,亮起獠牙,隨時都會咬他一口、注入毒液的巨蛇!他猛地把手中之人拋了出去,帶著一背的雞皮疙瘩一轉身,刹那渾身的寒毛都直刺刺倒立起來。

  整條街的人都在看著他。

  戴著面具的,沒戴面具的,都仿佛在瞬間靜止了,屏住呼吸看著他。

  戴著面具的,臉上鬼面猙獰可怖;而沒戴面具的,則更讓人瘮的慌——他們沒有臉!

  ☆、第41 逃殺2.0

  不能攻擊!

  沈清秋刹那間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按到修雅劍上,可立即反應過來,不能攻擊!

  這還是他當初教過洛冰河的,在夢魔結界範圍之內,攻擊夢境中的“人”,實際上是在攻擊自己的神智。

  沈清秋額頭沁出冷汗。他居然完全沒發現是從什麼時候進入結界範圍內的。正逃跑呢,他總不至於跑著跑著在路邊睡著了吧?

  雖說,人本來就不會記得,“夢”是從什麼時候、如何開始的。

  身後,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師尊。”

  這聲音剛才在耳邊分明無比軟糯可愛,可現在聽來,居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森然之意。

  幼年的洛冰河在他身後,幽幽地道:“為什麼不要我了。”

  沈清秋果斷不回頭,拔腿就走!

  這些無面之人雖說都在看著他,不對,不能說是看,因為他們根本沒有眼睛,可臉都對著沈清秋的方向,他的的確確能感受到無數視線投射過來。

  沈清秋通通假裝看不到,逕自往前猛衝,有擋道的就一巴掌扇開。忽然,一隻手截住了他的掌風。轉頭一看,這只手雖然纖細,力量卻大的可怕,簡直像一隻鐵箍。

  十四歲的洛冰河牢牢把他的手腕攥住,臉上除了常年不散的瘀傷,都是滿溢的憂鬱。那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近在咫尺。

  你還來!

  沈清秋甩了三次才甩脫,撥開人群繼續往前跑。第一次是幼年,第二次是少年,再來個成年版的,他就真扛不住了!可這條長街仿佛沒有盡頭,總也走不完。在道路兩旁的小攤、嬉戲的無臉頑童與鬼面少女們出現了第二次後,沈清秋終於確定了,夢境裡的這條街,是迴圈的!

  也就是說,往前走根本走不通。

  既然前後不通,那就另闢蹊徑。沈清秋左右望望,閃到一間酒肆之前。

  酒肆門前大紅燈籠高掛,紅光幽豔,木門卻緊緊閉著。沈清秋拉開大門,才剛邁進去,身後兩扇木門立即猛地自動摔上。

  屋子裡黑黝黝的,還有颼颼冷風流過,不像是置身一間酒肆,倒像是摸進了一個山洞。

  沈清秋倒不意外,夢境不能以常理揣度,每一扇門後面,通往什麼地方都是有可能。

  這時,耳邊浮起一陣怪異的響動。

  那聲音仿佛垂死之人,被紮穿了肺部,艱難無比地喘息不止,痛苦萬狀。

  而且,似乎不止一個人!

  沈清秋打個響指,指尖飛彈出去一枚火光,射向異動傳來的地方。

  火光將那地方的景象映照得無一餘漏,他瞳孔頓時收縮成微小的一點。

  柳清歌正手持乘鸞劍,倒轉劍柄,往自己胸口刺入。

  他身上血跡斑斑,大片觸目驚心的深紅,傷口不止一處,嘴角血流如注,看來已經不知道朝自己身上捅了多少劍,臉上表情卻似怒似狂,總之就是極度亢奮的模樣,明顯已經神志不清、走火入魔。

  這畫面在昏黃的焰光照耀之下,駭人至極,沈清秋一時間居然忘記了這還是在夢境之中,撲上去就奪乘鸞劍。

  那把劍已釘在柳清歌心臟正中,沈清秋只輕輕一碰,當場鮮血狂噴,險些沒噴他一臉。滿眼見紅,沈清秋稍稍清醒了些,後退兩步,卻又撞上一人。

  他猛一回首,嶽清源正低著頭,與他對視。

  雖然是與他對視,那雙眼睛卻空漠無光。從喉嚨,到胸膛,四肢,腰腹……密密麻麻刺滿了漆黑的箭矢。

  萬箭穿身。

  沈清秋猛地明白這些是什麼東西了——這是他們本來的死狀!

  本來應該由他親手促成的死狀!

  沈清秋忍不下去了。他寧可在外面被一群無臉人圍觀,也不想看這種東西!

  他朝進來時的方向退去,居然真給他摸到了那扇木門,沈清秋如蒙大赦,一腳踹開門就往外沖。這次心神不穩,自己亂了陣腳,跌跌撞撞的,居然有幾分狼狽之態。街上所有“人”都死寂無聲地注視著他,正分不清天南地北時,沈清秋一頭撞入一人胸膛之中。

  那人立即反手將他一摟,抱了個滿懷。沈清秋一驚,立即抬頭去看。

  這人比他高一些,身長玉立,黑衣如墨,只露出白皙的頸部,再往上,就是一張罩住臉部的猙獰鬼面。

  沈清秋還沒說話,便有帶著沉沉笑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師尊,小心啊。”

  根本不用掀開面具,也能知道後面是誰的臉。

  沈清秋猛地一掙。對方倒也沒強硬地壓制住他,掙脫倒也不難,一連退了數步,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沈清秋才定住身形。

  他道:“這座城,都是你造的?”

  洛冰河慢慢取下面具。

  他臉上表情,似乎是在遺憾鬼捉人的遊戲不能繼續玩兒下去了,道:“不錯。師尊以為如何?”

  沈清秋緩緩點頭,面無表情道:“不愧是夢魔的親傳弟子。”

  幻境能精細到這種程度,恐怕比起當日夢魔為困住他們造出來的那座城,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非常準確地把握住了他內心所恐懼的一些事物。

  原本洛冰河心情好像還不錯,聽了這話,唇邊笑意卻淡去了,道:“我不是夢魔的弟子。”

  沈清秋:“你不是拜他為師了?”

  洛冰河憋了一會兒,用賭氣一般的口氣回道:“沒有!”

  好吧。沒有就沒有。沈清秋覺得這問題沒必要多糾結。

  洛冰河道:“師尊,如果你願意自己回來,什麼都好說。”

  沈清秋道:“這算是‘從輕發落’的意思?”

  洛冰河道:“只要我不化去你體內天魔之血,你逃到任何地方也是枉然。”

  沈清秋道:“哦?是嗎。”

  他笑了笑:“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親自來抓我?”

  洛冰河僵了僵,瞳中似有火花一閃而過。

  沈清秋見他這幅模樣,心裡更有底了。

  他慢悠悠地道:“你那把劍,出問題了吧?”

  天助我也!

  洛冰河墜下無間深淵後,在遠古巨獸腹中,尋到了魔族鑄劍大師耗盡畢生心血鍛造的一把奇劍。

  此劍名為心魔。

  聽名字就知道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對吧?!

  那是必須的!越是強大的靈器,越是難以駕馭。心魔劍從古至今,易手百余主人,無一不是各族天縱奇才,饒是如此,最後也都逃不了死於自己劍下的宿命。

  心魔劍,會反噬持有者。如能使之臣服,它就是你手中的利器;如有一天無法駕馭它的戾氣,你就是祭劍的血祭而已。

  原著洛冰河是在進入魔界副本後,才出現第一次心神不寧、險些被反噬的情況,之後還因為要解決這個問題,開啟了長達500章的劇情支線,收了八個還是九個妹子。

  可現在,隨著劇情的錯亂,反噬的情節也跟著提前了!

  心魔劍的反噬那不可不是好玩的,怪不得他沒追來,忙著閉關補救,當然沒辦法親自來捉他了!

  誰讓你縮短練級速度的!!!

  沈清秋心中正咆哮不止,突然,洛冰河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扯。

  嗤啦。

  怎麼又來!!!

  又是裂衣!!!每次都撕衣服!!!你羞辱人的手段只有這一招嗎?!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洛冰河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一字一句,像是在嘴裡咬碎了才吐出來:“就算我本人不能來,師尊也別太高興了。”

  沈清秋這下更狼狽了,抓緊餘下的布料,慍怒道:“你幹什麼?!”那你也別撕我衣服啊?!

  系統:【爽度+50.

  變態啊!為什麼感覺這麼變態!!!

  洛冰河手中一用力,白衣布料片片消解,隨風而逝。他還不解恨,朝沈清秋壓過去。

  沈清秋一看他眼神,就覺得恐怕沒完沒了了。

  怎麼回事!感情洛冰河還是個撕衣狂魔?!

  他當然不能坐以待斃,可也沒法真正地還擊,只得徒帶招式,不帶靈力,象徵性地抵擋一下。十幾招推送往來,迅捷無論。洛冰河明明可以穩占上風,卻偏偏貓捉耗子一般,耐心陪著他纏鬥了一番。

  沈清秋動作快是夠快,可不知為什麼,瞄準了的一掌打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在洛冰河眼裡,仿佛總是慢了一拍,他總能不慌不忙以毫釐之差錯開,再禮尚往來般的回擊。再加上系統煩死個人,每個來回之後,都要加個爽度,203050不等,簡直魔音貫腦。幾個來回後,輪到沈清秋臉黑了。

  這哪是打架,連喂招都不算,簡直是調戲!!!

  你朝哪兒打呢?!逗我呢吧?!打架不是應該以擊倒對方為目標嗎?!

  這麼想著,沈清秋一不留神,用力過度,朝洛冰河那頭栽倒。

  洛冰河居然躲也不躲,任由沈清秋咚的一聲,砸到他懷裡。聽聲音帶笑,似乎心情又愉悅了起來:“這招可是師尊親自教我的,力道須有收有放,最忌下盤不穩,為何自己反倒忘了?”

  這一刻,沈清秋腦子裡瘋狂地刷了滿一屏“小畜生”。

  媽蛋的這招他還真教過洛冰河!

  猶記當時,洛冰河剛從柴房搬出來不久。雖然仗著屌炸天的資質,自己胡亂折騰也有一套打架的方法,但除了入門弟子人人皆會的幾下砍刺戳,再往上走的招式就狗屁不通了。

  沈清秋看他練了一套劍法掌法步法,扶額良久。洛冰河惴惴不安在旁邊等評價。

  沈清秋不忍打擊他,半天才擠出一句:“頗為變通靈活。”

  為了把洛冰河這不忍直視的習慣掰正可謂是煞費苦心,天天給他做私人指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以洛冰河之聰穎和領悟力,應該一點就通,不用他說第二次,可實際上,他卻表現的非常頑固,諄諄教誨,轉頭就忘,總是用力過猛,往沈清秋懷裡撞了不知道多少次,撞到後來沈清秋也怒了。

  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啊?!他忍不住在洛冰河後腦上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喝道:“你這是禦敵制敵嗎?根本就是投懷送抱!”

  滿臉通紅的洛冰河這才老老實實練起來,不敢隨便失誤了。

  可是今天,卻要被洛冰河反過來指導他姿勢不對!

  這什麼世道!

  沈清秋覺得自己為人師表的尊嚴受到了挑戰,還未反擊,洛冰河的手順著他脊背線條一路滑下。

  沈清秋生生出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他咬牙道:“洛冰河!”

  腦內彈幕:“小畜生×3!”

  系統:【爽度+100!恭喜!】

  恭喜個頭!

  洛冰河又拽下一段白衣殘片,道:“我看見師尊身上穿著這件衣服,心中十分不快,還是撕乾淨了好。”

  這是不把他扒光不甘休的意思對吧?

  沈清秋道:“你要是討厭我,倒也不用和這件衣服過不去,這是公儀蕭的。”

  洛冰河沉了臉色:“師尊才是真的討厭我,一件衣服也非要和我劃清界限。”

  簡直匪夷所思。

  為什麼!!!為什麼兩個大男人,一個是渣反一個是男主,要在這裡被一群沒臉的“人”圍觀,一本正經地討論一件衣服?!

  洛冰河你原來是感情細膩型的嗎?!

  我都給你拍乾淨疊好了,你還想怎麼樣?總不能要求我手洗了親自給你送回去吧?!

  沈清秋神色變幻莫測,洛冰河見狀,道:“師尊在想什麼?”

  他涼涼地道:“如果是公儀蕭,奉勸師尊,不必再想他了。”

  沈清秋聞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

  ☆、第42 亂鬥

  沈清秋沉聲道:“……公儀蕭怎麼了?”

  照理說,公儀蕭被流放到沒有前途可言的荒境去守邊界,應該是在洛冰河和小宮主滾床單之後的事情。

  不過現在劇情已經亂得連向天打飛機這親爹都不認識了,自然什麼都有可能提前。

  可還沒等到洛冰河的回答,沈清秋身邊的無臉人們開始躁動起來。

  他們原本只是呆呆愣愣,智障一樣木然圍觀,或者自己做著手頭的事,現在卻開始以他為中心,慢慢聚攏。

  沈清秋被擠在中間,又不能把他們直接轟開。再看洛冰河,他卻也是眉頭緊蹙,一隻手擋在額前,無暇注意其他的事,似乎正忍受著什麼東西對大腦的侵襲。

  沈清秋登時回過味來。

  暴走!

  多半心魔劍趁機反噬,在試圖擾亂洛冰河神智。他騰不出更多的精力來維持結界,夢境開始暴走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現在洛冰河不能分心給他設絆,那麼只要再經歷一場幻境,並且克服心中潛藏的恐懼,就能把這個開始潰散的結界打破!

  沈清秋說走就走,洛冰河看上去頭痛欲裂,又沒辦法動彈,喝道:“你敢走一步試試?!”

  沈清秋一連走了十幾步。

  走完之後,回頭,悠悠道:“如何?”

  洛冰河看上去就快吐血了。

  他一字一字從齒間迸出:“……你等著!”

  沈清秋目不斜視,高貴冷豔地道:“再見!”

  你讓我等我就等?

  又不是傻逼!

  沈清秋瞅准一旁另一間鋪子,一腳踹開大門,就躍了進去。

  無論這一次,出來的會是什麼東西,沈清秋都絕對有把握能鎮定面對。

  起碼比面對洛冰河有把握得多!

  身後門一關上,外界一切嘈雜喧鬧都仿佛被一柄利刃斬斷,霎時死寂無聲。

  沈清秋屏氣凝神,靜靜等待。

  良久,仿佛誰點亮了一支蠟燭,視野顫顫巍巍亮了起來。沈清秋一低頭,和一張陌生又似熟悉的臉孔正正四目相對。

  他面前跪著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

  臉色慘白,下頷秀巧,身穿粗布衣衫,彎腰跪著,是一個垂頭喪氣的姿勢,並且,雙手被粗麻繩緊緊綁住。

  這少年目光幾近呆滯,一動不動,和沈清秋對視,瞳孔中倒映出一個黑色的人影。

  沈清秋與他目不轉睛對視。

  這絕對不是他的記憶。

  可這張臉,又的的確確和他一模一樣。只不過,少了時光和修為打磨出來的氣韻,多了少年人的青澀。

  這是沈清秋,可又不是沈清秋。

  一定要說清楚的話——這是沈九!

  沈清秋猛地從木板上坐起。

  驚醒之後,他四下望望,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廢宅內。

  天色已明,白光從破舊的窗框和糊紙縫隙間灑入。

  對,昨晚他在祭典上亂走一通,沒多久就真的找了一間沒人的老房子。本意只是休息一下,卻不想一不留神睡著,就給洛冰河在夢境裡逮住了。

  如果不是心魔劍搗亂,還不知道要被洛冰河玩兒到什麼時候。

  憶起夢境崩塌前,那個被沈清秋自己打碎的幻境,他不由沉思起來。

  雖然原裝貨和他是不同的兩個人,可現在畢竟用的是人家的肉身,多少也會受點影響。

  昨晚他看到的,應該是“沈清秋”還是“沈九”時,在人販子手裡的記憶。

  這可算是作弊了。因為現在的沈清秋自己,對這段記憶根本沒什麼陰影,當然不花力氣就能輕鬆破出。

  只是有一件事,他頗為在意。

  當時,沈九的瞳孔裡倒映出了一個人影。不過,這個人影,並不是沈清秋。

  也就是說,沈清秋看到的幻境並不完全。

  這場記憶裡,應該有兩個人。除了沈九以外,還有一個“人”,也在現場。沈九眼中倒映出來的,就是他的影子。

  只可惜,沈清秋剛想仔細看看那個人影的相貌,結界就被破除,他便醒了過來。

  沈清秋從光禿禿的木塌上跳下來,下意識摸摸身上,衣服總算都還在。

  不過,雖然衣物完好無損,他卻絕對不想再穿了!

  穿在身上就有一種隨時會被撕掉的威脅感啊!

  沈清秋決定“借”點別人的衣服來穿。誰知,他剛“借”完,翻出牆簷,立定在地,一回頭,就見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瞪著他。

  ……真是冤家路窄,昨天昨夜祭奠遇到的那幾個雜派弟子啊!

  他還一個字都沒說,對方為首的男子立刻亮兵器,洶洶喝道:“沈清秋,你果然在這城裡!今天,就讓我霸氣宗弟子們替天行道!”

  標準臺詞有木有!

  順便霸氣宗是個什麼玩意兒,從來沒聽過!

  而且什麼替天行道,昨天不是說好了為的是幻花宮的懸賞嗎?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有意思嗎?!

  沈清秋懶得跟他們糾纏。啪啪啪幾道新鮮出爐的符咒甩出去,當場一人額頭貼了一道,肢體僵直,連格擋的機會都沒有。

  沈清秋心情正糟糕,貼完了之後,慢悠悠做了個“撕”的動作。

  下一刻,那幾名弟子就發現,身體不聽使喚自己動了起來。

  “你撕我衣服幹什麼?!”

  “你不也在撕我的嗎?!”

  “師兄對不起!可我控制不了我的手啊!”

  沈清秋拍了拍新換的一身樸素白衣,頭也不回往前走。

  就是要和衣服過不去!

  在城裡沒走幾步,沈清秋就發現,果然受通緝令湧入花月城的人數不少。

  即便許多修士都裝模作樣地不穿本派統一服色,扮作常人,可往路邊攤一坐,光是架勢就迥異于常人。看來拜託公儀蕭通知柳清歌前來是極為正確的舉動。即便洛冰河沒法親自來,這些各門各派龍蛇混雜的修士如果纏上來妨礙他,也夠煩人了。

  沈清秋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乾脆找個角落,把臉塗黃,再胡亂貼了幾把鬍子。

  修雅劍……就委屈下裹衣服裡面吧,挫是挫了點,總比被人指著大喊“啊!快看!是修雅劍!”要好。

  一切準備妥當,這才慢吞吞回到街上。

  沈清秋抬頭看天,雲色薄軟,似在漸漸散去。

  如無意外,今日正午,應當就是最佳時機。

  他再一低頭,前方人群中,有個雪白修長的身影一閃而過,既快且輕,側顏俊逸。

  柳清歌!

  保鏢來了!沈清秋眼睛一亮,剛要追上去,突然,從一旁酒肆之中傳出一聲嬌叱。

  “嘴裡不乾不淨說什麼呢?!”

  緊接著,就是一陣砰楞嗙啷的打砸巨響。

  這聲音嬌嫩清脆,十分熟悉,沈清秋一愣,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目光被吸引過去。

  這時,另一個少女哼了一聲,道:“怎麼,敢做還不許人說了?也難怪,蒼穹山派出了這種敗類,自然是羞於啟齒。”

  先前說話那少女立即反駁道:“師尊絕對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你休要污蔑!”

  現在還能這樣為他說話的少女,除了甯嬰嬰還有誰呢。

  雖然沈清秋有心要去尋柳清歌,但看這邊氣氛不對,糾結一秒,還是怕清靜峰弟子吃虧,暫且留下來,閃身潛在一旁,觀望一番。

  酒肆一樓之中,明顯分成了兩派陣營。

  一邊是以明帆和寧嬰嬰為首,清靜峰弟子在後,個個面色不善。另一邊則是小宮主叉腰在前,橫眉冷對,身後幻花宮弟子早已亮了兵器,目光更為怨憤。

  兩名少女,一個相貌秀致,一個容色殊麗,婷婷而對,縱然空氣中盡是劈裡啪啦滋滋燃燒的火藥味,畫面卻也無比養眼。

  洛冰河又後院起火啦!——不對,連清靜峰弟子都來了!而且跟幻花宮撞上了,這才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沈清秋斷定,他要是現在撒手走了,絕對是清靜峰吃大虧。要知道,這小宮主可是飛揚跋扈到天下除了洛冰河就沒有她不敢打的人。打傷打殘,那可是她的娛樂活動!

  小宮主哼道:“不是那樣的人?那他為什麼畏罪潛逃?而且還……還……”說著恨恨咬牙。寧嬰嬰反唇相譏:“師尊這麼做,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本來就沒定罪,算什麼畏罪潛逃了?再說,原本就要怪你們幻花宮輕信,非要關師尊入水牢,才會鬧到今日這種地步!”

  撕【嗶——】的原因居然不是男主而是他!?雖然很感動,但沈清秋何德何能!

  可同時,他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也更濃重了。

  幻花宮恐怕是又出什麼事了。而且看這架勢,新帳舊賬,一把連都算到他頭上了。

  膝蓋已經千瘡百孔了[手動拜拜]

  小宮主勃然大怒(其實沈清秋覺得她無時不刻都在勃然大怒):“照你這麼說,我們幻花宮是咎由自取了?!豈有此理!”

  明帆冷笑:“你們幻花宮的人眼睛瞎耳朵聾,胡攪蠻纏的本事倒是一流。”

  沈清秋震驚了:清靜峰一脈弟子以往在他面前都唯唯諾諾一個樣,屁都不敢放一個,讓喂雞不敢遛狗,原來在外面這張嘴還挺能打的?

  小宮主氣得臉色發白,突然回首,一道黑影仿佛一條毒蛇,從袖中游出。

  我擦換了條新鞭子!

  眼看著終於開打了,原本坐在酒肆一摟的客人們都迅速無比地撤了出來,從沈清秋身邊經過時居然都一臉見怪不怪的淡定,看來花月城人民早就見慣這種場景了,小二甚至出來前還嫺熟無比地在柱子上貼了張帳單。

  小宮主畢竟是老宮主愛女,手把手教出來的功夫,鞭風淩厲,寧嬰嬰一把劍左支右咄,隱隱有點招架不住,明帆想幫忙,卻怎麼也插不進圈子裡去,只能幹著急。沈清秋見狀,順手在腳邊花樽中摘了一枚青葉,飛了出去。

  那枚柔軟的青葉滿滿灌注了一股靈力,和精鐵鞭相撞,居然發出刺耳的金石之聲。小宮主根本沒看清,只覺得虎口被震得發麻,鞭子脫手,飛了出去。寧嬰嬰也跟著一愣。

  小宮主沒了兵器,可反應極快,手上勁勢一轉,化作一耳光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寧嬰嬰捂著臉偏到一邊。

  你妹!!!!!

  看著寧嬰嬰面頰上五個手指印,臉頰都腫了半邊,沈清秋心疼死了。

  我都沒打過的徒弟,你也敢打?!?!

  明帆拔劍吼道:“欺人太甚!咱們跟他們拼了!”

  清靜峰弟子早就忍不住了,小師妹被打了,能忍?!這時齊齊大喝出聲,長劍出鞘,劍光雪亮。

  這下沈清秋頭都大了。正糾結要不要繼續攪合下去,忽然,注意到幻花宮弟子群中,有一人情形,十分不對勁。

  沈清秋盯著那人觀察兩秒,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妙。

  這下恐怕沒辦法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水母子GN的手榴彈和orli、果小園、包米白、夜戀 、蘇小若Q、夏點 、巴萊與光同塵V、皮皮Q、小火子、宿世凡塵紀無雙、悠悠水如天、水母子的地雷!

  “你等著!”這句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_^

  ☆、第43 主角卒全劇終

  那名弟子乍一看之下,其實很平凡。混在一堆幻花宮弟子之中,畏畏縮縮,眼神閃躲。

  沈清秋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為他臉上是一種顏色,脖子是一塊顏色,左手和右手,又是兩種不同的顏色。而且,既不拔劍,也不作怒目相對狀,只是不住地在幻花宮弟子間埋頭擦來撞去,渾似個伺機行竊的扒手。

  在沈清秋的認知裡,只有一種人會是這種舉止。

  明帆焦灼道:“小師妹!師妹你怎麼了?”

  寧嬰嬰愣了半晌,仿佛被打傻了,這時才終於反應過來,挺劍回擊。沈清秋見旁邊有一隻老貓正懶洋洋蜷著尾巴曬太陽舔毛,一把提起,朝酒肆中扔去。

  老貓受驚,一聲尖叫,在兩撥人間竄來竄去,沈清秋低著頭喊了一句“黑子別跑!”就插身進去。莫名其妙鑽進來一個人,雙方都怔了一怔。寧嬰嬰怕傷及無辜,下手略略遲疑。小宮主卻不管那麼多,撿回了鞭子該怎麼打還怎麼打。沈清秋一邊追著那只老貓滿堂亂跑,一邊口裡亂喊,“小花”“灰灰”一堆亂七八糟的名字都安到那只貓頭上。混戰之中,甯嬰嬰明明束手束腳不敢亂出招,卻總感覺一會兒胳膊肘被人托了一把,一會兒肩膀給人推了一掌,長劍幾乎不用她操縱就舞得精光亂閃。忽然,“啪啪”兩聲,響亮至極,小宮主捂著臉,呆若木雞,僵住了。

  兩撥人全都看見剛才寧嬰嬰手臂揮舞,左右開弓甩了她兩耳光,這時不約而同停了戰。

  明帆喝彩道:“師妹,打得好!”

  寧嬰嬰弱弱地道:“……不,其實……不是我……”

  明帆鼓勵道:“不要怕,打了就打了!誰都知道,是她先動手的。我們蒼穹山派清靜峰,還怕了個幻花宮不成?”

  寧嬰嬰:“不,真不是我……”

  明帆:“清靜峰的弟子挨了打,絕對要雙倍奉還!”

  沈清秋心中喝彩:明帆這孩子真是太有前途了,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小宮主眼裡淚光閃爍,沈清秋鑽入了幻花宮弟子叢中,終於逮住了那只嗷嗷直慘叫的老貓,一邊順毛一邊安慰道:“乖,捉著你啦。不怕哈。”

  就算再怎麼蠢,也該看出來不對勁了。

  小宮主捧著臉,怨氣沖天盯著他:“喂!你究竟是什麼人?膽敢這樣戲弄於我?”

  幻花宮眾弟子將他團團圍住,喝道:“宮主在問你!”

  沈清秋彎腰放走了那只貓,直起身子,指向那名縮在最後、鬼鬼祟祟的弟子,道:“你們為什麼不問問,他究竟是誰?”

  眾人目光立刻聚焦那人身上。

  小宮主原本只是眼角一掃,誰知越看越不對勁,也暫時顧不得沈清秋了,轉過頭去,狐疑道:“……你是誰?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你?”她又轉向屬下:“你們呢?誰認識他?”

  那弟子見勢不好,大叫一聲,眾人紛紛調轉矛頭,對向他。沈清秋提氣喝道:“別靠近他!”手中拈了另一枚青葉,翻腕彈去。

  這次不止是寧嬰嬰,明帆見到這葉片去勢,也愣住了。青葉挾靈光劍氣破空而去,刮破那弟子外服,露出裡面的皮肉來。

  這下,所有人神色都有如見鬼一般,連連退避,有些更是直接跳出了酒肆。

  猩紅色的皮膚!

  正合了沈清秋方才的猜測,在他的認知裡,只有一種人會是這種舉止。

  偽裝成普通人的撒種人。

  他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塗成了常人膚色,其他地方卻沒做處理,此時暴露出來,乾脆破罐子破摔,滿眼血絲,往前沖去,似乎要見誰摟誰。這些弟子多是年輕之輩,這種怪物只聽過沒見過,真的出現在眼前,個個魂飛天外。沈清秋見那撒種人就快撲到清靜峰一名弟子身上,閃身在前,當胸一腳,踹得這東西砸飛兩張桌子,外加鮮血狂噴。

  沈清秋回頭喝道:“還不走!”

  寧嬰嬰卻又哭又笑纏上來:“師尊,是師尊麼?”

  不是吧我鬍子貼成這樣你都認得出來?雖然有那麼一點點小感動,但是這種時候不果斷走反而留下來並且叫出了他的身份——果然還是有點智硬!

  眼看那撒種人又頑強不屈地撲過來,沈清秋一手春天般溫暖地把寧嬰嬰送了出去,一手冬天般嚴寒地朝敵人彈出一個火訣。

  沒彈中。

  不對,是沒彈出來!

  沈清秋覺得潛伏在身體中多年的淩霄血又喉嚨裡在蠢蠢欲動了。

  無可解這個就喜歡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毒藥真是夠了!

  一連打了好幾個響指,一點火星子都沒彈出來一個,就像個沒油的打火機,哢嚓哢擦,硬是擦不出火花。

  沈清秋正氣急敗壞,撒種人已經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沈清秋:“……”

  他下意識舉起那只多災多難的右手。果然,三顆紅斑正歡快地生根發芽。

  不公平!為什麼每次傳染他就這麼快!

  也許是有了悲憤作為導火索,最後一個響指,終於在指間噌的燃起一團暴起的烈焰。沈清秋踢飛抱住他大腿的撒種人,熊熊燃燒的一團火掌劈下去!

  撒種人的身軀被湮沒在火光和慘叫聲中。寧嬰嬰和明帆眼淚汪汪地一左一右夾上來:“師尊!”

  現在偽裝也沒啥意義了,沈清秋伸手在臉上一陣亂抹亂抓,恢復了原貌,道:“有沒有人受染的?”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出了他一直很想對別人講的臺詞:“趕緊吃藥,藥不能停!”

  一男一女在他耳邊一高一低地哭:“師尊,可算找到你了,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沈清秋還沒回話,忽然感覺背脊一寒,推開兩個徒弟,修雅劍從衣服中斥出,鐺的一聲,格住了小宮主的精鐵鞭。

  如果說剛才與清靜峰的口角裡,小宮主還算只是一時氣憤,這次出手,就是真的動了殺心。一柄短鞭在她手裡使得如刀劈斧砍。

  沈清秋又問了一個他老早就想問的問題:“你發什麼瘋?”

  小宮主滿臉淚水,大哭大喊道:“你這賊奸人納命來!還我師兄師姐的命來!”

  沈清秋先還以為又是在哭仙盟大會幻花宮那些死傷的弟子們,誰知下一句,小宮主尖叫道:“你殺了公儀師兄,我殺了你!”

  沈清秋靈流在指尖旋轉,兩根手指夾住她鞭梢。

  他錯愕至極:“你說什麼?公儀蕭死了?什麼時候的事?誰幹的?”

  就算在原作裡面,公儀蕭最慘也只不過是被發配到幻花宮在偏遠地區的分部打醬油去了啊?!

  小宮主道:“誰幹的?那要問你!”

  幻花宮弟子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賊人,為水牢的守陣師兄師姐們報仇雪恨!”

  沈清秋心中發涼。水牢守陣弟子,恐怕人數將近百人,難道一個不漏全被殺光了?

  寧嬰嬰怒道:“跟你這臭丫頭怎麼也說不清,沒看見師尊也不知道這件事嗎?”清靜峰弟子登時也加入了混戰。

  沈清秋看刀劍無眼,再讓他們這麼鬥下去也沒有意義,來不及細想,翻身躍出酒肆,輕飄飄扔下一句:“出來!”

  果然,兩方都顧不上互鬥,追著他爭先恐後擠了出來。

  一站到大街上,沈清秋就無語了。整條街上,一大排服色各異的修士們正嚴陣以待。

  畢竟酒肆裡剛才鬧得動靜那麼大,不被吸引過來也不太科學是吧……

  沈清秋腳底一點,飛身上瓦,穩穩立在飛簷之上,深吸一口氣,丹田發聲:“柳——清——歌!”

  有人禦劍而起,怒斥道:“沈清秋,你好歹毒的心,故意逃到此地,把諸派的人手都引過來,為的就是勾結魔族、在這裡一網打盡,重演仙盟大會當初的慘劇?”

  反正現在就是什麼帽子往他頭上扣都不嫌多對吧?!沈清秋定睛一瞧,這不是剛才被他支使去撕衣服的那個什麼……霸氣宗的頭頭嗎?正想跟他溝通一下,東邊傳來劍氣銳嘯,一人白衣禦劍,風馳電掣而至。氣勢太過淩厲,無端帶起一陣罡風,直把這人從自己劍上掀了下去。

  柳清歌穩穩踏在乘鸞劍上,道:“何事?”

  太可靠了柳巨巨!

  沈清秋誠懇道:“帶我飛。”

  柳清歌:“……”

  沈清秋道:“我毒性又發作了,提不起氣禦劍。勉強禦劍,只有從高空栽下來。”

  柳清歌歎了口氣,道:“上來。”

  底下圍觀眾人斥責不休,什麼“蒼穹山派藏汙納垢”、“百戰峰清靜峰同流合污”,兩人權當聽不見。乘鸞劍一天沖天,耳邊風聲獵獵,將身後禦劍數十餘人都遠遠甩下。

  柳清歌道:“去哪兒?”

  沈清秋道:“我得去城裡最高的建築的簷上。待會兒勞煩你幫我擋一擋這些人。”

  柳清歌道:“你究竟怎麼回事?入水牢也是你,逃水牢也是你。”

  沈清秋道:“……沒事兒,就是閑的。”

  突然,柳清歌喝道:“跳。”

  沈清秋:“啥?還沒到呢。”

  柳清歌:“有東西在朝這邊過來。”

  沈清秋二話不說,立馬就跳,伏身定在一處屋簷上,柳清歌禦劍在半空來了個眼花繚亂的倒連翻,刹住了衝勁極強的乘鸞,凝神望向某處。沈清秋也跟著他去看。

  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嗤笑:“在看哪裡?”

  沈清秋險些當場一個趔趄。

  那句“你等著!”,居然不是說說而已。

  也對,洛冰河什麼時候是“說說而已”的人過?

  居然冒著被心魔劍反噬的風險也要來擒拿他……這是何等深重的怨念!

  洛冰河看上去彷如一尊內裡裹著滔天怒火的冰雕,一點就開炸,一沾就結冰。

  他死死盯著兩人,朝沈清秋緩緩伸出一隻手,道:“跟我走。”

  沈清秋輕聲道:“公儀蕭死了。”

  洛冰河身體一僵。

  沈清秋繼續道:“幻花宮水牢的守陣弟子也死了。”

  洛冰河瞳孔中似乎有赤色一閃而過。

  他冷冷地道:“反正我說什麼你也是不會信的。廢話少提,再問一次,你到底過不過來?”

  他執拗地不肯收回那只手。沈清秋還未回答,四面忽然空降十餘人,禦劍將他們團團包圍在飛簷之上,為首的又是那名霸氣宗的男子。他這次下盤微沉,似在劍上紮了個馬步,防止又被掀下去,嚷嚷道:“沈清秋是我們的,其他人誰也別想動。交給我們霸氣……”

  洛冰河猛地側首,喝道:“滾!”

  他連劍都沒從劍鞘拔出,周身卻迸發出一層強勁的靈流,在場眾人耳內仿佛有哨聲尖鳴,這回,數十餘人無一例外,連人帶劍都被掀翻到數丈開外。

  霸氣宗弟子們遇上了真正霸道蠻橫的氣勢,全軍覆沒。餘下觀望者無不悚然。

  這黑衣青年修為如此了得,之前為何極少聽說他名號?

  柳清歌一推沈清秋:“走!做你要做的事!”

  沈清秋道:“不必。他交給我就行!”5:25:2,這個資料他可沒忘,他叫柳清歌來只是想讓他幫個忙打打雜魚,順便以防萬一,可不讓他送死的!

  可這兩個都絕對不是戰意沖天時肯好好聽人說話的角色,一言不合,不對,是一言未發,便大打出手。乘鸞劍勢如長虹,洛冰河卻沒拔劍,手中運集靈力,以掌為刃,直面應擊!

  沈清秋知道他為何不能拔劍。高手對決容不得一絲鬆懈,這種時候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眾目睽睽之

下魔氣侵腦、殺性大發,後果可不簡單。洛冰河身體裡其實有兩套修煉系統,一套靈氣,一套魔氣,因為混血混的夠成功,兩套系統互不干擾,各自運作良好,必要時候還能左右手兩種不同攻擊方式合力發威。可現在第一,他不能拔劍,第二,他不便用魔氣,殺傷力未免打個折扣,是以居然和柳清歌戰成了平手。

  飛簷上巨響震天,白虹共靈光齊爆炸,鬥得太厲害,下麵各派修士都不敢貿然插入。

  再沒見識沒眼色的菜鳥新手也能看出來,被這兩人的騰騰殺氣擦中一點,那可不是好玩兒的!

  他們打得這麼激烈,沈清秋其實倒有些心癢,要不是無可解這小賤人發作的太不是時候,他也真想上去打一打。奈何眼下太不是時候了。他眯眼望天,算著時辰將至,飛身躍上最高那一層。高空中疾風呼嘯,仿佛能把他吹落一般。

  洛冰河遠遠望著,忽然一陣焦躁,無心戀戰,眼底戾氣陡升,反手覆上背後長劍劍柄。

  他居然敢在這裡拔劍?!

  沈清秋道:“洛冰河,你別衝動!”

  洛冰河厲聲道:“晚了!”手腕翻轉,心魔劍挾著一股肉眼可見的騰騰黑氣祭出!

  乘鸞劍直刺而來,洛冰河在心魔劍那薄如蟬翼的劍刃上輕輕一彈,仿佛戰慄之意從中一波接一波漫出,乘鸞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刹住。

  柳清歌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乘鸞不聽使喚的情況,一時間錯愕難掩。沈清秋卻知道事態嚴重了。

  真要讓洛冰河現在被心魔反噬了,這些都不用活了,他自己也別當什麼男主了!

  他拔出修雅劍,道:“洛冰河,你過來,今天是該做一個了斷了。”

  洛冰河抬頭,陰沉沉望他一眼,下一刻,身形便閃現在他身前距離不到三尺處,再一舉手,化開一個結界,罩住整個屋簷上方,把其他人都隔絕開來。

  見沈清秋退了一步,洛冰河神色扭曲地笑道:“了斷?你要如何了斷?你我二人,現在難道還斷得清?”

  怎麼斷不清?

  沈清秋輕吸一口氣,雖然握劍在手,卻沒有要交鋒的意思。事實上,他現在拿著這把劍也做不了什麼。

  他道:“事到如今,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一句,果真,天命難違。”

  天命=系統,系統→男主。

  洛冰河嗤笑:“天命?天命是什麼?就是任一個四歲孩童被欺辱卻無人施以援手?讓一名無辜老婦被活活氣死餓死?”

  他說一句,走近一步,咄咄逼人:“還是讓我跟一條狗搶東西吃?還是讓我真心付出、傾心相待的人欺騙我,拋棄我,背叛我,親手把我推下煉獄不如的地方?!”

  他道:“師尊,你現在看我這樣,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在無間深淵裡,三年之中,我每一時、每一刻,腦子裡想的都是師尊。”

  “我了那麼久,終於想明白了。”

  洛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猙獰之意。

  “天命,要麼根本就不存在,要麼,就是該被踐踏在腳底的東西!”

  烈日當空,最後一絲雲氣也消散無蹤,陽光赤裸裸渡滿整座城池,輝光燦爛,仿佛赤金遍灑。

  沈清秋把目光從天上收回。因為直視太陽,看起來竟有些淚光閃爍之感。

  說起來,洛冰河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真是有很大責任。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

  洛冰河見他神色忽然軟和下來,不由怔了怔。可同時,頭痛之感猛地劇烈起來。他咬牙攥緊了有掙脫之勢的心魔劍。

  不行。至少不能在這裡,被它反噬!

  沈清秋忽然柔聲道:“別讓它壓制過你。”

  這一聲聽來,恍如尤置身當年清靜峰上。

  洛冰河心神越發不穩,腦中似有利刃翻攪,心魔劍倏地黑焰大盛。這次來勢兇猛,洛冰河正劇痛難忍,忽然感覺被人輕輕環住了。

  一股靈力如千里之堤傾塌,洪水席捲般灌入洛冰河體內,霎時將他強制壓下的心魔戾氣撲熄,仿佛久旱之後的暴雨甘霖。

  洛冰河氣息平順,運轉無誤,可心卻瞬間涼了。

  自爆!

  在下眾人有人已經駭然叫出了聲:“沈清秋自爆了!”

  沈清秋放開洛冰河,慢慢往後退去,途中踉蹌了一下。

  修雅劍先墜了下去。主人已自爆靈力,人在劍在,半空中就已斷為數截。

  沈清秋總有把血往肚子裡咽的習慣,此刻卻任由鮮血狂湧。

  爆了靈力以後,他現在就是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一個,聲音輕飄飄的,被風吹去了大半。洛冰河卻依然聽得真切。

  他說的是:“從前種種,今日一併還給你。”

  算是最後做件好事吧。

  然後,向後仰倒,從樓上墜了下去。

  洛冰河原先只是呆呆看著,一切事物在他此刻的眼中,都被放慢了無數倍。連沈清秋下墜的那一瞬間都慢得一舉一動、清晰無比。在空中下落的軀體,仿佛一隻染血的紙鳶。等到洛冰河身體自己先動了起來,搶在他落地之前將他接住時,他才發現,沈清秋的身體輕而薄,空蕩蕩的沒有一絲靈力,真的就像一隻紙鳶,一撕就壞。

  甚至不用撕,已經散了。

  他還沒敢相信。

  師尊不是憎惡他血統的嗎?

  為什麼不惜自爆靈體也要幫他壓制住心魔劍的反噬?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魔頭伏誅”、“大義滅親”之類的東西。

  洛冰河腦子裡混混沌沌,只是抱著沈清秋,喃喃叫道:“師尊?”

  清靜峰弟子終於趕到,寧嬰嬰早已聽說洛冰河未死之時,乍見又驚又喜,可再看已平靜閉目的沈清秋。話到嘴頭拐了個彎兒,顫顫巍巍道:“阿洛……師尊……他怎麼了?”

  柳清歌走來,唇邊還帶著血跡,沉著臉道:“死透了!”

  眾弟子呆若木雞。

  突然,明帆大叫道:“是誰殺的?!”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洛冰河身上。

  雖然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洛冰河殺的,可沈清秋的確是在他面前自爆身亡的,這是實話。

  明帆和身後一眾弟子拔劍就要送死,柳清歌道:“你們打不過他。”

  明帆雙眼赤紅:“柳師叔,那柳師叔總能殺了他,為師尊報仇吧?!”

  柳清歌淡淡地道:“我也打不過他。”

  明帆噎住了。

  柳清歌擦去血跡,道:“沈清秋也不是他殺的。”

  “只是,雖非為他所殺,卻是為他而死。”柳清歌一字一句,猶如利劍出鞘:“此仇必報!”

  洛冰河充耳不聞,方寸大亂,手足無措,還抱著沈清秋迅速冷下去的身體,像是想大聲叫、大力搖醒,卻又不敢,怕被責駡一般,訥訥道:“師尊?”

  明帆喝道:“你別叫師尊了,清靜峰擔當不起!師弟們,咱們上,打不過怎麼的,最多被他打死!”

  寧嬰嬰卻揚手攔住他。明帆氣急攻心,以為寧嬰嬰還念著舊情,斥道:“小師妹,都現在了,你怎麼還拎不清呢?!”

  寧嬰嬰道:“你閉嘴。你這麼上趕著送死,師尊他知道嗎?他知道會怎麼說?師尊寧可自己受染也不肯讓我們吃虧受欺負,你就這樣不惜命?”

  她忽然強硬起來,明帆愣住了,半晌,眼淚流下來。

  他涕淚齊流,淒淒慘慘地道:“可是……這樣的話,師尊也太冤枉了……”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說他勾結魔族,關他進水牢……連澄清的機會都沒有。”

  他哽咽道:“明明那麼喜歡這小子……仙盟大會之後,不肯把正陽劍交還給萬劍峰,非要自己留著在後山立劍塚……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就落到這種下場!”

  洛冰河恍恍惚惚聽著,似幻似真。

  是這樣嗎?

  師尊其實也是……很傷心的?

  甯嬰嬰上前一步,眼眶通紅,卻語氣平穩。她道:“阿洛,金蘭城之事,我們雖然不在場,但也都聽過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死卻不回蒼穹山,不回清靜峰,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幫師尊說話,更不知道當時仙盟大會發生了什麼,但是師尊多年養育栽培之恩,總不是假的。”

  頓了頓,她接道:“你要是覺得,師尊以往對你不好,也想想,你遺失玉佩那天的事。師兄他們莫名其妙被擊退,你應該自己心裡也想過有不對勁的地方。摘葉飛花能作武器,小施懲戒,清靜峰上不會再有第二人。”

  摘葉飛花?摘葉飛花?

  洛冰河不由自主摟緊了沈清秋。

  他小聲道:“我錯了,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我沒想殺你的……”

  寧嬰嬰大聲道:“言盡於此。縱使師尊以往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心裡過不去那道坎兒,今天總能算是一併都還給你了吧?從今往後,你……”

  她說到這裡,還是不忍,轉過頭去:“還是請你……不必叫他師尊了。”

  “還”?

  是。師尊剛才似乎是說過“還給你”。

  難道就是指……昔年將他打下深淵,今日就為他墜下高樓?

  洛冰河慌了起來。

  “我不要你還。我……我只是氣不過,”他自言自語道:“我就是氣不過你一見我就像見了鬼,跟別人談笑自若,卻連話都不願和我多說,還老疑心我……我錯了。”他結結巴巴,邊說邊去擦沈清秋臉上的血,

  “你不喜歡我是魔族,你是人界正道,我只是怕回蒼穹山去,你會把我趕出來。我想把幻花宮拿到手,是不是就能讓你高興……”

  洛冰河顫聲道:“師尊……我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44 手動重生

  邊境之地。

  晚來風急,在屋叢疏落的小鎮中呼嘯而過。

  整條街上,居然只有一家小茶肆中透出些暖黃的燈光來,這才有了點人氣。

  所謂的邊境之地,並非國與國或城與城的接壤之地,而是魔界與人界的交界之處。

  兩族分屬異界,原本中間還隔著一個撕裂空間的無間深淵,可總有那麼一些地方,異界隔離結界薄弱,時空錯亂,經常能見到兩界居民互穿亂竄,惡意偷渡越界事件也時有發生。

  沒有哪些正常人願意生活在魔族神出鬼沒、今天偷雞摸狗明天殺人放火的地方,是以,邊境之地人煙會越來越稀少。即便曾經是繁華之都,一旦異界空間涇渭不分明,最後多半會來一場大遷徙,只剩下修真界派來的弟子們孤守邊境。

  盧六給新來的斟上一碗熱酒,跟著幾人圍著爐子寒暄:“兄弟打哪兒過來?”

  “南邊過來的。”

  “那邊啊?”幾人面面相覷,做個了然神色:“現在不好過吧。”

  新來的捧著酒碗,愁眉道:“誰說不是?三天兩頭就要打一場,誰也扛不住這麼個折騰法兒啊。”

  角落裡有人插嘴道:“蒼穹山和幻花宮同屬四大派之一,怎麼這些年鬧得這麼厲害?兩邊弟子就沒有一見面不大打出手的,這倆掌門,就不給管管?”

  盧六道:“你是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多少年了,不問事也太久了。正是兩派掌門默許,弟子們才越發狠起來鬥啊!”

  “這是為啥?六哥你給說說唄。”

  盧六清清嗓子,道:“這說起來可複雜得很了,你們知道現在幻花宮的頭兒是誰?”

  “聽說是個毛頭小子。”

  盧六冷笑道:“洛冰河能被叫做毛頭小子,你我都白活了。要說這洛冰河,可不簡單,他出身蒼穹山派,乃是清靜峰沈清秋座下首徒。當年那一屆仙盟大會,高居榜首,那叫一個風光。”

  旁人疑惑道:“蒼穹山出身,那他怎麼就能當上幻花宮的頭兒?”

  “仙盟大會後,洛冰河失蹤三年,三年裡誰也不知道他去過哪兒、幹過什麼,沈清秋當時說他已身隕,於是,所有人都確信他已經死了。誰知,三年後,他捲土重來,還成了幻花宮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金蘭城逼得沈清秋當場自爆。”

  新來的道:“這事兒我一直弄不明白。這沈清秋,到底是冤枉的,還是該死的?”

  盧六道:“到現在也說不清。蒼穹山派那肯定是一致對外的,誰提打誰。他們家一向都這幅姿態,連安定峰尚清華叛逃入魔界這板上釘釘的事兒,他們都不許旁人多嘴。金蘭城之事後,幻花宮沒多久就易主了,老宮主退隱,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換洛冰河把持大權,誰提殺誰。”

  有人咕噥道:“就因為個死人啊。”

  盧六道:“這死人攪出來的風波不小呢。沈清秋是蒼穹山派的人,還是十二峰峰主之一,他的屍體,肯定要回清靜峰跟歷代峰主葬在一起的——可問題是,洛冰河不肯交還屍體啊。”

  眾人都想到了鞭屍曝屍一類的東西,悚然:“不肯還,蒼穹山派難道不會硬搶?百戰峰峰主還在呢。”

  盧六攤手:“打不過。”

  “啥?!”眾人三觀毀滅。百戰峰在他們心中的定位,那就是不敗戰神,實在不能接受。

  盧六道:“你們都不知道?百戰峰柳清歌自從金蘭城後,跟洛冰河交手無數次,就沒一次贏過的!這還沒完。洛冰河把沈清秋屍體帶回幻花宮,沒過幾天,就親自把千草峰的木清芳給截了。”

  有人道:“千草峰向來不問世事,救死扶傷,怎麼就招惹這個混世魔王了?”

  盧六道:“洛冰河把人押到幻花宮,讓他治活沈清秋。”他唏噓道:“人都硬了,還治什麼?”

  新來的道:“我看兩邊打架的時候,蒼穹山派的總愛叫幻花宮魔族走狗,這又是什麼典故?”

  盧六道:“這是因為蒼穹山全派上下不知怎麼回事,都一口咬定洛冰河是魔族血統。不過,昭華寺數位方丈親鑒,洛冰河體內靈氣運轉正常。蒼穹山派還是一直堅持這麼叫……這你來我往冤冤相報的,兩派梁子越結越大。我看,總有一天大船齊齊翻,誰都不用活,所以啊,”他說到最後,不忘自我安慰一下:“像我們這樣被打發來守界的,自在清閒,倒也算是件好事。”

  角落裡那人糊塗道:“我已經搞不清楚,這對師徒和這兩派到底怎麼回事了。”

  “仇深似海是一種解釋,不過還有另外一種解釋……”盧六正要興致勃勃地八卦下去,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扣扣之聲。

  屋內眾人立刻齊齊警覺,方才的憊懶倦怠一掃而光,各自備好兵刃法器。

  邊境之地人煙罕至,荒涼異常,整個鎮常駐的守界人只有他們一隊,外出巡邏的不會這麼快回來,而所剩無幾的居民更不會大半夜作死出來閒逛。

  屋內無人應答,半晌,木門又被“扣、扣”敲了兩下。

  盧六厲聲道:“是誰!”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撲熄了桌上油燈與燭火,屋子霎時漆黑一片,只剩爐碳暗紅的光幽幽燃燒。

  門窗紙上映出一個背劍男人的影子,那人朗聲道:“六哥,是我啊。今天太冷了,我就先回來了,快開門讓我進來喝杯酒暖暖。”

  其餘人松了口氣,罵道:“要死嗎你老秦,光敲門不說話,不知道還以為你被鬼吃了!”

  門外那人嘿嘿一笑。盧六心裡覺得不對勁,可也捉不住那根弦,嘴裡道:“進來吧!”便打開了門。

  門外一陣冷風撲面吹入,空空如也。

  盧六啪的把門關上,沉聲道:“點燈。”

  新來的手微微發抖,轉身捏了個火訣,火光顫顫映出了幾條人影,他還沒點蠟燭上,又轉了回來,吞吞吐吐道:“六哥,我……我想問問你。”

  盧六不耐煩道:“磨蹭什麼?”

  新來的道:“咱們這屋裡子,原先是只有六人對吧?”

  “可我怎麼現在看著……像有七個?”

  死寂。

  突然,一聲暴喝,不知是誰先動的手,慘叫與兵刃相擊聲高低不一。盧六大喊“燈起!燈起!”眾人連忙都施了火訣,但動作太亂,火光亂晃,人影狂搖,晃得人眼睛發昏,反而越發看不清誰是誰,眾人怕傷到自己人,都不敢下狠手,叫摸進來的那個東西渾水摸魚,這裡一爪子那裡一刀。盧六正惱恨,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他白眼上翻,雙腳漸漸離地,看不清掐自己的是什麼。正當以為要命絕於此時。大門驀地往兩邊彈開,狂風席捲而入。

  一條人影氣勢洶洶闖入。

  也不見他如何拳打腳踢,盧六耳邊聽到一聲怪叫,似乎是掐自己的東西發出來的,隨後喉嚨一松。

  屋內六人驚魂未定,有的已經橫躺在地。那人打個響指,屋內數盞油燈齊齊亮起。

  他低頭察看片刻,起身道:“無礙。暈過去了。”

  這人渾身黑泥,活像剛從墳裡刨出來的,而且滿臉鬍子,密密遮滿五官,明明身形清臒,臉卻搞得像個虯髯大漢。盧六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半晌,才一抱拳道:“多謝閣下相救!”

  那人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在下有一事相詢。”

  盧六:“請講。”

  對方道:“現在是什麼年了?”

  沈清秋渾身泥土連滾帶爬從山上栽下來時,真是想把向天打飛機爆個一萬遍。爆靈體還是爆菊花都隨便。

  當初他設想的最多的報名法子,其實是假死。

  但是假死有什麼意思?

  傀儡假死金蟬脫殼,電視劇都玩兒的不要得了。

  所以他用的法子是真死。

  當日他可是實實在在自爆了,順便把洛冰河身體裡大部分暴走的魔氣都引渡過來,靈脈說是粉身碎骨都不為過。

  置之死地,方可後生。

  日月露華芝被簡稱為“肉芝”,完全是字面意思。此芝雖然於修煉沒啥大用,但好歹是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長成,如果將它的幼苗圈養在一處靈氣充沛的土地,加以引導栽培,精心塑型,血氣澆灌,成熟之時,就可以種出肉體活軀。肉身可以長成,但魂魄卻無法用這種辦法創造,也就是說,種出來的是一個沒有魂魄的空殼子,拿來做容器再適合不過了。

  “春天種下一個小小沈,秋天就能收穫一個大沈”,不再是夢想!

  露華芝不是大白菜,澆點糞水也能養活,沈清秋種廢了好幾株肉芝的幼苗,才種出了一棵沒長歪的。

  尚清華與他早早算好了各地座標,進行遠端操作。於花月城最高建築的地底,設下傳送陣法,在日光最盛之時,尚清華在蒼穹山上再設一個推送陣法,沈清秋一旦魂魄離體,就會被傳送到早就埋在邊境深山的成熟露芝之中。

  三個地點,三個法陣,直線連起來就是一個最穩定的等邊三角形大循環,絕對穩定,絕對靠譜。

  唯一的瑕疵在於某個人。

  向天打飛機菊苣真是太靠譜了。

  雖然沒出現沈清秋之前擔心的“胳膊大腿沒長齊”或者“關鍵部位斷了一截”這種錯漏,但是用化學肥料催熟的日月露華芝,果然有副作用的。

  剛醒來的時候,沈清秋靜靜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那可恨的谷歌翻譯腔的提示音。

  他心中狂喜:系統沒出來,哈哈哈系統沒出來!勞資換硬體了不裝你個病毒軟體了哈哈哈!雖然只是暫時放下了心,但也忍不住手舞足蹈……手舞足蹈個屁。

  他整個身體還埋還在土裡動彈不得啊!

  埋了一天,從指間蓄力,直到能操控肢體,沈清秋才哆哆嗦嗦爬出來。

  破土而出的刹那,他還沒來得及陶醉在清新自由的空氣裡,就一頭栽倒。啊,身體又不聽使喚了,一頭栽倒。

  整整一天,邊走邊做廣播體操直到晚上,沈清秋行動姿勢才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好歹沒有再同手同腳了。

  人形的模子,用的是他前世沈垣的容貌。不如沈清秋仙風道骨,卻也算個不錯的皮囊,就是有點兒小白臉混吃等死的頹廢之感。可因為養露芝的時候,用了一部分他的血骨,無論如何也會有影響。沈清秋滾到溪水邊用一塊銳利的山石刮了鬍子一看,這張臉仍然和沈清秋十分裡有八分相似。他又默默無言地把鬍子撿起來貼回臉上了。

  好不容易滾下山之後,抓來這個路人一問——臥槽居然已經過了五年!

  他可以理解剛醒來的時候身體不協調或者偶爾不能動是因為需要一段時應配置的磨合期,但是埋了五年才醒這是怎麼回事?!

  好吧,吐槽歸吐槽,沈清秋對現在這個狀況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具身體……簡直靈力爆棚!

  原先沈清秋的身體,沒有無可解時不時搗亂的話,也算靈力充沛了,只是跟現在這種感覺一比,就像兩格電(夠用)程度和滿格電(剛充完電拔下了插頭)的程度。或者直接說他自己就是一台發電機都行!簡直比脫胎換骨,易筋洗髓還剽悍。

  這是不是他也要開掛的節奏?!

  沈清秋覺得他好像撿起了一點點重生者尊嚴!

  盧六道:“守境人居然還要牢閣下相救,真是慚愧。剛才那東西……”

  沈清秋聽他講完剛才之事,道:“這東西,大概不是魔界來的。能模仿熟悉之人身形和語音,不受屋主邀請就不能進門,似乎是鬼界的‘不速之客’。這兩界相通,從邊境破口湧入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這種生僻的鬼怪也能信手拈來,眾人淡淡欽佩之餘也略感好奇,這人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邊境之地的。盧六道:“近些年魔族入侵越來越嚴重,連其他的妖邪之輩也跟著一起湧入人間了。一場大戰恐怕在即……哦,還未請教閣下仙號?”

  沈清秋一句“呵呵在下不才中原蒼穹山派清靜峰峰首修雅劍沈清秋”沒到喉嚨就來了個急轉彎。好險好險,差點就報上了舊號。他一時想不到別的名號,沉吟片刻,定定吐出四字:“絕世黃瓜。”

  決定了,前塵往事如煙,從今往後,行走江湖,就用這個縱橫書評區多年的ID吧。

  言畢,沈清秋飄然離去。只剩下一室人石化風中。

  半晌,新來的喃喃道:“他剛剛說的是……絕世……什麼來著?”

  盧六猜測道:“絕世……黃花?”

  “難道不是絕世皇冠嗎。”

  “不不不,似乎是絕世狂花!”

  沈清秋走出數丈之外,腳底打了個滑。

  那啥,回頭還是再想想,換個稱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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