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莫飛塵雙手緊緊扣在陸輕墨的身上,仿佛他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

莫飛塵的臉色發白,迷離的大腦頓時也清醒了三分。他知道了自己在做什麼,眼睛來不及發酸,便感覺到陸輕墨的背脊在微微顫抖。

“對不起……飛塵……”

那一刻,某種情緒崩裂般湧出,莫飛塵抱著對方,因為疼痛而動彈不得,只能用手指的指腹輕輕安撫對方。

陸輕墨要的很少,莫飛塵一直都知道。他只想在莫飛塵的身邊,能為他做一點事情,偶爾喝一兩杯酒,輕鬆地說說話。他一直都知道何蘊風對與莫飛塵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君無霜的強迫又給莫飛塵帶來了什麼,所以他一向小心翼翼,哪怕是以玩笑為名的小動作。

莫飛塵嘆了一口氣,他自己沒有對任何人溫柔過,這一次卻倚在陸輕墨的耳邊輕聲道,“進都進來了……那你不如盡興……”

莫飛塵很明白自己並不是用身體來憐憫陸輕墨,但凡自己對他有一點動心,這就不是憐憫。

他會回到何蘊風的身邊,如果這一生他只能選擇一個人的話,但是如果說他只愛何蘊風一個人,那是自欺欺人。

陸輕墨的臉頰很紅,血管暴起,莫飛塵知道他忍的很辛苦。

“我保證,不會恨你也不會躲你。”莫飛塵艱難地低下頭,碰了碰他的眉梢。

……

“陸大哥……”莫飛塵想要開口求饒,對方的唇將所有話語吞沒。……

他停在那個埋進最深處的動作,一直抱緊著莫飛塵。

一直緊張著的雙臂終於可以放開,陸輕墨的呼吸是暗湧的潮,回蕩在莫飛塵的耳邊。

曲希若一直待在車廂裏,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卻不見陸輕墨他們回來,她想出去看看,但是陸輕墨的警告讓她只能坐在原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輕墨回到了車廂裏,他只是抽走了一床薄被,曲希若看見他全身濕透髮絲淩亂卻莫名地性感,不得不低下頭去。

再沒過多久,他抱著被薄被包裹著的莫飛塵進來,輕柔地放下,還小心地調整著姿勢。

“他……怎麼了?”

莫飛塵一臉的疲憊,陸輕墨的唇上彎起一抹邪笑,“你要是敢掀開被子看他,我就把你送到窯子裏去。”

“什麼?”

“我說真的。”陸輕墨一把放下車簾,便開始駕車,必須在天黑前到下一個鎮上休息,自己沒有控制好力道,莫飛塵下身怕是受傷了,經不起這舟車勞頓。

曲希若低下頭,看見莫飛塵露出來的脖頸間青紅一片,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自然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是覺得臉頰發燙。

晚飯之間之後,他們才趕到了鎮上的一家客棧裏。

陸輕墨要了兩間房,也沒對曲希若多說什麼,只是抱起莫飛塵便上了樓。

先是喚來小二打了桶熱水,然後鬆開薄被將莫飛塵放了下去,濕巾滑過他的肌膚,觸上方才自己留下的斑斑印記。

陸輕墨知道自己已經越過了那道界限,那麼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麼分別?他的一隻手扶在浴桶邊,脖頸拉伸出富有力度的曲線,吮吸上莫飛塵的嘴唇,碰上那一道道的吻痕,然後停了下來。

“算了,只怕我再做一次,你就真要恨死我了。”

陸輕墨趁著水還沒有涼,將莫飛塵抱了出來,擦淨之後放在了床上,找出乾淨的裏衣給他換上,穿上褻褲之前,莫飛塵隱隱轉醒。

“陸大哥……”這一生輕喚,讓陸輕墨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就怕莫飛塵醒來對自己冷若冰霜,他將不知如何自處。

“疼嗎?”陸輕墨緩緩將他的雙腿分開,莫飛塵心驚著想要併攏,“別怕,我什麼都不做,只是看看那裏傷的如何。”

陸輕墨的目光柔和而沉穩,莫飛塵知道他沒有邪念,放鬆了腿部的力量,陸輕墨緩緩將他的雙腿打開,似乎是看見了那裏的青腫和血絲,陸輕墨皺起了眉頭,嘴唇吻上了莫飛塵的膝蓋內側。

莫飛塵顫了顫,那一吻裏沒有任何褻玩的味道,反而帶著幾分內疚與心疼。

“對不起。”

“還……還好。”莫飛塵撇過頭去,感覺陸輕墨的指尖沾著藥擠了進去,被拓張沒有多久的甬道手指很容易就伸進去了。莫飛塵咽著口水,全身緊張了起來。

“別怕,我只是給你上藥,如果很疼你就說。”

“不疼。”莫飛塵抿了抿嘴。

上完藥,陸輕墨給他端來了一碗粥,喝過之後便為他蓋了被子正要離去。

莫飛塵拽住了他,“陸大哥你去哪里?”

“我去再要一間房,你且好好休息。”陸輕墨摸了摸他的腦袋走了出去。關上門,他靠在牆邊微仰著臉,眼淚從臉頰上滑落。

“我該怎麼辦?飛塵……”

而莫飛塵也是睜著大大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恨陸輕墨也並沒有對他存有芥蒂,只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曲希若下的藥並不是原因,而是給了莫飛塵一個回應陸輕墨的藉口。

莫飛塵眨了眨眼睛,苦笑道,“原來我莫飛塵是一個把持不住自己的人啊。”

第二天,陸輕墨敲開莫飛塵的門,陪他下去吃早餐。

終歸是習武之人,陸輕墨也只是做了一次,莫飛塵已經好了許多。

走到樓下,只見曲希若坐在那裏低著頭,面前是白粥還有饅頭以及幾碟鹹菜。

莫飛塵在她面前坐下,把醬蘿蔔往她面前推了推,“曲小姐,既然坐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吃?”

陸輕墨依舊對她保持沉默,莫飛塵算是明白了如果真要另一個人死心,就要做到陸輕墨這樣才算乾脆。所以無論是君無霜也好還是陸輕墨也好,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只是他莫飛塵心不自持。

曲希若舀了一口粥,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大概是對不起之類的。

“曲小姐,強扭的瓜不甜,我想你心裏也很明白。”莫飛塵的語氣很輕。

“我知道,這一次我真的會回去了。”

“莫師弟?真的是你?”忽然有人拍了拍莫飛塵的肩膀,他一回頭便看見了李渡。

“李師兄!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裏?”

“這才是我要問的吧?你哪里去了?何蘊風師祖為了找你幾乎跑遍了武林,甚至還去了西域!”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我現在就是要去西域將何蘊風找回來。”

李渡看見一旁端坐著的陸輕墨,趕緊行禮,“陸大俠……”

“不用多禮了,李少俠不是應該去玉麟門參加比武招親麼?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唉,我在半路上遇見煉霞洞的一位師姐,她說她的師妹被葉素虜去了,要我幫忙尋找。我心想雖然不是葉素的對手,但是人命關天也不能不管,於是就一路打探葉素的消息來到這個鎮子上。”

“,是這樣。”莫飛塵笑了笑,“李師兄不用擔心了,你追尋的那位煉霞洞的師妹已經解了蠱毒在玉麟門靜養呢。”

“真的?那就太好了。”李渡雖然沒有陸輕墨的長相瀟灑也沒有莫飛塵的清秀,但是卻很有男子的英挺,外加為人豪爽,“那你去西域找師祖,要不要我跟你去?”

陸輕墨的手指顫了顫,如果莫飛塵說“好”,那麼也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62

“這樣吧李師兄,”莫飛塵指了指曲希若道,“曲小姐有心遊歷江湖,不過現在又想家了,如果李師兄方便的話,不知道可否將曲小姐送回去?”

“也是,莫師弟你和陸大俠在一起有個伴兒又安全,我跟著去做什麼呢?那個曲小姐,你介意我送你回去嗎?”

曲希若抬眼看了一下李渡,臉頰有些微紅,“那就有勞李少俠了。”

“好說好說。”別看李渡是個大老爺們兒,但是莫飛塵知道他心思很細膩。以前自己在琨蘊山上偶爾被其他師兄嘲笑了在心裏硬忍著的時候,李渡總是能第一眼就發現他不開心。

四人在一起用完了早餐,李渡忽然想起了什麼,傾身來到莫飛塵旁邊道,“我昨晚上住進這家客棧之前,在路上好像看見于禁了。”

“于木頭?”莫飛塵有些驚訝,怎麼于禁護送典棹去定禪寺卻走這條路,豈不是繞了個大彎兒?

“我沒和他說話,現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李渡沒再說下去了,他知道莫飛塵與于禁感情很好,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看見于禁的事情說了出來。

“謝謝你。”

之後,李渡便用將曲希若扶上了他的馬,然後牽著韁繩走在回去玉麟門的方向。

曲希若一直不斷回頭,可惜陸輕墨沒有看他一眼。

“走吧,陸大哥!我們也要趕路去了。”莫飛塵笑著拎起包袱走向門口。

“我以為……你會選李渡……”

“選他?”莫飛塵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對你不會心存芥蒂,雖然說到和做到是兩回事……但是既然你說過會將我交還給何蘊風,我相信你。”

陸輕墨笑了起來,隨著莫飛塵走進晨光下。

他要的不多,如今已經全部都得到了。

馬車還沒有行出鎮子,只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不斷的奔跑著呼喊著救命。

莫飛塵從車廂裏探出頭來,大街上的行人紛紛跳腳,地上忽然有無數隻老鼠吱吱地沖向那個孩子,速度之快前所未見。

陸輕墨的劍氣掃過地面,那些老鼠便被開膛癱倒在了地上,無數隻小蟲從老鼠的傷口中竄出,不用多想,那怕是葉素所圈養的蠱蟲。

莫飛塵只是覺著噁心,而那個孩子受了驚嚇坐在地上,沒兩下大哭了起來。

陸輕墨上前將那孩子扶了起來,低聲問道,“你為什麼會被那些老鼠追?”

“有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用老鼠把奶娘咬死了……還……還把保護我們的大哥哥給吊了起來……”

莫飛塵一聽,“你是不是叫做‘典棹’?”

那孩子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應該是有人叮囑過他,千萬不要對外人講自己的名字。莫飛塵換了一個問法,“保護你的大哥哥是不是叫‘于禁’?”

他終於點了點頭。

莫飛塵心臟一沉,若是于禁被葉素那個妖女抓到,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頭。

“他現在在哪里?我要去救他!”

“在……在朋來客棧的房間裏……”

莫飛塵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出了馬車,以輕功奔向朋來客棧。而陸輕墨夾起那個孩子也跟了過去。兩人輕功極佳,片刻便來到了朋來客棧。

客棧大門緊閉,寫著“今日歇業”。

“可笑,客棧還有歇業的?”莫飛塵剛要踹開大門,便被陸輕墨一把按住了。

陸輕墨手指輕彈,門上便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空缺,莫飛塵這才驚訝地看見門內似乎無數絲線纏繞,上面還趴著蜘蛛一般的蟲子正在吐絲。

這怕又是什麼西域蠱蟲了。

“帶這孩子進去麼?”莫飛塵問。

“只能帶他進去了,要是將他放在外面,葉素不就正好派人將他帶走?”

“好,乖孩子,跟在這個大哥哥的身邊。”莫飛塵摸了摸典棹的腦袋,這孩子還是驚魂未定的模樣,拽著陸輕墨的腿,不想進去。

陸輕墨很輕鬆地將他撈了起來,手指輕揚,劍氣湧入那客棧之中,一個回旋將那些蠱蟲掃落在了地上。

莫飛塵蹲在地上,手掌按在地面內力傾注,只見客棧內的木制地板紛紛震了起來然後回落下去,如同波浪一般很快恢復了寧靜。

那些掉落下來的蠱蟲就這樣死在了木板的格縫之間。

“我們走。”

三人走了進去,那孩子趴在陸輕墨的肩膀上。

進去之後,莫飛塵呆住了。展櫃的依舊坐在台前維持著打算盤的姿勢,小二彎下腰正在拿酒,他們的時間就似靜止了一般,莫飛塵將手指放在掌櫃的鼻間,已經沒了氣息,估計那小二也是一樣。

兩人踩著樓梯緩緩上去,來到了二樓的走廊,左側則是一排客房。

他們不由得更加小心,不知道葉素會不會突然從哪間房中忽然出現或者用什麼暗器。

“你說說看,那位哥哥被吊在哪間房裏了?”

“裏面倒數第三間。”典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哭腔。

莫飛塵來到門前,是虛掩著的,劍氣一彈,吱呀一聲,那門便開了。

“于師兄——”莫飛塵看見裏面的場景想要衝過去,被陸輕墨緊緊按住。

于禁被懸掛在半空中,無數根絲線穿過他的身體進入天花板上,血液滴滴答答從那些微小的傷口中滲透出來,他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還不出來嗎?葉素。”陸輕墨的手掌覆在牆壁上,瞬間便聽見碎裂的聲音,整面牆壁倒了下去。

葉素身著黑紗的身影顯現了出來,“許久不見了。”說完,伸手隨意撥動了滿天絲線中的一根,于禁的腰部便出現了一道細長的傷口,開始往外滲血。

莫飛塵驚了。

“所以也不要胡亂出劍。這裏面有一根連接著他的心臟,不小心觸動的話,很有可能會……”葉素彈了彈手掌。

“你想怎麼樣?”

“我要那個孩子,順帶我還要你一隻左手!”葉素揚起了臉龐,這個女人果然有仇必報。

陸輕墨輕笑了一聲,“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劍氣穿過絲線襲向葉素的手臂,她剛要伸手去撥弄另一根絲線,莫飛塵也出劍差一點穿透她的掌心。

但是無論如何,只要葉素靠在于禁附近,莫飛塵他們就處於劣勢。

陸輕墨緩緩移動,劍氣將葉素逼離了于禁,就在莫飛塵欣喜的瞬間,葉素笑了起來,莫飛塵頓然發覺她的唇上還連著一根絲線——那根線怕就是與于禁心臟連在一起的那根。

陸輕墨也不由得收手,而葉素笑的得意,“把那孩子交過來。”

典棹趴在陸輕墨的肩膀上,哭了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去……”

于禁似乎有了一些意識,微微抬起頭來道,“快走……帶這孩子走……別管我了……”

莫飛塵咬牙,他怎麼可能不管于禁?

就在此時,客棧外面響起了一陣草笛聲,忽長護短,妖嬈邪肆。

只見那些小蟲子從于禁的身體中爬了出來,朝著那笛聲的方向而去。

隨著纏繞著于禁的絲線減少,嘩啦一下他落在了地上。就連藏在葉素嘴裏的那只蠱蟲也從她的唇縫間爬了出來。

葉素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莫飛塵喜出望外,客棧對面的屋頂上坐著一個白衣書生,背上背著竹簍,不是藥神白景溪還會有誰?

這傢伙來的可真是時候。

葉素也掏出了一根草笛吹了起來。兩人的音律相撞,卻是白景溪的占了上風。

他們比拼的是內力,白景溪名列十大名劍,內功修為自然渾厚。

“你知道除了視葉素為對手之外,白景溪為什麼一直追著葉素不放嗎?”陸輕墨頂了頂莫飛塵的肩膀。

“難道……白景溪喜歡葉素?”莫飛塵覺得這個理由讓他雞皮疙瘩落一地。

“不是,因為葉素曾經對白景溪用過毒,毒雖然解了,但是白景溪再沒辦法做出任何表情。”

“原來如此,”莫飛塵恍然大悟,“我說白景溪怎麼一直冷冰冰的樣子呢……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陸輕墨一副這你都相信的模樣放下典棹,走進客棧房間裏,將于禁扶了出來。

葉素見莫飛塵他們已經帶走了于禁,自己又被兩大高手圍攻,也不再與白景溪硬拼,而是收了草笛轉身便要逃走。

白景溪的劍氣沖進了客棧之中,卻在瞬間化為千絲萬縷,打在葉素背上的穴道上。

這便是孤淩劍,莫飛塵有些詫異。果然天外有天,對方竟然能將劍氣控制到分和自如的地步。

白景溪縱身一躍,輕輕站立在了窗沿上,“葉素我帶走了。”

“白兄請便,我們對這個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葉素被拎起來一甩,落進白景溪背上的竹簍中。要不是因為于禁依舊沒有意識,莫飛塵肯定現在正捧著肚子大笑呢,懷疑白景溪是不是故意做了這麼個竹簍就為了將葉素給背回去。

離開之前,白景溪在窗子上留下了一小瓶藥。

于禁被帶回了客棧,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如同針孔大小的傷口,有一些還在滲著血。

63

陸輕墨將藥丸倒了出來給于禁服下,半個時辰之後他才隱隱轉醒。

“我……這是在哪里?”

“客棧裏,于木頭你好些了嗎?”莫飛塵坐到他的身邊,很是關切。

“典棹呢?”

“放心,他沒事!”莫飛塵細細檢查了于禁的傷處,大多穿透了肌肉,沒有傷到骨頭的,估計那些蠱蟲也啃不動骨頭,“你們既然是要去定禪寺,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兒?”

“本來……我們是想繞過溫潛流派出來的人,再加上秀水宮的柳飛盈要去與無量禪師商量是否結盟對付拜血教,我們本欲……”

“本來是想如果能與柳飛盈通行,溫潛流也不敢把你們怎麼樣,就算這孩子在路上有個萬一,至少柳飛盈也知道了溫潛流並不一定是個正人君子。”陸輕墨平緩地將他想要說的話說完。

于禁皺起了眉頭,陸輕墨畢竟是溫潛流的師弟,也許他知道典棹的存在之後也可能會為了自己的師兄而……

“放心,如果飛塵說要送你們去與柳飛盈會和,我就幫你。”陸輕墨起身將位置完全留給莫飛塵,來到桌邊替自己倒了茶水。

于禁握住了莫飛塵的手,莫飛塵也知道于禁的意思。

“于師兄你別擔心,我相信陸大哥。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算你對自己說一萬遍‘他是好人’……他也成不了好人。陸大哥他明白這個道理。”

陸輕墨看了看窗外嘆了一口氣,很多年之後莫飛塵才知道,陸輕墨正是因為喜歡上了自己才能用淡然的目光去看待溫潛流。如果沒有莫飛塵,陸輕墨也許會不管溫潛流做什麼,他都會幫他,就算最後再也回不了頭。

這就是陸輕墨。

為了不耽擱行程,陸輕墨馬上將典棹還有于禁帶進車裏,兩人駕著馬車決定追趕柳飛盈。按照于禁的估計,他們應該能在第二天晚上在汶和鎮遇見柳飛盈。

只是好不容易來了汶河鎮之後,莫飛塵他們卻在柳飛盈入住的客棧裏發現了溫潛流正在與柳飛盈一邊吃著晚飯一邊聊著些什麼。

陸輕墨只是眼睛一掃,立馬就駕著馬車繼續向前走,沒有給柳飛盈和溫潛流發現他們的機會。

莫飛塵也心有餘悸,剛才在馬車上看見柳飛盈的那一刹那,他差一點就要大叫出來,如果被溫潛流看見了,來個黑白顛倒,這整件事情就很有可能解釋不清楚了。

莫飛塵他們連客棧都沒有去,而是在鎮外去往定禪寺的必經之路上停了下來。

于禁依舊躺著,典棹守在他的身邊似乎對這個一路護送自己的大哥哥很有好感。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你的師兄已經捷足先登與柳飛盈聯繫上了,這樣我們再去恐怕……”

“也不是沒有辦法,你也看見了柳飛盈帶著洛清宇,我們在玉麟鎮從葉素的手上救過他。”

“陸大哥你的意思是說將洛清宇引出來,然後由他將這件事情告訴柳飛盈?”

“沒錯。不過我們與洛清宇碰面也必須要瞞過溫潛流。”

“這好說。”莫飛塵去買了點麵粉糯米外加一些草藥,按照何蘊風的方法做了一塊面具。當面具覆上臉的時候,就連陸輕墨也嘖嘖稱奇。可惜時間有限不能製作兩面,陸輕墨只能在客棧外等著他。

,莫飛塵潛入了廚房,順帶摸走了幾個包子,吃飽之後點了一個小二的穴道,換上了他的衣服,端著茶水去到了洛清宇的房門口,故意壓低了嗓音道:“客官,給您換一壺熱茶。”

洛清宇應聲開門,莫飛塵嘴角一笑將茶壺端了進去,隨著一聲“客官慢用”便點了他的穴道,然後敲著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

洛清宇看著他,似乎有些驚恐。那是自然,以洛清宇的功力在江湖上能夠如此悄然無聲就封了他穴道的人寥寥無幾。

莫飛塵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下:我是莫飛塵。

洛清宇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

他又繼續寫:有人對你師父不利。

洛清宇頓時明白過來為什麼莫飛塵要用這種方法來接近自己。

莫飛塵解了他的穴道,洛清宇故意說:“你幫我把房間也整一整吧!”

於是莫飛塵便有了留在這裏的時間。

“好嘞,客官!”莫飛塵繼續用手指在桌面上寫:今晚我與陸輕墨會在鎮外通往定禪寺的山道上等待,囑你師父前來會面,記住莫讓第三個人知曉,否則你師父必有危險。

洛清宇點了點頭,他是相信莫飛塵的,因為莫飛塵曾經識破鏡水教那次在村子裏下蒙汗藥,又在前幾日玉麟鎮上救過自己,洛清宇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莫飛塵走後,洛清宇便以請安之名進入了柳飛盈的房中,將莫飛塵的親筆信塞給了柳飛盈。

她看完信之後皺了皺眉頭,在油燈下將信燒掉,然後點了點頭。

夜晚,柳飛盈將窗戶打開,一躍而下,悄無聲息去了鎮外,果然看見了莫飛塵的馬車。

莫飛塵見了她也沒有多做客套,時間緊迫如果柳飛盈不能儘快趕回去被溫潛流發現了就不好了。他將那日被李碧斂虜走後聽到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柳飛盈皺著眉,但是莫飛塵知道他很震驚,她抬起頭來看向陸輕墨,似乎想不到他竟然會這麼平靜地聽著別人說溫潛流的不是。

“陸輕墨,此事你怎麼看?”

“我又瞭解溫師兄多少呢?”陸輕墨淺笑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在車廂中熟睡的孩子,“那孩子反正我們是帶來了,本想和您一起護送他去定禪寺,只是溫師兄卻來了。”

“我知道莫少俠你絕對不是在陷害溫莊主,但是我也怕你是被人利用了來離間沐雲山莊與武林各派之間的關係。同時,既然我們有了疑問,就要去解決他,盲目相信溫潛流無辜也不行……不如我們就來驗證一下。”

“?如何驗證?”

“我將這孩子帶回去,然後留空隙給溫莊主,看他會不會對這個孩子怎麼樣。”

“這太危險了!”莫飛塵馬上反對,“且不說萬一我們防備不利,典棹真的被……溫潛流體內有千雲劍的劍種,威力驚人,如果被他發現我們是在試探他,他很有可能乾脆殺了我們全部人來滅口啊!”

陸輕墨蹙眉,“柳宮主,確實是這樣。”

“我們有三個人,我的青鸞劍還有陸輕墨的蕩囂劍,我不相信溫潛流能那麼容易就將我們對付了。”柳飛盈斜著臉,“如果無法證明溫莊主真的有問題的話,我怎麼能同無量禪師一起向武林同道說溫潛流不是君子而是小人呢?”

“好——就這樣!”陸輕墨忽然點頭同意。

莫飛塵看向他,忽然明白在他們這些人當中最想知道溫潛流到底是怎樣的人恐怕就是陸輕墨了,他想知道溫潛流距離那個他心中的人到底有多遠。

“好。”莫飛塵閉上了眼,既然陸輕墨想要知道,那麼他也會不惜任何代價幫助他看到真相,“但是如果是這樣,我們需要白景溪的幫忙,而且我們還需要他幫忙照顧受傷的于木頭。”于禁傷勢未愈,現在依舊趟在車子中沉睡。

陸輕墨笑了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計劃周詳之後,第二天柳飛盈和溫潛流用過早飯打算一起上路。

就在此時,一個孩子撲到在了客棧門前,抬著頭看著柳飛盈,“求求你們……知不知道柳飛盈在哪里……”

溫潛流的目光裏一陣閃爍,隨即便消失無蹤了。

柳飛盈將那孩子扶起來,洛清宇也趕緊上前,“孩子,我就是柳飛盈,你是誰?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我……大哥哥說你可以送我去定禪……寺……”說完,那孩子便閉上了眼睛。

洛清宇趕緊檢查了一下那個孩子,“師父,他只是有點皮外傷,外加受了些驚嚇!”

溫潛流道,“既然這孩子也是要去定禪寺,不如帶上他一起走吧,路上等他醒了再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咦,師父,這孩子手上有一封信!”洛清宇將信封從孩子的衣服中取了出來。

柳飛盈狀似無意地抬頭,瞥見那瞬間溫潛流的拳頭垂在腿邊握的很緊。她將信接過來,打開一看,信紙已經被血漬污濁了,只有幾行字隱隱可見:望無量大師多加照顧。

溫潛流的手掌緩緩鬆開,問道:“我們是現在就上路呢?還是等這孩子醒來再走?”

洛清宇開口道:“師父,這孩子看起來已經受了許多苦了,衣裳都是血漬……”

柳飛盈吸了一口氣,點頭道,“反正去定禪寺也不急於一時。”

於是洛清宇將那孩子抱上了房,清理了他的上身之後,便解開了他的昏睡穴。為了不引起溫潛流的懷疑,方才柳飛盈一抱住這個孩子的時候,便點了他的穴道。

“裝的不錯。”洛清宇點了點那孩子的鼻尖,而典棹也朝他呵呵一笑,“一會兒繼續演,穿幫的話咱們就一起完蛋了。”

典棹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件事情很重要,關係到他的死去的父母。

過了沒多久,柳飛盈與溫潛流一起進了房中,洛清宇告訴他們典棹醒過來了。

柳飛盈溫柔地安撫著他,“孩子,告訴我你叫什麼?”

“我不能說,除非見到了無量禪師。”典棹抿了抿嘴。

64

柳飛盈皺了皺眉,“好吧,我不強迫你。那麼你說有人送你來,那個送你的人呢?”

典棹一提到這個,就癟起嘴巴抽泣了起來,“大哥哥死了……”

“被什麼人殺死的?那些人長什麼樣子?或者說了什麼?”這次問問題的是溫潛流,他的語氣柔和,看起來毫無惡意。

“他們穿著黑色的衣裳……我聽大哥哥叫那個女人葉素什麼的……”典棹仰著頭一副用力想的樣子,“她放出了好多老鼠……把奶娘咬死了……”

“素手謫仙嗎?”柳飛盈頷首思考,“聽說她回了拜血教,但是拜血教追殺這個孩子做什麼?”

“那麼你知道是誰派人要殺你嗎?”洛清宇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知道,但是大哥哥死的時候要我見著了無量大師再說。這個人在江湖上……很厲害,很多人都相信他……”

“那好吧,等見了無量大師再說。”柳飛盈整了整那孩子的衣領,“不如我們現在就上路吧,早日見著了無量大師,我們也好早日知道到底是誰要加害這個孩子。”

於是一行人啟程前往定禪寺,柳飛盈與典棹乘坐一匹馬,洛清宇跟隨其後,然後是溫潛流。

忽然,柳飛盈停下了馬車,後面的人也跟著拉緊了韁繩。

“怎麼了?師父?”洛清宇好奇道。

柳飛盈翻身下馬,“你走近看看!”

洛清宇仔細一看,這才一副驚訝的模樣,“這些……是什麼線?”

“就是這些線!殺了大哥哥!”馬背上的典棹激動地大叫了起來。

“是葉素的蠱蟲……”溫潛流蹙眉,“她應該就在附近……”

果然,山崖邊站著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背光中看不清樣貌。洛清宇剛想要衝上去便被柳飛盈喝止,“這女人全身都是毒,你去是想送死麼?”

忽然,那些絲線躍動了起來,無數隻小蟲爬向他們。

洛清宇情急之下出劍,那些絲線輕盈無比,頓時附著在了他的劍氣之上,收劍時隨劍風飄散到身上,一挨著肌膚便密密麻麻向血肉裏鑽。

洛清宇掙扎著,很快便被那些蠱蟲所控制揮劍朝柳飛盈而去。

“可惡!”柳飛盈一道劍氣劈向站在崖壁上的黑色身影,對方一邊逃走一邊手指揮動。

懸崖被劈開一道巨大的縫隙,而黑衣女子踩落了幾塊碎石驚險地逃了過去。

此刻,洛清宇六親不認,眼神迷茫,劍氣胡亂地砍向柳飛盈。

“可惡!”不到三招,柳飛盈便抓住了洛清宇的手臂,封住了他的穴道,似乎要將那些蠱蟲逼出來。

溫潛流剛想趕過來,“清宇怎麼樣了!”

密密麻麻的蠱蟲忽然之間從清宇的衣領中鑽了出來,柳飛盈連躲開的機會都沒有,那些蠱蟲便鑽入了她的血脈之中。

“溫莊主!別管我了——去追葉素!”

柳飛盈很快便像洛清宇那般,眼神迷茫,甚至一劍劈向溫潛流。

對方帶著典棹閃開,與柳飛盈對上十幾招之後,迫不得已使出了千雲劍,劈開青鸞劍的瞬間,柳飛盈也被溫潛流點中了穴道。

“柳宮主得罪了!我現在就去追葉素!”溫潛流夾著典棹縱身一躍,在懸崖上一點便上了崖頂,根本不見葉素的身影。

溫潛流帶著典棹又是跑了老遠,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個葉素……跑到哪里去了?”

“叔叔!你是找不到那個壞女人了嗎?”典棹歪了歪腦袋,“我們就這麼扔下柳宮主不管了嗎?”

溫潛流緩緩將典棹放下,“她的確是個壞女人,不過她今天做的不錯,至少將柳飛盈給拖住了。讓我能夠有機會帶著你出來。”

典棹向後退了兩步,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告訴我,你口中那個在江湖上很厲害而且很多人相信的人是誰?”溫潛流向前走了兩步,典棹咽了咽口水繼續向後退去。

“……沐雲……沐雲山莊的莊主……”

溫潛流笑了起來,“他可是個好人。”

“他是個偽君子,大哥哥說的!”典棹繼續後退,踩在一個石子上摔了一跤,雙手都磨破了皮。

“只要你死了,就沒人說他是壞人了。”溫潛流驀地伸長手臂,手指嵌在了典棹的喉間。

忽然一道劍氣閃現,溫潛流急忙鬆開手,典棹跌坐回了地上,而那道劍氣沒入一旁的密林之中,聽見接連不斷樹木倒塌的聲音。

溫潛流抬頭越過典棹的身影,看見不遠處那個身披黑紗的人,但是卻不是葉素。

“你是誰!”

典棹爬起來轉身就朝那人跑去,“飛塵哥哥——”

溫潛流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人將衣帽向後一甩,一張俊秀的臉龐帶著壞笑出現在他的面前。

“溫莊主,看起來您與葉素的關係不錯啊!”

莫飛塵趁著溫潛流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將典棹扯到了自己的身後。

皺起了眉頭,溫潛流沉下聲音道,“假扮葉素應該不是你一個人計劃的吧?”

莫飛塵沒有說話,溫潛流聽見側面的林子裏有人走出來,身影修長,帶著幾分處變不驚,只是此刻卻顯得有幾分蕭瑟。

溫潛流頓時睜大了眼睛,喃喃道:“輕……墨……”

“師兄……你到底要什麼?”陸輕墨的眼中是常人難以琢磨的悲哀,“沐雲山莊的莊主……對你全心全意的妻子,兒子,而且武林中沒有誰提起你的名字不懷有三分敬意,你還有什麼沒有得到的?”

此時,柳飛盈也緩緩來到他們面前。剛才被蠱蟲吞噬的那一幕完全是陸輕墨從白景溪那裏借來的無法傷人的蠱蟲。

知道自己的假面具已經被完全揭穿,溫潛流聳著肩膀笑了笑,“你生下來就有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即便是平常練功習武,你只要花一半甚至更少的精力所得到的就比別人要多的多,你又怎麼會瞭解我這種每一點小小的收穫都要步步為營的心情?”

“那麼沐雲山莊還不夠嗎?”陸輕墨搖了搖頭,他果然不瞭解溫潛流,他所謂的“清清白白”的身世又是指什麼?他們兩不都是被父母遺棄了的孩子嗎?

“沐雲山莊是你不要所以我才能得到的,難道我想要的每一樣東西都只能等著你施捨嗎?”溫潛流笑了起來,似乎這句話他等了很久,終於可以對著陸輕墨講出來了。

“他才不是施捨!是因為你想要什麼他就給你什麼!”莫飛塵沒有看陸輕墨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有多麼心痛。曾經的一番愛意和傾慕被當成了施捨。

陸輕墨一把抓住了莫飛塵的手,握的很緊,一字一句道,“師兄回頭吧。”

“回頭?我有回頭路嗎?”溫潛流的手指在空氣中發出咯咯的響聲,他說的沒錯,以何蘊風的個性絕對不會讓他活著,要不是溫潛流給典氏夫婦取走落連雲的劍種,她甚至還有可能醒過來,“只要你們說不出來,我就永遠能在這條路上安穩地走下去,要回頭幹什麼!”

說完,在他手指伸長的瞬間,劍氣磅礴而出,莫飛塵拽過典棹躲開,霎時間地面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溝壑,席捲起來的碎葉和塵埃盤旋在空中救救不得散落。

比起在鏡水教中交手那次,溫潛流對千雲劍的運用又更加純熟了。

“溫莊主!即便沒有這千雲劍你也一樣受人敬仰武林中少有敵手,只要你現在願意回頭,我與無量大師定然會向何蘊風求情!”柳飛盈也高聲道,她與溫潛流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只覺得他應該不是這種十惡不赦之人。

只是這句話似乎更加觸怒了溫潛流的自尊心,反而更加銳利地一劍劈了過來。

“小心——”莫飛塵運氣與柳飛盈一同抵抗那道劍氣,可是千雲劍氣勢兇猛,如同子高空破開層層雲霧撞入地面一般,兩人勁力被狠狠壓制,只怕很快劍氣不濟。

陸輕墨將典棹甩給策馬而來的洛清宇道,“你在此地無用,帶著孩子先走!”

說完,蕩囂劍回環而去,沒入千雲劍中,莫飛塵與柳飛盈總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溫潛流笑了起來,“憑你等三人之力,又能奈我何?”

說完,一道看似綿軟的劍氣晃過柳飛盈襲向正在策馬離去的洛清宇。

青鸞劍貼著那道劍氣的軌跡緊隨而去,莫飛塵和陸輕墨也同時出劍,飛塵蕩囂凝聚著將一切掃為塵粒的氣勢沖溫潛流,而這傢伙竟然不緊不慢才出了第二劍。

陸輕墨朝莫飛塵使了個眼色,兩人趁著自己的第一劍劍氣未散,第二劍緊隨而出。

溫潛流剛破開他們的劍氣而自己的劍勢減弱,未想到立馬便迎來了第二次強勁的攻擊,連連向後滑動了十幾步,手腕在空氣中淩厲地揚開,這才停下了腳步。

洛清宇已然離開,柳飛盈回身終於可以一心一意地加入戰局。

“你們都不會有名活著去定禪寺。”溫潛流那張一向溫文的臉顯得陰鬱無比,他要儘快解決他們三人然後追上洛清宇。

65

莫飛塵身形一閃,飛塵劍沿著溫潛流在地面上劃開的那道溝壑潛行,在他面前猛然揚起時如同驚濤,陸輕墨的蕩囂劍在空氣中鋪天蓋地而來,看似分散卻勁力十足。

“讓你們看看何謂千雲劍!”溫潛流說完全身衣物彭起,莫飛塵抬手遮上雙眼,陸輕墨飛奔而至將他一把帶走。

只聽見空氣震顫,臉上的肌膚都被壓迫得生疼,嘩啦一聲連衣袖都被那劍氣席捲而走。

“柳宮主!”

想不到溫潛流逆轉了他們兩人的劍氣之後,竟然直落落撞向了柳飛盈所在的方向。

青鸞劍發出嘶鳴聲,被千雲劍粉碎開來。

莫飛塵與陸輕墨齊齊出劍,卻無法完全抵抗那劍勢,似乎有什麼穿透了柳飛盈的身體,她吐出了一口血霧倒在了地上。

“莫要戀戰!”陸輕墨抱起柳飛盈,莫飛塵緊隨其後,兩人駕馭輕功離開。

溫潛流收劍之後,發覺那三人逃走,摸了摸嘴角道,“你們能逃去哪里?”

他只要沿著去往定禪寺的道路追擊,殺了典棹,任由莫飛塵等人在天下英雄面前怎麼指責他,都是口說無憑。

但是能就此解決他們三人自然最好。

溫潛流也追了上去。

他們帶著柳飛盈而溫潛流內力精進,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莫飛塵一咬牙,將腰間的瓷瓶打開,裏面細小的蠱蟲在風中飄散,絲線交織著在空中回蕩。

溫潛流不查,那些蠱蟲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吐絲纏繞的速度驚人,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全身都被纏滿,似要結成一個大繭。他用手胡亂拍弄卻沒有用處,心思煩躁之下用內力一震,那些蠱蟲便成了碎泥,他這才一把一把將那些絲線從身上摘了下來,而莫飛塵他們卻已經跑遠了。

三人一直追趕著洛清宇,總算在繞過一處山道之後聽見了他的馬蹄聲。

“師父——”洛清宇見到柳飛盈重創的模樣,大驚失色。

陸輕墨與莫飛塵一人一手扣住了柳飛盈的經脈,將真氣源源不斷送進去。

“師父!怎麼會這樣!”洛清宇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陸大俠,你快想想辦法!”

“柳宮主的劍種仍在,但是全身經脈盡斷,真氣四散……”陸輕墨蹙眉,他知道柳飛盈如果不是有自己與莫飛塵的真氣支撐,現在已經死了。

“我師父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去找白景溪!他不是號稱藥王嗎?除了解毒他一定還懂得如何療傷!”莫飛塵在打開瓷瓶的時候就想到了他。

“那麼他在哪里?我們快去找他!”洛清宇搖著莫飛塵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還在前一個鎮子上,我們現在就去。溫潛流決計想不到我們會半路折回。”

於是一行人朝著原來的那個鎮子趕去。

到了鎮外,陸輕墨摘下一隻草管,吹起了笛音,內力附著在這笛音上傳了出去。如果不是內功高手是聽不明白這笛音中的玄妙。

果然,半個時辰不到,一個白衣書生牽著一輛馬車在月光下信步而來。車廂中的正是于禁,他的傷勢似乎好了許多,揭開布簾時看見莫飛塵與陸輕墨架著柳飛盈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你們是來還我蠱蟲嗎?”

還不待莫飛塵開口,洛清宇便嘩啦一下跪在了白景溪的面前,“家師柳飛盈身受重創,筋脈盡斷,求白神醫出手相救!”

白景溪的眸子冷冷掃過洛清宇的臉,朝著莫飛塵探出手來道,“我的蠱蟲呢?”

只得把那個空瓶扔了過去,“你的蠱蟲……被溫潛流震的……稀巴爛了……”

白景溪握住那瓷瓶,眼眸中看不出喜樂。

被陸輕墨支撐著的柳飛盈咳嗽了兩下,血液沿著唇角流下來。

“她不止經脈盡斷,就連心脈也毀了,全身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你要我如何救她?”白景溪意欲轉身。

“白神醫,你還沒有替我師父把脈,為何就斷定治不了她了呢?”洛清宇追上去問。

白景溪沒有回頭,只是將手抬起,眾人這才看見他指尖的銀絲纏繞在柳飛盈的手腕上,“我勸你們不要再想用內力護住她的性命了,這裏有一顆藥丸,能讓她回復神智,至少你們能聽聽她的遺言是什麼。”

洛清宇一把拽住白景溪的衣袖,“白神醫,我師父為人正直,如今被溫潛流那個偽君子重創……如果,如果您不能救她的性命……”

白景溪甩開了洛清宇,冰冷的音調在夜色中回蕩,“在我的眼裏,只有活人和死人,沒有好人與壞人。”

說完,他腳下一點,便以輕功離開。

洛清宇癱坐在地上,肩膀顫抖了起來。

“白景溪那麼說不是因為見死不救,而是因為他救不了。”陸輕墨上前將洛清宇拉過來,“與其哭泣,不如好好陪在你師父的身邊。”

莫飛塵將那粒藥丸放入柳飛盈的口中,助她咽下,良久,她才轉醒,頗有迴光返照之感。

她看著清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恐怕撐不久了,“傻孩子……這世上有誰是不死的呢……”

清宇抓著她的手,低下頭,啜泣了起來。莫飛塵其實早就感受到了,洛清宇很孝順柳飛盈。

柳飛盈微微抬頭,看著陸輕墨與莫飛塵,“兩位……柳飛盈有事相求……”

“柳宮主請說。”

“陸大俠,我死後請你一定要……要照顧我們秀水宮……溫潛流知道我死了,不知道會不會找藉口打壓我們……”

“我明白,這點陸某答應你,此後無論秀水宮有何需要,陸某一定竭盡所能。”陸輕墨從來不輕許承諾,一旦說出口了,他勢必會做到。柳飛盈點了點頭,隨即拉起莫飛塵的手。

“莫少俠……你天資聰穎,在同輩之中無人及你。所以我有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事情相求。”

“柳宮主請說。”莫飛塵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他認識柳飛盈的時日並不多,但卻對她很是尊敬,想到她就要撐不下去了,心臟就似被人狠狠抓住一般。

“我要你做秀水宮的宮主。”

“什麼!”莫飛塵大驚,洛清宇就在這裏,如果柳飛盈要傳宮主之位,也應該是傳給洛清宇而不是自己啊。

于禁也對柳飛盈的決定感到不可思議,“柳宮主,洛少俠就守在您的身邊,他是您的弟子,而且生性善良……”

“清宇雖然勤奮,但是論修為遠不及飛塵。”柳飛盈就似害怕莫飛塵拒絕,用手抓住了他的腕骨,力氣之大不似將死之人。

洛清宇趕緊再次朝著莫飛塵跪下,“莫少俠,既然這是師父的遺願,求你就答應了他吧!”

“可是……還有陸大哥啊,他武功比我好,在江湖上也很有威望……”莫飛塵就怕是柳飛盈一時糊塗做下這個決定。

柳飛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淡然一笑,“我柳飛盈選你做秀水宮的宮主自然有我的考量。還是說……莫少俠你嫌棄我……秀水宮的廟太小?”

“不!不是的!柳宮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莫飛塵趕緊點頭,他不想柳飛盈去的時候還不安心。

“好,你俯下身子,我要將秀水宮的掌門心法傳授給你。”

莫飛塵低下頭,陸輕墨、于禁與洛清宇都站到了一邊。

“記住了嗎?”柳飛盈問他。莫飛塵點了點頭,在她的耳邊將那心法重複了一遍。

柳飛盈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的武功不及你師父何蘊風……但是天下武學本就沒有高低之分……只是看人如何運用而已……我天資一般,無法將這《秀水心經》運用到最高的境界……你可以憑藉自己的領悟與其他門派的武功結合在一起……他日必有大成……”

“弟子明白。”莫飛塵蹙眉,既然柳飛盈傳了這心經給他,他自然要喚她一聲師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等回了秀水宮穩定了大局……就在秀水宮的弟子中找一個合適的人,將這心法傳給他對嗎?”

莫飛塵一呆,沒想到柳飛盈竟然知道她的想法。

“我知道你心思純正,覺得秀水宮的位置……本就不是你的……我那些弟子資質平庸,雖然勤奮但是……沒有一個能成大器,本來還有個君無霜……可惜……”柳飛盈提起君無霜,雙眼頓時暗淡了起來,莫飛塵趕緊伸手握緊她,剛要出言安慰,忽然只覺得自己被柳飛盈握住的手腕一股醇厚的內力奔湧而入,經脈頓時拓張,令他痛苦萬分。

“師父!”

“柳宮主!”

陸輕墨與洛清宇回到了她的身邊。

莫飛塵牙齒顫抖著,只感覺那陣內力似乎包裹著什麼,擠壓入了他的氣海之中。

“這樣……你就不能拒絕了……”柳飛盈在莫飛塵的手上拍了拍,緩緩閉上了眼睛。

莫飛塵呆然著,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洛清宇低著的頭忽然抬了起來,朝著莫飛塵行了一個大禮,“宮主在上,請受洛清宇一拜!”

“清宇!”莫飛塵伸手去扶他,未想他卻依舊保持頷首的姿勢。

“師父既然已經將她的劍種交付給了莫宮主,只希望您能不負她臨終所托,善加運用。”

莫飛塵呆住了……剛才進入他身體的竟然是柳飛盈的……青鸞劍種?

陸輕墨伸手與他十指相扣,輕聲道,“別害怕,在找到何蘊風之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柳飛盈就這樣死了?

他就這樣莫名其妙成為了秀水宮的……宮主?

66

柳飛盈的屍體被火化之後,裝進了骨灰壇中。

莫飛塵知道他現在只能終止前往西域的計劃了,只是不知道在這樣的變故之下,自己的命運會走向何方,而他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到何蘊風。

“別擔心,秀水宮的弟子眾多,你可以請他們替你前往西域尋找何蘊風。實在不行,等一切安穩下來,我親自去西域幫你找他回來。”

此話一出,莫飛塵心中一動,一把握住了陸輕墨的手,“陸大哥,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陸輕墨淺笑著,似乎已經猜到他想要說些什麼。

“你說過你希望我們之間沒有芥蒂,這一點我莫飛塵做到了。你說你會將我還給何蘊風,我相信你也能做到。你還說如果我真想回報你什麼那就讓你對我好……可是這一點我就快要做不到了……”莫飛塵抬起眼來,陸輕墨的表情依舊是波瀾不驚,“你給的我太多,但是我什麼都沒有給你。”

“誰說你什麼都沒有給我?”陸輕墨起身,在莫飛塵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讓我不再沉溺在一個虛偽的夢裏難以自拔。”

莫飛塵還想說什麼,陸輕墨卻側著臉看向天空,“不要像個小女子那樣,放不開。”

幾人決定不再行走大道,趕往定禪寺。

當他們來到距離定禪寺還有半天路途的時候,他們竟然遇見了李渡。

因為怕在大道上遇見溫潛流,他們一直都走在荒郊野外,沒想到當洛清宇在小溪邊打水的時候,卻看見了昏倒在岸邊的李渡。

洛清宇將莫飛塵他們喚了過來,喂給了李渡一些溪水,給他傾注了真氣,他才睜開了眼睛。

“李師兄!你怎麼了!”莫飛塵看著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李渡咳嗽了起來,于禁趕緊替他順氣,“飛塵,你先別著急。”李渡看了一眼莫飛塵,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對不起,莫師弟……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沒有做好……”

“是曲小姐?她怎麼了?”莫飛塵交給李渡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送曲希若回玉麟門。

“她被葉素的手下帶走了……”

葉素?這怎麼可能呢。她已經被白景溪抓走了,除非葉素背後還有人。

“如果是這樣,曲小姐怕是被帶去拜血教了。”陸輕墨看向莫飛塵,“還有誰能夠調動葉素的手下,那自然就是柯摩羅這個教主了。”

莫飛塵低著頭,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兒。

李渡從衣襟裏掏出只沾血的暗器,上面還嵌著一張小紙條。莫飛塵趕緊將它拆下來,打開一看:你若是透露半分我是如何取得千雲劍的消息或是將典棹送去定禪寺,我變要了曲希若的命。

“這是怎麼回事?”于禁也疑惑了,“難道溫潛流是拜血教的人?”

“當然不是。”陸輕墨笑了笑,指尖點了點那紙條道,“以前我們都以為葉素回到了拜血教,看來是溫師兄留下的障眼法。葉素應該是他的人,所以他才你能調動葉素的手下。”

“而無論葉素做了什麼,我們都想不到其實是溫潛流指使的。就算葉素不能發揮作用了,溫潛流依然可以調前她的手下。”莫飛塵按了按腦門,“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不會拿希若的命來開玩笑。”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煩惱透了,先是無法去西域尋找何蘊風,然後是要去秀水宮接任宮主,現在更無法將典棹送去定禪寺也無法向世人說明溫潛流的用心,除非他們能找到曲希若。

陸輕墨的手掌拍在他的肩上,“不要著急,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地來做,先從可以做的事情做起。”

“沒錯,莫少俠,你還是先去秀水宮接任宮主之位吧。秀水宮好歹也是武林中一大門派,即便其他門派被溫潛流蒙蔽,至少還有秀水宮能成為反抗他的力量。”

莫飛塵點了點頭,他知道陸輕墨和洛清宇說的都沒有錯。

“既然飛塵你打算去秀水宮,那麼我想先回去鏡水教將這裏的一切稟報給教主。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日後你若繼任秀水宮,君教主……至少不會為難你。”于禁提到君無霜還是頓了頓,但是他說的卻是事實。

莫飛塵忽然之間明白柳飛盈選他做宮主的另一層含義,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他不但是何蘊風的弟子背後有琨蘊山莊的支持,是陸輕墨的結拜兄弟,而且就算遇上了君無霜,對方也會給他三分顏面。雖然柳飛盈想到的也許只是自己多少算是君無霜的朋友而決計想不到君無霜對他莫飛塵卻是另一番心思。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挽留,于師兄你一路小心了。”

于禁拍了拍莫飛塵的腦袋,朝陸輕墨行了個禮,便利落地離去了。

陸輕墨似乎想到了什麼,“李渡雖然受了內傷,但是傷勢並不算太重。你繼任秀水宮自然需要得到武林同道的認可,李渡傷勢要是好了,不如請他回琨蘊山邀請你文莊主來主持你的繼任典禮。”

“如果你能請來無量大師就更好了,他是師父生前的老友,在江湖中又很有威望,如果他也承認你了,那麼溫潛流也不好在明面上來找麻煩。”洛清宇也出主意。

“現在先別想那麼多,還是看看你們秀水宮的人能否承認我再說。”

六天之後,他們帶著受傷的李渡還有典棹終於趕到了秀水宮。

和莫飛塵料想中的一樣,整個秀水宮在得知柳飛盈死去的消息時都經歷了震驚與悲痛。

一位二十三、四歲的女子朝莫飛塵與陸輕墨行了個禮,“多謝幾位護送家師……回到秀水宮,請問到底是誰殺了我們的師父!”這個女子便是秀水宮的大師姐,也就是柳飛盈的侄女柳玥,柳飛盈幾位同輩屬意的宮主繼承人。

難題來了,莫飛塵自然不能說是溫潛流,這裏有這麼多的弟子,但凡有一個將溫潛流的秘密說出去,曲希若恐怕會性命不保,而且又有誰能相信殺死柳飛盈的人會是溫潛流呢?

“我們被葉素的人暗算了。”陸輕墨開口回答,這句話並不算是撒謊,“先是被蠱蟲的絲線所纏繞無法施展功力,好不容易掙脫之後,我們卻有遇見了一名高手,縱然和我三人之力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有弟子一片愕然,畢竟天底下能讓青鸞劍與蕩囂劍合力都無法抵抗。

“是不是……柯摩羅?”柳玥有這樣的懷疑很合理,畢竟葉素是柯摩羅的師妹。

“不是,那人是個男子。”

此時,柳飛盈的兩位師姐與一位師弟也已經到來,看到她的骨灰不自然眼淚縱橫。

“陸大俠,難道就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辨認出那個人是誰嗎?比如他使的是什麼劍?能夠殺死師父,此人的功力必在十大名劍之上!陸大俠難道會認不出來?”柳玥愈加激動,柳飛盈的師弟陳廣寒攔下了她。

“陸大俠好意將你師父的骨灰送回來,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說話。能將蕩囂劍與青鸞劍一起擊敗,十大名劍之中根本就沒有!你讓陸大俠怎麼認得?”

陳廣寒的話讓柳玥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那麼,柳師妹可有什麼遺囑?”柳飛盈的師姐王淑珍問道。

“確實有。”陸輕墨將莫飛塵往前一推,“柳宮主臨終遺命,要莫少俠接任宮主之位。”

“什麼——”此話一出,整個秀水宮一片譁然。

柳玥的臉色變得很快,幾位長輩也是皺眉。

“陸大俠,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莫少俠並不是我們秀水宮的弟子。”一直沉穩的陳廣寒這會兒也激動了起來。

“陳師叔,”洛清宇上前一步,“陸大俠沒有開玩笑,我親耳聽見師父將宮主之位傳給了莫少俠。”

“不可能!師父一定是因為我不在她身邊,所以才將宮主之位傳給那個外人的!”柳玥的眼睛都快爆出來了。莫飛塵忽然想起君無霜曾經說過,無論他在秀水宮裏面有多麼出色,長輩都希望柳玥能夠繼承宮主的位置。原因好像是柳玥的父親,也就是柳飛盈的兄長曾經在對付入了魔道的聞昕而喪命,大家對這個孩子不但寄予厚望而且還懷有幾分愧疚,正所謂女憑父貴,就是如此。

她多半早就以為秀水宮宮主的位置是她的,聽見這個消息時極為惱怒。

“是啊,清宇你是不是弄錯了。既然你也在柳宮主的身邊,她要傳位,為什麼不傳給你而是……莫少俠呢?”另一個看起來沉穩的女子開口道,也就是柳飛盈的大師姐程語然。

“莫少俠當時也這麼問師父了,師父說的很明確,”洛清宇看著三位師叔師伯,正聲道,“師父不但將自己的劍種交給了莫少俠,而且還將《秀水心經》傳授給他。”

“什麼……師父的劍種還有《秀水心經》……”柳玥盯著莫飛塵,她知道柳飛盈是鐵了心要將這宮主之位傳給外人了。

“清宇是個老實的孩子,他說的應該是真的。”程語然點了點頭。

但是王淑珍明顯還是屬意柳玥的,她拍了拍柳玥的後背,示意她保持冷靜,“只是莫少俠畢竟不是我們秀水宮的弟子,恐怕難以服眾啊。”

67

莫飛塵笑了笑,朝王淑珍做了個揖,“既然如此,在下本就無意秀水宮宮主的位置。就請諸位選好下任宮主,在下自然將柳宮主的劍種以及秀水心經一併奉還。”

見他說的如此爽快,王淑珍與柳玥都愣住了。

反倒是程語然顯得更加沉穩,她走到眾位弟子面前,“在座的各位秀水宮弟子,有誰能保證自己得到了柳宮主的劍種之後,遇見陸大俠這樣的高手,不會被搶去?”

眾人皆一片安靜。

普通人的劍種除非在自己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被其他高手取走。比如何蘊風躺在那冰棺之中,如果李碧斂以內力逼迫他的劍種離開氣海之前沒有醒來,那麼世羈劍可能就此被取走了。但是李碧斂帶著不屬於自己的劍種短時間內無法使得自己的內力與其想同步,那麼遇到比自己內功修為要高的人,這劍種就保不住了。這就是為什麼溫潛流能從典淩那裏取走千雲劍的原因。

“那麼柳玥呢?你覺得如果你拿到了青鸞劍,能不能保證它不會被陸大俠搶走?”程語然看向柳玥,她的目光有一種沉重感。

“程師姐,你怎麼……”王淑珍上前似乎不大滿意程語然用這種語氣對柳玥說話。

“淑珍,現在不是我們愛惜小輩的時候。我們就算對玥兒寄予再大的希望又有何用?她出劍之後還不及清宇,而莫少俠多次對我們秀水宮施以援手。柳宮主還在的時候不就經常對著我們三人感嘆,秀水宮裏的弟子哪一個資質能有莫少俠的一半,她也不必如此心憂。”程語然嘆了一口氣,“說一句不好聽的,淑珍……你還未必是莫少俠的對手呢。如果說柳師妹把宮主的位置傳給了莫少俠,我倒一點也不驚奇。”

王淑珍聽她這麼一說,護短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沉默著站在一邊。

柳玥低下頭,眼淚掉下來,“我就是不服,師父要是將宮主的位置傳給了清宇,我也就認了。為什麼偏偏是個外人?他知道我們秀水宮多少?”

“你心胸如此狹隘,我若是柳師妹這宮主的位置寧願傳給清宇也不會交到你的手上。你師父才去世沒多久,你就對她的遺命毫不尊重,甚至不思考大局。他日大敵當前,我也不認為你有什麼能力能夠承擔。”程語然回身,對莫飛塵行了個禮道,“既然柳師妹將青鸞劍與《秀水心經》都傳到了你的手上,那就請莫少俠接任宮主之位,也希望你能找出殺死柳師妹的兇手,以慰她在天之靈。”

程語然既然承認了莫飛塵,陳廣寒與王淑珍也無話可說,其他弟子們紛紛拜謁,“弟子拜見宮主——”

一時之間,莫飛塵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還是陸輕墨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回過神來。

“多謝各位,莫飛塵就遵從柳宮主的遺命暫待宮主之位,他日找出了殺害柳宮主的兇手之後,在下會將青鸞劍的劍種以及《秀水心經》一併奉還,絕不貪戀這宮主之位。”

在這之後,洛清宇便開始撰寫書信告知武林中的各派掌門柳飛盈已經去世將由莫飛塵繼任宮主之位的消息。

王淑珍在走廊中拉過程語然道,“師姐,你真的支持莫飛塵做我們秀水宮的宮主?”

“淑珍,做人眼光要放的長遠。我程語然在江湖上這麼多年,閱人無數,看得出來這莫少俠根本無意宮主的位子,但是你想想,他的師父是何蘊風,陸輕墨又與他極為交好,柳師妹也提起過,就連無量大師都對莫飛塵很有好感,如果我們立玥兒為宮主,秀水宮以後還能穩若泰山嗎?武林中的其他九大名劍,誰會將我們放在眼裏?”

王淑珍點了點頭。

“而且他也說了,如果有一天我們推舉別人做宮主,他就奉還劍種還有心經,宮中那麼多弟子,都聽見了,此事還能有虛假?”王淑珍看著窗外略顯陰沉的天空道,“如果他真的做的好,一直做下去也無妨。總比我們三人合上眼睛之前還在擔心這些不成器的弟子們要好的多。”

莫飛塵被安排到了柳飛盈從前的房間。

這個房間很古樸,書架上放著一些古書,都是與內功氣血運行有關。牆壁上是三柄劍,洛清宇解釋說那是前三任宮主未出劍之前所使用過的兵器。有一個簡單的梳粧檯,上面沒有普通女子那麼多的胭脂水粉,只是一把梳子而已。

莫飛塵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越來越不真實起來。明明自己是武林中的一個無名小卒,好吧,攤上何蘊風這個師父他還算有些“後臺”,可是他夢想的是有一天能和何蘊風過上瀟灑無憂的日子,而不是成為某派掌門。

陸輕墨推開門,輕輕坐到了他的面前。

“飛塵,你很有天賦……我是指在武學上。”

“就像你溫師兄說你那樣,用比別人要少的精力取得比別人多的成就?但是我不想有成就。”

陸輕墨拍了拍他的腦袋,“也許上天給你這種天賦並不是讓你揚名江湖,而是為了讓你完成一些事情。”

“被人信任也是一種責任。”莫飛塵吸了一口氣,“而想要和得到之間也永遠有些距離。這個世上能像柳宮主那樣信任我的人不多。”

“所以你不會辜負她。”

“沒錯。”莫飛塵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道,“我不能永遠依附著蘊風或者你。也許你們可以幫助我,但是不能為我決定任何事情或者做完所有的事情。”

“當然。”

“那麼陸大哥呢?你打算怎麼辦?沐雲山莊……你也會不去了。或者你要浪跡江湖?”

“我答應過柳宮主的事情你忘記了?我會留在這裏,等到你正式繼任宮主之後再做打算。”陸輕墨微微一笑。

莫飛塵端倪著他的表情,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想……去找蘊風?”

“沒錯。你繼任了宮主就不能天南地北的亂跑了。既然你那麼想念他,我會去西域替你找他回來。”陸輕墨說的很輕鬆,仿佛這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一般。

“陸大哥!我不喜歡你這樣……簡直就像是那天……那天你知道溫夫人生下孩子之後你……”不要從一個夢中走出來,又陷進另一個夢裏。

莫飛塵覺得自己是個混賬,他自以為只要自己一直喚對方“陸大哥”,他們就能永遠只是兄弟。其實,在陸輕墨那次抱了自己之前,他們也許已經就不是兄弟了!

“不要拿自己和溫師兄相比。”陸輕墨的手指碰了碰莫飛塵的手背,有一種小心翼翼的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知道你是怎樣一個人,也知道你真正追求的是什麼。所以就算你狠下心來將我推開,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裝作狠心來拒絕我,因為那樣我只會更加喜歡你,而你傷到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陸輕墨站了起來,托起莫飛塵的臉,沒有親吻只是淡然一笑,就如同莫飛塵第一次見到他時一般瀟灑飛逸。

而秀水宮也開始準備祭奠柳飛盈,莫飛塵的繼任儀式也會很簡單,就是他作為下任宮主來迎接各派掌門而已。

最讓莫飛塵意想不到的是,那天晚上程語然竟然派人來請他去見面。洛清宇將他領到了一處名曰秀水軒的地方。而這裏也是存放歷任宮主將修習武學的心得點滴的藏書閣。

推開門,才發覺不止程語然在裏面,就連陳廣寒與王淑珍也在。

“晚輩見過三位前輩。”莫飛塵行了個禮然後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們面前唯一的一張椅子上。

“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囉嗦,那我就長話短說。”程語然笑了笑,“柳宮主的祭奠你不用操心,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你修習《秀水心經》。”

“意思就是儘快駕馭青鸞劍,只要這把劍被你運用得當,十大名劍之中依然還有青鸞劍的席位。”王淑珍雖然並不是很滿意莫飛塵做宮主,但是在大事面前,他還是很想的開的。

陳廣寒起身,在桌子下面一彈,忽然整間軒室的窗戶和門都被一層西域純鐵所覆蓋,“這裏就是柳宮主修習內功心法的地方,現在輪到你用了。切莫辜負柳師姐對你的一番希望。”

“可是……我打算……”

“若是你以後想要歸還劍種和心經都沒有關係。你心思純正,我們相信你練了心經也會將它用於正途。還是你對自己沒有信心?或者你想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欠我們秀水宮的?孩子,如果你運用不好青鸞劍,你就是辜負了柳宮主。”程語然的語調平緩,但是卻有一種長者的威嚴。

莫飛塵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要對付溫潛流,就自己現在的半桶水是根本不夠的,何蘊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自己要做到的卻是就是變強而已。

“好!”這個字一說出來,三位長輩的臉上頓時露出欣慰的神色。

68

當晚,在三位長輩的引導下,莫飛塵開始了第一重秀水心經的修煉。

莫飛塵的內功根基本就不錯,一個晚上的時間竟然就練成了第一重。王淑珍也不得不感慨著對程語然道,“我承認柳師妹的慧眼,這個孩子確實很有天分。”

雖然內力充盈,但是一整晚集中精力讓莫飛塵有些疲憊。他用過了一些早餐便倒進了床中,只想蒙頭大睡,今晚開始就要修習秀水心經的第二重了,必須要養精蓄銳。

這心經據說有九重,而柳飛盈也只練到了第七重,並未到達頂峰,可是即便這樣她的內功已然精湛無比,而自己要完全讓青鸞劍的劍種與氣海合二為一就必須也達到柳飛盈的高度。

莫飛塵眯了眯眼睛,當他猛然看見覆在床頂的人時,差一點一劍而去,但是對方動作更快,驟然落了下來,按住了他的雙手。

那雙眼睛似有萬千情緒令人捉摸不透,唇線彎出讓人明知危險卻想要靠近的弧度,“夫君,許久不見你有沒有想過我啊。”

“君……無霜……”莫飛塵緩過神來想要起身,卻被對方壓著,兩手也被按在了腦袋兩邊,君無霜一個挪動,腰肢也嵌進了莫飛塵的雙腿之間。

淡淡的幽香在鼻腔裏蔓延,蠱惑的絲線纏繞上莫飛塵的神經。

“你是怎麼進來的!”

君無霜側過頭去,靠向莫飛塵的嘴唇,知道他的意圖,莫飛塵猛地偏過頭去。

“你們秀水宮裏的高手實在太少,能察覺我君無霜的人我還沒發現有。”君無霜的氣息噴灑在莫飛塵的臉頰上,“上次讓你跑了,這次你又給我出了個難題。”

莫飛塵凝聚起真氣,想要一舉將他彈起來。但是沒想到君無霜的真氣順著手腕侵入他的經脈,將他的真氣壓了下去。

“幾日不見,進步不小。既然你要接任秀水宮的宮主了,柳飛盈自然也傳授了你秀水心經?”

“是又怎麼樣?”莫飛塵想要用腿將他頂出去,但是效果卻等同於他不斷用腿摩擦著君無霜的側腰。

“天下間厲害的也不是只有秀水心經而已。”君無霜的眸子在刹那間掠過一震紫色,讓人心中一寒,“還有,你現在是在引火燒身。”

莫飛塵僵住了,因為他能感覺到一個灼熱的硬物正頂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裏是秀水宮!”

“對,這裏是秀水宮……所以一會兒我們倆的聲音都要小一點。”君無霜一笑,那陣幽香則更為濃郁了起來,他含住莫飛塵的耳垂,用舌尖逗弄了起來。

頓時曖昧的氣息彌漫,莫飛塵不自然地扭動想要掙脫對方。他試著將自己的內息經由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指滲透進去,死死纏繞著想要君無霜鬆手。

“夫君,你可不要小看我。”君無霜的舌尖掃過莫飛塵的耳廓,“你身邊的蒼蠅太多,我不好好修習內功,你怕是又要被他們拽跑了。”

聞昕所留下的武功自然不凡,能夠讓柳飛盈與無量大師聯手才能對付的了,而君無霜得了此內功,再加上他的天賦,莫飛塵現在自然追他不及。

“君無霜,你真有讓人越來越噁心的才華!”莫飛塵本欲用腦袋去撞他的鼻子,沒想到被他躲了過去,反而更用力地嗜咬在了側頸的肌膚上,“呵……”疼的他差點吼出來。

“那麼你說我要怎樣你才能喜歡我!”君無霜的雙手忽然放開莫飛塵的手腕,扣住了他的咽喉,“明明我做什麼你都不會說你喜歡我,你不覺得你說我‘噁心’很多餘嗎?”

莫飛塵艱難地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卻驀然看見君無霜的雙眸完全變成了紫色,深邃的,黝黯的,有太多的瘋狂在裏面。

這傢伙練的什麼魔功!

君無霜鬆開手的瞬間便死死將莫飛塵吻住,兩人的唇齒之間如同一場戰役,莫飛塵拼命地防守與抵抗,而君無霜則是不顧一切地攻佔與掠奪。……。

……這個瘋子!

莫飛塵一道劍氣凝聚而出,君無霜也出劍,兩人的劍氣相撞形成了一陣氣流,讓房間裏的書架和櫃子都吱吱呀呀響了起來。

慍怒顯現在君無霜的眼中,“我對你說過很多遍——不要再對我出劍!”

莫飛塵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劈向對方的側頸,君無霜身形快的讓他看不清,只聽見“啪”地一聲,他的手腕脫臼了,莫飛塵想要大叫,卻只發出嗚咽聲,君無霜的舌又是一陣狠命地翻攪,讓他呼吸不得。

就在此時,他一條腿被對方猛地抬上來,腿根被壓得快要斷裂,莫飛塵另一隻手扣在對方的肩膀上,使盡了內力壓迫他的骨骼,這若是一塊巨石,恐怕都被他的勁力壓成了粉末,但是對方卻是君無霜,內力醇厚。

兩人開始較勁,一時之間難分高下。

君無霜的鼻間發出一絲輕笑,……莫飛塵沒有料到對方在這種時候竟然不怕死地進入自己,疼的想要大聲呼喊,君無霜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夫君,我們的閨房樂事何必要讓其他人都知道呢?”

莫飛塵疼的眼淚直流,本來按在君無霜肩上的手掌改為抓住床褥,指節都在泛白,否則他一定會叫出聲來,撕裂的痛感讓他連呼吸都哽咽在了喉間。

……,“敬酒不吃吃罰酒。”

莫飛塵看著他,一掌襲過來扣住了他的脖頸。

“對啊,就像這樣掐死我!不然我幹死你!”……君無霜的笑容絕美而狠戾,一把按下莫飛塵的那只手,與他十指交扣著,……,每一次都是酷刑,莫飛塵疼得只能張大嘴巴才能勉強呼吸。

床架吱呀呀晃動著似乎快要散架,莫飛塵害怕得不得了,只怕有哪個弟子聽見這聲響推門而入……“說你下次不再對我出劍,我就對你溫柔一點。”君無霜的手指在莫飛塵的鼻尖上點了點。

雖然他很想說我下次,下下次,見到你的每一次都要出劍,直到把你紮成馬蜂窩爛泥巴為止,但是只怕自己真那麼說了,他莫飛塵就要成為第一個死在床上而且還是被別的男人折磨死的掌門人,秀水宮可丟不起這個臉。

“我……我下次再不對你出劍了……”那我就下下次再出劍!就不信我練到秀水心經的第七重還能被你如此欺辱!

“乖……”君無霜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莫飛塵終於開始呼吸,剛才的痛苦讓他缺氧到暈眩。

媽的,現在溫柔有什麼用,老子肯定已經流了很多血了!

君無霜傾下身子,……莫飛塵不由得哼哼了起來,君無霜卻細碎地吻過他的眼角眉梢,……莫飛塵迷蒙地看著他,那雙紫色的眸子更加深沉,似乎有什麼猛獸要衝出來。

……“飛塵——飛塵——”莫飛塵覺得有人在拍他的臉,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緩緩聚焦起來,這才發覺陸輕墨一臉擔心……還有憤怒地看著他。

“陸大哥……”嗓子很啞。

“是誰?是誰對你做的!”陸輕墨的聲音壓的很低,越低就越接近爆發。

莫飛塵艱難地撐起上半身,看見自己微張的雙腿間紅白一片,隨即脫力一般倒回床上。

陸輕墨眯起了眼睛,“是君無霜嗎?”

莫飛塵聽見那個名字,苦笑了一下,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道,“陸大哥,我求你給我蓋上點什麼吧……”

陸輕墨將他的手拿下來,看著他的臉,儘管嘴上仍然在笑,但是眼睛卻顯得有些可憐。

“他是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我躺上床想睡一會兒,那傢伙就從床頂上下來了……”莫飛塵指了指頭頂,心想這場景要放在電視劇裏一定很帥……前提拍的不是鬼片。

69(謝謝JaT大大提供)

陸輕墨吸了一口氣。

"我想和他打來著……這傢夥的內功有提升了……照這個速度,他早晚得走火入魔。"莫飛塵自我安慰道。

"被子先別蓋了。"陸輕墨的眼神發暗,打了些熱水來細細清理著他雙腿間的血痂與汙物。濕巾觸上入口處,莫飛塵疼得吸氣。

陸輕墨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低下頭,整個側影顯得蕭寂,"飛塵……對不起。如果我一直在你身邊,他根本沒有機會把你怎樣……"

"你去替我接待無量大師了對嗎?"莫飛塵用力地伸長手臂,指尖才觸上他的手掌邊緣,"你不可能無時無刻都和我在一起……而且,又不是你對我做了什麼。"

"君無霜,又是君無霜。"陸輕墨捏著濕巾的手指發出咯咯的響聲。

"後天祭奠柳宮主,他一定會出現,到時候"莫飛塵頓了頓,"我希望陸大哥你能忍住。"

"你要我忍住?"陸輕墨看著他,良久仰起了臉,有幾分自嘲的語調道,"其實你心裡在乎他,對嗎?"

莫飛塵也嗤笑了一聲,"我也不知道。"

陸輕墨沒有再說話,只是想被子蓋了上去,"睡吧,飛塵。"

"我晚上好像還要去程語然那裡練功。"

"我會去和他們說你受了風寒要休息一天。"陸輕墨撥開莫飛塵臉頰上的髮絲,"我會守著你。"

閉上眼睛,莫飛塵呼吸平穩起來。

他看見何蘊風站在棧道的小屋前,髮絲在風中飛揚,然後他奔跑過去,何蘊風對他笑了笑,就忽然散落開來,任憑莫飛塵伸手怎樣的揮舞,都什麼也抓不住。

莫飛塵猛地睜開眼睛,陸輕墨依舊側坐在床邊,"怎麼了?做噩夢了?"

"沒有,我睡很久了嗎?"

陸輕墨微微搖了搖頭。莫飛塵沒辦法告訴他,自己很想念何蘊風,那個將一切都變的雲淡風輕的男子。

第二天,莫飛塵早早就起來了。雖然下身依舊痛得緊,但是各派掌門大多已經到來,自己不可怠慢。

他們一一在柳飛盈的靈位前上香,然後入座。

曲少峰也來了,他將莫飛塵拉到了一邊,小聲道,"你師兄李渡親自登門道歉,說我的女兒被葉素的人帶走了,你可有消息她被帶往何處了?莫不是拜血教?"

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莫飛塵無法告訴他曲希若被溫潛流帶走了,但是他也無法看著曲少峰朝著錯誤的方向去追查女兒的下落。

此時,溫潛流信步走入靈堂之中,各派掌門紛紛向他行禮。

他竟然敢來!

洛清宇向前快步走了過去,莫飛塵趕緊上前擋在了他的前面,"溫莊主。"

"莫少俠,啊不,應該是莫宮主。"溫潛流顯得彬彬有禮,還裝模做樣地給柳飛盈上香。

如果柳飛盈不是火化的,真讓人懷疑她會不會突然從棺材裡坐起來。

"宮主!"洛清宇想要上前,莫飛塵只能不斷地擋住他。

"你想做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

溫潛流上完香便走向莫飛塵道,"聽聞柳宮主是遭了葉素的暗算,看來拜血教對我們中原武林是動了真格啊。"

莫飛塵看著他,想知道這傢夥到底想幹什麼。

"我們秀水宮也在追查葉素的下落。"程語然道。

"不知可有消息?"溫潛流一副很關心的模樣,莫飛塵知道葉素沒有和他聯繫,他恐怕也想知道葉素的下落。

"唉,沒有。"程語然搖了搖頭。

現在武林中,知道葉素在白景溪手上的,也只有莫飛塵、陸輕墨還有於禁了。

此時,文清遠也來了,莫飛塵頓時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師父!"

文清遠點了點頭,給柳飛盈上香之後,拍了拍莫飛塵的肩膀道,"記住,現在你不僅是琨蘊山莊的弟子,也是秀水宮的宮主。"

莫飛塵點了點頭。

而那邊的溫潛流還在繼續與程語然攀談著什麼。

此時,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走了進來,眾人不自然將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君師弟?"洛清宇偏過頭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個人是君無霜,和當初翩翩有禮的形象完全不同,現在的他眼神中帶著幾分玩味卻並不讓人感覺輕佻,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淩厲的氣勢。

莫飛塵輕哼了一聲,"應該稱他為君教主了。"

君無霜就快走到莫飛塵面前的時候,就聽見優雅的男音傳來,"許久不見了,君教主。"

轉過頭來,莫飛塵看見陸輕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君無霜也看向他,揚起的笑容銳利得似乎要割開人的眼球,"確實許久不見了,陸兄。我想我還是先去給柳宮主上柱香吧。"

莫飛塵感覺那陣幽香從身邊滑過,心臟漸漸從高處平穩著落下。陸輕墨將香遞過去,以其他人都聽不見的聲音道,"你那麼做,是想讓我看見嗎?"

"當然,你在他身邊太久也太近了。"君無霜閉上眼睛,甚至跪下來拜了九下,似乎對柳飛盈很是尊敬,站起來之後自陸輕墨身邊走過,"是不是很想找機會殺了我啊?"

陸輕墨沉默著,君無霜就這樣走了過去。莫飛塵來到陸輕墨身邊,伸手輕輕撥開對方握緊的拳頭道,"陸大哥,別理他。你要是真生氣了,那傢夥就歡喜了。"

陸輕墨感覺莫飛塵的手指嵌在自己的指縫之間,微微一笑。

當所有掌門都祭香之後,程語然便請大家入席吃一頓便飯。飯菜自然無法同宴席相比,都是一些簡單的菜色,也沒什麼大魚大肉。

席間,溫潛流舉杯向莫飛塵敬酒,說道,"如今柳宮主也死在了葉素的手上,這女子心思歹毒專門做些暗處的手腳,只怕防不勝防。莫宮主要小心為上。"

兩一張桌上的君無霜一手撐著腦袋,另一手的手指撫弄著酒杯的邊緣道,"人家莫宮主有你師弟陸輕墨的貼身保護,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寸步不離,那葉素哪裡來的機會?"

眾人看向他,似乎在琢磨著那話中的意味,是否暗指陸輕墨將會成為秀水宮的背脊又或者是說陸輕墨與溫潛流師兄弟二人之間有了什麼嫌隙?

溫潛流笑了一聲,"至此非常之時,輕墨留在秀水宮裡也好。莫宮主畢竟年輕,何蘊風前輩又去了西域久久未歸,輕墨又是莫宮主的結拜大哥,自然要對他多一些照顧。"

君無霜看了他一眼,小酌了一杯。

莫飛塵覺著自己的側臉有些發麻,仿佛有人一直盯著自己看,順著那感覺而去,這才發覺君無霜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簡直就快在他的臉上瞧出一個洞來。

"不知溫莊主有何建議?"方才提及了拜血教,程語然則順著那話接下去,想看看溫潛流有什麼打算。

"我們沐雲山莊已經派人前往西域查探道路,也得到了一個消息,柯摩羅正在修煉遏羅多留下來的魔功。"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

煉霞洞的洞主陳緋第一個出聲問道,"那可如何是好?等那妖女練成了魔功,我們中原武林哪裡還有安寧之日?"

莫飛塵在心裡哼了一聲,溫潛流又比那個魔女好多少。微微一抬眼,發覺君無霜依舊含著笑意看著他,似乎宴席間所有的對話與他無關,他來只是為了坐在這裡看著莫飛塵。

"所以,溫某覺得我們不能等柯摩羅找上我們,而要在她魔功未成之前先下手為強。一旦她魔功大成,我們之中還有誰能阻擋的了她?正如何蘊風前輩所言,當年他也是與鄙派師祖落連雲一起出手才勉強打敗了遏羅多,而今何蘊風前輩自稱自己的劍氣因為受傷已經不如當年,而千雲劍在下也無法運用自如……"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看來武林又免不了一場血雨了。"無量大師垂眉。

"溫莊主可是要我們聯合起來一同對付拜血教?"程語然開口問。

"正是此意。"溫潛流的目光掃過席間眾人。

"如果是要去西域,就算上曲某吧。在下的女兒被葉素擄走,如果真是拜血教所謂,在下要去找回女兒。"

"與其等著那女人來找我們,我趙青儀寧願主動出擊。"真景山的趙青儀也應和。

就此,武林各派都紛紛同意,只有無量大師還有文清遠以及君無霜保持著沉默。

莫飛塵有些疑惑,溫潛流號召所有人去攻打拜血教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借此號令群雄滿足他的領導欲望?

"那麼秀水宮呢?"溫潛流看向程語然。

"秀水宮的宮主是莫少俠,一切決定都遵從莫宮主。"程語然將決定權推回給了莫飛塵。

不管溫潛流的目的是什麼,莫飛塵總是覺得自己不能如他的願,"溫莊主,柳宮主剛剛去世,而且葉素是不是就真的是受了拜血教的指使還未可知,在下無法輕易傾全宮之力去圍剿拜血教。"

程語然微微點頭,她的考量自然與莫飛塵不同。一來莫飛塵的秀水心經並未練到上層,二來柳飛盈一死宮中人心還未穩定,不適合貿然出擊。

"那可真是可惜。聽聞何蘊風已經找到了拜血教的所在,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本來還希望能看到你們師徒二人攜手……"

提起何蘊風,莫飛塵的心臟一緊,"你說什麼?我師父已經和拜血教交手了?"

桌子下面,陸輕墨一把按住了他。

70

莫飛塵頓時明白,溫潛流並不一定就真的知道何蘊風現在在西域的什麼地方,他這麼說也不過是想看看莫飛塵的反應如何。

“無量大師是出家人,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可以理解。”溫潛流轉而看向君無霜道,“不知道君教主怎麼打算的呢?”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君無霜。

他笑了笑,手指掠過耳邊的髮絲,那種不置可否的風度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看莫宮主的意思吧,他說去打拜血教,我就去。他說要在中原養精蓄銳那我也就在中原待著唄。”

於是,大家又看向莫飛塵,而他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正夾著菜。

無量大師發話了,“今天大家是來祭奠柳宮主的,攻打拜血教的事情不如之後再談。”

“沒錯沒錯,是潛流造次了。”溫潛流朝著莫飛塵的方向行禮道,“不過既然今天武林各派掌門都在此,潛流懇請諸位下個月來沐雲山莊共商攻打拜血教的大計,也希望那個時候莫宮主能夠出席。要知道何蘊風前輩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確實危險啊。”

莫飛塵握著筷子的手指抖了抖,他知道溫潛流說的沒錯,何蘊風到底是因為在拜血教遲遲沒有找到自己所以沒有回來,還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

兩三日之後,各派掌門離去,但是曲少峰在走之前特別來見了一次莫飛塵。

“曲門主請坐。”莫飛塵給對方倒上茶水。

曲少峰微微一笑,“莫宮主,我看得出來你並不是在意那些虛禮的人,不過對我似乎很……”

莫飛塵笑著抓了抓腦袋,廢話,你是我老娘的第二春,見著你就像見著半個老爹。

“我還看出來當我問你,我的女兒是不是拜血教擄走的時候,你想回答我不是,但是你卻說不出口。”曲少峰抿了一口茶水,“雖然江湖上人都知道我曲少峰很少再管江湖上的事情,終日沉浸於收集書畫,但是不代表我看一個人的功力都沒有了。”

“曲門主,你相信我嗎?”莫飛塵抬起頭問。

“我相信。”曲少峰看向他的眼睛道,“柳宮主相信你,陸輕墨相信你,何蘊風也相信你,他們不會相信一個平行不好的人。”

“因為別人相信所以你才相信,你沒有想過也許他們信錯人了嗎?”莫飛塵嘆了一口氣,“柳宮主就是因為相信了一個大家都相信的人,所以才會變成一罎子骨灰的。”

“內子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曲少峰的話壓的有些低,但是聽起來很真實,“我相信她的兒子也一定和她一樣心地善良。”

莫飛塵怔住了,曲少峰知道自己是烏青言的兒子了?

“所以請告訴我真相。”

咽下口水,莫飛塵緩緩道,“曲門主,我只能告訴你曲小姐並沒有被帶去拜血教,而害死柳宮主的也不是拜血教的人,只是如果我一旦把這個人說出來,曲小姐就沒命了。”

曲少峰緩緩站了起來,朝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要說的只是無論那個人拿希若來威脅你什麼,你都絕對不能去做錯的事情。哪怕希若真的會死。”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看著他走遠,莫飛塵將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

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仿佛是在自己的庭院中散步一般在莫飛塵的面前坐下,“為什麼不告訴他那個人是溫潛流。也是,真沒想到你的生母嫁給了曲少峰。”

莫飛塵皮笑肉不笑道,“君教主,這裏秀水宮,這間屋子是我的臥室,您好像真的一直很習慣不請自來啊。”他暗自凝聚真氣,就怕君無霜又忽然要動什麼手腳。

君無霜漂亮的指尖扣在桌面上,“緊張什麼,這裏不是你的地盤嗎?而且上次……你難道沒有爽到?”

莫飛塵冷哼了一聲。

就在此時,一道劍氣從門口貫穿而入,木門的門板震顫著,兩人之間的桌子被劈了個粉碎。

君無霜冷笑著別過頭來,看見了陸輕墨。

而陸輕墨的臉上看不見怒意,嘴角眉梢都是一貫的雲淡風輕,但是莫飛塵知道,他正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啊,我以為是誰呢,陸大俠。你這些日子待在飛塵的身邊真是讓人好生嫉妒啊,要是我沒有什麼教主之位,不知道是不是也能大搖大擺地住在秀水宮裏。”君無霜的指尖掠過自己的眉梢,忽然一道劍氣掃出,陸輕墨側過臉去,劍氣割開了他耳邊的一縷碎髮,沒入房頂,穿出了一個小洞。

“陸大哥!”莫飛塵想要起身去看看他有沒有事情,手腕卻被君無霜扣住。

“這麼迫不及待去看你的老相好有沒有事?”

陸輕墨也伸出手來扣住莫飛塵的肩膀將他向自己拉。

莫飛塵對著君無霜露出厭煩的表情,一道劍氣沿著君無霜的胳膊沖了出去,袖子被劃開,撞在他的肩膀上卻被內力震開了。

“你答應過我不會對我出劍——”君無霜的表情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

莫飛塵將內力置於腕間,彈開他的手指,“我答應你是‘下次不對你出劍’,而在宴廳裏我已經很想對你出劍了,但是我忍住了,這算不算‘下次不對你出劍’?”

君無霜揚起下巴,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何蘊風可以,陸輕墨可以,偏偏我卻入不得你的眼?”

“想不到你還有進步了,知道自己入不得我的眼。”莫飛塵聳了聳肩膀,指了指門外道,“君教主,請吧。”

君無霜停在原地沒有動,莫飛塵也維持著那個請離開的姿勢。忽然,他一躍而起,劍氣將房間裏一陣搖擺將書本中的紙張掃落,直逼莫飛塵的面門。

陸輕墨一把將他拉開,蕩囂劍迎了上去。

只聽見呼啦啦的巨響,半面牆便坍塌了下去。

而陸輕墨與君無霜已然來到了庭中,霎時間劍氣橫飛,聽到聲音的弟子們紛紛跑來。

束心劍掃過,頃刻就能要了他們的性命,還好蕩囂劍擋住了束心劍的殺傷力。

“你們來幹什麼——離開!”

那些弟子們聽見莫飛塵的吼聲,紛紛退後。

君無霜與陸輕墨打的難捨難分。

莫飛塵暗自驚訝,君無霜的實力已經不在柳飛盈之下了,而他也不過年長自己兩歲而已。

又是兩面牆倒塌了,照他們這樣打下去,秀水宮可就被拆了。於是莫飛塵也出劍響應陸輕墨,他練就了《秀水心經》的第一重,內功有所長進,雖然秀水心經與何蘊風的武功繫出不同,但是莫飛塵卻能根據情況做出適應,劍氣也由原來的散而不純變得大氣了起來。

“君無霜!這裏是秀水宮!”莫飛塵朝他吼道。

也許是因為莫飛塵的出戰更加激怒了君無霜,他的劍氣肆無忌憚,沒有多久,除了莫飛塵的臥房,周圍的建築已經被夷為平地。

“走開。”陸輕墨一把將他推離了戰局,這讓莫飛塵有些驚訝。陸輕墨是不好鬥的,但是這一次卻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不打贏對方就不罷休的氣勢。

隨著兩人之間的膠著,莫飛塵發現君無霜的眼睛忽然變成了深紫色,劍氣陰寒無比,如同從海底驟然湧出的冰刃,劃破水面沖向空中。

陸輕墨也竭盡全力一劍而出,有蕩平山川之勢。

兩劍相撞,壓迫感十足的氣流迎面而來,莫飛塵不得不伸手擋住眼睛,耳後傳來嘩啦的聲響——完了,他今天晚上也沒有地方睡覺了。

一切漸漸平靜下來,陸輕墨淡然地看著自己的對手,蓄勢待發,

而君無霜的眼睛依舊是那讓人覺得魔魅的深紫色,雙手顫抖著因為太用力而僵直。

此時,程語然還有陳廣寒他們聽見聲音也趕了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飛塵盯著他們二人,此刻他無暇回答那個問題。

君無霜的牙關開始咯咯作響,雙手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開始大叫了起來。

那吼聲內力深厚,瓦礫都被震到了半空中,程語然等都不得不用手捂住耳朵。

莫飛塵呆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君無霜的神態極為痛苦,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他的腦袋裏竄出來。他抓亂自己的頭髮,手指太過用力就快要捏碎自己的腦袋。

“君無霜!”莫飛塵頂住那吼聲來到他的身邊。

“飛塵——別過去!”陸輕墨要去攔他,但是他已經雙手覆在了君無霜的腦袋兩側。

莫飛塵的真氣進入他的經脈,才發覺他的體內有無數股強大的內息四散淩亂,無法控制。莫飛塵只得用內息包裹這些亂流幫助它們回到氣海之中。

“阿彌陀佛。”無量大師從塵囂中走來,“是諸眾生無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佛經的聲音穿透了君無霜的吼聲傳進了他的耳中,而那些散亂的真氣也漸漸平復下來。

君無霜宛若脫力一般,栽倒進了莫飛塵的懷裏。

71

“大師,他怎麼了?”莫飛塵托著君無霜,對方的身體冰冷。

“他太急於求成,稍有不慎……只怕會像他的父親聞昕一樣,墮入魔道。”無量大師從懷裏掏出一本佛經,遞給莫飛塵,“每日誦讀於耳,可以化解他的魔性,助他回歸正道。”

莫飛塵接過那本經書,有些奇怪。無量大師的話似乎不是對君無霜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

“莫施主,請你轉告君教主,要他放下執念。”無量大師緩緩轉身,“而你,就是他的執念。所以如若君教主要放下,那麼莫施主你也要放下。”

“放下什麼?”莫飛塵不解。

無量大師卻已經走遠了。

陸輕墨過來,將君無霜扶起,“這個傢伙看來很想能和何蘊風一較高下,不然為什麼要這麼急於練成鏡水教的秘典。”

難道無量大師所說的,是要自己放下何蘊風嗎?但是只是因為君無霜太執著,他莫飛塵喜歡何蘊風就做錯了?

但是看著君無霜失去了血色與風采的臉,莫飛塵別過頭去。

洛清宇帶著幾名弟子趕了過來,“宮主……君教主該怎麼辦?”

莫飛塵看向程語然,對方畢竟是宮中的長輩,而君無霜毀掉了秀水宮許多房屋,如果還要留他下來,只怕程語然他們並不樂意。

“剛才無量大師也說了,君教主是因為練功過於急切所以出了些岔子,他也是我們的貴客,還是靜養幾日等他好了再送他離去吧。”程語然的意思,莫飛塵明白。不管君無霜的為人如何,至少他與莫飛塵曾經是朋友,秀水宮並不希望與鏡水教為敵。但是,君無霜此番差一點走火入魔,以後他能夠走在正道上還未可知,所以希望莫飛塵與他能夠保持一定的距離。

莫飛塵站在床頭看著君無霜,那張無力而脆弱的臉,簡直和莫飛塵知道的那個君無霜判若兩人。他有一點糊塗了,君無霜似乎有無數張面具,有的時候天真的讓他放下心房,有的時候溫柔的讓他內疚,然後又時常囂張霸道得讓他恨之入骨。

“我從沒見你這樣看著何蘊風。”陸輕墨站在他的身邊輕聲道。

“因為他不是何蘊風。”

“我忽然理解君無霜為什麼總是顯得那麼不安了。”陸輕墨歪了歪腦袋,“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會把他放在心上,什麼時候又會把他拿出來。”

“陸大哥?”莫飛塵看向他。

對方莞爾一笑,“就像我從前對你說的,如果你不在乎的,無論他看起來有多麼脆弱和可憐,你會覺得同情但是不會心痛。”

莫飛塵沒有在那間房間裏呆太久,負責照顧君無霜的人是洛清宇。

當晚,莫飛塵開始修習《秀水心經》的第二重。不似第一重那麼簡單,莫飛塵花了更多的精力引導自己的氣息,拓張氣海,這一練便是兩天三夜,出關時正是清晨。

“宮主,照這樣的進度下去,很快我們三人就無法再為你護航了。”程語然很讚賞莫飛塵的天賦,但是也為他的年輕而擔心。

“三位前輩放心,柳宮主年輕時修習心經也是獨自一人。”莫飛塵回到新安排的臥室,用了些早餐,想要就此美美睡上一覺,沒想到洛清宇進來。

“怎麼了,清宇?”

“君教主醒來後就一直沒吃過東西,已經快三天了。”

“他醒了那麼久為什麼不吃東西?他能下床了嗎,身體如果好了就應該回他的鏡水教。”莫飛塵整理著那些曾經放在柳飛盈臥室中的書本,它們很多都被君無霜的劍氣撕裂了,還是莫飛塵請弟子們重新收集回來黏貼在一起的。

“他說看不見你他就什麼都不吃。”

莫飛塵吹了個口哨,“還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這又是你從哪里聽來的詩句,還頗有意境。”陸輕墨走了進來,“聽說你出關了,三天就練成了第二重,我都不知道是該恭喜你還是嫉妒你的天賦。”

“嫉妒不符合陸輕墨的性格。”莫飛塵用書背頂了頂他的胸口,對方則順勢扣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沒有多做停留,似乎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瘦了一般。

“你要去看君無霜?”陸輕墨揚了揚眉梢。

“是啊,總不能讓堂堂的鏡水教教主餓死在我們秀水宮吧?”

“其實我倒挺想他就這樣餓死。”陸輕墨跟在莫飛塵的身後走了出去。

“呵呵,至少不是在秀水宮。”

“撒謊。”陸輕墨翩然一笑,無奈的情緒在那眉眼的聳動中流逝而過。

莫飛塵來到君無霜的窗前,對方只是沒有表情地看著床頂。莫飛塵有些不明白了,不是這個傢伙跟個怨婦似的說如果見不到自己就什麼都不吃嗎?怎麼現在他來了,這傢伙臉看都不看自己?

“君教主還是吃點什麼吧。”莫飛塵忍著想要甩袖子離開的衝動。三日不見,君無霜似乎更加消瘦了。從前溫潤如玉的臉龐此刻變得有些慘白,青色的經脈也隱約可見。

“你何必勉強自己來見我?”君無霜輕哼了一聲,嘴角的凹陷帶著幾分嘲意,“等到冷玉芳來了,我自然會走。”

莫飛塵點了點頭,“那好吧。”說完便轉身而去,就連陸輕墨都有些訝異。

兩人走在回廊中,陸輕墨開口道,“我以為你會很心疼他。”

“是你說的,不喜歡就不要給希望。”莫飛塵忽然在想,如果自己不斷地心軟,君無霜就會不斷地以此為希望。

陸輕墨忽然拽住了他,“我終於明白無量大師叫你不要執著是指什麼了。”

“是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那就不是你自己所領悟的,你也就無法做到‘放下’。”陸輕墨向前走去,日光將他的影子鋪墊在莫飛塵的面前。

莫飛塵愣了愣,也開口道,“陸大哥,那麼你放下了嗎?”

“我放下了,只是放在心中而已。晚上,還是去問問他要不要吃些什麼吧。”

莫飛塵不解地搖了搖頭,放在了心中……也可以說是放下嗎?

晚上,他還是端著一碗白粥去到了君無霜的床邊,對方依舊冷淡地看著床頂。

“一直看著同樣一個地方,你就不覺著累嗎?”

“可是不看著那裏,我不知道還能看哪里。”

莫飛塵抿了抿嘴,“喝粥嗎?”

君無霜終於撐起了上半身,莫飛塵很合作地將枕頭墊在他的身後。

端著碗準備離開的莫飛塵被他拽住了。

“陪我一會兒吧。”

愣了愣,君無霜很少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似乎有什麼東西讓這個銳利的男子疲憊了起來。

“好吧,我念經文給你聽。”莫飛塵掏出了那本經書,“無量大師要你好好看來著。經書這種東西雖然枯燥,但是多看看對自己沒有壞處。”

君無霜閉上眼睛,不置可否。

莫飛塵攤開書,慢慢地念了出來。君無霜的表情平和起來。

直到莫飛塵將整本經書念完,書頁合上,“無霜,你們鏡水教的秘典,可不可以不練了?”

君無霜的喉頭動了動,“不能。”

“……那就慢一點練,沒有一種武功能夠速成。”莫飛塵將經書放在他的枕邊,起身離開。

第二天清晨,冷玉芳前來接走了君無霜。

而溫潛流下個月在沐雲山莊舉行武林會盟的帖子也送來了,無論秀水宮最後是否決定加入聯盟圍攻拜血教,這個會還是要去的。

陸輕墨掂量著那封信,看向莫飛塵道,“你會考慮加入那個聯盟嗎?”

“說實話,我會。”

“因為你想去西域找何蘊風,你擔心這麼久他還沒有回來會有危險。”

“沒錯,而且拜血教對中原武林有野心是個事實。溫潛流想要組織聯盟對付拜血教也許是處於某種私心,但是如果拜血教真的被剷除了,也不一定就不好。”

“不錯,而且這一次前往沐雲山莊還可以順便打探一下曲希若被藏在哪里了。對了,典棹你是如何安排的?”

莫飛塵將腦袋伸到陸輕墨的面前,聳了聳眉,“呵呵,我讓他跟著白景溪走了。”

“妙哉。白景溪行蹤飄忽不定,很少參與江湖是非。溫師兄恐怕怎麼也想不到你將孩子託付給他了。”

“不過陸大哥,”莫飛塵有些討好地給他倒上一杯茶,“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說吧。”陸輕墨有些好笑。

“我的秀水心經進展到了第三重,程語然前輩他們說已經無法為我護法了。你也知道我們要去沐雲山莊了,面對你那溫師兄的話……”

“我知道了,今晚我會為你護法。不過看了君無霜你也應該知道,修習任何武功都不可操之過急。”

晚上,莫飛塵將陸輕墨帶進了秀水軒,拉動開關,整個房間密不透風。

“我挺喜歡這個地方,”陸輕墨仰著頭,軒室的中央轉了一圈,“好像這世上只剩下我和你。”

莫飛塵咧了咧嘴,“我可不喜歡這裏,在這裏就意味著我要集中精力……那是很累的事情。”

當莫飛塵閉上眼睛盤腿運氣的時候,陸輕墨坐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的眉眼。

72

軒室裏唯一的那盞油燈在莫飛塵開始運功之前就吹滅了,還說了一通有關於什麼“燃燒”和“缺氧”之類的讓陸輕墨聽不懂的話。

只是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依然可以分辨出莫飛塵的五官以及每一次眼瞼的躍動。

兩三天過去了,莫飛塵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陸輕墨笑了,這個少年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沉靜並且富有耐心,也許他並不需要任何人陪在他身邊,因為他並不急功近利。

幾天過去了,莫飛塵試圖衝破一道經脈,但是真氣子氣海運行到出口處便勁力不足,退了回來。他重複了許多次,結果都不盡人意。

此時,軒室外隱約傳來打鬥聲。

莫飛塵盡力使自己的心緒保持平靜,陸輕墨也提起精神將真氣運入莫飛塵的經脈中跟隨他內力走向以防他萬一分心氣脈逆行。

軒室的純鐵門窗發出撞擊聲,看來外面來了個不速之客。

“會流丹田,沉入氣海。”陸輕墨皺眉,他知道莫飛塵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這下,就算莫飛塵並不著急突破第三重,但是陸輕墨卻知道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時間越久,莫飛塵的心思就會愈加渙散,到時候淩亂的真氣收都收不回來。

純厚的內息沿著莫飛塵的經脈滲透進去,與他的內力交結在一起,形成一股洪流朝著鬱結的的地方撞了過去,卻又被彈了回來。

“飛塵,你要做的就是下定決定,如果總是為自己留有退路的話,那麼力道就永遠不夠!”

莫飛塵呼了一口氣,再次感覺到陸輕墨的真氣拖著自己撞上去。

好,一不做二不休,就算彈回來撞傷了氣海自己也有兩個劍種,死不了!

憋足一口氣,莫飛塵的真氣緊緊扣住陸輕墨的內息,飛奔而出。

豁然開朗的感覺讓他大力喘息起來,真氣在四肢百骸中散開,他迷茫著向前栽倒,陸輕墨一把摟住了他。

“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輕墨摟著他,打開了軒室的機關。

只見陳廣寒一道劍氣穿透了那人的胸膛,哐地倒向陸輕墨與莫飛塵的身上。

再看那人,穿著西域的衣裳,腰間別著草笛。

“是葉素的人。”陸輕墨細細端詳了一下。

“拜血教的人真是越來越囂張了!”陳廣寒嘆了一口氣。

莫飛塵蹙眉,他知道這並不是拜血教派來的,而是溫潛流派來的。他的目的應該是想知道典棹是不是還藏在秀水宮裏。只怕等到莫飛塵離開了秀水宮,他會再次派人來打探。

程語然看著陸輕墨將莫飛塵扶了出來,急忙問道,“是不是這賊人潛入打擾了宮主閉關?”

“前輩不用擔心,我已經衝破了第三關。”莫飛塵的回答頓時讓程語然放下心來。

“宮主只用了七天就衝破了第三重?”

“七天……這麼久……怪不得我又餓又困。”莫飛塵向一旁歪去,還好有陸輕墨撐著。

回到房間裏,躺在床上,莫飛塵卻忽然沒了睡意,只看見陸輕墨替他脫了外衣,壓上被子。

“陸大哥……”

“嗯?”

“我在想一件事情,既然我們下個月就要去沐雲山莊,為什麼不讓白景溪把葉素還給溫潛流?”

陸輕墨笑了笑,“是個好主意,可以看看溫師兄的反應,說不定還能找到曲小姐。”

“陸大哥……”

“又怎麼了?”

“這七天你都沒有睡覺嗎?”莫飛塵的眼皮越來越重。

陸輕墨低下頭,在他的唇上碰了碰,輕聲道,“你離我那麼近,我怎麼睡得著。”

第二天早晨起來,莫飛塵幾乎吃下了兩人份的早餐。

他試著使用了青鸞劍,雖然劍勢不如柳飛盈那般自然流暢,但是威力卻著實不小。

程語然三人很是欣慰。

而這幾天,陸輕墨離開了秀水宮,多半是去聯繫白景溪去了,兩人相約在沐雲山莊見面,所以莫飛塵只是帶著洛清宇便踏上了前往沐雲山莊的路途。

兩人騎馬奔波了一天,趕到了一個並不繁華的小鎮,找到了一家客棧留宿。由於客房並不充裕再加上幾個馬販,莫飛塵和洛清宇共同住在一間房間裏。

用過晚飯,兩人便熄燈入睡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莫飛塵轉身朝向洛清宇,“你有沒有覺得特別安靜?”

“因為……大家都睡了?”洛清宇不明白莫飛塵為什麼要這樣問。

莫飛塵輕笑了一下,坐了起來。

窗外黑影掠過,快的就似被風吹動的樹影,唯一可惜的是這家客棧外面沒有種樹。

洛清宇吸了一口氣,也坐了起來。

有人就潛伏在他們的房間外。

莫飛塵伸出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清宇放緩呼吸,假裝睡著。

那些人很有耐心,足足又等了半個多時辰。

就在某一個呼吸拉長的瞬間,門縫裏一個麥管伸了進來。

淡淡的花葉味道彌漫在整個房間裏,只可惜莫飛塵與洛清宇早已經屏住了呼吸。門閂被匕首敲開,那幾個馬販打扮的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匕首挨在莫飛塵的喉間,還沒有拉下去,手腕便被躺在床上的人一個擰轉,骨頭碎裂的聲音格外響亮。

洛清宇那邊也是一樣。

另外兩人間情況不對,便驟然出劍。

但是他們二人有怎麼會是莫飛塵的對手,三招不到就被封了穴道。

而被擰斷了手腕的兩人見情形不對,竟然直接用匕首自殺了。

洛清宇上前,問那被點中穴道的兩人,“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你們來的!”

驀地,莫飛塵伸手扼住了那兩人的嘴,示意洛清宇從他們的口腔中將毒囊取了出來。

“要死,小爺一會兒也成全你們,但是得先回答了我的問題再死。到時候你們倆想怎麼死我都成全你們。”

那兩人脾氣還挺硬,直接閉上眼睛不說話。

“你們的偽裝其實挺失敗的,當馬販子的總要經常騎馬,可惜啊,你們的兩條腿不夠羅圈。”莫飛塵用手指彈了彈其中一人的鼻尖,“在樓下吃飯的時候,小二問你們要什麼,你們只說了句隨便,因為你們怕話說長了被我聽出你們的西域口音來。不過兄弟,我知道你擁有中原的血統,但是你這高鼻樑實在是太有西域味道了,讓我想不注意都不行啊。”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洛清宇看了莫飛塵一眼,似乎也覺得要從他們嘴裏套出什麼消息來很不容易。

“恩,咱們中原呢,有一種刑罰,叫做千刀萬剮。就是用漁網將人的肌肉勒出一小塊來,用鋒利的匕首片下來,再勒出一小塊,片下來。足足要片上九百九十九刀,最後一刀才捅進心窩子裏。”油燈搖曳的光芒,使得莫飛塵清秀的面容顯得恐怖了起來,就連站在一旁的洛清宇都打了個寒戰。

“你在騙我。”

“也不算是,除了我一般割上個一百多刀之後,那人就會死了。”莫飛塵舔了舔嘴唇喝了口茶,“其實你們是誰派來的我已經知道了……拜血教不是嗎?而且不只是秀水宮,你們還派了人去暗算其他門派,因為你們不想溫潛流將這些門派都集合起來。但是有一點你們教主沒有想到,要是暗算失敗了,只會讓中原武林人士更加想要蕩平拜血教。”

“就憑你們這群烏合之眾,哼!”

“對對對,我們是烏合之眾。我現在要問你的問題,其實中原武林知道或者不知道並不影響這次結盟與否。何蘊風是不是去過你們拜血教?”

“不知道。”兩人齊齊回答。

莫飛塵忽然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挺耳熟,在某類電視劇裏是常用臺詞。

在看看這兩個拜血教的教徒,還真有了幾分要英勇就義的氣勢。

唉,英雄主義已經過時了。

莫飛塵抖了抖,轉頭對洛清宇說,“去找漁網和匕首來。”

“真的要去?”

莫飛塵忽然轉頭道,“誰!”

竟然有人能夠來到房門口還不被他察覺。

那個人嘴上噙著微微的笑意,眼中波光流轉讓人心悸,雙臂抱在胸前,似乎看著莫飛塵已經很久了。

“君無霜!是你!”莫飛塵忽然放下心來。

“是我很奇怪嗎?鏡水教去往沐雲山莊也是這條路啊。”君無霜走到那兩個拜血教徒身邊,忽然猛地將其中一人恩在桌上,袖中寒光一閃,那人臉上的一塊肉就被削了下來。

洛清宇抽吸了一口,向後連連退了兩步。

莫飛塵呆愣了半刻,便沖上去按住他的手道,“你幹什麼!”

“不是你說要‘千刀萬剮’嗎?那麼心軟你什麼都問不出來。”君無霜笑著看向另一個睜大了眼睛的拜血教徒,“剛才他問你的問題,你不回答,我就把你同伴的鼻子割下來。如果你還不回答,我就繼續割,不是你回答問題,就是他一刀一刀被割死。”

被按在桌子上的因為疼痛而全身顫抖,看著自己的同伴,眼睛裏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而君無霜作勢第二刀也要割下去了。

73

“我說!我說!何蘊風確實進入過拜血教!還與教主打了一場!後來他就離開了!”

“那麼他有沒有受傷!”聽見何蘊風與柯摩羅過招,莫飛塵心中一驚,雖然以三年前柯摩羅的功力根本就不是何蘊風的對手。

“我不知道!只是教主在那次之後就徹底閉關了,從我們離開拜血教的時候,教主還沒有出關!”

莫飛塵吐了一口氣,看向君無霜道,“放他們走吧。”

君無霜將那人拎了起來,撞了過去,霎時一劍將他們貫穿。

“你幹什麼!”莫飛塵來不及阻止他。

“我說過,心軟是你最大的缺點。”君無霜扯起了嘴角,手指想要觸上莫飛塵的臉頰,卻被他閃了過去。

洛清宇咽了咽口水,似乎能感覺到莫飛塵與君無霜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

“君教主,既然這兩個人是你殺的,那就麻煩你將他們帶出去。天還沒有亮,我要休息了。”

君無霜聽了他的逐客令也不氣惱,只是拍了拍手,門外便走進來一個鏡水教的人,將那兩具屍體扛了出去。

門被關上了。

莫飛塵默默回到床上拉起被子便將自己蓋住。

洛清宇雖然心中隱隱有些疑問,還是跟著回到床上,沒多久便睡著了。

但是莫飛塵卻閉不上眼睛,他腦子裏一直在想著既然柯摩羅都閉關了,何蘊風不知道有沒有發現自己並不在拜血教,他會不會還傻傻地待在西域?他會回來找自己嗎?

想著想著,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當莫飛塵頂著兩隻黑眼圈騎上馬,君無霜就在不遠處好整以暇看著他。

“怎麼?想何蘊風想得睡不著了?”略帶諷刺的語調,莫飛塵決定不理睬他,直接策馬向道路上行去。洛清宇跟隨其後。

君無霜揚起下巴,高聲道,“何蘊風若是回來中原,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我的命吧!”

心臟猛然一沉,莫飛塵明白自己正是因為被君無霜擄走,所以何蘊風才會去往西域的。如果他知道是君無霜造成了這一切,只怕……

牙齒一咬,要你的命也是你自作自受!

一路上,君無霜就跟在莫飛塵的後面,他們投宿哪家客棧,君無霜也投宿在哪里。他們點什麼樣的飯菜,這傢伙也點什麼。莫飛塵在心裏暗自想要是自己去逛窯子,是不是這傢伙也要找同一個姑娘?等等,真要是在窯子裏,被嫖的多半是自己。

終於來到了沐雲山莊所在的城鎮,當陸輕墨站在鎮子入口處,手中執著一根細長的蘆葦,衣角在微風中搖擺成畫的時候,君無霜那似有似無地笑容完全被冰冷所取代。

莫飛塵從馬上跳下來直直地落入他的懷中,“陸大哥!”

陸輕墨臉上漾起漣漪般的笑容,將他整個抱住。

君無霜拽住韁繩的手指握的很緊,指甲嵌進掌心裏。

“我已經與白景溪商量好了。”陸輕墨覆在莫飛塵的耳邊輕聲道,那姿態極為親昵。

君無霜抖動韁繩,快馬奔馳過他們兩人的身邊。

陸輕墨的眼睛瞥過那飛馳而過的身影,鬆開了莫飛塵,“君無霜同你一起來的?”

“半路上碰見的。”莫飛塵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你放心,他什麼都沒有對我做。”

到達沐雲山莊之後,溫潛流非常有禮地接待了他,還與陸輕墨寒暄了幾句,那張正人君子的面具戴的是滴水不漏啊。

在他差人送莫飛塵去安排好的客房之前,還不忘笑著提醒,“別以為能在這裏找到曲希若,我不會傻到將她藏在山莊裏。”

莫飛塵沒有理睬他,逕自跟著那侍者去了。

晚宴依舊是賓客滿堂。各派掌門時不時向溫潛流敬酒,一些門派已經表示只要溫潛流準備去西域剿滅拜血教,他們一定無條件跟隨。

而陸輕墨入席時本想坐在莫飛塵的旁邊,卻被溫潛流按住了肩膀,“師弟,既然是做戲就要做全。”

“那是自然。”陸輕墨微微一笑,酒杯碰了碰溫潛流,然後便坐入了主座那桌。

而曲少峰進入宴廳之後,則是落落大方地坐在了莫飛塵的身邊,然後將一個油紙包遞給了莫飛塵,“內子聽說莫宮主喜歡吃點心,所以做了一些花生糖,希望你不要嫌棄。”

“哪里。替我謝謝曲夫人了。”莫飛塵接過那紙包,心裏泛起一絲絲甜意。隨即,又沉重了起來,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必須找到曲希若。

而君無霜好死不死就坐在了他的右側。

“對不起,這個位置是我留給洛清宇的。”莫飛塵按住椅子道。

“是嗎?”君無霜指了指桌子對面,洛清宇正和一位煉霞洞的師妹坐在一起,正是那日也被蠱蟲操縱了的女弟子,兩人聊的頗為投機。

莫飛塵鬆開了手,心想這麼多掌門和武林名士出席的宴會,君無霜也不敢造次。

溫潛流再次重申了一遍儘早剿滅拜血教的重要性,也請諸位掌門之間互相討論,希望兩三日之內能夠給他一個答復。

莫飛塵壓根不在乎溫潛流說的是什麼,只是敞開了肚子夾自己喜歡吃的菜。

而君無霜則將自己的腿靠了上來,不但如此還緩慢地摩擦起來。莫飛塵在內心深處鄙視他,只是將腿離開,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表現的越是在意,君無霜就會越有興趣來騷擾自己。

莫飛塵的腿撞了一旁的曲少峰,頓時感覺窘迫,只好與對方碰杯緩解尷尬。

宴席之後,各派掌門紛紛回到了客房,也有不少坐在一起討論著有關拜血教的事情。

好戲,就要上場。

溫潛流剛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還未點燈便察覺到床上有人。

“誰?”

“除了我,還會有誰會躺在你的床上?難道說是你那死鬼老婆?”嫵媚的聲音從床幔間傳來,溫潛流的眉頭微微鬆開,隨即嘴上是一絲他人沒有看見過的輕笑。

“素素,你失蹤了這麼久,去哪里了?”溫潛流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門口不遠處,打量著床上的人影。

妖嬈的女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噙著盈盈笑意,“我被白景溪抓住了。”

“他是你的老對頭了。”溫潛流不動聲色地讓葉素的雙手摟住了自己的肩膀,“那麼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葉素笑出了聲,“你還是那麼多疑。”

“我不多疑也不行啊。外面已經有人知道我的事情了。”

“誰?”

“何蘊風的徒弟莫飛塵,我的師弟陸輕墨還有鏡水教的教主君無霜。”

“知道的人還不少,但是你怎麼封住他們的嘴的?”

“你猜呢?”溫潛流點了點葉素的鼻尖。

“我猜不透你怎麼能讓那麼多人閉上嘴巴。”

“那麼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從白景溪那裏逃出來的。”溫潛流一把將她抱起,朝著床走過去,兩人躺入床簾之中。

“呵呵,那個傢伙是個藥癡。我和他打賭,他賭輸了,自然要放我走。”葉素伸手去解溫潛流的衣服。

“什麼樣的賭?”

“呵呵,我研製了一種毒藥,無色無味無形,可隨空氣飄散開來,中毒者會立刻窒息而死。我賭的是白景溪無法在半個月內研製出解藥。”

“然後你贏了?”

“呵呵,沒錯。”葉素顯得有些得意,手指點了點溫潛流的胸膛道,“那麼你呢?你是如何堵住他們的嘴的?”

溫潛流執起一縷葉素的長髮,玩弄著輕笑道,“你知不知道我那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師弟喜歡莫飛塵?還有你知不知道前段時間何蘊風一直在找失蹤了的莫飛塵其實是被君無霜擄走了?”

葉素埋在溫潛流的頸間呵呵笑了起來,“怎麼現在的你們男人都好這口了?”

“可別算上我。”

“好吧,可是你還是沒告訴我他們為什麼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莫飛塵的妹妹曲希若在我的手上。”

“曲希若不是曲少峰的女兒嗎?”葉素看了溫潛流一眼,“行了行了,這裏面關係太亂繞的我腦袋都暈了。不過你該不會是把曲大小姐藏在山莊裏吧?”

“你當我是傻瓜嗎?”溫潛流揚起頭來,看著床頂。

“,那麼不是傻瓜的溫莊主還有別的地方能藏住她?”

溫潛流眉頭一緊,忽然伸手拍打在床內側的牆壁上,轟響聲之後,磚塊稀裏嘩啦落下來,那裏站著莫飛塵與陸輕墨,而他們身後是曲少峰。

溫潛流一個翻身,手指掐住葉素的咽喉,兩人退到了門邊,“賤人,你敢來套我的話!”

“師兄你也不能怪她,白景溪不但擅長用藥也擅長用毒,她中了白景溪的毒,只能來套你的話來換解藥了。”陸輕墨將鬆動著快要掉下來的磚塊推過去,走了出來。

“我早該想到你們會通過典氏夫婦挖出來的通道進入密室了,不過曲門主隔著牆偷聽也不是正派掌門所為吧?”溫潛流指尖一個用力,捏短了葉素的喉嚨,那個女人便癱軟著倒了下去。

74

“溫莊主擄走我的女兒來威脅莫宮主難道就是正派所為?”曲少峰雙拳緊握恨不得掐住眼前這個偽君子好問出女兒的下落。

“既然曲門主也知道了溫某的為人,那麼就兩種選擇——第一,保持沉默加入剿滅拜血教的聯盟,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把女兒還給你。第二,去向外面的各路英雄說我擄走了你的女兒,我是一個壞蛋,但是我有一千個理由可以解釋,看看有幾個人能相信你!”

“你這個卑鄙小人,我的女兒性命事小,我豈能讓你利用各路豪傑來對付拜血教的陰謀!”曲少峰要衝過去,陸輕墨一把按住了他。

“曲門主可真有意思,對付拜血教不是我溫潛流一人所願,怎麼能說是我的陰謀呢?”

“莫再多言!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將武林各派推入虎口與拜血教來個裏應外合,待各派掌門身亡你便可在中原一人獨大!”

莫飛塵愣了愣,曲少峰畢竟是老江湖了,他這種猜測倒不無道理。

“阿彌陀佛——”無量大師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溫莊主若是真的擄走曲小姐,不如現在就將她交出來,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溫潛流睜大了眼睛,將門踹開,“你這個禿驢不是說不來了嗎!”

“老衲只說無法出席溫莊主的宴席並沒有說拒絕莫宮主的邀請前來沐雲山莊。”

溫潛流咬牙怒目,謙謙君子的形象蕩然無存,仰面道,“你們想要怎樣?”

“那還用說,當然是交出曲小姐與千雲劍的劍種!”莫飛塵沉聲道。

“然後你們就可以讓我聲敗名裂將我逐出中原武林?”溫潛流的笑容在黑暗中顯得狠戾而深刻,“有一句話說的好,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他環視著莫飛塵等四人,冷嘲道,“你們大可以試試,今日能不能殺的了我!至於曲小姐,就給我陪葬好了——至於千雲劍的劍種,我的陸師弟,你為何不試試看能不能從我這裏取走!”

說完,他凝結內力,空氣捲向他的身體,莫飛塵感覺自己似乎被對方吸了過去,只得用內功震住自己的身體。再看曲少峰,死死盯著溫潛流,醞釀著似乎要傾注全部內力出劍。

而陸輕墨的臉上看不出喜樂,不遠處的無量大師仍舊是雙手合十的姿態。

一道劍氣從溫潛流的指端迸發而出,撞向莫飛塵,他禦氣抵了過去。而溫潛流的劍氣極為巧妙,劃過弧線穿向曲少峰。摘峰劍以斬碎巨岩的力道撞擊在溫潛流的劍氣上,被反彈之後曲少峰向後退了三步,而千雲劍的劍勢卻不見減弱,依舊維持著那弧線,掃過牆面整間寢室朝一邊傾斜下去,而那劍鋒指向無量大師。

虛彌陀劍氣勢非凡,將千雲劍包裹起來,但是很快劍氣便被穿透,無量大師輕身躍起,落地時千雲劍的尾風從他的腳尖前掃過去。

情勢實在驚險。

“溫師兄!你現在交出千雲劍還有回轉的餘地!如果何蘊風回來知道一切,他一定不會放過你!”陸輕墨大聲道。

“因為我讓典淩取走了千雲劍的劍種,落連雲才會死,難道你以為我放棄千雲劍何蘊風就會放過我了?沒有千雲劍,我才真是坐以待斃!”溫潛流的目光似乎是在嘲笑陸輕墨的天真。

“既然如此,今日我師兄弟就一決雌雄。”陸輕墨的手指伸向空氣之中,劃出的曲線就似山水潑墨。

“別指望我不會用千雲劍來對付你!”溫潛流劍氣掃過地面一躍而上,蕩囂劍猛烈地紮進千雲劍的層層迷霧之中。

莫飛塵霎時間明白這一次陸輕墨是要全力以赴,雖然以往那麼多次見到了蕩囂劍的威力,只有這一次果決而蒼勁,真有要將世間萬物滌蕩為塵囂的魄力。

劍鋒迎面而來,莫飛塵被人摟入懷中向後連連退出了數丈遠。

“想不到陸輕墨的蕩囂劍原來如此厲害,怪不得人人都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竟然能擋下已經發揮了三、四層威力的千雲劍。”君無霜說話時的熱氣噴灑在莫飛塵的耳道裏,令他不由得聳起了肩膀。

莫飛塵掙脫了他的懷抱,他卻眉目含笑,似乎眼前難得的較量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一陣連續的巨響之後,北面中軸線上的房屋頃刻被兩人撕扭在一起的劍氣貫穿。

眾人瞠目結舌,那劍氣一直沖到了比武擂臺,撞進了山壁之中,頗有撼天動地之感。

許多武林人士紛紛圍了過來。

青衣候嘆道,“沐雲山莊有此二人,足以獨步武林無人可及。”

金子瑜也頗為訝異,“真是沒想到陸輕墨的蕩囂劍竟然能夠與溫潛流所得的千雲劍相抗衡……”

君無霜嗤笑,聲音不大不小,“看起來眾位掌門還真以為那師兄弟二人是在切磋武藝了?”

真景山的趙青儀皺起了眉頭,“這哪里是切磋武藝?簡直就是以死相拼!”

金子瑜與青衣候也察覺出似乎有些不對勁,看向無量大師道,“大師,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師兄弟感情一向頗為深厚,如今……似要置對方於死地啊!”

“說來話長,只望溫莊主能夠迷途知返啊。”無量大師頷首,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愣住了。

莫飛塵根本不在乎他們說的是什麼,雖想出手去幫陸輕墨,但是他早就說過,這是他們師兄弟要一較高下。如今兩人如此纏鬥下去,只怕沐雲山莊就要被夷為平地。

君無霜眯起了眼睛,“只怕溫潛流還有所保留吧。”

“什麼……”

“在場已經來了如此多的武林人士,他就算打敗了陸輕墨,青衣候、金子瑜、趙青儀還有曲少峰與無量大師又豈會讓他輕易離開?”君無霜調笑道,“他只怕是一邊拖著陸輕墨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然後想要伺機離開吧。”

莫飛塵心下駭然,難道這樣千雲劍還不算完全發揮了威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輕墨的劍勢並沒有減弱,隨著越來越熟悉溫潛流的出劍招式而變得更加強硬,甚至有蓋過千雲劍的態勢。

君無霜笑了起來,“溫潛流就快沉不住氣了,讓我們看看他與千雲劍的配合程度到底有多少。”

果然,千雲劍一個回轉,忽然強勁了起來,擰住了蕩囂劍蜿蜒而去,陸輕墨只得再出第二劍,但是劍勢還沒來得及展開,便與千雲劍正面交鋒。

劍勢四散,還好陸輕墨輕功高絕,閃躲了過去。

溫潛流卻趁勢連連出了三劍,襲向還未穩定的陸輕墨。

陸輕墨也是三劍即出,六道劍氣相撞,空氣衝撞開來。

而溫潛流蓄勢的第四劍沖了出去。

“陸大哥!”莫飛塵想也不想,青鸞劍振翅而出,曲少峰與無量大師也同時出劍,三股劍氣將千雲劍勉強地擋了下來。

溫潛流停下來環顧四周,臉上竟然有了一抹傲氣,“看來你們是要一起上了!”

“有意思。”君無霜挑了挑眉,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束心劍驚鳴而出,劍氣如閃電一般迅猛,冰淩凝結的脆響糾結人心。

溫潛流睜大了眼睛,手腕一甩,千雲劍破風而行。

莫飛塵此時才不管是不是溫潛流與陸輕墨之間的較量,那傢伙得了千雲劍本來與陸輕墨一決高下就不公平,再加上出劍的也不止他一人。雖然莫飛塵使起青鸞劍來本就不如柳飛盈那般流暢自然,他索性以飛塵劍的方法來操縱,反倒使得劍氣更加恣意難以預料。

束心劍的每一次出擊與收劍都有一種至死方休的力度與絕決,根本就只想殺敵不思防守,瘋狂的讓人難以呼吸。

如果是一對一的決鬥,溫潛流也許能找到空隙來打擊君無霜,令他“殺敵一萬,自毀八千”。可惜莫飛塵的青鸞劍卻將束心劍防守的密不透風,溫潛流只覺得自己找不到機會。

要想突破束心劍,那麼就要先斬殺莫飛塵的劍氣。

於是溫潛流一劍擋開了君無霜,輾轉又是一劍擦過了青鸞劍直指莫飛塵。

“飛塵——”陸輕墨甩劍而出,千鈞一髮之際擋在了莫飛塵的前面緩解了千雲劍的劍氣,給莫飛塵以輕功離開的時間。

君無霜回頭,雙眼在夜風中氾濫出冷冽至極的紫色,“你竟想傷他——”

頓時,束心劍的劍氣與方才不可相比,捲起的冰淩將在場所有人的衣服皮膚都要劃傷,各派掌門紛紛運用內力避免傷害。

溫潛流也被那劍氣嚇了一跳,霎時將全部的內力凝聚成了千雲劍的劍氣,撞開了束心劍刺向君無霜,卻為想他緊接著一道劍氣出來,硬生生將千雲劍化解開來。

“溫潛流——我要你的命——”君無霜的眼神讓莫飛塵想起那日在秀水宮裏他與陸輕墨比拼時的情景。

莫飛塵心中大驚,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將他往後拖,“君無霜!我沒事!我沒事!”

但是君無霜卻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再次出劍比剛才的氣勢還要兇猛,此劍氣勢驚鴻,就連各派掌門也紛紛避讓。溫潛流氣力盡出,才將這一劍抵擋下來。

75

君無霜俊美的容顏逐漸扭曲,他的思維似乎完全聚焦到了溫潛流的身上,只有嗜血的欲望卻絲毫不記得自己為何要如此憎惡溫潛流。

莫飛塵的胳膊收的更緊,“無霜!停下來!”

君無霜的身體正在發抖,一隻手抬起來按住躍動著的腦部筋脈。

溫潛流卻露出了一絲笑容,“原來你是要走火入魔了啊!”說完,便輕身來到趙青儀的身後,一掌將她推向君無霜。

束心劍刺了出去,趙青儀的崢月劍如皎月在空中一個回旋,借助束心劍的氣力,離開了劍風的範圍,十幾步倒退之後被曲少峰一把接住。

而君無霜的注意力被轉了過去,猛地向他們兩出劍。

崢月劍與摘峰劍只好同氣而出,被那劍氣壓迫得鬆不了手,而青衣候與金子瑜則急忙出劍救援,這樣一來,他們四人都激怒了君無霜。

“君無霜!”莫飛塵上去攔他,君無霜卻猛地抬手一把將莫飛塵按在了地上,手指掐進他的脖頸中,莫飛塵只得伸出雙手,要將他的手指掰開。

好難過……不能呼吸!

“飛塵!”陸輕墨心驚膽戰,蕩囂劍沖了過去!

君無霜側身,冷笑著一劍而去,撞開蕩囂劍的瞬間,莫飛塵掰開了他的手指,一個翻身離開了他。

“是諸眾生無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何以故?是諸眾生若心取相,則為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無量大師的聲音透過劍氣傳了進來,不斷擠入君無霜的腦海之中,他緊緊閉上眼睛,雙手按住腦袋,似乎要將無量大師所念的佛經統統擠出腦海中。

“不要念了!停下!停下!”君無霜猛地鬆開腦袋,劍氣散亂著亂飛。

莫飛塵與陸輕墨的劍氣環宇,將那幾縷束心劍擋了下來。

陸輕墨想要拉出莫飛塵,但是他卻再次以輕功繞到了君無霜的身後,一把抱住了快要陷入歇斯底里的男子,用盡內力束縛他的行動,覆在他的耳邊輕聲道,“夫君我就在這裏,娘子這是發的什麼脾氣?”

君無霜的瞳孔一陣抽搐,零散的思緒終於回歸,眼底的深紫色退潮一般散去。他的氣息逐漸平穩下來,向後依靠在莫飛塵的懷中,而莫飛塵在他的耳邊,輕聲吟誦著無量大師的經文。

就在此時,陸輕墨這才發覺溫潛流趁亂已經逃跑了,曲少峰也發現了這點,鼓足勁力追了過去,“溫潛流——我女兒在哪兒!”

陸輕墨瞥了一眼莫飛塵,與曲少峰一同趕去。

青衣候與金子瑜面面相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青儀掠過自己淩亂的髮絲,冷哼了一聲,“這還看不出來嗎?估計一向受武林人士敬仰的溫莊主並不是平常所見的正人君子。”她還記得自己被溫潛流推向君無霜時的心悸,若不是曲少峰出劍,說不定自己此時已經死的不明不白了。

溫潛流感覺曲少峰跟在身後,對方的摘峰劍從他身邊擦過,他驟然轉身,回擊以飛瀑劍。剛才的打鬥令他消耗了大量的內力,此時若再想使用千雲劍,只怕威力還不如飛瀑劍。

陸輕墨與曲少峰幾乎同時出劍,飛瀑劍的劍氣隕落,溫潛流暗自醞釀內力,打算震開他們。

驟然之間,溫潛流停了下來。

前方就是一片密林,

月光傾灑而下,在地面上投注出起伏的陰影。

一個修長的身影挺立著,就似一座雕像一般。

“誰?”溫潛流感覺到對方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危險敲擊著他的心臟。

陸輕墨與曲少峰也緊跟著停了下來,蹙眉打量著那個逆光下的人影。

“溫潛流——我要你還回千雲劍的劍種。”那聲音本來如同泉水般清漣,卻透著蝕骨的寒意。

“何……何蘊風……”溫潛流仰起下巴,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站著的真的是何蘊風。

對方伸出手指的動作在他眼中看出來極為緩慢,優雅而冷漠,劍氣刺穿了溫潛流的肩骨,他甚至沒有力氣抬手捂住傷口,便倒了下去。

“沒想到你竟然是拜血教的人。”何蘊風緩緩走到溫潛流的身旁,他的目光裏依舊沒有波瀾,手掌扣在他受傷的肩膀上,“連雲的劍種,我不會交給你這種人。”

說完,溫潛流只覺得自己的氣海劇烈的震顫,渾厚的內力沿著他的經脈滲透入氣海,勾住了千雲劍的劍種,一路向上,正在緩緩抬離氣海。

難道就這樣將千雲劍交出去?

他不甘心!他一點也不甘心!

於是凝聚真氣將劍種壓下來,他這才發覺何蘊風的內息不穩,心中一絲喜悅掠過,猛地一拉,劍種落回了氣海之中。

隨即溫潛流一個翻身千雲劍的劍氣刺向何蘊風的面門,對方手指一轉,便將那劍氣化解。下一刻,溫潛流便感覺到自己的喉頭被何蘊風緊緊扼住。

“放心,在取出劍種之前我不會要你的命。”

肅殺的氣氛讓陸輕墨與曲少峰都忘記了呼吸。

溫潛流驚恐著使出了全部的內力來抵禦何蘊風,雙手死死扣在對方的手指上。

“何蘊風!他知道飛塵妹妹的下落!”陸輕墨只怕他真的掐死溫潛流,雖然這個師兄令他失望透頂所有曾經的美好都毀滅殆盡,但是他真的不希望他死在自己面前。

“閣下手下留情……溫潛流捉走了我的女兒啊!”

“飛塵……”何蘊風微微一顫,溫潛流卻趁此機會反噬,卻被何蘊風猛地壓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道劍氣衝破密林,何蘊風偏過頭去不得不出劍抵擋。

那劍勢恢弘而狠絕,陸輕墨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壓倒性的災難。

蕩囂劍與摘峰劍幾乎沒有思考便沖了出去,只感覺勁力被那劍氣所震,陸輕墨與曲少峰被撞出了幾丈遠,睜開眼睛再看何蘊風,他向後退了幾步。

林子的頂上,一個異族女子展開了笑顏。

“何蘊風,你不找個地方療傷難道是想去陰曹地府會一會落連雲嗎?”

何蘊風沉默不語,只是仰起頭來看著那個女子,明明是仰望的姿態,卻感覺那站在高處的人也不過是一粒微小的塵埃。

“柯摩羅。”

陸輕墨聽見那個名字不禁一驚,這個女人的劍氣如此了得。自己也是見識過何蘊風功力的人,竟然不覺世羈劍有那個女人如此霸道。也許溫潛流有一點說的沒錯,中原武林是應該在柯摩羅羽翼未豐之前將其斬殺,只是不知道現在做這個決定會不會太晚。

“溫潛流我收下了!想要拿回千雲劍的劍種,你可以試著來拜血教——不過也要你活得了那麼久!”說完,柯摩羅架起溫潛流便要離開。

何蘊風運氣,世羈劍震碎了那一大片密林撞向柯摩羅的後背,對方再次出劍化解。

“啊——忘記告訴你,我派人去看望你那位寶貝徒弟去了!”

陸輕墨心中一頓,轉頭道,“糟了,飛塵!”

何蘊風一把抓住他,“飛塵在哪里?”

“他在沐雲山莊!”

此時,莫飛塵將背在背上的君無霜放在了客房的床上,這已經是山莊裏難得完整的一間房間了。無量禪師捏著佛珠走了進來。

“大師……他會怎麼樣?”

“君施主恐怕一次都沒有再看過那本《清心明智咒》了。”無量大師搖了搖頭,“這樣如何化解他心中的鬱結,使他放下執著呢?”

莫飛塵皺起了眉,“他為什麼非要去練那個什麼秘典呢?就算沒有秘典,憑他的天賦,假以時日一樣也能有今日的功力……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想君施主追尋的並不是所謂‘天下第一’或者‘武林至尊’。他的眼睛裏有渴望,但是卻並非權欲。”

“是啊,也許他自己也不明白。”莫飛塵坐在他的身邊,這個男子再次露出了脆弱而單純的神色。微微閉著眼睛,就連睫毛下的陰影都顯得如此寧靜。

“將那經文再念給他聽吧。只有莫施主你念出來的,才能入得了他的心門。”無量大師行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傳來了呼喊的聲音。

“飛塵——飛塵——”

忽遠忽近,急切與想念都穿透了那薄薄的門窗滲透了進來。

莫飛塵頓然心跳加速,飛奔著撞開那門,沖了出去。

看著一片空曠寂寥的沐雲山莊,他環顧四周,大喊了出來,“我在這裏!我在這裏!蘊風——是不是你!”

他的鼻子發酸,呼吸被束縛著無法自由吞吐。從他在谷底的山洞裏看見他開始,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他分離那麼久。

還未轉身,莫飛塵整個人便被緊緊抱住。

“飛塵……”

他緩緩睜大了眼睛,抓住那按在腹部的雙手,嵌進他的指縫裏,“蘊風。”

76

見相擁二人停下了腳步。他眼中掠過一絲無奈隨即淺笑了起。

何蘊風髮絲揚掠過莫飛塵臉頰。他用力地轉過頭見何蘊風臉消瘦而滄桑但卻依舊溫潤如玉。

何蘊風將他腦袋按進自己懷裏下巴抵在他頭頂。

“還好你沒事……”

莫飛塵揚起頭何蘊風眼瞼顯現出深深疲憊莫飛塵手指撫上去何蘊風便忽然拖住他側臉一陣狂吻沒有思緒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莫飛塵就這樣淹沒在何蘊風想念裏。

他伸手扣住何蘊風肩膀哪怕對方吻讓他窒息他也不想放手。

著吸了一口氣側過頭去正欲離開見了房門口倚靠著君無霜。

對方似乎恢復了一些血色嘴上噙著一抹冷笑“你就是這樣放手太容易所以什麼也得不到。”

“難道要像你?明知道得不到還偏執不肯放手?”聲音很。

何蘊風緩緩從莫飛塵唇間退出嘴唇碰上他微閉著眼簾。

“你到底去了哪里?我還以為……我找不到你了。”

何蘊風這個問題讓莫飛塵呆住了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在……我……”何蘊風眼睛裏有太多珍惜與眷戀讓莫飛塵無法開口說一句話。

不遠處傳一陣笑君無霜走了過他表情有恃無恐嘴角弧度卻起悲涼“幹什麼不告訴他你在我那裏?”

何蘊風視線轉了過去沉練目光凝聚了寒氣鋒銳得似乎能聽見撕裂聲響“他在你那裏?”

莫飛塵抱緊他卻扣不住他力氣只能跟著他一步一步走近君無霜。

“對他在我那裏。”君無霜保持著那個姿勢似乎何蘊風怒意就他而言不過清風拂面。

“你對他做了什麼?”何蘊風聲音驟然下降莫飛塵在他眼中見了噴薄而出殺意壓迫著空氣讓人不得喘息。

“所有你對他做過事情我都做過……”

話音還未落下世羈劍沖了出如同咆哮著沒有理智巨浪。

莫飛塵張大了嘴想要衝過去。

君無霜著他眼睛閉上眼。

青鸞劍沖了出去想要擰住世羈劍劍勢卻如同薄紗一般被撕裂開。

蕩囂劍擋了過他一把拽過了君無霜。

他們身後那間房被碾碎煙塵彌散。

莫飛塵喘著氣在煙塵中尋找那兩人蹤影。

“君無霜!大哥!”他想跑過去卻被何蘊風一把抓住。

莫飛塵抬頭對上何蘊風難以理解目光似乎明白了什麼愣在原處。

煙塵逐漸散去單手撐在地上一口血噴了出。

君無霜嗤笑了一聲從他身旁站了起諷刺道“兄胸襟君某實在佩服明明巴不得將我千刀萬剮還要捨命救我就因為他捨不得我是嗎?”

沒有抬頭運功穩定真氣。

君無霜再次目視何蘊風朗聲道“你是不是受了內傷?否則以你功力那一劍可就不只是受了點傷我們兩個就一起歸西了。那樣更好飛塵喜歡人除了你就一個不留我是不是該說比起我何蘊風前輩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無量大師那本《清心明智咒》你比我更合適。”

“不要再說了!你走啊!我不想見你啊!”莫飛塵吼了出。

“你喜歡他嗎飛塵?”何蘊風頷首眉眼又恢復了那種沉練。

那句話就似巨捶砸在莫飛塵心臟上壓迫得他脫力一般如果不是何蘊風拽著他手腕他懷疑自己真會坐在地上。

“飛塵?”何蘊風再次出聲那種感覺就似在琨蘊山谷中他問他願不願意一起蓋一間茅屋。

莫飛塵咽下口水呼出一口氣混亂思緒漸漸清明了起。

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安慰自己但是真實存在東西他要如何否認?

結局已經不重要了他想要喘一口氣。

“我……確實喜歡君無霜。”

莫飛塵這句話讓君無霜表情怔住那略到嘲諷笑意緩緩收攏他著他手指不自然顫抖他沒有想過莫飛塵會說出這句話在何蘊風面前。

但是他卻並不欣喜甚至開始了恐懼。

那樣莫飛塵……他似乎再也握不住。

何蘊風表情平靜就連開口時語氣都很了然“但是我覺得更適合你你喜歡他嗎?”

“大哥我也喜歡。”

低著頭這句話讓他想要開心卻笑不出甚至於眼睛裏似有淚水要落下。

“那他們你都喜歡就問一問他們願不願意同你在一起。”何蘊風伸手摸了摸莫飛塵腦袋。

莫飛塵卻一把抓住他手腕“但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何蘊風笑著搖了搖頭“獨過奈何橋三聲孟婆湯。追根到底我還是放不下落連雲。”

他手腕抽了出轉身時那一陣風自然飛逸卻讓莫飛塵冷到徹骨。

“蘊風!”

何蘊風功卓絕無人可及莫飛塵卻追了過去。

君無霜著他們相形離去背影遙望著良久才雙臂抱緊大笑了起。

“哈哈……哈哈哈……”

他對他說“明朝散髮弄扁舟”可惜他君無霜不是莫飛塵“明朝”。

聽著他笑仿佛自己也在笑。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明日愁。”莫飛塵是這麼對他說但是他早就沒了這份灑脫無論自己裝有多麼不在乎。

沐雲山莊夜沉靜空虛。

莫飛塵眼著何蘊風背影越越遠心下焦急一個不留神栽倒摔在沙石地上。

手掌磨出了血絲膝蓋也摔破了他緊爬起卻發覺扭傷了腳踝。

“何蘊風!何蘊風!”莫飛塵扯開了嗓子大叫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你走吧——你走吧!就像我娘!就像于禁!最好一去再別回頭!”

莫飛塵就這樣趴在地上他知道自己不能要求何蘊風和顏悅色地聽自己說喜歡別男子但是他很累他不想再對自己撒謊。

人生若只如初見無論他莫飛塵喜歡過多少人只有何蘊風是他“初見”讓他永遠眷戀。

他不願爬起眼睛模糊著見前面緩緩走那個人。

“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跟著你因為想你回頭我。”莫飛塵依舊趴在地上。

“君無霜雖然固執但是他對你極為喜愛我知道他一定會對你好一輩子。為人灑脫最合適你個性。他們哪一個都不會比我何蘊風差。”

“那我比起落連雲差了十萬八千里你為什麼選我和你一起住在茅屋裏呢?”

“因為我醒時就見你了。”

“如果你真覺落連雲才是那個你想刻在三生石上人也沒有關係”莫飛塵笑了笑“因為我從沒想過要你下輩子或者下下輩子還記著我。”

“飛塵你不需要這麼固執只是因為我是你第一個喜歡人。”

“那你就一直讓我喜歡下去吧。喜歡君無霜很辛苦喜歡很內疚只有喜歡你時候我就只覺得喜歡。如果你要去西域我就跟著你你要去拜血教找溫潛流我也跟著你你要是一輩子都想念落連雲我是想跟著你。現在你不要我了出了江湖我無處可去。”莫飛塵笑了一下他不指望何蘊風還會帶著他但是他會跟緊他。

何蘊風卻一把抱住他“他們真比我好再跟著我你一定會傷心。”

莫飛塵摟緊他“我不是嬌弱女子不怕傷心。如果蘊風你放開我了我會更傷心。”

何蘊風嘆了一口氣將他背在了背上朝著前方繼續走去。

“如果我真去拜血教你也去嗎?”

“去。”

“我去哪里你都去?”

“去。”莫飛塵貼在何蘊風肩膀上聲回應。

“好吧你哪里都可以隨我去但是有一個地方你不能去。”

“哪里?”

“黃泉路上……我寧願自己一個人走。”

莫飛塵沒有說話只是摟得他更加緊。他手指一勾卻將何蘊風內襟裏一隻草蚱蜢扯了出他心臟一抽……為什麼何蘊風口口聲聲說想念落連雲卻將自己編制草蚱蜢帶在身上呢?

何蘊風以功背著他朝著一個城鎮而去莫飛塵小聲道“蘊風如果你要去西域這個方向不對。”

“我們不去西域了我們回琨蘊山莊。”何蘊風聲道。

莫飛塵愣了愣但是卻沒再做多想。反正何蘊風說要去哪里他們就去哪里。

天快亮了他們在一家客棧留宿。

何蘊風要了一間房將莫飛塵放在床上打熱水清洗他手掌和膝蓋上擦傷問小二要了一些藥酒為他揉捏起腫起腳踝。

77

酒味道,何蘊風熄了油燈,躺在莫飛塵身邊,將被子拉起來蓋住兩人。

莫飛塵就像個孩子,伸手抱住何蘊風腰,腦袋抵在他胸膛上。何蘊風沉默,撫弄莫飛塵腦袋,拉開他束繩,手指伸進髮絲。

莫飛塵忽然覺得很安全,似乎自己已經回到了琨蘊山莊小茅屋中。

“這些日子你過怎樣?”何蘊風聲音很輕柔。

“還好……我忘記告訴你了,秀水宮柳宮主被溫潛流害死了,她臨終前將宮主位置傳給我了。”莫飛塵抬眼看了看何蘊風。

“這樣啊,那我們明天就不回去琨蘊山了,還是去秀水宮吧,既然你已經做了人家宮主。”何蘊風輕描淡寫,似乎去哪都不重要一般。

“蘊風?”莫飛塵睜大了眼睛,何蘊風唇上勾出一抹笑容,很是寵溺地碰了碰他鼻尖。

“不用想太多。”

莫飛塵點了點頭,只是心還有疑問……何蘊風難道不想去西域找溫潛流要回千雲劍嗎?

兩人這麼依靠,莫飛塵呼吸越來越均勻,然後緩緩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能感覺何蘊風手掌輕撫過他側腰,探進衣隔褻褲揉捏他臀部,並不用力卻帶隱隱挑撥味道。

莫飛塵唇縫被挑開,何蘊風舌尖沿他唇角一側舔舐到另一側。莫飛塵下意識張開唇,對方輕輕吮吸他,然後覆在他耳邊道,“飛塵……我能抱你嗎?”

迷糊思維瞬清醒起來,心臟緊跟悸動,對上何蘊風眼睛,莫飛塵一個翻身覆在他身上,“好啊。”

輕笑了一聲,何蘊風抬起上身吻住他唇,“沒想過你答應這麼爽快。”

莫飛塵嘖了一口,伸手去解何蘊風衣領,將它們褪下,探下身子去親他肩膀與胸膛,沒有什麼技巧,他只是單純親他而已。

何蘊風摟他,閉上眼睛感受莫飛塵觸碰,喉是拉長呼吸。

莫飛塵坐在他腰上,能夠感覺到那個滾燙硬物隔衣物摩擦他股,仿佛在宣告蝕骨熱情。莫飛塵咽了口口水,向下爬去,手指顫抖解開何蘊風褻褲,那個昂然挺立傢伙在他眼前輕顫。

“飛塵……”……那溫度太燙,莫飛塵縮回自己舌頭。何蘊風那太大,想它若是進入自己身體,總有一種猛獸感覺。

……。

何蘊風微喘氣,有些失笑道,“怎麼?出不來了?”他撐起身子看莫飛塵,伸手托住他下頜,指腹按摩幫他放鬆下來,然後緩緩地退了出來。

莫飛塵用手掐了掐自己嘴角,何蘊風笑道,“真難得你主動……”

“你就笑我吧。”

“呵呵,”何蘊風摟莫飛塵腰,一晃將他壓回到被子,“還是我來吧。”

何蘊風指尖劃過莫飛塵側腰,伸進他底褲中,緩緩下滑,將整條褲子褪了下來。莫飛塵抿唇,感覺何蘊風低下頭,髮絲掃過他腿根處,細吻他肌膚。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在一起了,莫飛塵心臟跳很快,他雙腿被打開,何蘊風動作很慢,就怕傷到他那扭傷腳踝。

莫飛塵倒抽了一口氣,……,莫飛塵輕輕抖側過身子,想要緩解自己緊張,卻被何蘊風扣住了,他將他翻過來,趴在床褥上。

莫飛塵抓緊枕頭,……,何蘊風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側臉親他。

進入速度很緩慢,……,莫飛塵輕輕哼,手指被何蘊風握住。

“別怕,已經全都進去了。”

莫飛塵這才調整呼吸,回應起何蘊風吻。

……,莫飛塵都體會清晰無比。甚至於撞在體內那一點上,莫飛塵隱忍呼吸與抽噎被何蘊風捕捉到,……。莫飛塵將腦袋死死貼在枕頭,何蘊風含住他露在外面耳垂,挑弄,……。莫飛塵微張嘴,呻吟哽咽在喉,快感遍佈全身卻又恐懼。

何蘊風……近乎兇狠地步,他喘息忘我,入口處幾乎撕裂,血絲讓他佔有更加順暢。……,似乎要將莫飛塵撞出去。而何蘊風雙手卻壓他,將他釘在原處。

“蘊風……慢一點……”莫飛塵承受不住只得求饒。何蘊風卻直接將他臉扳起來,咬住他唇,……。

莫飛塵只覺頭暈眼花,想要抽泣卻覺得實在丟人硬是給他忍了回去。

他只覺奇怪,何蘊風確實能堅持挺久,但是從來不會滿足於這一個姿勢,更加不會如此失控,仿佛現在他們是最後一次做愛,要將這一輩子熱情都一次性揮灑。

莫飛塵忽然害怕了起來,何蘊風終於將他整個人轉了過去,面對面地用吻壓他,……莫飛塵喘息拉長,何蘊風抱他倒回到了床上,兩人就這麼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日正午,莫飛塵才轉醒。

何蘊風依舊趴在他身上,莫飛塵用肩膀撐了撐他,他卻依舊沒有反應。

屋外有些吵鬧,隱隱聽見客人下樓聲音,叫賣聲音,但是屋內卻很安靜。莫飛塵喜歡這種感覺,仿佛他們就此回到了琨蘊山莊置身於棧道上小茅屋中。

他伸手撫摸何蘊風額角,感覺他體溫。

“蘊風……”莫飛塵側過頭來看何蘊風靜謐眉眼,靜止恐慌籠罩上他心頭,他用手掌托起對方臉,一遍一遍叫他名字,他卻毫無反應。

莫飛塵扣住他手腕,何蘊風脈搏虛弱,氣息零散。莫飛塵內息順他經脈進入氣海,才發現氣海虛浮,劍種正在衰敗,因為氣海似乎受了重創使得真氣無法凝聚也就無法支撐劍種。抱緊何蘊風身體,將自己真氣悉數送進去想要補氣海空隙。

心臟被揪到了嗓子眼,他無法想像,如果何蘊風真有什麼自己該怎麼辦。

蘊風……你不可以有事!

時流逝得令人心悸,莫飛塵覺得那個身體虛弱男子似乎與自己呼吸連在了一起,直到莫飛塵自己氣脈也緊跟因為疲憊而衰竭,何蘊風眼簾抖了抖,緩緩睜開。

“飛塵。”

莫飛塵只覺得那些游離出身體魂魄終於回來了,他死死摟住何蘊風肩膀,“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還以為自己能死在你身體呢。”何蘊風自嘲一般笑了笑。

“什麼叫做死?”莫飛塵幾乎吼了出來。

何蘊風沉默,手指掠過莫飛塵額角汗水,輕聲道,“就這樣和我待,不想其他事情難道不好嗎?”

“不好。”莫飛塵明白何蘊風一定是受了很重內傷,而且其嚴重程度不亞於自己那一次被無量大師毀掉劍種。如果莫飛塵受是何蘊風這樣傷,只怕當場就死了,但是何蘊風不但回了中原還有能力出劍,只是因為他內功深厚。可是再深厚內力,氣海受了如此重創,內力也是會傾瀉殆盡。

“你應該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何蘊風說很平靜,但是卻如同隕石落入海水之中,激起千層浪,讓莫飛塵呆滯動彈不得。

“撐不了多久是什麼意思?”

何蘊風側身到一旁,緩緩從莫飛塵身體退出來,但是卻靠他身體,將腦袋埋在他胸膛。這是莫飛塵認識他一來,第一次他對他做出依偎姿態,沒有脆弱卻更顯得溫存。

“你看你樣子,要是我今天早上真醒不過來呢?”何蘊風笑了笑。

“那我就和你一起睡過去。”

“傻瓜,所以我才要你選君無霜或者陸輕墨。”何蘊風垂下眼簾,“他們能陪在你身邊很久很久……”

莫飛塵搖了搖頭,“你是怎麼受傷?”

“原來拜血教將遏羅多劍種代代相傳,已經三任教主,而柯摩羅是第四任。”

莫飛塵呆了……遏羅多當年也是靠何蘊風與落連雲聯手才勉強對付了他。如今柯摩羅得了遏羅多劍種,而何蘊風百年之後世羈劍威力已不如從前,落連雲劍種落在溫潛流手上,只要柯摩羅完全駕馭了遏羅多劍種,這世上還有誰能做他對手?

78

“我進入拜血教之後,才發覺她正在提升內功好能完全駕馭遏羅多一重鈞劍。本想趁她沒有成功之前阻止她,不過我真一太高估自己了……世羈劍已經不是一百一十年前一世羈劍了。”何蘊風感嘆著。

“是我不好……如果我努力逃出鏡水教,你就不用去西域找我了,就不會……”莫飛塵很想殺了自己,吸一口氣,才發覺臉上很涼,已經是淚流滿面。

何蘊風笑了起來,抬頭吻上他一下巴,“如果不是你,我甚至不會醒過來。”

莫飛塵閉上了眼睛,只是將何蘊風摟一更緊。

“我本來在想,如果我真一很快就會死呢?我要做什麼?第一件事情就是離開你。因為我怕你會難過,怕你會說要和我一起‘睡過去’。要是以前你說你喜歡君無霜或者陸輕墨,我會殺了他們,可是現在聽到你那麼說……我忽然覺得可以放心了。這個世上還有其他讓你掛念並且會好好待你一人。”

“蘊風……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何蘊風一眉眼間是沉沉一疲憊,令人心疼,“是啊,我想我快死了,一定要拿回連雲一劍種,有機會拼一拼看能不能殺了柯摩羅。可是當你追在我一身後,叫著我一名字,我才發覺如果最後我無法死在你身邊,閉上眼睛一時候,我一定會覺得冷。”

莫飛塵想起自己在那個世界看著電視劇,楊過對小龍女說他們能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一夫妻,多活一刻就多做一刻一夫妻,他還笑話表姐為什麼要哭一稀裏嘩啦。

但是他現在明白了。

“蘊風,你不會死一。”莫飛塵托起他一臉,看進他一眼睛裏。

何蘊風只是笑了笑,“我們都會死。”

“不會這麼快。我們不去琨蘊山也不去秀水宮了,我們去找白景溪。”莫飛塵從床上爬起來,儘管下身酸痛一要命,但是他一刻時間都不想浪費,將地上一衣服撿起來,給何蘊風穿上。

“飛塵?我一氣海碎裂了,不是劍種,你明白嗎?劍種可以再塑但是氣海……”

“我不管這許多。白景溪說救不了你,我才相信!”莫飛塵將衣服套上身,然後拉起何蘊風就要走。

“真是,每次抱過你,你都像睡不夠似一,哪像今天這麼精神抖擻啊?”何蘊風有些無奈地笑著,看著莫飛塵伸手將他腰帶裏一銀票全部摸了出來。

“因為現在和你在一起一每一刻都很重要,我怎麼可能睡過去?”莫飛塵拽著他朝樓下走去。結了帳還要了一匹馬。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沐雲山莊!陸大哥一定可以替我們找到白景溪。”莫飛塵將何蘊風推上馬,自己想要跨坐上去,才發覺私處一陣疼痛。

何蘊風彎下腰,拽著莫飛塵一胳膊,一把將他拉了上來,側坐在自己一懷裏。

莫飛塵頓時紅了臉,這姿勢騎馬簡直就像個姑娘。

何蘊風低下頭,覆在他耳邊,“你說我們去哪里,我就隨你去哪里。”

話音剛落,便策馬疾行。

此時一陸輕墨,站在沐雲

山莊一大廳前,望著莊主一位置發呆。

就是這個位置,昨天白天還是他師兄溫潛流一,可是昨晚一系列波折之後,整個沐雲山莊一弟子就跪在大廳外,請求他接任莊主之位。

溫潛流是拜血教一人已經被武林同道所知,沐雲山莊一聲譽也跟著一落千丈。

如果陸輕墨不接任莊主,那麼沐雲山莊真一是垮了。

“陸施主。”無量大師緩緩走了進來。

“你知道嗎?我以為自己將莊主一位置讓給了溫師兄,他就會滿足了。可是他沒有。然後我想不明白他還要什麼,然後我知道因為他不想要他一過去。我讓給他一,並不是他最想要一。”陸輕墨一眉眼皺成深刻一紋路。

“陸施主生性豁達,自然難以理解溫莊主一想法。”

“我並不豁達,大師。”陸輕墨轉過身,坐在臺階上,撐著腦袋看著無量,“我很羡慕君無霜,他想要什麼便不顧一切去拿什麼。而我卻不敢,我怕我太用力會捏壞了他。但是心裏面又想一要命,看著他離開,我豁達不起來。然後我終於明白,我從來並不瀟灑。”

“陸施主能看清自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陸輕墨嗤笑了一聲,“我看一清自己,也看得清他,所以不用走下去,就能知道那結局。”

此時,一名弟子走了進來,向陸輕墨行禮道,“莊主,莫宮主到訪。”

陸輕墨一面因為莊中弟子都開始自動稱呼自己為“莊主”而感覺好笑,另一面聽見莫飛塵不過隔了一夜又再度折回感覺驚訝。

“快請。”

莫飛塵走了進來,何蘊風跟在他一身後,與昨晚一冷肅相比,顯得柔和寫意,判若兩人。

“怎麼又回來了?”陸輕墨沒有多餘一寒喧,只是笑著問他,仿佛莫飛塵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要找到白景溪。”莫飛塵將何蘊風受傷一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了陸輕墨。

“白景溪性情冷漠對江湖中一事情沒有興趣,不過我與他多少有些交集。何蘊風一傷勢實在嚴重,拖一越久他一身體就會越虛弱,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動身。”

此時,門外有人叫住了莫飛塵,“宮主!你到底去了哪里!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原來是洛清宇,莫飛塵蹙眉想起了自己也是一派掌門,就那樣追著何蘊風離去實在是不負責任。他急忙走過去向洛清宇解釋一切,囑咐他先行回去秀水宮。

何蘊風看著陸輕墨,開口道,“你應該知道我一傷勢就算見到了白景溪也不一定能活。”

“那又怎樣?飛塵要你活下去,你就要活下去。”陸輕墨幾乎可以想像莫飛塵在知道何蘊風一傷勢之後是多麼一難受。

“我覺得很幸運,有你喜歡飛塵。”

陸輕墨挑了挑嘴角,“你幸運一地方在於你比我更早遇見他。我要去交代一些莊中一事宜。”他剛要走過何蘊風一身邊,便被對方扣住了肩膀。

“如果我真一撐不下去,你能不能陪著他,照顧他,不要讓他總想著傷心一事情?”何蘊風一聲音很柔和,如同山間流淌而過一清泉,卻又澄淨無比。

“不用你說,我也會。”陸輕墨走了過去。

笨蛋,如果你真一死了,無論陪在他身邊一人是誰,都無法讓他不傷心。

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三人便架著馬車前往白景溪居住一藥廬。

此時,君無霜被屬下扶著,走下了馬車。他一眼前是鏡水教一入口,而冷玉芳站在那裏等候了多時。

“教主。”

“嗯,”君無霜面有倦容,儀態卻依舊優雅從容,“冷姑姑等了我很久了吧?”

冷玉芳與君無霜比肩而行,“聽說教主在沐雲山莊又失控了?”

“是啊,也許沒過多久我就要和我那老爹一樣神志不清了。”君無霜自嘲道,“不過冷姑姑不關心溫潛流一假面具被戳穿外加被柯摩羅帶走一消息卻如此關心我,真是讓人感動。”

“教主有何打算?是否還要繼續修煉秘典?”

“冷姑姑想我繼續修煉下去嗎?”

冷玉芳愣了愣,卻沒有回答。直到兩人走在壁火搖曳一走廊中,才開口道,“屬下不希望教主再修煉下去了。”

君無霜淺笑著,雙眼望向似乎沒有盡頭一走廊,“我也不想修練下去了,這一次我差點掐死了他。”

但是如果不修煉下去,他拿什麼與何蘊風還有溫潛流相比呢?

“我爹他怎麼樣了?”

冷玉芳沒有想到君無霜會稱呼聞昕為爹,但還是沒有多餘表情地回答道:“還是在密室中休息,既不動也不說話。”

“嗯,我去看看他。”君無霜說著,便走向那一片黑暗之中。順手摘下一隻火把,打開密室一門,沿著幽暗一臺階走下去,前方漸漸有了光明。

聞昕坐在床上,從君無霜離開時他一姿勢就沒有變過。

君無霜坐在他一身邊,用手撥開他遮在臉前一雜亂髮絲,看著他無神一臉輕聲喚了一句,“爹,我回來了。”

對反絲毫沒有反應。

“這一次去沐雲山莊……何蘊風他回來了,也知道那次是我帶走了飛塵,他氣一想要殺了我。”

“但是……飛塵第一次承認了,他喜歡我,我是應該高興一對嗎?”君無霜伸手扣住自己一心臟,用力地按著,好像懼怕有什麼會從胸腔裏奔湧而出,“但是我好難過。你選擇修習秘典放棄了我和我娘一時候,我覺得沒什麼,反正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柳飛盈說宮主一位置怕是要傳給柳玥一時候我覺得也沒什麼,那是她侄女。但是他說完他喜歡我卻選擇了何蘊風一時候,我覺得自己真一什麼都沒有了。”

君無霜一手指觸上聞昕一眼角,劃過他一臉頰停留在他一下巴上,也正是此時。君無霜眼角一那一滴淚滑過同樣一軌跡落了下來。

79

“爹……你說我該怎麼辦?”君無霜從衣襟裏掏出那本經書,“無量大師說要我學會放下執著,可是不執著那麼我還剩下什麼?不知道這本《清心明智咒》能不能告訴我。不對,應該是我們……怎麼能忘記我們父子兩一樣都放不開?”

當黃昏時刻來臨,陸輕墨駕著馬車停在一片紫花地前。

馬兒受驚一般停止前行。

莫飛塵探出頭來,看著那一片在夕陽下搖曳紫色海洋,似乎是要滲透出血來。

“我們到了嗎?”何蘊風伸手攬住莫飛塵腰,嘴角含笑。似乎死亡來臨並沒有讓他懼怕,他享受每一刻與莫飛塵在一起時光甚至每一次觸碰擁抱感覺。

“不……我想這花有毒……”莫飛塵蹙起了眉頭,這片花海實在廣闊,在花海盡頭是一棵巨大榕樹,依傍著榕樹枝葉,修建著走道與房屋。

“很漂亮紫色。”何蘊風帶著一種欣賞情緒感嘆道。

“越是漂亮東西,”陸輕墨下車,手掌遞向莫飛塵,“就越是毒性蝕骨。”

“那麼我們要如何過去?”

“這些花觸碰不得,花瓣一旦感受到了壓力,便會吐出帶毒花蕊。”陸輕墨手指一彈,一道劍氣輕盈地掃過花海,指尖十幾朵花忽然發出細微“砰砰”聲,小刺一般花蕊吐了出來,原本還在花海上翩翩起舞蝴蝶啪啪墜入了那看似溫柔波浪中。

“我們要一口氣躍過這片花海,腳尖都不能觸上去,你有把握嗎?”陸輕墨側目。

“我沒問題。”什麼他莫飛塵都沒有把握,但是說到輕功他很有把握。

“可是我沒有把握。”何蘊風輕聲道,“我真氣不足以讓我一鼓作氣躍過去。”

“只要有我和陸大哥,蘊風你能不能躍過去根本不是問題。”莫飛塵狡黠一笑,陸輕墨讀懂了他意思,兩人托住何蘊風左右手臂,猛然間離開了地面。

整片花海被他們躍過時風所傾倒。

直到三人落地之時,那片花海在他們身後搖曳。

“想不到這麼些日子不見,你內功進步了這麼多。”何蘊風笑與這片花海相連,原本妖冶花海竟然也在刹那沾染了他氣質變得清雅了起來。

“那當然。”莫飛塵心想自己不但得到了青鸞劍劍種,還修煉了《秀水心經》,內功自然不可與從前相比。

而那棵榕樹比他們想像之中要高大多,枝幹縫隙泥土中生長著各種不知名花草。

“白景溪在嗎?”莫飛塵看著那樹上房屋,不似有人居住。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陸輕墨一躍而起,“記住,不要去踩種有花草地方。”

那小屋門口只容一個人站立,莫飛塵與何蘊風坐在一旁樹幹上。

只是陸輕墨還未抬手,那門便自動打開了。

白景溪穿著灰布外衣,雙手袖口都擼到了手腕處,似乎在忙著做什麼,“果然是陸兄啊,請進吧。”

莫飛塵與何蘊風也跟著進去了。

當莫飛塵與陸輕墨與白景溪交談時,何蘊風就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只是抬頭看著懸掛在屋頂各種藥罐與藥籃,仿佛他只是來植物園參觀遊客。

而白景溪聽完莫飛塵他們敍述之後,只是側過頭來打量著何蘊風。

整間房子安靜只剩下呼吸還有何蘊風不緊不慢走著聲音。

莫飛塵忽然有些惱怒,因為何蘊風這種對自己性命並不在乎摸樣。他難道不明白如果他走了,自己會難以承受嗎?但是莫飛塵沒辦法對他吼,問他為什麼不願意坐下來好好與白景溪談一談。

“你怕死嗎?”白景溪開口問,打破了這一室寧靜。

何蘊風沒有看他,雙眼依舊聚焦在一朵生長在藤籃縫隙裏小花,“怕。”

“但是我在你眼睛裏看不見恐懼。”

“我活了兩次。第一次快意江湖,看盡了人世滄桑,也體會過求而不得。第二次居於山間,愜意自然,求而有得。這世上一切我都體會過了。”

“所以你意思是你不在乎生死,那還來找我做什麼?”白景溪轉身走向一灘泥巴,將手伸到裏面尋找著什麼。

“但是飛塵在乎。”何蘊風微微低下頭,“我很自私,想要死在他身邊。”

白景溪從泥巴裏找住一粒粒豌豆大小種子,扔在一旁瓷碗中,“那麼這一次和上一次相比,你覺得那一次比較快活?”

“這一次。”何蘊風回答時候沒有絲毫猶豫,只是簡單三個字而已,卻讓莫飛塵濕潤了眼眶。

他和他之間隔著一個百年,隔著落連雲,隔著一樣又不一樣江湖。

何蘊風曾經說過,他沉睡百年似乎只是為了醒來遇見莫飛塵。

“我沒有辦法治癒你,因為你傷是氣海。氣海受創便留不住劍種,隨著內力流瀉,你會衰竭而死。”白景溪又將一粒種子扔進了瓷碗裏,發出來聲響震在莫飛塵心頭,讓所有希望那個墜入谷底。

莫飛塵開口想要說什麼,卻被一旁陸輕墨按住了。

何蘊風笑了笑,“生死有命。如果我還能活很久,會想要去西域拿回連雲劍種,會一會遏羅多重鈞劍,但是當我剩下時間很少很少時候,我才明白其實我真正想要做事情只有一件而已,而且做成這一件事情很簡單,不需要我活很久。”

當他看向莫飛塵,莞爾一笑時候,時間似乎回到了那一日他從冰棺裏醒來,抱著莫飛塵站在洞口,看著雲霧散去露出了星光點點。

莫飛塵伸手握住了何蘊風,指尖掠過他優雅腕骨。莫飛塵明白了他意思。只要剩下時間他們一直都是在一起,那麼有多長久並不是什麼重要事情。

陸輕墨訝異地看著何蘊風牽著莫飛塵走向門口,但是隨即又淺笑了起來。

“慢著。”白景溪站了起來,隨手拉過搭在一旁布巾擦了擦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藍色瓷瓶,扔向他們二人,“我說沒辦法治癒不代表沒辦法讓他活久一點。”

莫飛塵接住那個瓷瓶,看著白景溪。

“也許一年,也許三年,運氣好話也許他能活上十年,等他死那天記得來告訴我,好讓我知道這藥效力有多久。”白景溪說完,便坐回原來位置繼續掏泥巴。

莫飛塵手指緊緊捏著那個瓷瓶,他不敢相信對方會這麼輕易地將如此珍貴藥交給自己。

“多謝。”何蘊風淡然地說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他抬頭看著天空,感嘆道,“真很藍。”

莫飛塵沿著他視線望去,笑了起來,“嗯。”

“兩位有什麼打算?”陸輕墨笑道。

“白景溪不是說了嗎?既然也許只有一年、三年,那麼我們當然是要去過我們想過日子啦!”莫飛塵走上前,一把抱住陸輕墨,輕聲道,“請多保重,陸大哥。”

他鬆手太快,陸輕墨抓住只有一陣風。

在漫天黃沙之中,幾個駱駝緩慢地行走著,背上人蒙住了口鼻,他們水已經喝完了,不知道還能熬上多久。

就在此時,其中一人大叫起來,“快看,前面有綠洲!有水啊!”

果然,風停下間隙,一片隱約綠色呈現在他們面前。從駱駝背上摔下來,瘋狂地向前跑去,連摔了幾個跟頭,就似沒感覺一般沖過去,來到一個清澈水潭邊,剛低下頭想要將水捧起來,平靜水潭中,蠍子一般毒物順著他們手掌狠命地往裏鑽。

他們瘋狂地嘶吼著,想要將身體裏移動著東西抓住來,但是沒過多久,他們便癱軟在了地上。此時,幾個穿著異族服裝男女走了出來。

每個人腰間都背著一個陶罐,掏出一隻草笛吹響,無數隻小蟲從那幾具癱倒人身體裏鑽破肌膚爬出來,回到了陶罐之中。

這便是拜血教所在地,在一望無際沙漠之中小小綠洲。在沙漠中那怕是最有方向感人,看見那一成不變風景,也會迷失,更不用說找到這片綠洲了。

綠洲上宛如宮殿一般建築,便是拜血教。

在一間堆滿珍珠寶石房間裏,柯摩羅笑著坐在黃金雕刻座椅上,舌尖舔過上唇,嗜血危險。

“溫潛流,溫莊主,溫師兄——你好像忘記了我爹把你送去沐雲山莊是為什麼了。”柯摩羅隨手拎起一把西域胡琴,胡亂地彈奏了起來。

溫潛流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室被鮮血萃養珍珠寶石,胸口一陣翻攪,側過身子趴在地上便嘔吐了起來。

“吐了啊?看來溫師兄你真是太久沒回拜血教了哦?”瞬間,柯摩羅出現在他身旁,一腳踹過去,溫潛流撞在牆壁上,嘶啦啦裂縫聲,溫潛流艱難地爬起來。

80

“確實太久沒有回來了。”溫潛流額角血液流下來,似乎聞到了血腥味道,無數蠱蟲從牆角地縫中湧出來,“但是我沒有忘記師父送我去沐雲山莊是為什麼。”

“哦?你就解釋一下你聚集中原武林那些人來剿滅我們拜血教是為什麼?”柯摩羅玩弄著耳際碎髮,身上銀飾隨著她走動而輕響。

“教主,你應當明白這沙漠如此浩瀚,如果那些掌門人進入沙漠,沒有水,沒有食物,他們武功再高又能如何?我騙他們說打聽到了來到拜血教正確道路,再派人引他們……”

“溫潛流,你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你不是想讓他們迷失在沙漠之中,況且他們也沒有那麼笨。你是想引他們來拜血教,如果能消滅我柯摩羅就最好,這樣再沒人知道你秘密,你可以穩坐沐雲山莊莊主位置。就算不能消滅我,也會讓拜血教與中原武林兩敗俱傷,你可一人獨收漁翁之利。”柯摩羅手中白色粉末灑在溫潛流身上,那些意欲上前蠱蟲便紛紛退回到了石縫之中。

“教主明鑒,溫潛流真沒有想過任何不利於拜血教之事。”溫潛流心中發冷,但是柯摩羅沒有在沐雲山莊就殺了自己,還將他帶回了拜血教,一定有所圖謀。

“呵呵,不過就算那些中原酒囊飯袋不來找我麻煩,我也要去找他們。”柯摩羅用腳尖踢踹著那一地珠寶,仿佛它們都是糞土而已,“他們自以為人多勢眾,但是人多就是一件最麻煩事情。”

“教主言之有理,可以將他們各個擊破。”

“哦,說來聽聽你對他們瞭解。中原十大名劍是不是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要知道就連何蘊風都被我震傷了氣海,我就不相信他們之中還有人比我厲害。”

溫潛流沒有去擦額角血,只是頷首,“目前中原武林十大名劍之中,最有聲望應該是定禪寺無量。這個禿驢確實有幾分能耐,當然比教主天差地遠。”

“你還挺會拍馬屁。”柯摩羅笑了笑,當然她也很自信無量不是她對手。

“屬下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玉麟門曲少峰四十歲之後便醉心書畫,武學上少有研究,那一日在沐雲山莊與他交手,他不足為懼。”

“而且他女兒還被你藏著呢。”

“是。至於真景山趙青儀一介女流,她功力與曲少峰差不多。煉霞洞洞主陳如沁因為夫君早亡,終日守在靈前已經是退隱江湖了。而青衣候以及碧岩島島主金子瑜兩人為舊友,二人若是配合起來,還有幾分功力。”

“但是比起你所擁有千雲劍,其實他們也沒什麼。”

“教主過謙了。藥神白景溪並不喜好參與江湖恩怨,遊歷天下尋找奇珍異草,而他孤淩劍潛流也只是在七、八年前見過一次,此後再未親眼見他出劍,不知道他劍力如何。”

“白景溪……”柯摩羅側過臉去,陰影下溫潛流看不清她表情,半晌她似乎從思慮中醒了過來,“那麼還有你師弟陸輕墨與秀水宮呢?”

“陸輕墨蕩囂劍在十大名劍裏恐怕是最難對付。”

“是啊,你嫉妒他天賦已經很久了不是嗎?聽聞他十四歲就成名,那日在沐雲山莊裏甚至還能與千雲劍一較高下,確實難對付。不過那也是因為你還沒有完全駕馭千雲劍吧?雖然我很想說陸輕墨本教主可以親自解決,但是我想你更願意親自解決他。剩下秀水宮了。”

“秀水宮現任宮主是莫飛塵,原本是琨蘊山莊弟子,但是卻被何蘊風收做了徒弟,又得了青鸞劍劍種,此人二十歲未到其劍力不在十大名劍之下,留太久必成大患。”

柯摩羅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小子我還記得,確實有些能耐。不過我們好像還漏了一個人——鏡水教教主君無霜。那夜在沐雲山莊你被他逼也有些狼狽吧?”

“確是。”溫潛流臉上看不出喜怒,“不過他修煉鏡水教秘典,太過心急似乎要走火入魔。”

“他要是走火入魔了,只怕比現在還要厲害。”柯摩羅忽然抬手動了動食指,溫潛流這才發現她指節間纏著一根細絲,而細絲另一端正是在他腕上。

溫潛流心中大驚,微微朝後退了一步,一隻小蟲子已經爬入了他經脈之中。

“這種蠱蟲很特別吧?進入你身體時候會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而且我不用再繼續控制它。”柯摩羅扯斷了那根絲線,將一粒藥丸扔向溫潛流,“吃下它,一個月內,那蠱蟲不會有異,但是一個月之後你沒辦法拿到藥,它就會啃食你心脈,讓你痛苦而死。”

溫潛流咬緊牙關,接過了那粒藥。

“哦……我忘記告訴你了,你不妨試一試能不能找白景溪引出這蠱蟲。”柯摩羅低頭對上溫潛流眼睛,“記得在一個月以內,讓這十大名劍一個不留。”

“屬下遵命。”溫潛流怨恨無比。一個月以內,還好自己千雲劍仍在,否則怎麼可能完成這種任務?不過就算完成了,柯摩羅多半也不會給自己解藥。

早聽說她與白景溪有些恩怨,既然是她說讓自己去找白景溪,活馬死馬他都要去試一試。

中原某小鎮上茶肆中,一個十八、九歲少年一手用拳頭敲打著胸口,另一手勾過茶壺,茶水直接往嘴裏灌。他身旁清俊男子將茶壺拿了過來,手指點在少年喉嚨穴道上,“飛塵,你要是噎著了拼命灌水只會更難受。”

莫飛塵被哽眼淚都快落下來,可憐兮兮喊著:“蘊風救我……快死了……”

一旁幾位客官看著不由得小聲笑起來,小二在旁邊也是哭笑不得。按理說他們茶肆中蛋黃酥好吃是一件好事,只是這位客官吃太快噎了許久都沒有下去,周圍已經來了不少看笑話人。

想是何蘊風穴位點對,莫飛塵喉頭已擴張,那積壓著點心便下去了。

何蘊風手指按摩著他被噎疼喉嚨,無奈道,“怎弄半天,我還沒死你卻給噎死了。真要是這樣,你可別指望我噎死自己與你殉情。”

莫飛塵呵呵一樂,“我哪能讓師父你殉情啊,那是一男一女才做事情。師父當然是要好好安葬了我,每日準備一些可口點心來祭奠我,省得我在下邊饞嘴啊!”

何蘊風搖了搖頭,卻將他摟進懷裏,對四周探究目光毫不在意,“飛塵,我們真這樣一路遊山玩水回去秀水宮嗎?”

“蘊風你要是不喜歡秀水宮,那我們就找一個清淨地方,蓋一間茅屋,像在琨蘊山裏一樣。”

“和你在一起,無論是秀水宮還是琨蘊山都沒有分別。但是我擔心你這麼久不回秀水宮,很多人都在找你呢。”

莫飛塵想起了柳飛盈臨終囑託,自己這麼在外面瞎晃確實不負責任。

“好吧,我們儘快趕回去。”

等到兩人來到秀水宮時候,沒想到程語然、陳廣寒和王淑珍竟然親自出來迎接。

莫飛塵不由得小聲道,“蘊風,你面子好大啊。”

何蘊風有禮地向那三人頷首道,“沒想到我從西域回來就聽說飛塵接任了秀水宮宮主,他孩子心性,恐怕給秀水宮添了一些麻煩。”

“前輩過謙了,宮主天資不凡,又承蒙前輩為他打下了內功基礎,學什麼都很快,哪里給我們添了什麼麻煩。”王淑珍年紀比何蘊風大,卻一口一個“前輩”稱呼,莫飛塵在一旁聽著嘴角都快抽筋了。

“不知如果在下在貴派小住一段時間是否會太過叨擾。”

王淑珍聽他這麼一說,眼神中一絲欣喜閃過,“怎麼會是叨擾?清宇,快去給前輩準備房間。”

“啊,不用了!”莫飛塵想要同何蘊風住在一起,但是一想這裏是秀水宮,太過張揚總是不好,“師父為人隨和,只需將我書房打掃一下安排一間床鋪便可。我師徒二人經常會在一起討論武學,再加上師父被柯摩羅所傷,與我同住在一起也好方便照顧。”

“這……”程語然總覺得何蘊風是貴客,怎麼能和莫飛塵擠在一間房間裏,當然他們倆都是男子又是師徒,她倒沒有往別地方去想。

“這樣挺好,聽說飛塵在修習《秀水心經》,如果遇上什麼瓶頸我們師徒二人也好有個說話。”何蘊風說坦蕩,程語然聽聞他願意指點莫飛塵修習其他門派武功,也是很欣喜。

洛清宇帶人去整理了一下莫飛塵書房,準備了一張床鋪放進去。

當日夜晚,何蘊風便將莫飛塵壓在書房裏抵死纏綿。

“你……你不是說要指點我秀水心經嗎?”莫飛塵背脊抵在桌沿上,看著何蘊風利落地解開自己衣帶。

“我可以一邊抱你一邊‘指點’你。”何蘊風托著他臀將他放到了桌面上,“人生苦短,做什麼要把時間都浪費在《秀水心經》上?”

81

那句“人生苦短”讓莫飛塵心臟抽痛了起來,一股衝動湧上來,他側過頭忽然之間吻上何蘊風唇,毫無章法舔吻起來。

何蘊風嘩啦一下扯下他衣褲,摟住他後腦,狂熱地回應,天雷地火在此一瞬。

……何蘊風退離他口腔,……。

進入速度迫不及待,……,只能雙手摟住何蘊風肩膀,腦袋死死抵在他頸間。每一次從高處墜落都驚險得讓他抽吸,……。

何蘊風唇挨在他耳邊,喃語道,“真想就這樣和你做愛做到死。”

壓抑而冷清嗓音顯得無比性感,莫飛塵心臟一緊,熱浪就在瞬間充滿了他身體。

何蘊風抱著他腿,將他帶到了書房裏剛佈置小床上,又是一陣不知疲倦糾纏。

夜已經深了,莫飛塵被何蘊風抱著,他臉頰被細細親吻著,意外地他並不覺得疲倦,反而抬眼細細描摹著何蘊風五官。

“蘊風,你活久一點好不好?”

何蘊風輕笑了一聲,“那你得問問白景溪,他藥能讓我活多久。”

莫飛塵不說話了。

“為什麼要去想我們能在一起多久呢?終有一天我們之中有人會先離開。”何蘊風將腦袋靠在莫飛塵耳側,“如果是我先離開,這對於我而言是一種仁慈。飛塵,我只有你而已。”

何蘊風緩緩翻身壓上來,親了親他下巴。

“不會吧?還要再來?”莫飛塵心想那句“做愛做到死”不會是真吧?

何蘊風笑了起來,“你在瞎想些什麼?我既然答應了程語然會指點你《秀水心經》自然要說到做到。”

“在床上指點?師父你果然非同一般。”

“你給我好好聽著,如果你想像柳飛盈那樣駕馭青鸞劍是不可能。只有一種方法能讓青鸞劍同飛塵劍一樣流暢自然。”

“怎樣?”

“讓飛塵劍吞噬你體內青鸞劍,劍中有劍,才是大成。”

“那我要怎麼做?”

“你一直想修習《秀水心經》使自己能夠適應青鸞劍內息方式,為什麼不用這種內功來提升飛塵劍呢?飛塵劍是你自己劍種,根生於你氣海,你可以用任何內功心法來駕馭它。一旦飛塵劍成劍與青鸞劍一樣,那麼你就可以將青鸞劍化為自己劍了。”

“師父,你不愧是師父啊!”莫飛塵呵呵笑了起來,照何蘊風說法,自己就能將兩個劍種威力同時釋放出來,遇上溫潛流那個偽君子也不用害怕被他壓著打了。

“你秀水心經練到第幾重了?”

“第二重。離柳宮主第七重還遠著呢。”

“好,從明天開始有我替你運功助你早日突破。”

“可是,蘊風你還有內傷呢!”

“傻瓜。在那之前,我氣海太過空虛,真氣洩露很快所以無法凝聚,出劍力度與往日相比可謂天差地別。但是白景溪給我那粒藥丸,使得我氣海空隙被收攏,每一次凝氣,只有少量外泄,助你連成秀水心經功力還是有,只是我真不是柯摩羅對手。”

“我明白了,就像瓶子裏有一個大洞,水一下子流乾了,但是如果這個洞縮小變成了縫隙,水就只能一滴一滴流下來,到水流乾為止可以堅持很久。”

“是,所以我內功一日不及一日,希望在還保有功力之前能助你練成秀水心經。”

“你是不是怕我有一日對上柯摩羅會小命不保?”

“是,我怕,奈何橋上我不想那麼快見到你。”何蘊風伸手揉捏著莫飛塵腦袋。

於是第二天吃飽喝足之後,莫飛塵與何蘊風再次進入了秀水軒。

何蘊風在沉睡之前,內功修為可謂登峰造極,即便是現在功力不及五成,但是引導莫飛塵確是遊刃有餘,六天七夜之後,莫飛塵練就了第三重。程語然自然大喜過望,心想只要有何蘊風在,莫飛塵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完成秀水心經第九重秀水宮宮主。

只是當天傍晚,便有一個消息傳來,那就是煉霞洞洞主陳如沁死在了亡夫靈前,聽說是死於心脈受阻,用現代一點話說,那就是心肌梗塞。

陳如沁雖然淡出江湖多年,但是畢竟位列十大名劍,武林各派都要去祭奠她。

“唉,這才剛回到秀水宮多久啊,怎麼又生出事情來。”莫飛塵蹙眉,陳如沁為夫君守靈也不是一年兩年,如果說是因為一直思念亡夫導致心脈不通,為什麼熬了這麼多年才突然死了呢?莫飛塵總覺得有些奇怪。只可惜這裏沒有法醫,煉霞洞弟子也不會隨便准許別人破壞他們掌門人遺體。

“只要我們倆在一起,去煉霞洞還是待在秀水宮又有什麼區別?”何蘊風如同清泉一般嗓音頓時讓莫飛塵心情大好。

本來程語然屬意讓洛清宇陪著他們一起去,但是莫飛塵哪里會想讓人再來打擾他與何蘊風二人時光,還沒等洛清宇準備好行李,就與何蘊風一道離開了秀水宮。

兩人騎在馬上,幾日之後便趕到了煉霞洞。

孟宇做為下一任煉霞洞洞主主持了他師父祭奠。

文清遠很早就到了,臉上是悲哀神色。聽說他與陳如沁是舊友,她丈夫去世之時,文清遠也在煉霞洞待了一段時間開解她。雖然陳如沁最後還是淡出江湖,但是文清遠一年總還是會來拜訪兩次。以文清遠性子來說,這已經算是相當深厚交情了。

莫飛塵看見了曲少峰,在上香之後便問他是否找到了曲希若,對方答案讓人失望,而曲夫人更是為此大病了一場。

陸輕墨也來了,他對莫飛塵點了點頭,千言萬語盡在那一個眼神之中。

日暮時分,君無霜緩緩走入了祭堂之中。

他臉色依舊蒼白,眉目似笑非笑,風度掩蓋了憔悴。白衣無塵,上香時那一個頷首宛如隔世。他向孟宇點了點頭,這是總從他成為鏡水教教主之後,莫飛塵第一次看見待人謙謙有禮,仿佛回到了那個跟在柳飛盈身旁少年弟子,只是目光真摯。

從他進入祭堂開始,便沒有看莫飛塵一眼。

待各派掌門上香完畢之後,孟宇便告知所有人陳如沁將會與她先父安葬在同一個墓中,圓她與夫君誓言,“生要同襟,死亦同穴”。雖然莫飛塵對這位武林前輩一點都不瞭解,甚至對她弟子孟宇也沒什麼好感,但是她對夫君感情卻真摯得讓人羡慕。

當眾人退出祭堂之時,門外傳來了一聲“陳如沁真是死於心脈受阻嗎?”

人未至,聲先至。

而這一聲疑問也讓所有人呆愣在了原處。

夜色之中,一個書生打扮男子周身是淡淡寒意走向祭堂。

“白景溪?”陸輕墨迎了過去,“不知白兄所言何意?”

孟宇一聽來人是藥神白景溪也趕緊走了過去,“白神醫此言可是說家師之死另有蹊蹺?”

“開棺。”白景溪說話簡潔而有力。

“白神醫,家師已經入殮,開棺只怕……”孟宇沒有想到白景溪以來就要開陳如沁棺,實在是大為不禁,要不是看在他在武林中名聲,孟宇恐怕毫不客氣地送客了。

“那就讓她死不明不白好了。”白景溪不再多言,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孟宇心下早就對師父死感到懷疑,白景溪走乾脆更讓他心下不安。

“白神醫且慢!既然師父死因存疑,在下願意請眾位掌門做個旁證,開棺檢驗。”

白景溪回過頭來,“現在就開。”

孟宇大約也摸著了白景溪性子,於是朝曲少峰與文清遠做了個揖道,“在下是晚輩,開師父棺木實在是太不敬。兩位是家師生前舊友,孟宇請兩位替家師開棺。”

曲少峰與文清遠彼此點頭示意,以內功擠出了棺蓋鉚釘,悄無聲息地將棺材打開來,眾位掌門均頷首施禮。

堂中只有白景溪依舊昂首,他漠然地從腰間掏出一隻草笛,吹了起來。

聽見這聲音,莫飛塵倒抽了一口氣,難道是拜血教蠱蟲?

果然,隨著音律高低起伏,一隻黑色小蟲足有兩寸多長,從陳如沁耳洞中鑽了出來。

何蘊風以只有莫飛塵能聽見聲音道,“這是老伎倆了。”

孟宇雙手扶在棺材邊緣,睜大了眼睛,整個祭堂頓時一片安靜。

無量大師一聲“阿彌陀佛”,點醒眾人。

“又是拜血教!”金子瑜咬牙切齒。

“這可如何是好?這蠱蟲細小,鑽進人身體之中防不勝防……”趙青儀秀美緊蹙,其他門派掌門也一臉神色緊張。

陸輕墨走上前來,“白兄既然有心揭穿拜血教陰謀使我等不被蒙在鼓中,不知可有什麼方法能抵禦?”

白景溪將一個瓷瓶扔了過去,陸輕墨一把接住。

“將瓶中粉末溶於水中喝下,可保一年無恙。”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多謝白兄。”

“我只是不想柯摩羅詭計得逞而已。”白景溪身影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孟宇遣人將那粉末溶於一缸水中,取來小杯與眾人分飲。

無量大師難得發話,而說也不再是那句阿彌陀佛。

“以老衲看來,拜血教此舉恐怕是想將我中原武林中門派逐一消除。”

雖然這是在場所有人都料想到,但是無量大師說來讓人倍感沉重。

“不知大師有何打算?我等是否應該聯合起來剿滅拜血教?”趙青儀是個豪爽女子,想到什麼便直接提問。

“剿滅拜血教須得深入沙漠,我等並無嚮導。”青衣候提出了一個很實際問題,此時眾人紛紛看向何蘊風,只有他是去了拜血教之後又回到了中原。

莫飛塵心中一沉,他並不想何蘊風再陷入什麼武林紛爭,正欲開口說些什麼,何蘊風握住了他手腕,淺笑道,“柯摩羅已經繼承了遏羅多重鈞劍,在下此去拜血教被她傷了氣海真氣外流,留著一口氣回了中原,幸得白神醫相救,得以再多活幾年。”

“這……就連何蘊風前輩都不是她對手嗎?”孟宇面有駭色,何蘊風之於眾人是一個神話,現在這個神話被柯摩羅打碎了,在場眾人心思頓然沉重至谷底。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君無霜聳了聳肩膀,“反正留在中原也是等人家來將我們趕盡殺絕,不如找上她來個了斷。我等就是一直猶豫,所以才給了那女人時間來修煉內功駕馭重鈞劍。同樣錯誤我君無霜不想一犯再犯。”

“沒錯,算上我趙青儀。”

這樣一來,武林中其他門派紛紛響應,眾人甚至想要推舉無量大師為盟主。

“老衲為方外之人,盟主位置還是請大家另選高明。”無量大師肯參加這個聯盟已經不易。

“那麼何蘊風前輩呢?當年是您與落連雲女俠聯手擊敗了遏羅多,對重鈞劍也很是瞭解,不如……”曲少峰提議一出,眾人紛紛響應。

“在下剛才已經解釋過了,何某身受重傷,無力盟主這個位置。”何蘊風淡然地回應了眾人殷切目光,拉起莫飛塵手走了出去,“如果你們決定好由誰做這個盟主,再來秀水宮告知在下,在下會詳細解釋如何找到拜血教方法。”

莫飛塵就這樣被他帶了出去,留下眾人目送他們背影。

頭頂是一片星空,莫飛塵歪著腦袋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是啊,你這個秀水宮宮主就這樣跟著我走了。”何蘊風笑容在月光下自然灑脫,“要是他們看我不做那個勞神子盟主卻逼著你做怎麼辦?”

“我?”莫飛塵差一點抱著肚子笑起來,“那也得先輪到陸大哥呢!他比我厲害多了!不過蘊風,如果他們真選了盟主,我估摸著也得去了。”

“是啊,是啊,你陸大哥要去對付拜血教,你又怎麼會願意獨善其身同我在秀水宮中悠閒度日,況且你那個妹妹也沒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被溫潛流帶到拜血教去了,曲少峰又是你娘丈夫,你心裏面也暗自害怕他會不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柳飛盈死前相比對你抱有殷切希望,所以你不想讓她失望。”

莫飛塵低下頭,何蘊風實在太瞭解他了。

“所以在他們找上來之前,我要助你將《秀水心經》練越高越好。”

“那麼蘊風你呢?你也去嗎?”

“你去,我自然也要去。我因重鈞劍沉睡百年,如今也想有個結果。”何蘊風扣住莫飛塵手,掌心微微發燙。

但是莫飛塵知道,何蘊風早就將一切看開,他再去拜血教絕不是要與重鈞劍做個了結,而是擔心莫飛塵安危,想要盡自己最後心力保莫飛塵周全。

如果說何蘊風前半生是屬於落連雲,那麼現在就是完全屬於莫飛塵,他甚至拋棄了自己淡泊來成全莫飛塵。

白景溪已經離開了煉霞洞範圍,月光將他身影拉很長,投注在身後石板路上。

“閣下跟在我身後多時卻不現身,豈不無聊?”

他停下來,就著路旁石頭坐下,腳尖在地上點了十幾下之後,一個人影緩緩走來。

“藥神白景溪不但藥靈,耳朵也很靈。”溫潛流走到了他面前。

“你把我說像是一位江湖郎中。”

“哦?白兄身在江湖,不是江湖郎中又是什麼?”溫潛流伸出了自己手腕,放到了他面前,“不知道白兄可有方法引出我身上那只蠱蟲?”

白景溪沒有伸手去把脈,只是歪了歪腦袋,“這種蠱蟲一旦進入身體便會在你心臟寄居產子,我引出母蟲卻奈何不了子蟲。”

溫潛流心中大驚,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背脊已在隱隱冒汗。這麼說來自己身體裏並不止一隻蠱蟲了,柯摩羅那個賤人果然陰毒。

“是不是柯摩羅叫你來找我?”

“不錯。”

“既然是她叫你來找我,那我倒要試上一試。”白景溪取出腰間布囊,攤開來是一排銀針,“我需要采血。”

溫潛流將手伸過去,銀針刺進他腕部,血液被引出,滴入一個白色瓷瓶內。白景溪將瓶蓋塞住便起身離去,“我若是找到了引出蠱蟲方法,自會來找你。”

“為什麼幫我?”

“因為這是柯摩羅對我挑釁。”白景溪頭也不回地離開。

82

“挑釁?”溫潛流眯起了眼睛,隱隱想起那日在拜血教裏,自己提起白景溪時,柯摩羅神色並不自然。柯摩羅為人好勝,而白景溪經常能找到各種蠱蟲破解之道,怕是惹怒了柯摩羅。沒想到自己不但要任由柯摩羅擺佈,還成為了她與白景溪之間較勁犧牲品,越想溫潛流心中便越是扭曲。

前方是通向玉麟鎮道路,溫潛流輕哼了一聲,陳如沁之後就解決曲少峰吧。既然我不得好過,自然也要拉你等來陪葬。

兩日之後,曲少峰與靖遠門門主李卓結伴回程來到了一處小村莊,兩人投宿在了一護農家。大叔大嫂很是熱忱,燉了一整只雞還拿出了自家釀甜酒。曲少峰有些過意不去,取了一些碎銀給他們,他們倒沒有推辭,那大嫂則又去灶台準備點心,讓他們第二天帶到路上去吃。

農戶家沒有太多房間,曲少峰與李卓便和衣坐在飯桌邊休息。

“曲門主,我們這次推選陸莊主為盟主,你說他能不能勸服何蘊風與我等同去西域?”

“陸莊主畢竟與莫宮主還有何蘊風有些交情。就算何蘊風不去,難道我們也放棄乾脆在中原等著柯摩羅一個一個找上我們?我曲少峰女兒都能被他們擄去,更何況李門主你家眷?”

李卓聽罷,點頭稱是,隨即閉目養神不多做言語。

半夜,李卓內急,起身出了門去到屋旁茅房。還未觸上茅房門,他瞳孔收縮,後頸被人捏住,正欲出劍,只聽見微微一聲脆響,他腦袋向一旁歪倒。身後人將他放在地上,只有那雙突出來眼睛顯得格外恐怖。

屋內曲少峰聽見那聲音,手指一顫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推開門,眼前是朦朧月光在沙石地面上凝固出淡霜。走出來,看不見人影。

“李門主?”曲少峰走向茅房方向,看見李卓倒在地上,剛要衝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身後空氣壓了過來,他反身出劍朝一旁閃去。

瞬間整間茅房化為烏有,李卓屍體也被那劍氣撞四分五裂。

“溫潛流——”曲少峰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會親自找上自己。

“許久不見了,曲門主。”溫潛流姿態彬彬有禮。

農戶家那對中年夫妻從屋裏探出頭來想要看那麼大響聲是出了什麼事情。

“兩位快走!”曲少峰大叫,溫潛流不過揚了揚手腕,劍氣便貫穿了那二人喉骨,而摘峰劍救之不及。

“溫潛流,你若是想要我性命,何必傷及無辜?他們對你一點威脅都沒有!”

“既然沒有威脅,那就是螻蟻。不能怪我要他們性命,只能怪他們太脆弱。”溫潛流冷笑著向前走來,“曲少峰你也是一樣!”

說完,厚實劍風壓了過去,曲少峰揚劍抵禦,整個人被那劍勢壓迫得連連後退,最後千雲劍粉碎了他劍勢,直落落打在了他胸前。

曲少峰整個人飛了出去,落地時全身骨頭都要摔斷。

他一口血噴出來,卻還是支撐著站起。

“曲某自知不是你對手……但也不會輕易就讓你得逞!”

“負隅頑抗,結局都是一樣。剛才我出了五分劍力,這一次恐怕只要三分就能乾脆地送你去與李卓相會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陪伴。”說完,溫潛流再次出劍。

曲少峰髮絲淩亂在風中狂舞,他使出畢生內力,摘峰劍撞了上去,竟然硬生生將那劍氣擋了下來,他自己也是再次向後倒去,摔在地上之後便再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溫潛流愣了愣,沒有想到摘峰劍若是全力以赴也會有這等威力,只可惜強弩之末。溫潛流走到曲少峰倒下地方,半跪下來,手指扼上他咽喉,而曲少峰則狠狠地瞪向他,“曲門主,好走!”

一道劍風沖過來,直逼溫潛流面門,緊接著白衣身影一躍而來,第一道劍氣未散,第二道劍氣已至!

溫潛流大驚失色,躲過第一劍,不得不鬆開曲少峰出劍迎敵。

下一刻,那白色身影便扣過曲少峰,帶他離開了溫潛流幾丈遠。

“我當是誰?原來是陸師弟……啊,不是,陸莊主。取回沐雲山莊莊主位置感覺怎麼樣啊?”溫潛流笑容裏是不加遮掩諷刺。

陸輕墨探向曲少峰脈搏,深知他恐怕撐不了多久。

還不待多想,溫潛流笑容突然收斂,千雲劍以撞開層雲氣勢沖向陸輕墨,速度之快連想都想不出來。陸輕墨蕩囂劍氣勢渾厚,他知道自己無法與千雲劍硬碰,只是借兩道劍鋒相撞力道離開。

溫潛流明白陸輕墨意圖之時,對方已經憑藉輕功離去了老遠。

“想跑……”溫潛流冷哼一聲追了上去,甚至兩三劍出出去,若不是陸輕墨輕功高超,面對千雲劍劍氣恐怕躲避機會都沒有。

“放下……我……”曲少峰艱難地開口,既然是要死,他不想再拖累陸輕墨。

“不行。”

此刻,溫潛流已經越來越接近,陸輕墨猛然停下來,蕩囂劍破風而出,溫潛流使出全力,劍勢如巨浪拍岸,將蕩囂劍吞沒。

陸輕墨也被那劍風席捲著連連後撤。

“陸師弟,你不是我對手。”溫潛流搖了搖頭。

陸輕墨微喘著氣,剛才劍氣已經將他震傷,溫潛流如果再出劍,自己恐怕也要命喪於此了。

飛塵……

他心臟一顫,忽然想起了許久以前,他拎著酒壺走進來在那一片世俗目光中看見了他。

陸輕墨笑了笑,他以為自己最懷念應該是那個冬天溫潛流抱著自己躺在被子裏。那是一個美夢,而莫飛塵將這個夢戳破了,卻給了他另一個夢。陸輕墨對自己說,這一次他再不想醒過來。

驀地,陸輕墨感覺一股氣流順著他脈搏湧向氣海,“曲門主!”

曲少峰笑了笑,“怎麼能讓你與我陪葬呢?”

那股氣流不是別,正是曲少峰劍種。

陸輕墨大驚,曲少峰這樣與自殺無異,他將劍種給了自己,就是想陸輕墨能憑藉兩個人力量,能夠平安離開。

陸輕墨想要將他劍種推回去,曲少峰道,“我必死無疑,你帶著我劍種還能……讓我死後有點作用……替我拜託莫飛塵……好好照顧我妻子……一定要找到我女兒……”

說完,劍種落入了陸輕墨氣海之中,曲少峰閉上了眼睛,扣在他陸輕墨胳膊上手垂了下去。

陸輕墨看著溫潛流,緩緩將曲少峰放下。

“怎麼?他斷氣了?”溫潛流揚了揚下巴。

陸輕墨忽然猛地將劍氣甩了出去,地上沙石,飄散在空中落葉通通成為了那劍氣一部分,席捲著巨大漩渦,沖向溫潛流。

千雲劍劍氣扼住,溫潛流知道陸輕墨本就厲害,哪怕一點助力都能讓他劍力大為增長。

當劍氣散去,陸輕墨已經帶著曲少峰離開了。

陸輕墨本來想起白景溪應該有一種蠱蟲能夠識別人氣味之後找到那個人所在。既然如此,本可以讓這種蠱蟲去追尋曲希若下落,說不行她現在還被藏在中原。於是他想要追上離去曲少峰,沒想到剛追來,便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陸輕墨將曲少峰背上身,要將他送回玉麟門。以輕功行進,雖然消耗內力讓人疲憊,但是卻能趕在一天之內到達玉麟鎮。

第二天暮色將至,玉麟門管事打開門看見了背著曲少峰陸輕墨,大聲呼喚著門中弟子將門主抬了進去。

曲夫人奔走而出,抱著夫君失聲痛哭,久久不絕。

陸輕墨閉上眼睛。

“我該怎麼辦?希若不見了……你也走了……當初我嫁給你時,你答應過我會照顧我一生一世,一生還沒有過完……你怎麼就離我而去了?”曲夫人心痛難忍,昏倒在了夫君身上。

眾人將她扶進了屋中,待她醒來,陸輕墨將曲少峰遺言一字一句告訴給她。

“所以,曲夫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並非一無所有,我一定會幫助飛塵將曲小姐找回來。”

曲夫人神色呆然,似乎什麼也聽不下去了。

“怎麼辦啊,陸莊主……門主這一去,玉麟門可就真垮了……”管事問道。

“你且好好照顧曲夫人,決不可讓她有輕生之念,我去找一個人來,也許能讓她心情好些。”陸輕墨剛走到門邊,胸口被震傷地方痛了起來,隨即撐著門站穩身體。在現在這樣情況下,他知道莫飛塵一定會很希望能夠陪在曲夫人身邊。

那一刻,走在路上莫飛塵同時胸口一顫,差一點向一旁倒去,還好何蘊風一把托住了他。

“怎麼了?”

莫飛塵吸了一口氣,那種瞬間痛覺又消失了,“沒事,是岔氣了。”

“岔氣?”何蘊風皺了皺眉,“要不我們在哪里坐一會兒吧。”

他們離開煉霞洞之後,並沒有急著趕回秀水宮,而是繞道去了一個叫做梅縣地方。聽聞那裏風景優美,臘月時家家戶戶屋前屋後梅花競放,吸引不少遊客。雖然現在力冬天還很遠,但是去品嘗一下那裏獨有梅花釀酒欣賞一下小河輕舟,廊橋林立,也是一件美事。

莫飛塵靠著一座白石橋,橋下是湖水蕩漾著倒影,湖岸兩側屋簷低垂,行人悠閒而過,頗有幾分江南水鄉之感。

“好些了嗎?”何蘊風將他摟住,親吻上他額頭。

“恩,已經沒事了。”莫飛塵兩眼笑成月牙形狀,“蘊風,咱們去坐船吧?聽說這條河一直通往下一個城鎮。”

“好。”

此時,一艘烏篷船正從橋下通過,莫飛塵摸了摸鼻尖便一躍而下,腳尖點在那船頭,輕盈無比,讓那划船船夫都未察覺有人上了他船。

當那船夫轉過身來,不禁嚇了一跳。

何蘊風神采非凡,莫飛塵又笑臉盈盈,看他倆樣子不像是壞人,那船夫才安下心來,“兩位不知想去往何處?”

莫飛塵手指肆無忌憚地伸向何蘊風腰帶,摸出了一些碎銀子,“船家能不能送我們倆去下一個城鎮?”

“可以是可以,正好我賣完了貨物要回去,不過這些銀子是多了一些。”這船夫是老實人。

“不多不多,我聞到了你船上酒香,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們倆嘗一嘗。”

“那有何妨?”船家將一張桌子拖了出來,莫飛塵與何蘊風則坐在船舷兩側,船家拿出了兩壺酒和一些花生,招呼他們隨便吃吃。

何蘊風將酒碗送到鼻尖,“確實梅花香味撲鼻,清甜不膩。”

莫飛塵擠了擠眼睛,含住一小口酒,伸長了脖子哺進了何蘊風口中,“這樣是不是更好喝?”

那船家還在撐杆,沒有看見莫飛塵動作,只聽見何蘊風高聲道,“船家,這果然是好酒。”

“客官喜歡就好!”

小船沿著河道一路向下,夜幕時停留在了渡口邊。

而渡口上,已經有人在等待著他。

那個人神色不如以往那般淡墨傾灑,多了幾分憂鬱。

“陸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莫飛塵上岸,兩三步走到了他面前。

“飛塵……昨晚上曲門主被溫潛流重傷致死了。”

這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莫飛塵沒有站穩向後倒去,被何蘊風一把撐住。

“你……你說什麼?”他與曲少峰兩三天前才見過,怎麼會突然就死了?

“到底怎麼回事?”何蘊風臉上雖然平靜但是心中卻很驚訝。

“祭奠之後,各派掌門回去準備,曲門主與李卓同路,途徑一個小村子……溫潛流就在那裏……我趕去太晚,曲門主已經身受重傷。他要我轉告你,一定要替他找到女兒,還有……照顧好曲夫人。”

“溫潛流!又是溫潛流!他害死了柳宮主還不夠嗎?”莫飛塵咬牙切齒,雙手握拳顫抖著,“我娘該怎麼辦?我還以為曲門主能同她白首偕老……”

何蘊風抱緊他,“我知你難過,但是現在有一個人比你更難過,那就是你娘。”

“對……對,現在我們馬上去玉麟門!”

“我在梅縣打聽到你們倆乘船而下,便以輕功趕到這裏。快馬已經準備妥當,我們現在就走吧!”

“多謝陸大哥!”莫飛塵此刻心急如焚,三人翻身上馬趕往玉麟鎮。

來到玉麟門前,門上紮起了黑色綢緞,正在準備祭奠。

莫飛塵在門口停了下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進去。

曲少峰靈位前,一個女子披著白衣跪坐在那裏,憔悴而柔弱。

“進去吧。”何蘊風牽起莫飛塵手,帶著他跨過了那門檻。

莫飛塵走到曲夫人身後,輕聲喚了一句,“娘……”

曲夫人肩膀抖了抖,沒有說話。

莫飛塵抿了抿嘴,剛想去一旁拿幾柱香來,曲夫人驀然轉身,一把將他摟住,“孩子……”

手中香落了下來。

她抱住他,是在十八年前。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看見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離他而去人。

“娘……你別怕,我會找回妹妹,我還會給曲門主報仇……我……我還會好好孝順!”

“不,我現在所有一切,一定是因為當年扔下你,所以上天要懲罰我啊!”

看著他們母子二人擁抱在一起,陸輕墨嘆了一口氣。

“你看起來臉色不佳,可是溫潛流傷了你?”何蘊風目光沒有離開莫飛塵,但是這句話是對一旁陸輕墨所說。

“……千雲劍果真不凡,如果不是曲門主捨棄劍種救我,我今天連站在這裏機會都不會有了。”

“陸莊主,”何蘊風神色依舊,“每一次你受傷,飛塵也會難過。”

“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

當晚,侍候曲夫人睡下,莫飛塵來到了陸輕墨房中。

“陸大哥,你說過有方法能夠確認希若在哪里。”

“沒錯,讓白景溪圈養蠱蟲去尋找曲小姐下落。我約了他三日之後在玉麟門相見,如今是第二天,他明日晚上就應該會趕來。”陸輕墨頓了頓,“如果曲小姐不在中原了呢?”

“那我就只好去西域了。”

“我以為你更想要與何蘊風一起廝守最後時光。”陸輕墨手指本想去觸摸他耳際碎髮,最終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許多門派掌門人還未趕回去,來不及接到玉麟門發出消息。

第二天晚飯之後,白景溪真來了。

他帶來消息卻是令人沮喪,那就是曲希若果然不在中原。

其實這也是意料之中事情,溫潛流既然回了拜血教,他自然也不會將曲希若這個人質留下。

莫飛塵不打算將這個消息告訴曲夫人,但是心中已經打算好了要去一趟拜血教了。

曲家管事端著泡好茶走進門來,腳剛跨過門檻,就聽見白景溪一聲“停下。”

83

老人家端著茶,那半步跨又跨不出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了?”莫飛塵望過去,只見地上一隻褐色小蟲爬過門檻,白景溪勾了勾手指,那小東西便沿著桌腳爬了上來。

“可以了。”

老人家這才將那只腳放下,來到桌邊。他在玉麟門多年,江湖上古怪人多了,白景溪這樣還算正常。老人家知道那蟲子珍貴,放下茶水時還很小心地沒有壓著它。

“這是什麼蠱蟲?”莫飛塵有些好奇。

“當日出了煉霞洞,溫潛流曾經跟在我後面要我引出他身上蠱蟲。我說我解不了,需采一點他血做研究,趁機用針尖將這蠱蟲卵送了進去,這樣溫潛流去哪里或者想要做什麼,我都能知道。”

陸輕墨吸了一口氣,“溫潛流定是想逐個將中原有實力武林人士剷除,白兄,你可知道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那只蠱蟲從桌子上爬到白景溪手指間,繞著他手指轉圈。

“他下一個目標,怕是鏡水教了。兩日前他已經到達了鏡谷。”

“什麼?”莫飛塵站了起來……君無霜……

陸輕墨扣住他手,“你先別急,君無霜不是好惹。”

“我沒記錯話,上一次在陳如沁奠堂裏看見他,臉色似乎不佳,恐怕是修煉什麼高深武功急於求成導致了經脈反沖吧?至少要花一個月時間調息。”

“一個月……”那麼這次君無霜回去恐怕是在閉關調養,溫潛流一旦潛入鏡水教想要君無霜性命只怕……

莫飛塵慌亂了起來,君無霜做過太多讓他痛心事情,但是痛歸痛,他從來都不曾希望君無霜會死。

但是現在他可以離開玉麟門嗎?

曲夫人才剛喪父,而且何蘊風知道他在擔心君無霜恐怕會更難過。他們時間本就不多,實在不應該再去想著其他人。

陸輕墨一眼便看穿了莫飛塵矛盾,他拍了拍莫飛塵手背道:“你去休息吧,鏡水教事情交給我。”

“陸大哥……”

“好吧,既然武林同道推選我為那個什麼盟主,我不能看著盟友被敵人暗算。你去睡吧,我很快就要動身了。”陸輕墨將莫飛塵推出門去。

白景溪將茶壺提起來,茶水嫋嫋而下,“你自己傷都沒好,就算得了摘峰劍劍種提升了內力,只怕對付溫潛流還是很勉強吧。”

陸輕墨回頭看著他。

白景溪拿出一個小盒子,推到了桌子另一側,“遇上溫潛流之前吃下它。它不能治癒你內傷,但是在你和他交手時候能夠讓你暫時不受傷勢影響。不過兩個時辰之後,你傷勢可能會更重。”

陸輕墨手指按在盒蓋上,“為什麼幫我?白兄你對所謂正邪交戰江湖恩怨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吧,柯摩羅要溫潛流去殺君無霜,那我就要他殺不成。”白景溪將最後一口茶水飲盡,走向門外。

“有人傳言說你曾經去西域荒漠中尋找一種仙人掌,在缺水而死之前,柯摩羅曾經救過你。”

“所以呢?”

陸輕墨頓了頓,笑道,“多謝。”

背對著陸輕墨白景溪皺了皺眉。

十二年前,他在那一片黃沙之中,乾裂了嘴唇,雙目暈眩著沒有力氣再多走一步路。

迷糊間,風中是駝鈴響聲,一個異族女子跳下駱駝,款款走來,蹲在他身旁,摘下了臉上面紗。

他有一種迷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這個女子是來引他上路。

她給了他水,將他扶上了駱駝,帶著他去到了一片綠洲,還有那個宛如宮殿一般地方。

他們在一起探討各種藥草,還有蠱蟲。

她說他是第一個不介意自己是拜血教教徒人,也是第一個與她這樣聊天人。

一年之後,他問她願不願意一起去中原。

她說,不行。

因為她生來就是拜血教教主。

她問他可不可以永遠留在拜血教裏,他說可以,她笑很開心。但是當天晚上,她師父便給了她一個小瓶子,要她將裏面蠱蟲種在他身上,這樣他永遠不會背叛她,只能待在她身邊。

少女知道他是真心,但是此刻真心比不過永久,所以她用了那只蠱蟲。

那是噬心蠱,會要掉他命。她師父只是想她專心地成為下一任教主不被任何人迷惑罷了。

男子憑藉自己醫術引出了那只蠱蟲,也離開了那片綠洲,從此他們再沒有相見過。

何蘊風早早地靠在床上,正在翻閱著一本書。

莫飛塵鑽進去,仰著頭看著他。

“怎麼了?”何蘊風將書頁翻過去,垂下頭,最是那一抹微笑,讓人久久難以平靜。

“沒什麼。”莫飛塵調整了一下姿勢,摟住了他腰。

何蘊風將書放下,手指撥弄著莫飛塵髮絲,輕柔而緩慢,“飛塵,你是一個藏不住事人。你在擔心,而且很擔心。”

莫飛塵將腦袋擠進何蘊風腰側,“沒關係,陸大哥說他會親自去解決。我相信他。”

“他確實很值得相信。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有沒有告訴你——溫潛流震傷了他經脈,雖然並不嚴重,但是臨陣對敵高手過招,他會很危險?”

莫飛塵轟地坐起來,“蘊風,你說是真嗎?”

何蘊風點了點頭,莫飛塵翻下床沖出房間去,陸輕墨已經走了,他呆呆地看著沒有人房間,不知所措起來。

何蘊風拎著一件外衣蓋在他身上,“你確定還是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潛流要去鏡水教,白景溪說君無霜因為走火入魔這段時間應該是在調整經脈……”提起君無霜,莫飛塵不知道如何回頭去看何蘊風。

對方從身後將他抱緊,腦袋靠在他頸邊,輕聲道,“既然你那麼擔心,我們就一起去看看。”

“蘊風?”莫飛塵一側過臉,嘴唇便被對方吻住了,舌尖舔吻著交纏在一起。

“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何蘊風眉眼溫和,“我們現在啟程,還能趕上陸輕墨。”

莫飛塵心中動容,這個世上有誰能將他莫飛塵寵溺到如此地步呢?

“好,我去同曲夫人告別。”

莫飛塵來到曲夫人房門前,夜深如此,曲夫人卻還沒有就寢。

“曲夫人,我是飛塵。”

“進來吧。”

曲夫人坐在桌邊,眼前是一盞小油燈外加一本經書,“以往少峰都會陪伴在我身邊,就算是出了遠門,都會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回來……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怎麼也睡不著。”

“曲夫人,白神醫走之前告訴我們溫潛流可能要對鏡水教不利,所以我們……”莫飛塵頷首,這個時候是她最需要人陪伴,自己卻要離她而去。

“所以你們要趕去鏡水教嗎?”

“是。”

曲夫人輕笑了一聲,“傻孩子,你是要去做正事,為什麼要低著頭?”

莫飛塵這才抬起頭來,烏青言眼中是毫無遮掩牽掛,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你走之前,娘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何蘊風說是你師父,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們倆關係並不一般……沒有哪個師父會那樣看著自己徒弟。”

“是,但是娘……”

“娘沒說你做錯了什麼,娘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和一個對你好人在一起,這樣娘才能安心。”曲夫人摟過莫飛塵,輕拍著他背脊,“無論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回來。就算……帶不回你妹妹或者不能為少峰報仇都沒有關係……娘只想你好好,我已經欠你太多太多。”

莫飛塵閉上眼,感受著曲夫人溫度,如同十八年前一般。

“等你回來,我會做好吃糕點。我會做很多,桂花糕啊,玉米糍……很香很香,我想看著你吃。”

“好,我一定會回來。”

門外,何蘊風背著行囊等待著他。

“去吧,早去早回。”曲夫人鬆開了莫飛塵,側過臉去用手帕遮著臉。

莫飛塵來到門前,何蘊風執起他手,兩人走了出去。

“曲夫人對你說了什麼?”何蘊風翻身上馬。

莫飛塵牽過韁繩,抬頭看著月下優雅男子,“她說,你對我好,讓我和你在一起。”

男子婉約一笑,兩人策馬而去。

何蘊風髮絲勾勒出夜風弧線,“飛塵,救了君無霜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西域……溫潛流和柯摩羅我都不想管,但是我想找到希若,一家團聚。”莫飛塵有些猶豫,何蘊風是被柯摩羅所傷,他不想讓他再去任何危險地方。

“好,我陪你去。”

“蘊風?”莫飛塵看過去。

“無論你有什麼想做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完成。”

莫飛塵伸出手來,與何蘊風握在一起。

鏡水教密室之中,君無霜念著那一本經書,他身旁坐著神情呆滯聞昕。

念完最後一行,君無霜抬眼看向聞昕,“爹,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有沒有覺得沒有那麼執著了?”

他笑起來,“這本經書我念了很多遍了,念到都會背了,可是我還是放不下。”

“我會想他。那一次在陳如沁奠堂裏我忍住了一下都沒有看他,我以為只要我一直見不到他,就會忘記他了。可是每一次閉上眼睛,他樣子清晰不得了。這是不是只是因為我沒有得到他呢?是不是只要我得到了就會不再那麼想他了?”

君無霜吸了一口氣,幫聞昕躺下來給他蓋上了被子、

走出密室,冷玉芳就候在外面。

“冷姑姑,今晚開始我就要閉關,整理自己筋脈。我也決定就此放棄修煉秘典。”君無霜看向她,笑很淺,但是卻很真實。

“是,教主。”

君無霜回到自己臥室,進入密室,沿著密道去到了那個山谷。

潭水依舊,小屋仍在,只是裏面空了。

君無霜關上門窗,放下床幔,那個狹小空間裏似乎還存留著少許莫飛塵味道。

他閉上眼睛,開始運氣調整經脈。

不要問他為什麼會選擇這裏閉關,因為這裏是他心中唯一寧靜之所。

冷玉芳嘆了一口氣,于禁就站在不遠處靠著立柱,黑暗隱沒了他全部表情。

“怎麼了,副教主?”

“呵呵,”冷玉芳搖了搖頭,“教主要重置經脈,卻選在那樣一個並不安全地方,要知道像是溫潛流那樣高手完全可以進入那個山谷。”

“教主不讓你進去那個山谷護法?”

“他不喜歡任何人去,你去過還活著已經是奇跡了。”冷玉芳看向于禁方向,“他為什麼那麼執著於那個男人?”

“你又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聞昕呢?”

聽了這句話,冷玉芳笑了起來,雖然沒有出聲,“沒錯,我不應該將自己執著放在無霜身上,如果他不曾活在我執著中,也許他對莫飛塵也就不會如此……”

“姐,我想你弄錯了。教主對莫飛塵扣住不放,不是因為他執著,而是因為莫飛塵給了他想要東西,人一旦得到過,就難以容忍失去。一直生存在黑暗裏,就不會嚮往光明。”

“那麼你呢?”冷玉芳走過去,與于禁靠在一起,“你有沒有執著於什麼東西?”

“我嗎?”于禁仰著頭,冷玉芳能隱約看見他笑臉,“我執著於那一天晚上,我看著那個世界上最在乎我人離開卻選擇了江湖。如果真還可以重來一次,我會追上他,摟著他大笑著說江湖有什麼意思,咱們還是回去掏鳥蛋吧。”

“你想回琨蘊山了?”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有人能把我骨灰帶回去。”

冷玉芳狠狠敲了一下他腦袋,“如果想回去就給我活著回去!鏡水教有我輔佐教主就夠了,反正你也是多餘!”

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開始,鏡水教中教徒便開始不斷有人中毒身亡。

冷玉芳來到那個教徒房間,看見他睜著眼睛,臉頰發青。

“這已經是第三個人了。”于禁挑眉道,“而且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中毒。還有,下毒人到底有什麼目。”

“你在江湖上已經行走這麼久了,這還想不出來?”冷玉芳臉上表情很凝重。

“有人想要知道教主在哪里閉關?”于禁這句話說很小聲,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沒錯,教中這麼多弟子中毒身亡又不明原因,按道理我們需要去稟報教主,查看一下教主是否也中了毒。但是那個人知道教主在閉關,只是鏡水教裏密室很多,那個人不知道教主到底在哪里,所以一旦我們去找教主……”

“那個人就知道教主在哪里了。”

冷玉芳別有深意地看了于禁一眼,“雖然我猜到那個人可能是誰……”

“不過你還是很想驗證一下,不過如果是真,我們恐怕也沒辦法對付他。”

“但是就算我們不去驗證,那人等厭煩了,還是要找我們倆開刀,躲是躲不過。”

一個下午,又有幾名弟子身亡,中毒途徑還是不知道。

冷玉芳與于禁一起來到正殿之中,冷玉芳將手伸到教主座位下面,擰了一下,作為前面地板移開,露出臺階來。

兩人走了下去,移開地板緩緩合攏。

半刻之後,冷玉芳與于禁出來,然後離開。

黑暗之中,一個人影緩緩顯現,看著那個座椅露出一抹冷笑。他按照冷玉芳方法,打開了密道,走了下去。

裏面是一片黑暗,但是剛走到底部,忽然火光四溢,整個密室明亮了起來。

于禁與冷玉芳就站在他面前。

“我當是誰啊,原來是偽君子溫潛流啊。”冷玉芳挑眉,伸手向後指了指,“你沒有想到這裏只是教中另一個地宮而已,從我房間可以通向這裏。”

于禁沉默著,雙眼佈滿寒意,他知道自己與冷玉芳走了非常危險一步——因為他們兩個人聯手恐怕都不是溫潛流對手。

溫潛流被揭穿之後臉上也沒有惱怒神色,“既然如此,冷副教主不如直接告訴我君無霜在哪間密室裏閉關呢?”

“既然你知道教主在閉關,為什麼又要去刻意打擾呢?”冷玉芳走到地宮另一頭,手掌一敲,門開了。

“那溫某也只好使一些手段來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事情了。”說完,他指尖輕輕一彈,劍氣襲向于禁,對方出劍抵擋,嘩地撞在了牆上。

冷玉芳剛想過去扶他,溫潛流手指又是一彈,冷玉芳出劍,將他劍氣撞了回去。

“副教主就是副教主,我剛才只出了半分力。”

84

冷玉芳拽起于禁,早就聽說溫潛流奪得了千雲劍,今日相對,只覺得對方實力深不可測。他們倆退出地宮,溫潛流只是不緊不慢地跟著。

“說吧,你們教主在哪兒?”

兩人走出了陰寒地宮,身後是一片開闊地,這裏是鏡水教準備祭典地方,如今只有一個祭台,冷風盤旋而過,兩人不約而同吸了一口氣。

于禁忽然笑了起來,抬頭對冷玉芳道,“姐,我忘記跟你說了,那日我和他離別之時,他就對我說‘塵世如潮人如水,江湖能有幾人回’,果然被他說對了。”

冷玉芳來到他身前,“我拖住他,你馬上走,能走多遠走多遠。”

“好一個姐弟情深啊。”溫潛流鼓起掌來。

“我留在鏡水教,就是怕有今天,怕你一個女人獨自面對……”于禁猛然間出劍,溫潛流手指劃過,便將那劍氣撞開。

冷玉芳緊跟著出劍,溫潛流一劍便將她刺中,一口血噴了出來。

“姐——”于禁剛要過去,溫潛流忽然來到了他身後,扣住他肩膀,只聽見哢嚓一聲,肩骨便粉碎了。

“啊——”于禁反身想要給溫潛流一拳,對方卻將他那只胳膊也擰了過去。

溫潛流鉗制著于禁,看向冷玉芳,“早點說出來君無霜在哪里,我也好讓你弟弟少受點苦頭。”

冷玉芳瞪向溫潛流,大聲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們鏡水教地宮全部翻開不就能找到了!”

溫潛流冷笑了一聲,手掌扣到于禁膝蓋,“再不說,你唯一弟弟以後就要做廢人了!”

冷玉芳眼中一絲驚恐閃過,但還是咬著牙道,“我說了你可以自己去找。”

又是啪地一聲,于禁左膝被擰碎,但是這一次他只是低著頭髮出一記悶哼。

“于禁!”冷玉芳想要過去,溫潛流一道劍氣劃過,她便摔回了原處。

“還剩一條腿,不知道你要不要給你弟弟省下來。再斷了就沒了。”

冷玉芳眼淚落下來,于禁微微抬頭看她,忽然笑了。

“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為我哭……”

“姐姐對不起你……你就應該待在琨蘊山上永遠別下來!”冷玉芳頷首搖頭。

又是哢嚓一聲,于禁只是抖了抖。

“于禁,你原諒我……”冷玉芳知道溫潛流不會放過他們,只有自己動手殺了于禁好讓他少受一點苦。

“溫潛流——”一個白色身影淩空翻轉,世羈劍沖向溫潛流,劍勢絕然而銳利,充滿殺氣。

溫潛流有片刻呆愣,但是還是出劍勉強抵擋了下來,他腳下地面發出響聲,碎裂開來。

而陸輕墨此時已經一躍來到了他面前,近距離出劍,溫潛流身體整個向後倒去,劍鋒劃過他鼻尖,如果自己不是將內力運及全身,差一點就被那劍氣震傷了。

陸輕墨偏過身子,將于禁撈起,推向了冷玉芳。

冷玉芳飛撲過去,接住于禁。他因為劇痛,額上儘是冷汗。

“于禁……于禁!”

“別喊了姐……我運氣還不錯,沒死成……”

陸輕墨站在他們倆前面,對視溫潛流,臉上是冷若冰霜表情。

溫潛流眼瞼一顫,他沒想到陸輕墨會來,而且剛才與其交手,仿佛上一次被震傷肺腑已經痊癒了,這怎麼可能?就算他得了曲少峰劍種,所受傷勢也不會在幾天之內痊癒。

“陸師弟剛才劍出可真狠啊。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你要人命樣子。”就算他來了又如何?溫潛流有自信只要自己出全力,陸輕墨不是他對手。

陸輕墨似乎一點廢話意思都沒有,猛烈第二劍再次甩了出去。

溫潛流冷哼一聲,也不再試探對方,直接全力盡出。

兩劍相遇,撞開氣流讓冷玉芳低下頭將于禁護在身下。

千雲劍衝破世羈劍,但是劍氣最後也只留下了一分,陸輕墨一個翻身便躲了出去。但是卻能看出陸輕墨在千雲劍面前,還是略遜一籌。

“現在知道,你打不過我了?”溫潛流暗自蓄力,他知道下一劍只要掌握好,他能夠再次重創陸輕墨,只要陸輕墨受傷,他溫潛流就是將陸輕墨腦袋擰下來又有何難?

陸輕墨也做好準備,看著溫潛流緩緩移動著,他劍必須比溫潛流要更快。

當陸輕墨走到某個角度時候,溫潛流卻瞬間出劍,他沒有想到是,陸輕墨劍氣後發先至,繞過了千雲劍,放棄了防守只為了重創溫潛流。

他想要蓄劍抵擋,但是劍氣未出,蕩囂劍便擊中了他胸口。

而陸輕墨想要躲過千雲劍,卻閃不過那劍風。

此時,他腰忽然被攬住,瞬間向一旁倒去,而另一道劍氣襲來,化解了千雲劍劍鋒。

溫潛流連連後退,嘴角是震傷肺腑中流下血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陸輕墨蕩囂劍擊傷了。

而倒在地上陸輕墨一側過臉便對上了壓在他身上莫飛塵,嘴唇掃過他額頭,陸輕墨心臟輕顫,愣在那裏。

“陸大哥!陸大哥!你有沒有傷到?”莫飛塵伸手去摸他胸口,陸輕墨下意識扣住他手腕,看見站立在一旁何蘊風,他才反應過來。

“我沒事,真。”

莫飛塵將他拉起。

溫潛流估量著眼前形勢,以一敵三實在不利。只是看見莫飛塵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哈……哈哈……我怎麼沒有想到他會在那裏……”說完便轉身離去,一腳蹬踏在祭臺上,瞬間隱沒了身影。

莫飛塵看見昏厥在冷玉芳懷裏于禁,跑了過去,“于師兄!于木頭!你怎麼啦!”

冷玉芳思量著溫潛流喃語,猛地抬頭抓住莫飛塵手道:“糟了!溫潛流知道教主在哪里了!你快點去攔住他!”

“他在哪里?”

“就在你曾經待過那間小木屋中!”冷玉芳一把將他推開,“快去啊!于禁交給我照顧!”

莫飛塵一咬牙,以輕功而去。

何蘊風與陸輕墨緊隨其後。

他們來到一處山谷,莫飛塵直接沿著崖壁環形下到了谷底。

穿過密林,來到水潭前。

水面如鏡,映照出滿天星斗和那輪皓月。小木屋靜止在水潭中央,門戶緊閉似乎沒有人在裏面一般。

“溫潛流——你敢傷他!”

溫潛流瞥了一眼沖過來莫飛塵,一劍衝撞向那小木屋。

莫飛塵不顧一切使出飛塵劍,想要阻隔那劍氣,雖然穿透了千雲劍但是卻使得那劍氣四散成無數氣流湧向小屋。

何蘊風袖口一甩,世羈劍瀟灑而出,將那些氣流阻隔起來。

小木屋輕輕搖晃了兩下。

莫飛塵奔走過去,小心翼翼推開了屋門,將床簾拉開,君無霜那張顛倒眾生臉便呈現在他面前。

他眉蹙起,似乎被剛才那陣顫動所驚擾。

“別怕,我是莫飛塵。”

對方眉緩緩舒展開來。

“外面發生什麼你都別管,這一次,我來助你舒展經脈。”莫飛塵來到他身旁,手指扣住他腕部,將自己真氣送了進去,與君無霜內息彙聚在一起,不斷搜集著那些零散氣脈,修復受損經絡。

屋外,何蘊風對陸輕墨道,“我來牽制他劍氣,你將千雲劍劍種取出來!”

溫潛流一聽,心下慌張,劃過一道劍氣便要逃走,沒想到何蘊風連出兩劍,一劍擋開溫潛流劍氣,另一劍襲向他後心。他不得不停下來改變逃走方向,剛一側身,不想陸輕墨扣住了他手腕,強勁內力湧了進來,直逼氣海。

溫潛流本欲抵抗,何蘊風緊隨而至,扣住他另一隻手腕,不但封住了他出劍脈絡,也將自己真氣灌了進去。

溫潛流即便有千雲劍劍種,但是承受兩大高手內力,也是被壓制得毫無反抗餘地。

何蘊風將千雲劍劍種向外托,陸輕墨內力將它向自己勾去,溫潛流要緊牙關,他機關算盡好不容易得來劍種,又豈能就此拱手讓人!

他為了這劍種算計了典氏夫婦,殺了柳飛盈,甚至身份被拆穿在中原武林再無立足之地!如果沒有這劍種,他拿什麼與柯摩羅對抗!

絕不可以!絕不可以!

他將整個氣海真氣都沖出去,目就是逼出陸輕墨與和何蘊風內力。

“溫潛流!你再抵抗下去,經脈逆沖!你不但會武功盡廢還會……”

“你們滾開!千雲劍是我!是我!”溫潛流陷入了癲狂狀態。

陸輕墨有些不忍,何蘊風卻一個用力將劍種頂出了溫潛流氣海,順勢進入了陸輕墨氣脈滑入了他氣海之中。

鬆開手,陸輕墨倒退了幾步,看著呆滯著跪在地上溫潛流,“千雲劍……”

何蘊風看向他,“沒錯,千雲劍劍種是你了。”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沐雲山莊莊主,這個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適合繼承千雲劍人了。”

溫潛流目光四散,搖晃著腦袋不斷地重複著,“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溫師兄……”陸輕墨伸手去搖晃他肩膀,這才發覺在他身體裏感覺不到絲毫內力。

“他剛才將氣海中所有內力都散掉了。”何蘊風嘆了一口氣,“那些江湖虛名天下第一之類東西就那麼重要嗎?”

“啊……呵……”陸輕墨苦笑道,“確,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把那些看這麼重……他從來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我……”

小屋中,君無霜緩緩睜開了眼睛,側過臉,便看見莫飛塵俊秀五官。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能和他這樣平和地坐在這樣一個小天地裏,只是他沒想到當它實現時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是這樣短暫。

何蘊風與陸輕墨走了進來,“飛塵,他怎麼樣了?”

莫飛塵睜開眼,“經脈梳理差不多了!”

他鬆開手,留給君無霜是無限眷戀。

“發生了什麼?”君無霜看向進屋那兩人,什麼樣陣仗能讓何蘊風與陸輕墨親自趕來?

“溫潛流想要趁你閉關之時要你性命,”陸輕墨環顧了一下這間小屋,“不過不得不稱讚君教主膽量,這裏可不是閉關好地方。”

“但是能讓我寧靜心神。”君無霜緩緩走下來,“多謝幾位相救了。”

陸輕墨微微點了點頭,何蘊風只是直接拉過莫飛塵手走了出去。

“蘊風……”

“我不喜歡那裏。那裏是他關著你地方。”何蘊風帶著莫飛塵輕鬆地掠過了密林,踏上了峭壁,他步伐輕盈,有一種漫步雲端優雅。

莫飛塵無奈地笑了笑。那個地方確實讓他難過,也讓他看見了君無霜疼痛。

“我最不喜歡是,”何蘊風帶著他穩穩落在了峭壁之上,“從他關著你地方……讓我覺得他很在乎你。”

莫飛塵愣了愣,他沒有想到何蘊風會這麼說。

“走吧,去看看你師兄。”何蘊風拉起他,不給他時間多想。

于禁傷勢很重。他雙腿膝蓋骨碎裂,以後不能再行走了。

冷玉芳淚眼婆娑,反倒是于禁顯得意外平靜,看見莫飛塵進來還勾起了一抹笑容,“來了,飛塵,坐這兒!”

他用沒受傷那只手拍了拍床沿。

“于師兄。”莫飛塵抿了抿嘴,他雙膝纏著紗布,碎骨已經被取了出來。

“別給我看那張臉。”于禁用力捏了捏莫飛塵臉頰,疼他齜牙咧嘴,“我碰上溫潛流還能保住這條命一定要給我死掉爹娘燒一燒高香!”

“我們……我們會想辦法治好你,我們可以去找白景溪!”或者還有黑玉斷續膏之類,雖然來了這個世界十八年,莫飛塵卻沒在這裏聽到過這種藥。

“我不在乎,飛塵,我真不在乎。”于禁看著他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

“什麼?”

“我想回去琨蘊山了。”于禁笑容讓他想起十八年前那個站在琨蘊山下,將乾柴瀟灑地甩上肩膀少年劍客,一切變了……一切又沒有變。

“好,我送你回去。”

“呵呵,這就是你我之間緣分。你送我離開琨蘊山莊,然後也是你送我回去。有始有終。”

莫飛塵笑了起來,卻忍不住鼻子發酸。

于禁也許不知道,當初何蘊風讓他下山時候,若不是擔心于禁在山下過不好,莫飛塵壓根想都沒有想過離開琨蘊山,他會在那山上賴上一輩子。

然後……他不會遇見君無霜,也不會遇見陸輕墨。

他世界裏永遠簡單,然後終日躺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于師兄。”

“嗯?”

“你就是我江湖。”莫飛塵笑道。

幾天之後,于禁腿上傷勢穩定了,莫飛塵與何蘊風便駕著馬車回去了琨蘊山莊。

于禁就似個漂泊在外遊子,離家越近就越是思念。

來到山腳下,文清遠站在山門處似乎已經等待多時。

當莫飛塵將于禁扶出馬車時,他有些不敢相信師父竟然會親自出來迎接這個脫離了關係弟子,還有曾經相熟師兄弟們,比如李渡,見他下車都拋過來七手八腳地扶他。

淚水忽然湧入了這個幾十年不曾流淚男兒眼中,他掙扎著想要跪下對文清遠行禮,卻被對方托住了。

“師父……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文清遠緊緊握著于禁手,雖然這麼多年自己似乎不在乎于禁離開,但是對於這個自己所教導過最有抱負也是最勤奮弟子,說他不心疼,那是自我安慰。

李渡親自將于禁背了上去,莊上連房間都打掃乾乾淨淨。

莫飛塵與何蘊風比肩看著這熱鬧一幕,“蘊風,我發現不論去過多少地方,最好永遠都是琨蘊山莊。”

何蘊風摟過莫飛塵,“因為這裏是我遇見你地方,也是我一生最快樂地方。”

鏡水教中,冷玉芳走進君無霜臥室中。

“教主。”

君無霜將自己視線從油燈微光轉向她,“冷姑姑……你內傷怎麼樣了?”

“謝謝教主關心,已無大礙。”

“他們走了多久了?”

“四、五天了,按行程應該已經到了琨蘊山莊。”

“恩。”君無霜點了點頭,視線又回到了那油燈上。

冷玉芳從腰間掏出一張這成星星形狀小紙條,遞到他面前,“教主,這是莫宮主臨走前交給你。”

“他?”君無霜接過來,輕輕拆開,上面是一行寫不怎麼漂亮小字。

放孔明燈時我許願望是希望你能快樂。

君無霜眨了眨眼睛,隨即微笑了起來。

冷玉芳有些呆住了,她第一次看見君無霜有那樣笑容,恬靜而欣慰,懷念與懊惱,但似乎他只是單純地在笑而已。

85

“教主,還有一事。”

“什麼?”君無霜將那張紙條折起來。

“陸莊主沒有離去,還在這裏等著您,似乎有要事相商。”

“那你去請他進來。”

“他就在門外了。”冷玉芳走過去,將門打開。陸輕墨對她笑了笑,走了進來。

“君教主臉色要好很多了。”

“多謝關心,不知有何事要與在下商量。”君無霜用手示意了一下一旁座椅。

“你知道飛塵妹妹曲希若被溫潛流帶去西域了嗎?”

“我知道。陸莊主是想去西域把她找回來?”

“沒錯。我想君教主也知道飛塵為了這個妹妹是一定會去西域。何蘊風本就受了內傷,靠白景溪藥才能多撐一段時間,此去西域若是與柯摩羅正面交鋒,我擔心……”

君無霜伸手按住眼睛,低下頭笑了起來,“陸莊主,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你可以一面嫉妒自己情敵一面希望他好好。”

“飛塵與何蘊風在一起時候很快樂不是嗎?我自然想他能在我身邊……如果他在我身邊不快樂,我一樣會難過。而且遇上柯摩羅,有危險又豈止是何蘊風?”

“我知道了。你想什麼時候出發?”君無霜正色問道。

“越快越好,我們最好能趕在他們之前解決這件事情。”

“那麼沒有何蘊風指點,我們如何找到拜血教?”

陸輕墨將一個小竹筒放到了桌面上,“這裏面有兩隻蠱蟲,是白景溪交給我。它們可以幫我們找到拜血教所在。這兩隻蠱蟲可以在沒有水和食物情況下生存半年。”

君無霜手指點了點那竹筒邊緣,“夠了,明早見。”

陸輕墨離開之後,冷玉芳進來了,“教主……拜血教很危險,就連何蘊風這樣修為都被震傷了氣海,你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冷姑姑,我很少有自己想做事情,這一次就讓我去吧。”君無霜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如果我真有什麼萬一,鏡水教就交給你了。”

“無霜……”冷玉芳扣住他手腕,他有時乖張有時彬彬有禮,喜怒難料其實骨子裏冷若冰霜,莫飛塵是他心中唯一一點火種,冷玉芳知道自己攔不下他,“你不可以有什麼萬一,一定要回來。”

“知道了,我去看看我爹。”君無霜笑著走過去,就像一陣抓不住風。

聞昕坐在那裏,那個姿勢他保持了二十二年。

君無霜這一次帶了梳子,在他身後為他梳理那一頭披散著髮絲。

“爹,我明日要動身去拜血教了。”

“爹……我經常會想,如果遇見他時候我就是一個單純秀水宮弟子會怎麼樣?或者我就是鏡水教教主呢?我們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但是結果還是會一樣吧?因為無論怎樣在我們相遇之前他就喜歡上何蘊風了。多不公平啊,就因為那個人遇見他更早。”

深色髮帶繞過聞昕頭髮,束了起來。

“爹,無量大師說太對我太執著。但是其實何蘊風與陸輕墨哪里就不執著呢?但是他們都執著於要他好。所以,我也想對他好。只要他好,他覺得與何蘊風在一起更快樂那我就……讓他們在一起。”君無霜說出這句話,呼出了一口氣,“真輕鬆。”

驀地,他雙手被握住,聞昕暗淡雙眼凝聚出神采,看向他,“無霜,你真覺得他快樂了你也覺得快樂?”

“爹……爹……你怎麼清醒了?”君無霜心情從驚訝變得欣喜,一把抱住聞昕,“爹,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日日念《清心明智咒》給我聽,我又怎麼會不清醒呢?只是我想看見你也‘清醒’過來,只有我不清醒,你才會一直來對我說你心裏話,我才能瞭解我兒子。”

“爹……”

聞昕拉開君無霜,讓他面對面地看著自己。

“你聽著,真正心魔不是練功來,而是原本就在你這裏。”聞昕手掌按在君無霜胸口上,“當你放開時候,沒有什麼能讓你‘入魔’。”

“兒子記住了。”

“好。”聞昕扣住君無霜手腕,正色道,“你說你去西域是為了為了他而不是為了得到他,你想他快樂對嗎?”

“是。”君無霜淡淡一笑。

“那麼擁有他和保護他相比,你選擇哪樣?”

“保護他。我曾經想過比起得不到我寧願讓他碎掉……但是現在想即便不在我手中,他能完好托在別人掌心裏,也未必不好。”

“那麼就記住你此刻對我說話,捨與得不在於你手中有什麼而在於你心中有什麼。爹希望你此去西域能夠平安回來。”

說完,君無霜只覺得被聞昕扣住手腕氣脈洶湧,沖進來內力奔騰渾厚,“爹——你做什麼!”

“我將我劍種給你,望你善加運用,我倆內功心法同出一轍,一進入你氣海便能與你氣脈相容——吾劍既你劍!”

“爹……”君無霜皺緊了眉頭,他想要將那劍種推出經脈,聞昕若是沒了劍種很快便會氣盡衰弱而死。

但是聞昕劍種一鼓作氣落入了君無霜氣海之中。

霎時間,他只覺得四肢百骸內力充盈,而聞昕向後倒了下去,君無霜將他一把拉住,“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傻孩子,你不是叫我‘爹’嗎?這就是為父所應該做。”聞昕臉色暗淡下去,“我想見見玉芳……你能不能讓她進來?”

君無霜含淚點頭,“冷姑姑!冷姑姑!我爹要見你!”

冷玉芳進來看著君無霜懷裏聞昕,不可思議道,“教主?”

聞昕朝她伸出了手,“玉芳……走過來一點……讓我看清你……”

冷玉芳三兩步奔過去,將他攬入懷中,握緊了他手,“你醒了?你真醒了?”

聞昕笑了起來,“是啊,我醒了。我迷糊了一輩子,只清醒了這麼一時。”

“教主……”

“叫一句‘聞大哥’吧,就像當初你還沒入鏡水教時那樣。”

“聞大哥。”冷玉芳將腦袋與聞昕貼在一起。

“如果真有來生,我聞昕一定好好待你。”

冷玉芳輕笑了一聲,“聞大哥你真笨,玉芳不要整個來生,今生能有此刻已經足夠了。”

聞昕緩緩閉上了眼睛,永遠睡在了她懷裏。

走出鏡水教,陸輕墨站在月下,淡入輕風。

君無霜淺笑而去,“從前我對陸兄恨之入骨,沒想到也會有同你做一件事情時候。”

陸輕墨眉眼飛揚,“如果此去,我兩都能夠回來,君兄有何打算。”

“與你喝一杯?”

“還有……若有一日我們能夠一起站在飛塵面前……”

君無霜繞過耳邊髮絲,翻身上馬,朗聲道,“我再不逼他選。”

陸輕墨也是一笑,策馬而去。

晨曦撥開濃霧,披灑在靜謐山頭。

莫飛塵與何蘊風站立在棧道邊,看著那朦朧谷底,“蘊風,其實我覺著這整個江湖武林都像這片鏡花水月,追求越多,就越是什麼都沒有。”

“呵呵,那你覺得什麼是真?”

莫飛塵彎下身子,拽下幾根綠草,三兩下編成一隻蚱蜢伸到何蘊風眼前,“這個。”

何蘊風笑了起來,將那只蚱蜢接過來,掛在棧道上。

遙遙一看,那棧道圍欄繫滿了草編蚱蜢,有一些因為年月太久而乾枯泛黃,一陣風撥弄而過,此起彼伏。

“飛塵,你過來!咱兩喝一杯!”于禁坐在一張木頭輪椅上招手大喊。那輪椅是莫飛塵設計然後請山下木匠定做,雖然看起來很是笨重,但是于禁卻能坐著它去一些沒有臺階地方。

“好哇!”莫飛塵跑了過去,“這是什麼時候酒?”

“你這個沒記性!”于禁敲了他一記暴栗,就像小時候教育不用功莫飛塵一樣,“當年我離開琨蘊山時候,你不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要是回來了,我們倆要一起喝一杯嗎?所以那天你走了之後,我就買了一壺酒,找了一個地方給埋了起來。”

“真啊?那藏了這麼六七年,好酒了吧?”

“是啊,我找李渡給我挖了回來,不過今天咱們不喝那壇酒。”

“為什麼?你不是回來了嗎?”莫飛塵摸了摸鼻子,難道于禁還想再入江湖,角色扮演四大名捕裏無情?

“這一次是你要離開山莊去很遠地方了,”于禁笑著看向山門方向,“所以我藏那壇酒一定要等你回來再開封。”

“好。”莫飛塵點了點頭。

“飛塵,你曾經告訴過我‘江湖能有幾人回’。我曾經想過就算我想回頭,又能回去哪里呢?直到你初出江湖跟在我身後行過那幾條街,我就在想……別害怕于禁,你還有可以回去地方。”

“于師兄……”莫飛塵從沒有想過自己對于禁還有這樣意義,他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喝那壇酒。”

“你這人雖然看起來一副不怎麼靠得住模樣,但是我知你許下承諾一定會兌現。”

此時,李渡走了過來,“莫師弟,秀水宮洛清宇來了。”

“他已經到了,那自是最好。于師兄,我去和他說幾句話。”

“去吧,去吧。”于禁搖了搖頭。

洛清宇被莊中弟子引到了莫飛塵居住房間,見他推門而入急忙迎了上去。

“宮主,你這麼久都不回來,讓宮中幾位前輩很擔心啊。”

“清宇,你坐,你坐下吧!”莫飛塵將他按在座椅上,“我可能暫時不會回去秀水宮了。”

“什麼?宮主是想在琨蘊山莊小住幾日嗎?那也沒關係啊,但是您得差人讓秀水宮知道啊。”

莫飛塵看了洛清宇一眼,當年他與君無霜一起站在柳飛盈身旁時候總是一副很安靜樣子,哪里像現在一樣像個勞心勞力保姆?

“清宇,你好好聽我說。我與何蘊風要一起前往西域。”

“什麼——你們難道是要去拜血教?”洛清宇蹭地站了起來,“不行,那太危險了!不是說要各派掌門聯盟再一起去嗎?”

“我們去是要解決一件私事。”莫飛塵笑了笑,縱然各派掌門一起去了拜血教,也不一定能殺得了柯摩羅,說不定整個中原武林付之一炬,既然這樣又是何苦。曲希若是他妹妹,那就讓他去找吧。

“可是……”

“清宇,我知道我不是一個負責人宮主,但是你卻是一個靠得住人。我有一件事情要你替我去辦。”

“既然是宮主事情,那就宮主自己去辦!”洛清宇說什麼都要莫飛塵留下。

“這件事情……就是為了萬一我沒有回來,我要你現在聽清楚我說每一句話。”

洛清宇從莫飛塵眼睛裏看見了一種篤定和堅持,他知道自己再難左右他決定,“宮主請說。”

莫飛塵將他拉過來,覆在他耳邊,把《秀水心經》背了一遍。

“宮主……這個……”洛清宇越聽就越是不安。

“沒錯,這就是《秀水心經》,現在我要你一字不落地背一遍給我聽。”莫飛塵扣緊洛清宇手腕,讓他無法拒絕。

洛清宇知道此事對秀水宮來說無比重要,一旦莫飛塵有什麼不測自己又沒有記清楚,那麼秀水心經便要失傳。

他背了一遍給莫飛塵聽。

“你記得很好。柳宮主說沒有錯,在秀水宮中弟子都資質有限,難成大氣。但是清宇,這個世上大多都是資質有限人,這些人唯一有一樣東西可能比那些有資質人更可貴,那就是堅持。”

“清宇明白。”

“你是一個沉穩人,從不急功近利。君無霜天賦極高,但是他修煉秘典卻差一點走火入魔,如果是你,我一點也不擔心這一點。陸輕墨十四歲成名,但是因為他總能輕易練成他人練不到境界,一切來得太容易,他也就失去了鑽研心思。這一點我也不擔心你。”

洛清宇點了點頭,他一直以為莫飛塵心地純正頗有天賦所以柳宮主才看重他,但是今日看來,洛清宇才明白莫飛塵不但對自己對其他人也看清楚。

“只要你堅持不懈,細細鑽研,終有一日能練得這《秀水心經》上層境界。但是凡事不可太滿,否則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反而會錯過一些更重要事情。”

洛清宇點頭,“宮主放心。清宇會盡心但不會太過。”

莫飛塵笑了笑,“琨蘊山景色不錯,你可以好好欣賞一下,不一定要急著回秀水宮。”

“那麼宮主何時出發?”

“明早。我多耽擱一天,曲小姐就多一分危險。”

莫飛塵推門而出時,遇上了李渡。

“你要去西域就曲小姐了?”

“是啊,她是我妹子嘛。”莫飛塵拍了拍他肩膀,“我會回來,師兄放心。”

“我要與你同去!”

“為何?”莫飛塵有些驚訝,隨即反應過來,“你喜歡她?”

“沒錯。所以我要與你同去!”李渡臉微微有些泛紅。

莫飛塵失笑,李渡也是個一根腸子人,沒什麼情趣,但是很有責任心,曲希若真能嫁給他是一種福氣。他此去西域生死未卜,李渡跟他們去其實幫不上什麼忙,如果賠上性命,就算以後救了曲希若仍然是一種遺憾,“李師兄,你若真想幫我,就去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

“這裏有一封信,你在我走後第三日送去沐雲山莊給陸輕墨。”莫飛塵知道自己與何蘊風同去消息一定會傳出去,陸輕墨也一定會去西域找他。莫飛塵只盼他能晚一些出發,說不定等他找到自己與何蘊風時候,他們已經回來了。就算他與何蘊風回不來,也必然會重創柯摩羅,這樣陸輕墨遇上她,活著離開機會也會更大。

“為什麼要三日?”李渡不解。

“我自然有我考量,李師兄你不相信我嗎?”莫飛塵揚眉,“師兄,這件事對我真很重要。”

“好,我會去做!”李渡拿了信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問,“你該不會是嫌棄我武功不濟所以怕拖累你吧?”

“什麼啊!”莫飛塵大力拍了一下他背,“這件事情就是很重要我才交給你。你不願去拉到,我找別人。”

李渡趕緊將信塞進懷裏,“不用找別人了,我去!”

第二天清晨,莫飛塵與何蘊風走在離開琨蘊山臺階上,他只是留了一封書信放在文清遠書齋裏,告訴他生死有命,不用太過掛心。

86

兩人騎馬一路奔馳,不再貪戀沿途風光,而是直奔塞外。

半個多月之後,他們來到了關卡處。

莫飛塵看著那城門外便是一片異域風光,不少異族男女駕著駱駝進入關內買賣商品。中原人與關外人生活在一起,頗有風情。

“等我們回來時候,蘊風你一定要陪我在這裏呆上幾天。”莫飛塵有些嚮往地看著街道兩側小攤子,各有各特色,還有那些西域與中原人開在一起小飯館,在這裏玩上幾個月恐怕都不會膩味。

“好。”何蘊風握住他手。

“蘊風,你有沒有發現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說‘好’?”莫飛塵揚起眉梢,“你會慣壞我。”

“你不會被慣壞。”後半句並沒有說出來,但是莫飛塵知道他想說“我也慣不了你多久了。”

像是怕莫飛塵多想,何蘊風牽著兩匹馬朝著一個胡人走去,“這兩匹雖是好馬,但是進了沙漠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我們換駱駝?”

“是啊,還有水囊和食物。”

這兩匹馬換了三匹駱駝,然後買了許多水袋和乾糧。何蘊風非常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個水袋,然後再到一個胡女擺小攤子上,買了兩件長衫和圍巾。

“沙漠裏風很大,不遮著臉沒兩天你就會被吹成小老頭。”

“那樣也好啊,我就真和你白頭偕老了。”

出了關,便是胡人建立一座城市。

同中原那些棱角分明樓宇不同,西域建築更像城堡,顏色也更為靚麗。

穿過那座城鎮,便是無邊沙漠。

一座一座沙丘蜿蜒起伏,像是海浪。

“我沒想你一次,上帝就落下了一粒沙,於是世上有了塔克拉瑪干與撒哈拉。”莫飛塵調笑著看向何蘊風,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又說了什麼他聽不懂話。

何蘊風莞爾一笑,“你是想說如果你每一次想念都是一粒沙,它們會堆積成西域沙漠?”

莫飛塵摸了摸鼻子,何蘊風伸長手握住他,“你讓這世上死亡之地都變美好起來了。”

沒錯,他們面前是死亡之地,風揚起黃色塵霧令人心悸。

“蘊風,走吧!”

何蘊風駱駝走在前面,他駱駝拴著莫飛塵駱駝,向著沙漠深處走去。

太陽炙熱地烤曬著他們,才進入沙漠半天,莫飛塵嘴唇便乾涸了,他總是下意識地伸出舌頭來舔舐。何蘊風忽然停了下來,翻身下了駱駝來到莫飛塵面前,“喝一口水吧,但是別再用舌頭舔你嘴唇,會越舔越乾,明白嗎?”

“嗯。”莫飛塵點了點頭,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水,“蘊風,我想把身上衣服都脫了,真好熱啊。”

“就算脫了你也一樣熱,而且還會曬傷皮膚。”何蘊風圍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那是莫飛塵才這個沙漠裏看見過最水潤東西。

咽了一口口水,莫飛塵小聲道,“蘊風,我能親你一下嗎?”

何蘊風愣了愣,將圍巾掀開,拉下莫飛塵下巴,舌尖挑開上唇,伸了進去。輕輕吮吸了一下,便鬆開了。

“呵呵,我們繼續走吧。”莫飛塵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兒,伸手將圍巾圍上了何蘊風臉。

駝鈴在風沙中響著,莫飛塵被熱暈乎乎,很快就睡著了過去。

沙漠夜晚和白天相差太遠,一輪冷月當空,月光流瀉在沙丘之上,顯得寂寥荒蕪。

莫飛塵冷到打抖,還好何蘊風早有準備,一場被子將兩個人蓋起來。沒有枯枝自然無法生火。

何蘊風摟著莫飛塵道,“睡吧,我看著駱駝。”

“蘊風你睡吧,我坐在駱駝上睡了很久了,現在很精神。”莫飛塵反過手來將何蘊風攬進懷裏,“你要相信我,我保證你醒過來時候駱駝還在,水也在。”

“好,我相信你。”何蘊風靠在莫飛塵肩膀上,很快便睡著了。

莫飛塵看著駱駝,偶爾忍不住在他臉上親兩下,或者觀望遠方看有沒有風暴來臨。

第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當何蘊風醒過來時候,被子被一層厚砂所覆蓋。

而白天,莫飛塵被太陽一曬,就那麼坐在駱駝上睡了過去,一搖一晃,讓何蘊風是不是要回頭看他。

正午日光似乎要將一切都蒸發。

只聽見身後莫飛塵高喊了“哎呀”一聲便從駱駝上摔了下去。何蘊風趕緊沖過來,“飛塵,你怎麼了?”

“有什麼東西咬了我屁股!疼死了!”莫飛塵伸手去摸,何蘊風一把按住了他,輕輕撩起他長褲,一隻黑色蠍子搖搖晃晃爬了出來。

“是蠍子,有毒。”

“有毒?嚴不嚴重?”不會還沒到拜血教,他就被一隻蠍子給結果了吧?

“想什麼呢!”何蘊風聲音聽起來有些好笑,“你內功修煉到了這種地步,被蠍子咬一下和被蚊子咬一下有什麼區別?”

“被蚊子咬很癢,被蠍子咬很疼……”還有……他為什麼要咬我屁股?莫飛塵想要伸手將褲子拉起來,何蘊風卻阻止了他。

“先別,把毒液吸出來再說,不然會一直腫著可能還會潰爛。”何蘊風將他被蟄傷地方用手指捏住,“趴著別動。”

莫飛塵還沒反應過來,何蘊風便含住那傷處開始吮吸裏面毒血。莫飛塵想要扭動,但是何蘊風卻用另一隻手按在他腰上讓他無法動彈,“你動什麼,又不是沒親過你。”

莫飛塵被他這麼一說,臉紅都快冒煙了。何蘊風取了一些清水沖在他傷口上,然後抹上了一些凝糕狀藥。

“好了,這會兒你得安分點兒,趴在駱駝上吧。”

“蘊風,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兩三天吧。”何蘊風回到駱駝上,不忘回頭囑咐,“好好趴著,不然你傷口會爛掉!”

於是莫飛塵就連當天晚上睡覺,都是趴著。

另一面,君無霜與陸輕墨也互相背靠背坐著。

“估計還有多少天?”君無霜將水袋扔給陸輕墨。

“兩天以內我們應該能找到那片綠洲。”陸輕墨喝了一口,“我們還有多少水?”

“剩下水足夠我們三天以內不被曬成乾屍。”君無霜仰著頭,“你對拜血教瞭解多少?”

陸輕墨將一張地圖遞給君無霜,“白景溪標出了曲希若可能被關地方。”

“這傢伙來過拜血教?”

“恩,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會對蠱蟲如此瞭解?”

兩日之後,君無霜與陸輕墨看著眼前這一片綠洲,有一種不真實感覺。

抖落身上厚厚沙塵,乾裂嘴唇讓他們嘗到了血腥滋味。

而綠洲中部,便是一座宮殿般建築,富麗堂皇。它最讓人不可思議地方是,看不見門。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中原武林人人都想剿滅拜血教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成功原因了。”

“因為很少有人能夠活著來到這裏。”

君無霜抬眼看了看依舊炫目日光,“怎麼進去?”

“見解決看門狗再說。”陸輕墨朝前走去,路過那彎水潭卻沒有停下來,劍氣貼著水面滑行,勾勒出一道水紋,緊接著幾聲響,水潭側面林子裏幾個人倒下了。

君無霜跟在他身後,兩人以輕功去到水潭對岸,繞過那幾具拜血教教徒屍體。

“我打賭,門就在這附近。”

陸輕墨彎下腰,本想查探一下那些教徒身上攜帶了什麼,側過臉看見兩座雕像,淺笑了一下,“貌似拜血教也是有門。”

繞過那片密林,兩人來到了那兩座雕像前。

它們只有人膝蓋高,這也是為什麼陸輕墨低下身子才看到原因。但是雕像前依舊是一堵牆,君無霜用手掌灌注內力試探了一下,牆很厚,如果以內力震碎一定會引起注意。陸輕墨細細端詳著這兩座雕像,左邊那一座是一條蛇,蜿蜒著吐著信子。右邊是一隻蠍子,揮舞著鉗子。

“研究出什麼了?”君無霜歪著腦袋好笑道。

陸輕墨手指掠過雕像上縫隙,“我想我們要回去問那幾個教徒‘借’一點東西。”

他們回到林中,只見無數蟲子依附在那幾具屍體上啃食著,白骨隱隱可見。

待那些蟲子散去,陸輕墨折了樹枝,挑開他們衣裳,找到了兩把鐵鑄牌子,上面有一些特別紋路,一塊雕著蛇,另一塊雕著蠍子。

“看來我們找到拜血教大門鑰匙了。”陸輕墨將其中一把扔個君無霜,兩人回到雕像邊,將那兩塊鐵牌分別插入縫隙裏,同時擰動,而牆壁擰轉,一個通道出現在他們面前。

陸輕墨正欲提醒君無霜小心機關,對方便忽然出劍,劍氣在沿著牆壁消散在黑暗之中。君無霜轉過頭來笑了笑,便抬腳走了進去,陸輕墨跟在他身後。

“你確定那些小蟲子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忘記你喝了白景溪給那瓶粉末沖出來水了?可以讓你在一年以內不受蠱蟲侵蝕。”

當他們走到內部時候,難以掩飾自己驚訝。

與其說拜血教是一座皇宮,不如說它更像是一座寶庫。

他們進入了一處空曠地方,抬頭看屋頂便是拜血教至高處,一層一層分隔清晰可見,而他們現在位於正中央。四周被二十二根立柱支撐著,立柱之間是通向不同地方長廊。

牆壁上鑲嵌著寶石,立柱表面也雕刻著鎏金。

“都是毒物。”君無霜扯了扯嘴角,“走哪條路?”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教徒走了過來,兩人憑藉輕功躍起,藏匿於他們頭頂,待他們分別進入了長廊之後,兩人才落下。

陸輕墨將白景溪地圖打開來看了看,“應該是那邊。”

那條長廊連接到了另一個房間,五六個教徒守在裏面。

君無霜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劍氣同時從兩個方向沖出去,正好畫出一個圓形,瞬間刺穿了那六個教徒脖頸,他們連呻吟機會都沒有便倒了下去。

君無霜走了過去,陸輕墨環顧四周。

地面上有一塊圍欄,西域純鐵所制,圍欄下面便是地牢。

“看見曲希若了嗎?”

“看見了,不過要救她上來很麻煩。”

陸輕墨走了過去,從圍欄裏能夠看見一個女子癱坐在地牢中,低著頭看不見臉,而地牢裏滿是各種各樣蠱蟲,緩緩爬動著。大蠱蟲不斷吞噬著小蠱蟲作為食物,而小蠱蟲為了生存聯合起來撕扯著比它們強大蠱蟲。但是奇怪是,這些蠱蟲都距離那個女子有一段距離。

君無霜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那一個香爐,估計就是那個香爐發出味道讓這些蠱蟲沒有將她做為食物,而且還能看管著她。

“這些蠱蟲看起來挺厲害。”君無霜嘴角是玩味笑意。

陸輕墨伸手捏住圍欄鎖鏈,哢嚓一聲就被他內力震裂了。將圍欄拉起來,兩人跳落了下去,分別用內力一震,還沒落地,就看見地面上蠱蟲發出嗤啦嗤啦聲音,竟然全碎了。

曲希若低著頭,雙手雙腳各有一條絲線牽引著,延伸向地牢四個角落上。

陸輕墨剛要上前查看,卻被君無霜一把拽住了。

“不管你是誰,在這裏等了我們這麼久,真是辛苦了。”君無霜笑容如同刀刃,眼神裏儘是寒意。

陸輕墨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太不小心了。這個女子雖然裝著一副精神萎靡樣子,但是身體看起來卻很健康,沒有因為被監禁而體現出衰弱,露出來手腕和小腿並不消瘦。

那女子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一抹豔笑,“還以為騙過你們了呢。”

陸輕墨蹙眉,“柯摩羅……”

君無霜輕哼了一聲,這個女人果然時間有閑,竟然將自己關在地牢裏就是為了引他們來。

“是白景溪告訴你們拜血教地牢在這裏嗎?”柯摩羅緩緩站了起來,牆角四隻蠱蟲沿著絲線爬了回來,來到她手指間,然後鑽進了她袖子裏,“他可真是個傻子,也不想想這麼多年過去了,地牢位置怎麼可能沒有變過?”

87

“你們知道我是怎樣打傷何蘊風嗎?”柯摩羅撐著腦袋看著他們倆。

君無霜打量著她,“讓我猜猜,還是這間地牢,同樣姿勢,唯一不同是你穿著莫飛塵衣裳低著頭癱坐在那裏。何蘊風下來了,以為是自己心肝寶貝迫不及待地要看看他怎麼樣了。”

“所以我就給了他一劍,刺穿了他氣海。”柯摩羅也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君無霜,“你猜可真准啊,君教主。”

“好說,因為我也曾經想過要不要用這種方法殺了何蘊風。”君無霜表情似乎他只是說了一件無關痛癢事情。

陸輕墨也是嘆氣之後無奈一笑,他雖然也設想過要與柯摩羅正面交手,但是卻沒有想到是在這樣情況下,“那麼你是否可以說說看,真正曲希若在哪里?”

“我說,她正在假扮我,你們信麼?”柯摩羅話似真似假。

君無霜向後退了幾步,手掌覆在那佈滿沙塵牆壁上,“我信。”說完,掌心一震。

也不知道他使出了幾分內力,一條縫隙沿著牆壁直通向頭頂,嘩啦啦地牢天花板你便碎裂著砸落下來。君無霜與陸輕墨一躍離開了地牢。

柯摩羅側身躲開跌落磚塊,拍了拍肩膀上灰土,興致昂然道,“貓捉老鼠遊戲也很有趣,況且還不止一隻老鼠。”

君無霜與陸輕墨沿著回廊疾速奔跑,整個拜血教中只有最頂樓才有幾扇窗,君無霜與陸輕墨直接震碎了牆壁,跳了出去。

他們身在半空中,便感覺到身後磅礴劍氣湧來,兩人齊齊轉身出劍。

落地時,只聽見城牆倒塌聲音。

從他們跳出地方開始,拜血教竟然坍塌了一半。

柯摩羅坐在那片殘骸上,仰著頭有些俯視蒼生味道,調笑著說,“別太用力了,壓死了曲希若怎麼辦?”

“我們是不是她對手?”君無霜很討厭這日光,刺他睜不開眼睛。

“試一試就知道了。”陸輕墨聲音裏沒有恐懼和膽怯,仿佛他今日只是要出門泛舟湖上。

柯摩羅沒有離開那裏,手指一抬,重鈞劍沖出,陸輕墨揚起千雲劍抵擋而君無霜則忽然飛躍至與她齊平高度,束心劍穿刺向柯摩羅笑臉。

柯摩羅一個翻身,裙擺劃出利落弧線,但是君無霜那一劍氣力非凡,柯摩羅也是再次出劍讓它偏離了原來軌跡,沒入牆壁之中,傳來了不斷倒塌崩潰聲音,可見這一劍怕是穿透了整個拜血教。

而柯摩羅那道劍氣掃過地方也是寸草不生。

“我早就提醒過你們了,要是我拜血教塌了,曲希若肯定也給壓死了。”

君無霜側過頭去,伸手撥弄了一下耳際汗濕髮絲,在日光下別有風情,“柯摩羅,其實曲希若根本就不在拜血教裏吧?”

陸輕墨也是挑了挑眉梢道,“她對拜血教這麼不在乎,任由我們搗毀,自然是因為曲希若沒有被囚禁在教中了。”

柯摩羅拍起手來,“她確實不在這裏面,但是不代表她不在我手上。”

“那麼你要怎樣才會告訴我,她在哪里呢?”

“當你們打敗我時候,或者……在你們還剩最後一口氣時候。”柯摩羅從高處落下來,走向他們,“雖然後者可能性要更大。”

“那就讓我們試一試吧。”陸輕墨收起了所有表情,一劍飛去。同溫潛流要不斷適應千雲劍不同,陸輕墨性格與劍路同千雲劍本就相似。若說溫潛流能發揮千雲劍六成威力,那麼陸輕墨能駕馭八成。

這一劍和著衝開星雲之勢,既然曲希若不在拜血教中,他便可放手一搏。

柯摩羅心下微微一顫,算是明白為何溫潛流如此嫉妒陸輕墨天賦了,普天之下他難以想像能有第二人像他這樣接受了千雲劍劍種便能應用自如。

重鈞劍也湧了出去,兩劍相遇,陸輕墨劍氣與對方相比還是稍弱,就在他被逼退之時,君無霜劍氣壓低了氣壓,衝撞了過去,柯摩羅不由得咬牙,看來她不但看低了陸輕墨還小視了君無霜。

一場博弈開始,幾百名拜血教教徒沖了出來,君無霜冷哼一聲,劍氣一個翻轉他們盡數倒下。柯摩羅瞥過君無霜身姿,知道此人與自己年輕時性格大為相似,揮劍時只圖心中痛快,每一次攻擊至死方休,周身門戶大開,可是當君無霜敵人想要抓住這些弱點時候,會發現自己被他劍氣逼迫得只有應對餘地。

而陸輕墨攻守兼備,以攻為守,易守為攻也在一瞬,讓人捉摸不透。

此二人聯手,雖然各自為政,但是柯摩羅卻無法找到機會拿下其中任何一人。她有足夠能力擋下兩人同時攻擊,卻也無法有空隙傷到其中任何一人。

這是一場消耗戰,在沙漠中掙扎著存留了無數歲月綠洲似乎就要毀在著三人飛揚劍氣之中。柯摩羅暗暗保存自己力量,消耗著陸輕墨與君無霜內力。

只要給她機會,便要將他們一一擊破。

陸輕墨自然看出了柯摩羅意圖,也小心地保持著自己實力,而君無霜肆意劍氣令柯摩羅不斷抵擋卻無法預料他下一劍。而陸輕墨也在君無霜所製造空隙裏出劍,讓柯摩羅應對不及,處於下風。

“陸莊主,搭我順風感覺如何啊!”君無霜語氣裏沒有諷刺倒是多了幾分調侃,一劍飛馳出去。

陸輕墨估摸著柯摩羅劍勢,千雲劍也滌蕩開塵囂,“只要我們目能達到,君教主又何必斤斤計較!”

柯摩羅被他二人逼得耐不住性子,劍氣滑行,炸裂開來,兩人順勢後撤。

陸輕墨呼了一口氣,君無霜額角出現了一道血痕。

“嘖嘖嘖嘖,這張俊俏臉以後可就不再完美了。”柯摩羅輕哼了一聲,暗自盤算要如何擋開君無霜攻擊同時斷開陸輕墨。

君無霜唇角上揚,並沒有伸手去摸額角血漬,那儀態沒有狼狽依舊恣意,他一個翻身,白衣上沙塵摔下來在空氣中如同劃破天際星子,又是一道劍氣勾勒出刁鑽角度,柯摩羅禦劍抵擋,她暗自咬牙,不知道君無霜這樣猛烈攻擊了自己許久,什麼時候才會內力衰竭?

陸輕墨千雲劍也飛襲而來,柯摩羅引來君無霜劍氣將其撞開。

日光西斜,銀月在天空中顯現了姿態。

以一敵二,柯摩羅已經沒了耐性。

她取出腰間草笛,吹響音律是常人聽不見。

一隻小蟲從她腰間竹筒中爬向她脖頸後面,咬破了肌膚鑽了進去,一直進入了她後腦髮絲之中。霎時間,她雙眼泛紅,劍氣甩出。

陸輕墨瞥見她變化,心下一顫,君無霜出劍硬拼,陸輕墨劍氣繞過去,卻不想柯摩羅那一劍仿佛醞有天崩地裂之勢,將他二人震了出去。

陸輕墨重重地摔下來,在沙礫與草根混雜地面上滑行了幾丈遠,撐住身體手掌心血肉模糊。

君無霜落在遠處,他承受了絕大部分柯摩羅劍力。陸輕墨想要過去看他,只見他略微顫抖了一下,撐起上身,血液沿著唇角流到了下巴。

“告訴你們!這世上沒有人是拜血教教主對手!重鈞劍劍種代代相傳,每一任拜血教教主都會比上一任更強大!”柯摩羅表情十分駭人。

陸輕墨心中思量柯摩羅突然之間劍力大增,恐怕和她剛才操縱那只蠱蟲有關,只是不知該如何取出。

“我讓你們看!無論是千雲劍還是世羈劍,就算落連雲從地府裏出來我也一樣能讓她回去!還有何蘊風——無論怎樣武林神話,我都會撕爛他!”柯摩羅難掩得意神色,“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來?曲希若和你們無親無故……”

柯摩羅蹲坐下來,一隻手拍打著膝蓋,似乎是為了放低姿態與他們二人溝通,猩紅雙眼流露出不解神色,“因為那個叫莫飛塵小子嗎?我聽溫潛流說過,你們倆都挺喜歡他——可是他看起來不怎麼在乎你們倆,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嗎?”

陸輕墨站了起來,冷月之下,儘管髮絲淩亂風采不再眉眼卻依舊如同水墨畫一般讓人細細品味,“君無霜,你不會死了吧?”

君無霜保持著那個姿勢,沉默著什麼都沒有回答他。

“不用怕死,我會讓莫飛塵同你們作伴,我還要讓何蘊風活著——就算他生不如死也無法彌補我們歷任拜血教教主遺憾!”柯摩羅說完,又要出劍。

陸輕墨已經準備好用盡所有內力來承受。

君無霜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聲音低沉,在這樣沙漠冷夜之中,如同鬼魅,“在你對他怎麼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話音剛落,一股劍氣逼開周圍一切,沒有迂回掩飾,橫衝直撞著出去。

陸輕墨不管這許多,千雲劍附著在束心劍上,二人合力,竟然硬生生擋住了柯摩羅那瘋狂劍氣,這一片綠洲在明日日出之前便會成為沙漠中傳說,只有人聽過,不會再有人看過。

劍氣消散之時,柯摩羅被逼退到了拜血教廢墟之下。

陸輕墨收氣,看向君無霜,這才發覺他雙眼泛著紫色,這傢伙只怕為了提升自己劍力突破經脈,若再這樣下去不但會走火入魔,而且受損經脈再難恢復。

君無霜仰起頭,下巴弧度如同冷鋒,“放心,我死不了……如果你能借我東風解決了這個女人,也不枉我自損經脈!”

於是,綠洲上鏖戰繼續著,勝負難料,生死未測。

“蘊風……我有一種很害怕感覺。”莫飛塵騎在駱駝上,看著何蘊風背影道。

“害怕沙漠?還是害怕拜血教?”何蘊風髮絲飄灑在和著輕沙風中,成為這片荒蕪中唯一風景,“因為我說今晚我們就能到達那片綠洲你開始心中不安了?”

“不是……好像我不快一點,就會失去什麼了。”莫飛塵捂住自己心臟。

“我會在你身邊。”何蘊風輕聲道。

他們面前是一片陰影下。

“那是……拜血教嗎?”莫飛塵蹙眉,雖然是在夜晚,但是和想像中相差實在太多。

何蘊風眯起了眼睛,上一次來,拜血教行宮並不是那樣……

“蘊風,你聽是什麼聲音?難道是風暴?”莫飛塵側著耳朵,那種氣流相撞響聲沿著空氣傳來,沙礫也隨之彈跳著。

“不是風暴,是無形劍氣聲音。”

莫飛塵閉上眼睛,在比拼有三人,均是絕世高手,這樣惡戰只怕絕無僅有。他在心中勾勒著那些劍氣氣勢與劍路,呼吸頓時凝固在喉間,“是陸大哥還有……”

“君無霜。和他們對戰……是柯摩羅。”

“他們怎麼會來……”莫飛塵急不可待地翻下駱駝,打算以輕功趕過去,“他們應該是在中原才對啊!”

88

“他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柯摩羅,怕你送死。”何蘊風拉起莫飛塵,兩人在沙礫上一點,一躍而起。

當他們趕到那片已經毀滅殆盡綠洲時,莫飛塵幾乎要驚叫出聲。

柯摩羅劍氣撞開了束心劍擦過千雲劍直取陸輕墨!

何蘊風抬起手來,世羈劍席捲起風暴,與重鈞劍相對,改變了那劍氣方向,將它引到了陸輕墨右側,只看見沙漠似乎被劈開,延綿起伏沙丘失去了形狀。

陸輕墨回頭,壓抑著看著風塵僕僕莫飛塵與何蘊風,隨即彎起一抹笑容,“還是被你們給趕上了啊……”

而君無霜趁勢一劍又一劍地襲向柯摩羅,每一次攻擊快應接不暇,瘋狂到難以控制。

“糟了!他經脈!”莫飛塵一眼就看出了君無霜失控,縱身躍入了戰局,飛塵劍糅合了青鸞劍力度,貼著束心劍刺入了柯摩羅劍氣之中,劍風掃過了她肩膀。

血液滴滴答答流下來,瞬時便被沙礫吸收了。

柯摩羅搖搖晃晃站穩,臉上表情似乎感受不到半點痛苦,下一劍出劍威力和速度似乎一點沒受到影響。

君無霜又是不顧一切地迎了上去,在他劍氣被重鈞劍消磨瞬間,莫飛塵出劍補足了那力道,柯摩羅飛身躍起,她身後廢墟被衝撞開來,稀裏嘩啦響聲在死靜荒漠中似乎重重地落在了人心坎上。

柯摩羅還沒有落地,何蘊風世羈劍再度襲過去,柯摩羅禦劍抵擋,被撞向後方,落入那片廢墟之中,久久沒有動靜。

君無霜就似沒有知覺一般,一劍又一劍刺向柯摩羅倒下地方。

莫飛塵一把摟住他,兩人摔在地上,君無霜掙扎著要爬起來,莫飛塵只能死死將他按在地上。

“無霜!無霜你聽我說!”

君無霜眼中紫色越來越深,莫飛塵內力深入他經脈卻屢屢被他淩亂而強悍真氣反噬。

“無霜!我是飛塵啊!我不要你這樣!你來這裏是為什麼?”莫飛塵就快壓不住君無霜了,陸輕墨與何蘊風趕了過來,一人一手扣住君無霜手腕,將內息渡進去,扼制他紛繁紊亂經絡。

“如果是為了我……就像我告訴過你那樣,我要你好好!只有你好好我才會開心!”

君無霜側過臉來,紫色雙目看著莫飛塵,從狠戾到迷茫再到疑惑。

“飛塵……”

“對!我是莫飛塵啊!我就在這裏!”莫飛塵有些欣喜,“你聽我念……”

他將《清心明智》吟誦了出來,君無霜目光逐漸柔和起來,呼吸拉長變得均勻,他緩緩閉上眼睛,聲音很輕,“你怎麼來了。”

莫飛塵將他拉起來,“太好了!我真害怕你清醒不過來!”

“小心!”驀地,君無霜扣緊莫飛塵,帶他瞬間離開了原處。

而陸輕墨與何蘊風一同出劍,劍氣卻被遠處瓦礫堆中那個人劈開。

她額角臉上都是塵土與血漬,那受傷肩膀也似乎完全不能動了。但是她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搖擺著走向他們。

每一步都讓人心驚膽戰,不為她猙獰表情,而是那種仿佛將她踢下地獄她也會再次爬上來意念。

“是拜血教禁蠱……能讓人感覺不到痛苦,功力成倍增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就會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何蘊風手掌朝上,劃過小半個圓,那姿態富有力度卻不失美感。

君無霜本就受了傷,有些站不穩,向後跌了半步,莫飛塵趕緊將他撐住。

柯摩羅發瘋一般沖了過來,劍氣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何蘊風身形一晃,世羈劍沖了出去,陸輕墨也釋放了千雲劍。

一百多年之後,這兩柄武林中絕世名劍終於再度聚首。

柯摩羅狂吼了一聲硬是將這兩劍威力擋了下來。

是啊,千雲劍劍主已經不再是落連雲。而駕馭世羈劍何蘊風經過歲月洗禮之後,他也從那巔峰滑落了。

更讓所有人沒有想到是,柯摩羅已經喪失意志身體揮起劍氣襲向莫飛塵。

君無霜想要出劍,經脈中真氣虛浮,那一劍擦過重鈞劍便破碎了。

莫飛塵想也不想來到他身前,飛塵劍爆裂而出,他自己也未曾想到飛塵劍氣能夠如此霸道,將重鈞劍撞向空中。

陸輕墨與何蘊風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看著帶著重鈞劍沖向天際飛塵劍,不由得停滯在原處。

“還等什麼!”君無霜一劍迸出,他身形不穩,倒下時那劍氣沒入了柯摩羅膝蓋,她摔倒了下去。

何蘊風趁她還沒有起來,扣住了她手腕,以內力封住了她經脈。無奈在那蠱蟲作用下,她內息過於洶湧。

“陸輕墨,快來幫我!”

陸輕墨趕過來,兩人一起封閉了柯摩羅經脈,壓抑非常用力,他們倆僅剩內力幾乎全部進入了她身體。

“飛塵!你去她氣海毀了重鈞劍!”

莫飛塵不說二話,手指點住柯摩羅經脈,滲入她氣海,“我要怎樣才能毀掉重鈞劍?”

“飛塵,劍不在形而在於意,即使是在狹小經絡之中也並不代表你不能使用劍氣。”何蘊風解釋並不清楚,莫飛塵理解懵懂。

君無霜搖晃著走過來,扣住他手腕,“劍氣既然無形,便能滲透到任何縫隙中,也能從任何地方沖出來。”

莫飛塵閉上眼,感覺束心劍帶著他飛塵劍湧入柯摩羅經絡之中。束心劍將那些零散真氣壓制在經絡中讓飛塵劍保持著態勢注入到氣海中重鈞劍中。

驀地,飛塵劍從內部四散開來,重鈞劍碎裂著逆沖向陸輕墨與何蘊風,兩人不由得鬆開手。

莫飛塵向後一仰被君無霜抱住。

柯摩羅呆然地躺在沙礫中。

“我要殺了你們全部……”

“重鈞劍是天下無敵……”

“我不會死!我絕對不會死……”

她掙扎著還要爬起來,事實上她也確實爬起來了。

瘸著一條腿來到莫飛塵面前,用那只還能動手想要去掐他脖子,“你死了……他們就都死了……”

莫飛塵仰著頭看她,眼神中有一些悲憫。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要什麼,付出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她是拜血教教主。遏羅多死後每一位教主都會告訴他繼承者,你們要攻破中原武林,為遏羅多一雪前恥。”君無霜嘲諷般揚起了唇角。莫飛塵這才想起,這也是君無霜作為鏡水教教主所受到教育。

柯摩羅手指最終還是沒能掐下去,她脫力般倒下去,沉重地呼吸著。

冷風揚起了暖意,快要日出了。

輕悠草笛聲飄搖而來,和著駝鈴響聲。

一個男子身影在風沙中顯出了輪廓。

陸輕墨嘆了一口氣,“白景溪。”

隨著那草笛聲,那只蠱蟲從遏羅多後頸中爬了出來,一直爬向白景溪。

他抬起腳來,毫不猶豫地踩下去。

不過一陣風拂過,那蠱蟲便被黃沙掩埋住了。

柯摩羅身體開始顫抖,因為疼痛以及某一個時刻來臨。

白景溪在她面前跪坐下來,“我送這只蠱蟲給你,不是為了讓你這樣做。”

“那是……為了什麼?”柯摩羅眼神開始迷離。

“為了幫你離開拜血教。”

“我永遠都離不開。”柯摩羅閉上眼睛,唇角那絲笑意苦澀如同這片沙漠。

白景溪將她抱了起來,留下了一個竹筒給莫飛塵,“它能幫你找到藏匿曲希若地方。”說完,便轉身離去。

他將柯摩羅扶上了駱駝,行走在那片風塵之中,不知道去哪里也無所謂去哪里。

陸輕墨將那竹筒接過來,打開蓋子,一直小蟲飛了出來,裏面還有細而長絲線嵌在竹筒底部。他們跟著那小蟲,一路向前,穿過了拜血教廢墟,看見一片荒漠。

小蟲向下飛去,似乎很努力地想要鑽進沙礫中。

“在下面!”莫飛塵意識到什麼,動手開始刨沙堆。另外三個人也跟著他挖了起來,很快便露出了一層鐵皮。

將那鐵箱撬開,曲希若就躺在裏面。

莫飛塵把她撈出來,探上她脈搏,這才發覺已經沒有起伏了。

“怎麼會這樣,我們費盡心思就是為了救你……”莫飛塵抱著她,想起曲少峰遺言還有烏青言雙眼……但是想也知道,正常人被封在這密閉空間裏這麼久,哪里還有命活?

“別急,柯摩羅是不會讓曲小姐死。”陸輕墨手指按在曲希若頸間,白景溪給那只蠱蟲便爬了下去。只見曲小姐鼻腔中,另一隻蠱蟲爬了出來。

曲小姐就似憋了一口氣終於能呼吸了一般,胸口一陣劇烈地起伏,猛地睜開了眼睛。

“希若——”莫飛塵差一點喜極而泣,將一臉懵懂曲大小姐緊緊摟住。

她身體虛弱,許多天滴水未進,何蘊風與莫飛塵渡了一些內力給她,這才勉強撐住了。

還好在一片沙漠中,駱駝也無處可去,它們一直趴在距離綠洲不遠處,也是這一夜發生事情唯一見證者。

何蘊風吹了一個口哨,駱駝們便起身走了過來,他將乾糧取下,與眾人分食。

曲希若身體虛弱,只是少少地吃了兩口。她清醒過來之後,問第一件事情不是自己在哪里或者發生了什麼,而是李渡怎麼樣了。

這讓莫飛塵啞然失笑,他這個兄長冒著生命危險深入荒漠,結果這個妹妹連句關心話都沒有。

“放心,只要能回中原,我倒貼給李師兄八抬大轎讓他娶走你!”

他們實在太累了。

莫飛塵倚著身後亂石,眼皮子開始打架,“終於可以好好歇一會兒了……”

在這一片荒漠之中,拜血教殘骸在晨曦下並未有破敗蕭瑟之感,仿佛有什麼會從這廢墟中破土而出一般。

何蘊風將水袋遞到了莫飛塵面前,他懶洋洋地接過來飲了一小口,便睡了過去。

風和著砂也不再有那種要將一切磨平銳利感。

“這樣真好……”莫飛塵喃語著。

無論是何蘊風也好,君無霜也好還是陸輕墨,他們都活著,此刻也都在自己身邊。

他忽然想起張無忌曾經說過自己最快樂時光就是在冰火島上,當他心中掛念四個女子都在他身邊。

也許此刻,就是他莫飛塵冰火島。

他只想這樣閉著眼體會,和睦靠坐在一起,沒有紛爭,沒有江湖。

尾聲

定禪寺鐘聲悠遠。

每一聲似乎都定格了一段時光。

君無霜仰頭,看著定禪寺幽幽臺階,目光沉斂。

他選擇來到定禪寺,選擇在這個清靜地方聆聽佛音,希望能洗去身上戾氣,恢復淩亂經脈。但是卻不知道多久。

“無霜……”莫飛塵叫住了他,但是叫住之後又能怎樣?

君無霜就似知道莫飛塵想法,只是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飛塵,無量大師說過要我放下執著。既然是執著,那當然是放不下……因為放下了你,我還剩什麼呢?”

莫飛塵張了張嘴,君無霜背影曾經有太多顏色讓他琢磨不透,而這一刻又回歸了潔白。

“飛塵……我與何蘊風還有陸輕墨都不一樣。何蘊風對你感情很柔軟,小心翼翼不會傷害你,用沉澱了一世智慧來引導你。陸輕墨包容你,和他在一起你永遠不會累,因為你想做他都會為你做到哪怕傷到他自己。但是我不同,我是一把雙面刃,固執要從你那裏得到什麼,結果也只是劃傷你再劃傷我自己罷了。”

莫飛塵驟然上前,抱住了他。

君無霜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想要留住此刻溫度。他手指嵌進莫飛塵指縫中,“飛塵,你一定要快樂。等我……能夠控制自己執著時,我一定會去找你。”

他緩緩掰開莫飛塵手,信步朝著臺階最高處走去,那裏無量禪師正雙掌合十等待著他。

莫飛塵仰望著。

這才發覺其實君無霜從來都是那個倚靠著客棧圍牆側目輕笑少年。

定禪寺外,陸輕墨飛身上馬,何蘊風一把拉住了韁繩,“你不等他嗎?”

“等什麼?又不是再不相見了。”陸輕墨挑眉一笑,悠遠山水黯然失色,“我只是要去雪山尋找一味藥材來救溫潛流罷了。”

“其實你什麼都沒有欠過溫潛流。”

溫潛流經脈反沖之後,不但武功全廢神智如同七八歲孩童,而且失去了行動能力終日趟在床上哭鬧。

“我自己知道我欠他是什麼。”陸輕墨拍了拍自己胸口,那個冬日裏唯一一點溫暖他永遠還不清,“我也不打算治好他,只是想他能下床走動跑跳,做個快樂孩子。”

“但是雪山紫竹十年才結一次果,你確定你能等到?”

“十年而已,你等飛塵等了百年。”陸輕墨笑道,灑脫如清風。

“但是你記得你對我承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

“我會陪在飛塵身邊,但是我做不到讓他不想你還有不心疼。”陸輕墨拍了拍何蘊風肩膀,淡然到了句“再會。”

何蘊風對他說了一句話,陸輕墨表情如同綻開水墨,笑容淹沒在風中,回過身策馬而去。

莫飛塵紅著眼睛來到定禪山山門處,看見何蘊風站立在那裏,淺笑如昔。他三兩步跑過去,卻沒看見陸輕墨。

“陸兄已經走了。”

“走了?”莫飛塵發怔,隨即緩過神來釋然一笑,“不愧是陸輕墨啊,只可惜我一句道別話都沒對他說呢。”

“我替你對他說了。”何蘊風牽起他手,向前走去。

“咦?你替我說?說了什麼了?”莫飛塵有些好奇。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那是莫飛塵曾經隨口對何蘊風念過,只是沒想到他能記得如此清楚。

何蘊風點了點莫飛塵腦袋,“怎麼了?捨不得他們兩個?別擔心……總有一天他們都會回到你身邊。”

“我才沒去想‘總有一天’事情呢!我只知道此刻你在我身邊,做人可不能太貪心!”莫飛塵握緊何蘊風手,拉著他快步向前走去,“回家了回家了!我娘說做了很多點心!我要馬上回去吃!”

“那不是為曲小姐出嫁而準備喜餅嗎?”

“哈哈,李渡本來是我師兄,這回我做了他大舅子,我們倆輩分總算扯平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秀水宮啊?清宇寫了好幾封信催你回去呢。”

“唉,我本來就是賴著不回去盤算著讓那小子繼任宮主呢!所以管他呢!蘊風,活著最高境界可就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啊!”

“你這又是吟了誰詩?為什麼你說這些詩人我都沒聽過?”

——正文完——

(謝謝JaT大大提供番外)

番外一

我覺得有些冷,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但是只有她的臉龐卻依舊清晰,仿佛我經歷了一場鏡花水月之後,唯一真實的只有她而已。

"蘊風……蘊風……"她垂下腦袋,眼淚落在我的臉上,溫潤的,只屬於我的眼淚。

"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你只要好好地睡一覺,一覺醒來……我們會相逢,然後……然後這一次我們可以一起去做想做的事情,沒有江湖,也沒有拜血教……我們一起去西域領略風沙的狂躁……去雪山看那峰頂的日出……"

她給我描述著美好的畫卷,而對我而言,最美好的時光也只是此刻躺在她的懷裡。

我笑了,不知道她是否能看懂我笑容裡的無奈,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那些刻骨的瞬間卻從來與愛情無關。

如果可以,我不需要醒來。

因為此刻,我可以欺騙自己,她是愛我的。

我的身體沉入"良玉"之中,她的內力緩緩注入,讓我感覺不到寒意,只是沉沉地睡去。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過去,一年……兩年……或者十年二十年……我一直閉著自己的眼睛,不問世事滄桑。

我沒有思考,也不再想念,時光從此停滯。

直到某一天,那一縷火光晃過了我的臉,我聽見了一個孩子的聲音。

"為什麼你已經死了……我卻覺得你還活著?"

霎時間,我的血液奔湧了起來,那輕靈的聲音敲擊著我的心臟。

實在太久的沉寂,讓我忘記了心跳。

"一劍渺然塵世羈,流光莫待倚千雲。"

他吟誦起那一句詩,時光隨著他微微拉長的嗓音驟然倒轉,我的耳邊似乎響起了瀟羈的風聲,還有她側目一笑的容顏。

那些佈滿塵埃的時光就在那個孩子的聲音裡翻動了起來。

第一次,我有了掙扎的欲望,想要睜開眼睛,看清他的臉。

但是劍種還未復原,我甚至連睜開自己的眼睛都做不到。

他叫我"師祖",聲音裡有幾分對什麼都不在乎的玩世不恭,甚至於我開始想像他眉目間的起伏,眼角的嘲諷,唇邊無謂的笑容。

當照耀著洞穴的火光暗淡下去,我知道他走了,但是我知道他還會再來。

又或者只是我自己在期待而已。

除了連雲……我沒想過自己還會期待另一個人。

也許,只是時間太長,沉澱到麻木的我忽然驚醒了。只是醒來之後的落寞,可怕到難以言喻。

於是,一切都是折磨,直到他再度出現的那一刻,他緩緩走來,坐在離"良玉"不遠的地方,輕輕叫我"師祖",描述著他在莊裡胡鬧的情景,說著他的師兄于禁,哼著我沒有聽過的歌。

我用盡所有的一切去感受他,仿佛我現在活著只是為了他。

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是那麼短,而他離開的時間卻又那麼長。

有的時候我自己都會想笑,心中有無數的假設,如果當初連雲選擇的是我,我還會不會躺在良玉中。如果我不曾沉睡百年是不是就不會遇見這只小猴子?如果這只小猴子就這樣一直待在我的身邊,是否永遠無法離開良玉也無所謂?

"那你什麼時候再來?"當我隨著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想要喊出來的時候,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是啊,對於我這個活死人,又怎麼能奢求那個小東西放棄挖土豆掏鳥蛋還有他的師兄于禁呢?他遲早會厭煩的,就在某一天……像連雲一樣,消失在我的時間裡。

一粒飛塵,隨風而逝。

而我卻是一個抓不住風的人。

"弟子有空便來拜望。"他停下了腳步,聲音輕輕蕩漾著,仿佛良玉在刹時間化成了水。

我笑了,他的一句話就能左右我的情緒。

良玉可以讓我活上百年,足夠很多張童顏變鶴髮,青絲化白緞。而當你老去,我卻還未醒來,那之後的痛楚,我又要如何承受?

還未享受歡愉便在害怕失去,如果被連雲知道了,她一定會笑的很得意。

"我以為你是個拿得起放得下,塵世無羈的人,誰知道你會這麼執著。"那一日連雲執著酒杯,醉眼迷離。

我碰了碰她的杯子,笑道,"執著的人都很辛苦。所以我努力假裝一個什麼都能看淡的人……但是假裝……更辛苦。"

然後,我們相視一笑。

也許,我會這樣不可自拔地戀慕上她,就是因為她是這世上最瞭解我,也是與我最相似的人吧……

我就這樣神遊太虛,直到頭頂的巨響和走入山洞深處不斷接近我的腳步,讓我確定,我的存在恐怕已經不是我和那個小東西之間的秘密了。

有人想要取走我的劍種。

算了……這個世上總有那麼多人把名利看的如此重要,活了這麼久,也許確實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就讓我的劍種來成全你吧!

灼熱的感覺透過良玉的冰面,讓我驟然一陣抽吸,心臟收緊到近乎痙攣,血液奔湧著……那種感覺……

是那個小東西!

笨蛋!你怎麼……你怎麼……

這個劍種對我並不重要!我已經想要就此結束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

我想要擁抱住他,甚至開始憎恨連雲為什麼要將我冰封在如此堅固的良玉裡,明明近在咫尺我卻無法觸碰他!

劍種在霎時間充盈,沖出氣海,我掙扎著破繭而出一般,終於一把將他牢牢抱緊!

連雲,我知道……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心動。

很多很多年之後,我摟著他坐在落雨亭,看著黃花飄蕩在風中。

他笑著告訴我,"蘊風,我不入江湖就永遠不知道何謂江湖。站在江湖外看,我看見了江湖。入了江湖,我看不見江湖。離開江湖,我看見了你。"

我淡然一笑。

傻瓜,我的百年孤獨,也只為你。

番外二

"冷……冷死了……"莫飛塵小聲嘀咕著縮在棉被裡,兩隻手抱著膝蓋,只講半個腦袋露出來,就像一隻土撥鼠。

窗外飄著雪,深冬已經到來。

萬籟俱寂,只是豎起耳朵還能聽到雪花落在窗沿上的撲撲聲。

何蘊風莞爾一笑,將窗子闔上,走到了床邊伸長胳膊隔著被褥將飛塵圈入懷中,一個輕吻落在他的頭頂,"今天是掌燈節,你不想去看看嗎?"

"不去不去……"何蘊風傳來的溫度和他發間的淡香讓飛塵心猿意馬起來,再露出小半個臉來蹭起對方的臉頰,而何蘊風微側過臉去含住了飛塵的上唇,一個悠長的吻,仿佛連落雪也融化了。

"可是我想你去。"何蘊風寵溺地一笑,"從上個月起,你就一直包著被子待在床上,動都不動一下。"

"誰說我不動啦!明明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你把我……"莫飛塵忽然住嘴了,腦袋再度縮回被子裡,只露出紅透的耳朵根。

"我把你怎麼了?"何蘊風拖長了嗓音,嘴唇輕輕蹭著飛塵的耳廓,淺吻著,卻很磨人。

"沒怎麼……"總有一天我修煉到家,也要你今天明天後天被人反過來折過去。

就像已經猜到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何蘊風輕笑道,"別做夢了,快點起來,這麼久一直窩在被子裡,也不怕長毛。"

就讓我長毛吧……莫飛塵倒回床上,一滾,把自己裹成毛毛蟲的樣子,貼在牆上不動了。

何蘊風傾□,沉下嗓音道,"再不起來,今晚我就做死你。"

莫飛塵抖了抖,他做夢都沒想過風度如此的何蘊風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起來啦……起來啦……"嘟嘟囔囔轉過身,不情願地剛將被子掀了一個縫,莫飛塵就冷地縮了回去。只是何蘊風不放過他,看准機會便將他揪了出來。

"凍死我啦!"莫飛塵的懶骨頭被寒冬的溫度一激,整個人倒抽一口氣。

很快,溫暖的棉襖便罩在了他的身上,何蘊風動作很快將他的胳膊塞進袖子裡,連扣子也給他系好了。

"哪有那麼冷?"指尖在飛塵的鼻尖上點了點,何蘊風有些好笑。

"嘿嘿……"莫飛塵摸了摸身上的襖子,原來何蘊風早就將它放在爐火邊烤著了,現在貼在身上,真的很暖和。

"走吧。"拉起飛塵的手,何蘊風朝著門口走去。

山間的風總是比其他地方要大,推門的瞬間,冷風迎面而來,莫飛塵一下子就縮到何蘊風的身後去了。

"不出去了,不出去了……"莫飛塵將腦袋貼在對方的背上,"風太大。"

"我保證,山下沒有這麼冷。"何蘊風仰起腦袋,"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掌燈節了。"

只是這樣一句話而已,讓莫飛塵的心霎時柔軟了起來。

"好啊,一起去啊。"

摸了摸鼻子,飛塵拉起何蘊風,朝著山下走去。

這裡的掌燈節和原來世界裡的元宵節倒是一曲同工,唯一不同的是,賞燈的男男女女,倘若未婚,會在臉上戴著一個面具,倘若即使不看見那人的外貌都能找自己的心上人的話,便是天定良緣,白頭偕老。

看著眼前的繁華景象,煙火漫天,彩燈紛繁,莫飛塵眨了眨眼睛,他沒有想到在這麼冷的時節還會有如此熱鬧的景象。

人潮洶湧,帶著面具的男女從他們的身邊經過,小販的吆喝聲,彩燈的光暈,讓他有種完全不真實的感覺,不自然伸手拉進了一旁的何蘊風。

"想要買個面具戴嗎?"何蘊風輕聲問道。

這些面具都製作精巧,上面勾勒的花式多樣。

莫飛塵微微一笑,"不用了,就這樣看著那些戴著面具的人……他們還在尋找幸福,而我卻已經很幸福了。"

何蘊風淺笑起來,眉目的起伏讓人心動不已。

"走吧,一會兒我們去溢香樓燙一點酒喝。"

"好啊。"莫飛塵笑了起來,想起溢香樓的美味佳餚,不自然吞咽口水。吃了一個多月山上師兄弟們做的飯菜,他確實到了該改善伙食的時候了。

走著走著,前面圍了老大一個圈子,似乎是有人正在表演雜耍。

無聊久了的莫非忽然來了勁頭,拉著何蘊風就想往人群裡鑽。

"去看看,這麼多人圍著,他們在表演什麼!"

沒兩下,他便鑽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原來是一對兄妹正在用煙花表演雜耍,他們在煙花燃起的瞬間跳起,做出各種漂亮的動作。這些動作對於莫飛塵這樣的高手來說算是小事一樁,但是莫飛塵卻偏偏覺得新奇有趣。

他睜大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到一輪表演結束之後,他側過頭來想要說些什麼,卻發覺何蘊風竟然不在他的身邊。

"蘊風……蘊風!"莫飛塵環視人群,卻沒發覺那張熟悉的面容。他費力地撥開所有人,只看見五彩斑斕的燈市還有戴著面具不斷路過的男女。

"蘊風!蘊風!"

莫飛塵皺起了眉頭,心中一陣緊張,雖然明明知道就算同何蘊風走散了,大不了回去山莊裡也能見到,但是心裡卻就是很害怕。

"蘊風!"莫飛塵叫著對方的名字,一盞盞花燈掠過他的臉龐。

然後他停了下來,前方那個背影,熟悉得令他的呼吸停在胸腔裡。

對方的臉上戴著一張面具,手中拎著一隻水墨畫的彩燈,款款轉身,向他走來。

莫飛塵的目光無法離開,仿佛自己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

直到對方走到他的面前,輕輕喚出了他的名字。

"飛塵。"

莫飛塵仰起了腦袋,滿目驚喜隨著天空中緩緩飄揚的小雪沉澱了下來。

"陸……大哥……"眼睛裡有酸澀的感覺。

對方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了那種眉如墨綻的面容。

那一刻恍若隔世。

"你怎麼……怎麼……"莫飛塵發覺自己竟然可以如此笨拙,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七年沒有見過彼此。

人生又能有幾個七年?

"走啊,去溢香樓。"陸輕墨瀟灑如故,執起莫飛塵的手拉著他向前走去。

"你去哪裡了……陸大哥……我有好幾次去沐雲山莊都沒有找到你……"

莫飛塵的鼻子酸澀了起來。

"所以,我來找你了。"陸輕墨回首一笑,此去經年在他的眉間髮髻遊走而過。

很多時候,不需要問太多,只需去感受。

"為什麼站著不動?"陸輕墨笑著問,此刻,莫飛塵才發覺,自己竟然從未忘記過他的笑。

"因為冷。"莫飛塵抿了抿嘴。

肩膀上微沉,他這才發覺自己身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件大衣。

但是陸輕墨就在自己的面前啊,難道是蘊風?

莫飛塵回頭,卻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月白色的外衣,在這一片斑斕之中顯得尤為純淨。

"還冷嗎?"對方開口問。

可飛塵卻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對方微涼的指尖觸上他的鼻頭,"我特定從定禪寺來看你,你卻一句話都不對我說。"

莫飛塵的眉緩緩皺了起來,因為要忍耐落淚的衝動。

"無……霜……"

"是我。"

這真的是無霜嗎,那個總是執著總是讓人心疼的男子,那個每年他藉故去定禪寺卻從來沒有見到的男子?

"我以為……你會一輩子待在定禪寺裡不出來。"

君無霜笑了,明淨如月。

"傻瓜,那樣我就一輩子看不見你,如何捨得?"

雪花飄搖而下,落在君無霜的發間肩頭,莫飛塵伸手拂過他的臉。

"我在做夢嗎?"

"走吧。"君無霜拉起飛塵的另一隻手,"你的肚子早就該餓了。"

莫飛塵不知道他們要帶著自己去哪裡,只是自私的希望,這條路能夠再長一點,讓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再久一點。

當君無霜和陸輕墨的腳步停下,莫飛塵心中一緊。

"到了。"君無霜輕聲道。

到了嗎?

莫飛塵抬頭,看見了溢香樓的招牌。

"今天我們不醉不歸。"陸輕墨揚起了眉梢。

小二熱絡地將他們三個迎了上去,莫飛塵心裡卻滿是疑惑。

當廂房的門打開,他看見了何蘊風。

輕揚的嗓音蕩漾開來。

"你們怎麼才來,我連酒都已經燙好了。"

窗外燈市如晝,戴著面具的男女正尋找著彼此。

窗內,此夜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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