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輕寒瞥了一眼我大失所望的表情,聲音上揚道:怎麼?我們的蠶豆少俠好像不想醒過來呢。
  我看著他,忽然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朝他咧開嘴露出牙齒笑了一下,用口型對他說:你猜對了。

  他並沒有生氣,唇角向上,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他的手指壓上我的肩膀,糟了,分筋錯骨手!
  我聽見自己的肩膀咯咯作響,喉嚨裏發出哼哼的聲音,整個身子向下縮起來,直到我疼得嘴巴開始發白了,蝶衣從門外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求尊主手下留情,蠶豆他大病初愈,怕是受不起……”
  他受不受得起他自己最清楚,輕寒笑著將手從我的肩膀挪開,夜閣主說過三個月後要我交出四肢如常的蠶豆,我們也不能光說話不做事省得我們的蠶豆少俠終日無所事事生著病玩兒。蝶衣,你去叫冰落來為他撥骨續筋吧。話音剛落,便看見蝶衣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跑了出去。

  輕寒優哉遊哉走到門邊,將門大開,任由門外和著雨的風刮進來,那麼你好生休息了,蠶豆少俠——”
  我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忽然想,老天爺果然很公平,以前讓他站在九重天上看著我離去的背影,現在讓我看他離開,真正因果循環啊,只是個中滋味,怕是老天爺也體會不來。

  蝶衣將冰落領了進來。
  九重天上果然貌美者無數,就說這個冰落吧,和她的名字一樣冷若冰霜,但卻沒有諦皓的高傲,反而讓人感覺到嚴謹和精細。
  她細細檢查了我的傷處之後,對我和蝶衣道:傷處已經癒合,想要斷筋再續就必須將癒合的傷口切開,然後找到斷筋,再以雪山玉蟬絲接合。
  好,我這就去準備麻藥。蝶衣正欲出門,卻被冰落阻止。

  尊主說了,不許使用麻藥。
  什麼?不使用麻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冰落轉身,我們只需要遵循尊主的命令,更何況麻藥對斷筋的癒合沒有好處。

  我去找尊主,沒有麻藥怎麼忍受的了!

  這次換我拉住蝶衣:不要去,以他喜怒無常的性格,說不定會說乾脆不要治了。

  蝶衣愣了愣,垂下腦袋:確實,尊主的心思……”
  好了,我會點住他的穴道,讓他不能動彈,這裏有一片老參,你可含在口中,疼的話可以咬住它。冰落的身法極快,剛將人參推入我的口中,便迅速點了我的穴道。

  我看著她掏出小刀,不由得閉緊雙眼。我能感覺到她落刀準確精細,但是那種疼痛卻讓我眼淚橫流,牙齦被人參頂出血來,全身的血管幾欲爆裂,期間我好幾次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卻又因為疼痛而醒過來。
  我忽然在想,輕寒說不定是為了報復我讓他心痛,所以現在要讓我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因為我不能說話,也許我已經說了無數次算了吧!就讓我做個殘廢!
  這套精細的手術一直持續到了半夜。

  當冰落解開我的穴道,說了聲:完成了的時候,我倒在蝶衣懷中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麼蠶豆公子的手腳什麼時候能動?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蝶衣對冰落的回答感到不滿。

  我只是將他的斷筋接合,但是內息卻已經斷了。必須要以尊主的內力一氣貫通他全身筋骨,氣脈相接他的手腳自然就會動了。
  那尊主什麼時候
……”
  我不知道。

  你不能為貫通內息嗎?蝶衣乞求著問。

  我當然不行。這個人的內功必須渾厚,能夠一瞬間將內力滲透至蠶豆的四肢百骸,全天下我只相信有兩個人有這樣的內力,一個人是尊主,另一個人是諦皓。況且,即便是尊主,在替蠶豆貫穿內息之後,起碼三日之內無法再動用內力,耗費如此之大,必然得準備周詳。
  可是尊主……天天和那個沈濯清在一起,根本不像是……”蝶衣看了看我,停下來沒有再往下說。

  我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冰落背起自己帶來的箱子徑直著走了出去。
  我無暇再想太多,在一片疼痛中昏了過去。
  就像剛被白露凝割傷的時候一樣,我疼得整晚睡不好,連帶著連飯也吃不下。蝶衣偷著給我熬了幾碗止疼藥,但我舒服不了幾個時辰又會劇痛起來。
  幾天之後,我的精神越來越萎靡,傷口的疼痛也阻止不了我想睡的心情,我在床上昏昏沉沉起來。
  屋子裏不知何時彌漫開一陣雅香,就像在宿天閣的晚上夢中的味道一樣,有人愛戀而疼惜地撫摸著我的額頭,在我的口中放入了一粒丹藥,我咽不下去,他卻以口將水哺入我的口中,按摩著我的咽喉,助我將丹藥咽下去。
  那一晚,我睡的很香。
  第二天醒來,我看見蝶衣捧著一個香爐走了進來:蠶豆!蠶豆!太好了!冰落給了我墨荷香,這種香能夠緩解疼痛,還能養神安胎呢!
  我看著她,再看看自己的肚子,蝶衣立馬笑了起來,反正能讓你不那麼痛就是了!

  我問蝶衣:昨晚你來這兒給我喂藥了嗎?

  蝶衣搖了搖頭道:我昨晚一直在冰落那兒替她整理醫藥典籍,還幫她將藥草分類,忙了一晚上……對不起啊,你一直這麼疼,我應該在這兒守著你的……”
  我趕忙搖頭:不是的,我知道你做這麼多事都是為了我。

  蝶衣笑了:臭小子你知道就好!
  我歪了歪腦袋,難道昨晚的人是輕寒?

  蝶衣很快就打破了我的假想:唉,不知道尊主什麼時候肯為你貫通內息,昨天晚上也是和那位沈公子斯磨,現在還沒起床呢!
  我笑了,唉,豐衣啊豐衣,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啊。

  許多天之後,我的傷口開始發癢,看來就要癒合了,而蝶衣更在睡前點了我的穴道讓我不能動彈,就怕我受不了拿左手去撓傷口。
  雨季過去了,流水邊的樹也開花了,淺紅粉黃一片一片,開得很是熱鬧,本來躺在床上,一邊寫字一邊看門外的風景,很是愜意,但是偏偏煞風景的人來了。
  我看著眼前這位唇紅齒白的男孩,身上穿著件錦緞白衫,故意拉底的領口,露出一個個青紫的痕跡。
  我在紙上寫下:沈濯清。
  他臉上並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只是平淡地說:沒想到你沒見過我,卻能認出我。
  來者皆是客,雖然我已經做好準備說不定一會兒就要上演新歡來找舊愛麻煩的老套戲碼。我朝他笑了笑,用左手指了指領口,意思是這麼明顯,看不出來的不是傻子?

  他倒是很自在地坐下了,一隻手指不緊不慢地敲著桌面道:雖然我們沒見過,但我對你挺好奇的。聽說當初輕寒很在乎你,不但給了你金風玉露,還曾經為了你在功力只剩三成的時候下九重天去找你,甚至還教給你自己的絕學,但是你卻選了諦皓。
  我在紙上寫:現在你失望了?我長得不入流,性格也不入流。

  他挑了挑眉毛:確實。不過我最驚訝的是,你竟然能夠拒絕輕寒。我一直以來都認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絕對不會願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承歡,但是輕寒不一樣,只要他想,他可以讓任何人神魂顛倒。
  我沒有在紙上寫任何字,只是笑了笑。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要不是夜流曉送你上九重天,輕寒也沒有機會那麼快得到蘇月河的消息為我爹報仇。
  看來我受傷的真是時候啊。

  臨走時,他回頭問我:在輕寒身下,你就沒有被他征服過嗎?
  我愣了愣,這孩子說話可真露骨,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還是他根本沒有碰過你?他的眉頭皺成小山的形狀。
  我笑,賓狗,答對了。
  他沒說話,看著我,一步步倒退,嘴裏念念有詞。
  怎麼可能……怎麼會呢……”
  然後再抬頭看向我,仿佛我是什麼怪物般,他就像頭受驚的小鹿跑走了。


  第 62

  手腳上的傷口總算完全癒合了,晚上睡覺也不用再被蝶衣點了穴道弄得不能翻身了。只是每天還是要喝一些湯藥,聽說可以活血通絡,問題是我的絡沒有氣,喝的再多也通不了啊。
  我依舊沒有見到輕寒,因為這點,蝶衣還經常去請示輕寒,但是看蝶衣的臉色……
  其實見不到他也好,他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出現在我面前,而我要像面對陌生人一樣面對他,我不知道他累不累,但是我會累。

  不過還有更累的事情,比如說再次登門拜訪我的沈濯清。唉,真不知道他來幹什麼,若是來耀武揚威,可是嚴格說起來我和輕寒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若是來找人聊天,小弟啊,你看不出我是一個啞巴嗎?
  真希望蝶衣在這裏,可惜,午飯之後到晚飯之前,蝶衣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只能一個人呆在床上。
  你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啊。沈濯清倒挺會自給自足,沒人給他上茶水,他自己倒。抿上一口茶,還不忘皺皺眉毛,這是什麼茶水,真難喝。要是有人來看你,你就招待這樣的茶水嗎?
  我嘆了一口氣,在紙上寫下:除了你,就沒有人來看過我。

  他將腦袋仰起來,露出讓人感覺不舒服的笑容:你不用騙我,輕寒會沒有來看過你嗎?
  只有一次,命令冰落為我續筋的時候。

  沈濯清盯著我看,似乎要從我的眼睛裏看出撒謊的痕跡,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來到我的床前:你知道他有多久沒抱我了嗎?
  我搖搖頭,你們的閨房秘史我哪里知道。

  自從那次你發燒燒得差點死掉,他就再沒有碰過我了。沈濯清的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怎麼,他沒來找你嗎?他的欲望那麼強烈,你被他折磨的很辛苦吧?
  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拼命地搖頭。

  你說,如果我上了你,他會想要殺你還是殺了我呢?沈濯清掀開被子,我驚得用左手將他按住,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還裝什麼清高?你難道沒有被男人抱過嗎?反正羞恥心也早就拋掉了吧!讓我上一次有什麼關係?
  我的左手也回敬了他一巴掌,我朝他笑。

  你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我和你都是一樣的!都被和自己一樣的男人壓在身下玩弄!他的眼睛裏滿是恨意,就像失控的激流快要衝垮精神的防線。
  我笑什麼?因為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來沒有感覺到羞恥,也沒有感覺到被玩弄。沒錯,被諦皓擁抱是讓我感覺不甘心,因為不甘心做個被保護的弱者。我喜歡他,所以被他擁抱我覺得很幸福,雖然……也很痛苦……
  我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那天我站在月亮城上,看見他從黑暗中走來,只是一個微笑而已,我連動的力氣都沒有,從來沒有人笑得像他那樣,連夜空中的皓月也黯然失色。他說,你跟我走吧。我連想都沒有想過就答應他了。他叫我的乳名豆豆,我從小到大都很討厭別人叫這個名字,無論是我死去的父親還是待我極好的母親,可是這個傻到家的名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那麼好聽,於是我想都沒想就跟他走了……他親吻我擁抱我的時候,一遍一遍在我耳邊叫著豆豆……豆豆,每一次我都感動得害怕會失去他。可是你來了,我忽然明白我永遠不會失去他,因為我根本就不曾擁有他!沈濯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因為激動眼睛開始發紅,近乎瘋狂。

  豆豆,你跟我走吧。溫醇如酒,輕輕蕩漾開漣漪……
  我的眼淚開始往下掉,搖了搖頭。那樣的幻想太美好,美好得自己能馬上意識到有多麼的不真實。

  現在,他每天都在看書,那些堆在書庫中發了黴的藥典都被他翻出來了!沈濯清的手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脖子上,他除了看書就是看書,他還叫我滾出去!他竟然嫌我煩!以前對我的信誓旦旦哪里去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害人精!
  我的脖子被沈濯清掐緊,他用力往下按,我在他的眼中看見了名為絕望的痛苦,他的眼淚滴滴答答落下來,讓我分不清我臉上的淚水到底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雙腿拼命的蹬踏,左手再用力也抵不過沈濯清的兩隻手,媽的!難道我沒被蘇月河打死也沒被白露凝折磨死,卻要死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沈濯清手裏嗎?真他媽不值得!
  我的眼前開始發黑,眼前是諦皓遠去的白色背影,還有輕寒低垂含笑的眉眼一幀一幀倒退著消失……算了,反正我擁有的也比別人多了許多……
  你想幹什麼!沈濯清被人從我身上拉起來。

  瞬間,我的身子弓起來,大力地喘氣,然後抓著床沿咳得撕心裂肺。
  我的事情你管不著!沈濯清面色猙獰,一點沒有了以往的清秀。
  我艱難地抬頭,看見背著藥箱的冰落站在床前,另一隻手還提著沈濯清的後衣領。
  沈公子的事情,冰落自然管不著。只是蠶豆少俠是宿天閣主託付給九重天的人,萬一有個好歹,尊主怎麼向宿天閣說明呢?
  沈濯清直落落地站著,盯著冰落喘著氣,你以為是宿天閣把他交托給九重天的嗎!放屁!明明他還沒來九重天,輕寒就迫不及待下山去看他!

  沈公子,尊主不喜歡別人揣度他的心思。冰落將藥箱放下,今天的事情冰落不會告訴尊主,也請公子好自為之。

  沈濯清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我感激地望向冰落,要不是她來的及時,我恐怕就要陳屍於此了。
  是蝶衣拜託我來替你把脈,看看你身體怎麼樣了。冰落會意地朝我點了點頭。
  晚飯時,蝶衣來看我,得知我下午的遭遇,氣得說要馬上去稟報尊主,要好好懲治那個無法無天的沈濯清。
  我只好拉著她,叫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自己是在九重天養傷治病的,本就不應該得罪太多人,這小報告一打,沈濯清只會更加記恨我。
  其實,在我心裏很希望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不要牽扯到輕寒。
  有些傷,不要再來一次的好,對他是,對我也是。
  在這之後,我終於不用喝那個什麼活血通絡的藥了,但是冰落卻又給我換了另一副藥,據說是對我的嗓子有好處,冰落用銀針替我銜接斷裂的聲帶,配以藥湯,以後我就還會有說話的機會。
  能說話對我而言很重要,所以儘管現在的藥比從前那副藥足足苦了不止一倍,我還是會忍住往上翻湧的胃液將藥湯喝下去。蝶衣也相當感激我的合作。
  可是不知道這藥是不是像康泰克那樣,讓喝過的人想睡覺,我總是感覺暈乎乎的,身體莫名的發熱盜汗,耳朵裏還經常會出現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或者水滴從高處落到石頭上的聲音。算了,估計是藥的副作用吧。
  蝶衣看我的樣子越來越不對,便囑咐我好好呆在屋子裏,她去找冰落來給我再瞧瞧看。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朦朦朧朧中看見死老頭在對我笑。
  小豆子,你的傷好了很多啊!他坐在屋外水池邊的石頭上。
  死老頭你站那麼遠幹什麼?過來啊!看不出你徒弟我行動不便麼?我朝他打手勢叫他進屋。
  過去幹什麼?外面陽光多好啊!你也出來吧,小豆子!死老頭笑得跟撿了金子似的。
  你個老混蛋!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
  你過來啊,師傅我告訴你回去的方法!怎咱們師徒倆慢慢聊!
  好吧,看在你要向我提供這麼重要的消息的份上,我就過去找你!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是折了左手也要把你打得滿頭大包!

  我艱難地從床上蠕動,打算讓自己的兩個膝蓋先著地,再用左手撐著,沒想到自己嘩啦一下整個趴在地上,連帶著膝蓋也摔的倍兒疼,媽的,老東西,就知道折騰你徒弟我。
  小豆子!你再不過來我就走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這沒耐心的樣兒!

  我趴在地上,匍匐著向前,朝死老頭一點一點靠近,啊,就快了!就快了!
  忽然,我面前一空,整個栽了下去,耳朵裏是咕嚕咕嚕的水聲,鼻子裏,嘴巴裏都是水,雙手雙腳亂蹬卻使不對力氣,越是掙扎就越是往下沉。
  死老頭哪兒去了!我怎麼就掉水裏了!

  第 63

  我想呼吸,但是只有源源不斷地水湧進來,我的身體無論怎麼掙扎似乎也只能讓自己越來越重,我傻傻地仰望著藍色的水面上折射出來如夢般的光暈。
  感覺到世界開始寂靜下來,安靜得讓我以為,就這樣閉上眼睛也沒有什麼不好……
  忽然一陣巨響,這個沉默的世界瞬間嘩啦啦沸騰起來。

  我看見他的長髮在水中蕩漾著優雅的弧度,衣袖的紋路鋪展開來,寬闊得似乎要包容一切。我迷蒙著,看他緊皺著的眉眼,聲嘶力竭的表情,修長如畫的手指,誇張地張開,不知道想要抓住什麼。
  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讓人感嘆世上真有如此的美好。
  我閉上眼睛,想將這樣的畫面一直往裏面刻,深深地刻下去,然後拔都拔不出來……
  然後被緊緊擁抱著,破繭而出般向著更高更遠的地方而去。

  我聽見有人叫著我的名字,驚恐而嘶啞,然後變得嗚咽而乞求……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發出那樣的聲音,拋棄了驕傲,遺忘了風度。
  我的腹部被擠壓得難受,嘩啦啦水流從食道裏湧出來,空氣隨之而來,我費力地咳嗽著。
  太好了……太好了……”他將我環抱著,太用力了,我的骨頭似乎都要嵌進他的身體裏。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真的是你嗎?是你抓住我了嗎?輕寒……
  不要離開我!你怎麼可以想用這種方法離開我?他死死扣著我的肩膀,強迫我滿是水根本看不清的眼睛對著他,你哪兒也去不了……我哪兒也不會讓你去
……”
  啊……他抓得我這麼疼,看來我沒有做夢,也沒有去見馬克思。

  他的唇壓下來,用力按在我的鼻子上,把我那本來就不怎麼挺的鼻子壓得更塌,他用力咬著我的臉,疼的我直哼哼,然後舌頭在我的口腔中肆虐,無目的地糾纏,他的手掌沒有規律卻用陷進去的力量撫摸著我的背脊,發了瘋一樣將我往他的懷裏按,明明已經抵的硬生生髮疼,他卻只是更用力地往裏按,直到我疼得無法呼吸不斷用左手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砰地將我按倒在岸邊的砂石地上,垂下腦袋隔著濕透的衣服嗜咬著我的脖頸。
  豆豆……豆豆……你怎麼能這樣……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這樣……”他似乎覺得這樣的接觸不夠徹底,抓開我的外衣,嘩啦啦水從衣服中被擠出的聲音,風吹在我光裸的胸膛上,冷的我直打哆嗦。我下意識想要拽點什麼將自己遮起來,可是拽住的也只是他濕透的衣襟。他咬在我的鎖骨上,我幾乎以為他要咬斷我的骨頭,他鬆開嘴,我才喘了一口氣,他便咬著我胸前的凸起拼命往上扯,我害怕他真的把我的肉給咬下來,大力地拱起身子,他往下拉我的褲子,可惜那褲子貼在我的腿上就是不下去,他發了火,咬著牙撕拉一下把褲子扯成了兩半,大力掰開我的雙腿,我害怕極了,兩隻胳膊撐著自己向後躲,雙腿不斷亂蹬,他抓著我的腿往我的上半身折過去,我兩隻胳膊撐不住自己滑到身體的兩側,整個下半身被他折到我自己根本沒有想過的位置,腿根的筋被撐得快要斷了。
  他的碩大頂住我洞口的瞬間,我便明白自己是在劫難逃,我只希望自己這一次不要太淒慘,他幾乎沒有任何潤滑,猛地紮了進來,我疼得發出嘶鳴,整個身體驟然收緊,他被我勒得不能深入,變得惱怒起來,大聲吼著:為什麼不讓我進去!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要進去!
  我咬牙切齒,感覺自己又要死一回了,他媽的到這份兒上,我也想你進來!反正都是要死,也比這不上不下要死不活地要好!

  他忽然猛地咬在我抬高的小腿上,牙齒深深嵌進肌膚裏,血沿著小腿肚蜿蜒著留下來,一瞬間所有的痛都集中到那個地方,他的分身則猛地一沖到底,我的左手狠狠抓入砂石裏,卻疼不過他的橫衝直撞。
  他開始不顧我的掙扎,發了瘋的律動,每一個進出我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附著在他的粗壯分身上抽離我的身體。
  他的表情有一點悲哀,有一點絕望之前的奮不顧身,仿佛每一次的撞擊都是世界末日的最後掙扎。
  ——尊主!蝶衣尖銳的叫聲滑破了空氣。
  我伸出左手求蝶衣救我,照輕寒這樣殘暴的進出,我鐵定活不了了。
  蝶衣驚慌失措地跪下來,大叫著:尊主!尊主!蠶豆他受不了!他受不了的!
  輕寒置若罔聞,更加奮力地抽插,疼痛讓我無法呼吸,全身開始痙攣,輕寒抓著我的頭髮將我拉起來,把我的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不斷地說著:我不讓你死你怎麼可以死?你要在我身邊……在我身邊
……”
  朦朧中,感覺到一陣熱流噴薄著湧入我的身體,我脫力地向後倒去,被人拽著兩隻胳膊
……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我從昏迷中醒來,頭頂四周是藍色和青色的薄紗纏繞著,空氣裏的淡香是緩解疼痛的墨荷,身下是厚實的軟墊,我想動,卻發覺這個身體沉重得根本不聽我的使喚,還有我的雙腿微張著,想要併攏就一陣劇痛。

  私處大概裂了,從外到內火辣辣地疼痛,全身除了脖子以上,幾乎沒感覺到還有哪里是自己的。我驀地想起水池邊瘋狂的畫面,於是腦袋哉回枕頭上。
  不對,這裏不是我的小竹屋!
  這張床很寬,我費力地伸長左手卻連床沿都夠不著,蝶衣呢?蝶衣在哪里?
  這時一陣微風襲來,我看見層層薄紗被撥開,那張傾世面容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手中執著一個小香爐,看見我便睜大了眼睛迫不及待沖到床邊,將香爐隨手擱在床頭,樓住我的肩膀道:你想要什麼?還是身上很疼?怎麼了?
  我呆呆看著他,這樣輕柔的語調,是輕寒嗎?

  他的食指摩擦過我的臉龐,側過臉來想要吻我,我下意識向後縮了縮,他的唇卻追了上來,舌尖緩緩滑過我的唇縫,但卻沒有更進一步。
  你恨我強要了你?
  我用鼻子嘆了一口氣,倒回枕頭上將腦袋側過去。

  我不會恨你,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恨你。
  我以為你想要投水自盡,你是在生我的氣因為我遲遲沒有為你貫通內息嗎?
  我微微搖了搖頭,我知道你若為我貫通內息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如果不成功的話,我們倆會玉石俱焚。

  他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整個身子欺向我,將我攬入懷中,腦袋枕在我的肩膀上:如果我為你貫通了內息,你就能動了,你就會想要回到諦皓身邊了,我就留不住你了……我有多希望你能夠變得很軟弱,你越是軟弱你就越需要我……可是你沒有,你能看著我笑,你能不在乎我的冷漠,你讓我感覺越來越軟弱的是我自己……”
  我的身子微微顫了顫,眼睛一陣酸澀,你是傻瓜嗎?我怎麼從來看不出自己值得別人這樣費盡心神。

  我一直不來看你,是怕我自己一旦看著你就會不能自己,像個膽小鬼一樣地怯懦,卻又渴求。多傻啊,如果我像諦皓一樣擁抱了你,你會不會就是我的了呢?可我卻在心裏面請求著,如果你能心甘情願呆在我身邊該有多好……我等啊等……我忍耐著欲望和衝動……可你卻不是我的……”
  我的眼淚止不住開始往外湧,好想能說話,好像對他說,你真傻,好傻,傻的讓我心痛得要死……傻得讓我也開始發傻了
……
  我以為反正沒什麼大不了……放手得了……我堂堂輕寒還用得著和別人爭嗎?你沒有選我是你今生犯下的錯。可是你什麼也沒有做錯,錯的是我,明明該放下,卻怎麼也放不下
……”
  我無言,到底我們相遇,是對還是錯。

  不要恨我……呵呵他的笑聲無可奈何卻又深厚得讓人回不了神,你恨我也沒辦法……這次我一定不會放開你……”
  輕寒就這樣抱著我,我一直以為兩個人就這樣呆著一定會很無趣,可是就是這樣寧靜的相處,卻意外地讓我眷戀。

  終於,我口渴的忍不住了,想要起身拿茶水,他卻死死地不鬆手,皺著眉看著我:你討厭我嗎?我只想抱抱你而已,這樣都不可以嗎?
  我嘆了一口氣,示意他攤開手掌:喝水。

  他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朝外喊:蝶衣——拿水過來——”
  不一會兒,我看著那個粉色的身影走進來,一臉關心的樣子,想要開口問我怎麼樣,卻又不敢說話,只是把水遞過來。

  我的左手還沒有伸出去,輕寒就將水端到了我的嘴邊,我一杯水喝得一滴不剩,輕寒將杯子遞還給蝶衣,示意她離開。
  我被輕寒一直用一個姿勢摟著,有點累,才拱了拱身子,他便伏在我耳邊問:怎麼了?你還想喝水?
  我有點無語,掉進水裏已經喝了足夠多的水了,我想吃飯,我餓。

  輕寒又開始叫:蝶衣——準備些稀粥來!
  又是差遣蝶衣嗎?想想我麻煩她已經很久了,現在她還是不得休息。


  第 64

  沒多久,粥就端上來了,我興奮著伸手去夠,卻被輕寒端在手中,執起勺子,吹啊吹啊,吹得我口水都掉下來了,還沒送進我的嘴裏,我著急了,張開嘴咬過去,正好輕寒抬起頭來,我因為太激動了,一下子咬在他的上嘴唇上,勺子裏的粥被撞落在被子上。
  我驀地將腦袋伸回來,心中一陣打鼓,媽啊,我都幹了什麼。
  輕寒的手愣在原處,看著我,舌尖微微舔了舔被我咬中的地方。
  我朝他傻笑著搖頭,表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回過神來,讓蝶衣拿過了一隻勺子,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喂我喝粥。喂到一半,外面似乎出了什麼事情,輕寒便將粥放在床邊,走了出去,不知道和蝶衣在說些什麼。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還有左手能動呢。我用左手舀起粥喝上幾口,放回去的時候,不小心把碗撞了下來,摔在地上。
  我爬過去,伸著腦袋看,哎呀,真可惜,還沒喝上幾口呢,勺子還是好的,可以撿起來,我剛將左手伸下去,便聽見輕寒的吼聲:你想幹什麼!
  他的表情宛如受了什麼驚嚇,把我從床邊一把拉起來,按著我的肩膀道:你想割腕是不是?你就那麼想離開我嗎?為了離開我無所不用其極?

  我被他吼得大氣不敢發一聲。

  你回答我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看著他盛怒的表情,終於體會到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真正奧義
……
  我執起他的左手,放在腿上寫:我根本沒想過自殺。

  你還騙我!我昨天看著你爬出屋子,朝水池爬去,不是自殺是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讓蝶衣將我在床上寫字的筆墨紙硯都端來,非常認真地解釋當時的情形。

  輕寒看著我寫的字,若有所思,望向蝶衣道:把冰落叫來。
  不過多久,冰落便來到薄紗之外,屬下冰落,敢問尊主有何指示。

  昨天你給蠶豆配的什麼藥?他喝了之後竟然會出現幻覺,還差點溺水身亡。提到溺水,輕寒不期然又將我摟緊。

  屬下所配之方是為了癒合蠶豆受損的喉嚨。
  我趕緊在紙上寫下:冰落不會害我。

  輕寒朝我安撫地點了點頭:藥是誰熬的?期間還有誰來過?
  藥是屬下熬的,期間沈公子來過一趟,最後屬下將藥交給了蝶衣。

  輕寒眯了眯眼睛,微微撩了撩耳邊的長髮,把沈濯清叫過來吧。

  我有些緊張,沈濯清畢竟是輕寒的人,他打算對他怎樣?

  不消半刻,沈濯清便站在羅紗帳外,背脊挺直,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道:這前幾天還是我躺在裏面,沒想到這江山易主得也太快了吧!
  我的心中頓時一陣刺痛,低下了頭,沒錯,是自己插入他們之間,如果不是我的話,沈濯清也許正被輕寒摟在懷中,耳鬢廝磨,溫情綿綿
……
  也許沈公子並不稀罕我的這張床啊?這些日子以來,不止是我在悉心研究藥典,沈公子也看了不少書啊,不然怎麼連紙醉金迷都用上了呢?只是這一味藥的藥理頗有玄機,用的少了會致命,用的多了會讓人產生幻覺。你一心想將蠶豆至於死地,所以藥放的必然不少,反而沒有毒死他,卻只是讓他看見了許多幻象。

  我的身子不禁顫了顫,天啊,原來我到鬼門關去走了一遭。

  輕寒,就算你的老相好回來了,你不打算再要我了,你也不用這樣來污蔑我吧。沈濯清的聲音有嘲諷轉變成冰涼,有誰可以作證我用那個什麼紙醉金迷來對付你的心肝寶貝?
  輕寒看向冰落,冰落道:屬下確實沒有親眼所見。

  沈濯清笑了起來,眼神中頗有幾分得意道:輕寒,雖然你對我眷顧不再,不過你是否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只要我委身與你,你就會殺了蘇月河為我父親報仇?

  自然記得。沈公子放心,再過一個多月,夜流曉就會將蘇月河的消息帶來,等蘇月河一死,就請沈公子離開九重天吧。九重天畢竟是小廟,哪里容的下沈公子這樣的大佛?

  我驚訝著看向輕寒,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是你的人!他愛你!他為你放棄了作為男人的尊嚴,你說要他跟你走,他就跟你走了,比起我……我根本比不上他!

  你覺得他很愛我?輕寒輕輕揉捏著我的頭髮,我撇過頭去不想看他,我知道他顛倒眾生不乏愛慕者匍匐在他的腳下,但我從來不想他做一個始亂終棄負心薄幸之人。
  蠶豆,也許你會覺得我玩弄了沈濯清。他想將我的臉掰過來,我不看他,但是到底是沈濯清在玩弄我還是我玩弄他……還言之過早呢。
  玩弄你?有誰能玩弄輕寒嗎?

  小豆子,這世上有很多人很複雜,不像你看的那麼簡單。輕寒微微仰起頭來,薄紗被風掀起,在他的臉上留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我低下頭,是的,這世上的人很複雜,諦皓是,輕寒也是。
  如果你們說謊來騙我,是為了讓我相信,那麼我就相信好了。
  晚上,我喝著冰落配的藥,眼睛鼻子皺到一塊,輕寒側躺著,撐著腦袋,似乎很享受我痛苦的表情,我將空的藥碗遞還給蝶衣,狠狠地瞪著輕寒愜意的表情。
  蝶衣剛退出去,輕寒便伸出手來將我的腦袋拉過去,嘴唇靠上來,一顆蜜餞被他的舌頭推入我的口中,我砸吧咂吧嘴,輕寒微微一笑款款道:甜嗎?
  我點了點頭,當然沒被你吃過的就更好了。

  他坐起來,開始寬衣解帶,我看著他優雅地扯開自己的外衣,露出讓人流口水的胸膛,猛地想起在池邊的悲慘遭遇,連忙用左手將他往外推。
  他笑了笑,唇線彎曲得恰到好處,抓住我的左手將我向上一提,然後抱著我翻到床上,將被子拉起來,我害怕得轉過身子不敢看他。
  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那樣對你了。他在我耳邊輕輕道。
  我的鼻子開始發酸,我不想這樣對你這句話在每個你離開的瞬間,我都想說出來,可是為什麼先說的人會是你呢?
  我伸出左手,抓住他的手指,他微微一顫,將我摟得更緊。
  本來還以為這一晚會很安靜祥和,但是我錯了,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其直接結果就是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的手掌開始在我身上遊移,緩緩伸進我的裏衣裏,不依不饒地撫弄著那兩粒凸起。我迷迷糊糊將他的手拿開,他更加厚臉皮地將手順著我的腰來到胯下,梳理著我私處的毛髮,然後套弄著疲軟的男性象徵,直到我感覺到一陣熱流湧向下腹,他開始更加大力地挪動,手指不時搔刮著頂端的縫隙,我倒抽著氣,他不時變換著手指揉捏的方向,直到我一個激靈泄了出來,喘著氣,忽然感覺一個灼熱的硬挺頂在我的下身,我想回過身來,卻被輕寒緊緊抱住,耳邊是他微熱的氣息:我想抱你……讓我抱你好不好……”
  我驚得倒抽一口氣,開始大力掙扎起來,昨天才被你折騰成那樣,今天你還來?你當我不想活了嗎!

  他按住我蠢蠢欲動的肩膀,低啞著嗓音道:不要亂動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不敢動了,但是感覺他的那位兄弟似乎又大了一圈,嚇得我向牆上貼過去。

  可是他卻收緊了胳膊將我拉回來:我保證這一次會小心,讓我抱你。
  鬼才信你!我死命的搖頭,他卻將我的身子翻趴在床上,我趕緊費力地想要掙脫,他卻一把拉下我的褻褲,將另一個枕頭墊在我的腰下,將我的臀部太高,我嚇得想把背拱起來,卻被他的手掌一下按了下去,重重跌回床上。

  他的雙手掰開我的臀瓣,細碎的發絲垂在臀部的肌膚上,讓我感覺到萬分瘙癢想要扭動。他的手指輕輕撫開密穴的褶皺,然後濕滑的舌一點一點舔進去,我此時感覺到的不是害怕而是羞恥,自己最私密的地方被他這樣參觀,甚至還被他這樣舔弄,他的舌尖微微勾起,頂起裏面的腸壁,緩緩的旋轉,我全身戰慄,喉間發出嗚咽的呻吟。
  他的舌退出來,輕聲道:好漂亮……你真的好漂亮……”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穴口,我將臉埋在枕頭裏,有種想要悶死自己的衝動。
  他伸長身子,趴在我的身上,從床頭拿出一個小瓶子,打開來,淡淡雅香撲鼻,然後摳出一點用指尖抹在我的後穴中,一邊進出著,一邊輕吻吮吸著我的臀瓣還有大腿的內測,當他的手撥過某一點時,我的身體整個拱了起來。
  啊,是這裏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更加挑逗那個地方,我回過頭來狠狠瞪著他,他卻不以為意故自陶醉道,你好漂亮!
  我伸出左手朝他艱難地比出一個的手勢,忽然他的龐然大物便擠了進來,我驚得收手抓住一旁的被子,他一邊進入,一邊套弄著我再次起了反應的下身,明明已經急不可耐,卻緩緩地向前。

  終於全部進去了,我聽見他的喉間發出細微的嘆息。
  他微微地向後退了退,摩擦著我緊緊依附的腸壁,似乎要將它全部帶出來,我嚇得身子向後拱,他又緩緩地進來,頂上那讓我想要尖叫的一點。
  他動得緩慢而細微,我能夠感覺到他分身上的每一處突起,還有躍動的血管。
  迷糊中我看見他撐在兩側的手指,緊緊攥著被褥,他在忍受著衝刺的渴望,緩慢的律動就是怕再傷害我。我任由自己趴在床上,伸出唯一能動的左手附上他的手指,他仿佛突然受了刺激一樣,猛地頂進去,我承受不住仰起腦袋,他垂下頭,親吻著我的背脊,我的後頸,舔弄著我的耳朵,將我環抱起來……

  第 65


  第二天,蝶衣掀開流蘇帳蔓,想要喚我起來墊些早飯好喝藥,卻看見輕寒光裸著趴在我的身上,頓時紅著臉出去了。
  啊……我的一世英名啊……全毀了……
  我頂了頂輕寒,他微微哼了一聲,摸了摸我的頭髮,想從我身上起來,我這才發覺他的分身一直在我身體裏,我氣得回頭瞪他,他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吻了吻我的後頸。

  之後他問我想吃什麼?想幹什麼?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之類的,我都一概不理,他也不氣惱,乾脆不說話摟著我躺在床上。
  叫你躺,叫你躺,躺得你渾身長膘,看還有誰能看上你!
  正當我在心中碎碎念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打鬥聲,驀地,整個房間猛地一震,嘩啦啦幾個人摔進了屋子裏。
  尊主……屬下抵擋不住……”
  尊主……屬下……無能
……”
  輕寒坐起來,嘴上露出一抹笑意道:能受了諦皓的無形劍氣還不死,我應該誇獎你們,又怎麼會責怪呢?說完,手中幾粒丹藥便彈了出去。

  諦皓,我的心猛地一顫……是他嗎?
  透過薄紗,我看見一個淡定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依舊沉穩如山。
  他是不是在你這裏。諦皓的聲音冷漠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焦躁,在這個近乎空曠的房間中回蕩,似乎從久遠的時空中徐徐而來。
  幾乎就是那一瞬,我伸出手想要抓開那看似輕薄的紗幔,可是似乎怎麼抓也抓不開。
  輕寒抬起手來,扼住我的手腕,我突然間感覺到他顫抖的身體,他的聲音卻依舊醇厚得沒有一絲波瀾:在這裏又怎樣?不在又怎樣?
  我要帶他走。

  我的眼淚隨著他的尾音落了下來,如此的堅定不移,就像許久許久以前,每一個讓我無奈又動容的瞬間。

  但是,如果你能夠……
  帶他走?他的雙腿已經不能了。

  我會抱著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右手已經被挑斷經脈不能再用劍了。

  我會保護他。

  他不能說話了。

  我會看懂他想說的是什麼。

  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不夠相信他。

  以後我會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我低下頭,笑得無可奈何,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的以後

  那你試試過來帶走他啊。輕寒的聲音上揚,臉上露出絕美的笑意,凝固了一切,令人不得動彈。
  層層帳蔓在瞬間飄然而起,像一隻只飛起的翅膀,我睜大眼,看見諦皓躍入空中,劍指輕寒,雷霆萬鈞之勢迎面而來。
  輕寒斜側過身子,將我壓倒在一邊,手掌猛然拍在自肩膀而過的劍身上,我只聽見耳邊一陣巨響,所有紗幔像被撕裂一般朝四周飛散,木質的床在一瞬間崩塌,我哐地栽下去,諦皓側目,伸長手臂想要將我拉起,卻被輕寒先一步拽起我的衣領。
  諦皓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扼住我的輕寒,驀然道:你我一戰,在所難免。
  那是自然,不過十年之約還剩兩年,閣下何必性急?輕寒悠哉道。

  我的衣領露出來,那道長長的刀痕,斷絕了我的聲音。
  他純色得沒有絲毫瑕疵的身影,在那瞬間微微一顫,而我明白,那在他的心中猶如天崩地裂。
  跟我走好不好。他是我身前的牆,我面前的光,他的強大不是生存的意義,也不是接受世人溢美的砝碼,而是本能一般的無所不在。
  就是這樣的強大,卻在我的眼中流露出被日光蒸發的水汽脫離大海時的悲哀。
  沒有思考的餘地,輕寒的手指扼住我的咽喉,我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他朝我微微一笑,輕輕吻上我的額頭,然後對諦皓道:我知道你一定要帶他走,既然這樣,我們來打個賭。
  什麼賭?

  輕寒在我耳邊柔聲道:還記得那次你抓住的蝴蝶嗎?你覺得我用力,那只蝴蝶會不會死呢?

  我看著他,難道他想要殺我嗎?

  諦皓,我們就來賭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手快,我不做抵擋,你大可一劍刺來,看看是我先死,還是蠶豆先死!
  我睜大眼睛,第一次在輕寒的話語中聽到玉石俱焚的意味。

  你不會殺他。諦皓說,眉間卻擠出了深深的溝壑。
  我當然會。我已經失去過他一次,也放棄過他一次,這樣的決定都讓我生不如死。所以,這一次我寧願親手毀了他,也不願再把他讓給別人!輕寒微微揚起的下巴,張揚而決絕。
  諦皓抬起了劍,輕寒笑了笑道:果然是劍神,到了這個份兒上連手都不抖,不過我也不會留情。
  輕寒手指收攏,我頓時憋悶得沒法呼吸。

  你下不了手。諦皓靜靜說。
  你不知道嗎?這樣的場景我練習過很多次了,你又練習了多少次?
  你瘋了。

  我是瘋了,今天我們就來比比看誰更瘋!來啊,我數三下,你刺過來,我掐斷他的脖子,一
……”
  我閉上了眼睛,輕寒的手指在顫抖,諦皓的呼吸很緊促。

  ……”輕寒附著在我腰間的手掌微微將我托住,我頓時明白如果諦皓的劍刺過來,他一定會推開我!
  ……我離開。那聲音依舊沉穩,就似墜入深海中的石塊,默默地躺在海底,看不透海平面外的日光。
  我睜大眼睛,看著諦皓將手放下。
  輕寒的手卻依然扼在我的頸間,我靜止著看見諦皓緩緩轉過身去,頭微微仰望著,手指緊緊握在劍柄上,因為太用力了,指骨顫抖著泛白,指縫間的血沿著手指的弧度滿溢出來,蜿蜒在劍柄上,沿著劍身滑落,就似滾燙的封簽,而那一貫筆挺的身姿似乎正在等待誰來摧毀。
  我的眼淚流下來,流入輕寒的指縫裏。
  我明白,輕寒賭的是諦皓有多愛我,是不是愛我愛到可以拋棄尊嚴的地步,是不是愛我愛到那即便毀天滅地也不動搖的劍尖也會顫抖的地步,是不是愛到撕裂自己的心來割捨的地步。
  輕寒贏了,諦皓的身影一步一步遠離,比他來時還要沉重,似乎每一步都疼痛到了骨頭裏。
  直至我再也看不見他了,我和輕寒依然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我有很多次想要張口叫他的名字,以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是想開口卻說不出話,多傻啊,我叫住他了又能怎樣呢?
  許久許久之後,輕寒的手指從我的頸邊離開,他的腦袋枕在我的肩膀上,我看不見他的臉,卻看見他抖動著的身軀,然後我的肩膀開始發涼,濕潤的感覺越來越濃厚。
  你想和他走是嗎?不要看著他……不要這樣看著他……我會嫉妒……我好嫉妒……因為你從來不曾這樣看著我……”
  我呆呆地,伸出左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傻瓜……傻瓜
……
  你恨我不給你選擇的機會對不……”他抬起頭來,我看見那冰晶的液體從他的眼中滑落,他的手撫上我的臉,疼惜又無可奈何,那我現在給你機會,最後的機會,如果你選擇去追上他,那麼我便放手……你是那麼脆弱的一隻蝴蝶,我怎麼忍心把你捏死在我的手中
……”
  我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卻無法說出口。

  他笑了笑,如同迎著夜色驀然綻放的曇花,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突然,他的手掌拍上我的頭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強大雄渾得無法接受的內息洶湧著撞進來,奔騰著擠壓著我的經脈,仿若拼死掙扎著破繭而出的蝴蝶,貫穿全身,我無法忍受地大聲叫道:————”
  我全身的骨頭克拉拉作響,然後一夕之間,一切又歸於平靜。

  輕寒的手掌從我的頭頂挪開,我看見他泛白的臉,毫無血色的唇在顫抖著,他的身體如同脫力般一步一步倒退。
  我猛地站起來想要接住他,當我觸上他的身體,我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活動了!
  輕寒!你怎麼樣!我沙啞的聲音響起。
  輕寒的眼神有些迷離,笑了笑說:真好……你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名字……”

  第 66


  剛剛恢復知覺的手腳並不靈便,我用力撐著他,想要將他扶上床去。
  此時,忽然一陣掌風襲來,我抱著輕寒勉強閃開,定睛一看,竟然是沈濯清!
  哎呀哎呀!清脆的掌聲響起,看來輕寒的內功果然深不可測,竟然能幫你斷筋再續——”
  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把握機會啊,我蟄伏在輕寒身邊這麼久,自然要完成我的使命啊——”他笑了起來,不過你的輕功確實厲害,竟然能夠帶著輕寒躲過我這招秋蟬振翼

  我正色,突然想起輕寒所言,沈濯清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沈濯清並沒有回答我,又是幾掌襲來,我使出禦花八式,只可惜剛癒合的手腳活動得並不輕鬆,只是勉強抵擋而已,驀地,我驚叫起來:寒蟬指!你是碧幽宮的人!
  沈濯清退出幾步,拍手道:好眼力好眼力!不過說實在的,我要是露凝,絕不會花那麼多心思來折磨你,不過她很小家子氣的,總是計較那些比自己強的人,我也吃了她不少虧。

  蝶衣——蝶衣——”我大叫,就憑我現在的靈敏度,根本抵擋不了寒蟬指,何況剛剛交手下來,沈濯清的內功絕對不在遊夜來之下。

  蝶衣嗎?她運氣好,現在正和冰落在藥房裏熬藥呢,至於其他人,對不起了,他們已經沒有說話的能力了。話音剛落,他便一腳橫掃,我急忙躲開,而沈濯清卻一躍而過,糟了!他的目標是床上的輕寒!
  我趕忙追去,一掌襲向他的後心,他卻猛地拽起輕寒向我的掌風送來,我只得猛地收掌,改為向下一彈,正好彈中沈濯清的腰部,他吃痛微微失力,我趁機拽過輕寒,卻沒想到就在那一瞬間,沈濯清一掌正中輕寒。
  我的心臟在那一刹那提到了嗓子眼,隨著輕寒一口鮮血噴出,我不可自已發出一陣吼聲。
  我倆落在地上,沈濯清在床上的某個格子一彈,一本書便彈了出來。
  沈濯清!我殺了你!我一掌襲去,這張床被我震了個稀巴爛,而沈濯清卻躲了過去。
  我勸你趕快看看輕寒!他耗盡內力貫通你的筋脈,卻被我震碎了氣海,你說他會怎麼樣?沈濯清的笑容在我眼中猶如魔鬼。
  而我頓時腦海一片蒼白,震碎了氣海,真氣沒有儲存之地,輕寒會流失內息,筋脈衰亡。
  我趕回他的身邊,扣住他的脈門,將真氣輸進去,沈濯清沒有騙我,他真的震碎了輕寒的氣海,我的真氣已進入輕寒體內卻猶如泥牛入海,只能勉強保住他的呼吸。
  哎呀哎呀,我勸你還是鬆手算了,你不可能這輩子都扣著他的脈門,但是只要你真氣一斷,他馬上就會死。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現在就鬆手好了。他笑得一派輕鬆,一副聊天的口吻道,對了,告訴你哦,我的乳名並不是豆豆,這個乳名是宮主臨時為我起的,輕寒太迷戀你了,用這個乳名可以更加容易接近他,怎麼樣?不錯吧!
  我此刻不知道有多想將他千刀萬剮,但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抱著輕寒,一刻也不鬆手。我曾經有那麼多次感嘆著他的離開,沒有一次在他轉身的瞬間抓住了他,但是只有這次,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鬆手,除非我死了!

  沈濯清拿著那本書一邊扇扇子,一邊感嘆道:很累吧,這樣子浪費自己的真氣,你也會氣竭而亡,不如我來幫幫你啊!說完,他手指扣向我為輕寒渡氣的左手,我急忙伸出右手一個翻掌化解,他的另一隻手立馬一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氣血翻湧,卻強忍住沒有斷了給輕寒的真氣。
  我說過,我沒有露凝的磨磨蹭蹭,耐心不大好。他又是幾掌而來,我勉強躲過了前面的,卻沒有躲過最後一掌,一口血快要噴出來卻被我硬生生咽下去。
  看來你的耐心和露凝有的一拼啊!沈濯清的臉漸漸扭曲起來,我的堅持耗盡了他的耐心。
  ……別管我……快走……”輕寒微微張開嘴,說出的話小的幾乎聽不見。
  我望著他的臉,笑了笑:記得你說我好漂亮,可是我覺得你一定是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這個詞語用來形容你才對。
  我求你走……”他很用力想要掙脫我的手腕,但是那力量對我而言太微弱,反而讓我將他扣得更緊。

  我走了,就再也欣賞不到你的美了。我輕輕撥弄著他額前的碎發,他似乎被我的話激得氣血不暢,大力地咳嗽起來。
  此時,沈濯清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我幾乎不用抬頭都能想像出他陰鬱的臉。
  當他的手掌抬起,忽然幾隻銀針刺了過來。
  沈濯清!我九重天豈容你放肆!
  瞬間一左一右,兩個身影竄了過來,沈濯清收掌回身,擋過蝶衣的軟鞭,冰落的銀針,蝶衣一聲哨響,屋外頓時湧進一群人來。

  嘖嘖嘖,看來真得見好就收!化寒漱玉神功我已經拿到了,輕寒也必死無疑,那麼小生就此告辭——”說完,他雙掌向前一推,屋門口眾人為了避開掌力不自然讓出一條道來,沈濯清縱身一躍而過,眾人便追了出去。
  冰落、蝶衣見輕寒重傷,急忙圍了上來。
  快救救他,冰落!我將輕寒托起,冰落在一旁為他把脈,我看著冰落的眉頭越皺越緊,我的心不斷下沉,看著她遲遲不語,我絕望的淚水傾瀉而出。
  冰落搖了搖頭:氣海乃無形之所……無法修補……”
  我抱著輕寒,他的腦袋無力地枕在我的頸邊,鬆手吧……別浪費真氣
……”
  我沒有搖頭,只是抱著他,我說過,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鬆手。

  粉蝶抽泣著低著頭陪在我們身邊,冰落默然不語。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我堅持不住,等待我的放棄。
  我發覺,被白露凝隔斷喉嚨感受血液流失的那段時間並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折磨,而是現在,每一刻都心驚膽顫我懷中的人會就這樣停止了呼吸。
  我好高興……這一輩子……只有這一次你把我……抱得這麼緊……”
  我依然不說話。

  你喜歡過我嗎……”
  我無奈地笑了笑:等你頭髮白了,臉也皺了,醜的沒人看了,我就告訴你。

  
……”
  輕寒,你說你感覺不到痛,所以你不怕痛。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劃破的手指,受傷的胸膛,我都在痛?
  我忽然想起了死老頭,他曾經說過除了輕寒,他還知道有一個人能夠治好我,這個人的醫術想必精湛,我急忙打開小匣子,放裏面的小蟲子出來。
  不消片刻,我看見死老頭探頭探腦地在屋門口往裏探,看見我抱著輕寒,滿臉淚痕的樣子,哎呀!叫了一聲,便跑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這好好的房子都跟拆了似的!還有這不是輕寒嗎,這天下有人傷得了輕寒嗎?
  師傅……”我開口,聲音發顫。

  你能說話了?哈!我就說輕寒一定會救你的!死老頭看我能說話了,手腳似乎也能動了,看起來很是高興,可是他也注意到現場沉重的氣氛,輕寒被誰所傷?
  沈濯清,在為我貫通筋脈耗盡內力之後
……”
  傷到了哪里?

  他被震碎了氣海
……”
  死老頭愣了愣,臉上開始顯現出凝重:所以你一直在為他輸入真氣……可是你的真氣也會用完的
……”
  所以,我請你來,想辦法救救他。我哀求道。

  他被震碎的是氣海!我能有什麼辦法!死老頭無奈道。
  但是你知道誰有可能救的了他!我大叫。
  “……我不能去找他……”死老頭低下頭,他也不會救輕寒……他誰都不會救……”
  師傅求求你,告訴我他是誰!我不能讓輕寒死!我不能!我緊緊著死老頭的袖子,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
……”
  你也要死嗎?死老頭問。

  我不會死,因為我的命是他救的,所以我必須活著。活著想念他,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動作,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好,他的壞,想念到痛不欲生……”

  第 67


  死老頭聽見我的話,突然愣住了,眼睛裏隱隱有淚光閃過,你這孩子……怎麼……怎麼……”
  師傅,我是你的徒弟,你說我做到你要我做到的事情就會告訴我回到原來世界的方法,於是我上鑄劍巔偷劍,我到九重天找金風玉露,我去瀑斜山莊比武招親……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但是其實你並不知道送我回去的方法,對吧?

  死老頭看著我,沒有說話。

  既然無法回去,我也覺得沒有關係了。那你就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瓊池……女神農……她喜歡收集奇花異草研究天下藥理,從前她還會治病救人,可是自從十五年前他的丈夫練功走火入魔筋脈盡裂之後,她就每天守著這個活死人,想盡辦法想要他醒過來,對於其他人的求醫,她都置若罔聞。

  我要去找她!我的心中燃起希望。
  你可以去,但是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丈夫,沒有其他人……”
  師傅,如果今天在你的懷中將要離開你的是你最愛的人呢?你會去嗎?我抬頭問他。

  死老頭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樣,我已經永遠沒有觸碰他的機會了。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來,取出一粒丹藥喂入輕寒口中,這藥的名字叫做情殤,當年我從女神農那兒求來了這顆藥丸本想要救他的性命,但是沒有來得及。它可以保住輕寒半個月的性命,記住,只有半個月,所以你必須馬上啟程去瓊池……當然,如果女神農不肯救他……”
  我點了點頭,有希望永遠比絕望要好。

  蝶衣馬上起身開始準備,冰落決定同行,當天,所有的物品便準備齊全。
  我將輕寒抱入馬車,蝶衣紅著眼睛也想一起去,卻被冰落阻止了,九重天需要值得信賴的人來打理,我朝蝶衣點了點頭,囑咐他務必小心碧幽宮的人。
  我問死老頭願不願一起去,死老頭心有餘悸說:算了吧,從前去找女神農求藥,我就答應她今生今世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
  你們有什麼過節嗎?

  什麼過節都沒有,她大概嫌我長得比她夫君好看吧
……”
  我翻了個白眼,這樣的話你都說的出來,多半是你這讓人口沒遮攔招惹了別人。

  之後,我和冰蝶日夜兼程,我駕車的時候便讓冰落陪輕寒在馬車裏休息,我若累了,便換冰落駕車,一路上換了好幾匹馬,輕寒一直睡的深沉,直到第二天晚上微微有了知覺。
  我們……在哪里……”聽見他的聲音,我一陣興奮。
  你醒了?我們現在在馬車裏……我們要去找一個很厲害的大夫,治你的傷……”我摟著他,下顎抵在他的額頭上。
  我被震碎的……不是氣海嗎……”他喃喃道。
  是氣海……但是我不會放棄,所以你也不可以放棄。我很認真的看著他。
  他似乎有些呆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因為我貫通了你的筋脈嗎?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用你內疚……”
  我感激你,也為你感覺內疚。不過我不要你死,卻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他不解地看著我,露出孩子一樣的表情,卻依舊讓人捨不得從他臉上挪開視線。

  我對你說過的吧,等你頭髮都白了,滿臉都是皺紋,醜的沒人看了,我就告訴你。
  那我等不到了呢?

  那我就永遠不告訴你,所以你一定要等到。

  他傻傻地笑了笑,純真的不像他。或者我一直都沒有看出來,這個周身流淌著世間溢美的人,本來就單純如此。

  六天之後,我們來到了瓊池所在的玉瓊峰。
  而女神農所居住的地方並不是峰頂,而是在半山腰上的一座草廬之中,但是要找到這草廬卻著實不易,因為女神農為了避免那些絡繹不絕的求醫者,便在草廬方圓五裏種滿了璓荊,這種荊棘倒刺尖細,被紮中的地方不但流血不止,還會分泌出一種毒素,讓人昏厥。
  我看著這一大片紫紅色的荊棘林,用輕功是躍不過去的了,不禁皺眉,冰落下車問道:現在怎麼辦?找到了地方,卻見不到。
  我們還有幾天?

  已經六天了,還剩八至九天。

  我把心一橫,側身對冰落道:砍了它們。

  好。冰落答應的爽快,屬下去找斧頭。冰落以輕功趕下山,從農家借來幾柄斧頭。

  我將斧頭在手中顛了顛,朝冰落微微一笑:動手吧!
  當我掄起斧頭砍上荊棘的根時,我才發覺為什麼那麼多求醫的人沒有用這樣的方法去找女神農,因為這荊棘的根相當堅韌,一斧頭下去,也只是磨破了它的皮。

  爺爺是誰?爺爺我可不是普通人!我運用內力,賦予斧頭之上,猛地砍下去,嘩啦一下,一小片荊棘朝我身上倒下來,我趕緊後退,媽的,這要是被紮一下可是萬萬不得了的。
  冰落走過來,遞給我一粒藥丸,如若公子被此荊棘紮傷,此藥能化解其中毒素。我二話沒說便抓起來含入口中。之後我倆分工協作,由我來砍,冰落負責將砍到的荊棘挪開。
  就這樣到了晚上,我爬進馬車想要歇一口氣,小睡一會兒。看見躺在我身邊的輕寒,我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探在他的鼻尖,感覺細微的氣息像小羽毛一樣,我才感覺安心。我很想摸一摸他柔順的的發絲,微微蒼白卻有一種脆弱美的面龐,但是手伸到一半便縮了回來,我的手上都是沙土還有血絲,怎麼能弄髒他呢。
  我倚著馬車內壁,太累了,便睡了過去。忽然感覺自己的手上涼涼的,我掙扎著將眼睛睜開,看見輕寒靠坐著,執著我的手指,微微顫著替我上藥膏。
  他知道我醒了,低啞著聲音道:你這傻瓜……不要繼續了好不好……就算你劈開荊棘,她也不一定會救我。
  我將他攬過身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如果換作為了救我,你難道不會這麼做。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痛覺
……”
  輕寒,斷手斷腳也好,被荊棘紮傷也好,這對於我而言並不是最痛的事情。因為這樣的疼痛早晚會過去,如果你離開我了,我會一直痛一直痛,長痛不如短痛。

  他輕輕靠在我的肩上,嘲諷般說:你這樣子,會讓我誤會你喜歡我的。

  本來就是啊。我小聲道。

  他的身子顫了顫:你從來沒對我說過這麼好聽的話。
  我的心猛地酸了起來,他沒有把我說的話當真。不過無所謂了,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聽好聽的話,我會一直說給你聽,說到你煩為止。

  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我將輕寒緩緩放下,他抓住我的衣袖道:不要去,再休息一下好不好。
  我安撫式地拍了拍他的手:我們以後會有很長的時間休息。

  三天兩夜,在荊棘林中開闢出一條道路,雖然沒有完全貫通,但剩下的部分,我相信自己可以背著輕寒越過去,而被我用爛的斧頭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我頗有成就感,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冰落將輕寒從車上扶出來,他想自己走,但我堅決不同意,背著他走過荊棘林,最後的十幾米,我背著他躍了過去,冰落緊隨其後。
  荊棘林之後是別有洞天,四周都是藥田,一小塊一小塊,冰落不禁感嘆:這裏種植的許多草藥世所罕見,而且還有許多極難成活……女神農果然不愧於這個稱號。
  我的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見到這位神醫,冰落上前去敲那藥蘆的房門,敲門之前她忽然停住,掏出一張布絹,包著手,這才敲上那門。
  剛一聲,門便猛地被一股強烈的內息震開,冰落向後疾馳,我急忙拽住她,否則她必然會摔入身後的荊棘之中。
  你們破壞了我的荊棘林,擾亂了我的清靜,如果是來求醫,你就讓那個人等死吧!
  冰落一驚,側目問我怎麼辦。

  我揚了揚嘴角,早就料到此人脾氣不好,天天對著個活死人,難道還指望她會有什麼慈悲之心嗎?
  前輩,在下來只是想一命換一命,做和交易罷了。
  廬內一陣沉默之後,那聲音再次響起:哦,你能有什麼交易?

  在下在四五個月前,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但是現在在下能跑能跳,武功也恢復如初,前輩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你撒謊——斷筋就算以高超級技術縫合,但是內息斷了,又怎麼能痊癒如初……除非
……”
  除非什麼?我的嘴上掛著笑意,但是我的心中卻在打鼓,到底女神農會不會上我的套。


  第 68

  除非有絕世高手為你貫通經絡,但是必須一氣呵成,否則不但前功盡棄,就連那個高手也會被自己的內力反嗜……”
  可這樣的高手確實存在。

  撒謊,如果有這樣的高手,我早就請他替我的夫君貫通經脈了。這世上我相信有三個人能夠辦到,碧幽宮宮主岫窒,可他因為被屬下暗算導致練功走火入魔而死。鑄劍巔的築繁還有九重天的飛煙,這兩個人後來決鬥互相重創對方,所以也死了。普天之下還有誰的內功修為能有他們的境界?

  前輩呆在這玉瓊峰怕是有十幾二十年了吧?不然怎麼會不知道現在江湖上最厲害的人物是誰?

  哦?會是誰?

  築繁之子諦皓,飛煙之子輕寒。

  諦皓……當年他為救他的父親向我求藥,那時我剛煉製了情殤,這麼名貴的藥,我當然想全部留給我的夫君,於是便拒絕了他,沒想到十二年而已,他的內功修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可他離開我的藥廬時曾經發誓,日後我若有求於他,他必然會像我拒絕他一樣拒絕我。

  那麼,還有輕寒。我回答。

  門打開來,一位素衣女子滿鬢白髮走了出來,奇怪的是明明已經年近五十她的眉眼間卻絲毫沒有衰老之相,你說的輕寒,在哪里?
  我笑道:我既然說是和您做交易,而且是一命換一命的交易。你救了輕寒,輕寒自然能救你的夫君。

  那素衣女子攏了攏眉,嘲諷地笑了笑:小子,我平生最恨別人騙我。如果你背著的這個人就是輕寒,而且他的武功修為真有如此精深,又豈會受這麼重的傷?

  因為為了救我,他耗盡內力被人暗算卻無法反擊。

  女神農沉默著看向我,說了聲:他傷了哪里?

  氣海。我回答。

  哈哈哈哈!傷的是氣海!你難道不知道氣海和經脈不一樣嗎?經脈可以再續,氣海無形要如何修補!除非他自己引導內息再造氣海,但是沒有氣海他的內息又無法儲存,所以,他必死無疑!
  前輩就沒有辦法阻止他體內的內息外泄嗎?前輩,只要能治好他,我保證他會為您的夫君貫通經脈。無論什麼方法,請您試一試吧!

  女神農回頭望瞭望屋子裏,我知道她是在看那沒有知覺的丈夫。我沒有說話,耐心地等待著她的決定。

  好,我可以幫你,但是成不成功要看他自己是不是真有那麼高深的武功。女神農緩緩轉過頭來。
  我和冰落相視鬆了一口氣。
  女神農將我們一路向山上引去,漸漸我感覺到風吹得有些凜冽,這才發覺我們來到了斷崖前。
  前輩,你領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什麼?
  女神農淺淺一笑,揮一揮衣袖,指著斷崖之下道:此斷崖之下,有一個巨大的湖泊,是座死火山的穴口,而這湖泊的岸邊,長滿了一種藥草,那就是情殤。長期服用情殤,可以鎖住傷者外泄的真氣,這樣他就有充分的時間整理內息再造氣海,不過,那也要他真的有那樣深厚的內功才行。

  可是跳下去豈不是會摔死?冰落不滿道。

  如果是從這裏跳下去,便正好落入那湖中,摔不死,只是除非他恢復內息,否則他就會一輩子困在崖底。女神農轉過身來,怎麼樣?願不願意試一試,我雖然惱你們壞了我的清靜,但是如果這輕寒真能救我的夫君,我也犯不著害他。
  這當然不可以,誰知道跳下去是不是真的有湖泊!冰落轉過身來對我說。

  我告訴你們方法,做不做,是你們的事情。女神農無所謂地看了看我,當年我的師傅,玉瓊醫仙,曾經下了這懸崖,取得情殤之後,憑藉高深的內力,以輕功從懸崖之下上來,不過他過世之後,就再沒有人下去過了。
  我和冰落呆呆站在懸崖邊,背上的輕寒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先回去吧
……”
  於是,我背著他走在下山的路上。

  到底要不要下到崖底?要下去的話和跳崖基本上沒什麼分別,還剩下兩、三天了……根本不可能做得了那麼長的繩子。可不下去的話,輕寒一定會死。
  該怎麼辦?怎麼辦?
  夜晚,我摟著輕寒躺在馬車裏,冰落在外面逗弄著篝火。
  輕寒朝我微微一笑,纖長的手指撫過我緊皺的眉心,你在愁什麼?
  ……我在想……我們到底要不要下去
……”
  傻瓜,我覺得現在很好,你這麼寶貝我……”輕寒仰著腦袋看我,他眼睛裏的笑容我從未見過,平和而幽婉,我想沐浴,附近有條小溪對不對?你陪我去
……”
  好啊……你喜歡幹什麼,我都陪著你。我讓蝶衣準備了乾淨衣服,便扶著他下了馬車。

  他有些虛弱,但卻可以行走,他拉著我,走的緩慢,穿過一小片林子,便看見了那條小溪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波瀾。
  輕寒伸長胳膊,嬉笑道:給你個機會,為我寬衣解帶。
  他淺笑著,鉛華洗盡般動人,衣袖在微風中蠢蠢欲動,我忽然害怕起來,一把抱住他,親吻他的眉眼,我有些粗魯的將他的外衣剝落,仿佛那是他用來乘風離去的羽翼。

  我親吻他的頸,他的鎖骨,手指緊緊勒住他堅韌而優美的背脊,他在我耳邊輕聲道:你看起來好像很迷戀我啊?戲謔的語調,卻莫名地將我的心勾起。
  天地倒轉,我將他壓倒在岸邊的草地上,他對著我悶笑起來,伸出舌尖舔過我的鼻尖,然後輕輕咬下去,他的胳膊伸長,環繞過我,指尖在我的背上劃著圈圈。
  我的手掌向下,撫過他修長的腿,一點一點向內側滑去。驀地,我想起他的內傷,連忙抽出手來,打算將他扶起,可是他卻將我按住,腦袋枕在我的頸間,唇瓣滑過我的耳垂,玩笑般的語氣道:這輩子就給你這一次機會,以後你就是想要我都不讓。
  我看著他含笑的眼,只覺得一陣燥熱墜向下腹,喉間咽過口水,咕嚕一聲。

  輕寒笑得更大聲了,將自己的雙腿緩緩挪到我的兩側,若有若無摩擦著我的身體,想要就要,枉你蠶豆還老稱呼自己老子爺們兒……到了關鍵時刻,怎麼這麼娘?他的手靈巧地解開我的腰帶,還故意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你不知道……在我眼中你太美好……美好的我現在就這樣看著你都覺得很幸福。
  要不……我讓你來……”我悶悶著說。
  你白癡啊!我要有力氣能便宜你嗎!我恨不得每日每夜在你身體裏鑽,聽你叫著我的名字求饒,讓你昏過去再醒過來,醒過來了再做,最好能做死你……”我看著他的嘴連珠炮似的,說的我臉紅心跳,趕緊彎下身子堵上他的嘴。
  他有些激動,微微仰著頭將舌頭往我的口腔深處翻攪,我將他的雙腿抬起,手指探向他的密穴,小心翼翼,就怕弄疼了他。
  他嗤笑著:我又不是女人,用不著這樣麻煩,你直接進來就好……”
  我不要,會很疼的,前車之鑒呢……”我的手指學著他對待我的方式旋轉著,直至他擰著好看的眉毛悶哼了一聲,我輕笑著:呵,是這裏呢
……”
  叫你進來……你就進來!反正我又不會感覺到疼!他撇過臉去,明明害羞的要死,還非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可是我會疼……你疼的地方,我都會疼……”我的話音剛落,便看見他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良久才,悶聲道:“……快點進來,好不好……”
  我細碎著親吻著他,將自己的分身一點一點推進他緊窒的穴口中,感覺到他溫熱的包裹,我停在其中,感受著他的溫度,等待著他適應,反倒是他似乎沒有耐性,緩緩移動起來,我受不了他的挑撥,比剛才更加用力地挺進了一下,他忽然拱起身子,嘴中發出輕輕的呻吟,暗啞著聲音道:再快一點……很舒服
……”
  我忽然很想哭,將他緊緊攬入懷中,下身進出著,他的雙腿纏繞著我,就似攀附著救命的稻草,直到我釋放在他的身體裏,他還是抱著我,在我耳邊說:就這樣……不要出來
……”
  我說好,你喜歡怎樣都可以,將衣服蓋在兩個人的身上,互相依偎著,在這個看似廣袤其實渺小的天地裏。

  醒過來時,天已經微亮,我打了個噴嚏,糟了,我怎麼睡著了?我剛想爬起來看輕寒有沒有著涼,卻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衣服,而輕寒不見了,連同那套準備沐浴完換的衣衫。
  我的心中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爬起來飛奔向馬車所在。
  輕寒——輕寒——”看見冰落睡眼朦朧地從火堆旁站起來,輕寒呢!
  尊主……”冰落瞬間清醒了,昨天我半夜去找你們……看見你們……所以我就沒有打擾
……”
  我掀開馬車,他果然不在。

  他媽的!我咬牙切齒,轉身朝玉瓊峰奔去。
  我就想你昨晚上怎麼會那麼便宜我!原來是最後的晚餐!

  第 69

  我提足真氣,以輕功飛奔在山路上,身後的冰落根本追我不及。
  這個白癡!你以為自己是小龍女呢,跳下斷腸崖以為自己還能活上個十六年!對不起!老子沒有楊過的耐性!
  遠遠望見斷崖邊那抹修長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你他媽給老子滾過來——不然老子剁了你——”我迎風狂吼,看見他身子微微一震,哎喲我的媽呀,嚇得我冷汗直冒。
  我趕到他的面前,看見他在風中淩亂的發絲紛飛的衣闕,絕世孤立的表情,我的眼眶開始發酸,你先別跳成不成……咱們這不還弄清楚下面是不是真的有湖……就算有湖,咱們也不知道那個叫情殤的藥草是不是還長著呢……那就算有情殤,你吃了也不一定就能……”
  你怎麼有那麼多不一定輕寒緩緩道,臉上露出的笑容在風中蕩漾開來,就好象你不一定會留在我身邊,你不一定會愛我,你不一定會不會回到諦皓身邊。

  我的眼中醞釀多時的眼淚,嘩啦一下掉下來,卻在風中瞬間消逝了痕跡,我向他走去,一字一句地說:你回來好不好?

  小豆子,世上許多你覺得很美好的東西,但是破碎得也很容易。與其終將破碎,我寧願自己來結束。他的語調平淡,好像他將要去做的事情只是喝一杯茶般簡單。

  輕寒,你聽著,如果你敢跳下去,我發誓我一定忘掉你!我大叫,身體不自覺地顫抖。
  沒關係,我記得就行了。
  就算你以後再爬上來,再來找我,我也一定琵琶別抱了!

  沒關係,如果我真能再爬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抱你。

  下輩子我也不會理你!

  沒關係,我會認出你。

  他的俯仰都是一種風度,笑容柔軟卻深刻,轉身的瞬間,就像一場輪回的終了。

  我低著頭,無奈地笑,有太多太多次,我看著你轉身了,每一次你都那麼乾脆,明明留戀萬分卻不給我留下一絲痕跡,我猶豫了太多次了,輕寒……這一次,我不會再躊躇。
  就在他墜向那一片朦朧雲靄之中的瞬間,我一躍而去,感覺自己正破風而行,這一次,你我之間不會再有距離,我一把抱住他的後腰,腦袋貼在他的背脊上,感覺自己耳邊呼嘯而去的過往經年……
  與風的極速摩擦,我以為自己會就這樣焚燒殆盡,卻在下一刻墜入一片深水之中,身體下沉的速度一點一點減緩,我睜開眼睛,心中一陣驚喜,果然有湖!

  因為沒有日光照射,湖水有些發灰,水中的輕寒費力地轉過身,看見抱著他的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笑著,他的眉眼在灰色的陰鬱中有一種隱喻的魅力。
  我拉住他的手,兩個人一起向上游去,衝破水面的瞬間,濕潤的空氣湧入肺裏面,我們剛到達岸邊,我扒在石頭上,想要好好喘口氣,一巴掌便火辣辣扇在我的臉上,清脆的聲響在這個山谷中回蕩起來。
  你瘋了!為什麼要跟著我跳下來!輕寒沖我吼了出來。
  那你跳了!我就只能跟著你跳了啊!我無辜的樣子摸著被他扇過的地方。
  …………”輕寒第一次被我氣得連話都說不連貫,你就沒有想過跳下來會摔死嗎!
  想過啊,不一定會摔死啊!

  ……你就沒想過會在這個山谷裏困上一輩子嗎!

  想過啊,不一定會困上一輩子啊,等你內傷好了,你就能帶著我嗖一下上去了!我伸出手指指了指看不見天空的頭頂。

  輕寒看著我,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那如果我內傷好不了,我先你一步死了,你怎麼辦!
  那你就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傷,不要先我一步死啊——”我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爬上岸,也不管我,坐在岸邊,看著那一片一片延綿不斷的情殤道:你這麼做有什麼意思嗎?如果只是怕我一個人太孤獨。
  怎麼會沒意思呢?我吭哧吭哧從石頭上爬上岸,坐到他的身邊,望向他看著的地方,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你當我沒聽蝶衣跟我說過呐,那是你們老家的大詩人寫的《長恨歌》,寫的是唐明皇和楊貴妃的
……”
  的什麼?我笑著問,側著腦袋看著他讓人羡慕的鼻樑。

  “……的愛情故事……”
  嘿,就是啊,如果我不跳下來,豈不是這輩子要站在山崖上唱長恨歌了?我起身,朝岸的另一邊走去,唉以後得住在這兒了,得好好勘察勘察環境了。

  輕寒有些發呆,看著我離去的身影忽然叫起來:你不是說等我跳下來你要去找別人的嗎?
  那你還說過你不止一次想要和我同歸於盡呢!我撇了撇嘴,壓根兒沒回頭看他,啊,這裏有山洞啊,太好了,至少不用露宿在湖岸邊了。我剛想要進去,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摘了幾根野草紮成一把,然後點燃了扔進去,看見火還在燒,看來裏面沒什麼有毒氣體。

  輕寒也跟在我後面進來了,這個洞並不深,但意外的是裏面竟然有茶壺和缺了口的陶罐,本來我還想用這陶罐能煮點東西呢!
  一定是那位瓊池醫仙留下來的吧。輕寒上前想要去翻翻留下了什麼東西,但是卻忽然一下子向前栽倒,我趕緊上前將他撈住,糟了,經過剛才的折騰,他的身體恐怕更差了,師傅的那粒情殤的效用也將要發揮殆盡。
  我扣住他的脈門,為他輸入真氣,雖然大多數還是流失了,但是能感覺到因為剩餘的藥力,小部分內力還是留了下來。
  女神農說過,長在湖岸邊的就是情殤,我趕緊整理了陶罐,架上火,將湖岸邊長得像蘆葦的草拔起來,放在陶罐裏對上水煮起來,然後將輕寒濕透的衣裳脫下來,架起來烘烤。
  水開始咕嘟咕嘟冒泡的時候,輕寒有了意識,他也明白情殤就快要失效了,我將放涼了的雜草湯端到他的面前。
  你不會覺得這真的是情殤吧?輕寒有些脫力地問,臉色白的有些慘淡。
  它不是也得是,你先喝喝看!我現在不知道有多緊張,我好不容易陪著他下來了,如果他就這麼翹辮子了,那我可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輕寒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如果要放平常,他一定會嫌惡地要我把那個陶罐拿走,但是這次,他只是默默地將陶罐接過去,手顫抖著,我托著陶罐的底部,看著他蠕動的喉結。
  怎麼樣?有沒有用?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我迫不及待地問,他的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道:就算是仙丹,也沒有這麼快就有效了好不好?
  我低下頭,不說話。

  給我整整頭髮吧,濕了之後都打結了。他靠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著他如玉的側臉,只是嘆了一口氣。我伸手,解開他的頭髮,將它們撐直,然後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梳理,感覺他的絲滑,我忽然間開始慶倖,還好,還好我沒有這麼快就失去你……
  我將臉靠在手上,感覺他發間淡淡的味道,手指不禁握緊,害怕它們從我的指縫間溜走,就似那細若遊絲的幸福。

  輕寒望著石壁上火光映照出我倆的身影,輕聲道:現在……你後悔了……”
  我搖了搖頭,喉頭有些哽咽,我是覺得還好……還好我跳下來了
……”
  手中的抽離感讓我害怕,我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卻被輕寒拽過去,攬入懷中,我現在真的覺得……死而無憾了
……”
  我感受著他的氣息,還有他讓人心疼的軟弱,你這樣就覺得死而無憾,真是太沒有追求了!

  山谷中的夜晚很陰冷,我靠在火堆邊有些發抖,輕寒披著剛剛烤乾的衣裳坐到我身旁,和我依偎在一起,這一晚,我睡得依舊不好,我總是半夜醒來探向輕寒的脈門,為他輸入真氣。

  第二天清晨,我被嘩啦一聲什麼東西落入湖中的巨響驚醒,而靠在我肩膀上的輕寒也醒了過來,我們朝洞外走去,不會是冰落也跳下來了吧!

  第 70

  走到岸邊,我們看見湖面上飄著一個木箱,我讓輕寒在岸上呆著,便游入湖中將那個箱子拖上岸來,然後把它撬開,發現裏面竟然是一床棉被,衣服,一些藥草,還有一袋鹽巴。
  我即刻高喊:冰落——我愛你——”剛將腦袋低下來,便接收到輕寒如刀片一般的目光,我趕忙悻悻然道,這不咱們就有被子蓋了……謝謝冰落了……嘿嘿……”
  輕寒不理我,走回山洞裏,我拖著那箱子,跟在他後面。

  太陽出來了,山谷上空的雲靄散開,日光投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折射出淡藍、草綠還有絳紅色,如夢似幻。
  我扒了一大摞情殤,曬在太陽下,想說用它們來鋪床。
  輕寒走到我身邊,看著我忙乎的樣子道:你急著割這麼多幹什麼?有那麼一大片可以隨用隨取。
  我頭也不抬地回道:這不是想給你鋪個床嗎?你在九重天上嬌生慣養,哪里睡得貫石頭地?

  小豆子,輕寒將我的腦袋抬起,嘴角的凹陷有一種劣質的意味,只要和你睡在一起,哪里我都習慣。然後放下我呆滯的臉,向著山洞走去,揚了揚衣袖道,你弄得雜草湯對我的內傷真的有用。

  我忽然一陣欣喜,整個跳了起來,追上去,拉著他的衣袖道:真的?真的?

  他撇過腦袋不看我,露出修長的脖頸,讓人迷醉,真的,所以明天開始,我就要試著恢復自己的氣海了。

  我呼了一口氣出來,突然覺得即使在這樣的小山谷裏,也可以天高水闊。

  兩天之後,我將曬乾的情殤厚厚地鋪在山洞裏,做成床的樣子,再將被子鋪上,聞著滿溢在山洞裏的清香,我巴不得馬上躺在上面大睡一場。
  輕寒坐在角落裏運氣,我不敢大聲說話,怕打擾了他。便帶著我用情殤的枝幹做成的簡易魚網,去湖岸邊捕魚,然後回來用那個陶罐熬魚湯。
  後來,我發覺幾棵長在石壁上的果樹,雖然明顯有些發育不良,但是果子倒是零零碎碎結了一些,我摘了兩三個已經發紅了的,往嘴裏一咬,有一點點酸,但是勝在純天然,比起有機化肥催大的那些水果,不知道營養多少。我便多摘了幾顆讓輕寒嘗嘗。
  晚上,輕寒便不再運功了,他會和我躺在茅草床上說說話,還會纏著我給他講我老家的故事,我有些無奈,問他,你不是都聽蝶衣給你講過了嗎?
  蝶衣是蝶衣講的,你講的和她不一樣。他側躺在我的身邊,悠悠然道。

  哪有什麼不一樣啊,蝶衣的記性好著呢!
  你把那天念的長恨歌再給我念一遍。他看我不耐煩的樣子,撞了撞我道。

  我鬆了口氣,悄悄翻了翻白眼道: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他的手指一圈一圈纏著我散落在茅草上的發絲,看著我昏昏欲睡的表情,忽然一下子翻到我身上,我一醒神,便對上他深不可測的雙目。

  我比那還要愛你。他的表情認真到有些孩子氣。
  我的雙臂環上他的腰,輕聲道:恩,我也這麼覺得。然後將他的腦袋壓下來,放在頸邊,感覺他蕩漾著的呼吸,莫名的安心。
  白天,我能看見從山谷上空掠過的飛鳥,它們會定期下到湖面上,捕捉湖裏的魚。
  我甭提多高興了,吃了那麼多天的水煮魚、烤魚還有生魚片,我看見了換菜色的希望,當天晚上,我和輕寒便改善了伙食,吃了頓烤水鷺,輕寒沒有吃很多,倒是驚訝於我興奮得滿臉油光的樣子,然後悶悶地來一句:對不起……”
  我朝他笑笑道:老子跟著你混到這份上,你要不好好將傷養好,老子真跟你沒完……”話還沒說完,他抄起一隻鷺腿塞進我嘴裏道,吃你的吧!張口閉口都是老子,真不知道我看上你哪一點了!

  後面的幾天,在我探索家的精神下,我有發現一些野菜,長得小小矮矮的,那些水鷺經常會到岸邊來啄咬,於是我便采了一些回去,和魚湯一起煮,想不到輕寒吃了挺多,讓我暗自樂了許久。

  輕寒依舊很愛乾淨,白天天氣暖的時候,他會在湖的淺岸邊沐浴。
  那天,我抱著柴枝路過,看見他露出湖面靠在石頭上的肩膀,優雅的脖頸曲線,還有水面下隱約可見的長腿,被日光折射後呈現出魅惑的神采。
  我放下柴枝,悄悄趟進水裏面,他閉目養神似乎沒有發覺我的狼子野心。我盯著他安靜地垂在眼瞼下的睫毛,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那一夜和他在溪邊他身體的溫熱緊窒,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我探下腦袋,吻上那兩片一旦笑起來就讓我沒辦法的唇瓣,將舌頭頂進去,他身子震了震,沒有拒絕,喉間發出類似輕笑的聲音,雙手將我一把拉入水中,雙臂環上我的肩膀,將我帶入他的懷中。
  輕寒自然是那方面的各中高手,沒兩下就把我翻攪得暈頭轉向。吮吸的水聲在我耳邊就似一種蠱惑,我將手沿著他的腰身下滑至他的雙腿間,他的舌退出來,抬著眼睛戲謔著望著我道:小東西,憋了這麼些天難受了?
  我嘿嘿乾笑了兩聲,想要將他的臀部抬起來,這個,你內傷還沒好,我來就成,絕對不會累著你的
……”
  那等我傷好了,可別怪我好好勞累你了?他話音微微上揚,沒有慍怒,反倒像一種寵溺的玩笑。

  我當然知道所謂勞累的意思啦,想想還真有點後怕,可是再看看他那副勾人心弦的模樣,只要咽了咽口水,無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他的食指掠過我的下顎道:小東西,便宜占一次就好哦。

  嘿嘿……”我心裏盤算著,他氣海未成,無法凝聚真氣應該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他不許我,我使得手段應該是成得了的,美人啊,你就從了我吧
——”
  話音剛落,我整個人被他翻轉到那塊石頭上,反倒是他壓在我的背上,速度太快了,我還沒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自己的兩隻手挽便被他扼在後腰上。

  耳邊是他故意噴灑出來的氣息:行啊,小豆子,我這就從了你的願啊!
  怎麼回事?我掙扎著,卻無法擺脫他的牽制,於是想用內力彈開他,可是卻被他硬生生壓回石頭上,撞得我肋骨反而疼了起來。

  你!你!你內力恢復了?我大驚道。
  恢復了半成啊,也多虧這些日子你對我的悉心照顧啊!說完,他便在我的後頸上舌尖一挑,挑的我一陣心癢,然後親吻了上去,他鬆開我的手腕,我剛想將自己撐起來,他的雙手便一下子將我的衣領拽下來,吻上我脊柱的一格一格,一邊親吻著,一邊有些疼惜道:你瘦了些呢,本來好不容易才養出了一點肉……”
  我不死心地動了動,可輕寒卻壓在我身上比那泰山還要穩,他的手環過我的胸膛,逗弄這那兩粒茱萸,惹得我一陣騷動,他的手指一圈一圈向下,滑過我的下腹,來到胯間,手指隔著濕透的褲子緩緩揉捏,舌尖舔過我的耳垂耳窩,小豆子,今天好好好抱抱你
……”
  我一聽,如同五雷轟頂,更加掙扎起來,越是用力,也能感覺臀部的那個與自己摩擦的灼熱,別啊……你這傷不是還沒好嗎?咱們算了吧
……”
  怎麼會呢?他在我的臉頰上小小地咬了一口道,牡丹花下死,做鬼夜風流嘛
——”
  我刹那間明白了什麼叫自作自受外加欲哭無淚。


  第 71

  我現在不想風流了,成不?我可憐兮兮地轉過臉來問。
  輕寒嘴角的笑容依舊讓人神魂顛倒,他不緊不慢地在我耳邊道:不成。然後,我便感覺自己的底褲從雙腿間剝落,掛在膝蓋間,而他大力掰開我的臀瓣,沁涼的湖水汩汩地湧了進來,我不由得向上爬,可惜石頭太滑了,我的掙扎顯得一點用都沒有。
  耳邊是他好整以暇的輕笑聲,那灼熱的碩大抵在我的穴口,似乎並不忙著進入,在褶皺處徘徊,我被他整得完全失去了耐心,大聲道:要上就上!幹什麼這樣不乾不脆……”
  話還沒有說完,輕寒便一個猛子紮了進來,腸道中的水份一下子被他的兇器全部擠壓出來,我擰開八字眉高喊:我的媽啊
——”
  小豆子,我這樣夠不夠乾脆?一邊說著,他將自己的兇器稍稍退出一點,剛讓我喘上一口氣,便又猛地頂向最深處,頂得我又是一陣高喊。

  輕寒的手將我的胳膊按在石頭上,下身律動著,腦袋埋在我的側頸間,咬著那裏的嫩肉,小豆子,放鬆一些,我想再快一點……”
  我趕緊搖頭,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將一隻手騰出來,繞過我的腰際,開始揉撚我的下身,等到我在他的手中漸漸有了反應,後面也放鬆了起來,他便全部退出又快速一入到底,那種摩擦的感覺讓我以為我的腸壁會不會因此而著火。

  耳邊是劈裏啪啦的水聲,讓我羞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就這樣趴在石頭上被他抽插了一陣,我的身子開始發軟,往水裏墜,他的雙手來到我的腿根,托著我的雙腿,就這進入的姿勢猛地將我轉過來,我的腸壁貼著他的灼熱整個轉了一圈,感覺上面的凸起的經脈,我不由得一聲驚叫。
  輕寒堵上我張大的嘴,舌頭一陣翻攪,來不及吞咽的津液順著我的唇角留下來……輕寒兩隻胳膊抱著我的雙腿,將它們盤在自己的腰上,每一次出入都讓我害怕得無以復加,擔心他猛烈地衝刺會刺穿我的腸壁,於是我後背靠在石頭上,而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胳膊。
  小豆子……你裏面好舒服……”他呢喃著發出感慨。
  幾下更加猛烈地衝刺,令的我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然後一陣熱流湧入我的甬道,他緩緩放下我的雙腿,壓著我趴在石頭上輕輕喘著氣。
  恍惚間,我看見他臉上意亂情迷的神采,對我說:回去吧……再來一次……”
  我的臉瞬間綠了起來。

  走在回山洞的路上,我想不行,在這樣下去死得人非是我不可。於是我暗自蓄力,迅速伸手想要點中正扶著我的輕寒的穴道,他輕輕一閃,順帶將我的手擰了過去,疼得我的臉從綠到白。
  小豆子,看來剛才我還不夠疼愛你啊,不然你怎麼還有這麼多花花腸子啊!那張傾世容顏探到我的面前,可惜此刻我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他將我拽進洞裏,一把推在我用情殤堆出來的床上。
  剛才已經夠了吧……你想啊……你要是把我弄得明天起不來,那誰給你抓魚吃?誰給你摘野菜?
  他的唇線展開圓潤的弧度,舌尖在我的唇瓣上輕輕刷過,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只要吃你就飽了。

  我臉上的表情相比很淒慘,撐著胳膊想要離開他的壓迫範圍,可惜,他一下子將腦袋壓在我的肩膀上,讓我躺回床上,然後那醇厚如酒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聲道:小豆子……我好像都沒有在這裏疼愛過你
……”
  我被他的聲音蠱惑得一瞬間失了神,而就在這一刻,他的碩大幾乎沒有任何預兆便擠了進來,我大力掙扎,他一把將我按住,分身在我的甬道中長驅直入,然後毫無節制地律動了起來,他似乎感覺這樣的接觸還不夠過癮,將我的雙腿猛地抬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進出得更加暢快,而我只能哭喪著臉一聲一聲地求饒。

  果然,第二天過度使用的身體沒有辦法起來,輕寒意外地給我熬了魚湯,可惜魚的苦膽被他弄破了,我皺著眉頭說不喝,他卻直接去撈我的褲子,笑盈盈道:不喝的話,那咱們就用這段時間再來幾次?
  我連忙搖頭:——我是說放涼了再喝
——”
  我在心中暗自盤算,不只是你輕寒要修煉內功,看來我也得好好修煉修煉了,不然功夫一直不長進,還不得被你欺負一輩子?

  在之後的日子裏,我開始了自我磨練。
  這禦花八式畢竟是輕寒教我的,我把這掌法發揮的再厲害,到頭來火候還是比不上輕寒,不如……不如……
  我將禦花八式的套路用蘆葦畫在河灘上,每天都在想每一招的破解之道。輕寒的掌法流暢無隙,如果想要破解,那麼我的掌法也必須要做到延綿不絕隨遇而發。

  雖然我一直在河岸邊練習,並且用我新發明的掌法配合浮沉到水中撈魚,而且一撈一個準兒,魚到了我的手中,水面上卻沒有一絲波瀾。
  我的掌法講究瞬間發力,讓人始料未及,可是當我穩穩站在岸邊的時候,看見輕寒屹立在不遠處玩味的笑意。
  小豆子,剛才的掌法還挺厲害的嘛!
  哪里……這不抓魚方便嘛!我嘿嘿笑,將那在我手中撲騰的魚晃了晃。

  ——不是只為了抓魚吧——”輕寒狀似悠閒走到我的面前,將那只活蹦亂跳的魚扔回水中,雙眼看著我,盯得我心中一陣發毛。
  果然,這天晚上,我又被他折騰得很慘……
  輕寒摟著已經沒什麼精神正昏昏欲睡的我,問道:你的那套掌法確實不錯,取了名字了沒有?

  我迷蒙著只想睡覺,隨口胡謅道:反正抓魚也挺好用的,就叫抓魚掌吧!

  臭小子——”輕寒用力咬了咬我的鼻子,你那套掌法確實好,不過上下反掌時容易留破綻給別人,有沒有想過怎麼彌補?

  我轉了個身,砸了砸嘴道:我累……明天再想吧
……”
  好,你睡吧……”他似乎也有些內疚折騰了我大半夜,揉了揉我的頭髮,吻在我的後頸上便抱著我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腰酸背痛坐在岸邊,想起輕寒和我說過我掌法的缺陷,思索了半天都沒有想到破解的方法。我看了看天空,今天似乎有些下雨的傾向,灰濛濛的看不清山谷上的天空,氣壓有些低,魚兒時不時還會躍出水面。
  對了!化劍法為掌法!曾經輕寒將禦花八式化為劍法,讓我看清掌路,我也可以將諦皓的流雲分水劍化為掌法!
  一提到諦皓,我的心中忽然一陣酸澀湧起。
  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依舊高傲地一個人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我微微笑了笑,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能夠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天空懷念他,這樣也讓我感覺到輕鬆。
  諦皓,你是我記憶中一道深不可測的溝壑,我曾經想將它掩埋,可越是用力,就越是提醒自己那是一道多麼刻骨的存在。既然存在,又何必強迫自己遺忘呢?
  我將流雲分水式轉化之後,使得我這套掌法的起承轉合更加自然,看來自己的想法不錯,直到天空中開始下雨了,我才屁顛顛跑回山洞。
  輕寒已經收斂了真氣,看見我跑進來的身影,好笑道:差一點就能看見一隻落湯雞了!
  我朝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今天忘記抓魚了!

  研究你那掌法?怎麼樣,有進展了?露兩手來解解悶啊!輕寒笑著靠過來。

  才不要呢!我撇了撇嘴,這掌法本來就是研究來對付你的,還沒研究完就給你看去了,我這輩子還要不要鹹魚翻身了,不過輕寒,你的氣海怎麼樣了,都快四個月了,我看你那天抓我那身手,該不會已經恢復了卻不告訴我吧!
  怎麼,那麼想我恢復內功帶你上去?那時我正在換衣服,並沒有注意到他試探的口吻。

  也不會啊,這裏沒那麼多是是非非,安安靜靜也挺好的。我朝他露出一抹不正經的笑容道,這不還有你這樣的大美人陪著嗎?
  少來,你會捨得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撐著腦袋看著我。


  第 72

  嘿嘿,如果你讓我來一次,外面的花花世界有沒有也就無所謂了!我朝他呵呵一樂,你想楊過和小龍女後來都隱居古墓了,他們能忍,我也能忍。
  你又皮癢了?輕寒看得我一陣心驚,我趕緊往牆角挪了挪。
  那什麼,我開玩笑呢,嘿嘿……嘿嘿……”我笑得估計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在這兒的生活確實還挺不錯的,就當在純天然度假村度假了,如果輕寒別再欺負我就好了……
  冰落依舊時不時會送幾個箱子下來,看來她一直守在山崖上,果然忠心啊,我都在想等有機會上去了,一定要好好報答她。

  除了掌法之外,我對劍法也有了興趣,諦皓的流雲分水也好,輕寒的禦花八式也罷,那邊畢竟是人家的東西,用起來感覺自己明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卻沒有整出個萬有引力定律似的,所以我決定要創新一下。
  我撥弄著岸邊的情殤,繞著湖面一邊走一邊思考,老實說練過流雲分水劍之後,好像再想幹點別的什麼總歸是要受影響。我撇過頭,看著湖岸邊如同蘆葦般的情殤被清風拂過,海浪般搖曳,壓下去的瞬間,點在水面上,蕩起漣漪,恢復時帶起點點水滴。
  忽然感覺靈感從腦中閃過,我跳過去扯下一隻情殤,手腕一滑,將情殤按倒在水面,手指微微卸力,枝幹抬起,掃過水面,劃開一道弧線,沒錯,劍法也是如此,倒而不倒,至而未至,表面上似乎並沒有一劍刺擊到底,給對方留有餘地,事實上卻為第二招爭取了攻擊的時間差,因為當我收力準備下一招的時候,對方卻無法收勢抵擋我已經擊出的第二劍。
  我舞了幾劍,頗有感覺。將情殤執在手中,指尖按了按尾稍,情殤則上下振動著。
  大多數武功都講究招式克敵制勝不留餘地,可是如果是我,劍招在合適的時候收招,繞亂對方的攻勢以及收力,避免一擊不成反而使自己露出破綻。
  好,我的這套劍法就叫蘆稍,就像蘆葦的末梢一樣,有韌性,屢擊不倒!
  幾個月後,輕寒想要制服我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一招就讓我動彈不得了。最初我能抵擋他兩三招,到現在我能繞過他八到十招。不過,我擋他的招數越多,等他把我按到了,我也被折騰得越慘……
  有一天,他抱著我問:你一直這麼用心練功,是不是想有一天能夠上去?

  沒想那麼多……只是不想被你欺負而已……不過如果真能回去,我一定要把蘇月河碎屍萬段,她害死了我乾兒子,也讓我愧對淩梓楓……還有白露凝,要好好教訓那賤人!我往輕寒懷裏縮了縮,最好沈濯清也落我手裏,看我給他抽筋撥骨!

  用不著你,我會好好招待他的。

  你的內功恢復了?我轉過身來,期盼著他的回答。

  雖然沒那麼快,但總是會的。他淡淡道。
  其實,我明白他的不安,他害怕帶我上去之後,會產生許多變數,他擔心在那個不只是我們兩個的世界裏,我會離開他。
  輕寒偶爾也會點播我的內功,教我如何將內息運至掌心指尖,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也曾經開玩笑說讓他把化寒漱玉神功教給我,他第一次很認真的拒絕了。因為他和諦皓都只有半本,正因為半本的缺陷,使得他練功時會感覺疼痛難忍,所以才會使用蠱蟲來麻痹自己的痛覺,金風玉露和紫金極夢雖然看起來是快速提升內力的仙藥,但也提早發揮了自己的潛能,會縮短人的壽命,所以他絕對不會教我。
  我心中一驚,哎呀,我不也吃了金風玉露嗎?那我會不會很短命啊。
  輕寒給了我一記衛生眼道:我死了你還在禍害人間呢!
  弄得我很是不好意思。

  其實我很想問他,他和諦皓的約定是不是就是為了對方手上的半本秘籍,他笑了笑說除了那半本秘籍,也是因為他們的父輩爭了一輩子,在他們身上也要分出個勝負來。
  我說,這樣太傻了。
  他笑笑,是挺傻的,小時候父親因為這個原因逼自己練功的時候,就覺得這理由傻得可笑。但是,有的時候自己也會想,自己和諦皓很多方面都很像,偶爾也會有分出勝負的渴望。
  我靠在他身上,等到分出了勝負,你發覺那個世上唯一和你站在同樣高度的人也沒有了,你會更孤獨。
  輕寒愣了愣,笑了起來,好像是啊……
  時間緩緩過去了,也許這樣的平靜生活正是我嚮往的,所以一年零兩個月過去了,我竟然毫無感覺,如果不是冰落扔下的箱子裏面的那一封信。

  信上說自從我們離開了九重天,就有不少武林人士來尋釁,估計是沈濯清放出的消息說輕寒已經重傷身亡,武林中各大門派都曾來拜訪以探虛實,大家都想要趁這個機會奪取九重天的聖藥金風玉露。
  一開始,蝶衣還能說一切都是謠言,尊主正在閉關修煉內功,這樣的藉口安撫了不少門派,大家也不相信大名鼎鼎的輕寒會這樣莫名其妙就死了。但是一年多來,輕寒沒有再在江湖上路面,而九重天也呈退隱之勢,不少膽大者逾越雷池,雖然被九重天的高手們攔下了,但是最近從宿天閣處得來消息,蘇月河恐怕也要來伺機報復輕寒曾經毀了她的月亮城。
  我看著信,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蘇月河這種睚眥必報的女人,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已經勢弱的九重天,如果輕寒再不上去,武林各大門派跟著起哄想要分一杯金風玉露的羹,蝶衣該如何是好?
  輕寒將信隨風一扔,信紙飄蕩在湖面上,浸濕了……沉了下去。
  大不了就讓九重天就此消失唄。他無所謂地捋了捋頭髮,朝山洞中走去。
  我趕忙跟上:可是這樣,蝶衣她們有多無辜?他們忠心耿耿,付出了那麼多……不過,如果你的氣海沒有恢復的話……這也是沒有辦法……”
  但是你會很內疚。也許你很想同我就這樣平靜地在這兒呆上一輩子,但是你會有很多東西放不下。你還沒有找蘇月河為淩二小姐報仇,你擔心蝶衣冰落被我們所累,你更擔心和我在這裏隱居之後,諦皓會成為碧幽宮唯一的獵物。

  我望向他波瀾不驚的表情,原來我的一切早已被他看透。我朝他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不想拖累別人,也不想讓自己對他人有所虧欠。

  那麼對我呢,和我在一起也是因為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嗎?

  你看透了我那麼多,卻只有這一點看不透啊。我上前輕輕抱住他的背脊,你老怕我陪你跳下來會後悔,其實我一直在等,也許有一天等到你容顏蒼老白髮如雪不再顛倒眾生,我會不會才開始悔不當初。

  他不再言語,只是靜靜任由我抱著。

  那天他說,小豆子,第一次你助我導氣歸元的時候,我就起了壞心眼,想要你為我折服,可是當我把你從身後摔倒我面前的時候,我後悔了,因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到底是誰被誰折服呢?

  第 73

  又是兩個月後,冰落的第二封信也送來了,當初在九重天盜藥的侍女洛華投奔了月亮城,她對九重天了若指掌,逃跑之前想要偷取聖藥被蝶衣發現,蝶衣為了攔下她也受了傷,輕寒若再不回去,只怕情勢將對九重天更為不利。
  蝶衣怎麼樣了啊!冰落怎麼說得這麼不清不楚!我看到蝶衣受傷,不由得心中一陣緊張,思及這位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如同姐姐一般的人,我真的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
  輕寒任由我將信紙攥在手中,坐在茅草床上不發一言,開始他今天的內功調息,我知道此刻不應該再打擾他,便走出洞去,望著山谷上空的一方天空發起呆來。
  我想要回去山谷之上的世界嗎?答案是我想,這世上有太多我放不下的事物,比如說蝶衣,比如為了救我而失去性命的淩梓楓,還有那一日挺拔著身姿卻無限蕭瑟的諦皓……
  我笑了笑,我從來不會強迫自己不去想他,他很愛我,也許現在還是如此,如果自己強迫自己忘記他,對他也是一種刻骨的殘忍。我想看見他,知道他現在怎麼樣。

  僅此而已。
  我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於天色有些轉暗才意識到自己連午飯都沒有吃,趕忙從湖中撈了幾條魚采了些野菜回去。
  回到山洞中,看見輕寒依舊坐在床上運氣,我不由得放下心來,要知道我可是忘記給這位大爺做午飯了,他萬一發飆,我明天可就又得臥床修養了。
  我拎著魚瞟了一眼依舊閉目凝神的輕寒……沒有發脾氣的先兆,我稍稍放心了一點,便架起爐子煮野菜魚湯,正當我盯著魚湯撲通撲通撲通沸騰的時候,自己的腰間忽然環繞上一雙胳膊,細碎的吻落在我的頸間,怎麼了?我想回頭看輕寒。
  小豆子,輕寒就著我轉過頭來的姿勢吻在我的額頭上,如果回到上面,你會離開我嗎?
  我笑了笑,就知道他在擔心這個,我將腦袋向後,枕在他的肩上,抬起眼來望著他,認真地說:你要我忘記那個人,我真的做不到……但是如果說離開你,除非我比你先到閻王爺那兒報到了
……”
  他的唇瓣棲在我的耳邊道:好,記住你對我的承諾,如果有一天你要想離開我,我會放你走……但是我也不會讓自己活在這世上。

  我的眼眶一酸,眉頭皺在一起:傻瓜
……”
  我們喝完魚湯,輕寒止住我收拾傢伙,將我往洞外帶去,我問:怎麼了?

  當然是帶你上去啊。他回首,笑若清風,令人不由得一陣心馳蕩漾
……
  ……上去!我這才醒過神來,你內傷好了?什麼時候好的?

  如果我說,早就好了,你會氣我騙你嗎?輕寒嘴角浮現出些許無奈。

  我看著他,愣了愣,早就好了?早就好了?為什麼早就好了?那我這些日子被你翻來覆去的折騰是為什麼?你這個混帳王八蛋!我一掌朝他拍去,他側開身子輕巧地躲開,掌風掃過周身的情殤,形成一片麥田圈的形狀。
  他笑呵呵過來,抓住我的手,另一手環過我的腰,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只感覺腰上一緊,自己整個人被他帶了起來,他的雙腳蹬踏在岩壁上,如同閒庭散步一般,沿著崖壁而上,速度媲美電視裏的百米飛人,而我只能緊緊閉上嘴去不說話,因為風灌進嘴裏的感覺並不好受。
  幾個雲梯縱,飛踏的距離長得超乎我的想像,我終於意識到他內功的深厚,便更加意識到我鹹魚翻身的希望簡直可以說的上是癡心妄想……
  這山谷果然很深,以輕寒這樣驚人的速度都要用半柱香的時間才上得了崖頂。我抬頭看向他的表情,這才明白他一直是憋了一股真氣,一旦呼吸或者和我說話,這股氣就會卸掉,而我和他就得再落一次懸崖。但是輕寒就是輕寒,當我們穩穩站在崖頂的時候,我已經嚇得雙唇泛白,而他卻一臉雲淡風輕,仿佛剛才真的是和我散步回來。

  媽的!你要帶我上來為什麼不先讓我準備!嚇死我了!我對他橫眉怒視,我的小心肝兒啊,都快從嗓子眼裏面跳出來了!
  帶你上來只是我一時衝動,等到你左準備右準備,也許我會說我不想帶你上來了。他按住我想要把他痛扁一頓的姿勢,不緊不慢地說。
  尊主——”冰落朝我們飛奔而來,跑到離我們一丈遠的地方,撲通一下子跪了下來,屬下拜見尊主!
  我看著冰落,不由得百感交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一年半以來在山崖上等待,萬一我們不上來,她就會在這裏一直等下去,直到青春流逝,歲月不再。

  冰落!你快起來!還沒等輕寒發話,我便伸手將他扶起,你在我面前下跪,豈不是要折我的壽?
  只要能等到尊主回來,冰落就算跪上一輩子也無怨無悔!冰落抬起眼來,儘管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但是她淚光閃爍的雙眼已經透露了一切。

  輕寒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她的身前,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其中看到了不易說出口的感激與信任。
  冰落向我們細緻地說了說最近九重天的情況,當我著急地問她蝶衣怎麼樣了,她緩緩告訴我說那天蝶衣被洛華一掌擦過臉頰,疼得她幾天沒有吃下東西。
  我呆了呆問:就這樣的小傷?
  是啊,屬下本來不打算寫入信中的,但是蝶衣一定要我寫,我就寫進去了。

  ……”我頓時滿臉黑線。

  輕寒靜靜地等待我和冰落說完話,便吩咐冰落去準備馬車,儘快趕回九重天。我拉住輕寒,提醒他說:記得我們和女神農的約定,現在你內功恢復了,應該替她的夫君打通經脈。
  輕寒笑了笑道:你就不怕我為他貫通經脈時,萬一沒有成功內息反嗜,氣血逆流而死?

  我怕……我怎麼不怕?我低下頭,但是你受傷差點死掉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這讓我很理解女神農
……”
  他將我攬入懷中,拍了拍我的背,近乎寵溺的安慰。

  那天,當我們再次敲響藥廬的木門時,女神農眼中的驚訝讓我有些小小的得意。
  輕寒調整內息之後,就提女神農的丈夫貫通了經脈,然後由於內力大損,便在女神農的藥蘆中休息了半個月。
  臨走時,女神農送給我一個瓷瓶,蠶豆,這顆藥丸本是在我丈夫危機時刻給他吊命用的,但是沒想到輕寒真能為他再續經脈。我女神農是個恩怨分明之人,不會平白受人大恩……這顆藥丸是解毒療傷的聖品,望你好好保存,以備不時之需。
  我本來想要拒絕,畢竟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諾言,但一轉念行走江湖多有變數,不要白不要,於是連連道謝之後還是將這個小瓷瓶揣入懷中。

  離去的馬車上,我回頭看女神農扶著她大病初愈的丈夫緩緩走回廬中,不由得感嘆: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輕寒問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又有什麼故事?

  我笑了笑,等我們白頭到老了,就是這句話的意思啦!

  一下山,我便沖進一個小酒館裏,把我在山谷中一直肖想的菜名全部一股腦報了出來:小二,給我上翡翠三絲、雙珠拱月、珍珠點白玉
……”
  念到一半,小二便插話道:大爺,咱們這兒只是個小酒館兒,聽都沒有聽過您說的那些菜名
……”
  這時候,輕寒走了進來,嘴上噙著笑意:那就給他上些肉菜,什麼紅燒豬蹄之類的。

  小二一回頭,望見輕寒的模樣,不由得張大了嘴,驚為天人的樣子讓人有些小小地不開心,我用力搖了搖那小二道:看什麼看啊!上菜!上菜!

  那小二戀戀不捨轉過頭來問:那爺就給您上個紅燜羊肉、紅燜豬蹄、再來個清蒸魚如何?

  我一聽見清蒸魚差點沒有吐出來:不要魚!給我換個牛肚吧!

  不消多久,小酒館裏的人越來越多,而看著輕寒的人也越來越多,還有人喝酒時差點沒把酒送鼻子裏去,我的心裏面啊,越來越不是個滋味,狠狠地咬著鹵水雞腿洩憤,待會兒得和冰落溝通溝通,讓她給做個人皮面具之類的,別讓人老盯著輕寒看!

  輕寒優雅地喝著酒,時不時問一問冰落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冰落說宿天閣的夜流曉一直在找我,曾經好幾次上九重天大聽我的消息。
  提及夜流曉,我的心中湧起一絲愧疚,想起當初是他救下差一點自殺的我,還將我送上九重天養傷,我卻沒對他打招呼便消失了一年半……
  還有諦皓,他每個月都會上一次九重天。要不是因為諦皓每月都來九重天,讓江湖中人有所忌憚,恐怕九重天至今也不會如此安寧。冰落不緊不慢道。

  輕寒狀似無意地將酒杯執至嘴邊,但是衣袖的抖動卻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事實上,當我聽見那個名字的時候,心緒也不免一陣震動。

  第 74

  我的心思有些飄忽,卻依舊將食物大口大口塞入口中,沒有嚼上幾口便往嘴裏咽。那一瞬間,我想起了許多,那個人堅定得紋絲不動的身影,刹那間被回憶擊潰得支離破碎。
  你在找我嗎?
  你我之間,似乎總在重複著尋覓。
  而這一次,也許我們誰要找不到對方了。
  在想什麼啊,吃的一臉都是。輕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的食指滑過我油光脫亮的兩腮,我抬頭看向他,用力將食物咽下去。
  我知道我應該留在你身邊,而且我的內心也是這麼希望的。
  這頓飯吃得我有些發撐,冰落要了兩間上房,輕寒敲了敲我的腦袋說他去屋子裏品茗去了,我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朝他呵呵一樂:美人兒,你就先回房裏等著我吧,我消消食兒就上去找你——”
  輕寒挑了挑眉毛,在我的油臉上掐了一下,掐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早些上來,別像只野貓似的到處亂跑!

  我扭曲著五官不斷點頭,然後仰望著這位絕世美男子一步一步走上樓去,直到脖子酸了,才悻悻然將自己的腦袋低下來。

  看了看被夜幕籠罩的街市,華燈初上,小販們繼續吆喝著,我有一種恍然如夢的錯覺,真的有一年半這麼久嗎?我伸了個懶腰,對小二道:小爺上街市上遛一遛,同行的的那兩位若是問起你就給應一聲。
  我走上街市,把玩了會兒做工細緻的面具,當老闆問起要不要買,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於是笑了笑離開。還有買煎餅的,嗤啦啦面餅落入油鍋,肉和香料的味道滿溢開來,可惜我吃飽了,不然非再買上幾個嘗嘗不可。那邊衲鞋底的大嬸兒正在收攤,我上前瞅了瞅,花色是看不清楚了,但是鞋底摸在手中著實舒服,想想輕寒和我在山谷裏呆了那麼久,這鞋底就壓根兒沒換過,於是我問大嬸有沒有做好的鞋,然後朝大嬸兒比劃輕寒腳的大小,買了一雙,管他和不合適,要是不合適就帶回去讓蝶衣改小了我自己穿。

  前面有家小酒肆,掛幡上寫著龍抬眉——酒香醇厚,三杯必倒,我心中樂了樂,怎麼弄的跟武松打虎裏的三碗不過崗似的。
  嘿,小二,給小爺來一壺,順便再上碟花生米!我吆喝,見著小二屁顛顛過來,卻只給我端上來一杯酒。
  這位爺,看您是第一回來,咱們這酒吧,聞起來清香似乎性子溫潤,其實啊,這後勁兒十足啊。您先嘗嘗,如果真沒有要醉的感覺,咱再給您上。
  我挑了挑眉,指了指不遠處道:那他怎麼能喝的了那麼多?

  角落的那一桌,一個筆挺的背影,雖然看不大清,但是他桌子上堆了起碼十幾二十瓶。

  那位爺吧,他跟您不一樣。小二陪笑道,我賣了七、八年的龍抬眉了,就沒有瞅過有人把酒當白水飲的,就連身子都能夠不搖不晃,那眉毛啊,都不皺一下的……”
  我再次擰過頭去,看向那個角落,那背影在黑暗中隱約的輪廓,那挺直的高度,讓我的心猛然間往下一沉,就此沉入一片深水之中,震開的漣漪想要收都收不回。

  我用手示意小二將酒放下,從椅子上起來,緩緩繞過去,直到走到那角落的小桌前,在他的對面坐下。
  然後,我呆住了。
  從來都有條不紊的發絲現在卻毫無章法地胡亂捆綁在頸間,削尖的下巴上似乎都是短短的胡茬,顯得落寞潦倒,我不可思議伸出手來將他冰涼的臉龐托起,對上那暗淡如死水的雙目,刹那間心痛得連呼吸都如此費力。
  蠶豆……我在做夢嗎?那一瞬間,我愣住了,這樣的語調真的是那個從來安之若素的諦皓嗎?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在做夢。他將腦袋再次低了下去,這樣的夢我做過許多次了。
  我的喉頭開始哽咽,做夢……這種虛幻的事情從來不是你會做的。我有些啞然失笑,這樣的姿態,竟然還有人以為他沒有醉,其實,他已經倒下了啊
……
  如果現在是夢,那你能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嗎?是啊,你在幹什麼?這樣的你根本不再是諦皓啊!

  在等你。他的聲音很輕,深而寂寥,到處找你,卻找不到你……那我只好等你出現了。
  ……”我有些無奈地低下頭,我能問你一些問題麼?我想問你很久了
……”
  你問。他依舊低著頭。

  我不是碧幽宮的人,可為什麼你不相信呢?
  以前,你總是從我身邊離開,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可當我看見你背上的那個標記的時候,我明白了。你如果是碧幽宮的人,怎麼會願意留在我身邊呢?可是我不在乎你是誰,我只想你在我身邊。

  你在那一天真的相信是我傷了離碎峰偷走半本秘籍的嗎?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也是一直疑惑著我令我一直心痛的問題。

  就算你是碧幽宮的人,你也不會做傷害我的事。他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為什麼要點我的穴道呢?
  如果我出去追傷害碎峰的人,而你就此離開我呢?碧幽宮已經拿到了那半本秘籍,你就沒有理由呆在我身邊了
……”
  傻瓜……”到底傻的人是你還是我?你只是執著,而我是真正的傻瓜,從一開始就給了你那麼多不安……你太在乎我了,那麼在乎怎麼可能會沒有患得患失?而我的搖擺不定只會讓你更害怕。

  我看見了你的淡定與從容,卻沒有看見你深刻卻搖搖欲墜的微妙情感。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著他,卻什麼也看不清。
  你會回到我身邊嗎?諦皓抬起頭來盈盈道,不是懇求也不是命令,仿佛只是在重複自己思考了許多遍的問題。
  而我只能回答: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心中已經種下了輕寒的頷首垂眉……很多時候,我們想要重來,但是卻失去了再來一次的契機
……
  你在他身邊……快樂嗎
……”
  我微微點了點頭。

  空氣中是他長長的鼻息,沉重得就似最後一次呼吸。他的手指探入衣襟,拿出一個絲質的小囊袋,他的唇一開一合: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諦皓緩緩起身,那個小囊袋落入我的掌心,他轉過身去,一步一步依舊如山般沉重,將一切淹沒在夜色中。

  我將囊袋中的東西傾倒入手中,那是兩粒紅豆。
  我的喉間終於發出不可自已的嗚咽,兩粒已經發硬的紅豆攥在我的掌心,嵌進我的骨肉裏,這一次我終於可以放聲大哭。
  直到酒店打烊,我渾渾噩噩走出來,臉上依舊掛著淚痕,夜風拂過,忽然間感覺滿目哀涼。
  驀地,我撞入某個懷中,剛想讓自己離開那個懷抱,對方的胳膊卻緊緊將我圈牢,我隱約嗅出對方身上的淡香,不由得雙手將對方抱緊,用力地往他的懷中擠。
  怎麼了?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腦袋上,醉人的聲音令人莫名安心。
  沒什麼……剛才在酒肆裏被人將酒潑進眼睛裏了。
  以後要小心一點,出來晃了這麼久也不見你回來,我真以為外面的花花世界太美好,讓你流連忘返呢。

  我將腦袋悶在他懷中搖了搖頭。

  諦皓,我會將這兩粒紅豆帶在身邊。
  溫暖它們,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

  第 75

  回到客棧歇息,我躺在輕寒懷裏,看著窗外不甚明朗的月亮,輕寒的呼吸若有若無地噴灑在我的頭頂,手指一圈一圈繞著我耳邊的發絲。
  明天就會到九重天了。輕寒不緊不慢道。
  恩。我將被子向上拉了拉,讓他以為我就要睡過去了。他一直很瞭解我,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我什麼時候要放屁放幾個屁,他都是知道。所以我見過諦皓的事情,他又怎能不知。現在他輕飄飄一句就會到九重天了其實不過是一種試探而已。
  我有些失笑,不知道是不是我這個人的人品有問題。和諦皓在一起的時候,諦皓很不安;現在呆在他身邊了,也讓他不安。
  我轉過身,攔住他,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裏。
  第二天的中午,我們來到了九重山下,不過山下倒是停了不少馬車,還有一些持著劍的其他門派的弟子。
  輕寒遠遠地看著他們,下巴微微向上,有一種嘲諷的表情。
  小豆子,看來我的九重天客人還真是不少啊。

 

呵呵,是啊,誰要你的金風玉露那麼金貴嘛……”我聳了聳肩膀配合他。
  數數看,啊,有麓蒼派的、淩廬島的,嘖嘖嘖,連溪嵐教都來了,要知道溪嵐教在江湖上可真是鮮少出沒的啊。
  我再次配合他道:誰要你的金風玉露那麼金貴?

  冰落,替我好好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輕寒話音剛落,便拉著我一躍而過這些烏合之眾的頭頂,而這些人就似傻瓜一般抬頭看著我們的身影,下一秒,冰落萃了毒的針便鋪天蓋地射向他們,一時間身後哀嚎遍野。

  啊啊啊啊看來冰落有不少好東西啊!
  沒過多久,我們來到九重天下的石階前,我看著那依舊沒有止境的臺階,回頭對輕寒挑了挑眉毛道:嘿,你說你為什麼要住在這麼高的地方?大晚上聽風聲你不吵麼?就算你住這麼高的地方,你也不用修這麼多臺階,看得我眼睛都發花了!你已經修了這麼多臺階那為什麼不再修個電梯,沒有電沒關係,人力的也可以啊……”
  你亂七八糟說了這麼一長串不就是嫌上去費力麼?我帶你上去就好了啊。他露出有幾分啼笑皆非的表情,眼睛裏卻滿是戲謔,在我的唇上輕輕一碰,正欲攬著我的腰帶我上去。

  堅決不要!我從他身邊躲開,老子雲霄飛車已經坐夠了,這一次我要自己上去!
  就怕輕寒又過來逮我,我提足了氣飛奔了上去,唉,來九重天這麼多次我還沒有自己上去過呢!而輕寒跟在我身後,還時不時和我聊上幾句。

  小豆子,從後面看,你的屁股還真是撩人啊……”
  “……閉嘴。為什麼我自認跑得已經夠快了他還能這麼悠哉地跟在我的身後。

  我們終於上到了山頂,好吧這終於是對我而言的。
  輕寒將我拽入他的房中,還把進來整理的侍女給驚呆了。
  ……尊主?
  不用懷疑,確實是我。輕寒把正打算四處亂看的我抓回來,蝶衣呢?

  蝶衣姐姐在正殿應付那些武林人士,他們都想見尊主你。那侍女雖然回答了輕寒的問題,但是看她那樣子就還沒從見到輕寒的震驚中醒過來。

  怎麼樣?找到你要找的金風玉露了嗎?輕寒坐在床邊,嘴上漾開的笑意讓人動彈不得。
  正在參觀那些帳蔓因為它們是真絲而有些小驚訝的我現在則更加驚訝地回過頭來。
  沒想到竟然被你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侍女張了張嘴,緩緩道。
  呵呵,在我九重天,所有的侍女都不會稱蝶衣為姐姐,閣下想必是靈月樓的樓主林潮月。輕寒將我拉過來坐在他的身旁,指了指林潮月道:小豆子,對於林樓主的美貌,你覺得可以打幾分啊?
  我心中一樂,也跟著瞎起哄,那也只能讓她吃餅了
……”
  吃餅?

  就是零分啦!

  我話音剛落,林潮月眸中含有怒意,媽的,你都跑來當賊了,難道還想受人尊重啊!

  那就讓本姑娘看看尊主的武功是不是依舊如昔?那女子話音剛落,便一掌襲來。沈濯清那混蛋八成和武林中人說輕寒的氣海已經被震碎了,不然一個小小的靈月樓豈敢如此囂張?
  爺爺的!老子最看不慣像你這樣的女人了!不等輕寒動手,我已經提前出掌了,一掌將她震開,另一掌繞過她的手腕,咯噔一聲折斷了她的胳膊。
  ——”她倒落在地上,疼得直不起身子來。
  你什麼時候偷學了我的分筋錯骨手?輕寒將我拽回來,捏了捏我的臉道。
  什麼叫偷學啊!這不是你拿來對付我的嘛!看清了招式不會自己學的是傻瓜!
  好吧,你偷學我招式的事情我們晚上再議,這位林姑娘我們還是快些帶她出去與我們的客人們會面吧。輕寒將門打開,一個響指,幾個侍女來到面前,當然也是抑制不住的驚訝。

  尊主……您出關了……”
  啊,我算是出關了,現在你們替我把這位林姑娘送到正殿去吧。

  於是,我隨著輕寒來到了正殿,剛要進去,輕寒做了一個停下的手勢。

  好家在,殿內的幾派掌門都在圍攻蝶衣一個人。
  唉,蝶衣姑娘,你說你們尊主一直在閉關,這一閉就閉了一年半了,這一直不出來,你也不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說話的是新任麓蒼派掌門井墨瀾,名字起的頗是清雅,可惜那張臉上長了個蒼蠅屎,一說話那顆大痣就隨著臉部肌肉顫抖,真是很有喜劇效果啊!
  井掌門,從前我們尊主閉關一年半載的也沒見您這麼緊張啊!
  這現在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嗎?這次說話的是淩廬島的島主木蒼北,這月亮城已經被你們九重天一鍋端了,瀑斜山莊自從上次比武招親的意外之後也開始一蹶不振,鑄劍巔的諦皓也已經宣佈封掉劍爐從此不再鑄劍,看樣子是準備退隱了,再將上你們九重天的尊主一年半載都沒點消息,咱們這江湖豈不是也要也四分五裂了?

  諦皓……他不再鑄劍了?

  那張憔悴的容顏浮現在我的面前,令的我的心臟仿佛脫力般疼痛了起來。
  大家大可放心,我家尊主還從未有過退隱江湖的意思。蝶衣的確江湖經驗豐富,雖然明明勢弱,應對時臉上卻面色不改。
  蝶衣姑娘,你說可沒有用,我們得親眼看見輕寒才行啊。溪嵐教教主莫少行也跟著附和。
  蝶衣的眉頭緊蹙了起來,這幫子傢伙哪里是真心關心輕寒啊,就是想要確定九重天是不是真的無主,然後便可深入掠奪金風玉露罷了。
  我身旁的輕寒微微垂下臉來,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容,我知道他又在嘲笑這幫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了。
  諸位對在下還真是關心啊。輕寒將門打開的瞬間,迎上的是所有人仰望的目光,蝶衣呆滯著看著輕寒牽著我走進來,眼淚似乎就要從眼眶裏滿溢出來。
  我假裝自然地走過去,扶助她顫抖著的身體:蝶衣姐姐,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們才出來。
  輕寒若有深意地朝那些貴賓們微微一笑,只見座上的諸位臉色從白到青還真是變化多端。輕寒朝主座上一坐,莫名的氣壓籠罩下來,那些聒噪的偽君子們霎時間紛紛禁聲。

  真是多謝諸位武林同道的關心了。輕寒朝門口做了一個手勢,侍女們便將林潮月扶了進來,林樓主剛才在我九重天似乎迷了路,不小心入了我的寢殿,被再下的朋友誤認為是賊子給打傷了,在下在此向林樓主道歉了。
  話音剛落,其他幾派掌門都看向白了臉的林潮月,眼神似乎再說好你個林潮月竟然先我們一步想要偷取聖藥。

  輕寒,您閉關一下子就是一年半,令的諸多武林同道很是擔心啊。話音剛落,那莫少行便將茶杯一甩,杯蓋子便甩了過來,媽的這種試探人武功的小把戲老子實在看的太多了,不勞我的美人動手,爺爺這就給他點厲害瞧瞧!
  茶杯飛來的瞬間,我用手指按在桌子的邊緣,內力灌注,使得桌子整個翹了起來一下子將飛來的杯蓋震了個粉碎,暗自將內力聚攏猛地散開,杯蓋的碎片被我彈了出去,其效果媲美霰彈槍,幾派掌門紛紛狼狽地逃開,特別是那莫少行的臉已經被我刺成了馬蜂窩。
  這時一陣掌聲傳來,我朝殿門口望去,只見一位翩翩公子手執摺扇款款而至。
  看來,蠶豆少俠的功夫又入了一個境界了,不知道為兄還做得做不得你的對手了。
  啊!夜大哥!我高興道,是啊,還沒來得及差人給他送封信呢!這一年半他一定擔心了我不少!

  唷,你還記得我這位大哥啊,真是難得難得!夜流曉搖著摺扇來到殿中央,環顧四周,極其禮貌道,在下要在此做客與蠶豆少俠好好敍舊,不知諸位可有雅興作陪啊?
  這個……鄙派還有事情等待處理呢……”莫少行爬起來就往外跑。

  尊主沒事,我等便已經放心了,怎好再做打擾?其他幾派掌門也跟著往外跑,看得我好不舒爽。

  第 76

  真是許久不見了,夜閣主。輕寒坐在原位上,啜了一口茶水道。
  確實許久不見。夜流曉也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下,看來尊主並不如江湖上所傳已經武功盡廢啊。
  這樣你們宿天閣有平白賺到了一個大消息了。

  看著他們一來二去,我不由得揪了揪輕寒的衣袖道:嘿,大家都那麼熟了,就不要再這樣客套,快點好吃好喝都上來,我要和夜大哥敍舊啦!

  輕寒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而夜流曉也隨著附和道:正是,正是啊。

  於是九重天上,看著天空中的月亮,殿前瀟湘樹清新怡人,再配上蝶衣準備的精美小菜還有濃而不烈的冷泉吟,啊,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啊
……
  我與夜流曉聊了許多,從我為什麼突然離開九重天,到我找到女神農為輕寒治傷還有我和輕寒在崖底的生活。

  啊,所以現在你有九重天做靠山了,蠶豆少俠……”夜流曉若有深意地瞟過輕寒的臉。
  我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現在我對你可以放心了啊。夜流曉拍了拍我的肩膀。
  酒喝了沒多久,蝶衣便來稟報說少林寺的渡塵大師來看望輕寒了,想到渡塵是唯一可以算上是輕寒朋友的人,我便朝他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輕寒捏了捏我的耳朵,我看得清他的口型:你要乖乖的。
  待到輕寒走遠,我又與夜流曉閒聊了幾句,便朝他伸出手道:給我吧。

  給你什麼?他啜了一口酒緩緩道。

  蘇月河的行蹤。
  我以為這應該是輕寒問我要才對。夜流曉看向我,有些探究的意味。

  她是我心頭的一道傷,而癒合的時間我已經等得夠久了。我看向他,極其認真。想起自己和輕寒在崖下的日子,這個女人一掌拍在淩梓楓身上的畫面卻時不時浮現在我腦中。
  夜流曉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小紙條放在我的掌心道:你有把握自己現在是她的對手麼?
  話音剛落,我一掌襲過他的臉頰,他差一點避之不及,而我一下掌已然而至,他收起摺扇抵擋可惜我快速手掌然後手腕翻轉一下子扣在他的肩頭,他有些訝異地望向我道:這是輕寒教你的掌法?

  當然不是。我將手指從他的肩頭挪開,這是我自己的武功,我會讓蘇月河好好品嘗。

  事已至此,為兄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你的武功與一年多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不但掌法,就連內功也深厚不少,夜流曉忽然皺了皺眉道,不會是輕寒教了你他的內功吧?

  我想學,他不肯教我。我聳了聳肩膀,不過我現在對他的內功已經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我二人又聊了許久,待到回到輕寒的寢殿,天色已經微亮了,而輕寒似乎一夜未眠,側躺在床上似乎在看著什麼。

  我伸手去拿,他故意將手移開,將我的腦袋用力擠向他的胸膛道:小兔崽子,你晚上喝酒喝的可是歡暢啊?
  我嘿嘿兩聲傻笑,這不好久沒見著夜大哥麼?

  夜大哥,你叫得還頂親熱啊。輕寒的嘴唇彎出的弧度讓人迷醉,不過他的笑容越迷人,我則要越小心。

  那要不是夜大哥送我來九重天,我早就翹辮子了,也沒有機會呆在你這樣的美男子身邊啊。此刻,當然是要撿好聽的話來說啦。
  輕寒一把將我抱到他的身上,嘴角上帶著幾分戲謔道:小兔崽子,你很快就能自由了,知道渡塵來這兒幹什麼嗎?
  幹什麼?

  十年前,我因為練習只有半本的化寒漱玉神功導致雙眼失明,而渡塵不但救了我還將自己的眼睛給了我。

  啊,原來不是渡塵因為迷戀你有損清修所以才弄瞎自己的眼睛的啊,真是江湖傳言不可信。

  但是為了防止我再度走火入魔,渡塵特地來看我,我恐怕要同他靜修一段時日了,這化寒漱玉神功到達的境界越高,修煉的時候便越是危險。

  ……我明白了……”如果你要靜修,我便可趁這段時間去找蘇月河。

  你要乖乖呆在這裏,不要想到處亂跑。輕寒似乎知道我的小心思,扯了扯我的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個堂堂武林知名人士,能不能不要總是叫我小兔崽子啊!我抖了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而一個天旋地轉,我被輕寒壓在身下,緊接著就是我預料到的一陣折騰
  當然,被他折騰了我自然起不來了,只是隱約感覺到他摸了摸我的頭髮,親吻著我的臉頰,然後蓋上被子,等我醒來的時候,蝶衣告訴我輕寒已經隨渡塵大師靜修去了。
  我將夜流曉給我的紙條打開,等我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不由得一陣驚訝。蘇月河沒有躲到任何地方,她依舊呆在她的月亮城,只不過是在月亮城的地宮裏。對於月亮城有地宮這件事情,估計輕寒也沒有想到。
  於是,我留下一封書信交給蝶衣,便淘了些銀票下了九重天。來到山下,我買了一匹馬便趕去月亮城。
  月亮城和九重天還有鑄劍巔都不一樣,它是在一片平原上,就這一點而言我要感激蘇月河,這樣我就不用費力爬那麼久的臺階了。不過當我來到月亮城的所在地時,已經是夜晚,剛經歷了一陣雷陣雨,月亮從烏雲後透露出微弱的光,我看見這座曾經美輪美奐的城牆已經變成了廢墟,但卻在一片墨色中流露出隱逸的美感。
  殘垣斷壁搖搖欲墜,不少雕工精美的門廊掛在護城河邊,一般浸泡在水中等待腐朽,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停留下廢墟的之上,我開始思考一個世紀難題,那就是所謂地宮的入口在哪里?
  就在我頭疼之際,遠處一道白影閃過,我列裂了裂嘴唇,哈白露凝,許久不見,你的背影看起來還真沒有多大變化啊——
  我小心地以輕功跟在她的後面,而她絲毫沒有察覺,當然這要歸功於我在崖底時有時為了躲避輕寒的折騰也練就了這一身優質的隱秘技術啊。

  她晃到一個半塌的立牆前,不時地左右環顧,看來這小妮子倒是挺小心的,然後她伸出手來,在立牆的某一塊磚上拍了三下,那塊磚便突了出來,她將那塊磚向下掰動再向左挪,立牆前則出現了一座入口,待她進入之後,那塊磚便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我摸了摸鼻子,好家在,可被我找到門路了。
  我算了算時間,按照同樣的方法也進入了那個地宮,一開始的十幾米是暗的,等到過了一個轉彎之後,牆壁上便有著一隻一隻的蠟燭燃燒著,看來這個地宮的通風性能相當良好啊。
  我小心地走著,看著四周的動向,看來這個地宮裏幾乎沒有什麼人,直到到達一扇門前,我聽見有人談話的聲音,於是便貓下身子,現在這種情況並不適宜將門打開。
  腐蝕水真的準備好了嗎?
  當然。

  太好了,這樣我可以借助腐蝕水毀掉瀑斜山莊了。

  你們女人真是讓人難懂,那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要斤斤計較。就比如說露凝吧,非不按宮主的安排辦事挑斷了蠶豆的手筋腳筋,令的宮主不快下令在臉上刺字,我看從此以後還有誰敢要你哦……”說話的人似乎是……沈濯清?

  哼,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對了,諦皓什麼時候到?蘇月河的聲音,這女人提起諦皓的名字估計又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了,真是,招惹你的是諦皓他爹又不是諦皓,你計較個什麼勁兒啊!

  等等,諦皓也會來……他們有什麼陰謀?
  他什麼時候會到?開口問話的是沈濯清。
  大概還有半個時辰不到,到時候我會把他引進來。白露凝道。
  那是自然,諦皓找了你許久,一直想要殺了你為他的心肝寶貝報仇,你可要小心點兒,挨上他一劍我們可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會計算好距離的。

  等等,他們要把諦皓引進來,肯定有什麼計量,我聞了聞,果然是紫金極夢的味道。

  還要多謝碧幽宮的紫金極夢了。
  謝就不必了,只要你這次能把握機會,別像上次在瀑斜山莊那樣,我等便謝天謝地了。

  這幫混蛋,不管你們想要幹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得逞!


  第 77

  我靜靜躲在門後,屏住呼吸。
  這時候,蘇月河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好,我這就出去。白露凝回答著,似乎轉動了什麼機關,石門便緩緩開啟,我看見白露凝的影子在地上頓了頓,便以輕功向外而去。

  活著回來啊。後面是沈濯清不熱不冷的關心。看來白露凝要出去誘使諦皓進來了,這個地宮一定有什麼機關能夠困住諦皓,對了,剛才他們還提到過紫金極夢,可惜白露凝一走石門便闔上了,我沒有辦法提前進去。
  過了沒多久,便聽見一陣類似草笛的聲音,然後石門再次打開,沈濯清對蘇月河道:看來露凝已經將諦皓引進來了。
  這時的白露凝已經近在眼前,一下子穿入門去,而我也跟著跳了進去,蘇月河看見我一時回不過神來,而沈濯清和白露凝則異口同聲道:蠶豆
——”
  此時的諦皓已經來到了門口,白衣凜冽猶如在撕裂風的火把,我轉身大叫:不要呼吸!

  蘇月河則笑了笑道:太晚了,這整座地宮裏都是紫金極夢的味道。

  諦皓款款而至,每一步似乎都要留下堅定的痕跡,除了那隨意紮起的長髮和略顯消瘦的臉龐,至少我可以鬆一口氣,在我那一日見到他後,他沒有繼續沉淪。

  也許,我太高估自己了,他本就是一個拿得起放的下的人。
  他來到我的身前,將我的影子遮擋在他挺直的背脊之後,冷聲道:同樣的把戲,你覺得我還會再上當?
  諦皓……”我的眉頭皺了皺。

  你從進來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吸入這裏的空氣了?蘇月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此刻,我感覺諦皓身體一震,強烈的氣流朝四面八方而去,瞬間熄滅了正在燃燒的紫金極夢,壓迫著它們的味道消散在我們所處的石室外。而所有的火把在瞬間的明滅之後又再次燃燒起來。我環顧四周,我們現在似乎處在一個通向不同地方的大廳裏,每一條道路都有一道石門,或者我應該說這個石殿很大,每一道石門兩側都有一個突出牆面的孔雀的雕塑,殿頂鋪墊著黃金,看來蘇月河還是個富婆,不知道從多少個情人那裏搜刮來的這麼些財富,砥柱上的紋飾也煞是精美,可惜這石殿裏除了中央的那一個石桌,空曠得讓人覺得可惜。
  不過三對二,我們仍然有優勢。蘇月河挑了挑眉毛,雖然你在他們三人身上沒有看見任何輕鬆的痕跡。
  諦皓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那三人卻不自覺地向後退去,我從諦皓身後走出來,轉身道:蘇月河交給我。
  他看著我,想許多許多次以前一樣,看得我幾乎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要幹什麼,良久他才道:好。但是不可以受傷。

  我裂了裂嘴,活動了一下手部的關節,轉過身朝蘇月河招了招手,那模樣估計拽得可以,有道是是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
  蘇月河被我激怒了,這個女人只要一生氣,那張被稱為武林第一美女的臉上就會佈滿猙獰的皺紋,不過至少通過這點能夠讓我認識到她真正的年紀。

  她有些沉不住氣,一掌便朝我襲來,而我則繞過的手掌拍向她的肩膀,她另一隻手急忙回來抵擋,我這一掌挨上她的手掌,運力到一半便悄然收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又一掌打在原來的地方,她來不及抵擋,結結實實挨了我八成的掌力,一口血噴了出來。
  諦皓看著我似乎在蘇月河面前完全占了上風,於是便轉過頭去,而沈濯清和白露凝在諦皓的目光下有些動彈不得,這年頭,果然氣勢很重要啊!
  先沉不住氣的果然是那個白露凝,左手寒蟬指被諦皓化解右手竟然隨即使出輕寒教我的禦花八式,這一招使出來,我能感覺到諦皓明顯的慍怒,一個翻掌,白露凝就被震開,一口血猛地吐出來,看來這內傷很重。
  此時的沈濯清抽出腰間的劍,一躍而出,他身手在白露凝之上,這一點我在九重天時就已經領教過了,可惜這還不是最讓我驚訝的,他竟然使出流雲分水劍法,不愧是碧幽宮的人啊,諦皓側身擋過他三劍之後,瞬間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沈濯清的劍尖,劈啦一陣脆響,沈濯清的劍就這麼報銷了。
  你的流雲分水劍太欠火候了。諦皓面色不改。
  蘇月河趁我失神,向我偷襲,可惜小爺我後發先制化掌為指一下子扼住了她的喉嚨。
  就在這一刻,我看見蘇月河的臉上露出近乎得意的笑容。
  小心!諦皓用內力一下子將我吸了過去,而蘇月河手中的竹筒朝我們射出黑色的液體,諦皓以掌風將液體震開瞬間蘇月河飛的老遠,碰地砸在牆上,而我身前的諦皓則撇過臉去,我聽見嗤啦啦的聲響還有空氣中燒焦的味道。
  你怎麼了!我轉到諦皓身前,想要將他的臉撇過來,可是他卻執拗著不讓我看,他捂住左臉的指縫間紅色摻雜著黑色的膿液,留下來的瞬間也腐蝕著他的手指和臉上的肌膚,我驚叫著要伸手去摸,他的另一隻卻死死按住我,不要碰。
  呵呵……呵呵……”貼著牆壁倒下的蘇月河曉得絕望而妖媚,那是……腐蝕水……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
  我轉身,看著她睜大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卻依然保持著盯著諦皓的姿態。

  就在下一刻,不遠處的沈濯清拉起白露凝從抬起的石門那裏躍出去,然後石門轟然而下。
  我試著轉動殿內的機關,但是卻沒有絲毫作用。
  諦皓,這石殿已經被我從外面鎖上了。所有的石門都是千斤石,任你內功驚人——也無法逃脫——”聽見沈濯清漸行漸遠的聲音,我氣得幾乎七竅生煙。我用盡內力想要震碎石門,無奈除了發出悶想外加自己的胳膊震得發麻之外,石門上連一條小縫都沒有看見。
  諦皓握住我的手,道:沒用的。這種石頭可以用來做鑄劍的石爐,千錘百煉都不得損壞,更何況只是以掌之力。
  我剛想回頭看他,他便迅速轉身,我扯下自己的衣服想要幫他擦拭左眼流出來的血,但他只是接過我遞給他的碎布繞在左臉上將眼睛遮了起來,當他回過身,從布帛中滲出來的血讓我觸目驚心。

  你是傻瓜嗎!我沒有要你救我!你也沒有理由要救我!我伸出手來想要觸摸他的左臉,但是卻被他的右手抓住,我拼命的搖晃,可他卻紋絲不動,我在他的臉上卻依舊看不到任何有關疼痛的表情。
  我停下自己的歇斯底里,無奈地看著他,這個人的執著就像傻瓜,傻得讓我不知所措,而他只需要輕聲一句:為什麼要露出這樣表情?我還有一隻眼睛可以看見你。
  而我能做的,只是抬起臉來望著他,任由眼淚在臉上縱橫交錯。

  他不再言語,將我攬了過去,朦朧中我看見對面的孔雀嘴裏似乎正在流淌著什麼,然後水流越來越大,我看著在偌大的石室中已經蔓延到我腳邊的水流,猛然驚醒。
  糟了!護城河的河水!
  諦皓放開心急如焚的我,看著我在石壁上敲敲打打,可惜這些都是千斤石。

  冷靜下來。諦皓走過來,將已經沒了思緒的我牢牢按在懷中。
  “……我怎麼冷靜……你已經為我失去眼睛了……難道還要你為我連命都沒有了嗎……”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討厭自己,自己軟弱,自己的無力,我感受著身後有節奏地起伏著的胸膛,安定而沉穩。
  諦皓的下巴抵在我的腦袋上,手臂的力度將我的無措壓制,不要急,我們會出去。我們一定會出去。你看那邊的舵把了嗎?
  我順著他看得方向望去,看見牆壁上的舵把,似乎心神寧靜了下來。

  可是沈濯清已經在外面反鎖了……”
  所謂反鎖,他也只是在落下的千斤石上加了重量。我會用內力來旋轉舵把,到時候等門被我撬起,就可以出去了。


  第 78


  可是如果你也無法將門撬起呢?
  那我會試著用內力將這地宮震裂,興許我們會有機會出去。諦皓轉身,朝舵把走去,而孔雀的嘴張得更大了,水已經漫過了我們的膝蓋。

  我急忙跟他過去,他卻按住我道:你去到離門最近的地方。
  然後呢?你打算讓我先走麼?你不走,我也不會走!我看向他,我離開你太多次了,但是只有這一次我明白,絕對不能再離開你。

  他低下頭,我第一次看他眉心擰成的溝壑,深邃得讓人心痛:好,你過來幫我。
  我和諦皓握緊舵把,朝一個方向擰去,諦皓雙腿微微撐開形成馬步,當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把呆板的馬步紮得那樣好看,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我們身邊的水流也被他的內息改變了方向,瞬間向上捲出漩渦,用力!

  我聽著他的話,咬緊牙關,雙手被舵把摩擦得生疼,因為拼盡全力所以連關節都在瑟瑟發抖,可惜那門依舊沒有動的趨勢。

  ————”諦皓發出低啞的咆哮,我的耳朵也跟著發疼,我第一次看見他的面色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紅,太陽穴邊的青筋爆起,眼睛看著我似乎要將我看穿般,而此刻,那座石門發出悶響,緩緩向上抬起,而水流全部向開啟的石門湧去,讓我幾乎站不住腳。
  現在……出去……”諦皓咬著牙關對我說。
  我不要!我出去了……你怎麼辦?沒有人為你頂住石門,你怎麼辦?
  出去!不要浪費……我的力氣……”他的身體因為過度用力而發抖,我這輩子沒有見過他這樣費勁全力的樣子。
  我的手依舊撐著舵把,半點沒有離開,我不。大不了我和你死在這裏,我也不要你為了我……”
  那好,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數三下,然後我們一起鬆開舵把,在門落下之前用輕功沖出去,你要記住,在我開始數數的時候你就要開始發力,不然會來不及
……”
  ……我明白……”只要你肯和我一起走,就算半途中被石門壓死我也覺得無所謂。

  當我數到三,就頭也不要會往外沖……如果你太慢而我回頭拉你的話……我們兩……”
  可能都會死……”我抿了抿嘴。

  ……我快撐不住了……你做好準備…………”諦皓抬起一隻腳壓在牆壁上作為發力點,而我也學他的樣子找了一個好發力的地方,……”諦皓開始蓄力,我也將力量分散到膝蓋上,三!
  我咬緊牙猛地向外沖去,幾乎就在我離開門的瞬間,身後是千斤石轟然而下的巨響,被阻隔的水流拍打在千斤石上發出嗡鳴聲,而我順著被沖出來的水流一下子朝外湧去,水灌進我的眼睛鼻子裏,嗆得我難受得要死,我在身邊胡亂地抓,希望能夠抓到諦皓,但是卻只是我一個人拼命地掙扎。

  直到我隨著水流被沖出地宮,外面的清新而潮濕的空氣將我的肺部擴充,我喃喃喊著:諦皓……諦皓……你在哪里……”
  夜色依然散去,天空泛起魚肚白,我側著臉,看著朦朧中的殘垣斷壁,喘著氣,費力地站起來四下張望。

  諦皓……諦皓——”我在這片廢墟之上,大聲叫喊著他的名字,可惜應和我的只有護城河一成不變的水流聲……
  如果我能出來,諦皓怎麼可能出不來,除非
……
  我恍然大悟,奔向地宮入口,沿著濕滑的石磚通道,跌跌撞撞朝內跑去,直到跑到盡頭撞上那道千斤石,我敲打著大聲叫喊:諦皓!諦皓!你是不是在裏面!諦皓!諦皓!

  我站離石牆,凝聚真氣,雙掌拍在石壁上,我確認自己已經用了十成十的力量,但是那道石牆仿佛只是被人敲了敲一般,發出輕輕的悶響。

  我不甘心地一遍一遍地擊打那面石牆,可惜就像精衛填海,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神啊,讓我再見到他!求求你讓我再見到他。
  每當我的耳邊如此清晰地回蕩著千斤石落下的巨響,仿佛八荒六合顫然風化,世間萬物頓然隱去,而我刻意掩埋心底的那道隱隱泛疼的傷痕,隨著那一聲巨響塵埃飛散,鹹濕的淚水沿著軌跡引流而入,宛如刻骨的刑罰,讓我忘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諦皓……諦皓……我從來沒有這樣咬牙切齒地念一個人的名字,不是因為憎恨……而是因為這兩個字在我的腦海中刻得太用力了,以至於當我叫出這個名字時,連牙齒都在硬生生地仿佛快要被自己咬碎。

  此時,我身後響起腳步聲,漸漸火把的亮光搖曳著照在我面前的石壁上,而我就似機器一般,儘管已經沒了力氣,卻還是敲打著那面牆。
  火光映照出我溢血的雙手……
  直到有人抓住我的胳膊,強迫我停下來,將我緊緊摟在懷中,醇厚的嗓音在我耳邊心疼地安撫:不要這樣……小豆子……不要這樣……停下來吧
……”
  而我掙扎著,就算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他還在裏面……他還在裏面……我要救他出來……輕寒你救他出來,求你了,求你了
……”
  模糊著,輕寒的輪廓在我眼中曲折,他抱著我,目光中也是無可隱藏的心痛,他的手指隨著我的腰際慢慢滑至我的脊椎,不知道在哪里一按,我整個人眼前一黑,感覺自己慢慢往下沉,一直沉到一片荒蕪之中。

  待到我醒過來,看見四周的輕紗薄幔,飄渺虛幻,呆呆望著琥珀琉璃的天花板,良久才醒過神來,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諦皓!諦皓!輕寒你找到諦皓了沒有啊——”
  此時帳蔓被撥開,我看見輕寒的絕世容顏,有幾分寬慰,還有幾分無奈
……
  冷靜下來,小豆子。他坐到床邊,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我怎麼冷靜啊,我知道你惱我再見他,但是我只是要找蘇月河報仇……聽到蘇月河要暗算諦皓,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啊……”
  這一點,我知道。他的手指按摩著我腦袋上的穴道,幫助我安定下來,雖然我很不安也很不舒服你這麼在乎他,但是我知道現在不是我向你發脾氣的時候。

  那麼,你幫幫我……”我抓緊他的衣袖,他的發絲被我抓亂,瞬間流散而下。

  ……把壓在千斤石上的鎖打開……”
  對,外面有鎖……我怎麼沒有想到……如果他死了就是我……就是我害死他的……”我又再次狂亂起來。

  那個鎖很隱秘,扭動的方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說的是我把壓在千斤石上的負重全部挪開之後,然後用內力把石門頂起來……”
  然後呢……”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來到了世紀末的審判。

  裏面的水……被放乾了……只有蘇月河的屍體……”
  你騙我,諦皓呢?

  相信我,地宮對面的那座石牆被震碎了
……”
  你為什麼還在騙我,那是千斤石,諦皓他不可能用內力震碎它!輕寒的謊言讓我明白,諦皓真的已經
……
  我沒有騙你,石牆的確是被震碎的,只要有人在石牆的另一面同諦皓同時發力一個打在左側,一個打在右側,石牆就會碎!

  那麼,請你告訴我除了你輕寒,還有誰有這樣的內功能幫助諦皓?

  “……”輕寒皺起眉頭,低聲道,我不知道
……”
  然後,他緩緩抬起頭,看著我看不到的地方嘆了一口氣,唇上彎出的弧度第一次讓人感覺勉強,我很慶倖自己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如果他死了,你會把他放在心裏,把他刻得比我還要深……那時候……我一定會嫉妒到發瘋
……”
  我伸出滿是傷痕的手,撫上他的唇角,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
……”
  當我悲痛之時,卻沒有看見他心中無聲的悲哀滑落。


  第 79

  此時,蝶衣進入屋內:稟告尊主,奴婢剛才收到了鑄劍巔的飛鴿傳書。
  鑄劍巔!我驚叫著從床上震起來,輕寒將我按住,然後接過那個小紙條。

  小豆子,我不知道該不該恭喜你,諦皓沒有死。輕寒說完,便將紙條放在我的手中,然後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我緩緩將紙條展開,上面寫著:十年之約,請君勿忘。
  我緩緩抬頭看著輕寒,他笑了笑道:他還活著,所以三個月後,我們會在我們父親曾經比武的末祗山完成約定。或者你覺得這封信是我偽造來安慰你的?
  不,我看向他,我認識他的字……他的字就像他的性格
……”
  或者你現在打算離開我到他的身邊去?輕寒狀似無意地撩開耳邊的發絲,而我瞭解他這樣的動作,他越是擔心越是認真,他就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來對你說話。

  我會在你的身邊……我只是不想他死……只是這樣而已……”我的心緒慢慢沉靜下來,在這同時,我也瞭解到我的失控傷害了眼前的這個人,對不起……”
  如果你沒有打算離開我……”他垂下身子,將我壓倒在被褥上,吻在我的頸間道,那麼就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

  他的親吻和愛撫有些急躁,幾乎沒有任何潤滑就進入了我,疼得我不由得拱起自己的身子,他的進出卻沒有我想像中粗魯,反而耐著性子,如同長久的折磨,我被他的灼熱摩擦得難以壓抑,無論怎樣懇求他快一點,他也只是按照自己的速度將我的耐心全部消磨殆盡。

  他的臉一直靠著我,形成一種耳鬢廝磨的曖昧,只有那一句:蠶豆……不要離開我……”讓我感覺到這一切情感的真實。
  這天夜晚,他並沒有折磨我太多,反倒是我,在被他折騰之後,竟然不想從前挨上枕頭便睡著……我失眠了。
  我推起輕寒的手臂,一開始他並不願意放開,我只好無奈地吻了吻他的手指,輕聲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他似乎有些不悅地翻過身去,我披上外套便朝外走去。
  九重天是山頂,風有些大,但是星星也看得比在別的地方更清楚。
  我坐在水池邊,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諦皓好不好,他的眼睛……
  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壓低了朝我叫喊:小豆子……過來……過來
……”
  我朝聲音來源看去,沒想到死老頭竟然朝我招手,於是我便趕了過去,陪他坐在樹叢中喂蚊子。

  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死老頭已經到我不知道的地方逍遙去了呢。
  臭小子,摸一摸你脖子上的小匣子。死老頭撇了撇嘴看著我。
  我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摸,狐疑著望向死老頭。
  在這裏。他的手指上掛著那個小匣子,你把它落在月亮城了。
  是你……救了諦皓?我驚訝。

  是的,匣子裏面的小蟲子飛出來找我,於是我便趕去了,當我趕到的時候你正趴在地上喊著諦皓的名字,但是很明顯你出來的那個洞口灌滿了水,所以我找到了另一個入口,進去,然後與諦皓合力震碎了那扇門……”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難過嗎?我以為……我以為……”看著死老頭做出小聲的手勢,我不由得壓下自己的情緒,我以為諦皓死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已經得救了?死老頭一本正經地看向我,你需要一個契機來看清楚自己的心,如果諦皓真的死了呢?

  “……”這樣的假設我做過許多遍,比如我打開地宮的門,發現諦皓的屍體,甚至於可能被水浸泡得無法辨認,然後我感覺到窒息的疼痛,儘管我很想忍耐,但是眼淚還是滴滴答答掉下來。

  你的痛苦僅僅來源於內疚嗎?因為他為了救你而死了嗎?死老頭不帶感情色彩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審問又像是逼迫。
  而我就似被他牽引一般,不停地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因為內疚……那是因為我……”
  因為你什麼?死老頭的聲音微微柔和了起來,像是在誘導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說出實情。

  因為我意識到,我再也見不到他……我失去他了……”
  死老頭從樹叢中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還記得那日在瀑斜山莊,我告訴你不要為了選擇而選擇嗎?愛情沒有選擇,只有你愛或者不愛。

  等我抬起頭來,死老頭已經不見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的選擇是一把刀,無論我最後呆在誰的身邊,都會將他們兩個都割傷……
  我麻木地回到輕寒的身邊,他轉過身來,抱住我,我的眼睛再次開始潮濕起來,將自己的腦袋往他的懷裏鑽。

  冷嗎?他輕輕問。
  你為什麼要叫輕寒?我小聲問,別介意,我有些睡不著。
  天知道,也許僅僅是因為我父親留給我的那柄劍的名字就是輕寒吧。

  這名字聽起來就像一個有些微涼的早晨,庭院中淡淡的霧氣,鋪散開來,你能看到一切,卻看不清它們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秘……卻讓人無法逃脫
……”
  被你這樣解釋,我忽然開始喜歡自己的名字了。

  你會去同他一戰嗎?我忽然覺得自己問的這個問題有些傻。

  是啊,必須去。為了我們的父親,為我多年來接受的教育,也為了你……”輕寒輕輕按摩著我的肩膀,你雖然不夠專情,但是我知道你很深情。一旦被你喜歡上了某個人,你這一生都會愛著他,可是你不走運,這輩子你愛上了兩個人,對嗎?
  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間轉過身子看向他。

  輕寒只是淺淺一笑,不要這麼驚訝的樣子看著我。有的人相愛,但是卻並不瞭解對方,於是他們最終會分開。可是我愛你,想要留住你,就必須要瞭解你。
  我最終還是沉默,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親吻著我,結局終究是要到來的,但它到底是怎樣的我並不在乎……我只希望最後的最後,你依然在我身邊。
  日子依然在繼續,比如早晨,蝶衣過來替輕寒更衣但並沒有叫醒我,睡懶覺是我在九重天上最大的權利。

  然後等輕寒在庭院裏看著某本武學典籍,而我會伸著懶腰打著哈切坐在他的身邊,他會拾起身旁的糕點塞進我張大的嘴裏,目光依然看著手中的書。
  只是這一次,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卻微微停頓下來,當我把腦袋伸過去啃他手中的糕點時,他卻將糕點塞進了自己嘴裏。
  嘿,至於嗎?我還以為他在為昨天晚上的談話和我斤斤計較的時候,忽然間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怎麼了!我走上前,用腳踢了踢他一直讓我嫉妒的長腿,裝死這招一點心意都沒有!
  “……”而他只是看著我,嘴巴做了一個口型有毒

  我連忙蹲下去,想要輸入真氣為他抵擋毒素在體內的擴散,身後一陣掌風襲來,我猛然轉身。

  第 80

  翻掌對上來襲之人,我將他猛地震開,他向後退了幾步,我定睛一看,憤然道:白露凝!你還敢來!
  為什麼不敢?她的手指劃過自己的左臉,那上面刻著一個字,那日在地宮中看得並不真切,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倒是清晰得不得了了。

  把解藥交出來,我饒你不死。我盯著他,為輕寒號脈的手指震了一下。
  白露凝笑了起來,好啊,讓我見識一下你如何饒我不死——”
  我不和她廢話,伸手抓向她的肩膀,她很是靈巧,肩膀緊縮向後,躲過我的盜版分筋錯骨手,就在那一瞬間,我再次一掌拍過去,她伸手使出寒蟬指意欲抵擋,我冷笑了笑手指正好掐在她的手掌骨縫中,她另一掌拍向我前胸想要我鬆手,於是我一個推拿卸走了她全身的力量,鬆開她的手掌,反身兩指掐進她的肩頭,她反應極快,悶哼了一聲掙脫。

  一來二去又是十幾招過去,她漸漸失去了耐性,像個撒潑女子般朝我叫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哈,你終於發現了?我笑了笑,和輕寒在谷底的時候,我研究了掌法,不只是為了在輕寒折騰我時能夠躲過他的禦花八式,同時我也將所有我看見過以及我經歷過的寒蟬指全部拆招了,這就是我自創抓魚掌的目的,而白露凝是我掌法的實驗品。

  你看起來並不擔心輕寒,你也不急著讓其他人過來幫你。白露凝似乎意識到什麼了。
  我笑了笑,有些囂張,我的美人怎麼可能中你那麼土的暗算?沒錯,剛剛我替輕寒號脈的時候已經發現他其實沒中毒了。小樣兒的,裝得還挺像,害得爺爺我擔心的小心肝兒差點跳出來。
  白露凝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我身後的輕寒已經坐回椅子上,手中把玩著那有毒的糕點,一副看大戲的神色。
  不用你幫忙,這個女人我來搞定!說完,我便以輕功晃到白露凝眼前,要說從前我們兩相比只能說我小勝一籌,那麼現在我要讓這小肚雞腸的女人知道,我和她現在已經是雲泥之別,緊接著一聲骨頭的脆響,我折斷了她右手的三根手指。
  她抬起眼來惡狠狠盯著我,我笑了笑道:別這麼看著我,要知道你帶給我的遠比我給你的要多得多。
  她終於發了狠,後面的幾招不但快而且內力全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武功修為上去了,連帶著連視力也能變好,儘管我是個到近視,但卻能分辨她招式中的虛招與實攻,待她張牙舞爪了十幾招之後,我找准機會一招便將她猛地按在了地上,又是誇啦一聲,我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下力太大,因為很明顯她的膝蓋碎了。

  現在你可以老實地說清楚了,你來這裏不會只是暗算輕寒這麼簡單吧?對於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般殘忍,雖然白露凝是女人,但是我已經見識過她的陰狠,對她無法萌生任何的同情,內力暗自加重,便聽見她疼痛的低吟。
  呵呵,我來幹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抬起腦袋,用口型對我說,你覺得諦皓現在還活著嗎?
  我的心猛地一陣,大腦一片蒼白,此時白露凝一口唾沫朝我吐了過來,吃過一次虧自然不會吃第二次,我撇過頭去,分筋錯骨手將白露凝的肩膀掐得咯吱咯吱直響。

  白露凝發覺自己的計謀沒有成功,臉上露出絕望扭曲的神色,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道:我恨你……”
  然後猛地一口血噴出來,她咬舌自盡了。

  而這一幕我並沒有看見,輕寒從身後用手掌蒙上了我的眼睛,將我帶走了。
  對不起……我應該下手輕一點……”這樣白露凝就不會死,我們可以問清楚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關係,輕寒垂下身子,看著我的眼睛,我知道她來幹什麼,你跟我來。
  我點了點頭,跟著他來到寢殿,然後跪坐在寢殿前的茶桌前。

  她在找這個。輕寒從茶桌下抽出一把劍,其實藏的並不隱蔽。
  這就是那把和你名字一樣的劍?我小聲驚訝著,一般人都會以為這樣的寶劍應該是藏在密室一類的地方,但沒想到竟然就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不錯,而化寒漱玉神功就在劍柄裏。碧幽宮並沒有拿走真正的秘籍,不過我不懷疑也許他們本來就有副本。他笑了笑,白露凝應該是來找這柄劍的,她在糕點中下毒,然後你吃下糕點中了毒,她便可以威脅我以這把劍來交換救你的解藥了。
  我瞬間意識到,白露凝死前說諦皓是否還活著的意思應該是也許碧幽宮也派了人上鑄劍巔。

  輕寒看著我的神色,忽然垂下頭,手掌遮住眼睛,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笑,但是如果是笑,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痛?
  如果你能少想他一點,我是不是能得到你多一點?他起身,如果我沒有事,那麼諦皓又豈會粗心大意那麼容易被碧幽宮暗算?
  又被你看出我在想什麼了嗎?這到底是我的……還是你的悲哀?

  阿彌陀佛——”門口一個合掌而立的身影,渡塵等候輕寒施主多時了。
  空氣裏是輕寒的一聲嘆息,他轉身對我微微一笑,莞爾而溫潤,還有一個多月,我與諦皓約定的時日便到了,這些日子我要與渡塵去靜修
……”
  他頓了頓,將想要說的話硬生生止住,我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寢殿,明明面朝陽光,卻仿佛有悲傷迎面而來。

  就好象他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我也讀懂他剛才對我說的話。
  希望最後的最後,你依然在我身邊。
  我會在你的身邊,我知道。我想要在你身邊,否則我會悵然若失,失去自我。但是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輕寒再次與渡塵閉關的當晚,我便收拾行囊準備趕去鑄劍巔,我從來沒有一次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那個人,只要讓我知道他仍然呼吸著,我便會滿足。
  蝶衣進來,看著我倒騰的樣子,皺著眉頭道:這一次你又要去哪里?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鑄劍巔……”蝶衣按了按眉心,尊主應該把你帶去一起閉關,這樣你就不會到處亂跑了……你有沒有想過尊主出關之後看不見你會有多擔心?
  我會在他出關前回來。我將包袱唄上身,我會和他一直在一起。

  蝶衣看著我,沒有阻止我的離開,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我想尊主不帶你閉關只有一個原因,他知道你要走。

  我頓了頓,迎著夜色而去。


  第 81

  騎著馬我向鑄劍巔疾馳而去,一路上的風景在一片墨色中模糊了輪廓向後倒退,迎面而來的風似不著痕跡的手,撩開我的發絲,撥亂我的心。
  諦皓……你一定要活著!
  在天邊的第一縷白色的日光下,我來到了鑄劍巔。
  此時,我有一種錯覺,曾經散發著肅殺之氣的鑄劍巔,那參差不齊密密麻麻插在崖壁上的利劍,那冷傲著仿佛從谷底一直奔向天空的長風,在那一瞬間莫名的柔和起來,
  直到曉日的光線投射到這山巔之上,我仰著腦袋,說不出話來。
  那些紮根在峭壁之上的利劍已經沒有了,漫山遍野是高不到膝蓋的植物,綠色的枝葉間有紅色的斑點在風中隱約搖曳。
  這裏是……鑄劍巔……”我問自己,我找不到絲毫與從前的鑄劍巔相匹配的地方。
  但是我的大腦告訴我,蠶豆上去吧,這裏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當我走近那片峭壁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心猛地一陣,酸楚心痛憐惜等等複雜交錯的感情逆流而上,從四肢百骸湧入我的大腦,卻從眼睛裏流瀉出來。
  那山崖上隨風起舞的植株正是那日我與諦皓在洞中時,我所摘下來把玩的紅豆
  傻瓜啊傻瓜,你知不知道我所說的紅豆並不是這些紅豆
  但明明它們不是紅豆,而我卻體會到漫山遍野無處收放的相思與悲哀。清風一揚,淡香襲來,將我瞬間淹沒。
  三年前的蠶豆,也許不能憑自己的能力爬上鑄劍巔,但是現在的我,卻絕對可以。
  我繫緊身上的包袱,向上一躍,腳尖點在那些紅豆的枝葉,便淩雲而去。待到峰頂,我向下張望,沒有了人在高處的心有餘悸,只是淡然。
  穿過那片竹林,它們依舊鬱鬱蔥蔥,來到中央空地上的那座碑石前,我忽然有一種仿佛歷經千年的滄桑,就是在這裏啊,我遇見了他……白衣淩冽,眉眼不驚。而碑石上蒼絕的劍塚二字已經被柔韌的藤蔓環繞,雖名為劍塚,卻已沒了劍的痕跡,除了抬頭直插入天空的竹林。
  我忽然開始害怕起來,這裏就似已經物是人非的領域,淩厲褪去後只剩下荒蕪。我向前飛奔,穿過諦皓居住的石宮,裏面除了回蕩著我的腳步,寂靜得讓人絕望。
  你真的已經不再了嗎?諦皓……諦皓……
  我沖出石宮,向山後的清泉而去,終於,當我看見泉水邊那抹白色的身影端坐在矮桌前品茶時,塵埃落定的安心讓我幾乎站不住身子。

  諦皓——諦皓——”我奔跑著向前,讓我抓住你……觸摸你……然後確定地告訴自己,你還活著。
  諦皓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依舊維持著那樣的姿態,看似倨傲,卻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站在他的身邊,傻傻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大口喘著氣。
  他只是不緊不慢地替我倒上一杯茶,問道:怎麼來了?
  來看你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怕碧幽宮的人來暗算你。我用發顫的聲音答道。

  我現在很好。我會小心碧幽宮的人。喝完茶就回去吧。他淡淡道。
  我呆了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出手去托著他的臉,而他卻側過身背向我。
  為什麼不讓我看?我的喉頭有些哽咽。
  你看過很多遍了。他靜靜道。
  但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想再看。我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讓我看。
  他紋絲不動,拒絕著我的要求。

  我低下頭,聲音有些發不出來:讓我看看好不好……”
  他的喉間發出細微的聲音,壓抑著什麼,卻用毫無波瀾的語調說著:回去吧。輕柔的,就似在安撫任性的孩子。

  我低下頭,伏在他的耳邊,吟吟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他的肩膀隨著我的聲音起伏,我朝著他的正面走去。
  願君多採擷……”我來到他的面前,托起他的臉朝向自己,此物……此物最……相思……”
  我看見他空洞無神的左眼,如淚痕般深刻著滑過眼瞼直到下巴的傷痕,那是我的手指無法深入的細微之處。

  那是千年剔透的靈玉因時間而斑駁的裂痕,讓人的視線刺痛,卻無端端生出深邃隱約的美感來。
  他微涼的食指掠起我臉上的淚,輕聲道:所以叫你不要看啊。
  而我終於崩潰在他的懷裏,他抱著我,不若從前那般的用力,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脊道:回去吧。我很好,我一直活著。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不會讓你難過,回去吧。

  許久,我從他的懷中站起來,他輕輕推了推我,我站在原地不動低著頭,他的鼻腔裏流露出淡淡的嘆息,修長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肩膀,我轉過身去,全身有些脫力。

  驀地,我感覺胸口猛地一震,我向後倒下去,諦皓霍然站起來,將我攬入懷中,我的胸口上插著兩枚銀針。
  而諦皓幾乎瞬間一掌而去,勁力十足,泉水對岸的石塊被他震得宛若雷鳴,崩潰開來。
  嘖嘖嘖,果然好身手,不過諦皓我勸你現在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不然我可不保證你的小豆子還能不能活。不得已從石塊後躍出的沈濯清,束發已經被諦皓震開,臉頰也被碎石割傷,那樣子很是狼狽。
  你在針上萃了毒。
  沒錯,這毒不要想要用內力把它逼出來,這越是用內力去逼,它就越是鑽的深。沈濯清清秀的臉上笑容有幾分勝券在握的味道。

  怎樣你才肯拿出解藥。
  容易,你把你的那柄劍交出來。沈濯清朝諦皓伸出手來。

  諦皓從腰間拔出了無邪,沈濯清揚了揚眉毛道:諦皓,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那把劍是你送給蠶豆的無邪!
  它就是諦皓劍。諦皓冷然道

  沈濯清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而那一刻,我忽然一個挺身,從諦皓手中取過無邪,朝沈濯清一劍刺去,沈濯清驚訝著向後閃躲,我使出葦稍,讓他閃避不得,抽出自己的劍來抵擋,我本來以為面對無邪,他手中的劍一定不堪一擊,沒想到竟然能一而再地擋下我的劍招。
  鳳尾劍,原來在你那裏。諦皓道。
  那當然,沈鳳生是我爹,他的劍由我帶走有什麼稀奇!沈濯清使出流雲分水式,我們倆一來二去伯仲之間,但可惜同樣的劍法由不同的人使出來,效果自是不同。我將流雲分水劍和葦稍貫穿使用,沈濯清被我的招式逼迫得只有招架之力,十幾招之後,我挑落他的鳳尾劍,將無邪頂在他的脖子上。
  他笑著嘆了一口氣,看向諦皓道:你把無邪拿出來就是為了讓蠶豆打敗我吧?
  諦皓走到他的面前,不,無邪就是諦皓。

  我呆了呆,不可思議地轉向他,你怎麼敢把這麼重要的劍交給我?

  他沉默著不語。
  那麼蠶豆,我的暗器明明打中了你,為什麼你沒有中毒?
  我從懷中掏出一個絲囊,你的暗器打在這上面了。

  沈濯清有些不可思議,將絲囊接過去打開,發現裏面竟然只是兩顆因為脫水而發硬的紅豆,然後狂笑起來,看來是老天爺不讓我成功
……”
  他死死盯著我道:蠶豆……記得你背上的……”話還沒有說完,血絲從他口中湧出來。

  糟了!他服毒自盡了!我探上他的脈,他已經氣絕了。
  諦皓從沈濯清的手中拿過那兩粒紅豆放回絲饢中,道:沒想到你還會將它們留在身邊。
  我伸過手去將絲饢接過來,一抬頭驀地發覺諦皓皺起來的眉心。

  沈濯清已經死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愣了愣,說了聲:我知道了。

  我轉身,朝著來時的路走去,我走的很慢,很慢。

  那時我明白,我是這個高傲男子風欺雪壓的眉心最敏感的一道皺紋,無數次這樣的離別,深深嵌進了他的血肉陷進他的眉骨中。
  那似乎儼然已經成為許多許多年前的往事。他身姿飄渺當風而立,身後無暇的明月冰冷的空氣,衣闕翻飛間抖落撕裂的音。無人有幸扯住他的衣角令的他回首,而我轉身的遙望的那抹視線卻將他壓倒,看見他眉眼糾結,手臂遮擋著期盼,露出真實的表情來。
  最後的最後,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請你一如既往倨傲地活著。

  第 82

  來到鑄劍巔下,我跨馬而上,奔馳時耳邊呼嘯風聲並沒有讓我感覺到以往武俠小說中的瀟灑,拿起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可是當你已經習慣了那重量,如何承受放下的空虛?
  這世上沒有所謂如風的瀟灑,有的只是自我安慰般的海闊天空。
  當我回到九重天,在寢殿中放下行囊時,蝶衣將門推開。
  這下放心了嗎?我回來了。我並沒有回頭去看她,只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我真的以為你不會回來……記得尊主閉關前還說……”蝶衣的聲音有些發顫。
  說什麼了?我轉身,驀地看見蝶衣噙在眼睛裏的淚,不用她的回答,我已經猜到輕寒說的是什麼了。
  那天晚上,蝶衣陪著我在從前的小竹屋裏小酌,那水池依舊深綿,花香搖曳,明月曉空,蟲鳴成曲。
  蠶豆,你回來了是不是代表……尊主是你的選擇?蝶衣問我,小心翼翼的表情讓我有些啞然失笑。
  他當然是我想要的。
  那麼諦皓呢?你還會想他麼?

  蝶衣,我撐著腦袋看著手中的酒杯,未完的酒水在月色下折射出淡淡的波瀾,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這一輩子隻遇見一個自己最愛的人,只用付出一次真心,堅定不移只愛他一個,沒有迷茫,不需要衡量,因為我只愛他一個。但是,我管不住我的思想我的心,所以當我明明對自己說不要沉溺下去可還是忍不住的時候,就註定了不完美了。

  蠶豆
……”
  那又怎麼樣呢?這世上本就沒有完美。

  那晚喝了很多很多,但是我卻異常的清醒。

  二十天之後,輕寒和渡塵大師出關了,雖然蝶衣興師動眾地跑去迎接他,但是我還是我行我素睡我的懶覺。輕寒走進寢殿時,我基本上已經醒了,只是眼睛還是睜不開,當他撩開薄紗重幔的時候,我聽見他驟然靜止的動作和微微的抽吸。
  他的手指輕輕探進我的發絲中,我感覺他坐了下來,俯下身子,在我的唇上輕輕一碰,沒有電光火石的唇舌交纏,但是那兩片溫柔卻能夠輕易讓我瞭解他心底的柔軟。
  這是你離開我的好機會。他傾下身子,將身體的所有力量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執起他的發絲,感覺他噴灑在我頸間的氣息,輕輕道:為什麼要離開你呢?
  雖然你很愛我,很想和我白頭偕老,如果要你為我死你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但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你同時也愛著另一個人,你在心裏想念他,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都是為了我,你還是會在心裏給他一個地方。

  我不說話,只是雙手交疊將他抱緊,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犯下的錯,儘管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可是我還是……辦不到
……
  有的時候啊,我會想如果我沒有遇見過你就好了,可是如果真的和你錯身而過的話我又莫名地心慌。既然那麼渴望遇見你,我只好乞求自己不要愛上你,可是如果沒有愛上你我現在該有多麼難熬。那麼既然愛上你了,我只好希望自己不要只愛你一個,如果我能同時愛上別人的話,現在也許我會好過點的太多……可是連這一點,我都做不到啊。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從來沒有這樣毫無遮掩的顯露自己的脆弱,他從來都是帶著嘲諷的笑意俯瞰紅塵糾葛,而今他墜下去了,掙扎過,想要逃離卻沉溺其中。

  曾經我逃避著輕寒,因為他就似埋藏千年的迷毒,一個眼神都是致命的誘惑,可是現在我忽然開始懷疑,到底誰才是誰的毒?
  我的脖頸有些發涼,而我能做的只是抱緊他,但卻止不住他眼中的淚水心中的潮濕。
  你一定要去和諦皓比武麼?我悶著聲音問,我不想你去,不願意有任何的萬一,害怕你有一天變成我的懷念”……
  如果我死了呢?他淡淡的問。

  “……那是我無法承受的痛。
  然後,我們再沒有說話,緊緊挨著彼此,仿佛末日最後的溫存。

  第二天的清晨,渡塵大師來向我們辭別,輕寒和我一直將他送到了下山的臺階前。
  渡塵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過頭來,朝輕寒行了個禮,以佛家特有的緩慢語調道:輕寒施主,世人皆知捨得一詞,大多卻不知其深意。
  願聞其詳。輕寒也回之以禮。

  捨得,捨得,先捨,才有得。渡塵說完之後,便轉身而去。
  輕寒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渡塵離去的身影。似乎在思考,眉頭微鎖,然後嘆了一口氣,便轉身執起我的手,走了回去。
  那天晚上,輕寒一直很沉默。我以為他睡著了,翻過身來,借著月亮透過薄紗的微光,看見他深邃的眉眼,微啟的唇。
  怎麼了?你就這樣一直看著我的後腦勺麼?
  ……”他搖了搖頭,我只想多感受你而已。

  是不是渡塵大師的話讓你煩惱了?我有些擔心地問。

  他是想讓我不再煩惱。輕寒露出安撫式的微笑,優雅的手指掠過我的臉龐,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和諦皓走吧。
  你在說什麼?你們兩都不會有事的,只是比武又不是決鬥!你一定會回來的!我抓著他的手,心中不由得不安起來。

  傻瓜……”他摟住我,我說的是萬一,不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你會帶我去麼?

  帶你去我會分心的,他也會分心的不是?他吻了吻我的額頭,睡吧
……”
  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待到我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空了,我伸手摸了摸,連溫度都沒有,我忽然有了一種預感,赤著腳抓開薄紗沖到門口,正午的日光有些刺眼,我大聲喊著:輕寒——輕寒
——”
  幾個侍女走上前想要侍候我梳洗,我拉著他們問輕寒哪里去了,他們只是回答尊主有事情很早就下山了。

  我依舊奔跑,穿過層層亭臺樓閣,在藥房撞見了冰落。
  輕寒呢?你的尊主哪里去了?
  尊主不是下山去赴他與諦皓的十年之約了麼?冰落將被我搖的亂七八糟的藥罐子放下。

  他這就去了……為什麼不和我說呢……”我低下頭,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擔心麼……就這樣連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渾渾噩噩地,蝶衣到藥房找到了我,將我牽了回去,一路上安慰解釋了很多話,可是我都沒有聽進去,直到坐在床邊幫我更衣的時候,她隨口一聲:以前照顧你的時候就看見你肩膀上的這個圖案了,像是某種烙印,這不是胎記吧
……”
  我忽然全身一個激靈,是啊,諦皓曾經說過我的肩膀上那個印記是碧幽宮的,可是就我有記憶以來我根本沒有和碧幽宮的人有任何瓜葛
……
  蝶衣,你把我肩膀上的那個圖案畫在紙上給我看!

  好啊,你等等!蝶衣看我突然有了精神,便很積極地去找筆墨。

  待到她將我背上的圖案畫下來的時候,我端著那圖案看來看去感覺有些眼熟,但是卻記不起在哪里見過。
  那似乎是流雲的形狀,優雅別致,有一種律動悠揚的感覺……
  我呆呆看了許久,忽然之間心臟猛地下沉……這是玉的紋飾,我曾經見過!


  第 83

  蝶衣!我抓住身旁的蝶衣大聲道:馬上派人去宿天閣,小心那裏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夜流曉!
  為什麼?宿天閣怎麼了?蝶衣皺了皺眉。

  我的心臟忽然沉重的有些負擔不起,宿天閣可能與碧幽宮有很重大的關係!我現在就前往輕寒和諦皓比武的的燳落山!
  說完我便拔腿朝山門奔跑,躍上一匹馬,迎風而去。

  但願這一切都是我多心……夜流曉,除了輕寒和諦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實在不願意發現原來你是天字第一號的超級大騙子。
  在我與夜流曉第一次見面的酒樓上,他借走無邪而我則借了他的隨身玉佩來看。那塊玉佩上的圖案和我背上的簡直一模一樣,我都懷疑我背上的圖案是不是直接用那塊玉烙上去的。如果夜流曉真與碧幽宮有關,那麼就能解釋為什麼暗算離碎峰的人能夠使用流雲分水劍,因為諦皓傳授我劍招的那一天,夜流曉就在一旁……他對武功招式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當我使用禦花八式在比武招親對付白露凝時,這幾招的掌法也自然被他學了去,這也許就是遊夜來看見離碎峰也同樣被禦花八式打傷的原因。
  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冷汗,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日在馮家,我與輕寒追捕白露凝時夜流曉出現,他並不是為了救我,而是放白露凝逃走……那麼我被白露凝挑斷筋脈的時候,他又為什麼要救我還送我上九重天療傷?而我學習流雲分水劍也是由他與諦皓牽線,與黑松劍客比試之前,他是第一個教我調息內力的人……而在比武招親之時,他也不止一次給我提點……乃至後來我送輕寒去玉瓊峰一年半不歸,他也花了很大的力氣來找尋我,如果他真要害我,我應該死了不止一次了!
  也許……也許這一切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比如流雲圖案的玉佩比比皆是,他有一塊並不代表什麼,而且那塊玉若真是他身份的象徵,他又怎麼可能隨便就摘下來給我看呢?
  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都有預感,輕寒與諦皓的比武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一路狂奔,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我才來到了燳落山之下。
  燳落山實際上是兩座山峰的通稱,一高一矮。矮的那座比較好攀爬,而高的那座的頂峰據說有一小片平地,但是山勢險峻,沒有攀爬之道。爬到那座矮峰,會有一座吊橋連上高峰,然後便會有山路通向山巔。
  也許現在輕寒諦皓的比武已經開始了,想到這裏我則更加焦急,憋足真氣硬是在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內來到了吊橋邊。
  山風吹得吊橋微微震盪,再看看山底下飄渺的雲煙,我知道我不能讓他們倆有任何事,於是用內力穩住吊橋,剛想要過去,身後便有人叫住了我。
  蠶豆少俠,所欲何處啊?
  我轉過身來,看見了柳縉,心中不由得吃驚,柳縉已經來了,是不是夜流曉早已經過了吊橋?

  柳兄,在下無暇與兄台多談,日後必提酒前去宿天閣與兄台暢飲!行了個禮我便要過去,沒想到身後一陣涼風,柳縉已經拔劍而來,我只好側身閃過,轉過身來兩指夾住他的劍尖。
  蠶豆少俠果然好功夫!柳縉手腕施力,將劍朝另一側掃去,隔開我的牽制,無論少俠有什麼要緊事情,還望過了今晨再上山。
  過了今晨就晚了!我知道柳縉一定不會讓我過去,既然柳兄要對在下多加阻撓,那就莫怪在下無禮了!我隨手折斷樹枝代劍,朝柳縉刺去。

  我使出葦稍,一直壓制著柳縉的劍招,我心急如焚,劍招也比平常快上許多倍,柳縉根本抵擋不住,沒兩下就被我點了穴道。
  過了吊橋,我飛奔在上峰頂的石階上,遠遠聽見內力震碎石塊的巨響……
  我來到了峰頂,看見了兩個正在激烈交戰中的身影。

  諦皓劍勢滂沱,所及之處山石具裂,輕寒身形飄渺,游走於諦皓的縫隙之間,飛靈雅逸。我不是傻瓜,遙遙便能看出此二人招招致命,而四周的內力鼓動,劍招相碰時,仿佛空間都被他們割裂,噴薄而出的內力飛揚一地塵埃,我趴在一巨石之後,但是沒想到這接近千斤的石塊也被他們的內力所波及,蠢蠢欲動,似乎隨時會承受不了壓力碎裂開來。
  這兩個混蛋……這也能叫做比武?比武分出個勝負就夠了,這兩個人的架勢明明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高手過招,根本沒辦法上前去阻止他們,雖然我很想跳出去大叫你們給老子停下來之類的。正當我絞盡腦汁想怎樣能讓他們停下這場可笑的比鬥時,忽然又什麼東西敲了敲我的後頸,我回頭,看見夜流曉在我身後露出有些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應該讓柳縉在吊橋的地方攔住你了。他搖了搖摺扇,笑容依舊儒雅愜意。
  你在小看我麼?柳縉就能攔住我?我揚了揚眉,轉過身來看著他,背後頂著那塊巨石,夜大哥,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叫你夜大哥。告訴我,你來這裏只是想要見識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場面。
  我的耳邊是呼呼風聲,還有輕寒與諦皓的內力碰撞所引起的山體共鳴。

  你說呢?他看著我,眼中若有深意,你不該對他們有任何多餘的感情,我費盡心思讓諦皓教你劍法,希望你在瀑斜山莊能夠揚名天下,你能夠學到禦花八式自然更好……”
  你什麼意思?我的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但是預感的是什麼我卻不知道。

  無論是流雲分水劍也好,禦花八式也好,甚至於化寒漱玉神功都好,它們都是父親留給我們的,我想不到任何他人染指的理由。
  “‘我們?夜流曉你什麼意思?我的心思驟然緊窒了起來,似乎有什麼答案正呼之欲出。

  夜流曉在一旁的石塊上坐下,看向我,用一種聊天的語調說:小豆子,本來我想在拿回屬於我們碧幽宮的秘籍之後,再親自教給你,無論是劍法還是掌法,還有完整的化寒漱玉神功,不過一切都走出了我的預料之外。
  你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下意識伸手抓了抓肩上的那個圖案。

  那是一個很無趣的故事,我怕你會沒有興趣聽。
  不要和我廢話,你應該很清楚我沒什麼耐心。

  當年碧幽宮的宮主岫窒希望挽留想要離開碧幽宮自立門派的築繁和飛煙不惜將化寒漱玉神功一分為二交給他們保存,但是還是阻止不了他們一定要走的決心。三個月後,岫窒閉關修煉內功,被不滿他將神功秘籍交給他人而心生嫉妒的屬下林之洞暗算,氣血逆行重傷而亡。

  可是岫窒的死並不能算在築繁與飛煙的頭上。我暗自鎮定心神,快了,我想我就快明白一切了。

  為什麼不算?築繁與飛煙作為護教左右使,是最接近岫窒的人,他們的責任就是保護岫窒,可是結果呢?岫窒給了他們全部的信任,但是他們卻將這信任視如草芥,化寒漱玉神功毀掉了岫窒,而築繁與飛煙卻能以它揚名天下。他們已經不是碧幽宮的人了,卻保有碧幽宮的武功。
  那麼我和你呢?如果你是碧幽宮的信任宮主,那麼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世人只知道岫窒與夫人樂逸生有一子,但卻不知道岫窒死的時候,樂逸夫人已經懷有三個月身孕。那個時候,林之洞掌握了碧幽宮,軟禁了樂逸夫人和她的兒子,想要逼樂逸夫人默寫出化寒漱玉神功。樂逸夫人知道自己與兒子恐怕難逃一劫,六個月後她生下小兒子之後,便將這個孩子交給了岫窒的師弟域汀帶走了。


  第 84


  然後呢?你又怎麼成為碧幽宮的主人的?林之洞呢?還是到現在為止夜流曉仍然是被林之洞控制著?不可能,夜流曉也是有驕傲的人……
  他死了,你想知道為什麼麼?夜流曉摺扇輕搖,將飛濺過來的石塊輕而易舉地扇開,因為我的母親將化寒漱玉神功默寫出來了,只不過林之洞並不相信那神功是真的,便要逼我練,他只給了我第一重的心法,他相信如果我只是練第一重一定不會是他的對手。於是我練了,只不過我知道母親寫的心法是要隔字顛倒來看的,林之洞看我武功大進,自然相信那心法是真的了。

  所以他就練得走火入魔了。但是走火入魔的林之洞我依然對付不了,他還重傷了母親,還好域汀安頓好孩子便趕回來,他本來打斷帶我們走,但是結局是他與走火入魔的林之洞一同墜下這燳落山,我終於重掌碧幽宮,而母親臨終前的願望便是找回她的小兒子還有拿回所有我們碧幽宮的武功。許多年後,當我得知那個孩子被一群乞丐帶大,我準備去接他回來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已經拜了個師傅離開那裏了。

  我心中一震,終於明白為什麼夜流曉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了,他總是在我面前自稱為為兄,也許就是因為……“我們是兄弟。

  沒錯,我現在要完成母親要我完成的事情,我希望你乖乖地呆著,這是為兄最希望你做的。他從石頭上起來,朝著諦皓輕寒的方向走去。

  不要!我張開手臂擋在他的面前,你知道他們對我有多重要麼?
  他伸出手來按在我的肩膀上,眼中有一點無奈一點心疼,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後悔讓你認識他們。

  夜大哥……我一直當你是大哥……”我咬了咬牙看向他,就當做弟弟的求你,放下你心中的仇恨……他們只是築繁和飛煙的兒子而已,從前的事情與他們根本無關
……”
  那就怪他們的父親把碧幽宮的武功教給他們了,夜流曉摸了摸我的頭,父債子償,要他們償還一切,是我從小到大的願望,就是這樣的願望,支撐著我在那麼多年後還能夠給遇見你。他的手收回來,瞬間拍向我的頸脖,想要點我的穴道,我伸手格擋。

  他使出禦花八式,與輕寒的相比,輕寒的掌法注重招招相連,延綿不絕,而夜流曉的掌法則更加淩厲,讓人應接不暇。還好在谷底時為了免遭輕寒的欺負,我拆解了不少禦花八式,雖然阻擋的了一時,但是只是破解了形卻未至意,沒兩下我只好伸手折斷一旁的樹枝,忽然使出流雲分水劍將他稍稍逼退,他不惱反倒露出些許笑意:你的武功如今在江湖上已經鮮有敵手,做兄長的很是欣慰。他躲過我的劍招,隨手也折斷一直樹枝,內力微震,樹枝上的枝葉全部落散,緊接著便像我襲來。
  我明白為什麼諦皓說沈濯清的劍法還沒練到火候了,看看夜流曉就知道什麼是火候,他一劍橫掃,不但借力卸力,而且氣勢不減,我知道和他硬拼流雲分水劍我非輸不可,於是改為葦稍劍,他應對了幾招之後,笑道:為兄一直把你當個孩子,但是你在武學上這麼有天分以後就算要你擔當碧幽宮的宮主,我相信你也能做的很好。
  我不想……當什麼碧幽宮的宮主……”我躲過他的劍鋒,也不想要揚名立萬……我只想和我在乎的人開開心心生活……”話還沒有說完,夜流曉指尖內力一彈,打中我的穴道,頓時動彈不得。

  我心中頓時一片冰涼,他走過來,將我手中的樹枝拿下來,然後將我的身子轉過去,我知道你不願意看,所以你就別看了。我也知道你會恨我,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不想你恨我,但我記得父親的死還有母親的悲哀……就算築繁和飛煙都死了,但是總要有人付出代價,不是嗎?
  但是付出這個代價的不是輕寒和諦皓,也不會是我們……夜大哥,你所要的代價……是讓我痛苦……他們對我很重要,重要到沒有他們我會死的……你放開我好不好!我拼命的用內力想要衝破穴道,不過這個時候我瞭解到了夜流曉的內功修為絕不低於諦皓和輕寒。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你一定還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並不是有他們兩個而已。夜流曉從身後抱住我,像是安撫自己的孩子一般,以後我會照顧你,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孤獨,失去他們其實並不可怕。
  他輕輕鬆開我的身體,我拼了命的想要將內力沖過去,全身都開始發抖,血管腫脹得似乎要爆裂開一般。

  我不會讓他們死……我是蠶豆不是什麼碧幽宮的少主,沒有必要讓我背負什麼仇恨!我要的只是保護支撐起我世界的那兩個人,我要他們完滿無缺,哪怕孤獨也能昂首挺胸地活得驕傲!
  我身後的夜流曉運掌,準備以內力攪亂正在膠著中的輕寒與諦皓,讓他們經脈逆流而死。
  就在他全力以赴將那一掌推出去的瞬間,我狂吼一聲衝破穴道飛奔而去,在輕寒諦皓之前雙掌憋住全身力道想要將這一掌擋下,但是那一掌太快我還沒有來得及伸手運力便打在我的身上,我感覺自己嘩啦一下向後飛了起來,全身吱啦啦骨頭碎裂的聲響,肺部疼痛得連呼吸都是折磨,耳邊的風就似為我張開懷抱的雙手。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飛蛾撲火的真正含義,那並不是無望的追求,因為無法衡量生命與那火光的重量……
  我被這一掌震得幾乎要墜落山崖,劇痛中看見對峙中的輕寒和諦皓鬆開彼此轉過臉來,眼睛大仿佛在看什麼不可思議的世界奇觀可又偏偏露出驚恐的眼神,他們飛身而來,在我落下山崖的瞬間抓住我無力的手腕。

 

 

85

  我全身的各大穴道被輕寒以極快的手法點住,朦朧中看見兩人唇齒開合間似乎在念我的名字,扼住我的經脈將真氣渡入我的體內想要保住我的那一口氣。我已經開始耳鳴了,呼吸越來越沉重,就連痛苦都感覺不到,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諦皓你的眉頭為什麼要擰得那麼緊呢?那道皺紋儼然成為你隔絕這紅塵瑣事的面具上最深的裂痕。為什麼那只已經早已暗淡的眼睛如今卻瑩亮著,似乎是衝破堤壩湧入乾涸水道的濕潤沿著那溝壑填滿,是因為痛嗎?對不起啊,我帶給你的除了疼痛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要露出這樣刻骨的表情,輕寒?我想起你狹長優雅的眉眼,便扭的溫柔。也許你不知道,每當你轉身而去的瞬間,我的眼中總感覺爬滿了荊棘,纏繞上你驕傲的背影,於是從眼睛到心底,我開始疑惑到底痛的是你還是我……
  忽然之間我發覺自己似乎充滿力量,對於那未知的黑暗並不感覺懼怕,就似時過境遷的一陣嘆息,我伸手抓住他們,那是我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他們的溫度和觸覺,我忽然間明白為什麼老天爺沒有選中別人卻只選中我,不早不晚來到這個世界,也許就是為了讓我見到他們。

  真好……真好啊……你們都在我身邊……”像夢一樣安心。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就算要千山萬水,我也希望還是能遇見你們……
  輕寒拼命地搖著頭,似乎在喊:看著我!看著我!不要閉眼睛!,那是呼天搶地的悲哀。

  諦皓拍著我的臉頰,想要我清醒,隨著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比絕望還要難以承受的情感。
  我似乎看見死老頭走了過來,不錯不錯,在我升天的時候您老人家還記得來看我一眼……
  三個月後,碧幽宮內。

  輕寒——輕寒——我要吃西瓜!記得把子兒掏出來!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吃成一隻豬!

  咳咳——咳咳
——”
  沒事吧?不是和你說了多少遍了嗎,吃東西要慢一點,你傷還沒有全好,吃西瓜這種沒營養的東西還不如喝點女神農熬的十全大補湯
——”
  別呀,那個十全大補湯喝的我啥胃口都沒了,越喝越虛,要不你給我燉點豬骨湯吧
……”
  半刻之後。

  諦皓——諦皓——今天太陽不錯,我要出去見見光……”
  
“……”
  那個,這位置陽光太強烈了一些,照得我發昏,幫忙把搖椅往後邊挪挪
……”
  
“……”
  這位置是不錯啦,你回屋子裏把那半個西瓜給我抱出來吧!

  還是喝補湯吧。

  “……如果你不想我死,求求你還是把西瓜給我吧
……”
  嘿嘿,大家不用懷疑,這個好吃懶做的傢伙正是蠶豆少俠我!

  在那日我快要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死老頭來了,從我身上找出那瓶女神農給我的藥,保住了我的一條小命,這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時日我最感激他的一次。
  輕寒和諦皓在我咽下藥丸之後便用內力幫助藥性在我的血液裏運行,於是我吊住了那最後一口氣等到死老頭把女神農找來治我的傷。
  而現在我就在燳落山也就是碧幽宮的所在地養傷,這三個月來輕寒和諦皓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真是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飛了,儘管我相信他們有很多次看見我指使他們做這做那的醜陋嘴臉很想痛扁我一頓。
  這三個月來我最擔心的便是夜流曉,聽說他那一掌打中我之後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想要輕寒和諦皓的命卻反而差點殺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愧對自己的父親和含恨而終的母親,瞬間導致經脈逆流,如果不是死老頭幫他穩住經脈,恐怕他現在已經成為一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活死人了。
  而死老頭便是域汀,他告訴夜流曉其實岫窒在感情上背叛了自己的結髮妻子,愛上了另一個人,必生的心願就是安頓好樂逸夫人然後能夠與那個人退隱江湖攜手山水之間,於是他才將碧幽宮的武學典籍交給了築繁和飛煙,希望他們能夠代替自己達到碧幽宮武學的最高境界。但是這件事情引起了林之洞的妒忌,於是便有了之後的事情。
  當夜流曉問起岫窒最愛的人是誰時,死老頭沒有回答他,只說:往事已矣,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而現在,夜流曉去了少林寺,在渡塵大師的引導下清修,他的心中有萬千頭緒,需要一絲清明為他理清一切。

  晚上,我捏著鼻子將這一天的湯藥喝了下去,諦皓撩起我的衣衫,手指按在我被夜流曉打傷的地方,問道:疼嗎?
  我立馬鼻子眼睛皺在一起:哎喲,你別瞎按,按斷了我就歇菜了!

  怎麼會還疼呢?輕寒也坐到我身旁,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拾起我的手腕要為我把脈,我急忙把手抽開。

  別號了,我要睡覺,受傷的人最需要休息了!然後我將整個身子縮緊被子裏。
  輕寒想要將被子掀開,好笑道:小豆子乖,快出來,在被子裏會憋壞的。
  怎麼這麼久了傷還是沒有好,是不是藥熬的不對,諦皓清冷的聲音中略帶擔心,明天還是請女神農再來看看吧。

  我也懂醫術,藥沒有問題……是不是小豆子總是吃西瓜蹄膀這些要不就是沒營養要不就太油膩的東西,所以傷才好的慢啊
……”
  聽著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我才在被子裏嘆了一口氣。

  現在我受傷差一點死掉,你們才會和平共處在我身邊照顧我,我知道現在的我很貪心,但是像現在這樣的日子哪怕多一刻,我就多擁有一刻這樣完滿的幸福,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之中有一個又要離開我了……
  我緩緩從被子裏鑽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陣醇厚的男音。

  你終於肯出來了啊,小豆子……”輕寒淺笑的眉眼近在眼前,讓我渾身不由得一陣。
  ……你們不是出去了嗎……”輕寒的身後站著諦皓。
  我們不假裝出去,你會從被子裏爬出來嗎?輕寒的指尖在我的眉心狠狠地點了點。
  完了……估計他們已經發現我傷沒好是裝的了,現在是不是要秋後算賬,順便要我選擇到底留在誰的身邊?
  小豆子,我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輕寒安撫式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諦皓也坐到了床邊,我們倆都會陪在你身邊,不讓你再煩惱到底選擇和誰在一起。
  哈?聽到這則爆炸性消息,我的腦子竟然開始發懵。

  看你這傻樣!輕寒的額頭在我的鼻尖上碰了碰,我很愛你……非常愛你,所以總是擔心你的心裏面有別人,也許有一天就會離開我。可是那一天你差一點死掉,那一刻我才明白雖然我在你的心裏面是不是唯一的,但卻是不能失去的。你說,真好,你們都在我身邊。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願望,我愛你,卻自私地沒有看見。那個時候我終於領悟到渡塵所說的捨得的含義啊——先有捨才能有得。
  諦皓微涼的手指撫過我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我們都想擁有完全的你,但是越是想要擁有全部,就越容易失去。可是如果願意退後一步,擁有一半,我相信這一半會牢牢握在我的手中,永遠不會失去
……”
  我抬起雙手,遮住自己的臉……他們的退讓讓我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痛,我討厭自己……自己的貪心自己的不知足,真正想要擁有全部的不是他們,而是我
……
  不要哭啊,小豆子
……”
  你不喜歡我們都在你身邊麼?

  他們兩個手足無措地安慰我,溫柔得讓我抬不起臉來,只有淚水從指縫中滴滴答答落下來。

  那天晚上,他們抱著我躺在並不大的床上,雖然有點擠有點熱,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勾勒出他們溫綿的側臉,我忽然明白電視還有小說裏說的死而無憾是怎樣的深刻。
  幾天之後,輕寒和諦皓陪我去了趟少林寺,我在渡塵大師那座懸空的禪房中見到了夜流曉。
  他的神情中沒有頹廢,反而有一絲的寧靜。
  屋子裏並沒有什麼光線,淡淡的青煙繚繞,就像那些正待沉澱的思緒。
  你現在好嗎?他問我,這個字包含了許多的意義。
  我很好。我微笑著對他說。本來我想告訴他其實我並不是他的弟弟,只是穿越到他弟弟身上的另一個人的靈魂,後來我又覺得這樣的解釋沒有必要。他像弟弟那樣待我,而我又視他如兄長,那麼我們便是兄弟。
  我差一點毀掉你的幸福,也差一點失去你,不過你很善良,所以你不會怪我。
  你也說了是差一點。既然我已經不怪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責怪你自己。

  世事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出乎人的意料,我機關算盡想要取回碧幽宮所有的武學典籍,可是現在輕寒和諦皓都在你的身邊,你沒有任何的計算卻完成了母親的願望。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我笑著問他:那你什麼時候放下一切了,記得回來找我啊!

  他點了點頭,笑容溫潤,我會的,那麼小豆子,你也要一直快樂下去。

  回碧幽宮的途中,我們在一個小酒館裏休息,我很認真地對輕寒和諦皓道:為了等夜流曉回來能夠看見一個強大的碧幽宮,我決定從此要勵精圖治,不過有你們這兩位左右護法,哈哈我一定可以很順利地完成這個目標!

  這兩個人完全不甩我,各自拿著酒杯還小乾了一杯,簡直當我是空氣。

  喂!你們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我把他們的酒杯拽過來,瞪著他們吼道。
  輕寒看著我,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斜著眼睛看了看旁邊的諦皓道:看他這麼精神,他的傷應該已經完全好了,看來我們不用再忍了吧。
  恩,今天晚上就地正法。

  什麼?我往後縮了縮,我不會是幻聽吧。什麼不用再忍就地正法
”……
  哎呀,我忘了這兩隻都是狼啊!

  就在我渾身打抖之際,酒館外的小販正在高聲叫賣:快來看!快來看!碧幽宮宮主蠶豆大俠的武學經典現在特大優惠!以前五十兩銀子一本,現在十兩銀子,買一贈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沒兩下,一大群武林人士便圍了上去,那小販手忙腳亂,攤子反倒了,書啪啦啪啦落了一地,我走上前去拾起一本一看,不由得火冒三丈。

  什麼《天殘秘籍》!這絕對是盜版!盜版!太過分了!知識產權你懂不懂!何況英明神武的蠶豆大俠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破書了!就算出了也是《天蠶秘籍》好不好!人家是蠶豆的蠶不是殘廢的殘!
  看著小販被教訓得一臉屎樣,正在小酌的輕寒撇過頭來問道:我怎麼就看上他了?

  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問題。另一旁的諦皓微微皺了皺眉頭應和道。

  於是便有了這樣的一個畫面:街市上一個大男孩將賣書的小販打的滿頭包,酒館裏兩個風姿卓著的男子相視碰杯,欣賞著大街上人人圍觀的戲碼。
  其實我們想要的,就是這樣簡單。
  完

 

 

 

 



番外(謝謝看倌大大提供番外)

在碧幽宮的第一天。

覺得好安心,輕寒和諦皓都在我身邊,雖然他們搭在我身上的手臂有些重,但是正是這樣的重量能讓我確定他們的存在。能夠感覺他們的呼吸輕輕噴灑在我的臉頰邊上,還有那沉穩著起伏的胸膛,只屬於他們的溫度,啊……現在就算死掉也不會有什麼後悔的了。

在碧幽宮的第三天。

雖然覺得很開心他們這麼在乎我,總是抱著我,但是……好重啊,翻個身都吭哧吭哧大費體力,而且怎麼老感覺他們兩體溫比前兩天上升那麼多,熱的我有點想要掀被子了。

在碧幽宮的第五天。

我不得不向他們提出意見要他們晚上別再摟著我睡了,壓得我翻不了身害我起床之後腰酸背痛外加呼吸不暢差點以為自己鬼壓身,可是輕寒立馬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迷得我暈頭轉向。

「小豆子你這麼可愛,我當然想每時每刻都把你摟在我懷裡啦。」

我點點頭,心想輕寒這樣的超級美男子覺得我「可愛」,我應該感覺很榮幸才對啊。

「小豆子你總是早三暮四,不牢牢抱緊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有跑到哪裡去了。」諦皓一本正經地說,看著他暗淡的左眼,精雕細琢的輪廓,我的心微微一顫,是啊,自己讓他有那麼多不安全感,他只是想抱著我睡,這一點小小的要求應該要滿足的。

在碧幽宮的第七天。

媽啊,現在我想很用力地翻身都被他們壓得翻不動了,所以我只好催化內力,沒想到他們也用內力壓住我……太過分了!還有,這才只是春天而已,這兩個人的體溫就這麼高……等到了夏天,我還不中暑啊!

等等,抵在我腰兩側的是什麼,燙的我下意識想躲開,卻無處可退。

我不要!這兩隻在春天發情的貓!

在碧幽宮第九天。

「我受不了了!你們兩給我出去,我們各睡各的!」看著兩個魔頭寬衣解帶的身影,還有那個蠢蠢欲動的危險器官,我發狂般大吼起來。

還沒有吼得盡興,這兩人邊一個一邊將我拎到床上,被子一蓋,對我又親又捏又掐,我死命護住自己的八月十五,大叫著:「救命!救命!」

廢話!看他們倆這架勢,要是真被他們得手了我還活不活了?

在碧幽宮的第十一天。

哈哈,諦皓要離開碧幽宮幾天,因為要去尋找上等的紫砂。這傢伙自從不再鑄劍之後,就迷戀上了燒茶壺,他這一走,我就減輕了不少壓力啊!

我泡在木桶中,蝶衣準備的洗澡水裡放了不少的中藥,不但對身體有好處,還有助於內力提升,正當我哼著小曲,不亦樂乎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

當我以為是蝶衣來換熱水而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見了一襲白衣優雅沉冷的諦皓。

唉,他要離開碧幽宮好一陣子了,雖然我心裡面挺高興的,但想想等他走了指不定我又得牽腸掛肚了,還是說些好話吧。

「你路上好好照顧自己,早去早回啊!」

「嗯,你叫我早點回,我就早回。」一邊說著,他一邊將自己的衣帶解開,那姿勢啊,有條不紊卻又不拖泥帶水,而且還很有風度,吸引得我啊瞪著眼睛一直看,直到他修長的腿跨進我的浴桶裡,我忽然大夢初醒,趕緊抓著浴桶邊緣想要爬起來,現在不跑肯定會被他拆了吞下肚子,因為我看見他因為慾望而暗沉的眼神,還有淹沒在水中卻讓人難以忽視的擎天一柱。

「我……我洗好了!」身子才剛探出去,就被他整個按下來,嘩啦一下子水濺了一地。

他的手指將我的濕髮輕輕撥到腦後,溫柔得讓我不由得停下來,嘴唇碰了碰我的鼻尖,讓我有一種被寵溺的錯覺,「好久沒有抱過你了……

話音剛落,我猛然驚醒,趕緊伸手推他,可是他卻扼住我的手腕將我往他身邊帶,然後忽然鬆開我,托住我的後腦,垂下身子,舌尖向上微微一挑,翹起我的上唇,探了進來,一碰上我的舌便如同受了刺激般狂放地糾纏了起來,我的口水都來不及吞嚥,沿著下巴流下來。

他深深吮吸著,手掌離開我的後腦,滑過我的脖頸,側腰,來到我的臀部,一下子將我抬了起來,我心中一驚,撐著浴桶的邊緣想要爬起來,但是他的唇舌卻糾纏住我不放,手指沿著臀縫來到密所,一點一點往裡探,打著圈圈向上勾,折磨得我一陣收緊,他退出我的口腔,舔吻著我的耳垂,低沉著聲音道:「放鬆一點,不然我的手指都出不來了。」

廢話,我一放鬆,你會伸到更裡面去,你當我傻瓜啊!

諦皓的喉間一陣吞嚥,那是慾望淹沒的先兆,而他的手指則不顧我收緊的腸壁,用力往裡面擠,直到某一點狠狠一勾,我全身被電擊般,彈了起來。

諦皓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托起我的身體,當我感覺到那個灼熱的器官頂在入口處的時候,我明白自己已然在劫難逃啊。

他雖然很想快點進入,但卻按奈住自己,一點一點將我往下壓,我害怕得不得了,只好用力摟住他的脖子,生怕他將我的腸壁桶穿。事實上,由於水的潤滑,他進去的很是順暢,當我感覺他的分身完全被自己吞沒的時候,諦皓發出一聲嘆息,身子向上一頂,我嚇得兩眼冒金星,隨後他彷彿克制不住自己,每一次抽插都深得不能再深,我感覺自己彷彿一下子被他推到天堂的雲端,一下子又墜落到地獄的谷底,他的分身與腸壁的摩擦,在疼痛中讓我有一種難以壓抑的感覺,我咬緊牙關害怕自己叫出來,諦皓吮吸著我的脖頸我的鎖骨,然後索性將下巴抵在我的脖子上。

他忘我地進出著,耳邊是「噗哧噗哧」的水聲,他將我放下,靠在浴桶邊,我感覺到進出的角度變化著,他奮力地衝撞,就在那一剎那,浴桶朝著我身後倒下去,嘩啦一聲所有的水都流了一地,他趴在我身上,往前一頂,我嚇得尖叫,他將我的雙腿抬起,架在浴桶的邊緣,然後更加狂烈地抽插起來
……
傍晚,我趴在自己床上,在心中哎呀哎呀小聲地叫喚著,真想問冰落要點藥膏來,可是卻又害羞地根本沒辦法開口。

我的後穴還在隱隱抽痛著,算了,晚飯也甭吃了,吃了也難受
……
沒過多久,門被推開了,夜露的馨香陣陣襲來。

我感覺有人在迷迷糊糊中坐在了床邊,輕輕撫摸著我的後腦,溫柔而纏綿,好舒服啊
……
什麼東西在我的脖子上,癢癢粘粘的,我微微睜開眼,看見鋪散在枕邊如黑緞般的長髮,醇厚的男音在我耳邊猶如夢寐。

「親愛的小豆子,你好偏心啊……讓諦皓抱你,卻不讓我抱……

哎呀!是輕寒,猶如被人當頭棒喝,我從迷迷糊糊中猛然醒悟,完了完了
……
「不是……我力氣沒他大……

「你的力氣也沒我大啊——」微微上揚的尾音,帶著慵懶的誘惑,我的心中警鐘嗡鳴,立馬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全身都好痛……你放過我吧……

他發出低笑,咬了咬我的耳垂,一個字一個字道:「我————————

我嚇得撐起身子往前爬,他卻不急著把我拉回來,反倒一副欣賞的語氣道:「小豆子,你可愛的小屁股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真是讓人食指大動啊!」

我一聽,心中怒火焚燒,一腳向後踹過去,「你當老子是什麼啊!」

沒想到他一把抓住我的腿,順帶向後一拉,調侃的語調道:「當你是一個四處蹦達的小豆子啊,」他彎下腰,在我的後頸上一舔,「讓我朝思暮想著一口吃掉——

「我不要!」我伸手去抓床頭,他的膝蓋卻擠進我的雙腿間,將我一條腿往上頂去,我被諦皓蹂躪過的小穴因為這動作而被撐開,疼的我齜牙咧嘴。

耳邊傳來嘩啦一聲,輕寒隨手撕下床上的帳蔓,將我的雙手捆住,固定在了床頭。

他的手掌開始發燙,摩擦著我的後背,親吻著我一格一格的脊椎骨。

「你丫的!今天要是敢碰老子!老子休了你!」我氣得大叫,沒看見我多麼可憐嗎!有沒有人性啊!

「你想休了我——」輕寒的音調頓時高了八度,「看看我們到底誰修理誰!本來還想對你溫柔點——

說完,我感覺自己的臀瓣被他的手掌大大地分開,然後那粗大的陽物一下子擠了進去,我疼得眼淚四濺,雙手錘打著床鋪。

他在我的屁股蛋上狠狠拍了兩下,熱辣辣的疼,「我的小豆子,你還想不想把我休了啊?」說完,便整個退出來,又猛地扎進去,我感覺到自己的腸壁在瞬間被擴張開來,拉伸地似乎隨時都會裂開。

「我不敢休你了——你休了我吧——休了我吧——」我的眼淚鼻涕一下子全部湧了出來。

他在我的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然後調侃般的語氣道:「我哪裡捨得哦,你乖一點,把屁股翹起來,我就輕一點——

我抽泣著,很沒有骨氣的將屁股翹起來,感覺到他的分身在我體內隨著我的動作而改變方向,我的身子一震顫抖,又趴回到床板上。

他發出迷人的低笑,拿過一個枕頭,墊在我的腰下,伸手環住我的身體,在我胸前的茱萸上劣質地擰了擰道:「小豆子,你就好好享受吧。」

說完,便直起身子,一個大力抽插,撞在我身體裡的那個點上,我的嘴巴裡不由自主發出一陣呻吟,下身一陣收緊,將他的分身緊緊勒住,而輕寒低咒了一聲:「你這個小壞蛋!」

說完,一連串快速而有力地活塞運動,插得我既痛苦得哭爹喊娘,又被那一波波奇特的快感激得眼前發白。他不理會我的哭叫,捧著我的臀部無休止的進犯,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釋放出來,趴在我身上喘著氣,伸手將我的身子掰過來面朝著他。

我小聲啜泣著,他輕輕撫弄著我的臉龐,撥開我臉上的亂髮,我委屈地看著他,臉頰上是無聲的眼淚。

輕寒呆呆看著我,半晌忽然來一句:「本來還想放過你的,你還敢勾引我!」

我欲哭無淚,啞了的嗓子發出嗚咽聲——誰他媽敢勾引你這禽獸啊!

他托起我的大腿根,架上自己的肩膀,我看著他那青筋一跳一跳再次腫脹的分身,嚇得差點沒有昏過去,他不待我適應,一插到底,一邊猛烈地進攻,一面低咒:「你這小壞蛋!你這小壞蛋!」

我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像快斷線的木偶半抖動著。

活著……就是折磨啊
……
幾天之後,我顫巍巍從床上爬起來,微微推開房門,看見諦皓和輕寒坐在庭院中,滿園春色都比不上這兩個男子的絕世風采。

看著他們將茶水倒上,碰杯的那一刻,我忽然怨恨起老天來,瞧瞧!這才叫一對!老天爺的眼睛是不是長歪了,怎麼沒把他們湊一塊兒去,這樣我就可以逍遙自在,不用每天擔心自己的屁股蛋了!

「聽說你請了女神農來。」諦皓垂下眼簾啜了一口,哎呀,哎呀,真有風度。

「是啊,請她來交流一下製藥的心得啊。」輕寒手指敲了敲杯子的邊緣,嘴角的笑意那是顛倒世人啊。

等等,女神農要來了?太好了,我可以問他要一些藥,給這兩隻禽獸吃了,讓他們再也挺不起來!

「你有沒有覺得小豆子還是不怎麼安分啊?」說話的是諦皓。什麼啊,老子都被你們折騰得下不了床,還嫌我不安分?

「是啊,總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輕寒不以為意地捋了捋耳邊的髮絲,「哪能由的他四處胡亂蹦達。」

「所以……

「所以我請女神農來為我們研製一種新的丹藥,能讓男人懷孕。等到小豆子有了我們的孩子,看他還老想著那些有的沒的。」

「嗯,這樣的確是個好主意。」

什麼?好主意!我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在碧幽宮呆傻了?男人懷孕?虧得你們想的出來!

等等,如果是女神農的話,確實有可能研究出這種稀奇古怪外加沒品的藥。

豈能在此坐以待斃?我要逃,逃到沒有這兩個禽獸的地方去!

說完,我便開始在心中盤算,但是逃到哪裡去呢?瀑斜山莊?好歹凌霄也是我的掛牌岳父……但是凌霄哪裡是他們的對手?硫漱庵……那是女人呆的地方,收留我一男人多不方便?等等,我不是還有個大哥在少林寺麼?夜大哥這麼疼我,怎麼可能讓我落入魔爪之中,一定會拚死保護我的!

好,爺爺我這就收拾包袱跑路去!


徹底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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