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的視野漸漸模糊,諦皓純白的衣襟逐漸被黑暗取代。
  如果是平常,看著諦皓劍指離碎峰,我應該在一旁幸災樂禍,可惜啊,我真的很疼,醫院裏縫個針都給打麻醉,何況這次指不定紮進肺裏了不是?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趴在軟軟的床上,想要翻個身,背上疼得我冷汗直流,就連喘個氣,背部的傷口都在抽痛。
  我咬了咬牙,心緒有一種不斷下沉的沮喪。我本來以為,當自己睜開眼睛,可以看見老媽的胖臉,然後取笑說:您快點報個瑜伽班減肥吧!然後老媽皺著臉說:臭小子,雞湯你還想不想喝了?!
  還疼麼?感覺到床沿上緩緩下陷的力道,我剛想回頭,一隻手輕輕撫上我的腦袋,如同安撫般柔和,令我有種落淚的衝動。

  一點點……”我將腦袋埋進枕頭裏,生怕他看見我不爭氣的樣子。
  脖頸處一片柔軟落下,我會帶你回鑄劍巔,不會再有人令你受傷……”手指的觸感沿著肩胛,來到我的傷口附近,遊移間有一種小心翼翼的錯覺。
  我全身幾近繃直,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不知所措的顫抖。我豈會不知印在自己後頸上的是什麼?小桐惡作劇時也常這麼做。而此刻,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是諦皓,為武林所敬仰。擱在現代,就是一超級成功人士外加鑽石王老五足以上時尚雜誌封面然後被美眉們尖叫著呼喊名字的美男子,除了有些面癱簡直可以說是完美。這些都不算是什麼,最重要的是他是男人!男人懂不懂,就是和我一樣帶把的!

  現在該怎麼辦?繼續和他一路吃喝嫖賭……不對,是吃喝玩樂曖昧不清我還不被憋死?和他說我不想和你去鑄劍巔,那裏太高除了竹子只有劍我還不無聊得抑鬱?啊——人家是劍神啊,諦皓的地盤多少人想插上翅膀飛上去,自己這麼不識抬舉也太過分了!而且我說我只把你當哥們兒一點不想發展除此之外的關係搞不定會被他一掌劈死……運氣好點他回答對我沒那麼個意思我還不得自作多情囧死?
  怎麼辦?怎麼辦?
  ……遛吧。
  打定主意之後,我的心鎮定不少,一副平靜的表情側過頭來問:離碎峰怎麼樣了!
  跑了。

  我撇了撇嘴,下次若是再碰上這死人妖,我非得被挫骨揚灰不可。不過當下之際是將傷養好,然後離開諦皓。我眼皮抬了抬,瞥過諦皓下垂的眉目,忽然有一種極度內疚的感覺。

  對不起,我得走了。
  我害怕在這個世界裏任何超過友誼的感情,害怕被這樣的感情淹沒,最害怕找不到原本在心中篤定的方向。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趴在客棧的床上,過著比豬還要儲蓄肥肉的日子。不在無聊中爆發就在無聊中滅亡。我轟地從床上震起來,對著一旁一直閉目養神的諦皓道:咱們來下五子棋!我叫小二端來棋盤棋子,同諦皓在茶桌上殺將起來,當然沒有賭注遊戲就無聊了,所以我說輸了的人要答應贏了的人一個要求。
  第一盤,自然是我贏了啦。我看了看一旁不動聲色的對手,贏得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記得那會兒我在歷史課上下贏了同桌李瘸子,他一副菜樣兒不知看得我多爽。
  我的第一個要求……”我裝腔作勢咳了咳嗓子道,以後無論我做錯什麼事情,你都不能用劍指著我。現在想起第一次見到諦皓他用劍指著我腦袋的情形,還是情不自禁汗毛直立啊,安全第一嘛。
  好。他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
  我笑了笑,多少次我們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兌現的承諾最終成了空談?但是謝謝你,因為我知道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誠意。
  第二盤,還是我贏。
  我抓了抓腦袋,唉,總不能像高中聚會時那樣輸了的人站在KTV大廳裏大叫我是豬!吧,這實在太不符合諦皓的風格了。我拖著下巴看著他沉靜的表情,如果我離開了這個世界,你的臉上是否依舊沒有絲毫起伏。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怎麼辦?我隨口問道。
  找你。
  那如果找不到呢?

  繼續找。

  那要找多久你才會放棄呢?

  找到你為止。

  我看著他,忽然間很想看明白他的執著,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從外表到大腦都很一般,經不起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的誓言,不明白獨居高出的寂寥,所以,他的眷顧讓我內疚。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見了,你一定不要找我。這是我的第二個要求。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
  好,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找你。
  我張了張嘴,想說你這樣和沒有答應我有什麼區別?但是話到嘴邊也只是變成一聲嘆息。我面前的人是諦皓,他在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下好了決定。

  第三局,我贏得勉強。
  我伸了個懶腰道:兄弟,我第三個要求就是你去街尾那兒給我買半斤綠豆餅吧!
  好。他起身推門。

  我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心裏湧起一陣酸澀。他就似夜空中的明月,只能仰望不能觸碰,我不小心觸上了他,卻在上面留下了道裂紋。
  ’m sorry我朝他揮了揮手。
  什麼意思?
  就是謝謝的意思啦!你快去買啊!

  我從窗臺上看著他在夜風中輕舞的衣闕,那瞬間有一股追隨的衝動。但是,我只是背上行囊留下了張字條。

  我走了,別找我。

  第 22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會照字條上說的不去找我,但是我有一種鴕鳥心態,反正我都留了字條叫你別找我了,你還要找我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不講義氣。
  一陣涼風拂面而過,我的眼睛還是不由自主酸了起來。
  如果自己不能和那個人在一起卻還要心軟地呆在他的身邊,那不是慈悲也不是溫柔,而是看不見刀鋒的殘忍。
  我笑了笑,我們都是一個人在路上,其間也許對擦身而過的衣衫抱有這樣或那樣的期許,但是不同道路交錯的瞬間,還是要學會獨自堅強。
  不論是我,還是諦皓。
  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它一如我第一次遇見他時那般讓人忍不住抬頭仰望。
  不能走大路,否則諦皓很快會追上我,於是我哼著小曲哥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啊!,行進在一片荒郊野地裏,黑漆漆地沒有兩下,我便踩在石子摔了個大馬哈,齜牙咧嘴爬起來,手掌膝蓋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太陽啊,您快點美美地照在我的臉上吧!
  在熬過了黑暗之後,我終於隱隱看見了一線曙光,正當我想要大聲歡呼自己脫離黑暗之時,突然從樹叢中跳出幾個人來將我圍住。
  我一時激動不禁脫口而出: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這活脫脫就是電視劇裏的經典場面。
  圍住我的人身子向後一顫,其中一個臉上長了顆痣痣上長了毛的人斜著腦袋向旁邊的人問道:老大,咱是不是搞錯了?
  旁邊那個額頭上滿是抬頭紋的老大仰著腦袋用鼻孔問我:嘿小子!你是蠶豆麼!

  我不耐煩道什麼蠶豆扁豆還荷蘭豆呢!上菜市場找去!

  那位老大讓出路來將我推出去道:走走走!別壞了大爺們的好事!

  我心中呵呵一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的名字叫豐衣,蠶豆是誰啊?老子不認識。

  正當我為自己的反應機敏而暗自驕傲,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而悠遠的聲音,蠶豆,你什麼時候改名字了!
  我一驚,抬頭瞥見一個穿著乞丐裝的身影側身躺在頭頂的樹幹上,臉上的汙跡遮蓋不住他眼中的戲謔。

  媽的!韓青你害我!臭小子你安的什麼心啊!
  蠶豆哥哥,人家只是上次看你耍劍耍的不過癮,想要再看一次而已!
  好傢伙!你竟敢騙我們河間五霸!那抬頭紋老大大喝一聲,亮出把閃亮的大刀朝我迎面而來,配上大刀朝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那調調,簡直形象到了極致。

  我只得抽出背上的無邪擋去,——”地就看見那柄大刀被我的劍一氣削得只剩下劍柄了。那老大愣了愣,隨即大聲道:果然神兵!
  他身後的四人一齊舉刀而上。兄弟們!不信他一下子能砍斷咱們四把刀!

  我冷笑了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who who啊!

  事實證明,他們不但小看了無邪,更加小看了我的流雲分水劍法,不過兩招,他們手中的刀,已經不再能稱之為刀了。
  一直在樹幹上看熱鬧的韓青從樹上落了下來,我發覺他身姿輕盈,不但落地無聲就連泥土上都看不見他的草鞋印。看來他的輕功比我不但是高,而且還高出許多。再次感嘆他小小年紀已經練就了這般功力,在下慚愧啊慚愧。
  韓青信步走到那幫烏合之眾間,我的眼睛還沒有緩過神來,他的手掌已經狠狠壓在那老大的肩膀上,空氣中喀喇一聲,是那老大的膝蓋跪在地上骨折的聲響。
  說,韓青的腦袋探在他的耳邊,狀似熟絡,眼神中的邪肆卻令人動彈不得,是誰給你們消息到這兒來打無邪的主意?
  其他四人連連退了七八步,一時沒從眼前的變故中醒過神來。

  只見那老大滿臉泛白,冷汗直流,微微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因為疼痛而發不出半點聲音,而他的身上發出咯啦啦骨頭關節劇烈摩擦的聲響。
  ……分筋錯骨手……”
  算你識貨。韓青的唇上泛起優雅的弧線。

  ……大俠……”另外幾個人紛紛跪了下來,兩天前我們兄弟在路上遇見聖泉教教主離碎峰……是他、他告訴咱們的!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那頭磕得跟搗蒜似的。

  韓青朝我挑了挑眉毛,調笑道:你連離碎峰也敢惹?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希望自己連離碎峰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韓青將手指從老大的身上鬆開,就見他如同一攤爛泥般倒在了地上。

  滾吧!韓青看也沒看他們便朝我走來。
  我盯著他那只垂在身旁的手,不由得連連後退。
  他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道:蠶豆哥哥,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分你的筋,錯你的骨——當然,你讓我不開心的話,那可就說不定了。
  我還有事,下次再聊……”我剛轉身,肩膀便被他扣住了,身子整個向後倒去,韓青的另一隻手托在我的腰間將我頂住,他的身子靠向我,濕潤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道:你去哪兒啊,小弟陪著你!

  就這樣,我翻身農奴做主人的希望完全破滅了。

  白天,我推著板車,板車上躺著翹著二郎腿的韓青艱難地行進在去往城裏的鄉間小路上。
  蠶豆哥哥,你能不能不快點,走了半天還沒走完這條路呢!
  蠶豆哥哥,你能不能走樹蔭下啊,太陽曬得我都沒法睡覺了!

  蠶豆哥哥,我餓了!

  然後我要來場人雞大戰,捉了野雞烤熟了孝敬那位大爺。他把兩雞腿雞翅膀都扒了,剩下雞脖子雞肋骨對我說:蠶豆哥哥,你多吃點啊,一會兒就靠你趕路了!

  小桐!我恨!我要回家!


  第 23

  終於熬過了鄉村小路,我的眼前是一片陽光大道。
  我看了看在板車上打哈欠的韓青,可憐巴巴道:老大,我們已經上大路,求您抬抬尊腿,自己走兩步吧!說罷,我將手掌伸到他的面前,由於幾天來一直推板車,手掌已經紅的發腫了。
  那死小孩翻了個身道:成,等我把覺睡了。
  您睡……您慢慢睡……”我狗腿地欠了欠身子。媽的,您睡久點兒,最好長睡不起,老子要走了,再不走就算不被你的分筋錯骨手抽筋拔骨,也會被你折騰得早等極樂。

  我剛背過身子走了不到兩步,板車上的大爺發話了:蠶豆哥哥,我睡覺比較輕,如果你想要丟下我一個人的話,我一定會察覺,到時候再被我抓住,可就不止分筋錯骨手這麼簡單了。
  呵呵,怎麼會呢——”我回過頭來亮出燦爛的笑臉,然後走到板車邊的樹下蹲著,活脫脫一民工等收工的架勢。

  韓青的午覺睡了挺久,我實在無聊得緊了,便拔了樹下的草,折了只蟈蟈。記得小時候在鄉下的田裏,爺爺就是這樣脖子上掛著毛巾,帶著我坐在田埂上,拔了田埂上的野草,給我做了這麼只蟈蟈,我一路拎著它,跟在爺爺身後,落日的餘輝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咦?這是用草做的,真好玩!
  我一驚,一屁股坐在地上,什麼時候韓青不睡覺了,還悄無聲息地來到我身邊。我搖了搖身子準備爬起來,韓青一把將我的蟈蟈抓到手裏,然後對著日光細細觀摩起來。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睫毛在細碎的光線下忽閃忽閃,原本普通的五官,竟讓令人有一種細膩雕琢感。
  你沒見過嗎?我問。
  沒有。草也能折出蟈蟈?他咧開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瞬間眩目得暈眩。
  不會吧,你不是丐幫的嗎?我拍拍屁股站起來,這種東西在民間應該很常見啊。
  我就是沒見過!韓青一副孩子樣將蟈蟈掛在他的竹杖上,反正它是我的了!

  我無語,大爺,您想要什麼都是你的,成不!

  看在你討我歡心的份兒上,韓青將胳膊架在我的肩膀上,害得我心中一陣緊張,後面的路,小弟我自己走,不勞煩大哥推著我了!
  媽呀,小弟你太謙虛了,明明你就是大哥嘛!

  我和韓青一路遊遊蕩蕩來到了瓿城,韓青撇下句:餓了,吃飯去!
  說實在的,我真覺得韓青不是做乞丐的料兒,瞧他,昂首挺胸跨進城裏最貴的飛鳳樓,往閣樓上一坐,出口便是:小二,給我來個翡翠三絲、碧瓊琥珀拱明珠、蟹黃粉蒸肉……”看著他滔滔不絕的架勢,我急忙止住道:夠了夠了!再來兩碗面就行了。爺爺,你有沒有錢啊,沒錢千萬不要充大爺,不然留下來刷半年碗可別連累我。

  吃什麼面啊——”韓青挑了挑眉毛,再給爺來份兒香芋蘿蔔酥外加一壺涿溪露!
  小二看著韓青點菜輕車熟路的樣兒,隨即狗腿道:這位大爺想必在丐幫中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怎麼稱呼啊!

  稱呼?韓青笑了笑,從懷裏抽出一張銀票道,快點上菜,爺爺叫什麼,你就甭管了。

  好嘞——”小二笑得嘴都快裂了,帶著銀票飛跑下樓。

  韓青瞟了眼在一旁已經石化了的我道:大家都是乞丐,你怎就那麼俗呢?
  沒過多久,韓青點的菜便上齊了。

  漸漸的,酒樓裏吃飯的客人也多了起來,其中自然也不乏武林人士,當然酒肉之間自然也會談論些武林瑣事。若是一個月前,他們談論的一定是少林的哪位高僧又壞了戒律,那個門派的掌門比武被人削了腦袋……之類的,連我都想聯合夜流曉辦一份報紙,叫做《武林八卦週刊》,一定會大賺特賺。
  而今天,一反常態,幾乎人人都在談論麓蒼派掌門馮信楨家的滅門慘案。
  你說這一夜之間讓馮掌門一家七十幾口全部喪命的高手是誰?
  是啊,聽說掐斷喉骨的指法相當淩厲
……”
  據說馮家的人死的時候幾乎都維持著當時的姿態,從表情來看似乎沒有一點痛苦。

  世上真有這樣的高手?能讓人死的時候連痛苦都來不及?

  什麼?馮家被滅門了?那麼那位消長跋扈的馮大小姐還沒來的及見著他心目中的諦皓就被人掐斷了喉嚨?江湖果然不是好混的啊!隨時都有死於非命的可能。

  想什麼呢!韓青一筷子敲在我腦袋上。
  ……”我用力將精神放在眼前的美味佳餚上,還好死的不是我……”
  一聲輕輕的悶笑從對面傳來,我一抬頭便看見韓青托著腦袋斜著眼睛看著我,傻瓜,只要你呆在我身邊,有誰能傷著你?

  我瞥見他白淨的手腕上一道傷痕,似乎隨時會滲出鮮紅的血來,那一瞬間,有一種觸目驚心的顫動。

  那道傷疤……怎麼來的?
  這個?他揚了揚手腕,淺笑道,小時候在林子裏,喜歡一隻沒有母親的小狼……它的眼睛很漂亮,所以我想養著它,可是它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在我的懷裏拼命掙扎,它的爪子劃破了我的手腕,然後跳進樹林裏,不見了
……”
  一定……很痛吧……”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輕寒的曠世容顏,那蜿蜒著墜落的血液還有他眼中的決絕。

  ……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痛。他微微垂下那有幾分稚氣的眉眼,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忘記我和那只小狼是不同的……我們是不同的……”

  第 24


  鄰桌的人繼續談論著馮家的滅門慘案。
  要說這樣的指法,除了……還會有誰?
  你是說九重天?可是沒有聽說馮掌門得罪輕寒的事啊!

  不是輕寒還會有誰?少林的金剛指?無量島的鎖喉功?都沒有那樣的水平啊!

  聽著這樣的對話,對面的韓青輕輕搖著頭,笑得好不嘲諷。

  不是輕寒。我朝韓青小聲道。
  為什麼你覺得不是他?韓青收起嘲意,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
  因為輕寒是個很驕傲的人,他既然不把他人放在眼裏,自然不會在乎他人的言論。所以如果是輕寒殺了馮信楨,大可正大光明的讓整個武林都知道,反正也沒人敢上九重天找他的麻煩。
  看不出來,你對輕寒的個性還挺瞭解的。韓青忽然把腦袋伸過來,差點沒有把我喝進嘴裏的湯給嗆出來。

  身後傳來小二熱絡的聲音:兩位客官!裏邊請!裏邊請!
  我下意識回頭,在看見那二人身影的同時,腦海裏想到一句話只羨鴛鴦不羨仙

  來的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身著淡黃色衣衫,神色高雅,笑容溫柔,顧盼可人,真是天上仙子墜凡塵。一旁的男子,俊雅不凡,眉目清俊,替那女子將椅子推開,隨即問到:茉兒,你想吃些什麼?
  那女子眼含笑意,目光中深情流露,你點的菜我什麼時候不喜歡吃了?

  男子莞爾,點了兩盤淡雅的小菜。

  鄰桌的武林人士忽然齊齊站起來,朝他們行了個禮道:原來是雙辰劍客,幸會幸會!
  那對男女微微點頭示意。

  我看了看韓青,小聲問道:他們很厲害麼?
  你不知道?韓青喝了口湯道,雙辰劍便是由諦皓所打造唯一成對的寶劍。雌劍易守,雄劍利功。那邊的女子,便是峨嵋派的上任掌門陸簾茉,而那名男子則是聖泉教前任左護法李洛諶。六年前這二人相戀,但是卻不容於武林正邪兩道,陸簾茉卸任掌門,李洛諶離開聖泉宮,二人不再參與武林是非,可惜卻依然不容於江湖。四年前,諦皓將雙辰劍相贈。當時在瀑斜山莊有一場武林盛會,各大門派的掌門均有到場。但是林莊主師弟趙秉的兒子在幾年前因為毀了芙蓉劍客淩若依的清白而被武林中幾位德高望重的掌門費了武功抑鬱而終。趙秉想趁機為兒子復仇,下毒妄圖毒死那幾位掌門,幸虧陸簾茉和李洛諶趕到救了他們。也因此,武林中再沒有人對此二人的出身非議。

  原來是這樣……”我點頭道。

  不知兩位大俠對馮家的滅門之案有何看法?幾位是否覺得與九重天有關?
  乖乖,這問得可真直接,我立馬豎起耳朵聽這兩位大俠有什麼見解。

  一聲悶笑傳來,是李洛諶。
  不知李大俠笑什麼?
  呵呵,陸簾茉側過臉來,看了看自己的夫君道,洛諶是覺得大家想得太多了。試問當今武林除了諦皓有誰是輕寒的對手?以輕寒的驕傲,若是他殺了馮信楨,自然是想要全天下都知道,又怎會弄得神神秘秘令得大家猜測紛紛呢?

  我跟著點了點頭,看來還有人和我想法相似,英雄所見略同啊!

  當天夜晚,萬籟俱寂,我看了看一旁熟睡得韓青,這小子八成是到發育期了,能吃能睡。我替他將被子壓好,然後穿上外套背上無邪,剛走了沒兩步,便聽見床上背對著我的身影發出如黑夜般富有磁性的聲音。
  這麼晚了,去哪里啊?
  你沒睡著?死小子裝的挺像!

  你就睡在我身邊。他緩緩翻過身來,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傻笑了笑。

  你可不是出去吃夜宵的,韓青不緊不慢的起身,將外衣套上,你是想去馮家看看。
  你猜得還真准。算了,反正我那點花花腸子也瞞不過那個鬼靈精。

  為什麼想去?別告訴我你還惦記著馮大小姐死了沒。
  當然不是,我頓了頓,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已。

  ——看不出你這麼有好奇心?不說實話,我可不會讓你去的哦。韓青不知何時來到我的面前,含笑仰頭看著我。

  我被他瞧得心中一陣悸動,媽的,誰教這小孩兒用這麼撩人的眼神看人的!
  還不說?他手指的關節在空氣中咯啦一響。
  我趕忙後退幾步,大驚失色道:兄弟有話好說,我、我、我是想知道到底誰滅了馮家滿門,就算不知道是誰能有點線索也成,不然找不到兇手,江湖中人會懷疑是輕寒幹的!
  韓青停下步步逼近的腳步,輕聲道:輕寒,對你是很重要的人嗎?

  我嘆了口氣,算是吧。畢竟我在這裏,認識的人真的不多。

  韓青伸出手來,嚇得我差點沒有驚叫,大哥我的骨頭很硬,您換別人吧!

  正當我閉緊雙眼時,卻感覺他的手掌落在我的臉頰上。
  傻瓜。
  若有若無的兩個字,帶著無可奈何的笑意,卻讓我在瞬間有一種死死將他抱緊的衝動。


  第 25

  走吧,韓青走過我的身邊,將門打開,我陪著你。
  …………”我回過神來,跟在他的身後。

  午夜的街道,只聽得見蟲鳴,我們來到馮家大宅前,韓青回頭再月光下沖我幾分調皮地笑了笑,便縱身飛過了圍牆,我不甘示弱地也躍了過去。
  這馮信楨要不是麓蒼派的掌門人,我還真會以為他是不是哪位豪門富戶。瞧瞧這九曲十八彎的庭院,這精緻的亭臺樓閣。如果沒有韓青走在我前頭,我一定非迷路不可。
  ——你說他一掌門再有錢用得著把住得地方弄這麼大麼!由於進了馮家就沒有人了,我們走路的步伐變慢,有點像是參觀白家大院,說話也大聲了許多。
  韓青忽然停下來,害我沒來的及收住腳步,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
  沒辦法啊,馮信楨老婆那麼多,當然要買大宅子將每個老婆的住處拉遠些,省得一碰面就吵嘴啊!
  ——是這樣啊!

  對啊,就是這樣,不過如果日後被我發現你和馮信楨有一樣的喜好,韓青走過來,踮起腳,鼻子尖離我就只一寸,我一定分你的筋,錯你的骨
——”
  呵呵……”我撥開他的臉,悻悻然道,那我也得有那魅力不是?

  我們來到馮信楨的房中,他的房內倒是相當整齊,沒有絲毫打鬥過的痕跡。

  馮信楨真的是在這裏被殺的嗎?我問。馮信楨好歹是一掌門,真要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殺了,實在有些慎人。
  你沒聽見他們說,馮家所有人死的時候都保持著他們原本的姿勢,就連馮信楨的老婆死了,還維持著往頭上插珠花的樣子麼?
  除了輕寒的指法,還有誰有這樣的功力?

  誰知道呢?韓青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我正想四處看看還有什麼線索,韓青忽然一把抱住我躍入床幔中,我剛要開口叫,他的手便捂上了我的嘴。
  他要幹什麼?到底怎麼了?
  韓青的腦袋垂到我的頸間,細密的發絲落下來隨著他的呼吸微妙地抖動著,就似一種無言的撩撥,我的呼吸不知不覺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乖孩子,別說話。韓青的聲音低沉,我的思緒就似落入他編織的黑洞裏,恍惚了起來。他的話語輕輕蕩漾著,稚氣的音質,卻有著莫名成熟的語調。
  咯啦——”房裏的書櫃忽然挪動了,我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那裏。
  當書櫃開到一定角度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走了出來。
  老子是學唯物主義長大的,自然不會相信那白色的身影是鬼魂了,但是除了我們還有誰對馮家這麼感興趣呢?
  韓青的手指在我的唇上敲了敲,我明白,他是想讓我沉住氣。可是,我沉住氣了,對方卻沒有沉住。
  誰!一陣淩厲的掌風隨聲而至,帳幔被掌力鼓動,四散開來,我看見一張蒙著白色紗巾的臉。
  身後的韓青翻掌而去,震得那白色身影向後退了好幾步,我隱約著辨認出那白色身影是一名女子,她被韓青震開,迅速奪門而去。
  韓青一把將我從床上推出,追啊!那死小子便連影兒都沒了,我跟著追了出去。
  那白衣女子落在房檐上,沿著屋脊奔跑,她踩在瓦片上連聲音都沒有,看來此人的輕功實在不凡。韓青也著實不錯,六步以內便近了那女子的身,一掌抓向他的肩膀,媽啊,估計是分緊錯骨手,那女子的骨頭怕是要斷了,我不由得閉了閉眼。可出人意料地是,那女子一個轉身,反手抓向韓青。
  這兩人身法極快,我看不清楚他們的招式,但每招起承轉合之間的過渡,談何精妙,我忽然有些奇怪,韓青不過十二、三歲,怎麼會有如此功力。
  還愣著幹什麼!韓青朝我大叫。
  我回過神來,抽出無邪,一劍挑去,那女子手指一彈,擋在韓青的掌心,韓青不得已推開,那女子手指沿著我的劍身滑到劍柄,我急忙收力,沿著她的手指方向後撤,再轉過手腕隨著其肩膀肌肉扭動一劍刺向她的胸膛。那女子猛地一掌過來,我只好撤劍後退,避開她的掌風。
  流雲分水劍?那女子輕吟,帶有幾分驚訝,更多的卻是鎮定。
  我握緊劍柄,那女子斜眼看了看韓青道:還有禦花八式。
  哦?姑娘知道的還不少啊?韓青撩開耳邊的發絲,神情淡定。

  他的神情令我感覺有幾分熟悉,還有幾分隱隱的痛心。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姑娘的寒蟬指也使得相當精彩,一不小心,我可就要變成第二個馮信楨了?
  你也知道的不少啊,看來今天我要離開也不大容易了……”話音剛落,幾隻銀針朝我飛來,太專注於那二人的對話,我實在來不及應付。

  小心!韓青那小子大驚失色朝我奔來,可惜離的遠了點兒。
  一隻摺扇嘩啦一聲在我身前一晃,那幾枚銀針便夾入了摺扇的扇骨裏。
  我回頭,今天真是令人驚訝的一晚,夜流曉!
  摺扇在空氣中一個回旋,落入夜流曉的手中,喲,許久不見了,我的蠶豆老弟!

  我看向那白衣女子的方向,發覺人已經不在了。

  她到底是誰?我皺了皺眉。
  “……”夜流曉漫不經心的走到韓青身邊道,那女子是誰我自然不知,不過從哪兒來的已經有了幾分眉目了。
  哈?我上前拽著夜流曉的衣領將他拽過來道,她從哪兒來的?

  嘖嘖嘖!問我問題可是要用得意武功來換的!可惜你那套流雲分水劍我早就看過了,夜流曉一副欠抽得樣子晃到韓青面前道,不過這位小兄弟應該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第 26


  我回過頭來不解地望著韓青:你知道她是誰了?
  韓青走到夜流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的笑意高深莫測,果然不愧是宿天閣的閣主,消息靈通的連我都驚訝了。

  夜流曉不著痕跡離開韓青的身邊,不過,不該說的話,流曉也絕對不會說。

  韓青走到我面前,拽著我的胳膊道:我們走吧。

  我點點頭,跟上他的腳步。

  對了,韓兄——”身後傳來夜流曉拉長了的聲音,我以為你會有興趣知道那白衣女子下一個要對付的對象是誰。
  那麼,韓青回過頭來,明日午飯後榆樹林見。

  好。

  我剛想回頭再說些什麼,韓青便一把將我拉走了。

  回到客棧,我正準備開口問,他反倒先開口了,想知道那白衣女子的來歷?
  我點頭。

  好啊,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鼻子尖兒就快撞上我的嘴,害得我心裏一陣小鹿亂撞,你背著我在城裏跑一圈,一邊跑一邊叫我愛你,跑完了,我就告訴你!
  什麼?你這要求太過分了!堅決反對!天啊,有沒有搞錯,背著你跑一圈就算了,當我鍛煉身體好了,還叫什麼我愛你,那麼多人聽見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擱啊!

  這條件是我提的,答不答應還是由蠶豆哥哥你決定的,韓青那死小孩像個嫖客似的在我臉上摸了一把,害得我全身荷爾蒙差點失調,不過明天我去見夜流曉,等我知道那姑娘下一個目標是誰,我一定不告訴你——”
  你!媽的,這小子欺負誰不好一定要欺負我!好,背就背,喊就喊!

  第二天,那死小子陰笑著爬上我瘦弱的身軀,青天白日的,我背著他走在鬧市的街道上,低著腦袋像一隻永遠爬不到終點的烏龜,我愛你
……”
  什麼?聽不見啊!不用回頭都知道那臭小子一定在假惺惺地掏耳朵。

  聽不見你就崩聽!我將他一下子摔在地上,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 ketty
  那死小孩坐在地上,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沒一會兒眼淚就吧嗒吧嗒落下來,周圍擺攤子的,目光很快便聚集到我們身上。
  喂,你、你哭什麼?該哭的是我吧!我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我知道我不懂事!韓青那傢伙一把抱住我的腿,還把鼻涕眼淚一起擦在我的褲腿上,一會兒我就去討飯!我一定會討到一個雞腿給你!你千萬別再生氣了!
  哈?我愣在原地。

  旁邊賣雞蛋的大嬸走了過來將韓青扶起道:怎麼了?孩子?
  沒什麼……是我不好……”韓青一邊抹眼淚一邊可憐兮兮地瞥著我,一副很怕我的樣子。

  你做錯什麼了?大嬸極有母愛地摸了摸韓青的腦袋。
  哥哥想吃雞腿,於是我大清早就出來討飯了,可是到了下午我還是沒有討到雞腿……哥哥……哥哥就……不要我了……”
  話音剛落,我便感覺自己被一片譴責的目光淹沒,韓青,你這只披著羊皮的狼!

  唉,這當哥哥的怎麼這樣!
  不就是個雞腿麼!弟弟也沒的吃呢,他那哥哥倒在那裏坐享其成!

  真不是個東西!

  
……
  我…………比竇娥還冤啊!

  ……你不要撇下我……”韓青再一次擠出鱷魚的眼淚。
  怎麼……會不要你呢……而且我也沒叫你去討雞腿啊……我生氣是因為大清早起來發現你不見了……”媽的!要是可以我真想這輩子見不到你!滾!有多遠滾多遠!
  真的嗎?哥哥你還愛我嗎?
  愛!當然愛!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嘛!我真想愛你!

  那你親我一下吧!韓青將那張剛才在地上蹭了半天的臉探到我的面前來。
  不用吧……都演到這份兒上了還不夠?我轉眼一看,四周的人都盯著我,似乎我不親他那張髒得媲美我腳底板的臉,我就連殺人越貨的禽獸都你如。
  我只好狠狠吸了口氣,在他的臉頰上響亮地啵了一個,然後低下頭,拉著他快速走出了人群。
  回到客棧,我坐在自己的床上不同他說話,他笑嘻嘻擠過來在我肩膀上蹭蹭道:好哥哥,你別再生氣了。我讓廚房給你燉肘子炸大蝦還不成麼~
  我把身子轉向另外一面,媽的,老子從小到大就連親親小桐都沒這麼欺負過我!

  蠶豆哥哥,你再不和我說話,我可就……”背後傳來指節的聲響,媽的,你太狠了,老子不就是想耍耍脾氣,你就想要分筋錯骨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倒在床上,閉上眼還是不理他。
  那死小子呵呵也倒下來,偎在我身旁,一隻手搭上我的肚子,我翻過身去,他的手便落在我的腰上。
  我剛想伸手拍掉他的狼爪,他的另一隻手卻扣在我的肩膀上,逼得我全身的力量都散掉了。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只在我腰上的手竟然緩緩下滑,在我晃神之際溜進我的褻褲裏,我剛想將那毛手抓出來,他卻一把抓住我的小兄弟。
  ……你要幹什麼?現在的我想要翻身卻被他的胸膛頂住了。我的背能感覺他有規律的起伏,還有那在脖頸後猶如絨毛般綿軟卻讓人心猿意馬的呼吸。

  第 27

  我正要告訴你,韓青的音調伴隨著調侃,那白衣女子是誰啊——”
  ……那你就好好說!我的臉燙得足夠煎雞蛋了。

  韓青的手指輕輕的揉搓,指尖來到頂端的鈴口,若有若無的搔刮,害得我身體裏似乎全部的熱量都在瞬間墜了下去。
  我的身體不自覺的扭動,他卻將胳膊環過我,將掙扎著的我死死摁在他的懷裏。那覆在我小兄弟上的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我的喘息不自覺變得粗啞,想要發洩卻被他緊緊捏住。
  誰要你一直和我生氣呢?現在舒不舒服啊?明明孩子氣的語調卻讓人感覺惡劣萬分。
  ……放開……”我真的憋不住了,本來想罵他個狗血淋頭,無奈當時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詞兒都想不起來了。
  不放!韓青的食指冷不丁在我的玉莖上一彈,害得我一陣倒抽氣,你還要和我賭氣嗎?
  不了!不了!我連連搖頭誓表忠心。

  這才乖啊——”他的手指緩緩鬆開,套弄了兩下我便釋放了。
  當我看著他將滿是濁液的手抽出來時,簡直羞得想要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這小子是混蛋!是魔鬼!是希特勒!
  韓青卻將那只手在我眼前晃,然後得意道:看著你這麼乖,我就告訴你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吧!
  我依舊將腦袋蒙在被子裏,耳朵卻豎了起來。

  她使得是寒蟬指,而且頗為深厚,沒有十年以上的時間是練不成的。而寒蟬指是碧幽宮的武功,如果我沒猜錯,那白衣女子是碧幽宮的人。
  “……可是九重天還有鑄劍巔的武功不是來源於碧幽宮嗎?難道輕寒就不會寒蟬指了嗎?

  傻瓜,九重天不一定會碧幽宮所有的武功,同樣被九重天帶走的武功秘籍,碧幽宮也不一定有所保留。

  韓青……”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事情?那女子使得是寒蟬指又豈是你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夠看出來的?就算被你看出來了,又有多少人知道寒蟬指是碧幽宮的絕學而九重天並沒有收藏?

  怎麼了?
  沒什麼。問你,你又要怎樣回答我?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必像刨土機一樣非刨到底不可。再好的朋友,也要懂得點到即止,更何況至今為止你從沒有不夠哥們兒的舉動……不對,你真的太不夠哥們兒!你就是地主!周扒皮!黃世仁
!
  沒事的話,我就走了。那小子從床邊滑下去。

  哈?去哪兒?不是快吃午飯了?
  去會會夜流曉啊——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女子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啊?韓青斜著嘴笑了笑,走到門邊忽然又轉過頭來,對了,我一會兒會讓廚房給你再燉個鹿鞭湯!
  為什麼?

  給你好好滋補滋補!你看你——泄的多快啊!他劣質地揚了揚眉毛,將那只手晃了晃,明明是再見的動作,卻氣的我將枕頭拽了過去。

  估計那臭小子沒有這麼快回來,吃完了午飯(當然午飯裏沒有什麼鹿鞭,大爺我生龍活虎哪里用得著補?),我提了提褲腰,便出去轉一轉。
  這天的天氣極好,陽光明媚卻不驕熱,實在是個泛湖的好天氣啊。我買上半斤綠豆餅外加一壺小酒,準備租艘船,在船上吃著糕點喝著小酒,曬著暖暖的陽光再好好睡一覺,多爽啊!
  來到湖邊,微風陣陣,水面上波瀾輕浮,船隻點點,不時有女子站在船頭,柳腰晴面,美不勝收。好啊,我走進一戶船家,剛想要問問價錢,便聽見不遠處交談的聲音。
  船家,最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冰涼的潮水迎面而來,和煦的日光也隨之沉澱。
  我小心翼翼轉過身,眼角的餘光瞅見純白的一角在風中無知覺的微微撩起緩緩墜落。
  沒有啊。
  那白色的身影轉過身去,沿著湖慢慢前行。

  我的眼睛就似被針紮了一般,疼得連心臟都在顫動。
  傻瓜,我說過叫你不要找我的。為什麼不聽呢?
  我連呼吸都變得謹慎,深怕他忽然回頭看見我。
  就似過街老鼠一般,我藏頭縮尾回到客棧。死韓青怎麼還不回來?
  沒過多久,走廊裏傳來清亮的口哨聲,然後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唷!蠶豆哥,你還真在這兒等我呢!
  就在那一刹那,我跳起來抓著韓青的衣領道:太好了!你回來了!咱們快走吧!

  ——咱們是得快走了!韓青一把將我按下,不過咱兩都說快走的原因肯定不一樣!你先說你的。

  ……我碰見……”我抓了抓腦袋,碰見一個我不想……不對是不敢見的人
……”
  ——他會把你怎樣?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扯了你的骨頭泡酒喝?

  差不多了……”I’m sorry,似乎就連這句話我都不敢再在你面前說起。

  真沒意思!韓青皺了皺鼻子,咱們得趕去少林寺了!
  少林寺?

  對!馮信楨早在死前就將一樣東西送去了少林寺高僧渡塵那裏,而碧幽宮的人一直在找這樣東西。

  什麼東西?

  紫金極夢的種子。

  哈?他們要這種子幹什麼?難道像諦皓那樣以它的花瓣來練什麼絕世神功?還是說想要花莖來對付諦皓?

  紫金極夢是個比你想像中還要有趣的東西。


  第 28


  怎樣有趣?快說啊!我最恨人家掉我胃口,那死小子懶洋洋瞥了瞥茶杯,我只好狗腿地將茶水倒上,順帶一副大爺您請用的姿勢
  韓青裝模作樣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紫金極夢本來是鑄劍巔的聖藥,其花瓣同金風玉露的功效一樣,能助人在短時間內練就深厚的內力;而這種藥草的花莖卻是花瓣的剋星……”
  這我知道,使聞了花莖焚燒後味道的人恢復內力的方法便是金風玉露,那然後呢?

  而紫金極夢的種子卻能令到服用金風玉露者喪失內力。

  哈?!我差點沒有從椅子上跳起來,那紫金極夢的種子簡直無敵了!

  是啊,馮信楨年輕時是諦皓的父親鑄劍的幫手,估計他偷偷帶走了紫金極夢的種子,收藏至今,可是他也沒想到這也是危險的根源。就算他將這種子連夜送去了少林寺,還是免不了殺身之禍。

  可是碧幽宮要紫金極夢做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正是諦皓和輕寒的父親離開碧幽宮並且帶走大量的武功秘籍才令得碧幽宮元氣大傷不得不退隱江湖麼?

  他們想報復!

  是啊,說到這裏你若還是不明白,我都想劈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麼了!

  我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安啦!反正不是豆腐渣!

  於是我倆帶上些乾糧,便趕往少林寺了。

  渡湖時,已是夕陽西斜,整個湖面就似一面鍍金的鏡子,垂下頭便看見自己橘紅色的臉,頗有古舊之感。
  我看著岸邊的楊柳越來越遠,湖岸被拉成一條細細的線,眼睛卻開始不自覺地尋找起那抹純白的身影……多好笑啊,明明逃跑的就是自己……
  怎麼了?有什麼讓你放不下嗎?躺在船艙裏的韓青仰著腦袋似笑非笑看著我。

  不是放不下,而是不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什麼不明白?

  比如……我有一個朋友,他很執著,執著到你明明和他約好了不要再找了,他還是不停的找,可是他不會找到的,就算找到了……還是會失去
……”
  我不知道你的那位朋友在尋找什麼東西,所以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有的人執著是因為習慣;還有的人執著是因為那個東西是他們畢生追尋的;也有的人執著得天經地義,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世上會有什麼是不需要理由的嗎?

  呵呵,傻瓜……”韓青垂著腦袋悶笑了起來,其實這世上每件事情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如果你想要理由的話,你可以找到無數個。

  那男人可以愛上男人嗎?這不是有違天地倫常陰陽之道嗎?這是我第二個不明白

  韓青似乎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樣,緊接著聳著肩膀笑得好不誇張:蠶豆哥…………想得也太多了……如果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了,天地就不存在了?女人就會死光了?就算男人和女人應了你所謂的陰陽之道,窮人就不用掙扎著養家糊口了?富人就會捐出大半家當幫助窮人了?市道就會和善美滿了?
  好像也是……不對!你誤導我!

  我誤導你?那我哪兒說錯了?韓青一個翻身坐起來,得,你還有什麼不明白就快問,不然一會兒我睡著了可沒人開解你了!

  那、那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但是那個人註定會離開你,你會怎麼辦?

  我?韓青撇了瞥嘴,看來我的問題真的很無聊,繼續喜歡他唄!

  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楚我說的啊!我說你喜歡的人一定會離開你!

  你想要我說,我會停止喜歡他,然後忘記他?

  是啊,否則到分別的時候該有多痛苦?說不定你自己還會在心裏想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再愛上他,不再想念他,也不用再承擔分別的痛苦
……”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想還好我在他離開前遇見了他?

  韓青——”我忽然有種無可奈何,他和諦皓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可是那一瞬間我卻感到他們是那般的相似。

  如果你能控制自己什麼時候愛他,什麼時候不愛他,那樣的愛,一定還不夠深。韓青側過臉去,手掌撐著腦袋,看向我不知道的方向。
  小船在一片沉默中駛入夜色。
  兩個時辰之後,我們便上到了對岸,韓青去租了兩匹馬來,我看看那馬兒的個頭,身子抖了抖,要是從馬背上栽個跟鬥下來,不知道會不會摔斷脖子。可是韓青那小子利落著翻身上馬,回過頭來不耐煩道:還不上馬?磨蹭什麼?
  老子好歹也算一輕功高手,一下子躍上馬背,可惜平衡感不佳,不遠處韓青好整以暇欣賞著我在馬背上掙扎的英姿,臉上的笑容讓我看了想一拳打爆他的牙。

  大哥——不行就別硬撐了,不然等你學會了騎馬,我估計紫金極夢的種子也被碧幽宮的人帶走了!
  我假意掙扎了一下便任由韓青將我拽上他的馬背了。

  馬兒奔馳,顛得我胃裏是翻江倒海,怪不得武俠片裏那麼多大俠到了馬背上都得找替身演員了!韓青一開始還故意將馬駕得飛快,害得我緊緊抓著他的搖杆兒,咬著牙生怕自己吐出來,後來他一回頭瞅見我臉都白了,才停下馬來讓我在路邊歇息。
  我緩了緩,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咧嘴笑了笑,掏出我做的草蛐蛐用食指和拇指捏著,在空氣中上下搖晃,然後自己又筆劃了一個吐得姿勢,我氣的炸了起來,追著他猛打,他倒好了,翻身上馬,我只能在馬屁股後面死命地追。
  有種你給老子停下!看你的牙硬還是老子的拳頭硬!
  他媽的你還騎多久!看老子拆了你的狗腿!

  停不停!你個老子的!

  ……停下
……”
  托那傢伙惡作劇的鴻福,一個時辰不到我們便行到了下一個城鎮。


  第 29

  終於,那匹馬不堪重負倒下了,我氣喘吁吁爬到韓青那死小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好小子,看你怎麼跑!
  我也沒說還要跑啊!他側過腦袋,朝我惡劣地笑了笑,然後瞥過我的褲子。

  媽呀!什麼時候那臭小子的毛手又抓在我的小兄弟上了,……你給我放開!
  他把腦袋伸過來,害我的身子往後仰,他的鼻尖在我的鼻子上輕輕撞了撞道:哎呀……好像起來了,你自己解決啊!然後瀟灑地轉身,哼著小曲向前走,害我只好提著褲子趔趄著跟在他身後。

  你個王八蛋!
  當我們來到少林寺時,我不由得長嘆一口氣道:……又是臺階
……”
  好吧,這臺階比鑄劍巔的劍壁看起來安全係數絕對高出許多,也沒有九重天那樣高到誇張……但是,能爬上去也絕對是件累人的差事。

  少林寺也不愧為千年古刹,每一塊石磚的紋路,每一道石壁的裂縫,似乎都能感覺到光陰的痕跡,蔽日的古樹令人心緒不由得隨之沉澱,嫋嫋青煙蔓延在凡塵瑣事之外,鐘聲驀然響起,將千年光陰一格一格定在此處。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裏便是諸多武俠小說中的泰山北斗啊!
  韓青斜著眼笑了笑,似乎在說:你這土包子能再土一點嗎?
  一位小僧出來招待了我們,韓青稟明來意說是探訪渡塵大師,小僧回到內殿,半個時辰之後回來說渡塵正在半天閣清修,他會領我們前去。

  我和韓青跟在小和尚後面,沿著少林寺後山小路,不虧是佛門清淨地啊,安靜得我都想留在這裏養老了。不過少林寺的後山真的不是一般大,走得我都有點犯困了還沒走到渡塵的清修之地。
  嘿,你聽說了江湖上有關渡塵和輕寒的傳言嗎?我故意靠在韓青的耳朵邊小聲道。
  你是說高僧渡塵因為迷戀九重天的輕寒不可自拔所以自毀雙目的傳言?韓青笑了笑。
  對啊!對啊!一說到八卦我就來勁兒了,誰說只有女人八卦了?男人也是有好奇心的嘛!


  韓青伸出手指,在我的眉間彈了一下,這世上沒有誰能讓渡塵迷戀。他的眼是空……他的心也是空……”
  沒辦法,誰讓那些和尚天天念這也是空那也是空呢?再說,我也不相信還有人會為了不讓自己再迷戀另一個人而把眼睛弄瞎了!

  那你會怎麼辦?

  留著眼睛看著他啊,看著他紅顏老去發如雪,然後說不定自己就會後悔當初那麼迷戀他了。不過可惜,輕寒不是大美女!哈哈!正說的興起,踩在石子上,差點沒摔個大馬哈,韓青的反應倒是挺快,伸手將我拽起,我正打算對他說聲謝了兄弟,可他卻將我的臉轉向他,如果我是輕寒,我會挖了你一雙眼珠,讓你一輩子隻記得我風華正茂的樣子。

  嘖!我一把將他推開,你當自己曠世大美女呢!然後昂首挺胸跟在小和尚身後。

  渡塵清修的地方確實與眾不同,少林寺的後山是一片懸崖峭壁,而在這峭壁之上便有一座懸空寺,寺廟沒有通路,來訪者只能由自己的輕功落到懸空寺的屋頂。
  小和尚做了一個請便的姿勢,我點著腳看了看,哇……如果落的不准掉下崖底那就屍骨無存了……還有這風刮的……跳下去還不知道飄哪兒去了呢!
  怎麼?怕了?
  風太大——我聽不清——”話剛說完,自己的腰上一熱,整個人就被攬著掉了下去,如果你以為整座山上都會回蕩著我的驚叫聲,那你就錯了,因為我嚇得根本張不開嘴,耳邊除了呼呼風聲就連我的心跳聲也聽不見了。

  喂,你的眼睛怎麼連眨都不眨啊?韓青推了我一把。
  我的眼淚流下來,大家別誤會,因為我嚇得眼睛睜太大,風一刮,淚腺分泌得瘋狂。韓青假裝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走到前方一扇木門前。剛一抬手,門吱呀一聲便開了。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怎麼聽韓青這語氣似乎和渡塵大師早就相識。我伸長了脖子朝裏望瞭望,嘖,還以為渡塵會像枯木禪師那樣面容枯槁(沒辦法,小說裏的高僧大多被形容成那個樣子),結果卻和我的想像頗有出入。他自然算不上美男子,但是五官柔和讓人覺得莫名的輕鬆。
  有門,自然有客。
  韓青將我拉入屋內,我這才發覺物子裏除了兩個蒲團分別放在棋盤的兩側,整個屋裏便空空如也了。臭小子一臉駕熟就輕的樣子將棋盒打開,一子落在棋盤上,道:問個問題。

  對面的渡塵一直閉著眼睛,雖然傳言不一定準確,但是渡塵看不見倒是沒錯。他微微抬起衣袖,一子隨聲而落,你是想問紫夢金極?

  不錯,那種子是不是在你這裏?碧幽宮的人正在找它,你要小心。

  那種子已經不在這裏了,我已將它物歸原主送上鑄劍巔了。

  這樣也好,只是碧幽宮的人怕是還會找上門來,那女子武功著實高強,我打算在這兒多和你下幾盤棋。

  呵呵,多謝施主關心。

  太好了,紫夢金極的種子回了鑄劍巔,碧幽宮的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鑄劍巔的劍僕個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目前令我不可思議的還是這渡塵的眼睛明明看不見,下棋的落子卻從來沒有走錯過。世界太大,我的眼界卻太窄啊!

  接下來的幾日,韓青和渡塵下棋下得不亦樂乎,而且我終於忍受不了了!在這裏除了吃就是睡,最最最受不了的就是——沒有肉啊!我的肚子裏已經一點油水都沒有了!
  於是,我從廂房裏摸出韓青包袱裏的銀票,流著口水,決定到少林寺外面好好逍遙逍遙。

  第 30

  肉啊肉!我來了!
  幾乎是連滾帶爬我下了少林寺的層層臺階,憑藉對肉的執著,我沖進一家酒樓,操起嗓子大叫道:給我上兩斤牛肉!一隻鹵水桂花雞!香芋蒸牛蒡!紅燜三鮮豬肘!八珍烤全鴨!
  我將自己在心中念過千遍的菜名一鼓作氣倒了出來,再看看小兒滿臉傻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大爺您慢點慢點說啊!小的都快記不清了!而且您都點肉菜要不要來個素菜啊!

  不用!大爺只要吃肉!然後我從懷裏抽出韓青的銀票往小二手上一塞,快點!我快餓死了!小二拿著銀票便匆匆下樓了。

  這小二果然有效率,沒過多久,我的菜便上齊了!終於終於不用再看那些寡淡無味的白菜豆腐了。瞧瞧,這湯汁就從肉的縫隙裏滲出來,我的眼睛正在放光!惡狼撲食在此上演!
  一個時辰之後,我輕輕打了個嗝兒,肉的香味還在我的口中沒有散去,曬著暖暖的陽光,摸一把自己滿是油的臉,世界總算變得美好起來。
  就在我的大腦因為過於酒足飯飽而要停止運轉的時候,一陣女子的啼哭聲將我一下子驚醒。
  我揉了揉眼睛,對準焦距朝街市上望去,一個女子哭得滿臉淚花,一隻手被一個男子擒住,另一邊的肩膀也被人死死扣住,動彈不得……難道是強強民女的戲碼上演了?不會吧,實在太老土了!
  小姐,求您別再為難我們了!您不跟我們回去……師傅……師傅說不定會將我等逐出師門的!那扣住女子肩膀的漢子無奈道,語氣恭敬,面帶懇求。
  看來離我想像中的場景有一段距離啊!
  我不會和你們回去的!那女子倒是頗為堅定,或者,你們將我的屍體帶回去!
  她話音一落,那兩名男子的臉色甚是難看,小姐,得罪了!他們剛想將那小姐捆綁上轎,那位小姐一個轉頭,一口咬在那擒住自己手腕人的胳膊上,可憐那男子臉憋了個通紅卻無法叫出來,還要畢恭畢敬道:求小姐鬆口!

  啊……原來在這個世界裏還有這麼有素質的人啊!

  可那位小姐咬下去的力氣似乎越來越大,而被咬住的男人也只是在原地一動不動,終於僵持了半晌之後,那位小姐猛地鬆口,跪在了地上道:求你們放我走吧!杜郎還在等著我!如果我被你們抓回去,爹一定會將我就此嫁掉,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一死!
  可是小姐,您出身武林望族,師傅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嫁給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的!

  搞了半天原來是女兒喜歡的人老子看不上,弄得女兒不得不私奔,然後老爹又派了人來追……這年頭什麼都講究三書六聘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我和小桐豈不就成了傳說中的無媒苟合?呸呸呸!瞎說什麼!

  再看看那小姐一臉要慷慨就義的樣子,我到底該不該管著閒事呢?要是放在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什麼本事都沒有,當然不會讓自己惹一身麻煩,只是現在,我好歹也算高手中的低手……不,是低手中的高手,是不是應該對這位勇敢追求自己愛情自由的小姐一點幫助呢?畢竟自由戀愛也是社會進步思想解放的重要標誌嘛!而且,吃的這麼飽也是要做做運動消化消化,不然脂肪囤積過多會得脂肪肝的!
  我的手掌在桌子上一拍,借力躍入空中,一腳踢開扣住那女子肩膀的手,然後抽出劍來劍柄敲在另一位男子的手腕上,一個回身將那女子帶離。
  誰!看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對他們的打擊不小啊!
  根據我看小說多年的經驗,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報上自己的姓名的,於是我朝他們呵呵一樂,道:我自然是那個帶你們家小姐去會她的杜郎然後讓他們和和美美在一起的人啦!那小姐肯定是還沒回過神來,我一把帶上他躍上房檐,飛馳而去,你和你那杜郎約在哪里見面?我一邊問她,一邊回頭,看來帶她回去的那兩個男子都不是省油的燈,緊緊跟在我們後面,還不是踩爛一些磚磚瓦瓦。
  那女子似乎終於回過神來,回答我道:大俠,我和杜郎約在前面十裏的一家涼茶鋪見!
  哇塞!有人叫我大俠!感覺真爽!

  再回頭看看窮追不捨的兩個人,唉,如果就我一個,他們哪有可能追得上我,不過呆著這位小姐,情勢可就不一樣了……
  就在我頭疼之際,一條白綾從我頭頂掠過,猛地砸向身後,然後那兩人便嘩啦一下掉下屋脊。

  我定睛一看,前方一位黃衣女子笑靨如花,身後的男子神色倨傲。
  ……雙辰劍客……”倒在地上的二人喃喃道。
  不錯,正是我夫妻二人!
  兩位大俠,其中一人站起來行了個禮道,這位女子是我瀑斜山莊的二小姐,半個月前離家出走,師傅命我等帶小姐回去,請二位俠士莫要誤會。

  誤會?我們沒有誤會。李洛諶驀然開口,那兩人仰頭望著,一臉不解。

  我夫君的意思是,陸簾茉笑容裏有幾分調皮,我們就是不想二小姐跟你們回去!

  第 31


  雙辰劍客,我瀑斜山莊與二位素無恩怨,今日二位不讓我等帶二小姐回去,是何居心?
  呵呵,哪里談得上居心,陸簾茉笑靨如花,多年以前,我同我的夫君明明真心相愛,可惜江湖上幾乎人人將我二人唾駡,其中也不乏你們莊主這樣的名門正道
——”
  你們想怎樣!

  怎麼樣?當然是讓你們的二小姐和她的情郎遠走高飛,過他們應該過得日子。

  雙辰劍客!你二人太過分了!

  過分?陸簾茉柳眉輕挑,那就讓你們莊主來找我二人,指著我二人的臉說我們過分吧!

  這兩個白癡,打不過就跑啊!還傻愣在那兒等別人來削你們啊!好在人家雙辰劍客還有那麼一點風度,不然你們兩個人還不被削成人棍啊!那兩個白癡打不過臨走了還不忘留下句此事我二人定會稟報莊主!

  看著白癡二人組遠去的身影,我緩了一口氣,轉向一旁的二小姐道:姑娘,你還是快去與你那位杜郎見面吧,莫要延誤時間讓他焦心等待。

  多謝幾位恩人,淩小姐與我們幾個行了行禮,淩梓楓感恩難忘。

  得,甭客套了,在下也只是成人之美罷了。成親還是要和兩情相悅的人成,瞧這天下怨偶那麼多,還不都是承了父母之命?

  哦?那門當戶對就不重要了?陸簾茉巧笑著走進,姑奶奶,您和您那位夫君的故事我會沒有聽過,您的問題我哪敢隨便答啊?

  門當戶對?那杜郎娶的是淩小姐,又不是娶瀑斜山莊。
  那如果那杜郎是一個大魔頭呢?個老子的!你這明顯是在考我,要我說你想說的話嘛!

  我說,就算人人說他是個魔頭,他是不是真的是魔頭還不一定呢!指不定那些真正的大魔頭正被人歌頌成正道典範人人敬仰呢!
  呵呵,這話說得我夫妻二人倒是舒服,蠶豆小兄弟——”陸簾茉纖纖玉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呵呵……”我也跟著傻笑,只是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知不知道,有個人在找你?
  我心裏一驚,慢慢往後退,誰啊?不習慣美女這樣對我笑,總覺得不懷好意。

  剛推出沒有幾尺,便有人按住了我的背,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洛諶。
  你真的記不起來?陸簾茉越走越近,可是李洛諶卻讓我退無可退,我們的這位朋友找了你很久很久呢!
  ……諦皓!我怎麼忘了諦皓曾經鑄劍給他們!

  二位,你們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而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怎麼可能有幸認識二位的朋友……”話音未落,我一掌襲向陸簾茉胸前,她一驚下意識後退,李洛諶正想扣住我的肩膀,我內力一震,背上的無邪將他震開,但是這二人畢竟是頂尖高手,而且配合默契,幾乎只用了兩招,便將我制服了,任我死死掙扎,卻動彈不得,陸簾茉垂下臉來,戲謔道:小兄弟,這欠債還錢,欠了人家的情,你也只好以身相許了~
  相許你爺爺個腿兒!快把本大爺放了!怎麼能讓他們抓我去見諦皓?要是真見著他了,我要怎麼面對他?告訴他我一定會離開你,我們不會有好結果嗎?就算我說了,他也聽不進去!我急啊,急得全身都快冒煙了,早知道呆在少林寺吃白菜豆腐就好了,大不了在燉點粉條!

  嘖嘖嘖~我們都不知道他喜歡你這樣的!陸簾茉在我的臉上彈了彈,要是我們告訴他你剛才想抓我哪兒,你說你怎麼樣?
  我剁了你這個醜八怪!快放開我!李洛諶你這氣管炎!你老婆叫你幹啥你就幹啥!你是不是男人啊!我扭過頭狠狠瞪著快把我胳膊擰折的李洛諶。

  不但我老婆要我這麼做,我自己也很想這麼做,兩全其美啊——”該死的,剛才還不說話,一說話說這麼長的!
  蠶豆哥哥!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招人愛啊!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那夫妻二人齊齊回頭,不遠處韓青啃著蘋果坐在屋脊上不知道看戲看了多久了。
  你是何人?陸簾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竟然能令我夫妻二人毫無察覺?
  韓青!韓青!快救我!忽然看見一絲曙光,我扯破喉嚨喊,別啃蘋果了!一會兒買一筐給你啃!

  嘿!少來!你大魚大肉的銀票打哪兒來的!韓青咧嘴笑了笑,一把將蘋果核砸我腦袋上!

  救救我吧,我還你還不成?
  行啊!你快大叫三聲韓青我愛你!我就救你。

  我咬了咬牙,老子拼了,韓青我愛你!韓青我愛你!韓青我愛你!

  親愛的,我來了!我的回聲還沒有散去,就看見韓青忽然來到陸簾茉身前,兩指戳向她的雙目,陸簾茉一掌剛想將韓青的手指隔開,可是他卻化指為掌拍在陸簾茉的手腕上,陸簾茉一聲悶哼,李洛諶點了我的穴道便上前,二人交起手來。李洛諶的招式大氣,韓青柔綿中暗藏淩厲,令的李洛諶有些猝不及防。

  你到底是何人?陸簾茉柳眉皺起。
  哈哈!你說我是誰?韓青笑得有些張狂,下一招便掐在李洛諶的鎖骨上。

  第 32

  空氣中一陣嗡鳴,陸簾茉拔劍而去,韓青收手極快,劍峰從他的鼻尖上略過,驚得我起了一聲冷汗,我夫妻倆行走江湖多年,能夠逼得我們雙辰出鞘之人著實不多,閣下何人?
  呵呵,等我收了你們的一雙名劍,自然會告訴你們姓名!兄弟,偶承認你很厲害,但是你實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果然,他的話激怒了那對夫妻,李洛諶抽劍而去,劍勢極為猛烈,有種破釜沉舟之感,正當他全身毫無防範正要被韓青的手指點中,陸簾茉橫劍抵擋,韓青收手後側,差點被李洛諶的劍劃破臉蛋。
  雌劍易守,雄劍利攻,攻守兼備,所向披靡——”韓青閃躲間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的笑意,他身形一閃,來到我的面前,只聽見耳邊鳴響,我的無邪被他抽了出來,且看我配不配得上這把稀世寶劍!
  就在下一刻,韓青身形一晃,忽然躥到陸簾茉面前,劍招輕靈雅逸,步法宛如漫步雲端,一劍繞過陸簾茉的劍身,劍尖挑開她的衣領,李洛諶回身,韓青的劍柄正好頂在他的劍尖,劍柄一劃,劍在韓青手中一個翩然回轉,在李洛諶的脖頸邊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

  李洛諶側身繞過韓青,護住妻子,雙方僵持。
  既然閣下與蠶豆是友非敵,我夫妻二人也不必糾纏,陸簾茉整好衣領,今日我二人輸在小兄弟手上心服口服!
  好說,兩位是痛快人,在下韓青,有禮了!韓青將劍猛地插回劍鞘,震得我背脊發麻。

  李洛諶和陸簾茉離開時連頭也沒回。
  韓青笑著在我面前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我討好的臉,怎麼樣?小弟我厲害吧!
  厲害!厲害!快幫我把穴道解開!

  我再厲害也沒有蠶豆哥哥你厲害啊!韓青伸出他的手指,瞧瞧你,桃花遍地開啊!前有馮佩言,緊跟著還有大名鼎鼎的劍神,現在是陸簾茉,怎麼樣她的胸部漂亮不?哎呀,我還漏算了那位淩小姐,不知道她找到她的杜郎沒有啊?

  ……馮佩言那樣的大小姐我怎麼受得了呢?何況她都死了……陸簾茉就更不是我的菜了,我剛才不是急於脫身麼……還有那淩小姐,她現在不都找她的杜郎去了?

  那諦皓呢?韓青輕輕將我的臉抬起,眼睛裏沒有了一貫的玩世不恭。

  …………”我的舌頭突然打了結,他問的太認真,那一刻我也被他感染的認真起來,可是當自己在腦海裏搜索給予諦皓合適的定位時,才真正發現沒有一個詞語能夠形容。
  他對你很重要,他和別人都不一樣。韓青的語調輕柔。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韓青的臉微微側過去,就似一朵在黑夜中綻放的曇花,明明轉瞬即逝卻沒有人欣賞的落寞,而是你從來都不敢想。

  在他轉身的瞬間,我砰地趴倒在地上。他什麼時候給我解的穴道?

  蠶豆,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很快就要分開了……”
  我爬起來,看著他沿著屋脊張開雙臂,一搖一晃走在日光下,影子落在瓦片上變得稀稀落落起來,風很輕,將他耳際的發絲撩撥的細碎,那是一種寧靜的美,我站在他的身後,時光悄然靜止,我看見他仰起的腦袋微微側著,不知道看向哪里。

  對不起……”我說。
  他揚了揚手道,莫名其妙說什麼對不起啊!
  我沒有回答他……我已經猜到了你是誰。

  回到少林寺,正好趕上了晚飯,果然還是白菜豆腐……算了,中午大魚大肉的夠了,晚上清清腸胃吧……我瞥了瞥韓青,他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將豆腐用筷子攪成泥和白菜和在一起,然後放進嘴裏……我的太陽穴開始一跳一跳,看來每個人都是有點怪僻的。
  再給我一碗豆腐!韓青揚起手來,乘菜的小師傅過來給他又加了一碗豆腐。
  看著他這麼有食欲的樣子,我也提起筷子準備吃幾口白菜,忽然感覺自己的大腿上有什麼東西在移動,是韓青那小子的毛手,我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欺負我的小兄弟,就在我準備發火的瞬間,我恍然明白他是在我的大腿上寫字:別吃,有問題。
  這時,旁邊的幾位僧人撐著腦袋抱怨頭昏,另一邊已經有幾個倒下了,韓青用腳踹了我一下,我也眯著眼睛喊了聲好暈,然後趴在桌上。
  陸陸續續已有不少人倒下了,不消半刻,整個飯堂變得安靜起來。感覺有人正走向我們,我在桌子下看見一雙僧人的腳,忽然頭頂一陣淩厲的掌風拍下來,我剛要大叫,抬起臉來看見韓青正扣住剛才那位盛菜的僧人的手腕。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少林寺的和尚有這樣的纖纖玉手啊!韓青的嘴角扯出一貫劣質的淺笑。
  我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啊!對方反手脫離韓青的掌控,轉身意欲離去。
  韓青手指在我面前的清湯中一點,手指一彈,水珠化為冰棱打在對方的背脊上。
  那僧人差點倒在地上,轉頭道:化寒玉漱真經……我早該想到是你是九重天的尊主輕寒了!
  韓青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不然你以為還有誰會禦花八式?咱們上次在馮宅交手時,姑娘好像忘記告訴在下您的姓名了。

  看你的身形不過十三、四歲,那僧人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笑容裏竟然有幾分得意,是失血過多還是受了重傷?你的功力只剩三成,你有把握抓得住我麼?



33


 ——那你不妨試試看啊?韓青笑容裏是不容置疑的自信,食指在脖頸間輕輕劃了一道,一張薄如蟬翼的面皮從他的臉上緩緩撕下,乖乖,原來這兩人都沒有用真面目示人啊!
  可是輕寒就是輕寒,哪怕是十三……四歲的稚氣容顏,卻依然芳華盡顯,眉眼間的風骨若隱若現,我嘆了一口氣,發覺自己的視線依然不可自抑地追隨。
  生氣了?因為我騙你?韓青,不應該是輕寒回過頭來,他笑得一貫優雅,可我卻看見那隱匿在唇線裏的那一點無奈。
  怎麼會呢?我朝他聳聳肩膀,反正咱兩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我話音剛落,那假扮僧人的女子便一掌襲來,身法極快,我還沒有看清,輕寒手腕一個旋轉便將她擒住,那女子另一隻手剛想拍在輕寒腰間,只聽得輕寒扼著她手腕的手指一抖,空氣中一陣脆響,那女子原本襲向他腰間的掌力改變方向扣住輕寒的手指,一個翻轉,脫離輕寒的遏制。

  好險,本姑娘的手腕差點被你掐斷啊!大名鼎鼎的輕寒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啊!那女子揉著自己的手腕站在不遠處。
  沒辦法,誰讓你不是我那塊玉呢?輕寒笑容依然。
  那女子猛地轉身想要離去,我趕緊飛身追趕,她驟然轉身故技重施射出幾隻飛針,我挽過劍來將它們一一擱開,正當我想要慶倖自己沒中她的暗器時,那女子露出一絲笑意,她的胳膊瞬間伸到我的面前,五指扣在我的咽喉上,好輕功啊,連我都不好擺脫你,那就借你來用用吧!
  回過身,我看見輕寒微微挑起的眉梢,還有譏諷的語調,你不會想用這個白癡來威脅我吧?

  能不能威脅您,就要看我這五指掐下去您的心疼不疼了
——”
  我斜著眼盯著脖子上的纖纖玉指,這一個不小心我就要和這個世界say goodbye了!

  那就要看,是你快還是他快了。輕寒捋了捋耳際亂髮,眉梢輕揚。
  誰!那女子驚叫,原來她的脖頸亦被身後人扼住,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只是能夠在不知不覺間來到這女子的身後,其武功必然深不可測。
  還能有誰?當然是大名鼎鼎的……”輕寒走到我的面前,淺淺一笑,食指內力一彈,打在那女子的手指關節上,她悶哼一聲手指鬆開,輕寒順勢將我扯到身後,念出了那個讓我的呼吸驟然停止的名字,諦皓。
  諦皓點了那女子的穴道,從容著自她身後走出,道:你沒事吧。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沿著日光的投影款款走來,一塵不染的衣擺捲起一浪又一浪微微心悸的先兆,以為自己早已經遺忘了的洗練感覺席捲著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沿著神經線瞬間傳遞而來。

  ……沒事……”下意識,我抓著身旁輕寒的衣角。他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哎呀,我真笨,竟然忘記雙辰劍客了。
  那麼,跟我回鑄劍巔吧。諦皓白色的靴子踩入我的陰影裏。
  …………”我該怎麼辦?為什麼你不問我離開的原因而是自顧自地就是要帶我走?你什麼都不問,那我已經在心中準備了幾百幾千次的回答要怎麼說出來?
  ——”輕寒伸出手來悄無聲息將我冰涼的手指握緊道,我怎麼記得你說你要回家啊?你家在鑄劍巔嗎?
  不在
……”
  我就說嘛,我怎麼都不記得鑄劍巔上有女人啊——你明明說你要回家找你的親親小桐,然後還要和她成親——白頭到老啊——”輕寒轉過頭來,微側的眼角眉梢,戲謔掩藏著悲涼,似乎在說,沒辦法啊,你離開諦皓的理由和離開我的理由都是一樣的
……
  有我在,你不可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諦皓的已經來到了我的身前。

  輕寒悶笑著側過頭去看向遠方,像是個旁觀者般發出似乎是幸災樂禍的感概,這樣的話我也很想說啊。
  我咽了咽在喉間囤積許久的口水,費力地壓下自己狂亂的心跳,一格一格抬起雙眼道: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覺得可以就可以的。我也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必須要的只有你而已。諦皓微垂的眉眼,是我早已熟悉的堅定。

  …………”越是緊張我便越想緊緊扣住輕寒的手指,他的手指在那瞬間變得冰涼,緩緩滑出了我的掌心。
  我就說我們快要分開了,輕寒轉身時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你已經這麼混亂,我不想你更加混亂,看不清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的身影,消失在少林寺的樹蔭屋簷裏,斑駁而溫暖,卻有莫名的落寞狠狠地紮進我的眼睛裏,我張大了嘴,想要叫住他,可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我似乎看見從他那手腕的傷口上,龜裂著滲出血來……
  和我走吧。諦皓的手指輕輕覆在我的手腕上。

  我仰著頭,卻不知該不該挪動自己的腳步。順著他的步伐,然後在他不經意間離開他的軌道?他是會繼續自己的行程?還是孜孜不倦地一定要再找到我?
  他的手指彎曲,緊緊掐住我的手腕,這次真的,跑不掉了……
  當我邁出第一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

  乖徒弟!你師傅我終於甩掉那個老巫婆了!哈哈哈哈哈!

  第 34


  師傅!我回過頭,看見失蹤許久的死老頭從天而降。
  哎呀!好徒弟,為師找了你好久啊!死老頭將那許多天沒有洗過的手在我腦袋上搓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道,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啊!
  我剛想上前,手腕卻被用力地箝制住了,我只好仰起頭,對諦皓說:我師傅來了,我要和他走。

  我不會讓你走。他的回答簡潔得讓我想發瘋!

  啊~啊~我的小徒弟啊,你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瞧瞧!現在師傅叫你,你都不過來了!死老頭不幫我解圍,反倒在一旁笑的幸災樂禍。
  師傅!我這麼難得沒叫你死老頭,你就這麼回報我的?!
  誒!誒!我的好徒弟!如果想要我出手你得告訴我你對你身旁這位配給你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美男子說,你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一點都不……”話還沒有說完,手腕上傳來的疼痛幾乎讓我當場栽倒在地上。

  什麼?死老頭看都不看我已經慘白了的臉,自顧自地掏著耳朵。
  我忍痛看著一旁諦皓冰封的側臉,從牙縫裏擠出那幾句話,放手吧,我們真的不可能……我會回到我的世界……然後我們再也沒機會相見……”
  可是諦皓沒有說一句話,沉默是他對我無聲的回答,倔強得讓人無可奈何。

  ——看來師傅我真得親自出馬幫幫你了!死老頭話音剛落,指尖內力瞬間激發,幾乎在同一時刻,諦皓拉著我的手腕一個回旋,避開了指力,而我們身後的一座經碑——”的一聲被整個穿透。
  師傅!你要我的命啊!嚇得我差點大小便失禁!
  好徒弟,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要他鬆手而已啊!死老頭還有臉在一旁悠哉遊哉。
  落雁指……”諦皓輕吟,你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問的好啊!我當然就是那個唯一知道你……下落的人啊!死老頭說到一半,故意不發出聲音,只是做了個口型,可惜我的近視眼看不清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在哪兒?諦皓的身體微微前傾。
  這個嘛,他現在有一點點麻煩,你現在不去管管他嗎?死老頭從懷裏抽出一封信,這是他的現在的名字還有住處……”
  死老頭手一揚,那封信便迎風飄了起來,諦皓上前想要伸手抓住那封信,死老頭趁機將我拽了過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等我反應過來,死老頭已經拎著我的衣領越過了少林寺的牆頭。最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是他竟然順手牽羊,將那被諦皓點中穴道的女子一併帶走。

  諦皓輕功非凡,死老頭帶著兩個人當然跑不快,我正想說把那女子丟下吧,死老頭還真的將那女子向後推去,正好推在迎面追來的諦皓懷裏,諦皓剛站穩,死老頭一把褐色的粉末摔出去,弄得烏煙瘴氣,爺爺我連肺都差點咳出來了,死老頭將手一收,將那女子從諦皓懷中拽出,繼續跑路是也!
  還沒跑多久,死老頭就在少林寺山腳下的松樹林裏停了下來。
  喂,怎麼不跑了!諦皓的名字你又不是沒有聽過!他很快會追來的!
  ……我真不懂……不懂你們年輕人啊……”死老頭倚著著一棵樹氣喘吁吁,明明兩個人都看對了眼,還要玩這種你追我趕的遊戲……無不無聊
……”
  喂!又不是誰和我看對了眼我就一定能和誰在一起!我伸手去拉他,無奈他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紋絲不動,像是粘在那棵樹上了似的。

  嘿嘿……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和他——看對了眼了?死老頭一副我什麼都明白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這是情趣嘛!
  情你個頭!我被他的胡言亂語弄得火冒三丈,要是被他追上了,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家見我老媽還有小桐啊!

  唉唉唉!你放心!死老頭將我的手挪開,他若是看了那封信,就肯定沒空管你,得去救他那素未謀面的弟弟了!

  弟弟?諦皓有弟弟?我還真不是一點點驚訝,你又在瞎掰了!

  我是不是瞎掰不要緊,要緊的是啊——”死老頭用下巴指了指在一旁定住不動的女子。

  你是不是碧幽宮的人?一直想要紫夢金極是為了向諦皓報復?我望向那女子。
  她當然是碧幽宮的人,只是寒蟬指還沒有練到火候啊!死老頭輕鬆的食指一彈解開了她的穴道。
  你們……”那女子捂住被點穴的地方,一副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的樣子。
  唉,小豆子,碧幽宮要對付的可不止是諦皓啊,還有輕寒。然後將碧幽宮外流的武功典籍收回,另碧幽宮在江湖上恢復以往的地位與驕傲,對不對啊!死老頭揚了揚眉毛。
  那女子抿了抿嘴唇不答話。
  小姑娘,聽我老人家一句勸啊,你看看,輕寒就算只剩下三成功力,你都拼他不過,要是諦皓和輕寒連起手來,這結果會是怎樣,你可以自己想像啊!
  我們碧幽宮的事……不用你多管!

  嘖嘖嘖,你當我吃太多想管啊!死老頭揚了揚手,放那女子走。

  哈?就這麼放她走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弄清楚呢!
  算了吧,我欠她母親太多……”死老頭看著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那好,你來找我不就是要我替你辦事嗎?說吧,什麼事?我插著腰不耐煩道。

  第 35

  這可是一件美差啊~死老頭笑得我全身發涼,我要你去瀑斜山莊參加比武招親啊!
  招親?我整個人差點跳起來,你瘋了還是傻了!跑去招親你叫我怎麼對得起小桐!我不去!要去你去!你武功那麼好,一定一招一個準兒!

  我也想去啊!可是人家寄給你的請帖上面寫了必須三十歲以內啊!

  請帖?怎麼會有請帖給我?我在江湖上無名無號,瀑斜山莊怎麼說都是江湖上的第一大莊,莊主挑女婿的眼光想必很高,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我啊!

  唉,我的小徒弟,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好歹打敗了黑松劍客,諦皓又教過你劍法,被宿天閣主夜流曉宣傳宣傳,你想不出名也很難啊!
  難道,這就是所謂媒體的力量?可是,那淩二小姐不是已經和一位姓杜的書生私奔了嗎?難道淩莊主還有一個女兒?

  嘿嘿,小徒弟你知道的還不少嘛!不過我打聽到一個重要消息就是那淩二小姐被他爹抓回山莊時已經有了兩個月身孕了,他爹只好趕快舉行這個比武招親給他女兒找個上門女婿來做她肚子裏孩子的爹
——”
  哈?這不是欺騙嗎!

  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叫買一贈一,多划算啊!娶個老婆連兒子都給你預備好了!死老頭滿口歪理還說得義正言辭!

  我還是不去!娶了淩小姐做老婆那以後就要對她負責,我以後要回家的,回家又不能帶上她……”
  你少自作多情了!死老頭一巴掌拍在我腦袋上,人家有心上人還會心甘情願嫁給你?要是你真能在比武招親中贏了,就和那淩小姐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找個合適的時機把她再交還給她的心上人變成,可是她若是嫁給其他人,就算那個夫婿礙於莊主的面子不敢說什麼,但是會對她好嗎?她這輩子也別想和她的什麼郎在一起了!

  說的好像有道理啊
……”
  當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在比武招親中不能取勝的話,哼哼!死老頭眼中精光一閃,也別想我會告訴你回去的方法!

  我看了看他的無賴樣,咬牙切齒道:那就是說我根本沒得選咯!

  對!

  於是,我長嘆一聲,踏上前往瀑斜山莊的行程——小桐,原諒我啊~

  正當我認命了的時候,忽然一陣刺鼻的香粉味迎風而來。
  師兄!你實在太沒良心啦,人家追隨你那麼久,你竟然還要去參加什麼比武招親——”
  啊!這不是死老頭的那位小師妹麼?

  眼看著死老頭的眼睛睜得老大,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我還沒有開口,死老頭已經轉過身去:一定要去瀑斜山莊——”
  哇塞,自從那次之後我再沒有見到死老頭逃得那麼快了!

  還沒回過神來,一隻鞋底狠狠踏在我的臉上,一個身影從我頭頂一躍而過,師兄~我來了!
  我僵直著身子摸了摸我可憐的臉,喃喃道:師傅……你好像沒有告訴我瀑斜山莊在哪里
……”
  好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艱難著摸索著去瀑斜山莊的道路。

  那個大姐,請問瀑斜山莊怎麼走?
  啊,從這裏向前的街角便有一個鞋鋪,但是算不上山莊啦!

  這位大爺,請問您知道瀑斜山莊該怎麼走嗎?

  小兄弟,俺不混江湖好多年啊!

  這位大哥,請問您知道瀑斜山莊在哪里嗎?

  你這麼沒常識怎麼在江湖上混啊!瀑斜山莊當然就在千斜瀑布旁啊!

  那麼千斜瀑布在哪里呢?

  你問我,我問誰?

  經過三天的掙扎之後,我看了看天空,還有眼前這一大片沼澤,再回頭看看那片看不見頭的密林,我確信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迷路了。

  正當我感慨萬千之時,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心中大喜,正好說可以找到人帶我出去了,lucky
  我剛躥過去,一隻劍便橫了過來,差點沒削下我的腦袋,誰?!
  我!我舉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勢。

  我的眼前是三位年輕的姑娘,至於她們貌不貌美,我已經嚇得無暇欣賞了。
  你到底是誰?為何出現在此地?一位青衣姑娘挪開指著我的劍,但是臉上依然不懷善意。
  ……我迷路了……怎麼也走不出這林子……我聽見有人說話,所以……”不會我路沒有問到,反而腦袋卻丟了吧?
  這裏是雲夢澤,入了這林子,不懂七玄陣法的人是出不去的。你叫什麼名字?
  蠶豆
……”
  蠶豆?莫不是以流雲分水劍戰敗黑松劍客的蠶豆少俠?那青衣女子的語氣忽然變得恭敬了起來,弄得我好不習慣。

  少俠是稱不上,不過在下和黑松劍客確實交過手。
  莫非閣下背上背的便是諦皓打造的第七把劍——無邪?她們的眼睛就快放光了!

  怎麼……回事?
  少俠!有蠶豆少俠相助我等一定事半功倍!前幾日,聖泉教的右護法遊夜來擄走了我們的小師妹,少俠應該有所耳聞,被遊夜來摧殘的良家少女不計其數,我等為營救小師妹而來!

  這個……我還真沒有聽過……等等!你說你們是要到聖泉教救人!

  不錯,請少俠
……”
  這裏是聖泉教的範圍?

  少俠不知道嗎?聖泉教就在雲夢澤的中央。那青衣女子指了指眼前的一片沼澤。

  “ohno!”被離碎峰看見了我還不被大卸八塊死無全屍?我要跑!我要快點跑!
  請少俠助我等一臂之力!我剛抬起腿來,那三名女子便齊齊跪了下來。

  第 36

  不要對我下跪!你們以為跪下我就會心軟了!大姐,你那什麼師妹的貞潔哪有我的性命重要?我決定頭也不回的跑掉,無奈另一位藍衫姑娘竟然順勢抱住我的大腿道:少俠若不願相助,我等便長跪不起!
  媽的!你們跪你們的,關我什麼事!

  待此事解決之後,在下一定告知少俠離開雲夢澤的辦法!那青衣姑娘在後應和。
  靠!老子是怕留不得命聽你們說離開的方法!
  少俠——”另一個年紀最小的姑娘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了。
  我掙扎來掙扎去的結果就是……我在林子裏砍了半天的樹做成木筏子,準備帶著這幾位姑娘去沼澤中央的聖泉教救他們的師妹。
  我們將木筏放在沼澤上,幾位姑娘連連稱讚說我聰明,竟然想出這樣的方法。
  廢話,看樹的是我,做木筏子的是我,你們在一旁看得好開心啊!
  這幾位姑娘是什麼硫漱庵的俗家弟子,他們的師傅是江湖上有名的曉月師太,說是待到日後他們的師傅必會向我答謝這救命之恩。媽的,你說你們不在那什麼尼姑庵裏好好呆著,老出來亂跑,真當江湖那麼好闖啊!自己出了問題就算了,還要拉別人下水!
  我越想越憤恨,腳踩在木筏上的蹬力自然更狠,木筏子一下子遊移出了數十丈,那幾位姑娘齊齊拍手道:少俠果然好輕功!
  輕你媽頭!老子恨不得你們全都掉下去!

  廢了老大的勁兒,我們終於來到了雲夢澤的中央,讓我驚奇的不是眼前華麗的樓宇以及起承轉合間顧自流淌的清泉,而是剛開始還一片沼氣繚繞,怎麼到了這裏空氣反而變得清新了?
  我將木筏藏起,然後隨她們潛入。聖泉教的教眾不少,還好有我這個高手在,不然就這幾個小姑娘三腳貓的功夫,還不早被人逮住了一併交給那個什麼護法享用啊!
  從午後一直呆到深夜,其間我們發現了聖泉教的廚房,然後後悔自己沒有帶蒙汗藥只好離開;我們也找到了聖泉教的金庫,可惜金磚不輕,不然我非裝他一麻袋不可……可是那個什麼護法到底在什麼地方啊。
  終於,我們看見幾個穿著妖冶的女子捧著樂器向東而去,我身後的青衣姑娘道:她們一定是去侍候那個淫魔的!
  於是,我們跟著她們,來到一處庭院,輕歌曼舞遙渺而至,女子的香粉味若有若無,不知道我是不是過敏啊,差點打好幾個大噴嚏出來。還好我忍住了,忍得我眼淚多快落下來了。

  趁四周無人經過,我們躍上屋頂,輕輕揭開瓦片來,只見主座上一男子愜意地喝著酒,左右兩側依偎著幾個妙齡女子,時不時為他斟酒剝水果……唉,大家都是男人,為什麼我只有為小桐剝水果的份兒呢?
  座前,幾個女子圍著一位被綁在椅子上的姑娘翩翩起舞,每轉一圈散開時,椅子上姑娘的衣服就會少一件,而座上的男子只是一副玩味的表情,看著那姑娘泛著淚光的眼睛……兄弟,我佩服你啊,本來沒什麼美感的犯罪行為到你手上也被弄得跟藝術電影似的!
  我正欣賞在興頭上呢,可我身旁的藍衣姑娘已經按奈不住了,——”地拔出劍來,我攔都攔不住便一躍而入,高喊著電視裏聽了不下百次的口號:淫魔!拿命來!
  緊接著,另外一個也抽出劍沖了進去,而我身後的青衣姑娘將我猛地推下去道:少俠!看你的啦!

  看我的?你們想看什麼?我有什麼可看的?

  舞娘們驚叫著跑出門去,這幾個有頭無腦的女人,這下可好,非把聖泉教的人都招來不可。
  只見遊夜來笑容愜意,三招不到便將那兩個丫頭片子擋了回去,順帶還吃了吃豆腐。離碎峰的武功本就高深,他的護法自然不是菜鳥,順帶一提,這兄弟長得還真不賴,面如清玉,特別是眼角的那顆痣襯得他的桃花眼更是風流。
  嘖嘖嘖……本護法向來只喜歡漂亮的女子,這位兄弟,對不起了——”遊夜來輕輕拍了拍手,似乎在說搞定你們幾個,哥哥我壓根不用吹灰之力。
  呵呵,您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您看不上我,我應該謝謝遊護法啊!我傻笑了笑。
  青衣姑娘一劍劈開綁在他們師妹身上的繩子,道一句:此時不宜戀戰,我們快走!然後對我作揖道:勞煩少俠斷後了!
  話音剛落,她們便抽身沖了出去,反倒是我半張著嘴,看了看她們離去的背影,再看了看遊夜來襯著燈光閃亮得不得了的桃花眼。

  這個……打攪了,我走了……”我聳著肩膀剛一轉身,便感覺身後掌風襲來,我連忙閃躲,移出那掌力範圍兩丈多遠。
  閣下好輕功啊!只見遊夜來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白淨的手指移向腰間,完了,怕是我剛才閃太快,這位大哥要動真格了!
  我也抽出背上的無邪,迎著他的劍招抵擋,刹那間劍花四濺,我再睜開眼便看見遊夜來那柄看起來實在是非常華麗的寶劍已經被我削掉了。
  你手中的……是什麼劍?那雙桃花眼在黑暗中眯了起來,敲得我渾身不自在。
  忽然——”地一聲,我手中的無邪便被一隻黑色的軟劍纏住,瞬間脫離了我的手心。我僵直著身子緩緩回過頭來,看見一墨衣男子五官銳利,眉目俊朗,似乎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出來。
  當然是名劍無邪啦!那男子顛了顛我的劍,翹起的唇角似乎在說:不好意思,你這回落我手上了!
  緊接著我身後的遊夜來半跪下道:屬下參見教主!

  第 37


  我看著眼前的颯爽男子,竟然有種走錯場景的感覺。
  他若是離碎峰,那麼上一次我和諦皓在山洞裏見到的死人妖是誰?
  怎麼了?蠶豆少俠——數月不見,您連本座都認不出來了?離碎峰揚了揚嘴角。
  …………你是離碎峰?我的嘴巴可以塞下雞蛋了,再仔細看了看眼前人的輪廓,沒有了濃妝豔抹,五官的輪廓確實是那個死人妖無疑。
  對,就是本座。離碎峰的手搭上我的肩膀,臉伸到離我的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一字一句道。
  我身子像是抽筋般抖了抖,完了完了,現在自己不但落到了他的地盤上,前後都是狼,就連無邪也到了他的手上,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你叫阿!你叫啊!你再叫也沒有人來救你!
  這個……離教主……咱們有話好好說……”我扭了扭身子向後躲,無奈卻碰上了一臉得意的遊夜來。

  諦皓是怎麼了?上次還差點為了你要了我的命,這一次怎麼這麼疏忽大意讓你到處亂跑?你說這老鼠要是闖進了鼠籠子,結果會怎麼樣呢?
  會死……我看起來像傻瓜嗎?

  遊護法,就請你照顧好這只小老鼠了,離碎峰笑得清淡,我又怎麼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陰戾,一定要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不然他的主人會生氣的哦!
  一旁的遊夜來笑容裏儘是興致盎然,大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那麼,小老鼠
……”
  媽的!如果我真是只老鼠就好了,隨便一個洞就能逃跑了!

  遊夜來確實把我照顧得好到不能再好了——用茅草堆得軟軟的床,一趟下去呀紮我一身木刺;那水啊,不知道是什麼混合體,烏漆漆的看著看著似乎還能冒出泡來;還有那飯菜啊,媲美五星級大飯店料理,我上茅房上得都快虛脫了。
  我上完茅房出來,看著不遠處笑意盎然的遊夜來,不由得豎起大拇指道:兄弟……你真的太有才了!
  在經過幾天非人的虐待之後,即使滿是倒刺的茅草床,我也攤在上面再也動不了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我艱難地側過腦袋,看見離碎峰愜意地倚著門廊,那姿勢堪比電影裏的羅伯特德尼羅,看不出就你這樣兒,不到七天,不但諦皓趕來問我要人,就連九重天的輕寒都大駕光臨了,害得我都覺得我聖泉教是不是太小了一點,容不下這兩尊大佛啊。
  什麼?諦皓和輕寒都來了?

  離碎峰拍了拍手,幾個聖泉教教眾走進來,以抬烤乳豬的架勢將我抬了出去,我只看見自己的面前由碧藍的天空慢慢轉至檜木制的明晃晃的天花板。
  蠶豆哥哥,想來你這幾日過得是不錯啊!熟悉的劣質音調卻比原來更加清朗,我眯著眼,看見不遠處端坐著正在悠哉遊哉品茶的身影,茶蓋輕輕蹭了蹭茶杯的邊緣,露出他戲謔著凹陷的唇角,明明是淡雅的茶香,卻在刹那彌漫開醉人的醇芳。
  是輕寒……他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我反倒適應不過來了。
  好說……好說……”我費力地扯了扯唇角,多謝閣下關心……”
  我再關心你……”輕寒的手腕輕輕一揚,杯蓋上的水珠便甩了出去,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那水珠暗含內力,在空氣中瞬間凝結成冰粒,也不如諦皓來的快啊!

  那些冰粒朝另一面的白衣人而去,只見那人的手指在空氣中優雅地點了幾下,快得我眼睛都跟不上,等他兩指輕輕下斜,便有茶水沿著他的指縫落了下來。

  諦皓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來,在我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就像從前我們倆結伴同行時一樣,我來晚了。
  我的鼻子在那一瞬間又酸了起來,什麼晚了早了,你又沒有義務一定要來救我。不要表現的好像你就應該對我好的樣子,我從來就沒有對你好過
……
  嘖嘖嘖!真是伉儷情深啊~離碎峰在一旁拍了拍手,臉上掛著我好感動的表情。
  碎峰,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發現的。諦皓轉過身來,除了我,我還沒有看見他對任何人道過歉。
  哦?您不好?您哪里不好了?離碎峰笑得張揚卻讓人看了有種隱隱的心痛,是你千次萬次避而不見還是你差點沒用這把無邪刺穿我的脖子?
  碎峰。諦皓把了把我的脈象,一切和蠶豆無關,讓他離開吧。

  和他無關?離碎峰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教了他流雲分水劍……你把無邪給他……你為了他差點要了我的命……怎麼會和他無關?

  碎峰。諦皓向離碎峰邁出一小步。

  輕寒,如果您要帶蠶豆走我離碎峰絕對不會阻攔,但是如果是諦皓的話,除非我離碎峰就死在這裏,否則諦皓你別想帶著他踏出我聖泉教一步!
  哎呀,輕寒放下茶杯,食指按了按眉心道,離教主您和諦皓有什麼瓜葛也不干我九重天的事啊。我若是要帶蠶豆走,諦皓還不和我拼命?

  我狠狠瞪了輕寒一眼,怎麼了?老子成燙手山芋了?

  輕寒瞥了瞥我憤恨的眼神,嗤笑了一聲,走過來,彎下腰手指在我的下巴上勾了勾,明明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卻是一種別樣的風度,不過你要這輩子都跟在我身邊,要我拼個命也沒什麼啊!
  話音剛落,我整個人莫名其妙便倒在輕寒懷裏,諦皓刹那間將手掌搭在我的肩上想將我拉回,輕寒肩膀一震,內力借由我的身體將諦皓彈開,諦皓化掌為指,朝輕寒肋間點去,接連三指,均被輕寒巧妙的化解,就當第四指化為掌法被輕寒以分筋錯骨手隔開時,離碎峰在我身上輕輕拍擊,我的身體前傾,正好落在諦皓的掌力上,輕寒大驚,連忙將我拉開,我只聽得身後人一陣悶哼。

  輕寒!我抬頭,望見他的眉間皺了皺,你怎麼樣?
  輕寒沒有回答我,只是看向離碎峰道:下次你再用此等陰狠手段,就是諦皓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第 38


  保住我的性命?離碎峰聳了聳肩膀,他只會想怎樣在下一劍要我的命吧!
  是我不好,碎峰。諦皓上前。

  你們兄弟兩有什麼矛盾,就自己解決,何必把他人牽扯進來呢?身後的輕寒不緊不慢道。
  兄弟?這個消息簡直比火星撞上地球還讓我震驚。
  是啊,輕寒的手指來到我的耳邊,捲著我耳際的碎發,遊戲般說道,他們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哈?到底怎麼回事?

  十六年前,諦皓的父親發覺自己的妻子和鑄劍巔外的某個人私通,而他的小兒子也並非自己所出。於是他將妻子和幼子一同趕下鑄劍巔,發誓此生若再相見,必定取對方性命。他妻子私通的對象便是聖泉教教主離道然。

  原來是這樣啊……”我有些感慨,諦皓的父親想必自尊心也是超強的,老婆給自己帶了綠帽子,還生了不屬於自己的孩子,沒有氣得將老婆孩子一起殺了就算不錯了。

  哼,小的時候,就聽人說諦皓長得像爹,而我長得像娘。所以我特地模仿娘的妝容來見諦皓,不過可惜,他似乎一點也不記得娘的樣子了。
  諦皓的神色依舊沒有變化,我卻瞥見他垂在身邊微微顫了顫的食指,也許他很想伸出手來碰一碰自己的弟弟。

  諦皓,既然如此,輕寒寬袖一揚,將我攬入懷中,一躍而去,你就先解決自己的家務事吧,我和蠶豆先行一步,瀑斜山莊的好戲閣下可莫要錯過!
  我回過頭,看見諦皓伸手一拽,卻只是碰了碰我的指尖,而離碎峰一劍襲向諦皓的後心,而我只能大叫:小心!

  於是諦皓回過頭去,反倒是輕寒一派愜意地對我說,蠶豆哥哥你不用擔心,他們兄弟倆打是親來罵是愛
——”
  不消半刻,輕寒便帶著我出了聖泉教,來到沼澤邊。一停下來,我便一拳走過去,他到好,輕輕鬆鬆握住了我的拳頭,食指還不忘挑逗般地在我指縫間摩擦,氣得我破口大駡,你這混蛋!為什麼跑那麼快!萬一諦皓出事了怎麼辦?

  輕寒手指微微用力,剛好按在我手背的穴道上,疼得我的拳頭立時鬆開哎喲,你擔心什麼?離碎峰一直盼著他大哥能來找他,好不容易盼到了,頂多發個小火,哪里會傷他大哥的性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諦皓的對手。

  我剛想把手抽回來,卻看見輕寒的唇邊有猩紅的血絲滲了出來,你怎麼了?

  輕寒淺笑了笑,伸出手指摸了摸唇角,不輕不重道:哎呀,好像傷到心脈了。

  什麼?我早該想到剛才輕寒毫無準備地替我挨了諦皓一掌,怎麼會沒事?

  走吧。他拉了拉我的手。
  走?你不是應該找個地方療傷嗎?傷了心脈你都感覺不到痛嗎?我拽住他,心裏湧起一陣緊張。
  痛?輕寒回過頭來,唇邊勾起的笑意令我一陣心神蕩漾,如果我還能記起什麼是痛就好了。
  輕寒!我抓住他,老實說你的傷要不要緊!

  呵呵,他的手指在我的臉頰邊輕挑地滑過,要緊的話又怎麼樣?你還是想想怎樣離開雲夢澤吧,不然瀑斜山莊的比武招親你可是趕不上了
——”
  哈?我愣了愣,想起他對諦皓說我們倆會在瀑斜山莊等他,難道你也要去比武招親?

  對啊,不過我是去觀戰的。本來我對那些個武林人士的比鬥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如果你要是上去比的話,那就不一樣了。你想想就憑你現在的功力,上去幾個回合還不給人打下來?輕寒彈了彈我的腦門。

  ——這麼說你要幫我咯!太好了,輕寒要是肯幫我,就不愁完不成師傅交代的任務了。
  親愛的蠶豆哥哥,輕寒的笑容劣質了起來,勾得我的心突然跳得速率起碼快了三倍,我看起來像白癡嗎?幫你娶老婆,然後看你和那個女人親親我我?
  ……那你
……”
  我啊,是以防萬一……這萬一要是你贏了……我就殺了那女人。輕寒好整以暇欣賞我的表情,這混蛋一萬年都是這調調。

  別開玩笑了,大哥……”您老人家要美女有美女要帥哥有帥哥,哪會為了我這顆小蔥小蒜大動干戈老心勞力啊。
  我是——認真的哦。他向哄小狗一樣拍了拍我的臉頰,呸,你是認真的喜歡找我麻煩!
  要離開雲夢澤,自然要把我那木筏找出來。可當我找到藏木筏的地方,卻發覺空空如也。
  媽的,那幾個硫漱庵的八婆,老子幫了你們,你們卻過河拆橋!最毒婦人心啊!我憤恨地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沼澤裏。
  一旁的輕寒悠哉遊哉看了看我道:嘿,你找什麼呢!
  找我的木筏。沒有木筏怎麼離開雲夢澤?我頭也不抬地回答。別惹我,老子現在很不爽。

  哦,輕寒拍了拍手道,不過誰說離開雲夢澤一定要用木筏,用輕功不可以嗎?
  輕功?你以為自己是超人啊!我回頭瞪著他,等等,就輕功而言,說不定眼前這人還真能媲美超人。

  超人是什麼?
  就是你啦!

  輕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把撈起我,一躍而去,每當我以為要掉去時,都聽見耳邊他磁性的低笑,然後他的腳尖輕輕在沼澤上點一點,便又升了起來。

  到達雲夢澤對面的樹林時,我不由得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蠶豆哥哥,你要是一直這麼依偎在我懷裏,我是很高興啦。可是你抱得這麼緊,人家喘不過氣來了。
  ……誰抱你緊啊!我的臉頓時燙得像火燒,一拳砸在他胸口上報復他胡言亂語。

  拳頭剛砸下去,——”地一聲,輕寒便噴出一口血來。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他迅速點中自己的穴道,然後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白絹擦拭。
  怎麼……你傷的這麼重,為什麼不說?我的心猛地揪住,身體那差點被諦皓擊中的地方悶疼了起來。
  傻瓜,對於我來說這算不上重傷。要是你的話,我怕自己給你輸多少真氣也救不會你的小命了。這樣看,還是很划算的。
  你才是……傻瓜……”我低著頭,眼睛開始發酸。


  第 39

  我跟著輕寒一路來到了瀑斜鎮,這整個鎮子因為瀑斜山莊的比武招親而顯得熱鬧許多,大街上隨處可見個門各派的武林人士。
  我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這麼多人,這比武招親還不變成車輪戰啊。
  輕寒嗤笑道:笨蛋,這裏有許多都是來觀戰和受邀請來當見證人的。而且很多人只是來湊個熱鬧,沒有瀑斜山莊的請帖,根本進不了山莊,更別提去比武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點點頭。

  走吧。輕寒拉了拉我。
  現在就去山莊了?啊,不知道天下第一莊會是怎樣的,還真有點興奮啊!話剛說完,我的腦袋便被輕寒拍了一下。
  就你這樣跑去瀑斜山莊還不被人趕出來?輕寒露出嫌惡的神色看了看我的衣著,我自己也看看我自己…………一襲乞丐裝,許多天沒有洗澡,估計頭髮裏都長蝨子了。
  ……怎麼辦?我抬頭問。
  輕寒笑了笑,領著我來到一家客棧,不過就這客棧的規模要放現代一看就是五星級的。輕寒剛來到客棧門口,便有幾位姑娘走出來迎接,其中一位便是許久不見的蝶衣。
  蠶豆!沒想到你竟然和尊主在一起,我還以為……”蝶衣見了我,一臉欣喜。
  帶他去洗個澡,給他換身合適的衣服。輕寒揚了揚袖子便上樓去了。
  倒是蝶衣興奮地張羅著一切,就連我洗澡的時候,她還在屏風的另一面和我聊天,害得我老不好意思的。
  蠶豆啊,你那天就那樣走了害得我好擔心呢!你涉世不深,我還真怕你會遇見壞人……”
  呵呵,多謝你關心啊,我也確實出了一些小小的狀況,不過也增長了不少見識。

  你還好意思說,記得有一天尊主無意中得知麓蒼派被滅門而你又在附近,當天就離開九重天去找你了!那個時候尊主只有三層功力,我還想跟著去呢,可惜尊主不讓。

  說到此,我忽然想起輕寒第一次以韓青的身份出現的那個夜晚,他眼中的落寞我發覺了,卻沒有好好體會。

  尊主其實很在意你啊。因為你不願意留在尊主身邊,那尊主就不能保護你了,所以尊主用
  自己的血來為你增加內力,可是你啊,離開九重天時,連頭也不回……”
  我無奈地笑了笑,蝶衣啊,不是我狠心不回頭,而是我怕回了頭就不忍心離開了。那個時候的輕寒眼中流露出的寂寞與悲傷,我雖然無法體會,但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他和諦皓一樣,都太認真了,熱烈的追求,非要達到不可。可是越是認真,就越容易受傷啊。

  蝶衣見我沉默了,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你走的那天,我看見尊主站在石階邊看著你離開的背影,明明那麼期許,卻又不上前挽留你。我從小跟隨在尊主身邊,從來沒有見過尊主有那樣的表情……我說,尊主我去幫您把他留下來吧,尊主說不用了,嚮往天空的鳥兒,你一旦將它的翅膀折斷,它是會死的……”
  我的喉嚨有些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氣,我眼前的一切變得朦朧了起來。

  蠶豆,尊主和別人不一樣。他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人,因為小時候被植入了一種蠱。因為身體裏的無痛蠱,尊主才能忍受化寒漱玉神功給身體帶來的痛楚。但是那天,你走了很久,尊主還望著你離開的方向。我問尊主什麼時候回去,尊主卻捂著胸口問我,為什麼他覺得那裏好痛?我該怎麼回答他?蝶衣的聲音裏帶著一點哭腔。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韓青時,他的手指被劃破了,我問他痛不痛。他說他感覺不到痛。當他被諦皓一掌擊中時,我問他痛不痛,他說不痛。為什麼明明他受傷了,而我的胸口,好痛好痛。
  當我醒過神來時,猛然間發覺自己淚流滿面。
  輕寒,我和你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傻瓜?
  我換上新衣,來到輕寒的房中,看見他好整以暇地側躺才床上,看著一本書。聽見我的腳步聲,才微微抬起頭來。
  啊,還真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啊。換件衣裳你這個小乞丐倒還有那麼幾分像太子了。輕寒伸出手來,抬起我的下巴戲謔道,你的眼睛怎麼了?紅得跟兔子似的,哭了?
  沒有,我隔開他的手,是水進到眼睛里弄得眼睛有些疼而已。

  這樣啊,輕寒將我的請帖遞過來道,現在,你可以去瀑斜山莊了。

  我呆了呆,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當然是你自己去啦,是你去比武招親,我為什麼要去和那些武林人士擠在一起?輕寒好笑道,而且等到諦皓趕來,發現你還粘著我,要是再給我一劍,估計我就得直接回九重天了。

  我心裏在那一刻忽然湧起一陣酸澀的感覺,那就算我真的娶淩二小姐當老婆,你也不生氣?

  輕寒將手中的書放下道:怎麼?你捨不得我了?你的性格我還不瞭解嗎?你早知道淩二小姐心有所屬,就算你比武招親贏了要和淩小姐成親,你還是會把她交還給他的心上人,不是嗎?

  ……
……”
  蠶豆,輕寒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緊皺的眉心道,我記得你說過,你要回家。而你的家在一個別人永遠都到不了的地方。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要猶豫……不要讓人有一種你會留下來的錯覺。失望有的時候比絕望還痛苦。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我低下頭,走到門邊。

  別擔心比武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輕寒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的心忽然像被割了一下,熱辣辣地抽痛。
  傻瓜,傷害你的人是我……而且不止一次。

  第 40

  我帶著請帖來到了瀑斜山莊,管事相當熱絡地將我迎了進去,首先是拜見主人。
  老實說,我對山莊的莊主並沒有太大好感,畢竟一個對女兒棒打鴛鴦的父親是不是太狠心了?但是當我看見他爽朗地笑著拍著我的肩膀道這就是蠶豆啊,果然英雄出少年的時候,我有點討厭不起來了。因為他長得挺像金庸筆下的郭靖,有那麼些許的憨傻和固執。
  當晚,武林各大門派均來到了山莊。
  本來我還覺得晚飯吃得很是乏味,周圍都是我不認識的武林人士,在一起互相吹捧客套。後來我想乾脆在沒人注意到我的時候開溜得了,沒想到被人拍了拍肩膀。
  ……夜流曉?我看見眼前搖著摺扇的翩翩公子,真有點會不過神來。
  怎麼?這樣的武林盛會,我不應該出現嗎?這傢伙依舊笑容儒雅。
  那夜閣主是來比武的,還是觀戰的?要是這傢伙也比武的話,我直接放棄好了。
  在下哪敢搶了蠶豆兄的風采,在下只是來湊個熱鬧而已。天氣又不熱,這傢伙怎麼還在搖扇子?小心傷風啊!
  托這傢伙的福,幾個不知名的武林人士聚攏了過來,誰要大名鼎鼎的夜閣主拋下其他應該應酬的對象,和我一下子講了這麼多話呢?
  一位相貌一般身形瘦長的男子首先問道:夜閣主,不知這位兄台是……”
  夜流曉還沒有回答,輕盈的女聲響起道:這便是以流雲分水劍打敗黑松劍客的蠶豆少俠啊。

  我一回頭,便看見雙辰劍客陸簾茉和李洛諶。

  那提問的男子連忙行了個禮道:不知雙辰劍客到來,令的我山莊蓬蓽生輝。
  少莊主客氣了,這位蠶豆少俠除了劍法不錯之外,逃跑時的輕功也很是了得呢!陸簾茉,你嘴巴這麼壞李洛諶怎麼看上你的?

  蠶豆少俠,在下是瀑斜山莊的少莊主淩梓璁。少俠既然來到了瀑斜山莊,請一切隨意。
  還是多謝貴莊的款待了。媽啊,什麼時候結束啊,我最不會這些文縐縐的客套話了。

  遠遠幾個峨嵋派的弟子走過來向陸簾茉行禮,這才將這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引開了,看來陸簾茉雖然是峨嵋派的上任掌門,但還是有不少威信啊。
  淩梓璁剛走,一個老尼姑又走了過來,我剛想說有完沒完啊,那老尼姑反倒先向我道謝了。
  蠶豆少俠,貧尼在此多謝您對鄙派弟子施以援手。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莫非她就是硫漱齋的掌門曉月師太?哪里哪里,曉月師太的高徒已經很厲害了,在下並沒有幫上什麼忙。不錯,你教的徒弟實在厲害,強人所難、死纏爛打外加過河拆橋,我都找不到還有誰能比那幾個女人更厲害了!

  席間,我為了避免同這些武林人士再做糾纏,故意和夜流曉談起辦報紙的事情,挑起他的興趣,然後我和他就可以滔滔不絕,不認識的人也就插不上話了。不過夜流曉還是很不解的問我為什麼我們合伙辦的報紙要叫做武林八卦週刊
  宴席結束後,還好有夜流曉告訴我此次比武招親分為三個環節:掌法、輕功還有劍法。我想著我的掌法很爛,輕功還好,劍法一流可惜我不夠一流。管他呢,贏不贏得了,看運氣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和諦皓有些淵源的關係,被安排的房間看起來很是不錯,房間外的院落也很大,還有一個專門安排我起居的侍女。我還沒有安歇,就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來給我送了一封信,我剛來沒多久,這封信自然不是情書了。我拆開信封,原來是淩梓楓的求救信,信的大意約是她聽聞我也被邀請來參加比武招親,希望我能竭力取勝,她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古道熱心,如若是我贏了,她還有機會同杜郎重逢。信的末尾還加上一句梓楓泣筆
  我揚了揚信紙,唉,姑奶奶啊,我也很想幫到你,那我也要有這個本事啊。
  算了,這裏也算好吃好住。我攤開床鋪睡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折騰了一天的關係,我很快便入眠了。
  睡到半夜,忽然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臉上動來動去,輕輕的,但是很癢,我用手撥了撥,半晌感覺那好像是人的手,於是猛地睜開眼睛。
  迎著微弱的星光,我看見諦皓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即使是在黑暗中,他的雙眼依舊散發出清冷和孤絕。
  你醒了。他坐在我的床邊,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那個,你和人妖…………你和離教主的事情解決了嗎?
  恩,以後我不但有你,還有弟弟。他微微低了低腦袋,正當我放鬆的時候,他忽然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可是你卻跑來比武招親,如果不是輕寒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什麼都不說?

  怎麼……會呢,我掙扎了一會兒很快就放棄了,俺在諦皓面前就象一隻蟑螂般脆弱,這不是師傅要我來的嗎……而且我和淩二小姐是朋友,這次也是為了幫她的忙
……”
  我趕緊用另一隻手把淩梓楓的信給遞了出去。

  諦皓並沒有接過那封信,只是低下頭,當他的唇離我越來越近,我下意識將頭偏過去,他的手指按住我的下顎,微涼的舌滑了進來,掃過我的口腔,一旦碰到我的舌,便緊緊地纏住,拋棄了冷靜和自持,瘋狂地吮吸,讓我承受不來的炙熱隨著口腔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快喘不過氣了,他適時地微微退出一點,當清新的空氣湧入,他也隨之再次入侵。
  他的吻太濃烈……霎時間我不敢相信在我身邊的人是諦皓。
  如果被我發現你是真的喜歡淩梓楓,我會帶你回鑄劍巔,這一生一世你都別想再離開。諦皓在我耳邊道,冰刃般的威脅裏卻帶著淡淡的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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