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假如我是一隻貓

  “你怎麼不多拿兩盒?”衛淩問。

  “你讓我抽兩巴掌, 我就回去拿。”楊教授沒好氣地說。

  衛淩把那一小盒口香糖翻過來翻過去地看。

  “你在看什麼呢?”楊教授問。

  “當然是看生產日期啊!萬一你用過期口香糖毒死我呢?”衛淩一本正經地說。

  葉語哽了一下,夜瞳對衛淩這個調調已經見怪不怪了。

  “感謝你提出這個新思路, 我會好好記在心裡, 不放棄一切可以嘗試的機會。”楊教授說。

  意思是,找機會用真的過期食品毒死你。

  衛淩拆開了口香糖,嚼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有點惶恐, 賽恩·克萊文是不可能讓他見到溫酌的。

  可是他又在期待著,溫酌也正全速趕來,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他。

  溫酌……你和我之間現在距離有多遠呢?

  他沒想到,腦海中竟然響起了溫酌的聲音:你說見到我,要給我一個大親親, 是真的嗎?

  衛淩愣住了,明明是溫酌清冷的聲音, 可卻又那麼像是衛淩還不能動的時候, 每天早晨,溫酌把衛淩拽起來,半摟在懷裡,一邊給他扣上扣子, 一邊在他的耳邊說:“衛淩,該起床了。”

  心頭就像是被吻了一下, 溫柔的氣息掠過心臟那層脆弱的、欲蓋彌彰的薄膜。

  衛淩側過臉去, 用力嚼著口香糖,想要把腦海中的聲音蓋過去。

  他吹了一個泡泡,小貓就抬起頭來, 用鼻尖去碰那個柔軟的泡泡,就仿佛它想要穿過這個泡泡,親一下衛淩。

  “啪”地一聲,泡泡破了。

  小貓微微一個用力向上,就正好碰到了衛淩。

  衛淩眯著眼睛笑了,把它抱起來,用鼻尖蹭了好幾下。

  “看來溫教授應該很喜歡這個味道的口香糖。”楊教授難得地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什麼口味?”衛淩反問。

  “貓如主人。”楊教授勾著嘴角回答。

  衛淩低下頭來,看著懷裡的小貓,思考著那句“貓如主人”,下意識就開始想像,假如溫酌像貓一樣……

  看似高傲,卻又渴望著最貼近的接觸。

  他如果是一隻貓,會當著衛淩的面,彎下腰,單手撐在他的身邊,解開自己襯衫的第一個口子,手指伸進領帶結裡,向一邊扯去……

  他如果是一隻貓,會試探性地靠上來,然後留在他的身邊,蹭他的鼻尖,他的下巴……

  他如果是一隻貓,會在衛淩最心動的時候驟然離開,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意,等著衛淩抱住說好聽的話哄他,然後忽然轉過身來……

  衛淩的心頭又是一顫,耳朵莫名其妙就紅了。

  “什麼貓如主人啊……溫酌一點都沒有你可愛。”

  衛淩的手指在小貓的鼻頭上點了點。

  等等,溫酌如果你看到我腦子裡想了什麼,麻煩別當真!這都是楊教授誘導我去想的!

  很不幸的是,溫酌都知道了。

  “如果我是一隻貓……嗯。”

  那一聲“嗯”很輕,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像貓一樣的可能性,還是在思考要把衛淩徹底修理一頓。

  衛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真的沒臉見溫酌了!

  直升機駛入了一片高樓大廈之間,這裡在八年前應該就是這座城市的中心地帶,繁華的商業區。

  可是現在,已經被人類遺棄了。

  高層寫字樓的玻璃早就蒙上了的厚厚的灰塵。

  當直升機飛過的時候,空氣的震動讓這成排的玻璃碎裂,落了下去。

  馬路上是隨意亂停的車輛,這個街區大概遭遇過大火,不少廢棄的車子燒得只剩下框架。

  一些大樓攔腰斷裂,露出鋼筋水泥的斷口。

  就在這個時候,衛淩的腦海中響起溫酌的聲音:“小心。”

  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溫酌的提醒。

  賀恭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他仔細辨別著兩邊高樓之間是否有埋伏。

  跟隨前來保護的直升機就飛行在衛淩的兩側。

  江辭的直升機就在衛淩的右側,他端著槍,盯著旁邊的高樓。

  就在他們快要駛離這片舊商業區的時候,忽然一股強烈的衝擊波將臨近高樓的一整排窗子都震碎了,無形的力量衝破了出來,江辭的直升機尾翼被掃到,旋轉了好幾圈之後,警報聲連續不斷,還好駕駛員反應快,終於恢復了平衡。

  江辭還沒來得及呼出一口氣,就看見有一個人從震碎的窗子一躍而出,比流星撞地球還要誇張。

  江辭二話不說,和其他執行官們連續射擊。

  但是那道身影卻一把拽住了直升機的底部。

  “江辭他們遇襲了!”葉語高聲道。

  衛淩轉過身,心中一陣緊張。

  那是一個留著金色短髮的女孩兒,她囂張地一笑,身體一個甩動,就騰空翻起,拽住了艙門。

  江辭和葉語他們聯繫:“她是個諾亞!和我在防護牆附近殺死的那個一模一樣!她的能力是使用聲音進行攻擊!”

  就在同一時刻,江辭的機艙門被她用聲音給震開了!

  衛淩的視野向著他視線的終點而去,風聲變得緩慢,就像老人的嗚咽。

  直升機機艙金屬之間的震顫逐漸清晰,連一顆鉚釘死扣住鋼板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衛淩甚至聽見了十幾米遠之外江辭的心跳。

  那是高度緊張卻又視死如歸的心跳。

  他知道,這個諾亞只要彈動自己的舌頭,以機艙裡狹小的空間,所有執行官都避無可避!

  “專注。”溫酌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本能。

  衛淩用腳踹開了直升機的艙門,他的思維就像一張網,迅速延伸,穿過了葉語,連接了夜瞳,捕捉了正在駕駛直升機的賀恭。

  直升機轉過了四十五度,衛淩抬起了溫酌留給他的那把槍,風的速度、空氣的阻力還有江辭所在的直升機盤旋的角度,子彈的重量以及出膛的速度……全部的資訊進入了衛淩的大腦。

  他不由自主地計算,而這一切甚至連十分之一秒的時間都不需要,他便扣下了扳機。

  就在江辭下意識向後躺下,試圖以最大的可能性避開對方聲波攻擊的時候,這個諾亞的喉嚨被擊中了。

  頸骨斷裂的同時,她向後倒了下去。

  江辭劫後餘生,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遠處那架直升機上仍舊舉著槍的衛淩,江辭覺得恍惚。

  溫教授叫他們來保護衛淩,可沒想到他們卻被衛淩給保護了。

  這個時候,另一架直升機從大樓的另一側繞了過來,它並不是聯合控制中心派來的,它屬於諾亞!

  這架直升機伸出了槍口,全部對準了江辭所在的機艙。

  衛淩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男人,微笑著向他飛吻。

  是賽恩·克萊文。

  江辭也睜大了眼睛,那就是賽恩·克萊文!多少hybrid連見都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他就是最強大的諾亞,所有諾亞的父本!

  不需要任何介紹,只是那麼一瞥,江辭就感覺到了克萊文展現出來的掌控力和侵略性。

  不能讓他抓住衛淩。

  江辭朝著衛淩做了一個“快走”的手勢之後,他們的直升機毫不猶豫地朝著克萊文的直升機撞了過去。

  克萊文笑了:“自不量力……不過勇氣可嘉。”

  衛淩的所思所想,幾乎瞬間就傳達給了和他聯繫在一起的所有人。

  衛淩眼底金色的流光越來越明顯。

  克萊文所在的直升機上有多少個人,他的駕駛員是哈克,他的直升機裡還坐著兩個操控聲音的諾亞,她們的長相一模一樣,都是克隆體。

  以及得到新宿主的“大師”。

  還有另一個從不曾路面的年輕男人,根據聯合控制中心收集到的資訊,這個年輕男人在諾亞中的代號是“醫生”。他沒有參加過八年前的南極基地行動,是近幾年進化出來的諾亞。

  他的人類宿主名字叫做“言堙”,據說是新城“方舟”的一個外科醫生。這也是他在諾亞中的代號“醫生”的由來。

  這一次,克萊文把他的精銳都帶來了。

  衛淩的眼睛眯了起來,他要讓克萊文嘗嘗苦頭,也要震懾他帶來的諾亞。

  無論是賀恭、葉語還是夜瞳,他們發現這個世界變得微妙和緩慢,任何一個最微小的資訊都有著特別的意義。

  他們之間有了非同尋常的默契。

  賀恭將直升機調轉了角度,正好讓夜瞳所在的那一側直面對手的直升機駕駛員哈克。

  夜瞳目光一陣,毫不留情地麻痹了哈克的神經,他就算想要摁下射擊的摁鈕,四肢也失去了控制能力,錯失了最佳時機。

  江辭的直升機撞了上來,將克萊文的直升機壓向了一個破敗的電視塔。

  直升機的旋轉翼絞上電視塔的鋼筋,金屬火花四溢飛濺!

  這座電視塔看起來破舊,但八年前的工程依舊堅固,遭遇撞擊只是發出金屬被切割的聲音,卻沒有倒下。

  與此同時,葉語、夜瞳還有衛淩同時射擊,角度和目標各不相同。

  葉語和夜瞳的子彈襲向那兩個擅長控制聲音的諾亞。

  她們本來是想要發出聲波震開撞過來的直升機,但是葉語和夜瞳的子彈角度刁鑽,她們必須騰出精力來應對。

  而衛淩三發子彈全部都襲向了克萊文的方向。

  克萊文唇線彎起,他用欣賞藝術品的目光看著衛淩。

  第一發子彈打在了擋風玻璃上,這時候兩架直升機之間的距離和角度已經變化,可是衛淩的第二發子彈打在了同樣的地方,穿透了擋風玻璃,只是速度下降了不少。

  克萊文抬起手,就將子彈給抓住了。

  而第三發子彈從前一發子彈打出的空隙間穿了進去,速度不減,差一點就擊中了克萊文的手背。

  克萊文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它。

  但是他所乘的直升機也被第二次碾在了電視塔上,發出了巨大的“嗚呀”聲。

  而衛淩所在的直升機,加上另一艘保護他的直升機都飛了過來,形成夾角,對著克萊文的直升機發起了猛烈的炮擊。

  江辭的直升機失去了動力,墜入了舊城的廢墟之中。

  四面八方的畸獸聽到了墜落的巨大聲響,沖了過來。

  江辭和其他四位執行官趁著直升機爆炸之前沖了出來,卻又立刻遭遇畸獸的圍攻。

  被夜瞳麻痹的哈克在巨大的震顫中醒過神來,耳邊傳來克萊文戲謔的聲音。

  “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要長眠於此呢!”

  話音剛落,又是三發子彈穿過同一個地方,差一點擊中哈克的額頭。

  克萊文一把摁下了哈克的腦袋,哈克面前的控制台都被撞了個稀爛。

  他們的直升機徹底失去了控制,旋翼被撞斷,艙體碾碎,“大師”喊了一聲“醫生!我們走!”

  外號是“醫生”的年輕諾亞笑了一下,一把拽過了“大師”,跳了出去。

  Echo四號和Echo五號也跳了下去。

  克萊文卻在那個瞬間,踹了哈克一腳,借力跳到了電視塔上。

  哈克被踹出去的瞬間,叫駡起來:“你這殺千刀的!連我也踹!”

  克萊文站在電視塔的鐵架上,高處的風很大,他棕色的髮絲就像燃燒的火把。

  衛淩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賀恭駕駛直升機儘快遠離電視塔。

  但是克萊文卻猛地發力,明明已經相距幾十米了,他卻如同飛翔的猛獸,騰空而起。

  衛淩在瞬間計算了克萊文騰空的角度、速度甚至風的助力,賀恭感應到了衛淩的計算,猛地將直升機仰起了三十度,正好避開了克萊文!

  克萊文的袖子裡有繩索射了出來,正好釘入了機艙的底部!

  直升機往下一沉,衛淩暗叫不好!

  已經落地的哈克、“大師”還有被稱為“醫生”的年輕諾亞都仰著頭,看著克萊文憑藉一己之力,將衛淩所在的直升機往下拽。

  賀恭一咬牙,乾脆釋放了體內的安奇拉,穿透了機艙,刺向克萊文。

  克萊文抬起頭,強勢入侵賀恭的大腦,赫然發覺賀恭的意識被一股力量牽引著,融入了另一個更加複雜強大的網路裡,克萊文無法進入。

  賀恭的安奇拉差一點紮進了克萊文的肩膀,克萊文晃身驚險地避開。

  賀恭的攻擊更加頻繁,艙底都快被戳成馬蜂窩。

  但是克萊文卻無法突破賀恭的大腦防護,被衛淩保護著,又或者說是被衛淩所能聯繫到的所有hybrid保護著。

  一個人也許有軟肋,但聯繫在一起的人多了,總有可以填補這個弱點的人。

  “這麼些天沒見到你……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真的越來越想要得到你了。

  克萊文更加用力地將直升機往下一拽。

  整個機艙往下一沉。

  衛淩抬起手撐住機艙,懷裡的小貓“喵”地一聲,往衛淩的衣服裡鑽。

  就在那一刻,克萊文鬆開了手,摔了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他發現自己漂浮在“光合號”宇宙空間站裡,窗外是那顆巨大的藍色星球。

  克萊文恍惚了起來,直到他聽見有人在叫他。

  “嘿,克萊文!過來,這邊!”

  克萊文側過身來,看見在通道的艙門口,一個明眸皓齒的亞裔青年正對他笑。

  “衛淩?”克萊文的喉嚨下意識一顫。

  青年穿著純白色的t恤,脖子上掛著耳機,雙腿被迷彩服包裹著,修長而靈活。

  青年拽住扶手一個用力,就向上而去。

  他純黑色的短髮蕩起一陣柔波,T恤的下擺揚起,露出一小段內斂卻又富有力度的線條。

  克萊文一把扣住了他的腳踝。

  青年低下頭來看著他,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怎麼了?”

  “你是我的。”克萊文用力將他向下一拽,一把將他抱住,“你是我的!”

  他咬著牙,掐住了青年的下巴。

  青年的唇線勾了起來,這一笑讓克萊文發了瘋,他迫不及待要把他吃下去,耳邊卻聽見了一聲“最好後會無期”。

  青年一把就將他推開了,借著相互作用力而迅速倒退。

  克萊文驟然醒悟,眼前的空間站被折疊了起來,忽然爆裂開,衛淩驟然消失。

  他的身體猛地下沉,發現自己摔落在了一輛廢舊的車頂上,而衛淩乘坐的直升機已經遠去了。

  “Boss!Boss!你怎麼掉下來啦!”

  哈克幸災樂禍地跑過來,還特地把墨鏡抬起來,要看清楚克萊文這狼狽的樣子。

  “醫生”也走了過來:“老大,您沒事吧?”

  克萊文抬起胳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事……只不過他竟然把我給誘捕了……”

  兩個Echo露出了非常不爽的表情。

  “沒有人能誘捕boss!”

  “一定是boss你讓著他!”

  “大師”揣著口袋,眉頭皺的很緊:“這樣下去可不行。衛淩的能力在不斷增強。之前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現在他一旦知道了,就會不斷地嘗試和使用。我們很難完全控制他。”

  “沒辦法,誰要他是蜂后呢。”哈克攤了攤手。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讓這個夢再久一點。”克萊文說。

  “Boss,你腦子摔壞了?趕緊讓醫生給你看看?”哈克一臉嚴肅地說。

  “動作快,十分鐘之內,我們必須抓住他,否則就是拱手把他讓給溫酌!”

  克萊文坐起來,陰冷地看著衛淩離開的方向。

  對於衛淩,他勢在必得。

  此時的衛淩昏昏欲睡,他和賀恭、葉語還有夜瞳之間連接而成的網也終斷了。

  兩架直升機下降高度,集中火力,斥退了圍攻江辭他們的畸獸。

  賀恭放下繩索,把江辭拉了上來。

  其他執行官被拽上了另一架直升機。

  “人員齊全,暫無傷亡!”賀恭開口道。

  聽到這一聲,衛淩緊張的心緒驟然放鬆下來。

  他呼出一口氣,腦袋很沉,不自覺歪到了一邊。

  小貓站了起來,用腦袋和前爪去拱衛淩的下巴。

  “嗯……乖……別鬧。”衛淩抬起手想摸一摸小貓的頭頂,但是卻疲倦得沒有任何力氣。

  “衛淩!衛淩!你怎麼了?”葉語看著衛淩迷糊的樣子,擔心極了。

  對面的楊教授解開了安全帶,來到了衛淩面前,摸索著他的口袋。

  “老楊……你怎麼忽然亂摸我……難不成我是你的菜?”

  明明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衛淩還是忍不住開玩笑。

  “你的營養劑呢?剛才你使用了太多能力!”

  楊教授找到了那個金屬盒子,把藥劑紮進了衛淩的體內。

  輕微的刺痛感讓衛淩皺起了眉頭。

  “讓他睡一會兒,很快就會好了。”楊教授說。

  “克萊文明明拽住了我們的飛機,他為什麼會忽然鬆手?”夜瞳不解地問。

  “這還不夠明顯嗎?剛才衛淩趁著克萊文攻擊你們的大腦時,反向捕獲了克萊文的意識!”楊教授回答。

  夜瞳和葉語都驚訝地看著衛淩。

  “他……竟然攻擊了賽恩·克萊文……”葉語猛地想起來,不僅僅是攻擊克萊文,剛才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十分奇妙的,看似緩慢實則充滿資訊,進行著超高速分析和判斷的世界。

  那是衛淩的意識,當他們從衛淩的大腦看待世上的一切,就能像他一樣思考和反應。

  “別放鬆的太早,賽恩·克萊文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就在這個時候,直升機傳來了油量不足的警報。

  “怎麼回事?”夜瞳來到了駕駛席的後面,高聲問賀恭。

  “剛才克萊文那混蛋傢伙!他的繩索把油箱給刺穿了”賀恭回答。

  “沃草!”

  “他早就留了後手!”賀恭惡狠狠地說。

  只恨自己當時怎麼沒後刺穿他的腦袋和他的心肝脾肺!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項,估計結果很可能差不多。”楊教授冷聲道。

  “哪兩個選項?”夜瞳問。

  “第一個選項,我們現在找地方降落,和護衛我們的直升機調換。”

  “第二個選項呢?”葉語問。

  楊教授點了點窗外,葉語看了過去,那正好就是一個加油站。

  “我敢打賭,克萊文早就計畫好了在加油站埋伏我們。而且……加油站提供不了直升機的油料,也許冒著引擎半路報廢的風險,可以勉強支撐到溫教授趕到。”夜瞳說。

62 二對二,很公平

  “所以我們只能採用第一個計畫, 和護衛我們的直升機調換。”楊教授說。

  肯定是不能停在地面上的。

  還沒停下,就會有大批畸獸圍上來, 到時候它們沒命地往直升機上扒, 連飛都飛不起來了。

  夜瞳仔細觀察了一下,指著斜前方一棟二十多層建築的樓頂說:“那棟樓怎麼樣?頂樓寬敞,看起來也很堅固。”

  楊教授點頭說:“就它吧。”

  兩架直升機開了過去, 停在了那棟樓的樓頂。

  直升機旋翼卷起的風,將樓頂累積多年的塵埃揚起。

  它的四周有許多三四十層的高樓,仿佛俯視著它。

  每一棟高樓的窗子深處,似乎都有注視著他們的眼睛。

  “我感覺很不好。”江辭抬起頭來說。

  “我的感覺也很不好。”賀恭回答,“感覺越不好, 就越是說明我們停對了地方。”

  “但願這樓的樓頂夠結實!”江辭說。

  “才八年而已,這要是不結實了, 那就是豆腐渣工程!”賀恭半開玩笑地緩解氣氛。

  江辭用力吸一口氣, 他的心臟跳的很快。

  “怎麼了?緊張?”賀恭笑著問。

  “沒什麼好緊張的,要不是衛淩,我早就死了。”

  兩架直升機停穩了,賀恭低下頭摸出一根煙, 叼在嘴裡,才吸了一口, 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從下面衝擊而來, 瞬間將整個天臺都掀翻。

  兩架直升機先是被這股力量推了起來,接著又都陷了下去。

  賀恭拽了一把江辭,兩人從機艙裡沖了出來。

  到處都是灰塵, 直升機的旋翼還在旋轉,切碎水泥牆面,嗡嗡的聲響和水泥斷裂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這一層的地面在到達承重極限的瞬間,嘩啦一聲裂開,他們又向下落了一層!

  江辭剛要起身,他的腦袋就被猛地摁向了地面。

  這力量砸爛他的腦袋就像拍碎西瓜!

  是諾亞!這傢伙不僅速度快,力氣還出奇地大。

  “小心——”

  賀恭體內的安奇拉沖了出來,刺向那個壓制了江辭的諾亞。

  江辭的壓力立刻減輕了,他一個側身迅速避開。

  在那個瞬間,他看清楚了襲擊自己的諾亞——戴著黑色墨鏡,大塊頭,是哈克!

  賀恭的安奇拉追襲哈克,眼看著賀恭的安奇拉就要咬住哈克的腳,一道聲波破直接掀翻了賀恭,他被震飛了出去,一連撞裂了好幾堵牆!

  江辭沖上前去找賀恭,驀地,他脖子上抵上了一把手術刀。

  帶著薄涼笑意的聲音在江辭的耳邊響起。

  “別動,不然脖子就沒了。”

  是代號“醫生”的言湮!

  江辭咽下口水,這裡果然是個陷阱!

  楊教授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克萊文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計算。他毀掉直升機的油箱,就是為了逼他們找地方交換直升機,而且根據油箱情況他們飛不了多久,附近最適合停泊直升機的地方就是這棟樓的樓頂。

  諾亞只要在這裡埋伏就好。

  還好楊教授預料到了這一切,在降落之前,夜瞳已經帶著衛淩離開了!

  他們這兩架直升機,只是用來迷惑克萊文的誘餌。

  哈克一把掀開了另一架直升機,高聲嚷了句:“臥曹——裡面只有一個開直升機的!”

  哈克將駕駛員拽了出來。

  “空的?那這些人就沒用了。”

  眼見著言湮就要抹了江辭的脖子,卻被人一把扣住了手。

  言湮一抬頭,就看見了勾著嘴角的克萊文。

  “Boss?”

  “他的人一個都別動。”克萊文說。

  “誰的人?”Echo四號從碎裂一地的磚石裡,找到了賀恭。

  她拽著被震暈過去的賀恭來到克萊文的面前。

  “衛淩的人。”克萊文抬了抬下巴,“一個都別動。”

  Echo四號悻悻然鬆開了賀恭的領子。

  “大師”笑了笑,忽然變化成了衛淩的樣子,走到了克萊文的面前,摟著他的脖子,親昵地說:“他的人一個都不能動——您是害怕,如果他的人死了,他會無比無比無比地討厭您嗎?”

  克萊文很享受“大師”現在的樣子,他輕輕撫過“大師”的臉龐,但是空虛的感覺卻湧了上來。

  衛淩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態,不會有這樣輕浮的眼神,他會笑,要麼是在調侃,要麼是因為開心,從來不會為了誘惑任何人而笑。

  克萊文挪開了“大師”的手,淡淡地說:“他吃軟不吃硬,動了他的人,他就一定會跟我拼個你死我活。”

  言湮把玩著自己的手術刀,輕笑了一下:“Boss,你根本不用這樣討好他,直接得到他就好了。我比較感興趣看到他流著眼淚求你饒過他的樣子,哈哈哈哈!”

  “我也想看到。”克萊文的目光沉冷了下來。

  哈克把艙門拽開,來回檢查了好幾遍,確定再也藏不下人,他才吹了一聲口哨:“Boss!你不是說他們肯定會選在這裡換直升機嗎?怎麼兩架直升機都在這兒了,衛淩卻不在?”

  克萊文低下頭來笑了笑:“我低估了。”

  “低估了什麼?”哈克問。

  “低估了這些hybrid豁出命來保護他的決心。還有楊墨冰,這樣的把戲,他八年前就玩過了——放出誘餌,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克萊文動了動手指,“這一次要是楊墨冰落我們手上,就一定要把他……”

  “殺了?”言湮笑眯眯地問。

  “不,是變成我們的人。”克萊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師”點了點頭:“明白,為了讓衛淩心軟。早知道在學校裡,就該把那些學生們都轉化成我們的人。當他看著自己的學生都變成諾亞了,一定捨不得下手。”

  “Echo四號,你在這裡看著賀恭。你的遠距離攻擊能力正好能克制賀恭。”克萊文說。

  “好吧,Boss……”Echo四號不情願地說。

  克萊文轉過身來:“Echo五號、醫生、大師,你們三個跟我走。”

  哈克一聽,不樂意了:“我呢?那我呢?”

  “你在這兒看著。”克萊文說完,就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另外三個人跟著克萊文追捕衛淩。

  哈克很不爽地吼道:“憑什麼啊!憑什麼啊!我也要親眼看衛淩哭著向你求饒!”

  克萊文輕笑了一聲:“他哭的樣子,我才不會給你們看。”

  衛淩感覺到了顛簸,耳邊是畸獸嘶吼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條殘破的大道,電線掉落下來,停在燈柱上的鳥受了驚嚇拍著翅膀飛走。

  身後是廢車的車頂不斷被踩踏的聲音,哢吱哢吱,聽得後背發麻!

  有什麼正追趕著他們!

  衛淩陡然醒過神來,他竟然不在直升機上!

  這是舊城的街道!

  他是被人背著在跑,而且這個人速度很快,成群的畸獸都被他甩在了身後。

  前面的路口一群畸獸沖了過來,背著衛淩的人憑藉高速沖上了旁邊的建築物,沿著牆面避開了畸獸的襲擊,落地之後繼續奔跑。

  是夜瞳!能有這個速度的是夜瞳!

  “夜瞳!夜瞳!怎麼回事!我們的直升機呢?其他人呢?”衛淩拍著他的肩膀說。

  “直升機漏油,飛不了!我帶你先走!”

  夜瞳的解釋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夜瞳!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有兩架直升機!都漏油了嗎?賀恭呢?葉語呢!老楊還有江辭他們呢!”

  衛淩掙扎著想要下來,卻被夜瞳又顛了上去。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帶你和溫教授會合不就得了!”

  夜瞳的聲音帶著喘,他的速度很快,但是不可能堅持長時間。

  “你老實說,他們是不是出事兒了!”

  衛淩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怎麼就睡著了?他剛才怎麼能睡著呢?

  “應該沒出事!葉語在保護楊教授!我不可能帶著他們一起跑!”

  “你混蛋!他們如果坐在直升機上,就會成為克萊文的目標!他們這是拿自己當誘餌了!”

  “放一百萬個心!老楊和葉語沒在直升機上……”

  就在那一瞬間,一把手術刀飛了過來,銳利的刀鋒折射出冰冷徹骨的光,夜瞳迅速向後一退,又有另一把手術刀紮向他的腳踝。

  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再一次避開了對方的手術刀。

  “嘖嘖嘖!不愧是速度最快的hybrid。”

  一個穿著藍色襯衫,穿著醫生白大褂的年輕男人就坐在十幾米遠外的咖啡館露臺上,微笑著看著他們。

  是言湮。

  “你的速度已經慢下來了,夜瞳。”克萊文的聲音從衛淩的身後響起。

  衛淩能清楚地感覺到夜瞳肩膀的顫動。

  夜瞳一個人要對付言湮,論速度,夜瞳不會輸。

  但問題是他們壓根不知道言湮的能力是什麼。

  至於克萊文……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自己憑藉運氣攻擊了他的大腦,他的防備將會更緊張。

  “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面對我你們沒有勝算吧?你最心疼同伴了,你要夜瞳為你戰死嗎?”

  衛淩心臟猛地一陣下沉。

  “你們怎麼找到我們的?”夜瞳繃著神經,注視著言湮。

  言湮的手裡把玩著一把手術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發起襲擊。

  克萊文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楊墨冰故意兵分兩路,就是想把我帶來的人也分成兩部分。恭喜他,目的達到了。我讓‘大師’和Echo五號去照顧他了。”

  衛淩心底一片冰涼,“大師”如果去了,也許會變化成溫酌的人,假裝營救。

  不不不,葉語現在很謹慎,楊教授也是個聰明的傢伙,“大師”騙不了他們!

  但問題是那個Echo五號……是個麻煩……

  “至於你,夜瞳……你會選擇最短的距離和溫酌會合,並且……你不會選擇狹窄的道路,那樣不方便避開畸獸。我在腦子裡計算一下,就知道你一定會路過這條街。”

  夜瞳咬牙切齒,低咒了一聲。

  “寶貝,你現在是不是在計算著楊教授他們有多大可能性能搞定我派過去的人?”克萊文問。

  衛淩沒有說話,夜瞳也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準備。

  他要用最後的速度,帶衛淩沖出這兩人的夾擊!

  就在他即將加速的時候,言湮甩出了下一支手術刀,夜瞳快速地避開了,又向前飛跑而去!

  他即將沖過大街的盡頭,在太陽光的下面,衛淩看到了什麼橫貫街口的金屬反光!

  “停下——”

  衛淩勒了一下夜瞳的脖子,夜瞳反應了過來——那是一根金屬線!

  以夜瞳的速度,腿會削斷!

  夜瞳失去了平衡,摔倒的時候單手撐住了地面。

  衛淩立刻從他背上下來。

  只聽見夜瞳壓低了聲音說:“你快走。”

  他要留下來,拖住克萊文和言湮!

  但是,他又能拖住幾時呢?

  衛淩相信,溫酌在找他!

  不,溫酌一定已經來了!

  “我們一起。”

  衛淩打開了盒子,裡面還剩最後一隻營養劑,他狠狠紮進了自己的體內。

  “衛淩!”夜瞳急了,推了他一把,卻沒有推動。

  “二對二,很公平。”

  衛淩閉上了眼睛,輕聲問:“溫酌,你在哪兒?”

  “別怕,讓我進來。”溫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那一刻,所有視死如歸的決心瞬間軟化,變成了一種執念。

  他要活著,他一定要活著見到溫酌!

  此時,在幾十米的空中,連羽皺著眉頭四下張望。

  “怎麼回事?按道理我們應該見到衛淩他們了?怎麼連影子都沒看見!不是賀恭親自駕駛的直升機嗎?”

  這時候溫酌一把拉開了艙門,風呼啦啦灌進來。

  何斂立刻明白了:“您要去找衛淩?他出事了?”

  “我先走一步,你們去救楊教授。”

  說完,溫酌就一躍而下。

  風拖拽著他的領帶,他的髮絲,他平穩落地。

  直升機的聲音本來就吸引了一大批的畸獸,溫酌直接踩在了一頭畸獸的身上,它的背脊直接被踩裂。

  溫酌沖了出去,他路過的地方,畸獸屍橫遍野。

  何斂低著頭,儘量用自己的能力拽住那些畸獸,給溫酌開路,但很快,他們的方向就和溫酌錯開了。

  “你不是一直想問到底是溫教授速度更快,還是夜瞳速度快?”何斂問。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現在只希望我們能趕得上救楊教授。”何斂的眉頭蹙了起來。

  此時在曙光大道和朝陽大道的交界路口,衛淩看著克萊文和言湮不緊不慢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寶貝,我已經在儘量討好你了。”克萊文笑了笑,“當然,我也很享受和你玩這種追逐遊戲。”

  衛淩輕哼了一聲。

  “反派,果然是死於話多!”

  說完,衛淩忽然沖向了克萊文,克萊文張開雙臂,“我很喜歡你的投懷送抱……”

  衛淩在最接近他的時候,忽然壓低了重心,手肘砸向克萊文的腰部,克萊文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有想到衛淩的反應和速度竟然有這麼快!

  克萊文當即將衛淩的手肘往下摁下,但是剛碰到他,衛淩忽然繞了過去,扣住了克萊文的脊椎。

  克萊文甚至感覺到了他手指的力度,就在他即將掐下去的瞬間,克萊文向後,手肘襲向衛淩的太陽穴。

  衛淩竟然伸出手掌擋了下來,人也滑出去了老遠。

  克萊文眯起了眼睛,原本微笑著的表情忽然浮現出了殺意。

  “你不是衛淩,你是誰。”

  衛淩的眼睛泛起了金色,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笑了笑:“我不是衛淩,還能是誰!”

  說完,他驟然沖到了克萊文的面前,在他貼地而行的瞬間,克萊文本能地認為衛淩要襲擊自己的下盤,立刻單手撐地去掐他的脖子,卻沒料到衛淩一個翻身,腳踝向上踢踹,差點沒踢裂他的下巴!

  就在兩人對視的瞬間,一股力量沖進了克萊文的腦子裡。

  那是精巧卻又強勢的力量,交融在了一起,一路囂張地破壞他的大腦,克萊文一咬牙,將這股力量碾壓了回去。

  衛淩的腦袋向後一仰,捂住了眼睛向後一個踉蹌。

  再一睜開眼,就發現克萊文忽然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眼底強烈的藍色螢光就像鋒利的刀,刺入了衛淩的眼睛裡,直達腦海深處。

  “唔……”

  一瞬間,衛淩的腦袋疼到快要炸裂。

  克萊文一把將他拽了過去,將他的雙手擰到了身後。

  “你竟然邀請了溫酌進去你的腦子裡?剛才是溫酌在和我交手吧?”

  衛淩皺著眉頭,腦子裡嗡嗡響個不停。

  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感覺不到溫酌的存在了。

  克萊文一把就將衛淩扛了起來,低下頭看著他:“你在想著溫酌?想他再次進來?我對你太小心翼翼了,你卻想著借由他來對付我?”

  衛淩一拳砸向克萊文的臉,卻被克萊文輕鬆握住了,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然後扣住了。

  克萊文側過臉,看到了一輛車。

  那是一輛SUV,表面落了一層灰,但裡面卻乾淨完好。

  克萊文單手就把車門拽開,將衛淩扔了進去。

  夜瞳立刻就要衝了過去,但是言湮雙手握著手術刀,淩空躍起,狠狠紮向夜瞳的肩膀。

  夜瞳閃避開來,但是他西裝肩頭的部分,卻被劃開了兩道口子。

  “你的對手是我,不是那邊。”言湮扯起了嘴角。

  夜瞳呼出一口氣來,猛地釋放自己的力量,他要麻痹言湮的神經。

  但是他沒想到,言湮“嘶”了一聲,又襲了過來。

  “你想麻痹我對嗎?但是好可惜……我以前是個腦外科醫生!”言湮的手術刀劃過,夜瞳的袖子裂開了。

  夜瞳好不容易躲過了,他身體晃了晃,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快要到達極限了。

  言湮的膝蓋撞在了他的身上,他倒地的瞬間,言湮的雙手握著手術刀,紮了過來,刀尖距離他的眼睛只有一毫米。

  還好夜瞳扣住了他的手腕。

  “腦科醫生又怎麼樣?”

  “哈哈,你沒有聽過嗎?當我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們所擅長什麼,在被諾亞寄生之後這種能力就會被放大,甚至進化。而我的能力就是抵抗對大腦的麻痹。這就是克萊文帶我來對付你的原因!”

  言湮的眼底是癲狂的喜悅,他就是個瘋子!

  夜瞳咬著牙,他不能讓衛淩出事,絕對不能。

  他側過了臉,鬆開了手,直接讓言湮的手術刀劃過了自己的臉頰,然後扣住了他那只手腕,狠狠捏碎了他的腕骨。

  “呃啊……”

  就在他脫力的時候,夜瞳抓住地上的手術刀,直接紮進了他的喉嚨裡。

  “唔……唔……”言湮捂著喉嚨,他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在笑,笑得異常開心。

  被扔進車裡的衛淩,腦子裡還是亂糟糟的,他的手胡亂地想要找到支撐點,而克萊文已經跨了進來。

  衛淩向後退,克萊文的接近讓衛淩感覺到了恐懼。

  他轉過身,掰動車門,但是車卻是鎖著的。

  克萊文一把將他摁了下去,“我想送你玫瑰,想讓你躺在最柔軟的絲綢裡,甚至我還去找了最棒的紅酒……但是你就是不聽話!”

  “滾吧你!老子喜歡的是可樂!啤酒都好過紅酒!”

  衛淩抓著椅背,用手肘去撞對方。

  克萊文卻掐著他的臉,讓他看向自己。

  “為什麼不對我笑了?明明你入侵我的大腦時,在空間站裡笑的那麼……讓我以為你是我的……”

  衛淩在想,自己是不是完了?

  他不要……讓克萊文去死!

  媽的,如果他有哪怕一點……一點點夜瞳的能力都好……

  夜瞳!夜瞳你怎麼樣了!可不是掛了吧!

  我還可以……還可以使用自己的能力……我還沒有想睡覺,還沒有困!

  克萊文就像一個暴君,此刻他專注於破壞。

  衛淩放棄了一切抵抗,他看著克萊文,看著他……腦海裡的嗡嗡聲逐漸遠去,混亂的腦子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

  克萊文頓了一下,一把摁住了衛淩的眼睛:“你又想入侵我的大腦了嗎!”

  但是擋住衛淩的眼睛卻不能阻止他意識的發散。

  這輛車就像粉末一樣,被風吹散了。

  克萊文發現自己走在Q大的校園裡,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來到Q大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交流學習。

63 我喜歡你,真的

  克萊文的籃球打得很好, Q大的學生們玩了幾場。

  他頻繁地聽到一個名字——衛淩。

  “要不是衛淩那個傻瓜騎自行車摔到骨折,你剛才那球說不定已經被他截斷了!”

  “啊!啊!要不是衛淩那現世報摔斷了腿!我們肯定兩個三分球追平, 絕對反超!”

  “衛淩那傢伙是不是每天看著小野真洋看到腿軟!不然怎麼騎個鬼自行車就摔斷了腿!他該摔斷的是他那第三條腿!”

  克萊文攬過了其中一個人, 很感興趣地問:“你們說的衛淩……是誰?”

  “一個小白臉!”

  “但是聽你們的意思,他很厲害啊。”克萊文真的對這位叫“衛淩”的小白臉很感興趣。

  “反正在你離開Q大之前,是沒機會跟他單挑的了。”

  “因為他摔斷了腿?”

  “是啊。”

  中午, 他在Q大的學生食堂吃了一份辣子雞丁,唄辣椒嗆到了喉嚨。他買了一瓶冰可樂,坐在學校的長椅上猛灌。

  終於把被幹辣椒嗆到喉嚨冒煙的感覺給壓下去了。

  “啊哈,讓我猜猜,你剛吃了食堂裡辣子雞丁的幹辣椒?”

  克萊文一側臉, 看見一個黑髮年輕人靠著椅背,臉上蓋著太陽帽, 他的脖子很長, 喉結有著精緻的曲線,克萊文下意識就伸手摘掉了他的太陽帽。

  “喔……你搞什麼?”年輕人拽回了自己的太陽帽,“太陽光差點閃瞎我的眼。”

  “你在曬太陽?”克萊文說。

  “對,我在曬太陽。”

  “為什麼?”克萊文又問。

  他將自己運動褲的褲腳撈了起來, 指了指小腿上的石膏:“曬太陽有利於鈣質的吸收。”

  “所以……你該不會湊巧……是那個騎自行摔斷了腿的衛淩吧?”

  對方將帽子摘了下來,一隻手擋著日光湊到了克萊文的面前:“哦?你認識我?”

  克萊文愣了一下, 因為他沒有想到衛淩有著這樣孩子氣的表情。

  “不……我聽一起打籃球的人提起過你。”

  “他們說我什麼了?”衛淩眯起了眼睛, 他的表情說明他已經知道其他人是怎麼“評價”他的了。

  “嗯,說你是個傻瓜。”

  “這可以理解,畢竟近三年來在Q大裡騎自行車摔斷腿的就我一個吧。”衛淩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又把帽子蓋了回去。

  克萊文莫名失望了起來,他還停喜歡看衛淩說話的樣子,喜歡他的眼睛,很鮮活,很漂亮。

  這種漂亮不同于女孩子的柔美和細膩,就像落在指尖的日光,很明亮可是卻無法捕捉。

  “還有一個說法。”不知道為什麼,克萊文就是想吸引對方和自己說話。

  “什麼說法?”年輕人的聲音從太陽帽下面傳出來。

  “說你是小白臉。”

  “小白臉?這些狗東西……”

  克萊文知道他大概是生氣了,真的很想將帽子撈起來,看他生氣的樣子。

  “不過……我也確實是小白臉啊!‘小’表示我年輕,‘白臉’就是誇我皮膚白,怎麼曬都曬不黑。客觀上來說,‘小白臉’比較受女生歡迎。”

  “是麼。”

  “是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你也是個小白臉。”他抬起自己的手指,指了指克萊文。

  就像是心頭被輕輕戳了一下。

  克萊文看著他的手,手指是修長的,沒有太過明顯的骨節,看起來就一點也不像經常打籃球。

  可是當他的手安靜地垂在一旁,克萊文能感覺到一種蟄伏著的力量。

  “現世報呢?那是什麼意思?”克萊文又問。‘

  “意思就是——人做了壞事,這輩子就會得到報應。他們那是輸給了我,就詛咒我,會因為贏了他們而付出代價。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克萊文能隱隱看見他勾起的嘴角。

  “可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指你經常欺負他們,所以會得到報應。”

  “你是指籃球場上,我用實力碾壓他們了?”

  克萊文笑了:“大概說的是對的。”

  “我要睡會兒,如果有什麼,等會兒再聊。”黑髮年輕人搖了搖手。

  “那你睡吧。”克萊文向後靠著椅背,側著臉看著他。

  這樣安靜的校園時光,讓克萊文覺得可以把一切都放下來。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身旁的人一動不動,克萊文覺得他是真的睡著了。

  好想……再看他一眼。

  克萊文的手指伸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勾著他的太陽帽邊沿,一點一點往上抬。

  他看見了他微微張開的嘴唇,他秀氣還有點兒倔強的鼻尖,他挺拔的鼻骨……然後是……

  衛淩根本沒有睡覺,而是用了然的,看透一切的眼睛看著他。

  “我就知道你會偷看我。”

  然後他笑了,就像一個獵人,耐著心性等待了許久,他的獵物小心翼翼地接近,終於掉進了他的陷阱。

  克萊文的喉嚨裡好像有一把火在燒,乾燥到無論喝多少水都無法浸潤。

  克萊文的手伸了過去,他甚至無法做到對他溫柔,他扯著他後腦柔軟的頭髮拽向自己,然後他聽到衛淩調笑著說:“遊戲結束。”

  什麼?

  克萊文的腹部受到了狠狠的撞擊,腰椎都要被撞斷的力度。

  瞬間,大學校園午後的日光不見了,克萊文意識到自己回到了那輛SUV裡!

  而衛淩的眼底的金色濃郁到像是在燃燒。

  剛才的校園情景都是衛淩入侵他大腦之後,捕獲他的手段。

  克萊文摔了出去,他單手撐地勉強沒有趴在地上。

  而衛淩沖了出來,快到難以置信。

  他單手扛起了搖搖欲墜的夜瞳,拔掉了紮進言湮喉嚨裡的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向著克萊文的方向甩了過去。

  克萊文側過臉,手術刀擦著他的脖子飛出去。

  “你竟然……想殺我?”

  克萊文睜大了眼睛看著衛淩飛奔而去的背影,他咬緊了牙關,追了上去。

  “你利用我對你的感覺來誘捕我!然後你還想趁機殺了我!我要擰斷你的骨頭!一寸一寸全部都碾成粉末——我要讓你每天每夜都哭著求我放過你……但是我不會讓諾亞寄生到你的身體裡!我要讓你用人類的身體來承受所有你給我的痛苦!”

  克萊文在咆哮,那聲音方圓百米都能聽到。

  所有的畸獸都被震懾到根本不敢靠近他們。

  衛淩將自己和夜瞳連接在了一起,之前在直升機上是他將自己的分析能力分享給夜瞳還有葉語他們,而此刻是他需要夜瞳的分享。

  “夜瞳……別睡!你千萬別睡……我需要你清醒,如果你睡著了我就沒辦法借用你的速度!”

  夜瞳被衛淩扛在肩上,他的胃被膈到快要從嗓子裡擠出來。

  “我他媽的……想不清醒都難……”

  “在沒見到溫酌之前,你絕不能睡!”

  “我聽見了……克萊文的怒火就像被你始亂終棄了……你他麼的幹了什麼啊……”夜瞳艱難地跟衛淩說話,讓自己不會因為過度疲倦而厥過去。

  “你他麼的才把克萊文始亂終棄!老子連他一根毛都沒碰過!”衛淩還在拼命地跑。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使用的營養劑能夠堅持多久。

  “你最好……潛入他腦子裡的時候也別搞些有的沒的……精神出軌也是會被處罰的……”夜瞳的眼皮子越來越沉。

  “你是不是想吃貓屎味道的棒棒糖!”

  “我的棒棒糖……都掉了……”夜瞳遺憾地說。

  黑色的棒棒糖至少還能代替營養劑。

  “等等,你剛才說的精神出軌什麼意思?我就跟他坐在長椅上說了幾句話,出什麼軌?”

  “聊天……我看是聊搔……呵呵……”

  克萊文幾乎調用了全部諾亞的力量,他一躍而起,手指掐向衛淩的後頸。

  衛淩從地面上的影子看到了克萊文的襲擊,與此同時他的大腦被克萊文兇狠地入侵,他要將衛淩和夜瞳之間的聯繫斷開!

  衛淩失去了控制,摔了下去。

  一道影子閃過,有什麼咬住了克萊文的手。

  “滾開!”

  克萊文將那東西狠狠甩了出去。

  衛淩這才發覺,是那只小貓。

  它被那麼大的力氣甩了出去,卻輕巧地落了地,緊接著靈敏轉身,再度撲向克萊文。

  它的身型在半空中迅速拉伸,全身柔軟的毛忽然炸了起來,就像無數鋼針,這才是它作為一隻hybrid貓的真實形態!

  衛淩驚訝地看著它,腦海中卻響起了溫酌的聲音:“不要猶豫!繼續跑!”

  衛淩咬緊牙,把夜瞳扛上肩膀:“摔傻了沒!”

  “跑——”夜瞳用盡所有力氣吼了出來。

  衛淩全速沖了出去。

  克萊文被那只貓絆住了腳,他狠狠一腳將它踹了出去。

  它轟隆一下撞進了旁邊的建築物裡。

  牆裂了一地。

  克萊文繼續追趕了上去,他的嘴角泛起森冷的笑。

  “寶貝兒——別跑太快,我怕你一會兒刹不了車!”

  衛淩什麼也顧不上,繼續往前沖。

  他的神經時刻緊繃著,視線不斷延伸向四面八方,為了預測最佳的路線。

  當他看清楚幾百米外的那道巨大溝壑時,他的心臟猛地下沉,終於明白克萊文那句“怕你一會兒刹不了車”是什麼意思。

  那是許多年前為了保護撤離的市民,炸出來的深溝。

  它將畸獸隔絕在了深溝的另一側。

  跑得越近,衛淩就看得越是清楚,最短的寬度也差不多二十米……

  以他現在的速度,加上自己和夜瞳的重量,他跳不過去!

  怎麼辦?

  繞過去嗎?

  衛淩在心裡不斷參考所有的環境資訊,想要找到一條可以撤退的路,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

  “在距離……那裡最近的地方把我扔下來……我會堅持到你跳過去……我會讓你借用我的能力到最後……”夜瞳開口說。

  “不,我不會放下你!我不放!”

  不但扔下自己的兄弟,還利用兄弟的能力逃生?

  這還算哪門子的人啊!

  “我叫你放我下去!”夜瞳著急得要命。

  “不放!大不了一起掉下去!”

  “那下面有很多畸獸……很多很多畸獸……當年掉下去爬不上來的那些畸獸……”

  “管他那麼多!”

  衛淩在心裡計算如果自己扛著夜瞳沖過去,在半空中把他扔過去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可以的,至少他可以救夜瞳!

  他還必須再快一點!跑得再快一點!

  追在身後的克萊文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衛淩!如果你停下來——我就放過夜瞳!”

  “去你的蛋——”

  就在他沖到深溝前的那一瞬,毫無保留地騰空而起。

  在他到達騰空最高點的時候,他將夜瞳狠狠扔了過去!

  夜瞳完全沒有想到衛淩會那麼做,他伸長了手卻離衛淩越來越遠。當他摔在了深溝的另一側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衛淩掉下去了。

  無數畸獸仰著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逆光之下那個墜落的身影。

  它們蓄勢待發,即將跳起來——咬碎他!撕裂他!吃了他!

  克萊文跳了下去,即將抱住衛淩的那一刻,一道身影閃過,一把扣住衛淩的腰,晃了過去!

  衛淩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下墜,但是當他被扣住的那一刻,身體一頓。

  他的心底就像火山爆發一樣,一切的衝動、執念和不舍在那一刻湧了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哪怕逆著光,他也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他手臂的力量,他胸膛的感覺,甚至於他的味道,一點一點,就算只有一點點衛淩都能辨別出來。

  因為熟悉的不得了。

  也想念的不得了。

  他聽不見下面畸獸的嘶吼聲,甚至連死亡都被拋諸腦後。

  他只恨太陽為什麼沒有照射進來,這樣他就能把對方看清楚了。

  咚——

  咚——

  咚——

  是他心跳的聲音。

  “溫酌……”

  溫酌一手抱著衛淩,另一手拽著繩索,用力一蕩,衛淩能感覺到那一瞬間溫酌肌肉的爆發力。

  繩索幾乎晃出了一百八十度,溫酌帶著衛淩借著慣性,沖了上去。

  而克萊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酌帶走了衛淩。

  他們落地的震盪,衛淩仍舊被溫酌死死扣在懷裡。

  “我以為……這一次我死定了……”

  衛淩的聲音在發顫。

  溫酌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力地抱著他。

  當衛淩用力吸了一口氣,他才清楚地知道溫酌也在顫抖。

  他的臉就埋在衛淩的頸間,越來越緊的懷抱快要把衛淩給勒死了。

  就像是一場風呼海嘯,溫酌不再是冷靜的、克制的。

  “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壓的很低的一句話,就讓衛淩的眼淚湧了出來。

  心裡面有那麼多想要對溫酌說的話,明明衛淩前思後想了許久,到了此刻,竟然一句都不記得了。

  只有最傻氣,也是最直接的那句。

  “溫酌……我喜歡你……”

  聽見自己的聲音,衛淩都覺得不真實。

  他壓根兒就沒思考,腦子都還沒動,那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就好像……好像這句話不說,他就會爆炸。

  再也藏不住了。

  溫酌的肩膀猛地顫了一下。

  那一刻,衛淩竟然有一種成就感,他讓溫酌驚訝了。

  只是這一次,被溫酌嫌棄也好,被溫酌說神經病也好,衛淩都不會打著哈哈掩飾過去。

  他絕不會對他說“哈哈,你被我嚇到了對嗎”。

  “溫酌,我喜歡你……是真的。”

  如果下一刻他就會死呢,如果溫酌來救他只是幻覺因為他正被那些畸獸撕咬吞沒呢?

  他會不甘心的。

  就好像他的人生有著那麼好的開頭,卻爛糟糟地結尾了。

  哪怕這是幻覺,他也要說出來。

  我喜歡過的一切都可以放棄,比如夏寧比如籃球比如遊戲,但唯獨你溫酌……就算你對我不是那種喜歡,我還是忍不住要喜歡你。

  溫酌放開了他,衛淩還沒來得及感到難過,溫酌的手就扣著他的腦袋壓向自己。

  “唔……”衛淩睜大了眼睛。

  心臟好像跳出來,被溫酌吃進去了。

  他甚至不確定壓在自己唇上的,又柔軟又強硬的是溫酌的吻。

  那是洶湧狂亂的,沒有頭緒卻又沒辦法存在心裡存在腦子裡,溫酌曾經死死壓抑過,以為只要看起來風平浪靜就不會嚇壞了衛淩,可是到頭來他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就成百上千倍地爆發了出來。

  衛淩撐著地上坐著,但是溫酌壓倒性的親吻讓衛淩承受不起向後仰著,他放棄了支撐自己,雙手拽住了溫酌的領子。

  他的手越拽越緊,衛淩自己都覺得呼吸是多餘的。

  只要有溫酌就夠了。

  就在衛淩腦子裡發懵的時候,溫酌的唇離開了他,他抱住了他,聲音壓得很低,也暗啞的厲害。

  “你不可以反悔……也沒得反悔。”溫酌在他耳邊說。

  靈魂深處最柔軟的不放被溫酌給咬住了,他不會鬆口,只會一點一點把他吞下去。

  深溝之下,克萊文殺死了近百頭的畸獸。

  他的意識入侵了這些畸獸的大腦,操縱了它們為他層層疊疊地造出了一條通向上面的路。

  當日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看見的第一眼就是衛淩毫無戒備甚至是完全安心地靠在溫酌的懷裡。

  他從來沒有那麼乖順和依戀。

  就好像如果只有最後一口呼吸,他也要在溫酌的懷裡結束。

  “如果你累了,就睡一會兒。”溫酌靠在衛淩的耳邊輕聲說。

  剩下的,他來解決。

  溫酌的視線如同烈日之下最冷銳的利刃,沿著衛淩柔軟的耳廓,刺了出去。

  狠厲地刺入克萊文的雙眼。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陷入了黑白色。

  一陣猛烈地震顫,天地倒轉,無數石塊被另一股力量吸附向天空,然後爆裂開來。

  畸獸無法抵禦兩股意識力量的博弈對沖,拼了命地想要逃離,它們的眼睛顫動著,進入癲狂的狀態。

  克萊文瘋狂地反噬溫酌。

  “你只是個hybrid……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贏我?”

  溫酌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他將自己的意識收攏,不在乎克萊文攻擊和破壞他的大腦,在克萊文最囂張的那一瞬,將自己最強大的力量紮進了他的大腦深處。

  “唔……”克萊文愣住了。

  他感覺到自己意識力量瞬間的波動和衰退。

  而溫酌一手抱著衛淩,另一手撐著地面,冰冷的視線注視著克萊文。

  對於衛淩來說,現實世界裡的風平浪靜,但是光是深溝之下那些畸獸的反應,再加上原本昏過去的夜瞳此刻也蜷了起來,仿佛難以呼吸一樣。

  衛淩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入侵了那些畸獸。

  起來吧,全都起來吧……

  明明那些畸獸壓根受不了這強大的意識壓強,求生的本能讓它們迅速遠離,可一旦被衛淩捕獲,它們只能臣服于衛淩的命令。

  克萊文和溫酌之間沒有硝煙的對峙仍舊在繼續,到底誰先承受不住腦神經的負荷,誰就會輸在這裡。

  就在這個時候,衛淩看見有一個人正走向這一處深溝。

  白色的醫院長褂上滿是藍色的血漬,就連領口上也是大片的痕跡。

  他的臉上帶著癲狂的笑容,兩隻手裡都拎著手術刀。

  是言湮!

  他不是被夜瞳扔出的手術刀紮穿了脖子嗎?

  為什麼他還活著?

  這是怎麼回事?

  言湮歪著腦袋,看著深溝對面的溫酌,笑了起來:“唷——這就是溫教授,你來了?”

  說完,言湮的手術刀就這樣甩了過來。

  而衛淩本能地直起了自己的背抱住了溫酌。

  克萊文睜大了眼睛,看著手術刀即將刺到衛淩的那一刻,被溫酌一把扣住。

  血液沿著刀身滴滴答答落下來。

  就在那一刻,克萊文的腦子裡一陣嗡鳴聲,他的意識思維像是被無形的利刃切段,是衛淩在他放鬆的那一刻入侵了他的大腦。

  而言湮的身體也向後一仰,是溫酌正注視著他。

  言湮看見溫酌的口型說的是:去死。

  說完,溫酌就把他的手術刀甩了回去。

  手術刀破風而來,速度快到就像不存在!

  它甚至穿透了言湮的心臟。

  言湮發現哪怕是在這一刻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他握著刀紮向了克萊文。

  克萊文側身躲避,可他的意識被衛淩壓制著動彈不得,手術刀紮進了他的心臟。

64 是的,真漂亮

  他看著衛淩, 自嘲地一笑。

  衛淩聽見了克萊文對他說:就算你那麼想要殺我,我還是忍不住要得到你。

  克萊文向前栽倒, 摔入了深溝之中。

  溫酌閉上了眼睛, 用力摁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鬥爭。

  他必須要趁著克萊文失去意識之前,摧毀他的大腦!

  溫酌咬緊了牙關,強迫自己清醒。

  他的意識一路追蹤克萊文落入了最深處, 感受到克萊文和嶙峋的亂石撞擊碎裂,他的血液從他的身體內離開,他正在逐漸衰弱。

  溫酌將自己的意識強化成殺意沸騰的刃,刺入了克萊文腦海的最深處。

  他能感受到自己體內安奇拉的活躍度,已經抵達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再往前一步就是毀滅。

  但是他必須殺了克萊文,這傢伙想要佔有衛淩, 無時無刻不想要奪走他!

  衛淩的精力已經快要用光了, 但是迷迷糊糊之間他看見了溫酌周身都在散發著藍色的螢光。

  他好像看見了溫酌體內的安奇拉,從沉睡中蘇醒,一點一點入侵溫酌身體內的細胞。

  衛淩的手捂在溫酌心臟的位置,他將自己的意識滲透進溫酌的每一個細胞, 將安奇拉的力量壓制下去。

  溫酌陡然驚醒,如果不是懷裡的衛淩, 他剛才就會被安奇拉趁機佔領了。

  當他低下頭, 看見的是衛淩緩慢垂落的手。

  衛淩再也堅持不住,腦袋歪在溫酌的臂彎裡,睡著了過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 強烈的震盪迎著空氣沖湧而來。

  幾架直升機炮火密集地掃了過來,砰砰砰砰,火花和碎石四濺!

  溫酌抱起衛淩,迅速閃避開來。

  緊接著是聲波衝擊,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大坑!

  直升機上搭載的都是echo的複製品!

  溫酌護住了懷裡的衛淩,將他的臉攏了攏,確定他安然無恙。

  一架直升機將炮口對準了他們,溫酌瞬間入侵了這架直升機上所有的人。這架直升機立刻調轉了炮口,開始攻擊自己的同伴。

  一架直升機被擊中了旋翼,墜落進了深谷之中,爆炸之後整個深谷都跟著震動。

  畸獸在穀底逃竄,大吼。

  各種聲音亂成一團。

  有三四個echo從直升機裡跳了出來,她們還沒落地,就從各個角度朝著溫酌發起了聲波攻擊。

  溫酌神色一凜,這些echo才剛張開嘴,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遏制住了她們的咽喉,她們的大腦不能控制自己的雙手,緊接著大腦崩毀,她們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她們的大腦被溫酌殺死了。

  頭頂的直升機還在混戰,溫酌分出部分意識進入深谷繼續尋找克萊文。

  但是無數克萊文的意識遍佈整個穀底,向著四面八方擴散,根本無法被追蹤到!

  溫酌擴大了自己的意識搜索範圍,幾乎涵蓋了這整座城市,包括地下上千米,到處都是克萊文!溫酌毫不留情地將這些意識全部絞殺,一個不留。

  但是他有一種預感,克萊文一定還是逃走了!

  溫酌的拳頭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他仰起頭,釋放自己的意識攻擊,瞬間所有的直升機就像沒了駕駛員一樣,相互撞擊,墜落、爆炸。

  而機艙裡所有的諾亞都被溫酌壓制住了意識,只能被困在裡面,和直升機一起炸成碎塊。

  其中一架直升機,平穩地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溫酌已經懶得動手了,直接殺死了裡面所有諾亞的意識。

  他打開了艙門,將座位上的諾亞全部拽了出來,包括駕駛員一起都扔進了深溝裡。

  然後低下頭,把夜瞳扛上了肩,放進了駕駛艙,即便這樣,他的另一隻手也沒有放開衛淩,無時無刻要讓衛淩在自己的身邊。

  他取出了營養劑,給夜瞳打了一針。

  夜瞳的眉心顫了顫,就聽見溫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好休息一會兒。衛淩在我身邊。”

  夜瞳緊蹙的眉心緩慢地鬆開。

  深谷的另一邊,一個輕巧的身影在一路狂奔,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

  是那只小貓。

  它來到了深谷前,不得不停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深谷下方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向後退了一步,朝著溫酌“喵——”地叫了一聲。

  溫酌朝它做了一個手勢,小貓就向後退了一步。

  下午三四點,這裡的風最是狂狷,像是要把一切都吹進這個深谷。

  溫酌駕駛著直升機飛了起來,側過了一個角度,小貓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猛地跳起,正好跳進了機艙裡。

  它又從hybrid形態恢復成了普通的小貓,迫不及待地從機艙裡跳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它想要伸出爪子碰一碰衛淩的下巴,但是自己身上髒兮兮的,它又收了回去,只是側著臉貼在衛淩的身上,聽到衛淩心臟跳動的聲音,它才安心地團了起來。

  溫酌駕駛直升機,飛進了深谷之中。

  畸獸們一邊奔跑一邊仰起腦袋,長大了嘴巴,想要咬住直升機。

  溫酌眯著眼睛,哪怕用自己的眼睛,他也要確定克萊文那傢伙真的不在穀底了。

  他釋放自己的意識,強大的氣場讓大批的畸獸惶恐地避開。

  他找了克萊文跌落的地方,那裡有一大片藍色的血跡,但是卻沒有克萊文的蹤跡。

  溫酌滲透進了所有的畸獸的記憶裡,尋找著當克萊文墜落之後發生了什麼。

  它們看見的是從地底伸出了一雙手,一把抱住了克萊文,然後迅速地在深谷中遊動。

  是八重玲奈?她之前不是被衛淩電死了嗎!

  不,是八重玲奈的克隆體!既然克萊文可以克隆出那麼多的echo,像是八重玲奈這樣能力特殊的諾亞,克萊文不可能不有所“儲備”!

  當溫酌和那幾架直升機上交戰的時候,八重玲奈趁亂帶走了克萊文。

  但是那麼多克萊文的意識是怎麼回事?

  溫酌的神經仍然處於緊張狀態,直到他聽到很輕很綿長的呼吸聲從身邊傳來,整個充滿危機的世界都仿佛柔軟了下來。

  副駕駛上的衛淩垂著腦袋,睡得很沉。

  夕陽落在他的睫毛上,留下了所有的溫情。

  溫酌的手輕輕托起他的臉,吻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的耳邊傳來了何斂的消息:“溫教授,我們已經順利接到了楊教授和葉語。但是他們說老賀還有江辭為了吸引克萊文讓夜瞳有時間帶著衛淩走,他們很可能被克萊文的人抓住了……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許是……是……”

  溫酌聲音平靜地說:“把他們的位置發給我。”

  “溫教授,你要親自去確認嗎?”

  “他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沒有死。”溫酌回答。

  “真的嗎?太好了。可是……克萊文真的不會殺了他們嗎?”何斂問。

  他擔心溫酌帶著好不容易營救回來的衛淩,又落入諾亞的圈套。

  “你如果想要討好某個人,會把他的親朋好友都殺個一乾二淨麼?”溫酌反問。

  “明白!位置已發送!”

  溫酌看了一眼手腕上通信器顯示的全息定位,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此時,在廢舊的大樓裡,哈克坐在一塊水泥板上抽著煙。

  Echo四號吹著一首不著調的兒歌,然後忍不住問:“哈克,boss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他!”

  “你想他也沒用,他每天想的都是衛淩那個小白臉。”哈克惡劣地笑了一下。

  “那等我們抓到那個小白臉之後,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欺負他?”Echo四號問。

  “不不不,親愛的小姑娘,我們誰都不能欺負那個小白臉兒,得把他當成公主,啊,不對,是當成皇后那樣供著。只要小白臉開心了,克萊文就舒心了。克萊文舒心了,我們就都幸福快樂了。懂嗎?”

  “不懂。把衛淩抓來,不就是為了讓他給我們所有人生孩子嗎?”

  哈克頓了頓:“你們就是成長的環境太單一了,才會不明白這人間的種種。衛淩只能給克萊文生孩子,他生下來的才是我們佔領這個星球最重要的‘王’。而且只要克萊文得到了衛淩,那麼衛淩就會加速我們所有人的進化。”

  “那我們要衛淩就好了,這三個人我什麼時候可以吹個口哨轟掉他們的腦袋?”Echo四號來到賀恭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臉。

  他們三個都倒在那裡,一動不動。

  因為在克萊文離開之前,就已經毀掉了他們的大腦意識。

  如今的他們,除了呼吸,就像活死人一樣。

  哈克看了看逐漸變暗的天色,連一縷日光都看不到了,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克萊文的動作也太慢了吧?這時候也該回來了。”

  Echo四號無聊地抬起下巴,非常認真說:“他現在是不是正在欺負衛淩呢?”

  哈克頓了頓,然後拍著一旁的水泥石塊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要是真的——搞不好一個月我們都見不到克萊文了,哈哈哈哈!”

  就在這個時候,天邊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

  哈克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好像還真的是他們的直升機。

  “是boss回來了嗎?”Echo四號眼巴巴地問。

  “是我們的直升機,但卻又不是克萊文離開時候的那一架。”

  哈克點了點耳朵裡的聯絡器:“克萊文!是你回來了嗎?”

  已經準備好如果是克萊文的聲音,哈克就要嘲笑他的持久性,但是聯絡器顯示對方在聯繫範圍之外。

  哈克皺起了眉頭,朝著Echo四號打了個響指:“你注意聽我的消息。我先去確認,如果來的不是克萊文,你就吹個口哨,轟了這幾個人。”

  “收到!”echo四號在暗暗期待著可以吹口哨的那一刻。

  哈克原本懶散的神情變得冷肅起來。

  直升機上,溫酌問夜瞳:“睡醒了嗎?”

  夜瞳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露出了自信滿滿的笑容:“睡醒了!滿點復活!”

  “那就交給你了。”溫酌說。

  “沒問題,您看好衛淩就成!”

  說完,夜瞳打開了艙門,一躍而下。

  哈克只看見有什麼從直升機的機艙裡一閃而過,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克萊文和他們的人,就在他要通知echo四號的瞬間,一股力量迎面而來,砸在了他的臉上。

  因為速度太快了,他閃避不及,牙都被砸裂了,一嘴巴都是血。

  是夜瞳!

  有這樣的速度,絕對是hybrid的夜瞳!

  “殺了他們!”哈克高聲喊了出來。

  但是耳朵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

  夜瞳站在不遠處,當著他的面將他的聯絡器捏碎了。

  “吱——”地嗡鳴聲在echo四號的耳朵裡響起。

  “媽呀!”echo四號把聯絡器取了出來,那一刻她明白哈克怕是完蛋了。

  她正要吹響口哨,但是頭頂上的磚石落了下來,她只能將聲波對準了頭頂。

  大片的水泥磚石被她的聲波震成了粉末,煙塵四散而起。

  煙霧之中一隻手伸了過來,驟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是夜瞳。

  Echo四號拼命地彈動自己的舌頭,但是喉嚨被掐住了聲帶無法震動,她只聽見“哢嚓”一聲,她的脖子斷了。

  夜瞳將她扔在了一旁,取過了賀恭的槍,命中了她的眉心。

  而哈克在發現駕駛直升機的是溫酌,那一刻他第一反應就是“完了”。

  他一個人對付夜瞳就已經很花力氣,更不用說hybrid之中意識控制和意識打擊最強大的溫酌。

  哈克也懶得管echo四號了,他拔腿就跑。

  但是溫酌迅速將他捕捉,當哈克發現自己的雙腿沉重得要命,腦子疼得就像要被自己的腦殼碾碎的時候,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完蛋了!

  更重要的是,克萊文不在這裡,沒有人能“關閉”他的大腦。

  他所有的記憶,從他成為諾亞開始,點點滴滴,和克萊文的每一句對話,參與過的每一個行動,他所知道的每一個秘密,全部都被溫酌“閱讀”了。

  當他摔趴在地上的那一刻,他似乎聽見在高處的溫酌很冷淡地一聲:“你沒有什麼用處了。”

  砰地一聲,子彈帶著藥劑打進了他的後背。

  高速釋放酶在他的體內橫行,他的細胞全部破裂,這一次他是真的結束了。

  夜瞳將賀恭扛了出來,接著是江辭,還有另一架直升機的駕駛員,一共三個人。

  溫酌確定了他們都是hybrid之後,讓夜瞳把他們送進了機艙,扣上了安全帶。

  “老賀會不會變成傻子?雖然我覺得他年紀越大越不聰明了……”

  “不用擔心,他們並沒有像當初的葉語一樣想要逃避現實,我會修復他們的大腦。”溫酌淡淡地說。

  “真是可惜,被克萊文逃走了,不然這一次……我們就能徹底解決了諾亞!”夜瞳歎了一口氣。

  “克萊文擅長留後手。他會親自上陣,說明他做好了準備。我閱讀了哈克的記憶。在哈克的記憶裡,克萊文為自己準備了大量的克隆體,並且將自己的記憶、思維方式複製進了這些克隆體裡。”

  “您是說……這一次出來的並不是克萊文本人?”夜瞳問。

  “不……這一次來的一定是他本人。”溫酌的手指輕輕碰了碰衛淩的側頸,那裡留著一個並不明顯的痕跡,是在Suv裡面克萊文掐住衛淩的脖子時留下的。

  可見那個時候的克萊文對衛淩勢在必得,既然如此,他一定會自己親自來,不會讓任何一個克隆體代替自己。

  “那麼……克萊文是怎麼從你的意識追捕裡逃脫的?”

  在夜瞳看來,克萊文當時狀態衰退,他不可能是溫酌的對手。

  “他複製了許多八重玲奈的克隆體。她們能在地面之下遊動,並且讓克萊文的克隆體佔用了這些八重玲奈的大腦。”

  “所以,讓你感應到許多屬於克萊文的意識!這些意識混亂了你對克萊文本體的追蹤,讓他成功逃脫?”夜瞳心裡一片冰涼,克萊文太可怕了。

  他克隆了那麼多的自己,想像幾十個克萊文……又有誰能對付的了?

  “克萊文屬於諾亞之中的金字塔頂端,越是複雜的生命體就越難被完全的、毫無瑕疵地克隆。所以克萊文的克隆體是達不到他的能力。而且這一次,他為了救自己,把這些克隆體都用上了。我毀掉了這些克隆體的大腦,克萊文是沒有那麼多精力去重塑這些克隆體的大腦的。”

  “但是……我們不能在放任克萊文繼續克隆了!不管克隆的難度與否,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威脅!”

  “是的,我剛才已經從哈克的大腦裡得到了那方面的資訊,並且通知了周主任,炸掉克萊文所有制造和培養克隆體的地方。保險起見,用的是核彈。炸完之後,啟用無人機噴淋高速釋放酶。”

  夜瞳愣了愣:“真狠……不過我喜歡!”

  這樣一來,克萊文就算逃走了,也會虛弱不堪。

  然後hybrid會不斷地圍剿,將他所有的巢穴統統打掉,要他疲於奔命,根本無法安穩下來康復。

  黑夜籠罩在舊城的上空,大概是八年來,舊城都沒有汽車尾氣的排放,也沒有工廠運作,夜空裡的繁星點點清晰可見。

  “真漂亮。”夜瞳說。

  溫酌看著自己身邊的衛淩,睡得就像孩子一樣,淡淡地說:“是的,真漂亮。”

  他們沒有回去新城“光年”,而是降落在了一個hybrid地下基地。

  經過了重重排查,溫酌他們才被允許進入基地的內部。

  這個地下空間並不富裕,每一個房間都非常狹窄。

  基地的負責人給溫酌提供的最大的房間,也只有大學時代兩張床拼在一起的大小。

  “溫教授,只能委屈您了。您的這位同事,我們也安排好了……”

  這個基地的負責人是程炮的好兄弟,名字叫方雲,比聯合控制中心的周主任級別只低了一級。

  “不用了,方隊長。他和我睡一起。”溫酌說。

  方雲愣了一下,誰不知道溫酌是一個喜歡安靜、不好與人交際的人,他竟然說“他和我睡一起”?

  方雲看了一眼那個歪著腦袋不省人事的青年,忽然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

  “我明白了。您的這位元同事需要營養劑還是晚餐?”

  “晚餐。”溫酌回答。

  方雲更加確定衛淩的身份了,他點了點頭,離開之後就要求整個基地提高防衛級別,所有執行官必須到崗,在溫酌一行離開之前,整個基地必須處於嚴密的防守狀態。

  溫酌把衛淩抱了起來,走進了方雲給他們準備的房間。

  這裡的床和他們大學時候的差不多大。

  他低下頭,將衛淩放了下來,給他脫掉了鞋子,他一感覺到床的柔軟,立刻發出了舒適的“嗯”聲,輕輕的,讓溫酌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額頭。

  衛淩的嘴角微微凹陷,他好像做了什麼美夢。

  溫酌的額頭輕輕碰上他的額頭,小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小酒……”衛淩輕輕念著。

  溫酌只覺得心頭一顫,更加用力地吻了他一下。

  敲門聲傳來,是放隊長叫人給他們送來的晚餐。

  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了,是基地的廚房特地給衛淩做的。

  米飯,很簡單的番茄蛋湯,還有一份青椒炒肉片。

  衛淩聞到飯菜的香味,他已經一整天沒有吃過東西,甚至連水都沒有喝過了。

  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砸了砸嘴,揉了揉眼睛。

  有人摸了摸他的額頭,用很輕的聲音說:“別睡了,起來吃飯好嗎?”

  衛淩心頭一緊,是溫酌的聲音!

  記憶回溯,他猛地想起了自己在最危險的時刻,溫酌趕來救了他,然後自己克制不住……表白了!

  那個時候,他覺得死都不怕了,跟溫酌說自己喜歡他又能怎麼樣!

  但是現在……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但能有張床躺著,肯定是平安無事了吧?

  一時之間百轉千回,衛淩的耳朵裡嗡嗡響,心裡面亂糟糟。

  想死了睜開眼睛看看溫酌,但是又怕死了自己一醒過來,溫酌就會告訴他……一些他不想聽見的話。

  衛淩只好停屍,閉著眼睛假裝自己還在睡覺。

  “以前你不是總說,餓著肚子就睡不好嗎?”溫酌的手指輕輕捋過他的頭髮,刮過他的耳廓,每一下都讓衛淩心悸得要命。

  “你耳朵紅了。”溫酌低下頭,在衛淩的耳邊說。

  溫熱的氣息覆上來,就像是要鑽進衛淩的腦子裡。

  衛淩的心臟跳得就快裂開了,他睜開了一隻眼睛,就看見溫酌單手撐在他的身邊。

65 我說,我願意

  溫酌離他很近很近。

  衛淩的視線完全看不到別的東西, 就被溫酌的眼睛給吸引了。

  “吃東西。”溫酌又說了一遍。

  這下真的裝不下去了啊!

  “哦……”衛淩磨磨蹭蹭地坐起了身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非常正常。

  他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他的臉皮就是很厚的, 誰要溫酌沒有問他那句“我喜歡你”呢!

  溫酌將床頭的折疊桌板推開,把餐盤放了上去。

  衛淩咽下了口水,舀起一勺米飯送進了嘴裡。

  胃裡面空癟的感覺頓時被緩解。

  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溫酌的身上, 他不敢再看他,只能豎起耳朵聽溫酌現在在幹什麼。

  溫酌好像對他的表白一點都不反感,就側身坐在他的身邊。

  衛淩故意曲起自己的膝蓋,假裝不經意地靠了對方一下。

  之前和溫酌接觸的時候,衛淩不覺得有什麼, 誰要他們是那麼多年的老同學,而且還有著過命的交情, 他就是作死把腳架溫酌的身上, 都有自信溫酌不會打斷他的腿。

  可是現在,他這麼輕輕碰到了對方,溫酌也沒有避開的意思,衛淩心裡覺得歡喜。

  是那種從腳趾頭到頭髮絲都很雀躍的歡喜。

  他滿心都是溫酌, 連吃進嘴裡的東西是個什麼味道都不知道了。

  直到他把嘴湊到了番茄蛋湯的碗邊上,溫酌忽然伸手扣住了碗, 衛淩的唇冷不丁就貼在了對方食指上。

  那一刻, 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擔心溫酌嫌棄自己。

  但是溫酌的手指向上微微翹了一下,好像是故意更加用力地壓在衛淩的唇上。

  “你笨不笨, 看不到湯還在冒熱氣麼?”

  “啊,哦……”衛淩向後退了退。

  溫酌把湯碗拿了過去,低著眉,輕輕吹了起來。

  衛淩手忙腳亂,好像自己的心臟變成了那碗湯,溫酌的每一口氣息都把他的心臟吹成了一層一層的。

  他連青椒炒肉裡的青椒都吃了下去,只覺得溫酌還對他那麼好,他就想作妖地問對方“我都說喜歡你了,你喜不喜歡我啊!”

  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慫得要命地咽下去。

  好像他所有的勇氣都在那句“我喜歡你”上用光了,估計幾十年都積攢不回來自己的勇氣值了。

  簡直不像個男人啊!

  “喝吧,涼了。”

  溫酌把湯放在了他的面前。

  衛淩心跳的那叫一厲害啊,這哪裡是一碗湯啊,這是溫酌給他吹涼的湯,每一口衛淩都在想像溫酌的氣息吹開湯,吹得那些番茄蕩漾,吹得雞蛋上下微微顫抖的樣子。

  飯吃完了,這個房間超級小,小得衛淩能清楚感受到溫酌的存在。

  “那個……夜瞳他沒事吧?”

  “夜瞳沒事。”溫酌回答。

  “啊呀!那楊教授呢?賀恭呢!還有葉語呢!”衛淩著急了起來。

  溫酌摸了摸他的額頭,“別擔心。何斂還有連羽成功營救了楊教授和葉語,並且抓住了‘大師’。這一次,我親自‘封閉’了大師的大腦,不給克萊文和‘大師’連接的機會。”

  “太好了,這一次我要試試看……”

  “你想要閱讀‘大師’的大腦嗎?”溫酌問。

  “不不不,我從小就不喜歡做閱讀理解題。我喜歡更有創造力一點的!我想拿‘大師’來試一試……試一試我很早以前在月球上的一個猜測。”衛淩看向溫酌,眼底是難以掩飾的興奮。

  房間裡的燈光並不明亮,是那種有點昏暗和柔和的顏色。

  溫酌冷峻的五官變得很溫柔。

  衛淩越看就越想吻上去,想要感受他的溫度。

  喉嚨幹了起來,他忽然想起來自己表白之後,溫酌……溫酌好像吻了他!

  所以,所以溫酌喜歡他?

  溫小酒喜歡他?

  衛淩覺得自己要瘋了,溫酌的那個吻太有力度感了,那不是幻覺!

  “你在想什麼?”溫酌開口問。

  “我……我在想你是不是親了我……”

  忽然之間,衛淩覺得自己勇氣倍增,記憶裡的那個吻就像是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樣,讓他整個人都底氣十足。

  “嗯。”溫酌回答。

  衛淩覺得整個房間都忽然亮起來了。

  溫酌將餐盤端開,把折疊餐桌收了回去。

  這一下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阻隔了。

  衛淩的心跳的那叫一厲害,想當年飛船上天的時候,他都沒跳的這麼厲害過。

  溫酌單手撐在床沿上,另一隻手撐在衛淩的另一側,明明沒有靠上來,衛淩卻覺得自己像是被對方給圈住了一樣,哪裡都去不了。

  他看向衛淩,那雙眼睛看似平靜的目光卻漾著火光,隨時會讓這片沉靜多年的黑色琉璃海沸騰燃燒。

  衛淩下意識向後退了一點。

  溫酌便上前。

  衛淩又想向後退,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抵在了牆角了。

  “那你現在還喜歡我嗎?”溫酌問。

  衛淩咽了一下口水,發現自己的聲帶就跟不屬於自己的一樣,連舌頭都捋不直。

  “喜……喜歡……”

  臉一下子就紅了,跟要燒起來一樣。

  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一次面紅耳赤。

  溫酌的雙臂好像收得更攏了,也靠得更近了。

  “不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救了你,對嗎?”

  那句“對嗎”比平常更輕,但是卻壓得很低,甚至有一種被掩藏的很好的顫抖。

  就好像溫酌在不安,他擔心著衛淩的那一句“我喜歡你”只是在最危急的狀態之下脫口而出的話。

  就像一場大夢,此刻一旦衛淩清醒了,溫酌的夢也就醒了。

  “喜歡……現在也好喜歡你。”

  這個房間安靜到只剩下衛淩的聲音,以及溫酌懸停的心臟陡然跳動的聲音。

  衛淩不想撒謊,也不想掩飾,當溫酌問他,他就想對方知道。

  他的唇被什麼碰了一下,像是一種試探。

  那是衛淩體會過的最特別的觸感,克制卻充滿了放肆的渴望。

  衛淩的呼吸憋在了喉嚨裡,肩膀也聳了起來,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了溫酌輕輕觸碰的地方。

  衛淩想要回應,他才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溫酌已經拉開了距離。

  溫酌側著臉,看著衛淩的表情。

  當他發現衛淩想要回應他的時候,神經被挑動了,所有的渴念瞬間決了堤。

  他驀地吻了上去。

  那是一個比剛才用力數倍的吻,就像是要將乾涸心臟裡所有的血液都奉獻出來,把所有的熱情和瘋狂都交付。

  衛淩的血液全都奔向心臟,就快要裂開一樣。

  敲門聲忽然響起,衛淩就像幹了壞事一樣,向後一退,但是溫酌卻沒有放過他,吻得他天翻地覆,像個傻子。

  “溫教授,您在嗎?”是之前來送飯的人。

  溫酌放開了衛淩,他靠著衛淩的額頭,緩慢調整著呼吸。

  “我在。”

  他的聲音是清冷的,但是呼吸卻溫度很高。

  整個小小的房間如同被放在爐子上炙烤的悶罐。

  衛淩還是茫然的,他的嘴裡發麻,一點感覺都沒有。

  溫酌看著衛淩,他的眼睛裡滿滿的水氣,下意識抿了一下嘴唇,就好像還在確定剛才溫酌是不是真的親了自己。

  溫酌調整好的呼吸又亂了,他低下頭,側過臉又吻了上去,衛淩心頭一驚,溫酌站起身來退了兩步,轉過身去把門打開。

  “教授,我是來收拾餐盤的。”

  溫酌點了點頭,將餐盤遞給對方。

  “還有,方隊長讓我提醒一下,基地裡晚上十點就沒有熱水了。”

  “謝謝提醒。”

  對方關上門離開了。

  而溫酌轉身的那一刻,衛淩又向後縮了一下。

  “我嚇到你了?還是你不願意了?”溫酌問。

  一對上溫酌的目光,衛淩就心顫。

  那是在孤獨中等待溫暖的目光。

  許多許多年前,溫酌坐在醫院的大樓下,被父母大鬧一通之後,也曾經用這樣的目光看著遠方。

  衛淩永遠記得那時候的溫酌,他很想抱緊他,對他說,不要看得那麼遠,看看你身邊的我,好不好?

  “你沒有嚇到我……我可……願意了……”

  最後三個字,衛淩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什麼?”溫酌站在那裡問。

  衛淩知道溫酌的性格,他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強求,是因為期待越高,受到的傷害就越大。

  既然這樣,不要輕易動心,不要輕易付出,也就不會失望了。

  “我說我願意啊!”衛淩抬起頭來,直落落地看進溫酌的眼底。

  溫酌的表情沒有變過,但是衛淩卻隱隱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難以言喻的喜悅。

  他走了過來,然後笑了。

  很淺的笑意,卻把衛淩的心神都勾走了。

  “你從哪兒學來的啊?”

  “什麼?”溫酌問。

  “你剛才親的那麼厲害,你哪兒學的!”

  衛淩心想,老子都不會,你就已經融會貫通了!

  看來這八年你過的比我想像的要多姿多彩啊!

  “我沒有學過。”

  溫酌從來不撒謊,他說沒學過,那就是沒學過。

  無師自通,段數那麼高超,衛淩更加不爽了。

  “你沒學過就那麼厲害了!這是讀書學習有天賦,別的地方也能有天賦?”衛淩側過臉去,又說了一聲,“那……那你再來一次啊。”

  “什麼?”溫酌靠得更近了,他側過臉,耳朵貼向衛淩的唇,也許是真的沒有聽清衛淩說了什麼,又或者因為衛淩說的含含糊糊的。

  衛淩低下頭,這個角度看見的就是溫酌的耳朵。

  真是……溫小酒哪裡都好看,連耳朵也長得漂亮。

  衛淩發覺以前自己看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真到了此時此刻,在溫酌的面前壓根兒一點作用都沒有。

  衛淩笑了笑,他故意對著溫酌的耳朵吹了一口氣,溫酌剛要退開,就被衛淩摁住了。

  “我說……剛才你親我,我呢……就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還沒嘗到味道……就沒了。”

  溫酌抬起眼,就看見衛淩眼睛彎彎的,勾著嘴角在壞笑。

  他一把就將衛淩給抱住了。

  “哎呀!你那麼看著我,我都說了我喜歡你啦!”

  衛淩終於明白了一句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骨頭都要被溫酌給拆了!

  “我要掉下去了!你別……你別!”

  “不是……我……”

  “十點就沒有熱水了!沒熱水了!”

  衛淩嚷嚷著,溫酌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他的髮絲垂下來,眼睛裡那片深海就快要傾頹而下。

  而衛淩發覺,自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他淹沒了。

  “我不會反悔的。”

  衛淩輕輕拽著溫酌的西裝領子,他每次穿著西裝的時候,都一絲不苟,只有此時此刻,淩亂得很。

  溫酌還是看著他,就好像無論衛淩說什麼,他都不會滿足。

  “以後也不會反悔。”

  溫酌垂下眼,那是一種無奈的表情。

  就好像……衛淩的喜歡,遠遠不是溫酌所想要的。

  “去洗澡吧,你累了很久。”

  溫酌側身坐起來,將衛淩拉了起來。

  這裡沒有單獨的浴室,而是公共浴室。

  他們本來就是臨時來到這個基地的,什麼都沒有帶,但是溫酌還是準備了乾淨的衣服給他,衛淩低頭一看,是白襯衫。

  “誒,白襯衫?不會是你的吧?”衛淩故意把自己的腦袋湊到溫酌的身邊。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誒,他怎麼就喜歡上溫酌了呢?

  更不得了的是,他還真的就跟溫酌表白了,而且溫酌好像真的挺喜歡他的?

  於是衛淩就總想往溫酌的身邊湊,想要看他的反應,是不是真的不會拒絕自己,或者嫌棄地說“滾”。

  “是我之前來這裡的時候留下的。”

  溫酌一點都沒拒絕的意思,衛淩立刻蹬鼻子上眼,把下巴也壓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那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就想我穿你的衣服?”

  溫酌的喉嚨動了一下,微微別開了臉:“快點去吧,不然真的沒熱水了。”

  衛淩的下巴故意更用力地往溫酌肩膀裡拱了拱,他發現自己臉皮厚果然是有好處的,剛才被溫酌親的暈頭轉向,這會兒總算可以找回場子了。

  “你不跟我一起洗?”

  溫酌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欲言又止。

  衛淩低下頭,能感覺到這傢伙全身都繃得緊緊的。

  他很緊張。

  認識溫酌這麼久,衛淩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緊張。

  溫酌第一次回答教授問題的時候,聲音平穩,衛淩在撐著下巴看著他,心裡就想說,這傢伙心理素質也太好了點吧?

  被女生表白的時候,他也是站在那裡,淡淡地一句“抱歉”。

  後來被檢查出白血病,衛淩去看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平靜,就好像他的冷漠不僅僅是對待這個世界,對自己也同樣冷漠。

  但是今天,溫酌救下他的時候,靠在他的耳邊說“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衛淩一直以為“失去”這個詞對於溫酌來說是不存在的。

  因為溫酌從沒有想過要“得到”什麼。

  當時聽見,只有安全感和重逢的喜悅。

  而此刻再次響起,衛淩才明白……溫酌也有恐懼。

  衛淩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要不要一起洗呀?”

  “浴間很小。”溫酌側過臉,脖子拉伸出很有力度感的線條來,他一方面要避開衛淩,但另一方面他又想要靠近。

  因為他又靠近了衛淩,把自己的側頸送到了衛淩的唇邊。

  就好像要把自己送給衛淩一樣。

  “不會吧?有多小?”

  其實衛淩也沒有想要和溫酌一起洗。

  畢竟嘛……他還是有一點兒不好意思的,而且溫酌的身材肯定比自己好很多。

  一對比,衛淩估摸著自己心裡肯定會吃味,一吃味就傷感情了嘛!

  衛淩把淋浴間打開一看,愣住了。

  “這是淋浴間,還是立起來的棺材?這轉個身都難吧?”

  難不成這裡沒有胖子嗎?

  “那好吧,我進去洗……你呢?”

  “我就在你旁邊。”溫酌說。

  “那好啊。你先!”衛淩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溫酌也沒多說什麼,站起身來,背對著衛淩開始解襯衫的扣子。

  衛淩拽了一下溫酌的西裝褲,溫酌僵了一下,“你幹嘛背對著我啊!我想看你解領帶。”

  “為什麼?”溫酌的聲音比平常要低一點。

  “好看啊。”衛淩又拽了一下。

  溫酌轉過身來,側過臉,沒有和衛淩對視,他的手指勾著領帶結,將它拆開。

  松下來的那一刻,衛淩心裡面就像有一群螞蟻在爬。

  癢癢得難過。

  “小酒你怎麼了?之前你下課了回來,都是俐落地這麼一勾,一拽,就把領帶扯開了……”衛淩故意傾向對方,小聲說,“特別帥。”

  溫酌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直接蓋在了衛淩的臉上。

  “啊呀!”衛淩把外套拿下來的時候,溫酌已經進淋浴間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可愛啊?

  衛淩看了看溫酌的西裝,它的衣領上已經蒙了一層灰,袖口上還沾著畸獸的血。

  這個男人曾經披荊斬棘而來,為了救他。

  衛淩的心裡一陣柔軟。

  溫酌將水打開,根本沒有脫衣服就站在了水流下面。

  水很冷,他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衛淩歪著腦袋,笑著說“特別帥”的樣子。

  他知道衛淩就是故意想要看他不好意思,也知道衛淩沒心沒肺,他真的很想,很想讓衛淩後悔試探他的底線。

  水再冷,溫酌心底的那團火早就燒到了四肢百骸,他抬起一隻手,覆在淋浴間的隔板上。

  他甚至不敢用力,只能克制,因為他很輕鬆就能把這一層阻隔摧毀。

  隔壁的水聲響起,溫熱的水汽從隔板下的縫隙裡滲透進來。

  “溫酌,你還在嗎?”衛淩的聲音響起,帶著輕微的回聲。

  “我在。”

  他的聲帶因為壓抑而緊張,說出這兩個字,喉嚨都有點疼。

  事實上,自從和衛淩在月球基地分別,溫酌就在再也不知道什麼是疼了。

  這時候,隔板的下面,衛淩伸了半個腳過來,腳趾向上翹了翹。

  “嘿嘿!”

  溫酌低著頭看著。

  衛淩的腳很白,淡淡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

  溫酌覆在隔板上的手緩緩收成了拳頭。

  “溫酌?你不在了嗎?”衛淩問。

  “我在。”

  “那你碰我一下。”

  溫酌知道,衛淩有時候很幼稚。

  歎了一口氣,溫酌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腳尖。

  衛淩這才把腳收了回去。

  “溫酌,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啊!都不嫌棄我的腳!”

  “我從沒有嫌棄過你。”溫酌低下頭,看著那道縫隙,好像衛淩還會把自己的腳尖伸過來。

  “你還不嫌棄我?每天都逼我洗襪子!”

  “你打完籃球回來,襪子應該早點洗,不然會滋養細菌。”溫酌回答。

  這時候,淋浴間外傳來不緊不慢的嘲諷聲。

  “我說……你們洗個澡,也要這樣秀嗎?”

  “小冰冰!是你嗎小冰冰!”

  衛淩一聽見楊教授的聲音,立刻就把隔間的門打開了。

  楊教授立刻轉過身:“你是有給人看的癮嗎?”

  衛淩趕緊把門關上:“我是……我是看你平安無事,高興的啊!”

  “你哪只眼睛看清楚了我,覺得我平安無事啊!”楊教授哼了一聲。

  “我兩隻眼睛都看清了你啊!在經歷了諾亞的追殺之後,你還能淡然自若一個人來淋浴,這說明你從身體到心理,都健康得不得了,一點陰影都沒有啊!”

  楊教授冷笑了一下:“我怎麼沒有陰影啊!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陰影。”

  “好吧好吧,下一次打籃球,我會讓著你的!”

  衛淩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謝謝。”

  楊教授去了衛淩另一側的隔間,半開玩笑地說:“謝謝什麼?”

  “謝謝你為了救我,做了很多決定和犧牲。”

  這是發自內心的。

  “你的謝謝可真夠隆重的啊!”楊教授笑了笑。

  在這樣雲淡風輕的笑容裡,衛淩甚至不敢想像,在何斂還有連羽趕到之前,楊教授經歷了什麼。

  “我在心裡準備了一個供台,將你最帥的樣子放在上面,每天早晨醒來,晚上睡前,都……”

  “打住打住,我還沒死。”楊教授敲了一下隔板。

  十點快到了,衛淩洗好了走出來,他全身濕漉漉的,溫酌把浴巾蓋在他的頭上,給他擦頭髮。

66 喜歡到快死了

  衛淩低著頭, 感覺溫酌的動作,下意識就往前傾, 想要靠在溫酌懷裡。

  自己都長那麼大了, 就算是在老媽面前,也不會有這樣柔軟的情緒。

  “別動。”溫酌輕聲道。

  楊教授關了水,笑著說:“衛老師, 秀恩愛差不多就行了。”

  衛淩回了一句:“我理解你身為單身狗的孤獨。”

  “我覺得單身狗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說不定明天你就哭著求我給你配點什麼營養劑了。”

  衛淩歪了歪腦袋,總覺得楊教授這話……搞不好會成為現實。

  因為自己和衛淩之間的體能差距,實在太大了。

  立刻,所有蠢蠢欲動的心情都收了起來。

  兩人走在回去寢室的路上。

  這裡的走到比較窄,差不多兩個人同時通過而不會撞到彼此。

  溫酌的髮絲還是濕潤的, 貼在後頸上。

  衛淩手欠,指節捋了一下。

  “怎麼了?”溫酌停下來問。

  衛淩看不大清他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溫酌沒有生自己的氣。

  “我就好奇。”衛淩假裝沒什麼大不了, 從溫酌的身邊走過去。

  溫酌一伸手就把他攬住了。

  “好奇什麼?”溫酌的聲音低低的,好像還帶著浴室裡蒸騰的水汽。

  “好……好奇……你的後頸……”衛淩下意識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是溫酌的手扣得緊緊的。

  壓根掙脫不開,而且帶著一點強制的意味。

  “我的後頸,有什麼讓你好奇?”

  溫酌靠得更近了, 衛淩懷疑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用力推了溫酌一下,注視拉開了一點點距離, 又被扣了回去。

  “你到我腦子裡去看一看, 不就知道了……有什麼好問的啊!”

  衛淩說完了才後悔。

  自己腦子裡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幹什麼要給溫酌看。

  “我喜歡聽你對我說話。”溫酌回答。

  衛淩能感覺到,溫酌是認真的, 一點都沒有調侃的意思。

  “那個……你……你沒聽過那句話,猶抱琵琶半遮面啊。你的頭髮濕了,貼在後頸上……就……就讓我很想撩起來看看。”衛淩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為什麼要和溫酌一本正經地討論這個啊!

  “那撩起來看了,是不是發現沒有神秘感,覺得很失望?”溫酌又問。

  衛淩愣了愣,想起溫酌的反應,一直問他“願不願意”,“還喜不喜歡”,難道說溫酌一直都在擔心自己對他的喜歡只是一時的感覺,又或者他一直不確定自己的喜歡是真的。

  這會兒,溫酌又問他會不會失望了。

  “不會。看起來……很靠得住。”衛淩拽了一下溫酌的襯衫。

  溫酌忽然就低下了頭,衛淩的唇被狠狠一壓,他拽緊了溫酌的襯衫。

  這一次衛淩是真的有點害怕了,因為這一吻不僅突然而且性急,沒有任何溫柔可言。

  溫酌仿佛乾渴了太久,忍耐到極限瀕臨瘋狂,衛淩的一點點好感甚至回應,都像是一滴水,根本無法解渴,卻讓溫酌有了放縱的藉口。

  他的懷抱很用力,衛淩壓根掙脫不開,只知道雙腳離開了地面,溫酌只用了一隻手就把衛淩抱了起來。

  衛淩晃了一下,這一次拽住的是溫酌的肩膀。

  他剛換上的襯衫,已經被衛淩拽得皺巴巴的,他辦仰著頭,專注地看著被自己抱起來的衛淩,另一隻手打開了房門。

  衛淩被放在床上的時候,下意識就撐著上身往後退。

  而溫酌卻很快就逼近了。

  衛淩心底懊惱著,嘴欠了手欠哪兒都欠,可真到了關鍵時刻,他壓根兒不知道怎麼面對溫酌。

  “你要是怕我,我就去旁邊。”溫酌伸出手來,摸了摸衛淩半幹的髮絲。

  “我不是怕你……你去了旁邊,我還得想著你。”

  衛淩說完了才覺得自己傻爆了。

  但是緊接著,溫酌就又吻了他一下。

  衛淩的心臟跳的飛快,他忽然意識到,從重逢到現在,溫酌吻了他很多次,每一次都……壓抑著又想要放肆。

  溫酌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要他去主動吻一個人,那得多心動啊。

  “你也好喜歡我的,對吧?”衛淩問。

  “喜歡到快要死了。”

  溫酌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晰,聽著很輕,衛淩卻覺得那麼用力。

  就好像一道白光在腦子裡炸裂開,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衛淩湊上去抱住了溫酌傻兮兮親了好幾下。

  他知道這世上溫酌珍惜的東西幾乎沒有了。

  能讓他說“喜歡到快要死了”,那麼他就真的會為了他死都無所謂。

  “我……我都不知道你那麼在意我……”衛淩的臉上熱的厲害。

  不只是臉上熱,心裡面也是。

  “我不擅長說好聽的話……但我想要你知道。”

  溫酌閉上了眼睛,將衛淩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眉心上。

  這是他在邀請衛淩,進入他的大腦,閱讀他的一切。

  有時候在最純粹最炙熱的感情面前,言語也好,親吻也好都很蒼白。

  他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讓衛淩緊緊握著,感受他的熱血和瘋狂。

  對這樣的邀請,衛淩根本就難以抵抗。

  他靠著溫酌,不需要聽他說“專注”這兩個字,因為這個空間裡什麼都沒有了,他能看見的,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溫酌。

  他的一切思緒被溫酌收攏了,輕柔地拖拽著,去了另一個世界。

  當衛淩再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側過臉,看見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年輕人的老婆坐在一旁給他喂東西吃。

  衛淩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這是許多年前,溫酌剛接受完骨髓移植,正在住院的時候。

  沒想到,一進入溫酌的記憶,竟然回到了這麼久以前!

  溫酌拿過床頭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一點半。

  他掀開了被子,站在窗邊。

  進來查房的護士小姐姐看到了,趕緊提醒說:“溫酌!把衣服穿上,別著涼!”

  溫酌點了點頭,卻一動不動地看著住院部下面的那一條路。

  十八、九歲的衛淩戴著太陽帽,背著書包騎了進來。他穿著白色的t恤,外面披著格子襯衫。

  襯衫的下擺隨著風吹得很高,就像是拖拽著的翅膀,隨時會飛起來。

  衛淩把自行車停在了住院樓的樓下,然後背著書包就往樓上跑。

  因為是飯點,來送飯的人特別多,擠電梯要等很久。

  衛淩就直接跑了樓梯。

  溫酌的病房在十五層,衛淩一口氣跑上來,就趴在了護士站前大喘氣。

  這個時候,也是病房裡最熱鬧的時候,所有病友的家屬基本上都來送飯了。父母妻子噓寒問暖,溫酌和這樣的氣氛格格不入,他故意走到了熱水間。

  因為從這裡,可以聽見衛淩和護士的聊天。

  “姐姐,這個你幫我送給我同學行不?”衛淩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還有一點點撒嬌的意味。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還是不去看他?”護士姐姐問。

  “還是不要了……見到我,多尷尬……他以為是我們教授找人給他送的飯,那就讓他一直這麼以為吧。姐姐,昨天的蒸排骨他吃的怎麼樣?”衛淩又問。

  “都吃完了。每次你送來的東西,他都吃完了。雖然看起來不愛說話的樣子,但是比起他的病人都乖。”護士姐姐笑著說。

  “哦……那上回跟他主治醫生說好的那些藥,都在用吧?”

  “在用啊。你們那位教授真好,不但給他墊付了住院費,還墊付了那麼貴的進口藥!你也很不錯啊,我聽說是你去跑腿給他交的錢。”

  “姐姐,那你千萬別說是我交的。就說是教授帶的研究生過來跑的腿,好嗎?”衛淩用懇求的聲音說。

  “知道了!你也是,你對他那麼好,怎麼還那麼怕他知道?”

  “他知道了,就不好好治病了。等他身體好了,回學校上課了,木已成舟了,我再跟他說。”

  衛淩送完了飯,轉身就走了。

  溫酌快步從開水房裡走出來,回到病房裡,來到窗前。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直注視著衛淩停在那裡的自行車。

  直到他看到衛淩離開了住院樓,彎下腰來開鎖,摁了一下太陽帽,然後俐落地騎上車走了。

  溫酌的手扣在窗沿上,一直安靜地看著,那是一種眷戀和不舍,在這無聊的住院時光裡,他每天唯一的期待就是衛淩。

  “溫酌,你的教授讓人給你送飯來了。”護士姐姐笑著把飯盒還有湯送到了他的床頭,“趁熱吃啊,別辜負人家的心意。”

  “嗯。”溫酌點了點頭。

  他將飯盒打開,裡面是秋葵炒牛肉片、黃瓜炒雞蛋,米飯壓的實實的,在飯盒的另一邊。

  給他打飯的人,非常清楚瞭解他喜歡整齊的性格,連飯盒裡的飯菜都排得方方正正的。

  溫酌幾乎可以想像衛淩用筷子認認真真夾菜的樣子。

  明明才剛看見了衛淩,也聽到了他說話,但現在已經開始想他了。

  溫酌的手指扣著飯盒,他發現如果自己真的會死,其實他是不甘心的。

  因為死了,就不會知道有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為他做了這一切。

  “啊呀,同學,今天又有人給你送飯了?”旁邊床的病友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唷,飯菜都還不錯啊!還有湯呢!豌豆排骨湯啊!”

  “嗯。”溫酌的手覆在保溫桶上。

  衛淩送過來的飯菜都很清淡,雖然他們整個寢室的口味都偏鹹辣,但是衛淩每次送來的基本上都是溫酌愛吃的菜。

  一開始溫酌以為是巧合,但是連著一周之後,溫酌覺得……很奇妙。

  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他喜歡什麼,爸媽沒有,從小到大的同學沒有,甚至那些因為他長得好看成績好來表白的女同學們也沒有,但是偏偏衛淩就是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溫酌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被人仔細對待的,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但是溫酌不希望那是同情。

  “誰給你送的飯啊?”旁邊的病友好奇地問,“好像每天都送到了護士站,但就是沒來看你?”

  “我同學。”溫酌回答。

  “同學?一定是個心地善良又很溫柔的女同學,而且一直暗戀著你。哥哥我是過來人,你這個同學給你送飯卻不敢見你,肯定是從前跟你表白的時候,被你拒絕過。要不然就是你平日太挑剔高冷,人家只能遠觀不敢靠近。”

  “我沒有拒絕過他。”溫酌盛湯,喝了一口。

  很鮮,豌豆燉得爛爛的,排骨也很多。

  一看就是衛淩讓食堂的大廚另外開小灶燉的。

  “那她好看嗎?”隔壁床病友難得聽見溫酌說話,忍不住多和他聊幾句。

  “好看。”

  “有多好看?是不是大眼睛?皮膚白白的,說話很溫柔那種?”

  “眼睛很大,也很白……說話不怎麼溫柔,有點吵。”

  溫酌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竟然會和別人聊起了衛淩。

  “喂喂,同學!那可不能叫做吵,而是‘活潑’。”隔壁的病友好笑地說,“而且日子不能太安靜了!我沒病之前,我老婆天天在我耳朵邊上叨叨叨叨叨,我腦子就嗡嗡嗡嗡嗡。現在病了,住院了,她白天要上班賺錢,中午放棄休息時間來給我送飯,我就想聽她叨叨叨叨叨!”

  溫酌扣緊了湯碗。

  他也想。

  想聽見衛淩說話。

  想他坐在上鋪上,擋著兩條腿,床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想他一邊拍著籃球一邊離開宿舍的聲音。

  想他找不到另外一隻襪子,到處翻騰的聲音。

  想他早晨賴床,手機鬧鐘摁了七八回之後,發出那一聲“嗯——”。

  其實到頭來,溫酌知道自己只是想那個傢伙了而已。

  溫酌以為自己將命不久矣,所以感謝衛淩對他的用心,雖然沒什麼意義。

  可是現在他活下來了,父親和母親又找到了來鬧騰的理由,其他的同學們只是在微信裡留下一句“早日康復”、“等你回來”就沒了資訊。

  他發現自己活下來之後,好像這個世界仍舊與他無關,可偏偏衛淩還是幾乎每天都會來。

  那不是作秀,不是在表達同情心,更加不是需要溫酌的感恩,因為但凡衛淩有那一點點施予者的優越感,他都會來向溫酌索取感激。

  可衛淩偏偏連溫酌自己都已經不在乎的自尊心,都小心翼翼地維護著。

  每一次溫酌想起他,都是一種癮……而且溫酌知道,自己戒不掉他。

  天氣轉涼之後,雨水變得多起來。

  一周之後,迎來了連續的雷雨。

  雨水很密集,除了稀裡嘩啦的雨聲,溫酌什麼也聽不到了。

  隔壁床的病友正在給老婆打電話:“老婆!雨太大了!你別來了!萬一摔了磕了,我要心疼死!”

  溫酌站起身來到窗前,衛淩還沒有來。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時間。

  今天是週二,早上的課應該是十點五十就結束了。

  但是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

  溫酌拿出手機來,想要打衛淩的電話。

  他翻開自己的通訊錄,才發現自己的名單裡只有寥寥數人,衛淩的手機號碼還是剛入學的時候,衛淩自己敲進溫酌的手機裡。

  這時候,一個披著墨綠色雨衣的身影來到了住院部樓下。

  就算看不到臉,溫酌也一眼就認出了衛淩。

  衛淩摘了雨衣,在屋簷下面甩了甩,然後進了住院樓。

  溫酌的心底有一種溫熱到發燙的情緒往心口上冒,他走了出去,他想要去護士站看見衛淩,但是當“叮——”地那一聲電梯打開時,他還是下意識去了熱水間。

  因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站到了衛淩的面前,知道了每天來給他送飯菜的不是教授安排的,衛淩會不會就再也不來了。

  “唷,小帥哥,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護士姐姐遞了紙巾給他擦臉。

  “今天太寸了!我車一騎出校門口,就撲街了!”

  “我看看,你沒受傷吧?”

  “沒……就是摔水裡了,涼颼颼的。我同學還沒吃飯吧?你先幫我給他送進去行不?”

  “你說你……對他那麼好圖什麼啊?”

  “圖他長得漂亮,行不?”

  “啊?你……跟他……”護士姐姐被衛淩給唬住了。

  “哈哈哈,逗你玩的!”

  “你這小子!”護士姐姐用力摁了一把衛淩的腦袋,“說真的呢!”

  “說真的……那就圖他聰明但不圓滑。姐,你知道嗎,有的人你見他第一眼,就知道這是你欣賞的類型。我就挺欣賞他這種的……沒人管他,他也能活出個人樣來。我是從小給爸媽寵大的,所以看到他這種的,就覺得……覺得特厲害特佩服。你懂嗎?哪怕沒人支持他,他也能……也能什麼都不管,走他自己想走的路。”

  衛淩趴在護士站那兒,一雙眼睛很認真地看著護士姐姐。

  “啥?就這樣?世上沒有無理由的愛,也沒有無理由的恨。你這來自靈魂的欣賞,我可不懂。”

  “就……像我這樣的帥哥,在學校裡很多女生追的。”

  “看得出來,然後呢?”

  “然後就有個女生的前男友要整我。他找人把我叫出自習室,然後偷偷考走了我電腦裡的論文,還他麼用水把我的電腦給澆滅了,夠欠吧!不止如此,他還交了我的論文上去,得到我們教授的表揚!老子熬夜補出來的論文,還被說和他雷同懷疑我抄襲他!”衛淩的聲音裡滿滿的義憤填膺。

  “然後呢?”

  “然後,溫酌直接在課堂上,當著所有同學的面,說看見那傢伙怎麼搗騰我的電腦。還挺著腰板兒建議教授進行學術調查,讓我和那個混蛋傢伙接受答辯。當時教授的臉都綠了,那混蛋還想揍溫酌呢!還好我也帶上兄弟給攔下了!”

  “你學術調查過了嗎?”

  “當然過了,我什麼人啊!我雖然平常上課不認真,但是論文都是我自己寫的!可教授當眾說懷疑我抄襲的時候,溫酌是唯一挺我的人。所以,我也會挺他到底。”

  “嘖嘖嘖,我現在找到你愛他的原因了!”

  “你才愛他呢!我這是欣賞和尊重!”衛淩說完了,還四下看看,擔心自己聲音太大,被溫酌聽見。

  “別臭貧了!你趕緊回去學校,把你褲子換了!著涼了也是你自己的!”

  護士姐姐端了飯盒,走出了護士站。

  衛淩嘿嘿笑了兩聲,就摁了電梯下去了。

  當護士姐姐把飯盒還有湯給溫酌帶進來的時候,隔壁床病友都羡慕了。

  “哎喲,我說同學,你以後真的得好好對人家!可別再嫌東嫌西了!這麼好的女朋友,哪兒找啊!”

  護士姐姐瞥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是女孩兒送的?”

  “看看外面這滂沱大雨——還能來送飯的,這要麼是血肉至親,要麼就是愛情的力量!”

  提起“血肉至親”四個字,溫酌很冷淡地側過臉去。

  他被檢查出得了這個病的時候,他的“血肉至親”才來鬧過呢。

  溫酌把飯盒打開,裡面的菜沒有之前排得整齊。

  一想到衛淩在學校門口摔了一跤,而且是摔進水裡面,溫酌身體裡某個地方糾了起來。

  血液在那一刻都無法通過,堵得發慌。

  他活了十九個年頭,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這天的下午,曹教授來看望他,囑咐他好好養病。

  “曹教授,謝謝你。進口藥的費用也給我墊付了,我會還給你的。”

  曹教授看著溫酌,眼底是驚訝和茫然,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說:“你好好養身體。什麼都不要多想。”

  曹教授本身也不是擅長撒謊的人,儘管他已經反應迅速地掩飾,但還是被溫酌捕捉到了。

  那一刻,溫酌的心臟跳得很快,某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衛淩一直說自己是拿了曹教授的錢給溫酌支付了進口藥的費用,但如果這筆錢不是曹教授出的,就是衛淩自己給的。

  他是個傻瓜嗎?

  當曹教授離開了,溫酌立刻拿起了手機,他想要打衛淩的電話,但是卻沒有打通,顯示對方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

  溫酌翻開了衛淩的微信,想起了前一段時間看到他在自己的朋友圈裡賣東西。

67 我就喜歡你的不合群

  衛淩賣掉了他的高達模型, 據說那是中考結束之後他父親給他的獎勵,現在已經翻了好幾倍的價格上去。

  他賣掉了在網上拍下來的知名籃球運動員的球衣、球鞋。

  以前他喜歡在朋友圈裡發吃吃喝喝、打遊戲氪金的照片, 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了。

  溫酌呼出一口氣來。

  衛淩, 你是傻瓜嗎?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這一年的學期末,溫酌出院了。

  下個學期,他還得重新讀, 把落下的學分修回來。

  自己欠了曹教授和衛淩那個傻瓜的人情,都得還。

  他出院的時候,曹教授親自來接他,把他送回了大學寢室。

  “溫酌啊,因為你下學期就要回來上課了, 所以宿舍沒給你退。你暑假要是……要是不願意回家,就在寢室住著吧。”

  Q大的寒暑假, 因為有學生參加一些校內的培訓, 學校本身也鼓勵學生實習,所以學生宿舍是繼續開放的。

  “謝謝曹教授,你為我付出的夠多了。”

  溫酌一側臉,就看到了自己的鋪上被子、枕頭都整理好了, 隨手拍一下,一點灰塵都沒有, 甚至還能聞到洗衣液的味道。

  和衛淩的洗衣液一個味道。

  再看一看對面衛淩的鋪, 他已經放假回家了。

  被子和褥子向上一掀,把枕頭裹進去,團成一個卷, 露出大半的床板來。

  等到下學期開學,他才會回來。

  溫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當寢室裡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他就站在了衛淩的床前,手伸進了他的被子裡,摸到了他的枕頭。

  就好像枕頭上還留著那個人的溫度。

  就在這個時候,寢室門外傳來的門鎖轉動的聲音。

  溫酌立刻將手收了回來,門打開了,風吹了進來,那一點點的氣味就讓溫酌的心提了起來。

  “啊……溫酌……你回來了?太好了!”

  是衛淩的聲音,他明明就知道今天溫酌回來,還要裝作驚訝,但驚訝之中的高興卻是真的。

  衛淩走了過來,一把就抱住了溫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回來就好。”

  溫酌就像被電了一下,全身的血液流動速度變得很快,衛淩擁抱的力度,他的耳朵蹭過自己臉頰的觸感都清晰無比。

  心底原本有一個洞,破了很久,被冰冷的水淹沒過,被亂石碎冰割傷過,可就在這個時候,像是有溫熱的水汽滿滿地通過,讓他有了癒合自己的渴望。

  因為想要把他留住。

  衛淩向後退了一步,看了溫酌一會兒,發現他沒生氣,這才放心了。

  “我以為你回家了。”溫酌說。

  “啊?我是要回家啊……但是有東西沒拿。”

  衛淩打開了自己的抽屜,找到了耳機:“我的重低音耳機,沒有這個我在火車上會無聊死。”

  溫酌看著衛淩的側臉,知道他能坐飛機絕不會坐火車,能用最新款的手機絕不用老款,酷愛電子產品不買就睡不著的類型。

  但是看衛淩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還是溫酌入院之前的那一款。

  一定是因為之前給他墊付進口藥的錢,把自己的生活費都花光了。

  溫酌張了張嘴,很想說什麼,但是大概因為他本來就沒怎麼跟衛淩聊過天,此時此刻竟然連很自然的話題都找不到。

  “那個……溫酌,你暑假都留寢室嗎?”

  “嗯。”溫酌點了點頭。

  “那……那這些東西我沒辦法帶回家,等下學期再來肯定就過期了。要不你就別自己買了,幫我用了唄。”

  衛淩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櫃子,把荷蘭進口奶粉、威化餅乾、牙膏、軟心麵包一股腦地都端了出來。

  “我……我那什麼……買多了……”

  衛淩臉上是大剌剌的表情,但溫酌從他的眼底看到了緊張,他好像生怕溫酌生氣。

  七月初的日光透過窗簾落在衛淩的臉頰上,溫酌看到了他細膩的小絨毛,很柔軟,很溫柔。

  溫酌知道這些東西並不是衛淩買多了的,而是他特地為自己準備的。甚至於他故意假裝回來拿耳機,就是為了把這些東西交到他的手上。

  “謝謝。”溫酌說。

  只是兩個字而已,衛淩眼底的緊張被笑意取代。

  溫酌不明白這個世上怎麼有人像衛淩這樣,只要接受他的好意,他就能這麼開心。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我誤會……誤會自己對你很重要嗎?

  “那我回家了!我們開學見!”

  說完,衛淩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

  聽到行李箱的軲轆在走廊上響起的時候,溫酌第一次覺得寂寞。

  因為他知道,四十多天他不會聽到衛淩的聲音,也不會看見他。

  溫酌找到了兩份家教的工作,都是曹教授介紹的。

  那兩個孩子的成績本來就不差,溫酌教起來很輕鬆,家長給的家教費用也捨得。

  有時候他們在做題,溫酌就會下意識去看手機。

  他從來對朋友圈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不是賣東西的、就是放吃的喝的、還有秀恩愛的。

  溫酌從來不明白這些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自己的生活要大張旗鼓地放出來給所有人看。

  但是他喜歡看衛淩的朋友圈,但是衛淩幾乎不發自己的照片,可溫酌卻覺得他的朋友圈百看不厭。

  比如衛淩發了一個影子,溫酌一看就知道是他騎在自行車上喝東西的樣子,而且多半是可樂。

  衛淩發了一隻團在車庫角落裡的小貓,大大的眼睛,萌萌的耳朵,溫酌就知道衛淩一定經常喂這只野貓,所以它才會露出那麼乖巧的樣子讓衛淩接近。

  衛淩發一碗泡面,溫酌就知道他又去網吧裡浪,估計通宵打遊戲了。

  但是,暑假才過去一半,溫酌就發現這個寢室讓他覺得難受。

  明明喜歡安靜,明明不愛跟人交流,溫酌發現自己只要回到寢室,就會下意識去看衛淩的位置。

  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會側過來看著衛淩的鋪位。

  他拿著手機,甚至鬼使神差地就在通訊錄裡摁了衛淩的名字。

  在接通的瞬間,迅速掛斷。

  溫酌抬起手來遮著自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瘋掉了。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甚至一個小時過去了,手機裡一個震動都沒有,衛淩甚至沒有發一條微信過來問他。

  哪怕一句“你是不是撥錯電話”了也好。

  那個時候,溫酌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和衛淩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他沒有興趣愛好、寡言少語、固執難相處。

  而衛淩總是充滿了活力,能輕易和身邊的人打成一片。

  他不知道怎麼去衛淩的世界,他也不做不到把衛淩拉到自己的世界裡來。

  因為太單調了,衛淩會不開心。

  溫酌知道自己不能總去想那個人了,可越是控制自己,就越是想他。

  不知不覺,溫酌發現自己的眼角濕了。

  他自嘲地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寢室門外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溫酌慢慢坐起身來,他以為是宿管老師。

  但是門打開的瞬間,當那頂太陽帽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溫酌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燙了一下。

  衛淩抬起頭,看了一眼溫酌,露出大大的笑臉來:“呀!你這麼早就睡覺了啊!我還要折騰一會兒,你別嫌我吵。”

  衛淩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到了床下,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溫酌愣在那裡,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為什麼自己剛才還想著他,他就出現了?

  “誒?溫酌?你給我打了電話嗎?”衛淩晃了晃手機問。

  “摁錯了。”

  溫酌用很平常的聲音回答,但是心臟卻跳動得厲害,仿佛什麼隱秘的心事就快脫口而出。

  “哦……我就猜你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衛淩遺憾地聳了聳肩膀,繼續收拾東西。

  “你怎麼回來了?”溫酌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心頭湧起的血液,他下意識抓緊了床沿。

  “這個!航空模型比賽,大學生組!三等獎有一千塊獎金!還有證書!”衛淩拉著一張海報來到溫酌的床下,仰著頭,端給他看。

  溫酌哽著呼吸,他很想摸一下衛淩的腦袋,因為那樣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溫酌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把“可愛”這兩個字用在一個十九歲男生的身上。

  “二等獎三千塊!一等獎就有五千了!”衛淩伸出手掌來,比了個“五”。

  溫酌很想握住那只手,扣緊他。

  “嗯。”

  “報名的有一千多人,三等獎有五個。”衛淩摸了摸下巴,“我尋思著,就我的智商和動手能力,怎麼著不至於三等獎都沒有吧!”

  一邊說著,衛淩回頭把海報放下,開始一門心思鋪他的被子去了。他蹲在床邊上,上鋪本來就高,還要把被子甩開,真的很讓人擔心他一個後仰就摔下來了。

  溫酌下了床,說了聲:“我幫你。”

  衛淩立刻抱著被子下來:“謝謝!太好啦!”

  兩人捏著被子的角,在寢室裡抖動。

  衛淩一直折騰到了晚上十一點,才爬到上鋪去睡覺。

  寢室裡熄了燈,衛淩還躺在床上玩手機,螢幕的燈光照在他的臉頰上,從溫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他的睫毛。

  溫酌發現自己活了快二十年,卻是第一次那麼有耐心甚至那麼仔細地看著一個人。

  八月份的溫度很高,衛淩的夏涼被就搭了一角在肚子上,左腳架在右膝上,腳尖轉著圈。

  就是這樣簡單的懶散的衛淩,溫酌可以一直看到衛淩犯困了扔了手機睡著為止。

  寢室裡是衛淩淺淺的呼吸聲,那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孩子氣的聲音。

  第二天,溫酌很早就起來了,因為他還有家教的工作。

  衛淩側著身,半邊臉都陷在枕頭裡,一隻手從床圍欄邊搭下來。

  溫酌走了過去,長久地看著衛淩睡著的樣子。

  鬼使神差的,他靠近了那只垂著的手,嘴唇碰在了衛淩食指的指尖上。

  衛淩沒有反應,溫酌知道休息日,衛淩可以睡到中午才起來,而且雷打不動。

  衛淩的毫無反應對溫酌來說是一種縱容。

  溫酌的鼻尖輕輕蹭了蹭衛淩的手掌邊緣,然後吻在了他的掌心上。

  衛淩仍然睡著,對一切渾然不知。

  可溫酌的心臟跳動得很快,鼓噪而熱烈的……更加貪心地想要擁有他的一切。

  溫酌每天完成了家教工作之後,就會很心急地往回趕。

  一打開宿舍門,就會看見衛淩坐在桌子前,很專注地搗騰他的模型。

  零件和工具堆了一桌子。

  那個時候,溫酌就會覺得很安心。

  衛淩弄起這些東西來,可以一整天坐著不動,不喝水不吃東西。

  還是溫酌叫他去吃飯,他才會有反應。

  那個航空模型比賽,衛淩拿了個第一。當時溫酌還在給家教的學生上課。

  他很想去看,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放下家教的工作去看衛淩的比賽,就好像某種隱秘的心事會被衛淩發現。

  他一直在發呆,雖然臉上還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是在他的學生第N次叫他,他都沒反應之後,他的學生笑了。

  “溫老師,你在想誰呢?”

  那一刻,溫酌的心就像被戳了一下。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溫酌拿起來一看,就是衛淩領獎時候拍的照片。

  眼睛大而有神,臉上是神采飛揚的笑容,好像贏了全世界一樣。

  嘿,哥今天帥爆了!

  溫酌在回學校的公車上一直看著那張照片,越來越後悔為什麼今天沒去看衛淩的比賽。

  車窗外的風吹著溫酌的頭髮,溫酌低下頭來,吻上衛淩發來的照片。

  一切都很繾綣,風也好,窗外的日光也好,晃晃蕩蕩的公車也好,都像是停留在溫酌吻他的那一刻。

  再往前,衛淩就什麼也看不到了,他知道是溫酌把自己的記憶關上了。

  也許是之後有什麼秘密,溫酌不想衛淩看見。

  又或者,把自己暗戀一個人的心思這樣攤開來讓對方看,溫酌也害羞了,藏起來了。

  但是溫酌對衛淩的心動,遠比衛淩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溫酌要久遠的很。

  衛淩睜開了眼睛,他的意識從溫酌的記憶裡出來,回到了現實世界。

  這裡是那個狹小的地下基地的房間。

  他和溫酌也不再青春年少。

  衛淩面前的溫酌依舊閉著眼睛,仿佛不願從那個久遠的夢裡醒來。

  如果從十八九歲的年紀,他就喜歡上了他……那是不是說,溫酌人生中接近一半的時間,都在愛慕和隱忍裡度過呢?

  如果他們不曾去月球做研究,又或者安奇拉和諾亞不曾入侵地球,衛淩猜想這個時候自己是不是已經結婚了,有孩子了。

  然後……溫酌在幹什麼?還會喜歡著他,看著他,隱忍著嗎?又或者已經釋懷了?

  不……像溫酌這樣固執的人,他會把自己的心圈起來,再也會看向別的地方或者別的人。

  “怎麼不給我看之後的記憶了?”衛淩輕聲問。

  溫酌沉默著不說話。

  “你不給我看,肯定是因為……你藏了小秘密。讓我來猜一猜。”

  衛淩笑了,知道溫酌從那麼早開始就在喜歡著自己,那些他覺得平淡的懶散的年少時光,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意味,連回憶都有跡可循,讓人心癢癢。

  “你猜不到的。”溫酌側身就要離開,但是衛淩卻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裡親了一下。

  溫酌很明顯地顫了一下,手指下意識輕微收攏,像是要抓住這個吻。

  衛淩拽了他一下,溫酌完全沒有反抗,向前一傾,單手撐在了床邊上。

  衛淩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土匪霸王,欺負著一本正經的學術清流溫教授。

  “我們分研究生宿舍的時候,明明陳奕康跟我說他想跟我住一起,還跟學校打了招呼了。怎麼變成你啦?”

  衛淩是笑著說的,但是溫酌卻一動不動僵在那裡,說明自己研究生還和溫酌住一起,是溫酌操作了點什麼。

  也許是找了曹教授,又也許是直接黑掉了學校的宿舍管理系統後。

  感覺,後者比較像,直截了當。

  溫酌沉默著不回答。

  衛淩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傢伙沉默的樣子怎麼那麼可愛?

  “那研究生畢業實習,我記得那家生物科技公司要了你,沒要我。可後來他們人力資源部又求爹爹告奶奶地打電話催我去實習,為什麼呀?”衛淩輕輕拽了一下溫酌的領子。

  “你不是不夠優秀,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和你都是同一個研究方向,我們兩個裡面留一個就夠了。你的名額被另一個和他們管理層有關係的人頂替了。”溫酌的眉心微微蹙起,說明這件事他不高興,而且到現在還不高興。

  “那然後呢?”衛淩直接轉過身,向後一倒,自己躺溫酌懷裡,仰著下巴正好能看見他的表情。

  溫酌下意識摸了摸衛淩的額頭,淡淡地說:“我跟他們說,我和你是搭檔,既然不能一起進去,那就一起換另一家。”

  “哪一家?”

  “他們對家。”

  衛淩愣了愣,在腦海中想像著溫酌一點表情沒有,對著對方的管理人員說自己要走了,而且肯定是怎麼好言相勸都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你也……你也真是的,不怕得罪了他們,以後畢業了找不到工作。”

  “為什麼會找不到?他對家那麼多。”

  衛淩看溫酌一本正經的表情,轉過頭來,腦袋埋在溫酌懷裡,悶笑了許久。

  “溫小酒你真好。”

  “睡吧。”溫酌輕輕摸了摸衛淩的頭頂。

  衛淩反倒有些失望了。

  你說……我剛知道你從那麼早開始就喜歡我了,還讓我知道你一看不到我就想我,結果就這麼睡覺啦?

  衛淩把被子一扯,轉過身去就面壁了。

  溫酌看出來衛淩不高興,於是隔著被子圈住了他。

  “怎麼了?”

  “睡覺。”衛淩說。

  溫酌沒再說什麼了,他本來就不擅長哄人。

  衛淩保持這個姿勢還不到半分鐘,就心軟了,想看看溫酌。

  “你的營養劑用完了。”隔了很久,溫酌才說。

  衛淩忽然明白溫酌“就此罷手”是為什麼了。

  溫酌說過,hybrid最長時間是一周。

  衛淩就算再沒常識也知道一周會沒命,而且一旦開始了就不是能輕易停下來了。

  以及……自己哪裡是溫酌的對手啊!這下是最讓人悲哀的。

  不過日子長著呢,安奇拉給的激素可不是白拿的,總歸有辦法解決?

  一想到溫酌喜歡自己,衛淩就又開始雀躍高興,想多看溫酌幾眼,想看就想,他也沒啥不好意思的,直接轉過身來。

  這麼小的空間,他一轉身就是往溫酌懷裡撞。

  溫酌就像等了他很久一樣,一把就摟住了他。

  衛淩一睜眼,就對上了溫酌的眼睛。

  明明房間裡沒有燈光,衛淩卻覺得對方的眼睛深邃又明亮。

  他下意識前傾,在溫酌的眼睛上吻了一下。

  溫酌的眼睛輕輕一顫,睫毛蹭過了衛淩的唇縫。

  “小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特別好看。”衛淩說。

  “因為安奇拉優化了我的基因,讓我儘量符合……”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嘿,這哥們兒真特麼帥’,跟安奇拉沒關係。”衛淩用手指點了點溫酌的鼻子,好像很出神地在想什麼,“我很多事情沒有記起來,但是有一件事我卻記得。”

  “什麼?”溫酌就這樣看著他,衛淩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把他當作整個世界來對待。

  “到月球基地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去基地的透明天頂那裡看地球,拍照,就像觀光團一樣。只有你揣著口袋就那麼站著。”

  “對不起……我一直不怎麼合群。”

  衛淩一聽就知道溫酌八成誤會了,以為自己在怪他當時很冷淡。

  “我就喜歡你的不合群。”衛淩眯著眼睛笑了,他能感覺到溫酌把他抱的更緊了。

  “當時,光合號正好飛到了地球和月球之間,它的光照在你的臉上……真好看……像夢一樣。”

  溫酌聽著衛淩的話,就好像心底深處有什麼被觸動了一樣,將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

  “衛淩,以後都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了。”

  “哦,我儘量。”

68 蓋著空氣純聊天?

  這時候, 門外發出抓撓的聲音。

  接著是一聲“喵——”

  衛淩眼睛一亮,立刻坐了起來。

  “是不是陛下!”

  “小貓嗎?”溫酌看向衛淩。

  “就是我們的貓呀!它還救了我呢!不知道克萊文那一腳有沒有踹傷它!”

  衛淩爬了下去, 把門打開, 就看見那只小貓仰著小腦袋,可憐兮兮地看著衛淩。

  “陛下!我的寶貝呀!”衛淩彎下腰,把小貓抱起來, 關上門兩三步跑回去,鑽進溫酌的懷裡。

  小貓的腦袋伸出來,蹭一蹭溫酌,再蹭一蹭衛淩。

  “你真的很喜歡貓。”溫酌說。

  衛淩笑了:“是不是因為我喜歡貓,你才養貓的呀?”

  溫酌沒有回答, 只是撥弄了一下小貓的耳朵。

  沒有回答,衛淩就當作是默認了。

  “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愛, 還會往我衣服裡鑽, 然後腦袋就從這裡鑽出來,我整個下巴都被它拱得軟軟的……”

  衛淩為了方便小貓把腦袋鑽出來,特地多解開了兩顆襯衫的扣子。

  但是今晚的小貓出奇地安份,只是用小腦袋瓜蹭著衛淩, 耳朵一動一動地像是在撒嬌,但是點都沒有往衛淩衣服裡鑽的意思。

  “誒?陛下?你怎麼了?”衛淩把自己襯衫的下擺向上拉了拉, 但是小貓還是窩在那裡, 小耳朵也緩慢耷拉下來,一副就要睡覺的樣子。

  溫酌側著身,單手撐著下巴, 另一隻手繞過小貓把衛淩抱著,目光落在衛淩敞開的襯衫領口上。

  “它怎麼不鑽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所以不想動?”

  衛淩拎了拎小貓的後腿,它蹬了一下,還挺有力氣的呢,不像是有問題啊。

  衛淩又捏了捏它的耳朵,刮了刮它的小鼻子,可它竟然發出小小的呼哧聲,這是睡著了!

  “我還想讓你看看它撒嬌的樣子呢!”衛淩遺憾地對溫酌說。

  溫酌繞過小貓,單手給衛淩把解開的襯衫扣起來。

  衛淩低著頭看著,心想這還真是神技啊!

  就在那一刹那,一道靈光閃過衛淩的腦海。

  為什麼小貓忽然就不鑽他的衣服撒嬌了?

  而且剛才自己管小貓叫“陛下”的時候,溫酌立刻就問“小貓嗎”。

  這只貓,是從溫酌走了之後才來陪伴自己的。

  按道理溫酌並不知道他偶爾昵稱小貓“陛下”,可是溫酌卻知道。

  難道是夜瞳告訴溫酌的?

  但是衛淩記得他把夜瞳扔過深溝沒多久,夜瞳就體力透支暈過去了,後來又去營救賀恭還有江辭他們,哪有那麼多閒工夫聊天啊。

  “溫酌……你可以進入我的大腦,帶動我的身體來對付克萊文,也可以進入其他hybrid的大腦,對吧?”衛淩問。

  “嗯。”

  “那,進入這只貓的大腦呢?”

  幾秒鐘過去了,溫酌沒有回答,連一聲“嗯”都沒有。

  衛淩輕輕拽了一下溫酌,心臟跳得很快,他好像猜到了某個答案,明明可以假裝不知道,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戳穿他。

  想要看看,溫酌是不是也會不好意思。

  “喂……被我抱著睡的感覺怎麼樣?”

  溫酌還是沒有回答。

  衛淩更加確定自己的答案了。

  天啊……如果溫酌曾經進入過這只貓的大腦……

  等等,搞不好溫酌一直就留下了一部分意識在這只小貓的腦子裡,那麼每一次自己帶著小貓去洗澡,還和小貓一起看《動物世界》,還有每一次它往自己衣服裡鑽……

  “我買的沐浴露味道,你喜歡嗎?”衛淩又問。

  “睡吧。”溫酌用四平八穩的聲音說。

  聽起來真的超級正經的。

  “動物世界呢?你喜歡哪一期?”衛淩繼續問。

  “衛淩……”溫酌的聲音有一點緊。

  “還有我的睡衣,你覺得棉麻的那套好?還是竹纖維那套比較柔軟?”衛淩就像捏小貓耳朵那樣,捏了捏溫酌的耳朵。

  “衛淩。”溫酌一把扣住了衛淩的手腕,聲音很沉。

  “幹嘛?你現在個頭這麼大,鑽不進……”

  “我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喂!貓還在這裡!你想幹什麼!”

  “它不會醒。”

  “你憑什麼說它不會醒?”

  “你說呢?”

  衛淩真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第二天,在基地的餐廳裡,楊教授正在用餐,葉語坐在他的身邊,夜瞳坐在他的對面玩遊戲。

  楊教授很無奈地說:“我只是吃個早飯而已,應該沒什麼危險吧。怎麼你們都圍在我身邊了?”

  葉語說:“沒辦法,無聊啊!”

  “難道看我吃早飯,你覺得就不無聊了?”楊教授反問。

  “就感覺自己能隨時獲得一手資訊。”葉語回答。

  對面的夜瞳也跟著點頭。

  楊教授放下筷子,歎了口氣。

  “好吧,你們想要獲得怎樣的一手資訊?”

  “你說我們會在這個基地裡待多少天?”夜瞳問。

  “取決於賀恭還有江辭的恢復速度,只是能修復他們意識的人還在睡覺。”楊教授回答。

  夜瞳和葉語互相對視,然後都忍不住笑了,眼底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衛淩要睡懶覺就算了,為什麼溫教授還沒起來呢?”夜瞳又問。

  “衛淩還沒起,溫教授當然會在一旁看著他。我不用腦子都能想像那個場景。”

  楊教授正要提起筷子繼續吃飯,誰知道葉語又問:“那……您預估一下,衛淩這一次能睡多久?”

  “你們……你們是不是以為溫教授會把那禍害就地正法啊?”

  “是啊!”夜瞳和葉語異口同聲,然後互相對視之後,就笑了起來。

  楊教授擺了擺手:“別想了,不可能的,要真那樣了……我們就要給那個禍害收屍了。”

  其實葉語和夜瞳都知道不可能。

  一來,這個基地算是執行任務過程中的中轉站,儲備了給hybrid用的營養劑,但是不具備給衛淩合成營養劑的條件。二來,他們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衛淩精力都耗盡了,溫教授肯定會讓他休養生息的。

  衛淩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快吃晚飯的時候。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小貓團在他的枕頭前,一雙圓咕隆咚的大眼睛看著他,尾巴搖來晃去。

  衛淩捏了一下它的小耳朵,小聲問:“喂,你是小貓,還是小酒?”

  “喵~”

  哎喲,這聲音還帶轉彎兒的,小酒就是再撒嬌,也到不了你這地步。

  衛淩這才發現,溫酌沒在自己的身邊。

  他人呢?

  “他是不是在你腦子裡?他是不是在你腦子裡?”衛淩戳了戳小貓的頭頂。

  小貓發出喵喵的聲音,小爪子不停地向上抓來抓去。

  忽然一下,門開了。

  溫酌站在門口,手裡端著餐盤。

  衛淩一下子就坐直了,有種接受宿管老師檢查的即視感。

  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傢伙不是老師啊!

  衛淩立刻又恢復了懶洋洋的做派。

  “起來了吧。”溫酌就像知道他腦子裡想什麼一樣,一把就將衛淩拉了起來。

  他們來了這個基地之後,除了這套襯衫和西褲,就再沒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衛淩身上的襯衫皺得就燒賣的褶子,溫酌給他整了整,衛淩一動不動地看著對方。

  “你去哪裡了啊?”

  “我去看了看賀恭還有江辭。”

  “他們怎麼樣了?”衛淩緊張了起來,雖然之前就聽說他們兩個的問題不大。

  但是一個人的意識和記憶決定了他成為怎樣的人,在修復過程中稍有紕漏,也許這個人就會變了。

  “別擔心,等離開這個基地的時候,他們會和我們一起回去。”

  溫酌的表情很平靜,也就是說他已經治好了賀恭和江辭。

  “你真厲害!”這是衛淩發自內心的感歎。

  “是嗎?”溫酌側著臉,目光裡帶著一點審視的意味。

  這就像是學生時代,衛淩說自己去自習室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結果從網吧出來買泡面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溫酌。

  可問題是,衛淩覺得自己沒幹什麼壞事啊。

  “昨天晚上,你沒怎麼睡吧。”溫酌輕聲問。

  “啊……我睡的很好啊……哈哈哈……”

  衛淩心裡打鼓。

  “你一直在等我睡著,對吧?”溫酌又問。

  衛淩捋著貓,溫酌捋著衛淩的腦袋。

  果然啊,自己想等溫酌睡著了,就進去他的腦子裡看一看,到底那段時間對著自己撒嬌的是小貓還是溫酌。

  誰知道熬到困得流眼淚,溫酌還是沒睡著。

  “我想聽你睡著的聲音,所以一直等。”

  衛淩為自己隨口說的這句話點贊!

  溫酌靠近了他,雖然知道這傢伙喜歡自己,也知道他那冷冰冰的樣子心裡不知道多熱乎,他那張臉自己也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是溫酌一靠近,衛淩就忍不住盯著他看。

  “小騙子。”

  三個字,在耳邊回蕩,衛淩的心都提起來了。

  “我騙你什麼了?”

  “你想等我睡著了,進我腦子裡遊覽一下。是打算仰泳,蛙泳,還是自由泳?”

  溫酌的聲音很悅耳,聽得衛淩下意識就臉紅了。

  “那你知道了,為什麼不大方一點讓我看?”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衛淩愣了一下,“溫教授還會說假話呢!來來來!假話說來聽一下,看看夠不夠假。”

  “我就喜歡你那麼想要看我,卻看不到的著急模樣。”溫酌說。

  衛淩的小心肝又被戳了一下。

  “那……那真話是什麼呢?”衛淩又問。

  “你那麼慫,真看到我腦子裡的東西,也許就不會那麼喜歡我了。”溫酌回答。

  衛淩愣了一下,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去洗個臉,吃飯吧。”

  此刻的夜瞳、葉語還有楊教授都坐在餐廳的桌前,拿著一疊撲克牌。

  偶爾有基地的工作人員走過,還以為他們在鬥地主,走近了才知道他們在……

  “我出一個紅桃A,衛淩現在還在接受教育!”夜瞳做了一個拍手的動作。

  “你想好了?紅桃A可是你一個月的工資。”楊教授將手裡的牌在桌面上敲了敲。

  “確定了!他就是欠教訓!”夜瞳非常確定以及肯定地說。

  葉語蹙著眉頭想了想,摁了一張小貓在桌面上:“我覺得溫教授還是比較節制的。就是再想教育衛淩,也沒到要他性命的地步。估計昨晚上淺嘗輒止了。”

  楊教授摸了摸下巴:“小貓可是你三個月工資,你確定?”

  “我確定。就這樣了!”葉語回答。

  “那楊教授你呢?你怎麼著也得出半年的工資吧?”夜瞳非常興奮地說。

  “好吧,那我出半年工資,一會兒你們就能看到衛淩滿基地閒逛了。”楊教授直接把手裡一半的牌拿了出來。

  夜瞳眼睛一亮:“夠份量啊楊教授!”

  “錢財乃身外之物。”楊教授非常淡定地晃了晃手背。

  “你們在幹什麼呢?”有兩個人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夜瞳和葉語一回頭,就看見了賀恭和江辭。

  夜瞳立刻站了起來,一臉欣喜表情:“老賀!你醒了!可想死我了!”

  賀恭冷冷地一把摁下了夜瞳的腦袋,差點沒撞翻了桌子。

  “臭小子,是你在我臉上畫的太陽星星月亮吧!你想死啊!”

  夜瞳雙手撐著桌面,倔強地抬起頭來:“不是哦!”

  “不是你才有鬼!老子一醒來,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賀恭又把夜瞳的腦袋給摁了下去。

  江辭在一旁趕緊勸架:“我們能醒過來已經很幸運了……”

  賀恭冷冷瞥了江辭一眼:“你的意思是說讓溫教授看見我滿臉星星月亮也沒關係?”

  這時候何斂還有連羽也來了。

  連羽嘴裡還叼著吸管,喝著hybrid專用的營養液。

  “你們都在幹什麼呢?”何斂微笑著問。

  “在清算!這小子畫了我一臉那啥!”賀恭的眉頭皺得死死的。

  一聽到這裡,連羽悄無聲息地往何斂的身後退了退。

  “根本就不是我畫的好嗎!”夜瞳非常不爽,眼看著就要拍桌而起。

  楊教授趕緊把撲克牌都收起來:“這可都是籌碼,免得你們輸了賴帳。”

  “我要是畫你臉,我還能畫什麼太陽星星月亮——我直接畫你烏龜大王八!”夜瞳那叫一委屈啊,他被人給誣陷了啊!

  這時候何斂轉過身來,問一直在嘬飲料的連羽:“你不是說畫的海星和海螺嗎?”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賀恭一聲冷笑:“小子——原來是你啊!”

  連羽向後退了退:“那個……那個什麼……賀主任你睡著的樣子太美,我沒忍住……”

  “老子在外面出生入死!你竟然拿老子消遣!揍死你這混蛋傢伙!”

  說完,賀恭就釋放了安奇拉,連羽到處狂奔,鑽桌子下面也沒用,躲何斂後面也沒用。

  “賀主任……你平常太忙了,我畫海螺海星給你,也是想你給自己放個假!”

  “放屁——”

  就在這時候,一道身影出現在連羽的面前,哐啷一下,連羽向後一個踉蹌,差點飛上天花板。

  是夜瞳的拳頭!

  夜瞳擰了擰手腕:“小羽毛你可以啊!敢做不敢當!還讓我給你背鍋!”

  連羽捂著眼睛框,然後打開,只聽見“哢嚓”一聲,是在手機的快門聲。

  大家一回頭,看見了江辭。

  他趕緊把手機藏在身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就是看大家太友好和睦了,忍不住想拍下來做個紀念……”

  連羽立刻嚷嚷了起來:“友好?和睦?怕不是溫教授還沒把你的腦子修好吧!”

  這時候楊教授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大家與其相互攻擊,不如繼續打撲克啊!剛才打到哪兒了?”

  楊教授不知道又從哪裡摸來了一副撲克牌,招呼大家坐下,開始發牌。

  “我已經押了一個月工資,衛淩還在被教育!”夜瞳舉手說。

  “我押了三個月工資,溫教授昨晚上就打住了。”葉語拿起了自己那張小貓晃了晃。

  “我壓了半年工資,他倆昨晚蓋著……基地裡好像沒有棉被,那就蓋著空氣純聊天吧!”楊教授攤了攤手。

  “行,那我也押半個月工資,支持楊教授!”賀恭也把分到的撲克牌往桌面上一摁。

  “老賀,你也太沒原則了吧?楊教授說什麼你都信嗎?”夜瞳勾了勾嘴角。

  “我這是有根據的猜測。今天早上溫教授才來喚醒了我和江辭,昨晚上要真辦了事兒,溫教授肯定不會輕易撒手。”賀恭的說法一下子讓夜瞳都有點兒動搖了。

  “還有沒有人沒放工資的!這可是我們hybrid的大事兒!”夜瞳揚高了聲音,故意看向何斂還有連羽。

  連羽還忌憚著夜瞳的拳頭,趕緊放了三張牌下來:“我……我覺得他那麼作妖一禍害,不可能不好好教育!就算溫教授來看過老賀還有江辭,也不妨礙他回去之後繼續再教育!總要給那禍害喘口氣兒的時間吧!”

  連羽一說完,所有人都鼓掌叫好。

  “何斂!何斂也來三個月工資?”夜瞳看著何斂揚了揚下巴。

  “我還是不參與了,三個月工資太高了。我還打算在新城‘曙光’買房子呢。出任務之前剛看好的房子。”

  何斂的話音剛落,連羽就著急了。

  “何斂!你到新城‘曙光’買房子?為什麼啊!你是……你是要請調‘曙光’了嗎?”

  大家都安靜了,等著何斂回答。

  何斂低下眉,歎了一口氣:“小羽毛,你都不關注時事嗎?這一次‘光年’遇襲,被諾亞搞得一塌糊塗,聯合控制中心打算把總部搬到‘曙光’去。我們都要去那裡了。還有很多重要的學校和醫院都會搬過去,因為‘曙光’的防衛級別,是所有城市裡最高的。”

  聽完何斂的解釋,所有人都嘖了一聲。

  “還是何斂有投資眼光啊!”

  “連羽真會選搭檔!我們這些人去了曙光只怕要住工棚!”

  “何止工棚啊,搞不好睡通鋪!”

  “夜瞳你腳臭不臭?”

  “你才臭呢!”

  楊教授微微一笑:“何斂,買房子也不妨礙你跟大家一起玩玩。要不然,你壓一個月的工資也可以啊,這樣跟連羽形成雙保險。萬一他輸得血本無歸,你這邊好歹有個彌補。”

  何斂摸了摸下巴:“也對。讓我想想……溫教授對衛淩是捧在手裡怕飛了,藏在懷裡怕悶了,放在心裡還怕糊了。所以我合理猜測,久別重逢勝新歡,不可能蓋著空氣純聊天,肯定是要……”

  大家跟著何斂的思路一起點頭。

  “那我押一個月吧,昨晚上對於衛淩來說應該很難熬,今天他還在補眠。”

  “那就是和葉語一樣了。”楊教授總結了一下,又看向江辭,“小江,你也是我們的一份子。”

  “但我工資不多……我也想去曙光買房子了……”江辭笑著抓了抓頭。

  “沒關係,曙光的房貸不差你那一個月工資!”賀恭拍了一下江辭的後背。

  江辭顫悠悠放了一張撲克牌下來:“溫教授曾經進入過我的大腦,幫助我對付了一個ECHO。像我這樣的人,按道理教授是不會太留意的。後來我才明白,教授是幫我脫困之後能派我去保護衛淩……所以我相信衛淩對教授一定很重要……那就……那就目前還在教育他吧!”

  “可以啊!小江辭!看不出來你這麼不矜持!”連羽拍了拍江辭的肩膀。

  “你那雙手力氣那麼大,小心拍散了小江的骨頭!走開走開!”賀恭把江辭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很好!現在大家都下了注!到了揭曉答案的時刻了。”

  楊教授笑眯眯地把所有牌都收了起來。

  “什麼答案?”

  這時候一隻貓忽然躥了出來,就聽見有人在後面奔跑。

  “陛下!陛下你要去哪兒!”

  是衛淩的聲音。

  吃完了午飯他帶著小貓去看醫生,確定它的小爪子還有心肝脾肺都沒問題,誰知道醫生才剛把它翻過來,小貓就跑了。

  衛淩追了它一路。

  等到了殘影,他才一把將小貓抓住了。

  小貓沖他齜牙,但是又沒捨得真把爪子伸出來抓他,現在只能不情願地被他抱在懷裡。

  “你們……你們在幹什麼呢?”衛淩低下頭,看了一眼滿桌子的撲克牌,“好啊!你們鬥地主不叫我!”

69 衛淩出老千!

  夜瞳遺憾地捂住了眼睛:“這能跑能跳能抓貓的樣子……明擺著昨晚真的是蓋著空氣聊天啊!”

  “我還真是低估了溫教授的教學能力, 看來昨晚上連教育都沒怎麼教育啊。”葉語仰起頭來歎了一口氣。

  連羽愣在那裡,三秒之後忽然喊了出來:“啊!我的工資啊!就這樣三個月的工資沒了!”

  何斂也搖了搖頭:“看來下半年要勒緊褲腰帶了, 不然貸款還不起。”

  “你一個一級執行官, 說自己貸款還不起?你是買了整條街嗎?”葉語歪了歪腦袋,覺得何斂這“裝窮”裝的有點過分了。

  “地段比較好,離聯合科技大學的分校比較近……”

  何斂還沒說完, 夜瞳就接著說:“可別還是個三層樓的別墅吧?”

  大家都看向何斂。

  何斂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三層樓的別墅。”

  連羽的眼睛忽然亮了:“是不是還帶後花園,可以種菜?”

  何斂繼續微笑著點頭:“是的,可以種菜。”

  “等等……我沒明白,你買棟別墅, 後花園不養些嬌貴的花花草草,你種菜?”衛淩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何斂。

  “沒辦法, 雖然普通的食物對hybrid來說已經沒什麼價值了。但是小羽毛喜歡吃紅薯葉, 所以就留個後花園給他種紅薯玩兒吧。”

  何斂的話剛說完,連羽的眼睛裡亮起了無數小星星。

  “是不是還有游泳池啊!游泳池!”

  何斂又點頭:“是的,還有游泳池。等交房了,歡迎大家一起來玩。”

  這時候, 江辭忽然開口了:“誒,等等……怎麼何斂買房子, 完全照著小羽毛的喜好來啊!”

  “因為我們說好了要搭當一輩子呀!”連羽的胳膊很自然地搭在了何斂的肩膀上。

  衛淩歪了歪腦袋:“忽然覺得沒眼看他們了……”

  “我們這裡誰都能說沒眼看他, 就你沒有那個資格。”葉語涼涼地笑了笑。

  “我為什麼沒資格啊!”衛淩不開心了。

  這時候,楊教授把所有的牌都收了起來,說了一聲:“不要轉移話題, 現在開始轉錢!我和賀恭贏了,等著你們兌現啊!”

  “我怎麼有種被楊教授算計了的感覺?”夜瞳摸了摸下巴,點開了自己的帳戶,猶豫著要不要轉。

  倒是葉語爽快的很:“願賭服輸!楊教授,你早點兒把該配置的營養劑大批量生產,我們盼望著他二十四小時都得用上。”

  “一定一定。”楊教授收到葉語的轉帳,露出非常滿意的表情。

  賀恭敲了敲桌子:“還有誰!還有誰沒轉帳的?”

  “阿喲!賀主任生氣了,趕緊轉!”

  小羽毛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完全一個大寫的“衰”字。

  衛淩左看看,右看看,開口道:“總覺得你們在進行什麼不可描述的交易。”

  楊教授笑了笑,儘管那笑容衛淩覺得非常的假:“我們這是第一輪鬥地主結束了,開始清算罷了。”

  “是嗎?”衛淩懷疑地看向葉語,在他心裡,葉語是不會撒謊的。

  “對啊。論打牌,我們有誰能贏過楊教授嗎?瞧他收錢時候的得瑟勁兒。”葉語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連羽用非常驚訝的目光看著葉語,他不明白,葉語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嘖!楊教授,要不和我也來一把?”衛淩把襯衫袖子給折了起來,把貓隨手一放,然後坐在了楊教授的對面。

  “可以啊,來一把。大家一起來,三副牌,我知道你聰明——人太少了,你肯定記牌。”楊教授勾著嘴角說。

  “什麼?又要一起來!楊教授,你別拉我們下水啊!”連羽心想,論打牌他們哪裡會是楊教授和衛淩的對手啊!

  “嘖,我今天一下子就贏了新城‘曙光’一套房子的首付,肯定要再接再厲啊!對吧,老賀?”楊教授看了一眼賀恭。

  剛才他們拿衛淩打賭,只有賀恭跟著楊教授下注贏了,賀恭也順利收到了楊教授轉來的“分紅”,接下來當然繼續跟著楊教授走啊!

  “來啊!鬥地主!”賀恭也坐了下來。

  大家紛紛落座,楊教授把牌扔給了夜瞳,夜瞳超速洗牌,發給了所有人。

  衛淩拿著牌,神神秘秘地蓋住,一副“我一個人贏你們全部”的得意樣子。

  楊教授說:“你別炸糊人了。”

  “我衛淩向來贏的頂天立地,才不用炸糊呢。”

  衛淩嘿嘿笑了笑。

  這些傢伙們,為了贏過衛淩,又是相互打眼色,又是咳嗽,又是在桌子下面踢來踢去,但是奇跡一般的,衛淩手裡的牌也就一般般吧,竟然贏了所有人!

  “來來來!給錢!給錢!給錢!”

  這一回,所有人都用驚訝中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衛淩。

  “看來你除了看島國小電影之外,腦子的其他部分是很好用的啊!”葉語把剩下的牌往桌子上一拍。

  “啊!啊!為什麼!我有兩個大貓啊!我還有好幾對炸彈啊!”連羽把牌往桌面上一擺。

  大家定睛一看,夜瞳第一個暴怒:“連羽!你是弱智嗎!這麼好的一副牌,你是怎麼留到最後爛手裡的!”

  “我也不知道啊!就莫名其妙……”

  何斂摸了摸連羽的頭,安慰說:“算了算了,別在意。楊教授那麼聰明,不是也讓衛淩先跑了嗎?”

  衛淩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誒,別東拉西扯的!給錢給錢!”

  “你是財迷啊!就知道錢錢錢!”夜瞳現在可心疼了,就在短短的一天之內,他覺得自己這一年都白活了。

  “是你們都說新城‘曙光’的房子好,我也想攢錢買房子娶老婆的嘛!”

  衛淩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

  “你不想活了?”夜瞳問。

  “想活啊。我現在覺得活著特別美好。”衛淩得意地就快吹口哨了。

  他現在確定溫小酒是他的了。

  可以逗他,可以抱著他,還可以和他一起養貓!

  就沖著溫小酒,他也要長命百歲!

  “那你還買房子娶老婆?你想娶誰?”連羽湊過腦袋問。

  “一個大美人——眼睛特漂亮,睫毛可以蕩秋千,鼻子又高,下巴線條特別吸睛,腿還特別長!”

  衛淩一邊說,一邊示意賀恭轉錢。

  “美人?難道溫教授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又跟誰浪了?”連羽百思不得其解。

  何斂垂下眼,笑了笑:“確實,溫教授的眼睛很漂亮,下巴線條俐落有男人味,腿特別長。”

  眾人發出了“哦——”地一聲。

  楊教授轉完了錢之後,就起身說了句:“你們繼續玩,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

  “什麼工作?”衛淩仰著頭問。

  “你的營養劑。要提高濃度和時效。總不能每次你一動腦子,就需要扛上一箱營養劑吧。”楊教授摁了摁衛淩的肩膀,低下頭來小聲說,“更何況,沒有我在這裡,你也能贏得更輕鬆。”

  衛淩眨了眨眼睛:“喲,你知道了?”

  楊教授走之前,說了聲:“要是誰對今天的鬥地主活動產生疑問的話,可以來問我哦。”

  說完,他就揣著口袋走了。

  “哎呀,楊教授不打牌了,這不是又增加了打倒地主的難度了嘛?”夜瞳連連搖頭。

  賀恭問:“那就是……不打了?”

  “不打?不打那就是我們hybrid集體認輸!下一輪鬥地主走起!衛淩,你就永遠做地主吧!”夜瞳開始發牌。

  何斂低聲問:“小羽毛,你還打嗎?”

  “打啊!為什麼不打!我們這麼多人,總會讓衛淩輸到哭鼻子的!”

  結果,又是三輪過去了,衛淩賺了個盆滿缽滿。

  賀恭把牌一扔:“真是見了鬼!衛淩怎麼會一直贏!”

  “這不科學!這實在不科學!”連羽也拒絕承認現實。

  葉語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一下夜瞳。

  夜瞳立刻明白了,起身說:“我去上個洗手間,換換手氣!”

  衛淩笑著問:“要不要把褲子反過來穿啊!”

  夜瞳到了洗手間之後,立刻聯繫了楊教授。

  “楊教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衛淩一直會贏,所以撤退了?”

  楊教授輕輕笑了一聲:“是啊。我敢說整個基地,除了溫教授,很難有人能贏衛淩了。”

  “為什麼?”夜瞳又問。

  楊教授歎了口氣:“你們可都是hybrid啊,比普通人智商要高,這麼簡單的理由怎麼想不明白呢?”

  “您別賣關子了,說吧!”

  “衛淩能修復葉語的大腦,甚至能反向入侵賽恩·克萊文的潛意識,你覺得在牌桌上當你們精心計算著怎麼出牌的時候,他把你們輪流‘閱讀’一遍,很難嗎?”

  夜瞳愣住了,是啊,老天爺,這麼簡單的理由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立刻沖了回去,冷冷地看著衛淩:“衛老師,您好歹也是被學生們稱為老師的人物啊!打牌出老千,你好意思麼?”

  衛淩早就料到夜瞳不是去洗手間,而是去請教楊教授了。

  他非常坦然地回答:“各憑本事。我沒有藏牌,也沒有換牌。”

  “到底怎麼回事啊!”賀恭問夜瞳。

  幾雙眼睛看了過來,等待夜瞳揭曉終極答案。

  “這傢伙進入了我們的意識,看到了我們有哪些牌!以他那媲美電腦的腦子,還能不算出來怎樣讓我們都贏不了!”

  “哦——竟然是這樣!把錢吐出來!你個騙子!”

  連羽沖了過去。

  誰知道衛淩喊了一聲:“陛下!我們跑!”

  小貓躥了起來,跟著衛淩就跑了。

  “夜瞳!攔住他!”

  就在夜瞳的手即將碰到衛淩的後背,衛淩猛地撞到了迎面而來的某個人的懷裡。

  衛淩心裡還在懊惱,完蛋了!

  對方的胳膊繞了過來,正好擋住了夜瞳的手,用力往懷裡一帶。

  衛淩心裡一悸,一抬眼,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你們在幹什麼?”溫酌的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原本喧鬧的餐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沒……沒什麼……”夜瞳悻悻然把手收了回來。

  衛淩動了動,剛要從溫酌的懷裡離開,但是溫酌扣著他的手根本沒有鬆開的意思。

  於是在這麼多雙眼睛裡面,衛淩就只能這樣被抱著。

  “我們在打牌,溫教授。”葉語回答。

  何斂接著說:“衛淩閱讀了我們的大腦,輕而易舉贏了我們所有人。他說他要用這筆錢,到新城‘曙光’去買房子。”

  衛淩心想:不好,這群傢伙輸了錢,要作妖。

  果然,賀恭也點了點頭:“是啊。買房子娶媳婦。據說,衛淩的女朋友很漂亮呢。”

  “喂!你們別造謠啊!我可沒說是女朋友!”衛淩趕緊撇清。

  “不是女朋友嗎?你明明說她眼睛漂亮、睫毛好看,腿又長!”連羽感覺到溫教授周圍的氣場有下沉的趨勢,趕緊雪上加霜。

  “這樣啊。”溫酌的聲音裡沒有什麼波瀾。

  衛淩心想,這不就是說你嗎!

  昨晚上到今天早上,我還誇了那麼多句你好看,完全沉浸在你的盛世美顏裡面,你可別那麼容易就被他們挑撥啊!

  “一起吧。”

  溫酌說完了,就放開了衛淩,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眾人愣愣地看著溫酌,萬萬沒有想到從來不參與這種不良活動的溫教授,竟然要跟他們一起打牌了?

  葉語說了聲:“來吧!輸給溫教授,也好過衛淩吧。”

  “也是。”賀恭坐了下來。

  下一輪牌局開始。

  衛淩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就算能讀懂在場所有人的心思,他也讀不懂溫酌啊。

  還是夜瞳的高速洗牌,葉語切牌,溫酌親自給所有人發牌。

  他就坐在那裡,手指在那一搭牌上輕輕一擦,輕飄飄的紙牌就跟裝了定位裝置一樣,來到了每個人的面前。

  衛淩就坐在溫酌的對面。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著溫酌的方向,不僅僅是因為溫教授打牌是破天荒第一遭,更加是因為他發牌的樣子,看似漫不經心,卻帥氣的很。

  等牌都發好了,溫酌低著眉眼整理手裡的牌。

  衛淩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毒啊,不然怎麼會覺得溫酌理牌的樣子都那麼帥。

  很快,衛淩就開心不起來了。

  雖然他溫酌的大腦防守無懈可擊,衛淩也可以通過其他人的牌面來推測出溫酌的手裡有哪些牌,然後在計算出無數種贏牌的可能性。

  可每次溫酌出牌,真是不走尋常路,一圈下來總是能把衛淩堵得死死的,真是怎麼算計都沒有用。

  一連三輪下來,衛淩這個地主被壓制的沒機會翻身。

  “不來了!”

  衛淩站了起來,其他人立刻有意見了。

  “誒,衛老師,你這樣可不好,輸了就走人啊!”葉語涼颼颼地說。

  連羽也跟著說:“再來!再來一把!之前輸出去的就能贏回來了!”

  “你們跟溫酌打吧!有本事讓溫酌當地主,你們贏他。”

  說完,衛淩抱了貓就走了。

  其他人都低著頭笑了。

  溫酌把牌放了下來,說了句:“你們玩吧。”

  然後起身跟上了衛淩。

  他們一走出餐廳,其他人就議論了起來。

  “我的神啊,溫教授可真是算無遺漏,把衛淩吃的死死的啊!”夜瞳露出了萬分敬佩的表情。

  “可是……你們不覺得衛淩很厲害嗎?”葉語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厲害?他哪裡厲害了?”連羽問。

  “楊教授說衛淩能贏我們,是因為閱讀了我們每個人的大腦,看清楚了我們的牌面,甚至我們出牌的方式。但我們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hybrid……衛淩卻能悄無聲息的潛入?而且是所有人?”葉語抬起眼來,看向他們。

  大家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良久,何斂開口說:“也許……這就是屬於衛淩的‘進化’吧。”

  這時候的衛淩一臉不開心地走在走廊上。

  溫酌就跟在他的身邊,淡淡地說:“其實你沒有必要那麼在意牌局的勝負。至於新城‘曙光’的房子,聯合控制中心也早就為你安排好了。”

  “我知道……但是我也想……算了。”

  衛淩彎下腰,把小貓放了下來。

  小貓“喵”了一聲,蹭了蹭衛淩的腳背,就自己跑去玩了。

  “你也想什麼?”溫酌問。

  “我在想,是你把我從月球上帶回來的,是你在我動彈不得的時候照顧我,我住的吃的喝的都是你給的,你不覺得……你都快成我的飼養員了?”衛淩說。

  “住的吃的喝的,你自己本來就能負擔的起。”溫酌說。

  “我到現在還沒領到聯合科技大學發給我的工資呢。”衛淩攤了攤手。

  “可是你之前做研究員的時候就有存款。再加上月球上的八年,每一年聯合控制中心都要支付你補償金。”

  衛淩的眉頭皺了起來:“真的?我錢在哪兒?我爸媽那兒嗎?”

  溫酌隨口就報出了一串號碼,那就是衛淩的帳戶,密碼是衛淩的生日。

  點進去一看,衛淩驚呆了。

  “這麼多位數?小數點沒點錯位置吧?”

  衛淩左看看,右看看,還是不怎麼相信:“這該不會是通貨膨脹吧?比如十萬塊錢才能買個雞蛋那種?”

  “不是的。你是高級研究員,每年的補償金是按照最高規格進行支付的。從你回來開始,你的編制就在聯合控制中心,每個月都會按照高級研究員的級別支付你薪水。所以你不缺錢。”溫酌回答。

  衛淩高興的不得了啊,轉過身就一把抱住了溫酌。

  “太好了!”

  他也想要買一套房子,把溫酌和自己的名字寫在一起,那感覺就像是定下來了一輩子。

  “你現在知道自己有錢了,我還能繼續飼養你嗎?”溫酌抬起手來抱住了衛淩,輕聲問。

  衛淩的心頭又顫了一下:“那是當然的!還有,我又不是豬,什麼飼養不飼養的!”

  溫酌的唇上浮現起一絲笑意。

  “不過,你能給夠讀取了夜瞳還有賀恭他們的大腦,還不被他們發現,我真的很驚訝。”

  “我也沒有想到。其實剛才打牌的時候,我都做好了被他們發現然後被群毆的準備了,但是……如果不是楊教授提醒,他們貌似都發現不了。”

  衛淩一方面有點兒小得意,另一方面也對自己充滿了好奇,他現在的能力到達什麼樣的地步了。

  “看來安奇拉的激素和你的身體越來越融合了。”

  “我想去看一看‘大師’。他應該也被關在這個基地裡吧?”

  溫酌看著衛淩認真的表情,仿佛瞬間就瞭解了他的想法:“我明白了。我帶你一起去見‘大師’,看看你的能力到達了什麼樣的地步。”

  他們一起來到了關押“大師”的那間囚室。

  聽說,當時葉語和幾個執行官帶著楊教授下了直升機之後,就一路被畸獸追捕。

  他們考慮了再三,躲到了一家銀行的大樓裡。

  銀行大樓樓體堅固,就連鋼化玻璃都是雙層的。

  他們躲進了金庫裡。

  其實這個選擇有兩個結果。

  一個結果是,金庫防護夠結實,畸獸進不來,可以熬到聯合控制中心派救援人員過來。

  另一個結果就是,一旦金庫大門被打開,他們連撤離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被翁仲捉鱉了。

  但是考慮到當時葉語他們攜帶的彈藥,根本抵抗不了多久,只能選擇躲進一個相對安全封閉的地方。

  他們在金庫裡待了三個小時,沒有光線,甚至於沒有空氣的流動。

  直到金庫的大門被echo五號用聲波給震開了。

  金庫內部是全金屬封閉的,echo的聲波在這個空間裡不斷產生回音波,這無形中還加強了echo的攻擊能力。

  葉語和其他執行官被echo給撂倒了。

  當echo得意洋洋地把檢查金庫裡每個角落的時候,卻發現楊教授根本就不在這裡。

  Echo本來就沒有什麼耐性,她逼問葉語和其他執行官:“外面到處都是畸獸,楊墨冰是不可能到處溜達的。說吧,他到底在哪裡?就在這棟樓裡面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她,echo暴怒了。

  “那我就先把你們都殺了,再把這棟樓一層一層地震塌下來!我就不信楊墨冰他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我有錢啦!我好有錢!

  溫酌:你有錢沒錢,都不妨礙我養你。

  衛淩:小酒,教你正確地說這句話,應該是——你有錢沒錢都不妨礙我愛你。

  下章,嗯……飛機上也要秀恩愛?

  眾人狂怒:再不跟他們一起坐飛機了!

70 你確實不乖

  當時的葉語以及其他執行官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卻沒想到在echo彈動舌頭的時候,忽然低下頭, 死死摁住腦袋, 痛苦地掙扎了起來,轟然倒地。

  這時候,溫酌走了進來, 淡淡地說:“我們走。”

  “教授!”

  大家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跟著溫酌走了出去。

  葉語舉起槍就要殺了echo,溫酌卻摁下了她的槍口。

  “她還有用。”

  但是葉語卻還是俐落地給了echo一槍。

  “葉語。”溫酌的聲音壓低了,冷冷地看著她。

  “她傷害了我們的人。而且她的能力難以控制。”葉語直落落地看向溫酌,對自己的決定完全不後悔。

  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其他執行官都沒有想到葉語竟然會違背了溫教授的指令, 上前來緩和氣氛。

  “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還是趕緊找到楊教授吧!”

  “是的!時間緊迫!在這裡停留的越久,就越是危險。”

  溫酌沒有多說什麼, 抬了抬下巴。

  葉語和其他人這才走出了金庫。

  為了不驚動在樓內晃蕩的畸獸, 他們都沒有大聲呼叫楊教授的名字,而是一層一層向上而去。

  沒有電,電梯不能使用,所有人都只能經過秘密頻道上去。

  到處是黑漆漆的一片, 全靠hybrid強大的夜視能力,他們一路向上, 還順帶解決了幾頭畸獸。

  “但願楊教授現在平安無事。”一個執行官說。

  “畢竟好幾個小時了……”

  他們來到大樓十幾層的高度, 走在前面的人用腳打開了通道門,安靜的樓道裡可以看見一排辦公室的門。

  有的是緊緊閉著的,有的敞開了, 還有的門都掉了。

  他們握著槍緩慢前行,小心留意著會不會有什麼從門裡沖出來。

  葉語逐漸放慢了腳步,她示意所有人她來墊後。

  溫酌走在她的前面。

  當他們來到了一間封閉的房間淺,厚重的金屬門上掛著斑駁的牌子——檔案室。

  站在最前面的執行官在門上有節奏地敲了三下:“楊教授!楊教授!是我們,溫教授來接我們了!”

  就在同一時刻,葉語忽然對著溫酌的後背扣下了扳機。

  溫酌一個側身避開,子彈擦著他的臉頰,打在了牆上。

  葉語絲毫不放鬆,拼命地開搶:“他不是溫酌!”

  原本門的那邊已經聽見開鎖的聲音,葉語的高喊聲,讓楊教授又把門給鎖上了。

  “葉語,你被克萊文控制了。”溫酌冷冷地看著她。

  瞬間,其他執行官的槍都指向了溫酌。

  葉語的手沒有絲毫顫動:“你阻止我殺死echo,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入侵echo的大腦,一切都是echo在演戲。知道你哪裡暴露了自己嗎?”

  “葉語,你想太多了。”溫酌一動不動,看起來很鎮定。

  “我沒想多。溫教授不喜歡和人觸碰,但是當你摁下我槍的時候,摁住的是我的手腕!”

  葉語這麼一說,其他執行官猶豫起來,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還有,我不止一次跟溫教授出任務。每一次我墊後的時候,他都會說‘小心’。這個習慣,許多年了都沒有變過!你到底是誰?‘大師’?還是某個裝成溫教授的echo!”

  就在那一瞬間,溫酌一把拽過了身邊的執行官,扣住他的手朝葉語開槍。

  狹窄的走廊裡,葉語並沒有太多的空間可以閃避。

  其他執行官反應過來這個溫酌就是假的,但是因為同伴擋在前面,投鼠忌器,總是打不中他。

  就在這個時候,溫酌忽然摔倒在了地上,被他挾持的執行官立刻逃脫。

  “別擔心了,我已經抓住他了。”

  走廊的盡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何斂!是何斂來了!”一個執行官認出了何斂的聲音。

  葉語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取出脈衝鎖,將那個假的溫酌給鎖了起來。

  當何斂和連羽一起出現的時候,葉語迅速抬起槍來指著他們兩個。

  “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

  何斂看了一眼趴在地上,雙手被鎖在身後的假溫酌說:“我不介意你一槍幹掉他。至於我們是真的還是假的……葉語,我們一起接受訓練的時候你留著的是長髮。你剪短髮的原因是……連羽坐在你後面吹泡泡糖,粘到了你的頭髮,清理不乾淨,你就索性把頭髮哢嚓一下剪短了。”

  葉語呼出一口氣來,“大師”可以複製一個人的樣子,但不能複製一個人的記憶。

  “搞不好是克萊文讀了何斂的記憶,告訴你的呢?”葉語又說。

  連羽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手摁在了走廊的牆上。

  只聽見“嘩啦”一聲,牆體變得像流沙一樣滑落下來。

  “喂,我這能力總不是騙人的吧!”

  “只要有人質疑何斂,連羽就會不高興,看來你們這對搭檔應該是沒假的了。”葉語將槍收了回去。

  “還好你們來了,不然這個假的溫教授,我們還真不知道怎麼對付呢。”其他人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不過我們來之前,溫教授說了,如果遇上‘大師’,儘量活捉。”何斂說。

  “上一回在新城‘光年’,就是因為沒殺了他,這傢伙才能繼續跟著克萊文那傢伙搞了那麼多的破壞。這一回還不殺他?”葉語問。

  “他的能力很特別。溫教授好像有什麼計畫。”何斂回答。

  “那好吧。不過你們應該不介意……我讓他老實一點?”葉語擰了擰手指,發出喀啦哢啦的聲音。

  “不介意,輕便。”何斂做了個手勢。

  葉語毫不留情地就把那傢伙的脊椎給捏碎了。

  於是,當衛淩再一次在地下基地裡見到“大師”的時候,他還保留著溫酌的樣子,但是面色蒼白,雙手無力地放在膝蓋上,被脈衝鎖鎖住了。

  他已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衛淩看見他的那一刻,內心是震撼的。

  因為他好像看到了虛弱無助的溫酌。

  但是身旁的溫酌卻背脊挺拔,步履穩健。他隨手拎過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大師”的面前。

  衛淩坐了下來,忍不住問:“這真的是‘大師’嗎?”

  “是的。我已經進去他的大腦裡確認過了。”溫酌回答。

  這時候,“大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見衛淩的時候,如同死水一般的眼底瞬間明亮了起來。

  “衛淩……這不是衛淩嗎?”

  他的聲音嘶啞,就像被火燒過的木頭,就快化成灰了。

  “我是衛淩。”

  就在那一瞬間,“大師”的體內有什麼東西入蠕動了起來,順著他的胸口向上,緊接著他的脖子,然後他張開了嘴,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無法呼吸,他猛地向後靠著,過了很久很久,那個在他體內掙扎著想要出來的東西平靜了下去。

  “這具身體又不行了。你想要寄生到另一個更健康的身體裡,對嗎?”衛淩問。

  “還有哪個身體,比你更完美嗎?”

  說完,“大師”就悶悶地笑了起來,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惜,我們是不能碰你的。”

  “為什麼?”衛淩問。

  “因為你是屬於克萊文的,最完美的諾亞父本。而你作為最佳的母體,當然是屬於父本的。”

  “大師”說完,用帶有某種意味的目光看著衛淩,然後喉嚨顫動了一下。

  “衛淩,你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嗎?你變得更加吸引人……更擅長控制hybrid……也更加讓你身邊的那個男人瘋狂。”

  “大師”的話落在衛淩的心頭。

  幾乎就在短短的幾天之內,他從能感受到其他hybrid存在,到進入他們的大腦,甚至將他們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封閉的網。

  在這個網內,他可以共用自己的思維和想法給其他的hybrid,他也可以從其他的hybrid那裡借用力量。

  甚至於今天打牌的時候,當他閱讀夜瞳還有賀恭的想法,都完全自然,就好像他們的大腦原本就屬於衛淩……

  “你認為在溫酌的身邊,你就很安全了,對嗎?他才是最想要把你……”

  “大師”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像是大腦失去功能一樣,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上,目光呆滯,只剩下一具空殼。

  衛淩的指尖輕微顫了一下,他知道是溫酌再次鎖住了“大師”的大腦,讓“大師”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你才是最想把我怎樣的人?”衛淩側過臉,看向溫酌。

  溫酌沉默不語,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冷酷的表情。

  良久,溫酌開口說:“你知道我想把你怎麼樣。”

  整個房間都很安靜。

  安靜到衛淩的手心起了一層薄汗。

  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溫酌,但如果自己一直沒有心動,一直沒有愛上溫酌,這個男人到底會怎麼樣?

  “是不是,無論我喜不喜歡你,結局都會是一樣的?”

  溫酌走了過來,指節輕輕地觸碰上衛淩的臉頰。

  “‘大師’說的沒有錯,你確實變得更加吸引我了。我想要得到你,完完全全的你。從這裡……”溫酌點了點衛淩的眉心,然後又將手覆在他心臟跳動的位置,“到這裡……我希望都是我的。”

  衛淩的心臟像是被溫酌抓住了一樣,死死的,血液不得流動,大腦甚至無法思考。

  昨晚的溫酌很溫柔,除了吻他,甚至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確定衛淩對他的喜歡是否是真的。

  但這樣的溫柔,是為了更加完全地擁有他。

  “‘大師’說出來的,遠沒有我心裡真正所想的可怕。你害怕了嗎。”

  溫酌站在衛淩的面前,垂下眼來問。

  “所以……你才不讓我閱讀你更多的想法。”

  “是的。而且這些想法……隨著你的進化,會越來越強烈。”溫酌傾向衛淩,他的眼底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念想。

  “所以,它們一定會實現。”溫酌清冷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明明這個男人什麼都沒有做,衛淩覺得自己已經被對方……佔有了。

  “你也是我的。”衛淩開口說。

  他直落落地看進溫酌的眼睛裡:“不管‘大師’是怎麼說的,也不管克萊文想要幹什麼。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衛淩抬起手,一把拽緊了溫酌的襯衫領口:“無論你怎樣掩藏你腦海裡關於我的想像,也無論你怎樣在這裡預告你要對我做什麼可怕的事情……又或者你想震懾我,想讓我更乖順一點,都沒關係。你對我所有的想法,也同樣是我控制你的方式。”

  溫酌側過臉,吻了衛淩一下。

  “那我等著你進來看看。”

  當衛淩連溫酌的意識世界都能自由出入的時候,意味著他的能力強大到了足夠給予克萊文致命攻擊的時候。

  衛淩閉上眼睛,每一次溫酌這樣吻上自己,看似很溫柔,沒有一點攻擊性,但衛淩總有一種預感,自己會被對方碾碎了吞下去。

  “在這之前,你得幫我個忙。”衛淩說。

  “什麼?”

  “不要防備的那麼嚴密,讓我進去,我一個人的力量還不足夠看到我想要看到的東西。”衛淩在溫酌的耳朵上方輕輕點了點。

  溫酌閉上了眼睛,拉著衛淩的手站了起來:“你來吧。”

  瞬間,衛淩的力量進入了溫酌的意識,在他的神經中流動,當溫酌睜開眼睛看向“大師”的時候,他眼底流動著的是金色的光澤。

  而衛淩則低著頭,眉頭緊簇著,透過溫酌的眼睛,他要將“大師”的一切看仔細。

  溫酌和衛淩都具有將一切“微觀化”的能力。

  當兩人的能力疊加,這種細緻的觀察能力變得更加複雜,甚至細緻到連衛淩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地步。

  他的意識仿佛滲透進了“大師”的體內,他的血液,他的細胞,甚至於細胞內的一切比生物課本裡的圖片更加清晰。

  他需要看到更加圍觀的東西……看到決定“大師”能力的東西。

  溫酌眼底的金色光澤越來越明顯。

  衛淩感應到的一切再次細緻到了另一個程度。

  他看見了“大師”體內,諾亞和人類相互嵌合的基因。

  那一刻,衛淩的心臟跳得飛快。

  他不得不想,自己作為“基因轉移重構”的那個仲介,也許真的可以發揮作用。

  真的就像一個u盤,把特殊的基因編碼從“大師”那裡拷貝到另一個hybrid的體內!

  讓我再看清楚一點!再看清楚一點!

  但是他的視界停留在這個程度,就再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疲倦感湧了上來,衛淩向後栽倒,溫酌一把扣住了他。

  溫酌眼睛裡的淡金色光澤迅速消退,他一把將衛淩抱了起來。

  椅子上的“大師”倒吸一口氣,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你們……你們剛才想要幹什麼?”

  “克萊文對你們說,衛淩是‘蜂后’。而他真正的能力並不僅僅是最佳的‘母體’,而是無論hybrid也好,諾亞也好,一切的進化都是為了他。這就是‘共生進化’。克萊文沒有告訴你們嗎?”

  溫酌帶著衛淩離開了。

  這一覺,衛淩並沒有睡太久。

  他醒來的時候,就看見溫酌躺在自己的身邊,伸出手來將他摟在懷裡。

  衛淩的側臉正好靠在溫酌的臂彎裡。

  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

  “我睡著了?”

  “嗯。”溫酌的手指伸過來,在衛淩的眼睫毛上輕輕刮了一下。

  衛淩向後仰著頭,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來:“果然沒有那麼容易嗎?”

  “你想要找到‘大師’能夠隨意變化形態的基因鏈。”

  “這樣就能破解每一個諾亞的能力了。基因鏈也是一種編碼,我想把這一段編碼帶給你,也許你體內的安奇拉就能對這段編碼自行複製,這樣你就擁有‘大師’的能力了。這也是你一直沒有殺了‘大師’的原因。”衛淩的手搭在膝蓋上,笑著看向溫酌。

  他知道溫酌一定在計畫著什麼,而這個計畫很大,溫酌也準備了很久。

  “你累了,有我在。”溫酌說。

  “對啊,對啊,是應該要放鬆一下了。”衛淩靠向溫酌,“不是說……hybrid都擁有吸引意中人的能力啊,那你什麼時候對我用用?”

  “你不乖的時候,我自然會用。”溫酌側過臉正要吻上衛淩。

  但是衛淩卻向後避開了。

  “我現在不乖了。”

  溫酌的表情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卻說了一句讓衛淩有點害怕的話:“確實不乖。”

  “啊?什麼時候?”

  衛淩思考了起來,仔細回顧了一下進入這個地下基地之後,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然後非常肯定地對溫酌說:“我絕對沒有……”

  當他看向溫酌,心頭沒來由一陣悸動。

  他只覺得溫酌的眼睛很深,深到要將他的心神都吸引進去。

  他的喉嚨有些發緊,心底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空虛。

  而眼前的溫酌,就像是要融化和燃燒他的視線一樣。

  原本打鬧一般的心境變得微熱,甚至他很想要……但是要什麼他卻不清楚。

  他下意識接近溫酌。

  對方的身上還留著昨天淋浴間裡沐浴露的味道。

  那是和衛淩一樣的味道,可偏偏衛淩就是能嗅出一點點的不同來。

  溫酌的髮絲之間,甚至於他平穩無瀾的呼吸之間,都帶著一種沁人的味道。

  明明是該讓人清醒的味道,但是衛淩卻覺得腦袋越來越不清醒,只想要接近對方。

  他的手抓緊了溫酌的肩膀,手指逐漸用力並且收攏。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他想要把自己藏起來,藏進溫酌的身體裡。

  他想要溫酌抬起胳膊,抱緊他。

  “吻我。”

  溫酌的聲音響起,低沉卻暗啞。

  衛淩就像忽然得到了救命的指令,抬起頭碰了上去。

  他想要抵抗,卻無法抵抗自己內心深處對溫酌的依戀。

  沒有任何的技巧可言,衛淩的吻只是重複地抿著溫酌。

  當衛淩想要拉開自己和溫酌之間的距離時,只聽見溫酌用嘶啞的聲音說:“別停下來。”

  衛淩仰起頭,觸碰到的是溫酌的下巴。

  他順著那俐落的下頜線條,緩慢向上尋找著溫酌唇角的凹陷,當他的唇輕輕嵌上溫酌的唇角,衛淩聽到了自己心臟向上躍起的聲音。

  驀地,溫酌低下頭,一把扣住了衛淩的後腦,強大的力量入侵衛淩的每一個細胞,鎖死了他的一切。

  衛淩就快連呼吸都無法如願,用力地想要掙脫一切束縛。

  當他如願恢復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時,他發覺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和塞恩·克萊文交鋒的那個十字路口。

  但是夜瞳不見了,和夜瞳交手的“醫生”言湮也不見了,甚至於塞恩·克萊文也不見蹤影。

  但是衛淩卻感覺到了危險,因為四面八方都是朝著他奔跑而來的畸獸。

  就連大樓的視窗,都不斷有畸獸擠出來。

  衛淩第一反應就是跑!

  但是畸獸已經堵死了所有他可以離開的道路。

  “溫酌!溫酌你在哪裡!”

  畸獸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就在它們躍起來撲向衛淩的時候,衛淩試圖調動自己的意識,控制它們。

  但在那麼短暫的瞬間,他根本無法調動自己的能力,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離自己越來越近。

  時間驟然靜止,那些畸獸停留在了半空中。

  衛淩聽見身後熟悉卻清冷的聲音響起:“這裡。”

  他猛地回頭,看見溫酌就站在那輛SUV前,單手打開了車門,看著他。

  那是極有壓迫感的視線。

  衛淩的雙腳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別過去,這些都不是真的。”

  他掙扎抵抗著,向後退了微微的一小步。

  他記得那輛SUV,克萊文差一點就在那輛車裡……衛淩趁著克萊文對他動情的時候入侵了他的大腦,拖延了他的反應能力。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溫酌會在那裡?

  “過來。”溫酌說。

  明明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在哄著怕疼的孩子去打針。

  但衛淩就是覺得……也許溫酌是比克萊文更加可怕的存在。

  溫酌微微笑了一下,衛淩只覺得那笑容就像罌粟花一樣,攀附上他的視覺神經,在他的心頭拽了一把。

  當衛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溫酌的面前。

  身體忽然騰空,當衛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溫酌扔進了那輛車的後座裡。

71 戀愛的正確打開方式

  當溫酌探了進來, 單手撐在衛淩的身邊,另一隻手壓在椅背上的時候, 衛淩的魂都要飛出來了。

  他下意識不斷後退, 然後他犯了一個之前就犯過的錯誤。

  他轉過身想要擰開門鎖。

  溫酌冷眼看著衛淩手忙腳亂掰了半天的門鎖,在他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扣住了衛淩的後背。

  “完了!”

  這是衛淩唯一的想法。

  之後的一切俐落得讓衛淩反應不過來。

  衛淩想要像當初反向捕獲克萊文一樣入侵溫酌, 但是每當他進入溫酌的意識,就會發現自己回到了這個後車座上。

  無限閉環。

  “你想去哪裡?外面很危險。”

  溫酌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畔,聽起來仿佛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衛淩卻感覺到了狂風驟雨。

  衛淩在溫酌的眼睛裡看到了低沉的烏雲,層層疊疊, 厚重到把整片天地都籠罩,接著是滂沱大雨, 衝垮了一切。

  那些破敗的建築物, 在這場大雨中搖搖欲墜,畸獸被暴雨壓垮了一般都沒了意識,這輛SUV幾乎被衝擊到散架。

  他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可以極致的溫柔, 同時……極致地殘忍。

  衛淩是在半夜三四點的時候忽然驚醒。

  就像昨晚一樣,溫酌就在他的身邊, 將衛淩圈在懷裡。

  衛淩一抬眼, 發現溫酌根本沒有睡著,而是看著他。

  衛淩忽然意識到,溫酌在自己的身邊幾乎很少睡著, 他都是這麼看著他嗎?

  猛地坐了起來,衛淩立刻去查看自己的胳膊,動了動腿。

  哪兒都不疼,也沒有骨頭斷掉。

  然後他看向溫酌,對方的眼眸很深,和意識世界裡自己看到的溫酌一模一樣。

  “你……你……”

  衛淩只記得在這之前,自己還跟溫酌開玩笑,要他展示一下hybrid的吸引力。

  溫酌確實吸引了,但是這種吸引力是致命的。

  衛淩甚至以為自己會被溫酌殺死在那個世界裡。

  “我說過,你不會想要看到那樣的我。”溫酌坐起身來,輕輕捋起衛淩汗濕的髮絲。

  但是衛淩卻下意識顫抖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

  溫酌卻一把扣住了他,將他往自己懷裡一帶。

  那是強勢而有力的,衛淩根本無法抵抗,他的雙手抵著溫酌的肩膀。

  對方的溫度和力量,曾經讓他充滿安全感,但是此刻他想到的卻是自己從骨頭到血肉都要被對方拆開的恐懼。

  “我早就說過,你的喜歡,和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溫酌說。

  衛淩深深吸一口氣,當那種被摧毀的恐懼沉了下去,溫酌的懷抱卻還是讓衛淩心底一點一點湧起依戀。

  “你的喜歡,是想要把你最好的都給我。但是我卻總是擁有了你給我的一切都覺得不滿足。當我知道你是怎麼逃離克萊文的時候,我很嫉妒。”

  衛淩愣住了,溫酌是在說他嫉妒嗎?

  “你可以誘捕的人,只有我。”溫酌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只是目光卻帶著讓衛淩幾乎承受不起的力量。

  衛淩握緊了拳頭,他發現這樣的溫酌自己雖然害怕,卻根本無法討厭。

  “你說你喜歡我,我不會滿足。每天每刻你在我的懷裡睡著,我也不滿足。哪怕真的能用摧毀你的方式擁有你,我也不會滿足。所以,當你說‘你願意’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快瘋了。”

  衛淩側過臉,靠在溫酌的肩膀上。

  “下一次……你還想要毀掉我的話,用溫柔一點的方式。”

  溫酌頓了頓,吻上了衛淩的額頭。

  充滿珍惜和眷戀。

  “我以為你會嚇壞了。”

  “你聽不見我心跳都快停止了嗎?我當然被你嚇壞了。”衛淩說,“我已經哭著求你了,你為什麼不停手?”

  “你越是求我,我會越想要破壞一切。”溫酌回答。

  “那我以後都會忍住,不叫疼,不掉眼淚,也不求你。”

  “那樣的話,我會更想你求我,而且你倔強起來,會讓我更加克制不了。”

  衛淩忽然推了溫酌一把。

  “怎麼這樣!我求你也不行,不求你也不行!你就是要欺負我到死對吧?”

  溫酌只是看著衛淩,沒有回答。

  “你……你聽好了,那些東西你只能放在腦子裡!你要真那麼做,我就死了!”

  “如果你不想我真的那麼做,那你就到我的世界裡陪著我。”

  溫酌說的一板一眼的,真的就像大學教授佈置論文作業一樣,必須要做到,不然就別想畢業那種。

  “那和死了有什麼兩樣!再也不去了!”

  衛淩拉過枕頭,氣哄哄地說。

  嘴巴上生氣,心跳卻很快。

  那就像是過山車,七百二十度旋轉也好,脖子都要被甩斷了也好,越危險就越留戀。

  “當然不一樣。以你現在的情況,在現實裡不需要十分鐘可能就已經死了。但是你要是真的願意來我的意識裡陪著我,可以有很多次。”

  衛淩的胳膊肘向後一揮。

  “可去你的吧!我再也不會去了!”

  安靜了幾秒鐘之後,衛淩忽然明白了什麼:“喂!溫酌,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溫酌的聲音裡還帶著那個世界殘留的熱度。

  聽得衛淩一陣心悸。

  “故意讓我看到你……不計後果的一面,好讓我再也不敢偷偷去你腦子裡轉轉。”

  “我只是想,萬一你可以承受呢?”

  “你是不是hybrid做的太久了,不知道人類的承受強度是多少了?”衛淩真的要抓狂了。

  “也有可能你會喜歡呢?”溫酌又說。

  衛淩的心臟像是被勾了一下,薄薄的表層被帶了起來,血液也跟著被挑起,就在心臟快要破裂的那一刻,溫酌收了手。

  明明知道那感覺很殘酷,被摧毀的恐懼讓衛淩顫抖。

  但衛淩卻忍不住去想那些讓他失去意識的每分每秒。

  自己是有毛病嗎?

  “我……才不會喜歡。”

  衛淩竭力地平穩自己的呼吸,生怕溫酌察覺到什麼。

  其實……我好像是喜歡的。

  溫酌又將他抱住了,衛淩輕微動了一下,溫酌就抱得更緊了。

  “下次,還是我教教你,我到底喜歡什麼。”衛淩小聲說。

  “那你現在就教我吧。”

  溫酌吻了一下衛淩柔軟的頭髮。

  “你不用睡覺的嗎?”衛淩問。

  “睡不著。我會一直想,你會教我什麼。”

  衛淩的手扣著溫酌的胳膊,剛才平復的心跳好像又快了起來。

  “那你一直想著唄。”

  “我來了。”溫酌說。

  “喂!我還沒……”

  衛淩的腦仁一緊,他下意識想要防禦,但是溫酌已經先一步得手了。

  溫酌!我非揍你一頓不可!

  衛淩趕緊調動自己的大腦,構築出那個他想要溫酌看到的夜晚。

  大二那年,他剛從網吧回來,過了淩晨,學校的宿舍已經關了門。

  衛淩踩著牆外的那棵樹,三兩步爬上了牆頭,他記得在牆的那一頭是公共垃圾桶,踩著那個垃圾桶就能順利落地。

  但是當他坐在了牆頭,他才發現……垃圾桶被挪動了位置,推到了一號宿舍樓的牆角。

  這是上得去下不來啊!

  衛淩呼出一口氣,拿出手機準備把睡著的室友陳益康叫起來接應他。

  這時候,溫酌從牆下的陰影裡走了出來,站在月光下看著衛淩。

  “下來。”

  在現實裡,衛淩踩著溫酌伸出來的手,下了牆。

  但是在這裡,是他衛淩的世界,他就是要讓溫酌好好學一學,正確的戀愛打開方式。

  衛淩笑了,有一點點狡黠。

  “溫小酒,你跟我說實話,垃圾桶是不是你移走的?”

  溫酌的腳步停了下來,看他這個反應,衛淩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你是不是移走了垃圾桶以後,就在這裡等我——就是想等我回來翻牆的時候,你可以抱我一下?”

  溫酌轉過身來,看著衛淩,他的神色如常,冷冷地回答說:“你坐到天亮吧。”

  衛淩心念一動,我的天啊,還真被他說中了!

  如果垃圾桶不是溫酌故意挪走的,按他的個性會頭也不回地回寢室。

  但是他竟然回頭了,這說明衛淩剛才說的話正好戳中溫酌的小心思了。

  哎呀!不得了不得了,衛淩的小心肝一陣亂跳,忽然覺得溫酌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

  “我就不下來。”他用慢悠悠的語氣說,“除非……你走過來一點啊,我有話跟你說。”

  衛淩的腿掛在牆頭上晃了晃。

  他喜歡運動,特別是打籃球,所以一雙腿很長,而且不是那種沒有力度的纖長。

  衛淩注意到了,溫酌的喉嚨動了一下。

  “你過來啊。”衛淩又晃了晃,結果自己的鞋掉了下去,“你幫我撿一下。”

  “自己撿。”

  “那行,我自己撿。”

  說完,衛淩一副不管牆有多高,轉過身來打算往下跳的樣子。

  溫酌三兩步上前,一把就將他接住了。

  冷冷的帶著怒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幹什麼!”

  “實現你的願望啊!”衛淩笑嘻嘻地說。

  “摔斷腿嗎?”溫酌一把鬆開了衛淩。

  “不是啊,讓你抱一抱我啊。現在你抱到了,開心嗎?”衛淩故意湊到溫酌的面前,一副要看清楚溫酌表情的樣子。

  “神經。”溫酌轉身就要走。

  誰知道衛淩靠著牆,“哎喲”了一聲。

  溫酌即刻就轉頭了:“你又怎麼了?”

  “扭到腳踝了……你剛才忽然推開我,我沒站穩……”

  衛淩一瘸一瘸地低下頭去撿自己的鞋子。

  “你站穩了。你裝的。”溫酌回答。

  “是是是,我裝的,都是我不好。”衛淩直接往地上一坐,開始穿鞋子。

  幾秒的沉默之後,溫酌走了過去。

  “哪裡扭傷了?”

  “你高高在上,又不肯彎下腰來看,哪裡看得到我哪裡扭傷了?”衛淩沒好氣地說。

  衛淩就這麼仰著頭看著溫酌,系鞋帶的動作也停了,仿佛溫酌不低下頭來看他,他就坐在這兒不起來了。

  一兩秒的僵持之後,溫酌果然彎下了腰,蹲在了衛淩的面前,抬起了衛淩那一隻腳。

  他的手指在衛淩的腳踝上輕輕確認了一下,然後將他的腳不客氣地扔了下去。

  “你根本沒事。”

  他就要起來,衛淩卻忽然拽住了溫酌的領子。

  溫酌失去了平衡,為了不撞到衛淩,他的雙手撐在了衛淩的身邊,臉還向後仰,一副很不想碰到衛淩的樣子。

  “你幹什麼!”

  “溫酌,我數三下。在這三下裡,你可以親我。”

  溫酌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看著衛淩,那雙眼睛裡是難以置信。

  “但是等我三下都數完了,我就當作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不是故意在這裡等我。你既不想碰一碰我,也不想抱一抱我,對我根本沒那個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你……”

  溫酌一向清冷的聲音,暈上了不一樣的溫度。

  “一……”衛淩側著臉,細細地看著溫酌的表情。

  他的睫毛在月光下漂亮得不像話。

  眉眼間明明是不沾人間煙火的氣質,可偏偏臉頰微微泛紅。

  “二……”衛淩故意把聲音拉長。

  溫酌似乎要站起來。

  衛淩有些失望,“三。”

  算了,不親就不親吧。

  也許溫酌就是知道衛淩在欺負他,所以故意不上鉤。

  你不來,我就去唄。

  衛淩正要起來,卻沒料到溫酌忽然摁住了他的肩膀,衛淩的手臂一晃,向後倒了下去。

  溫酌的吻落了下來,那是一種急迫的帶著幾分惱怒的吻。

  衛淩完全沒有料到溫酌會有這樣的情緒,他料想到自己恐怕玩火玩大了,這把火搞不好會燒著自己,他用力地坐起來,但是溫酌卻毫不留情地將他壓制了。

  一切脫離了衛淩的計畫。

  他本來只是想趁機逗一逗溫酌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惹惱對方了。

  溫酌從來都是一板一眼的,他什麼時候算計過別人。

  可衛淩卻不留情面地揭穿了溫酌當年的小心思。

  當年,溫酌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牆下的垃圾桶挪開,又在這裡等著衛淩回來?

  溫酌難道就沒有想過,也許衛淩就是打通宵的遊戲,壓根沒想過回來睡覺嗎?

  他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在這裡接衛淩一下。

  普通人哪裡有這樣的耐心等著一個未必會回來的人呢?

  但是偏偏溫酌就是這樣的。

  大概是從十一點宿舍區的大門關上,到衛淩當時翻牆回來,三四個小時啊……

  他隱藏了那麼多年的心思,卻在這裡被自己給戳穿了。

  甚至於在這裡逗他,不斷地挑戰著他的底線。

  衛淩忽然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啊,下意識回應了對方,結果就像是觸動了溫酌最後的自製力,一發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衛淩喘了口氣,他以為溫酌會收手,可接下來的完全超乎了衛淩的預料。

  “喂!你想幹什麼啊!這裡是……是寢室外面!”

  “所以呢?不會有人來。”

  衛淩嚇得渾身一哆嗦,索性把溫酌從這個世界趕了出去。

  “為什麼不繼續了?”

  溫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悅,就好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弦卻斷了。

  衛淩發現自己還被溫酌圈著,以及對方的狀態非常之危險,他立刻推了溫酌一把,想要撤開一點距離,但是後背已經靠著牆了。

  “那是露天的!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

  月亮和星星都看著我們,小風還吹著我們的臉呢!

  “那不是你想像出來的嗎?我配合你了,沒扔下你就走。”溫酌說。

  哎呀,好有道理,衛淩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那是教你,兩個人在一起氣氛很重要!你不要那麼直接就……我又不是你的敵人,你別那麼剛行不?”

  衛淩很認真地說。

  “哦,是麼?”溫酌的尾音微微上揚。

  衛淩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傢伙很輕微地勾了一下嘴角。

  他的手指沿著衛淩的耳廓輕輕碰了一下,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你負責氣氛,我負責剛的部分。”

  “要不……要不你去隔壁睡吧。”

  “我不去。”

  溫酌的回答簡單俐落,衛淩從腦仁到心肝脾肺都疼。

  “睡覺!”

  衛淩想要轉身,但是溫酌摟著他,不給轉身。

  “你確定要背對著我?”溫酌問。

  他的嘴角勾得更明顯了。

  看起來很壞。

  但是衛淩可悲地發現自己就吃這一套。

  他把腦袋往溫酌懷裡一靠,意思是我不轉身了。

  溫酌在他的額頭上碰了一下,輕聲說:“睡吧。”

  第二天,衛淩又是睡過了午飯的飯點才起來。

  他是被溫酌給叫醒的。

  “起來了,我們要離開基地了。”

  衛淩直接忽略溫酌的叫醒,轉過身去擺出懶得理睬你的姿態。

  溫酌也不生氣,坐在旁邊看著他:“衛淩,其實我很喜歡這個基地。”

  這個鬼地方有啥好喜歡的?

  “很小,可以有的娛樂不多,網路也不怎麼好,沒辦法登陸遊戲。所以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你可以比較專注於我。”

  衛淩感覺自己衣服後面好像被勾拎了一下。

  他向後拍了一下,忽然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嘩啦一下坐了起來。

  “我們走!我現在馬上刷牙洗臉!回家!回家!”

  溫酌剛才明擺著就是在暗示他,如果還不起來……那這幾天就都不用起來了。

  基地準備了幾架直升機來護送他們返回“光年”。

  衛淩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跨進機艙,他的對面就坐著一臉容光煥發的楊教授。

  很明顯,楊教授在這裡不但賺到了新房首付,還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眼底連黑眼圈都沒有。

  “衛老師,你看起來又沒有睡好啊。”

  這話裡有話,衛淩當然聽得明白。

  “多謝關心,我永遠都處於睡不夠的狀態,可能我還有的長個,你看我這兒還爆了個青春痘。”

  意思是“老子在正當年,楊大叔你年邁了”!

  楊教授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在煩惱,為什麼溫教授總是吃不飽呢。”

  衛淩看了一眼身邊的溫酌,對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對楊教授說的話那叫無動於衷。

  “哦,回去我就給你配營養液,我會好好研究一下,讓濃度增強的情況下還能保證你的細胞全面吸收。”

  衛淩心裡咯噔一下,他忽然能想像,溫酌居高臨下看著他,咬在嘴邊,一側臉就撕開的是……營養劑的針管外包裝。

  “您回去之後,還是好好教書育人吧!營養劑這種東西,我自己會研究的!”

  衛淩側過臉去,就看見“大師”被葉語還有賀恭抬上了另一架直升機,並且被他們親自看守。

  不得不說葉語當時掐斷“大師”的脊椎,真是很明智的一招,再加上溫酌封閉了“大師”的大腦,讓克萊文不能和“大師”產生聯繫,也不能追蹤“大師”的所在。

  只是不知道重傷之後的克萊文,現在怎麼樣了。

  溫酌這些天也曾試著定位他的所在,但是干擾太多了,根本無法鎖定。

  不用懷疑,賽恩·克萊文一定會捲土重來。

  而且不會太久,因為他一旦知道衛淩的能力在不斷提升,他一定會忍不住。

  在某個熱帶島嶼上,海浪聲由遠及近,海鷗的聲音連續不斷,在海天之間回蕩。

  棕發的男子撐著下巴靠在窗邊,看著碧藍色的天空出神。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來到了他的面前,她有著和八重玲奈一模一樣的面容,只是顯得比八重玲奈更加沉穩。

  “克萊文先生,您在想什麼?”

  “是你啊,千代子。”克萊文並沒有回頭看她。

  八重千代子將一瓶紅酒放在了桌前:“這本來是您為衛淩準備的,只是他辜負了您的心意。紅酒是繼續留著,還是讓它流向大海?”

  “他不喜歡紅酒。可樂還有啤酒更合他的心意。”克萊文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他拉開自己的領子,瞥了一眼被手術刀狠狠刺中的傷口:“啊,長好了,真快。”

  八重千代子正要把那瓶紅酒扔出去,克萊文卻抬起手一把扣住了。

  “扔掉幹什麼?一起喝掉吧。”

  “好吧。不過克萊文先生,他傷害您那麼多次了,您怎麼還想著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今天運氣怎麼樣。

  下章,衛淩複製“大師”的能力。

72 非常主動,有前途

  八重千代子直接把紅酒的瓶口敲碎了, 紅酒混著玻璃渣還有木屑倒進了酒杯裡。

  “因為得不到的就會非常想要。”克萊文看了看那杯酒,眉梢一挑, “你確定這能喝?”

  八重千代子拿著酒杯看了看, 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喝。

  “但是我們為此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了。哈克被溫酌殺死了,而且通過哈克,溫酌還找到了幾乎所有克隆基地。您的那些副本, 幾乎沒有留下。Echo的克隆體也消耗光了。”

  八重千代子一口就喝掉了半杯,然後皺著眉頭晃了晃杯子,似乎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聽到我的那些克隆體都被炸掉了,衛淩應該會很高興吧。他要是高興的話,那我也高興。”克萊文眯著眼睛笑了笑。

  八重千代子露出“你有病”的表情。

  “您是不是喝了過期紅酒?”

  “至於echo, 本來複製她們就是為了震開防護牆,衛淩已經計算出來防護牆要怎樣設置才能避開echo的聲波攻擊……從這個角度來看, echo的作用被極大限制了。”

  克萊文仰著頭, 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了。

  八重千代子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說:“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聯合控制中心要轉移到新城‘曙光’。”

  “那座新城要啟用了?那裡……可是我的故鄉啊。”克萊文若有所思地說。

  “我以為我們的故鄉都來自於‘蜂后星’。”八重千代子不以為然地說。

  “之前, 我一直懷疑衛淩的原始血樣被藏在‘曙光’的研究所裡。我帶了人去把那裡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克萊文的眼睛眯了起來。

  八重千代子也開始思考:“本來以為這個新城還沒使用就被我們破壞了, 按道理再建設起來也要很多年, 但是卻能立刻投入使用。我覺得有問題。也許衛淩的血樣就在那裡。”

  “比起‘曙光’的再度投入使用……我更加好奇溫酌既然抓住了‘大師’,卻總是不殺了他,這是為什麼?”

  “為了從‘大師’的記憶裡提取有用的資訊?”八重千代子問。

  克萊文搖了搖頭:“我這一次受到了重創, 失去了保護‘大師’大腦的能力。‘大師’的大腦應該已經被溫酌解讀了,按道理‘大師’應該對溫酌沒有用處了。”

  八重千代子走向門口:“既然您這麼擔心,那我就親自跑一趟。”

  “你要去營救‘大師’?我們有他的血樣,還可以克隆出很多個他。”克萊文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用浪費精力。

  “不,我是去解決他。”八重千代子勾起嘴角一笑。

  “保護好你自己。衛淩現在也不是籠子裡可愛的金絲雀了,可別成了他成長的墊腳石。”克萊文說。

  “不要胡亂立flag,我還想長命百歲,看著我們諾亞一統地球呢。”

  “我與你同在。”克萊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意思是他會進入八重千代子的意識裡,幫她一起對付衛淩和溫酌。

  此時的衛淩在直升機隊的護送下,返回新城“光年”。

  衛淩看著窗外的景色,舊城之中人類文明的影子還在,雖然有不少已經經歷了炮火的洗禮,摩天大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縱橫交錯的立交橋和高速公路上有畸獸在奔跑。

  “在想什麼呢?”

  當溫酌的手指掠過他的耳廓,衛淩就像是被燙了一下,回過頭來。

  “沒……沒想什麼……”

  昨天晚上的那次“交流”,無論是在溫酌的腦子裡,還是在自己的腦子裡,都挺危險。

  而且衛淩心裡頭很清楚,遲早要變成現實。

  對面的楊教授笑出聲來:“沒想什麼?怎麼溫教授一碰你,你就充滿了戒備?”

  衛淩趕緊握住溫酌的手:“我沒有對你充滿戒備。”

  “沒關係。”溫酌回答。

  這三個字的意思,就是知道衛淩有點怕他。

  “我只是在想,小行星撞擊地球冒了煙,恐龍就玩完了。那麼牛掰的超人,害怕氪元素。除了高速釋放酶,難道諾亞就無所畏懼了?”衛淩問溫酌。

  楊教授笑了笑,也加入了討論:“是啊。高速釋放酶只是讓諾亞還有安奇拉的細胞超載而導致破裂。說白了就是撐死了諾亞的細胞。但是這種酶在空氣中沒有辦法長時間保留,所以無法用降雨的形式對諾亞進行大範圍打擊。”

  “是啊,他們穿個雨衣就夠了。”衛淩歎了一口氣,“要說滲透性,還是像氪那樣有輻射力最好。”

  楊教授看了一眼溫酌,衛淩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個眼神。

  他拽了一把溫酌的袖子:“還真的有這種輻射嗎?”

  溫酌摸了摸衛淩的腦袋,沒有說話。

  “喂,你別把我當小孩哄啊!說話啊!”衛淩又拽了一下溫酌的袖子。

  溫酌不緊不慢地低下頭,靠在衛淩的耳邊說:“你讓我……我就告訴你。”

  正好對面的直升機飛過去,螺旋翼的聲音相疊加,溫酌那個字衛淩沒聽清,但就是白癡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衛淩的只覺得跟被電了一下似的,從耳朵開始,到手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還好楊教授沒聽清溫酌說的是什麼,不然衛淩又要被他取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飛在衛淩那一側的直升機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螺旋翼冒出火花來,機身側傾,差一點撞到衛淩這一邊!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衛淩只知道溫酌一把將他撈了過來,護在了懷裡。

  “何斂他們在那架直升機裡——”

  那架直升機墜落了下去。

  衛淩的心揪了起來。

  一定是有子彈擊中了它!

  他們特地將直升機的高度調到所有摩天大樓之上,按道理是不可能有亂磚廢窗砸下來。

  還好那架直升機的駕駛員是賀恭,他的技術精湛,在最危急的時刻也儘量平安著陸。

  直升機側傾著落地,螺旋翼攪碎了一排路燈燈柱。

  另外兩架直升機下降前往營救。

  衛淩也想去查看情況,但是卻被溫酌扣住了。

  “別下去,危險。”

  衛淩環顧四周,論高度唯一可以進行狙擊的之有兩千米外的那一棟樓,號稱八年前世界排名前十的建築物。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專注起來,視覺神經的敏銳度驟然提升,他看見了狙擊手,是一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和當初被自己殺死的八重玲奈一模一樣。

  她應該和八重玲奈擁有同樣的基因,要麼是本體,要麼是克隆體。

  “有人在那棟樓!“衛淩指了過去。

  從瞄準鏡裡看見衛淩的動作,八重千代子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已經退到了一千八百米之外了,竟然還能被衛淩給發現。

  下一步,就是溫酌的精神打擊了。

  “嘖。”八重千代子連槍都懶得收拾,立刻隱入了大樓之中,在建築物之間迅速遊動。

  “被她跑了。她好像是八重玲奈的克隆體……不,應該是本體!”衛淩本來想要試著捕捉到她,但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她在固體中的遊動速度差不多是八重玲奈的兩倍。”溫酌說。

  “她的目標不是我們這架直升機,而是何斂那架……是‘大師’!她要殺了‘大師’!”衛淩扣緊了溫酌的手腕。

  溫酌這才給駕駛員命令,讓直升機飛下去。

  負責看守“大師”的算是hybrid裡的精英了。

  何斂、連羽、夜瞳還有葉語都在上面。

  當賀恭把直升機維持在一定高度的時候,何斂他們就趁機離開了。

  衛淩的直升機停穩之後,他立刻打開機艙沖了出去。

  夜瞳把“大師”背了出來。

  直升機的聲音吸引了大量的畸獸,它們從高處跳了下來,齜著牙,眼睛裡是恐怖的興奮。

  但是都被何斂控制住了,此起彼伏摔了一地。

  有的甚至砸下來,差點摔在賀恭和葉語的腦袋上,賀恭直接釋放安奇拉,把它們串了起,甩到一邊。

  看到同伴都沒事,衛淩總算放了心。

  “‘大師’怎麼樣了?”衛淩來到了夜瞳的身邊。

  “大師”本來就癱瘓了,坐在直升機裡是沒有威脅性的,但是八重千代子卻朝他開了槍。

  夜瞳在“大師”的眼前打開自己的手指,一枚攜帶藥劑的子彈落在了“大師”的臉上。

  “看清楚了?”夜瞳冷冷地說,“他們要殺你。”

  “大師”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笑了笑:“你們想要我活著,但是克萊文想要我死……你以為你們救了我,我就會順從你們?”

  衛淩冷冷地看著“大師”,開口說:“你誤會了。其實我也想你死。只是,我還沒有從你身上拿到我想要拿到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我都無所謂了。”

  這時候,夜瞳才注意到“大師”的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是高速釋放酶!”

  夜瞳立刻去掐“大師”的牙關,但是藥劑已經裂開了。

  原來八重千代子的目的並不是直接殺死“大師”,她知道在夜瞳的守衛之下所有子彈都會被抓住或者避開。

  夜瞳回憶梳理起直升機裡發生的一切。

  八重千代子的第一槍擊中的是螺旋翼,這實屬沒有必要,因為她完全有能力擊中機艙內部。

  所以她第一槍的目的就是要讓直升機失去平衡。

  接著第二槍打進了機艙內部,目標看起來是“大師”,但是被夜瞳給抓住了。

  在短暫的兩秒內,八重千代子又對著“大師”打了兩槍,都被夜瞳抓住了子彈。

  但是第四槍卻打在了直升機艙的側面,夜瞳以為子彈射失了沒有去管——那一槍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被精心計算過的一槍。

  彈頭攜帶的並不是藥劑,而是膠囊。

  膠囊撞擊在直升機艙裡面,正好彈進了“大師”的嘴裡。

  這樣的計算,普通的諾亞是辦不到的。

  所以……應該是克萊文借用八重千代子的身體,完成了這一切!

  “草!”夜瞳咬牙切齒,提防了這麼久,還是中了克萊文的圈套。

  “大師”的睜大了眼睛,脊椎弓了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仿佛他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你還沒到死的時候……還不能死……”

  衛淩死死地盯著“大師”,從他的瞳孔無限深入,看見了他的細胞正逐漸被高速釋放酶滲透,像是無數微型的爆炸,蛋白質被瓦解,他的基因正在極速被破壞。

  “衛淩?”一旁的連羽看著衛淩一動不動盯著“大師”的樣子,有點害怕。

  他正想要拽一拽衛淩,卻被溫酌制止了。

  “大師”的最後一口氣息即將離開他的身體,他的心臟在高速釋放酶的攻擊之下劇烈地顫動,在抵達極限的那一瞬間,衛淩的視界的微觀程度就像火山的爆發一樣,衝破了那個瓶頸,一發不可收拾。

  他迅速過濾了“大師”的基因,仿佛在編碼的海洋裡放肆暢遊,沒有什麼能阻止他瘋狂的思考和計算,就像電腦在高速處理資訊一樣,直到他捕捉到了“大師”與眾不同的基因片段。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一定要在“大師”死之前,完成這一切!

  “大師”的死亡仿佛和衛淩的感覺疊加在了一起,哪怕是一微秒的時間也被分割成無數更加微小的部分。

  衛淩的思維從來沒有這樣集中,如果說“大師”正在死亡,那麼衛淩就是要衝破死亡。

  那段螺旋狀的排列映入衛淩大腦中的瞬間,“大師”握緊的雙手驟然鬆開,他的心臟就像失去動力一樣停止。

  “大師”死了。

  一切安靜的要命。

  只有衛淩仍然注視著“大師”,就像入了魔一樣。

  半分鐘過去了,溫酌來到他的面前,手掌擋在了衛淩的眼睛前:“衛淩,他死了。”

  忽然之間,衛淩拽住了溫酌的領子,側過臉吻了上去。

  眾人一陣驚訝。

  何斂捂住了連羽的眼睛,但是連羽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扒拉了下來。

  賀恭咳嗽了一聲,拉著夜瞳轉過身去。

  葉語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似乎在說“憑什麼要轉身,老娘就是要看”。

  楊教授“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意思是“非常主動,有前途”。

  可就在所有人以為那是一個吻的時候,溫酌全身就像是被什麼擊中了,劇烈的疼痛感順著神經末梢直入大腦深處,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就像是燃燒了起來。

  骨骼血肉被拆分之後又再度重塑。

  溫酌睜大了眼睛看著主動親吻自己的衛淩,他的眼底淡金色的光澤並沒有因為“大師”的死亡而停止,他的大腦仍舊在運轉。

  溫酌閉上了眼睛,完全接受了衛淩的力量滲透進來。

  當溫酌伸出胳膊扣住衛淩的後背時,他就像是忽然當機一樣,向後一仰,手臂垂落,完全失去了意識。

  “衛淩……”溫酌輕輕晃了晃他。

  但是衛淩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怎麼了!”夜瞳擔心地上前。

  溫酌靠在衛淩的臉頰邊,傾聽他的呼吸和心跳。

  “沒什麼,他用盡了自己的力量,所以睡著了。”

  “他做了什麼?”楊教授皺著眉頭問。

  “一件很複雜的事情。”溫酌沒有回答楊教授,而是一把將衛淩抱了起來,走向直升機。

  “楊教授,剛才到底怎麼回事?”葉語問。

  “我也不知道。”

  但是能讓衛淩瞬間消耗完自己的精力,這件事情一定高度複雜,而且出於對衛淩的安全考慮,溫酌沒有打算透露。

  賀恭歎了口氣,將自己的西裝脫了下來,蓋在了“大師”的身上,把打火機扔在了上面。

  “他在被寄生前,好歹是個人。”

  “你還挺有情懷?”葉語歎了口氣。

  “不……只是偶爾會想,我們到底算不算人類?”

  葉語拍了一下他的後背:“當然是。決定你是人類還是怪物的,從來不是我們體內的安奇拉活躍度,也不是諾亞,而是這裡。”

  葉語在賀恭的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

  “你這女人!怪不得嫁不出去!”

  “你這男人,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這時候,夜瞳從直升機裡探出腦袋來,惡劣地笑了一下:“按照狗血電視劇裡的劇情發展,你們兩個很可能會走到一起。”

  “什麼?這個電視劇一定是悲劇!”賀恭咬著煙上了直升機。

  “那我寧願去死!”葉語上了另一架直升機。

  夜瞳聳了聳肩膀,回頭對何斂還有連羽說:“我怎麼感覺自己一不小心踩了他們倆的痛腳呢?”

  連羽一臉懵:“電視劇怎麼了?什麼電視劇?跟他倆啥關係?”

  何斂微笑著說:“那不是錯覺。”

  他們之後飛行了將近一整天,才回到了新城“光年”。

  防護牆已經維修完善,但是守備人員增加了整整一倍。

  被破壞的街道以及公共設施還在休整中。

  到處是志願者幫忙維護公共秩序。

  人們的恐懼並沒有消失,他們都在擔心著防護牆隨時被破壞。

  楊教授的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溫教授,我想你不能一直把衛淩捧在手心裡了。我跟你打賭,控制中心還有市長都會要求恢復衛淩高級研究員的編制。”

  “他一直都是高級研究員的編制。”溫酌回答。

  “我不是說……這種不做事光領錢的研究員。他現在跟養老沒什麼區別。”楊教授說。

  “營養劑就拜託了。”溫酌說。

  楊教授頓了頓,露出了若有所指點的笑容。

  “這個營養劑,您是指精神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都有。”

  楊教授笑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此時,他們的直升機降落在了聯合控制中心頂樓的停機坪上。

  周主任帶了幾排穿著黑色西裝的執行官們,仰著頭,用熱烈的目光迎接著他們。

  “看到周主任的目光了嗎?他估計很想最大限度地把衛淩的腦力榨幹。”

  溫酌解開了安全帶,將睡的深沉的衛淩抱了起來,彎下腰跨出機艙的時候,他對楊教授說:“那就體力優先。”

  楊教授伸出了大拇指:“我喜歡這個答案,讓我充滿研究的動力。”

  溫酌才剛出來兩步,周主任就迫不及待迎接了上來。

  “哎呀!這是我們的衛淩嗎?他怎麼了?受傷了嗎?還是被克萊文欺負了……”

  周主任說到“欺負”兩個字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溫酌周身的低氣壓,立刻住了嘴。

  “他太累了。”溫酌回答。

  “那……為什麼會太累了呢?”周主任又問。

  溫酌直接從周主任的身邊走過,完全沒有理睬他的意思。

  周主任趕緊跟了上去:“溫教授,尹市長來了!他要跟你談一談,也要跟衛淩……額,衛淩要睡多久?”

  “很久。”溫酌冷冷地回答。

  葉語和夜瞳看著溫酌的背影,齊刷刷搖了搖頭。

  “總覺得周主任的每一句話都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葉語說。

  “嘖嘖嘖,衛老師就算被欺負,也是被溫教授欺負,關克萊文半分錢的事兒?”夜瞳說。

  “看來大家都達成共識了?”賀恭還咬著那根煙。

  他有點後悔,在扔掉打火機之前,應該先把煙點上。

  “我感覺,遊手好閒的日子已經離衛老師遠去了。”連羽幸災樂禍了起來。

  溫酌抱著衛淩一路向前走,來來往往的執行官都看在了眼裡,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一句話,多看一眼的都沒有。

  溫酌來到了小型會議室前,周主任趕緊把門給他打開。

  尹市長就坐在會議桌前,他的另一側坐著通信中心的劉主任。

  溫酌將衛淩放在了椅子上,衛淩的臉很自然地歪了下去。

  溫酌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衛淩的身上,淡淡地說:“開會吧。”

  “衛淩這段時間,好像非常嗜睡?”尹市長一點也不著急,對於溫酌沒有叫醒衛淩這件事,也並不在意。

  這時候,賀恭推門進來了,打趣地說:“尹市長,可別隨便評價別人嗜睡。孕婦才嗜睡呢!”

  賀恭的話音剛落下,正打開了保溫杯喝茶的劉主任一口就噴了出來。

  還好賀恭閃的快,但是周主任被噴了滿臉,一粒枸杞就粘在他的眉心。

  這算蚊子血還是朱砂痣?

  “孕……孕婦……”劉主任用被驚嚇到的目光看向溫酌,“所以關於母體這個說法,是真的……”

  在劉主任被溫酌秒殺之前,賀恭趕緊拯救他:“我們快點開會吧!我相信今天的議題,一定會沒有反對票地一致被通過!”

  “你知道今天的議題是什麼?”尹市長微笑著問。

  “知道啊。”賀恭把那根快要咬成渣的煙收回口袋裡,一本正經地說,“討論我們每個月支付衛淩高級研究員的薪水,必須要讓他體現相應地勞動價值嘛。”

  作者有話要說:  楊教授每天都很開心。

  為什麼呢?因為衛淩不能再混吃養膘了!

73 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所以, 我們不需要問一下……衛老師的意見?”劉主任還記得那天衛淩拿來的一大疊運算草稿紙,對於他的能力還是相當佩服的。

  “他的意見不重要。”賀恭說。

  “溫教授的意見才重要。”周主任接著說。

  於是, 幾雙眼睛都看向了溫酌。

  尹市長開口了:“溫教授, 我知道你希望給衛淩無憂無慮的環境,讓他隨心所欲地生活。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

  “建立在諾亞永遠不會來打擾他的基礎上。”

  溫酌的聲音平穩而客觀。

  “是的。你應該知道我們把重要部門遷移到‘曙光’是為了什麼。那裡的防護牆是最新設計建造的,防禦級別是最高的。以及……那裡有設備最好、運算速度最快的研究機構。”

  “我知道。”

  溫酌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來。

  他們是真的擔心溫酌對衛淩過度保護, 連衛淩多動點腦子找點事情做,都捨不得。

  “我沒想過要把他養廢。”溫酌說。

  “但你想過把他養肥。”賀恭小聲說了一句。

  劉主任又差點把枸杞給噴出來。

  “那麼現在就做一下轉移到新城‘曙光’之後的工作和生活安排。”尹市長將面前的全息電腦點開,一條一條地開始梳理。

  “首先,溫教授你的身份不變,但是根據聯合科技大學校長的強烈要求, 衛淩將會繼續在校任教。

  學校對衛淩從前以及現在的研究成果表示高度肯定,破格將他提拔為副教授。”

  溫酌沒有說話, 那就是同意了。

  “第二, 衛淩將會被安排在X-0研究室從事研究工作,當然你和楊教授也被安排在那裡。我希望溫教授,您能夠約束一下衛淩的行為……研究室是拿來做研究的,不是拿來玩的。”

  尹市長的話剛說完, 其他三個人就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溫酌。

  溫酌很平靜地回答:“我知道。”

  賀恭朝著周主任做了個口型:“他知道,但是他做不到。”

  “第三, 我們在新城‘曙光’給你們配置了一棟別墅。雖然我認為你們住在學校或者研究員宿舍的概率更大。但是考慮到衛淩對房產有著非常執著的追求, 所以房產證上都寫了他的名字。”

  “嗯。”溫酌微微點了點頭,看來這個條件非常合乎他的心意。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希望衛老師好好工作。”尹市長看著熟睡中的衛淩說。

  接下來又商討了一系列重要部門的遷移。

  這個會開了足足三四個小時, 衛淩愣是能保持同一個姿勢睡得一動不動,連一呼一吸的長短間隔都沒有變過。

  “真是羡慕睡得好的人啊。”尹市長感歎道。

  “也許以後就睡不好了呢?”賀恭若有深意地笑了笑。

  “是啊,是啊。研究工作繁重,哪怕是衛淩這樣的年輕人,搞不好頭髮都會掉光。”劉主任感歎道。

  賀恭歎了口氣:“老劉,你可真是單純啊。”

  溫酌把衛淩橫抱了起來,無所謂其他人的視線,就這樣走出了聯合控制中心。

  夜瞳把車開到了門口,等著他們出來。

  溫酌把衛淩放到了後車座上,然後再坐了進去。

  衛淩歪了過來,半邊身子都倒進了溫酌的懷裡,溫酌抬手托著他的腦袋,放在了自己的肩頭。

  “夜瞳,到了新城‘曙光’之後,你就負責駐守在研究所裡。”溫酌開口說。

  夜瞳頓了頓,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是被派去專門保護衛淩了。

  “收到。”

  衛淩再度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他動了動,這是自己睡了好幾個月的床,被子裡也是讓人安心的味道。

  這不是直升機艙裡,他回來了!他回到新城“光年”了!

  衛淩一下子坐了起來,緊接著強烈的暈眩感來襲,他又倒了回去。

  “喵——”

  窗子是開著的,小貓爬了進來,跳到了衛淩的身上。

  衛淩一把就將它給抱住了:“陛下啊,陛下,你一回來就出去浪了?說吧,是去找了女朋友,還是去找了男朋友?”

  “喵——”小貓眯著眼睛,蹭了蹭衛淩的下巴,然後團成一團。

  衛淩無奈地笑了:“你又不是溫酌,哪裡能聽得懂我說了什麼。”

  之前這小傢伙那麼有靈氣的樣子,是因為溫酌的意識操控著它。

  “誒,溫小酒哪裡去了?”

  衛淩側過臉來,對面的床鋪整整齊齊的,不像有人睡過一樣。

  溫酌一回來,估計就有無數的會等著他開吧。

  衛淩慢悠悠坐起來,老天爺啊,他真的是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衛淩離開了寢室,走去學校餐廳。

  晚上八九點鐘,學生餐廳裡還是挺熱鬧的。

  衛淩站在點單視窗前刷臉,系統提示:歡迎光臨,衛淩副教授。

  衛淩剛覺得肚子裡沒有油水,想要來一份紅燒肉,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他向後腿了一步,又在向前,系統自動面部識別,再次提示:歡迎光臨,衛淩副教授。

  衛淩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螢幕上的“副教授”三個字,然後一把拽過了路過的同學。

  “誒,你來看一下,這個刷臉的系統是不是壞了?”

  那位同學發現拽住自己的是衛淩,臉上立刻露出了十分尊敬的表情。

  “衛教授,系統有什麼問題嗎?”

  “哈?你叫我什麼?衛什麼?”

  衛淩的眉毛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不小心噎了蒼蠅腿兒。

  “衛教授……您已經是副教授了……前兩天校園網公示了呢!同學們都很高興,想知道您主要研究哪個方向……想要考你的研究生呢……”

  “什麼?副教授?就是那種身上有研究課題,每年還得給自己的教學課件更新換代,還有論文發表任務的……那種教授?”

  “啊,是的啊……為什麼您的表情就像世界末日了?”

  衛淩摁了摁對方的肩膀,一臉的欲哭無淚。

  “不不不……這不是世界末日,這是我的末日……”

  好幾個學生都圍了過來,他們之前上過衛淩的討論課,有的還看過他打籃球。

  “衛教授,你怎麼了?我們知道,以您的聰明才智才到副教授是屈才了!但是在我們的心裡,你是最棒的!”

  不不不,“副教授”一點都不屈才,實在是高看我了啊!

  “衛教授,您放心!只要您的課,絕對沒人蹺課!學校裡好幾個重要的系都要遷移到新城‘曙光’去,一聽說您也要過去,好多同學都想申請到新校區去!”

  啥?我這麼有人氣的嗎?

  可是你們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我,我的課件怎麼辦?

  到底是誰?挖了這麼個大坑來埋我!

  衛淩立刻聯繫溫酌,當那一聲“喂”響起的時候,心裡面莫名開始想他了。

  明明那傢伙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裡,多半他現在也在同一個學校裡,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像是久別重逢。

  “那……那什麼……你知道我變成副教授了嗎!”

  “如果沒有耽誤那八年,你應該已經是教授,而不是副教授。”

  “所以……你知道?我跟你講,我不要當什麼副教授!我哪裡能教學生啊!我會把他們都帶歪了!就那什麼……上樑不正下樑歪!”

  “在新城‘曙光’有一個目前設施和設備最高端的研究室,你會被安排在那裡工作。所以你的教學安排是非常少的。”

  衛淩一聽,腦子都快炸了:“什麼?安排到研究室工作?那我不是……我不是要一直動腦子嗎?”

  “你領著高級研究員的薪水,卻沒有做高級研究員的事情。”

  溫酌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聽得衛淩心好累。

  “那我不要高級研究員的薪水了!你不是說了,你會養我的嗎?”

  衛淩說完,電話的那段就陷入了沉默。

  “不是吧溫酌!難不成你也是那種追到手,之前的承諾就不算數的傢伙?”

  “可是,我並沒有到手。”

  溫酌這麼一說,衛淩連個屁都放不出來了。

  點的紅燒肉都覺得沒那麼香了。

  這時候,有人坐到了衛淩的對面,笑著說:“今天也這麼晚才吃飯呢,又睡了很久很久啊。”

  衛淩一抬眼,就看見了楊教授。

  這才剛回到“光年”,瞧瞧楊教授這氣色,滿滿的膠原蛋白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結束了多年單身狗的生活,陷入愛裡面呢!

  “是你吧,出餿主意讓我當什麼鬼副教授……想讓我幫你分攤課時?”

  楊教授搖了搖頭:“您是憑實力向眾位大佬證明——你的腦袋沒有凍壞。外面的防護牆,脈衝強度還是根據你當時的計算進行的調整呢。”

  “你來找我幹什麼?肯定不是聊天做朋友。”

  “嗯……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楊教授一邊說,一邊取出了一個小瓶子,推給了衛淩。

  “這是什麼?”衛淩拿起來搖了搖。

  “營養劑啊。”楊教授回答。

  “怎麼不是針劑了?”衛淩打開了蓋子,裡面是一個一個圓形的小藥片,有一股廉價的味道。

  “鑒於你對營養劑的需求非常頻繁,你也不希望自己被紮得滿身都是窟窿眼吧?”

  “也是……我是不是吃了這個以後,上講臺上能夠思如泉湧,叨叨幾節課都不會覺得累?是不是到研究所裡看那些鬼資料蹲試驗結果,還是精神抖擻?”衛淩充滿期待地看著楊教授。

  “這個……它對你的身體很有好處。按時吃一點,每天都會變美一點,溫教授也會更愛你一點。”

  楊教授正要起身,被衛淩一把抓住了。

  “你知道你的表情很邪惡吧?”衛淩的眉梢一挑。

  “我問過溫教授,營養劑是首先滿足你腦子的需要,還是增強你身體強度的需要。你覺得溫教授的答案是什麼?”

  衛淩心裡咯噔一下,把這個瓶子往楊教授面前推了一下:“你這個經過安全驗證了沒有啊?萬一成分有問題呢?而且連個配方說明都沒有!保質期也沒有!妥妥的三無產品啊!你……還是拿回去吧……”

  “安不安全,你今晚回去給溫教授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楊教授拿開了衛淩的手,邁開長腿,一邊離開還一邊說:“一定要帶回去哦,我跟溫教授說了。”

  衛淩看著這瓶三無產品,它哪裡是什麼營養劑啊,它是催命丸。

  他才不要把這個東西帶回去呢!

  萬一消化不了,提前嗝屁呢!

  衛淩也離開了餐廳。

  誰知道才剛走到餐廳門口,就有一個同學拿著那個瓶子追了上來。

  “衛教授!衛教授!您的東西!”

  “謝謝這位同學……但是這不是我的。”衛淩笑著把那瓶藥推回去。

  那個同學立刻說:“這是您的,身體不舒服得按時吃藥,您千萬別忘了。”

  “啊?我身體不舒服?我哪兒不舒服?”

  衛淩一臉懵。

  “您不是經常嗜睡嗎?我們學校論壇上都開了帖子了,說您……”

  衛淩接過了瓶子,找了一片安靜的小樹林,趁著一對小情侶正要坐在椅子上談戀愛,他仗著自己腿長,先一步佔據了椅子的中央,開始刷網頁。

  置頂的帖子就是:天才的大腦,虛弱的身體。

  “哈?”衛淩看著這個標題,有一種不怎麼美好的預感。

  點開一看,老天爺啊!好多照片啊!

  這些照片的主角都是他和溫酌,而且都是溫酌橫抱著他!

  好幾次都是衛淩過度使用自己的能力,導致睡著之後,溫酌就這麼抱著走過整個聯合科技大學的校園,回去教工宿舍。

  “我的媽呀……”

  比如眼前這張,是衛淩和溫酌去了滑冰場,衛淩在溫酌的懷裡睡著了,後來也是溫酌抱著他回來的。

  溫酌說過,把外套蓋在他的身上了,學校裡沒人看見他的臉。

  “這完全是掩耳盜鈴啊!這誰看不出來是我啊!”

  衛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以及最近一次的,也是溫酌把他抱回去。

  學校經歷了諾亞的潛入以及整座城市被入侵,原本是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全感的。

  但是當溫酌抱著衛淩走回來的時候,論壇上一片歡呼雀躍,就好像這就是最具有安全感的風景線。

  衛淩的眼角在抽搐。

  因為論壇的帖子從“溫教授好帥”到“衛老師好嬌弱”,衛淩看得都要原地爆炸了。

  “我嬌弱?我哪裡嬌弱?我可是籃球能夠拼過楊墨冰的選手!”

  接著學生們開始統計溫酌抱著衛淩走回去的次數,據不完全統計,竟然超過了十次?

  好幾個學生還上躥下跳地表示,次數超過三十!

  “這不對!這肯定不對!這是資料造假!是學術的不誠實!”

  帖子翻了幾百頁,衛淩還是第一次逛論壇逛得專心致志,甚至啟動了自己的能力來,迅速翻到了最後一頁。

  後面,全部都是在討論衛淩為什麼總在睡覺。

  各種不靠譜的猜測都來了,什麼他的腦殼裡面長了東西容易困倦、什麼他經歷了心理創傷在某個情景裡就會忽然失去意識、什麼他的身體新陳代謝有問題容易低血糖昏厥。

  衛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的毛病。

  最後總結起來,廣大熱心的同學們認為,衛教授藥不能停。

  衛淩在心裡“呵呵”,看老子回去黑了你這帖子!

  “在看什麼呢?”

  帶著通透感的聲音,和著樹林間的沙沙聲,一下子就沁透了衛淩的心。

  他一抬頭,就看見溫酌站在他的面前,低著眼看著他。

  溫酌的髮絲被清風帶起來,跟著樹影一起輕微掠動,衛淩的心頭莫名一緊。

  想到自己每次睡著了,就是被溫酌抱著走過所有人的視線,衛淩忽然覺得自己賺到了。

  他壞笑著把帖子拿出來給溫酌看:“溫小酒,你是不是故意的?”

  溫酌在衛淩的身邊坐下,靠向他,臉頰貼向衛淩,看了一兩秒之後,他淡淡地說:“這些照片都照得很不錯。”

  “我知道,你特別帥。”

  “是你。”

  “我?我怎麼了?”

  “你在我懷裡睡著的樣子很安逸。”

  “所以……你其實是故意的吧?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在你懷裡睡著的樣子——類似宣告主權?”

  雖然衛淩每次都告訴自己,要給小酒留點面子,不要總揭穿他的小心思。

  可是衛淩就是忍不住啊,他就想看溫酌的表情,就想聽他欲蓋彌彰地解釋,以及偶爾簡潔卻很可愛的坦白。

  “他們都處於對感情充滿期待和熱情的年紀。你的外型屬於完美的類型,性格溫和,開朗健談,想法天馬行空對學生而言充滿神秘感,你學識豐富,是完美的戀愛幻想物件。”溫酌說。

  衛淩愣了愣,指著自己說:“你確定……你是在說我?”

  衛淩覺得他都要愛上他自己了。

  “嗯。所以……我要所有對你心存幻想的學生們知道,他們是沒有能力讓你在他們的懷裡安然入眠的。”

  衛淩看著溫酌那認真的樣子,想要笑,但是又覺得這根本不好笑,溫酌太在乎他了。

  “你說……我也沒像hybrid一樣,不斷進化自己來符合對方的期待,你怎麼還會覺得我帥啊?”衛淩撐著下巴,好奇地問。

  “你不需要通過進化來吸引我。”

  “啊?”

  “因為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衛淩的心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那感覺,比大學運動會一百米衝刺拿第一還要激動,比籃球校際聯賽最後一秒逆風翻盤還要激動。

  我不是完美的。

  但是在你心裡卻一直是最好的樣子。

  “小酒,你像個傻子。”

  “我哪裡傻?”

  “就是那種無條件迷戀某個人的傻子。你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了嗎?”

  衛淩看著溫酌,溫酌卻搖了搖頭:“什麼?”

  一個吻落在了溫酌的唇上,輕輕在他的唇縫間碰了一下。

  溫酌還頓在那裡,在衛淩微微閉著眼睛離開的時候,忽然一下扣住了他的後腦。

  “唔……”

  強烈的被掠奪的感覺,順著衛淩的神經迅速蔓延,他連自己的指尖都跟著發麻。

  溫酌像是好不容易克制了內心的沸騰,放開了衛淩。

  衛淩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氣來,就聽見溫酌還帶著一絲暗啞的生意說:“這是什麼?”

  衛淩定睛一看,神啊!這不是楊墨冰給他的那瓶營養劑嗎?

  “你看……這就是個三無產品……”

  衛淩想把它拿回來,但是溫酌卻打開了瓶蓋,聞了聞:“它的成分提取已經非常成熟了。”

  “連成分說明表都沒有,還是不要亂吃了。”

  “這個是不是楊教授給你的?”溫酌忽然問。

  “那個……是他給的……”

  “試一試吧,應該會有用的。”溫酌說。

  “試一試?這個還能亂試?要是沒有用……會死人的吧!”衛淩真大了眼睛看著溫酌。

  溫酌的眉梢很輕微地挑了一下,但是衛淩非常明顯地感覺到了溫酌的不悅。

  溫酌把藥瓶放在了衛淩的手心裡,“現在就試。”

  “沒有水……我咽不下去。”

  你有沒有搞錯啊?在這裡試?

  光天化日!學校的小樹林裡!你還算個大學教授麼?

  “這是咀嚼片。”

  “啊?”

  楊墨冰你個混帳傢伙!營養劑還搞出個咀嚼片來!

  你這麼有能耐還當什麼大學教授啊!你就該去製藥廠啊!

  “吃吧。”

  溫酌的聲音比之前聽著還要低沉。

  衛淩在他的注視之下,只能取了一片,放進嘴裡,哢吱哢吱嚼了兩下之後,原本吃毒藥的表情忽然舒展開來。

  “這個……這個怎麼像是鈣片?”

  “這個本來就是鈣片。”溫酌回答。

  “啊?這是給我補鈣嗎?”

  “你知道自己睡著了之後,會抽筋嗎?”溫酌問。

  “有嗎?”

  “疼到都蜷起來了。所以我跟楊教授說,讓他回來的時候,到學校的醫務室拿一點鈣片。”

  衛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怎麼上面連個標籤都沒有?而且楊墨冰那傢伙還故意說這是營養劑!片劑的營養劑!補身體的營養劑!”

  “它確實是片劑的、補身體的營養劑。”溫酌說。

  看著溫酌有些冷鬱的表情,衛淩忽然意識到不妙。

74 燜燒

  “可是你一聽到它只是一瓶鈣片, 就特別高興的樣子,為什麼?”溫酌問。

  “啊……我沒有啊, 你怎麼會覺得我特別高興呢?”

  完蛋啊, 溫小酒發現了!

  衛淩緊張了起來,他想起了很早之前,他和溫酌曾經討論過, 假如一個hybrid看上的物件不樂意該怎麼辦。

  溫酌的回答只有兩個字:

  用強。

  那時候衛淩還幸災樂禍的,這會兒卻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大限將至”。

  “我想去打籃球,你呢?”

  趕緊閃人!

  “你想約誰跟你打球?”溫酌問。

  衛淩已經站起來了,溫酌卻坐在原處,向後靠著, 雙手很隨性地放在腿上,一點壓迫感和威脅性都沒有。

  “還能誰……楊墨冰啊!難不成我還能跟夜瞳打籃球?”

  “也許你可以跟夜瞳打籃球呢?”溫酌說。

  “那我不是要被秒殺?夜瞳一分鐘進一百個球應該沒問題吧?”衛淩笑了起來。

  談起打球, 緊張感緩解了不少。

  “你現在贏過夜瞳, 應該是有可能的。”

  溫酌的話說完,衛淩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吃下去的……不僅僅是鈣片。

  心臟都抽了一下,背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是嗎?那我就去找夜瞳!”衛淩揚起大大的笑臉。

  這是他演技最好的一次了。

  溫酌側過臉, 目光裡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你好像從沒有想過找我打籃球。”

  “我……我不知道你會打籃球啊……”

  從認識溫酌的第一天開始,衛淩就沒見過他打球。

  而且籃球是團體活動, 溫酌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啊。

  “可我現在會。”

  “那……一起打球去?我都能想像一上籃球場, 整個學校都會尖叫吧!”

  打球好啊!他還沒跟溫酌打過球呢!

  衛淩已經開始在腦海裡想像溫酌運球的姿態,投籃的樣子,再來個灌籃!

  看看溫酌的大長腿, 穿著運動衣,跳起來的力度感,還有扣籃的爽利,那是要把籃球框都帥爆啊!

  “你在想我打籃球的樣子嗎?”溫酌開口問。

  “是啊……”

  衛淩一抬眼,對上溫酌視線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就像快速流動著,進入了溫酌的眼瞳裡。

  “咚……咚……咚……”

  耳邊是心跳的聲音,在骨骼、肌肉、血液裡響動著。

  溫酌深邃的眼睛、鼻骨的起伏,都變得柔和起來,形成一種無形的力量,一縷一縷纏繞上衛淩的視線,拽住了他的心臟,他下意識地向前走去。

  衛淩的腳踩在一粒小石頭上,晃了晃,他忽然反應過來,溫酌在誘捕自己。

  但是那雙眼睛有著難以抵抗的吸引力。

  微風、草葉的清香、樹枝搖擺的影子就像被隔絕到了另一個世界裡。

  而溫酌變成了衛淩世界裡唯一的主宰。

  衛淩知道,他會有這樣著迷的感覺,並不是因為溫酌釋放了安奇拉的能力,而是自己……一直就喜歡著他。

  他甚至知道自己越靠越近,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後果。

  可是……這種心動的感覺讓衛淩上癮。

  當衛淩清楚地知道,溫酌從眼神到呼吸,到底是怎麼吸引自己,所有被忽略的細節無限放大,層層疊疊地融和起來——溫酌就是為了讓他瘋狂而存在。

  他甚至覺得溫酌怎麼離自己那麼遠?

  衛淩對這樣的吸引力毫無抵禦的能力,他全身的血液流動都被溫酌拽走了一樣。

  一步、兩步、三步,他走了回去,回到了溫酌的面前。

  衛淩低下頭來,在距離對方很近很近的時候,溫酌側過了臉。

  心裡面驟然就空了。

  衛淩跟著側過臉,在快要觸碰到對方唇角的時候,他又再度避開了。

  溫酌的五官線條帶著一種精緻感,但是卻又立體充滿男性的力度,可是當他垂下眼的時候,偏偏有一種讓衛淩想要珍惜和擁有的溫柔。

  衛淩想要吻他的眼睛,仍舊是沒有碰到,溫酌又側開了,他的耳朵蹭過衛淩的臉頰。

  一種煩躁的、求而不得的感覺湧上衛淩的心頭,他一把扣住了溫酌的肩膀。

  衛淩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做什麼,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切隨意。

  只有這一刻,他內心仿佛有什麼要裂開了,非要如願不可。

  他放開了溫酌,但是忽然就一把抓住了溫酌的頭髮,不再讓他避開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地碰到了溫酌的唇。

  但那並不是結束,反而讓衛淩的大腦深處像是張開了一張網,在空氣之中漫無目的地捕捉,什麼都沒有網到,從血液到每一個細胞……都覺得很餓,餓到乾涸,佈滿了裂痕。

  他想要把溫酌碾碎了,填入自己心臟和大腦裡每一道痕隙裡,讓自己完整起來。

  “你現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嗎?”溫酌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明明是很輕的聲音,卻有著極大的分量。

  衛淩的心臟猛地向下一沉,讓他神魂顛倒的一切忽然消失了,只有眼前的溫酌,依舊仰著頭看著他。

  衛淩低下頭,溫酌的頭髮仍舊被他拽著,就連衣領也亂了,整個人看著狼狽,可目光卻依舊清厲。

  但在這樣的目光裡,衛淩能感覺到火燒一樣的濃烈情感,被克制著,壓抑著,就怕在現實裡會傷害到他。

  溫酌的感受……明明最愛的人就在面前,可是卻怎麼也得不到。

  衛淩閉緊了眼睛,壓低了聲音:“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土匪……你是良家女子……”

  “那你什麼時候帶我上山?”溫酌問。

  “慢一點。”衛淩說。

  “我保證不傷害你……但是現在我可以稍微過界一點嗎?”溫酌問。

  “那個到底是碳酸鈣……還是等待被驗證效果的營養劑?”衛淩問。

  溫酌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兩人幾乎面對面坐著。

  “你希望它是碳酸鈣,還是能增強你承受能力的營養片?”溫酌問。

  他的聲音拖得有點長,輕微的沙啞讓衛淩懷疑溫酌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怎樣讓自己心動,知道怎樣讓衛淩心癢。

  “那你稍微過界一點,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碳酸鈣。”

  衛淩的心臟跳得很快,低下頭去想要碰一碰溫酌的鼻尖。

  “你別再故意避開我了。”衛淩說。

  說完之後,又有點心虛,明明是自己一直避開溫酌。

  “不避。”

  說完,溫酌側過臉,穩穩地將衛淩穩住了。

  幾個學生正好路過,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是其他的同學在戀愛。他們相視而笑,正要路過,也不知道是誰先發現了。

  “天啊……那個背朝我們坐著的好像是衛教授啊!”

  “不是吧……那……那另一個是誰?”

  “溫……”

  溫酌扣著衛淩的後腦,放在自己的肩頭,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幾個學生的身上,他們就像受了驚的鵪鶉,立刻低著頭迅速離開了。

  “他們看見我們了?”衛淩小聲說。

  他的心跳很快,就像是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抄作業,在校長講話的時候在台下拉著心上人的手早戀。

  “看見了。”溫酌回答。

  “又要上校內論壇的頭條了啊……”衛淩歎了一口氣。

  “那我現在停手。”溫酌的鼻尖碰了碰衛淩的耳廓。

  “不停。”

  衛淩的聲音悶悶的,帶著輕微的嘶啞。

  溫酌閉上了眼睛,嘴角勾了起來。

  這天下午,衛淩沒機會去打球,而是和溫酌在林間的長椅上呆到了日落。

  這段小路的路燈壞了,天色一暗,就幾乎沒有人路過了。

  “那個到底是碳酸鈣……還是營養片……”衛淩有些疲憊了,靠在溫酌的肩頭問。

  “你覺得呢?”溫酌側過臉來,輕聲問。

  “從前讀書的時候,我總覺得……多看你兩眼,都像是抄了你的論文,罪大惡極。”衛淩不爽地說。

  “那現在呢?”溫酌問。

  “現在……覺得當時我應該多看你幾眼……不對,應該是想看就看!”

  “我現在不好嗎?”溫酌輕聲問。

  “不好,你現在就是哥斯拉……噴火大怪獸,很兇殘。”

  “確實,那個時候你要是多看看我,讓我知道自己有機會……”

  溫酌看向衛淩,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的眼睛是最明亮的,像是要將整個夜空的拖拽下來,藏進眼睛裡,只要衛淩看向他,他就將這一切都給他。

  “你知道自己有機會……你還能怎樣?”

  “至少那個時候,我和你的體力差距並不大。”溫酌不緊不慢地說,眼底卻帶著笑。

  衛淩一聽,就來氣了。

  “你可拉倒了吧!那個時候我又打籃球,還會乒乓球!環城自行車比賽我還進了前十呢!你——臉色又慘白,胳膊又細,出院回來之後愛乾淨程度比之前更厲害了!可你又漂亮又病嬌,我讓著你……”

  衛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溫酌給堵住了。

  好一會兒,溫酌才放開了他。

  “開水房、乒乓球桌、體育器材倉庫……”溫酌用很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些地方。

  “啊?”衛淩完全不明白什麼意思。

  “實驗室的檯子……”

  溫酌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衛淩的心頭也莫名其妙越來越熱。

  他忽然明白了過來,肩頭一顫,正要站起來,卻被溫酌牢牢抱著。

  “你……”衛淩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怎麼了?還有呢……”溫酌靠近衛淩。

  衛淩立刻向後仰,但溫酌一點也不介意,穩穩地托著他,不讓他倒下去摔著。

  “洗衣房。”

  衛淩推了他一把。

  “你不喜歡?一個都沒有嗎?”溫酌問。

  他那像是商量論文選題的語氣,反而讓衛淩的想像力無限發散。

  “這裡也很好,因為一有人路過你就緊張,一緊張就很可愛,而且會乖很多……”

  “別說了。”

  這一回衛淩成功站了起來,他推了溫酌一把,但完全沒料到,他那樣從下午坐到晚上,兩條腿都僵麻了,一個大踉蹌。

  溫酌一把將他給撈住了。

  穩得連顫都沒顫一下。

  “這就沒力氣了?是誰病嬌?”溫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很淺的笑意。

  “那你背我回去。”

  溫酌轉過身,單膝蹲下來:“上來吧。”

  衛淩不說二話,環上了溫酌的肩膀,對方輕鬆地就將他背了起來。

  “那你知道讀書的時候,我最喜歡看你什麼地方?”衛淩趴在溫酌背上問。

  “我的手。”

  “誒?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衛淩晃了晃,但是溫酌依舊很穩。

  “你的視線毫不掩飾。”溫酌回答。

  衛淩歪過腦袋,要把溫酌此刻的表情看清楚。

  溫酌的眼角帶著笑,看得衛淩心念動搖。

  “我怎麼不加掩飾了?我記得都有掩飾。”

  “你是說我打論文,你假裝玩手機,手機拿倒了都不知道?”

  衛淩一聽,不得了,自己還有那樣的黑歷史呢!

  “你詐我吧?我玩手機其實是拍了你,其實是二十塊一張發給女生的。”

  “什麼?”溫酌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現在一聽二十塊覺得特別少,但那是多少年前的物價了!二十塊錢兩碗蓋澆飯呢!”

  溫酌一下就把衛淩放了下來,長腿一邁,走了。

  衛淩跟了上去:“不是吧?我開玩笑的啊!你在我心裡神聖不可侵犯,我哪裡會拍你照片去賺錢呢?”

  “那你拍我幹什麼?”溫酌反問。

  “當時不是流行那什麼……把學神照片放身上保佑考試通過嗎?我打了一個學期的遊戲,肯定擔心最後期末考啊!”

  溫酌笑了一下,絕對是冷笑的那種。

  就算不是冷笑,衛淩也認定了那就是冷笑。

  “那你把我照片洗出來了嗎?放錢包裡還是放口袋裡了?”

  “我又不是女生,拍完之後覺得沒爭取你同意這行為不大妥當,就刪了啊。”

  衛淩本來以為這個回答應該很安全了吧?自己到底有沒有拍溫酌的照片,也無從考證了。

  “你哄別的女同學不是很在行嗎?”

  溫酌的腳步邁得更快了。

  衛淩心想,這才剛抱著他一整個下午,怎麼這會兒又不開心了?

  “你這到底是嫉妒我對女同學態度好呢?還是嫉妒我這種技能?”

  衛淩沒敢離他太近,總覺得溫酌的低氣壓看起來就像要把他原地處理。

  但是溫酌壓根沒有停下來,和衛淩拉開一大段距離了。

  “喂!喂!這黑燈瞎火的,你也不怕我摔跤?”

  溫小酒你怎麼了?你這是剛在我這兒開心完了,就翻臉無情啦!渣男!”

  雖然衛淩是更開心的那個。

  溫酌走出了林蔭小路,他轉過頭,卻沒有看見衛淩。

  他停下來,等了半分鐘,衛淩還是沒跟上來。

  溫酌閉上了眼睛,感受衛淩的存在,發現這小子竟然不見了?

  溫酌的眉心皺了起來,他快步流星走回了林蔭小道。

  黑暗之中,兩邊的樹影錯落著落在地面上。

  溫酌走完了整條林蔭道,路過他們之前坐著的那張長椅,一個小瓶子橫倒在椅子和椅背的縫隙之間。

  溫酌把它拿起來,放進口袋裡。

  “衛淩?”溫酌喊了一聲,但是卻沒有聽見衛淩的回應。

  他閉上眼睛,又搜索了一次,卻感覺不到衛淩的意識。

  就在溫酌打算搜索整個學校。

  忽然,一隻手從後面將他捂住了。

  以溫酌的身手,他可以瞬間轉身把對方的脖子擰斷。

  但是那只手的感覺讓他立刻辨識出了,那是衛淩!

  “帥哥,這麼黑這麼晚,走夜路會有危險的啊。還是你在這裡等誰啊?”

  衛淩扣著溫酌,就把他往漆黑一片的林子裡帶。

  溫酌也不反抗,就像是默許了衛淩胡鬧。

  他被衛淩推了一把,沒推動。

  衛淩又推了一把 說了句:“樹在你後面。”

  溫酌還是沒反應。

  衛淩臉上興致勃勃的表情收起來了。

  “你向後靠著樹行嗎?”

  溫酌這才向後走了一步,靠著那棵樹。

  眼看著他胳膊要抬起來,衛淩立刻提醒:“誒!你不許抱著胳膊!黑燈瞎火的擺什麼業界精英造型呢?除了我沒人看!”

  這一回溫酌真的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剛才還不知道為什麼生氣,現在忽然撥開雲霧見明月了。

  “我仔細認真地想了一下,溫小酒為什麼忽然不高興了呢?”衛淩一臉認真的表情。

  溫酌反問:“哦,那我為什麼不高興了,你想明白了嗎?”

  衛淩本來想要把手摁在溫酌的臉邊但是發現以溫酌的身高,自己這麼做一點都不美,於是就摁在溫酌的身邊。

  “你想我哄你。”衛淩說,“其實最傲嬌的就是你了!從讀書那會兒開始,你就是要人哄的。”

  “哦。我都不知道從前你有想過要哄我。”溫酌回答。

  “你就沒覺得我很厲害?你剛才找我來著了對吧?是不是沒找到?”衛淩得意地問。

  他避開了溫酌的搜索,這意味著他也能避開克萊文了。

  “看來那不只是瓶鈣片。”

  溫酌扣住了衛淩的手腕:“一個下午了你還這麼有力氣跟我玩夜襲的遊戲。”

  “喂!我跟你講……”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淩被溫酌抬著胳膊,一瘸一瘸地走出去。

  “要不要我背你?”溫酌問。

  “你想要我死嗎?”衛淩一臉欲哭無淚,睫毛上還沾著不知道是眼睛裡的水汽還是夜露。

  “那我抱著你。”

  溫酌就要彎腰,衛淩晃蕩了一下:“我不要……丟死人了!”

  “沒有人看到。”

  “那也不要!”

  衛淩非常執著地要自己走回去。

  “學校的樹該做美容了!隔一下能磨掉我一層皮!”

  溫酌聽著,沒說話。

  “你西裝是學校發的嗎?那麼薄……”

  溫酌還是沒說話。

  “那瓶到底是不是碳酸鈣片!我怎麼覺得吃了還是腰酸背疼?”

  溫酌歎了一口氣,懶得管衛淩嚷嚷,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直接橫穿學校操場。

  夜間球賽的照明燈都關了,只有路燈還亮著,把溫酌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衛淩忽然覺得世界很大很空曠,他下意識往溫酌懷裡靠了靠。

  “冷了?”溫酌輕聲問。

  “不冷,就是有點想你。”

  “我就在你身邊。”

  “那我還是可以想你啊。”衛淩笑著,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你這是故意說好聽的話吧。”

  “我怕你忽然傲嬌把我扔操場上,我趕緊哄你啊!”

  “你把花樣都用完了,看你以後怎麼辦。”溫酌笑了笑。

  衛淩算是明白了,溫酌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就吃這一套。

  唉,真是“燜燒”啊。

  “今天的花樣用完了,還有明天的花樣。還可以迴圈利用。”

  等到他們回了宿舍,剛打開門,樓上的楊教授穿著運動衣和跑步鞋轉了下來,看見衛淩的那一刻,果不其然露出了調侃的笑容。

  “衛教授,這麼早呢?我給的營養片看來很好用啊?”

  衛淩一聽,頭皮發麻。

  “所以果然不是碳酸鈣。”衛淩咬牙切齒。

  “啊?補鈣的話還不如喝點大骨湯,營養無添加。”

  楊教授看了一眼時間,早晨五點半。

  “營養片的緩釋速度有點慢。”溫酌說。

  楊教授的表情收了起來,變得很嚴肅。

  “因為我設想的是,調整衛淩的體質,讓他適應安奇拉的激素帶給他的變化。讓他的身體能夠自動儲備能量,而不是一次性消耗殆盡。所有的消耗都是對身體的傷害。”

  溫酌點了點頭:“我理解了,謝謝。”

  “衛教授看起來夜間活動很豐富啊,我知道除了營養片呢,會感覺精力充沛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但還是要注意一下,戀愛雖美不要貪多。”楊教授說。

  衛淩用表情表達自己不願意和他說話的意願。

  “哦,還有……下午來做個體檢記錄一下你的各項數值,這樣吃完了一瓶我們可以看看你的體質到底有沒有提高。”

  楊教授完全公事公辦的口吻,衛淩卻覺得他真的很欠打。

  “老楊,啥時候一起打籃球啊!”衛淩說。

  “我跟你有什麼好打的。”楊教授一臉嫌棄的表情。

  “是嗎?溫酌說跟我們一起打!再叫上夜瞳啊、何斂他們,是不是可以湊個籃球比賽?”

  楊教授看向溫酌:“溫教授……你要打籃球嗎?”

  “嗯。下午體檢完了打一場吧。”

  楊教授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微妙。

75 寶貝

  “你們不覺得找我打籃球, 勝之不武嗎?”楊教授直截了當地說。

  衛淩樂了:“哎喲,不得了, 老楊竟然認慫了?”

  “這世上還有人比你更慫?”溫酌開口反問。

  衛淩被堵住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溫酌竟然會拆他的台。

  楊教授笑的很滿足。

  “誰面對你能不慫嗎?你舉個例子出來?”

  就在兩人討論“慫不慫”這個問題的時候,楊教授已經轉身去晨跑了。

  衛淩站在樓梯口喊了一聲:“老楊,別總想著我——給你自己也整點兒鈣片!你也快四十了!”

  楊教授差點沒跌一跤。

  回到了他們的寢室裡, 溫酌讓衛淩洗漱了趕緊睡一會兒。

  但是衛淩看到放在桌面上的聘書時,忍不住走過去,將它翻開,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照的, 反正挺帥。

  “記得簽個名,我一會兒帶去給校長。”溫酌說。

  衛淩看著那段對他的評價, 是溫酌寫的, 字跡工整有力,那感覺就像是從前期末考試的時候,伸長了脖子看到溫酌的卷面。

  “我真的要在上面簽名了?”

  “其實你並不是不願意帶學生,你只是不自信罷了。”溫酌說。

  “哈?我不自信?從小到大, 你是第一個說我不自信的人。”

  “你覺得自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覺得自己會讓學生有太多不該有的想像, 擔心他們會因為你的這個副教授而偏離原本有的方向。因為有些思考方式適合你, 但未必適合他們。你的不自信,來源於你的責任感。”

  溫酌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理由, 都點在衛淩的心頭。

  “是啊,研究所我願意去。因為對於安奇拉這種生物的感覺,我比一般的研究員要更接近真相。但是帶學生……”衛淩搖了搖頭。

  溫酌將衛淩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輕輕拽了拽,示意衛淩看著他。

  “循規蹈矩的部分有我就夠了,如果每個學生都在框架裡出不來,也就沒有突破了。”

  衛淩笑了一下:“你說的好像我就是砸到牛頓的那個蘋果一樣。”

  “大一的時候上課,你總是坐在我後面。”溫酌說。

  “那當然啊,你總是背挺的那麼直,坐在你的後面,我就可以放心開小差了啊。”

  一提起從前的事情,衛淩就覺得莫名懷念。

  “後來大三開始,我經常坐在你斜後方,或者同一排。”

  ”是嗎……”

  溫酌這麼一說,衛淩也有印象了。

  “因為任課教授還有老師,都很關注你。你一開小差,他們就喜歡點你起來回答問題。你的答案通常都很有意思,而且偶爾反問,還會把教授都問倒。”

  衛淩一直以為,上課的時候溫酌關注的只有老師,但按照溫酌說的,他上課一直有注意到自己?

  “每一次老師點到你的時候,我都會充滿期待。因為你說的東西,比上課有意思多了。甚至到下課了,去了自習室了,我還是會想你說的東西。”

  衛淩真的沒有想到,學生時代的自己,對於溫酌竟然有這樣的意義。

  “從研究生到博士,然後我們一起去了月球,你覺得為什麼我們會一直在一個小組裡?”溫酌又問。

  “不是因為……曹教授的安排嗎?”

  衛淩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當溫酌這麼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不那麼確定了。

  “那是因為我很努力要跟你在一起啊,傻瓜。”

  衛淩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十年時光,溫酌都和他在一起。

  “因為有你,思考變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月球的每一天,你覺得自己在胡言亂語,我卻覺得那都是你意識深處的合理猜測,是最接近真相的想像。”

  “我都快被你吹上天了。”衛淩的臉都紅了。

  “所以我理解學生們對你的期待。你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因為無論是我,還是楊教授,都只能把知識說給他們聽,卻不能像你一樣帶著他們思考。”

  “你從沒有這樣誇過我。”衛淩臉紅的更厲害了。

  “那你還願意繼續做我的同事嗎?”溫酌問。

  “我願意。”

  衛淩說完,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對方給套路了。

  但就算是套路,也覺得心甘情願。

  早上溫酌好像沒有課程,衛淩已經躺進被子裡了,溫酌卻還在流覽資料。

  “溫小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楊墨冰的營養片真的讓衛淩的體質變好了,跟溫酌從昨天的下午瘋到淩晨四五點,衛淩卻依然沒有覺得困倦。

  相反,精神越來越好了。

  聽到他叫自己,溫酌抬起了眼來:“怎麼了?”

  “我本來是想要複製‘大師’的能力的。我看到他那段基因的編碼了,把它記在腦海裡了,我想把它給你,但是我是不是失敗了?因為我又昏過去了,對吧?”

  溫酌來到衛淩的身邊坐下,低下頭,輕輕摁了一下他的眉心。

  “下一次,你會做得更完美的。”

  “但願吧。”

  “你該睡覺了。”溫酌在他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衛淩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對上了溫酌的眼睛。他視線很深很溫和,像是將衛淩的大腦包裹了起來,輕輕搖晃著。

  眼皮越來越沉,越來越沉,衛淩睡著了過去。

  從這一天開始,學校裡的幾個重點院系已經開始了遷移。

  當衛淩使用營養片一周之後,去楊教授那裡做體檢,楊教授一邊看著他的體檢報告一邊說:“聽說你教的那個系的學生,都非常積極地要轉移去新城‘曙光’呢。”

  衛淩直接把體檢報告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來,自己的身體自己也要瞭解。

  肌肉含量、骨骼密度、血壓血脂都健康到媲美專業運動員,衛淩不得不說楊墨冰的營養片劑是真的有用。

  “什麼叫做我教的那個系啊,明明那也是你和溫酌帶的學生好嗎?我就是個幫你們補課時的。”

  “到了‘曙光’也請多指教。”楊教授朝著衛淩伸出手。

  衛淩也不客氣地握緊了他的手指,還故意用力掐了一下。

  楊教授的臉變得難看了起來:“你這是故意的嗎?”

  “檢測一下效果。楊教授,你是不是很疼,我還沒用力呢!”衛淩眯著眼睛笑著說。

  “你要真有本事,掐溫酌去。”楊教授沒好氣地說。

  衛淩卻搭著對方的肩膀,哥兩好的樣子:“小冰冰你別這樣。我以後的身體健康就靠你啦!”

  楊教授眯起了眼睛:“不對啊……之前還一副慫樣,怕自己不再需要溫柔呵護了會被溫教授給辦了。現在看你,怎麼很期待的樣子啊。”

  “嘖嘖嘖,像是小酒這樣的人間美味,你不懂。”

  楊教授頓了頓,然後回了一句:“我看你是被你家的小酒泡傻了腦子。”

  他們剛走出門,就正好遇到了戴眼鏡的小胖哥李長青,還有陳曉菲她們幾個。

  “衛教授!昨天您上的課真的太有意思了!我們晚上還開了討論會呢。”陳曉菲迎了上來。

  “有意思?你們覺得有意思就好。”

  衛淩心虛不已,畢竟自己前天晚上研究溫酌的手指為什麼那麼長,研究得有點過火,根本沒准備課件,連討論話題都是走進教室前一秒想到的。

  “好緊張啊,我們下周就要飛去‘曙光’了!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跟衛教授你一趟飛機。”

  陳曉菲本來有點像個假小子,但是今天卻畫了淡妝,頭髮也燙了很自然的微卷,對著衛淩說話露出有些羞澀的表情。

  已經到了這個年紀,衛淩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自己的好感呢?

  看來溫酌說衛淩很容易讓學生產生戀愛情懷,還真沒有錯。

  “我可能會和溫教授一起,飛機上的估計都會是些一本正緊的老八股。不過……我還以為是有研究工作的教研人員先過去,沒想到學生竟然也都一個批次遷移?”

  衛淩心想,看來新城“曙光”的投入使用,恐怕是諾亞襲擊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了。

  “衛教授,到了‘曙光’,你還教我們吧?我聽說,你要去那邊的X-0研究所工作。”小胖子李長青問。

  “當然啊。溫教授還有楊教授也在那裡工作,但他們也要帶你們的對吧。我也一樣。”

  對於這些真心喜歡自己的學生們,衛淩也是發自內心的珍惜。

  “那我們‘曙光’見。”

  幾個學生們跟衛淩說“再見”了。

  “他們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還會那麼喜歡你麼?”楊教授笑著問。

  “小冰冰,這是一個看臉的社會,顏值即正義。我怎麼這麼帥呢?”衛淩一副自戀得要上天的樣子。

  楊教授被他成功逗樂了。

  “不過遷移也太快了吧。我們剛經歷完諾亞的襲擊才幾天?”衛淩皺著眉頭,總覺得這麼倉促總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

  “不倉促也不行。聯合控制中心端掉了克萊文那麼多克隆體基地,你和溫酌又重創了他,如果不在現在轉移,萬一他有所恢復,必然會進行襲擊。到時候,主動權就在克萊文的手上了。”楊教授說。

  “小冰冰,你要平安無事啊。”衛淩看向他。

  “你吃藥吃傻了吧?忽然這麼深情款款?”

  “我上月球前的朋友,還在我身邊的已經不多了。目前,就你和溫酌了。”

  衛淩看向頭頂的天空,看似無雲平靜,總覺得會起風瀾。

  “我總有一種預感,我應該能榮譽退休,過上悠閒自在的生活。”楊教授回答。

  回到了教研宿舍,衛淩就看見溫酌正在收拾行李箱。

  睡衣啊、當季的衣服甚至衛淩的四角褲都被溫酌折的平平整整的,放進收納袋裡。

  衛淩就蹲在一旁看,只差一碗泡面了。

  “小酒,你不要這麼賢慧好不好?我會內疚的,感覺自己是個渣男。”

  溫酌隨意地摸了一下衛淩的腦袋,把衛淩經常穿的運動鞋也擦乾淨了鞋底,給他收拾了進去。

  “我可能不會跟你一個航班去‘曙光’,我要晚一點。”

  “哈?為什麼?”

  “因為有遷移護送任務。”溫酌看著衛淩,用很肯定的語氣說,“你比你想像的更強大。”

  “我知道自己很厲害。我感覺就是克萊文親自出馬,我都能送他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我只是……飛三個小時呢,沒有你多無聊?”衛淩仰著頭,用討好的表情說,“要不然我也晚點過去,跟你一趟飛機好不好?”

  “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粘我?”溫酌靠近了一點,看著衛淩。

  “嘖,誰要你是我的人了嘛。”衛淩不要臉地顛倒黑白。

  “我還沒到手。”溫酌一本正經地強調。

  “我到手就好了嘛。”衛淩學著紈絝子弟的樣子,摸了摸溫酌的手背。

  “楊教授跟你同一班航班。夜瞳、何斂還有連羽會保護你。”

  這算是黃金保衛班底了,就連尹市長都沒這個待遇呢。

  但其實,沒有誰會比溫酌更讓他有安全感。

  “這個,你收好。”

  溫酌將一個小鐵盒放進了衛淩的手心裡。

  裡面是營養劑的針劑,這個不是強化衛淩體質的片劑,純粹就是為了應付緊急狀況的。

  衛淩將它扣緊了:“放心,我不會弄掉的。”

  溫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絨盒子,衛淩立刻緊張了起來,心想著天啊!小酒同學該不會要給他戴戒指了吧!

  怎麼辦?

  蹲不住了,趕緊起來!

  怎麼能用路邊吃泡面的姿勢來迎接小酒的戒指呢?

  心跳的非常快。

  還好小酒一直直截了當,不會搞什麼把戒指放在奶油蛋糕裡之類的俗套戲碼——因為他一定會連蛋糕戴戒指一起吃下去!

  溫酌單手就把盒子打開了,裡面是一個只有米粒大小的像是通信器一樣的東西。

  ”這個的頻道已經調整好了,可以和‘曙光’的X-0研究室直接聯繫。”

  溫酌把它別在衛淩的耳朵裡。

  衛淩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都耷拉著。

  “哦。”

  “你怎麼了?”溫酌問。

  “一個迷你通信器,幹什麼放到絨布盒子裡啊!”衛淩忍不住抱怨了出來。

  因為失望,太失望了!

  這就好像給他一個大壓縮包,還以為會有什麼精彩內容,結果點開一看,親爹親娘啊,裡面就只是《科學與探索》。

  看著衛淩失望的樣子,溫酌皺了皺眉:“盒子防塵,迷你通信器放在裡面有什麼問題嗎?”

  “通信器沒問題,是我有問題。”

  正好,窗子開著,小貓就鑽了進來,“喵——”了一聲,自動自發地來到了衛淩的身邊。

  衛淩趕緊把它抱起來,臉在它的背上蹭了蹭:“陛下,你這兩天怎麼又胖了!”

  溫酌看著那個絨布盒子出神。

  “小酒!小酒!我要把陛下帶去‘曙光’可以吧?”

  “好。”

  然後溫酌又把小絨盒子遞給了衛淩。

  “我抱著貓呢。你放著吧,上飛機的時候我會記得把它戴上的。”衛淩拎著小貓的耳朵玩得很嗨。

  “我想了一下,可能放在裡面的東西不對,所以我換了一個,也許你就不會不開心了。”溫酌說。

  衛淩愣了愣,心想不會吧,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溫酌之前就沒有準備的話,現在也不可能有啊……

  但是面子還是要給的。

  衛淩把貓放下,然後小盒子打開,發現裡面是一個小扣子一樣的東西,帶著金屬光澤。

  “這是什麼啊?”衛淩拿起來左看右看。

  “新家的鑰匙。還沒有來得及輸入戶主的生物資訊,所以用這個當作鑰匙。”

  意思是我送了套房子給你,守財奴你該高興了吧!

  衛淩在腦海中搜索該如何擺出中了一個億彩票的表情。

  “你還是不喜歡?”溫酌問。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衛淩覺得超好笑,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喜歡啊,我最喜歡你了。”

  衛淩想了想,又問:“以前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給陛下起個名字?總不能就叫它小貓吧?”

  “有的。”溫酌勾了勾小貓的下巴。

  小貓立刻露出滿足的表情,好像快要翻肚皮了。

  “叫什麼?”衛淩真的很好奇,溫酌會給貓起什麼名字呢?

  “淩寶。”溫酌說。

  “啊?什麼寶?”衛淩把耳朵湊過去。

  小貓一聽見“淩寶”這個名字,立刻就打起來精神,直起背看著溫酌,一副等待指令的樣子。

  “淩寶。”溫酌又重複了一遍。

  “哪個淩?是靈光的靈?還是零點的零?”

  “是‘衛淩’的淩。”溫酌說。

  衛淩一下子就樂開了花。

  “你……你怎麼給貓取我的名字啊!還‘淩寶’,你是不是特別想叫我寶貝兒,但是臉皮薄叫不出口,所以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天天對著一隻貓叫‘淩寶’啊!”

  溫酌把貓抱起來,小貓見主人不是要給自己命令,立刻放鬆了下來,撒著嬌用小耳朵去蹭溫酌的下巴。

  “我每次在樓下抽煙,它就會過來找我。那時候它很小,很喜歡追著煙圈跳來跳去。對什麼事情都很好奇的樣子特別像你。”溫酌說。

  “所以你就決定養它了?”

  “嗯。它的媽媽被安奇拉寄生,本來它有三個兄弟姐妹,都在媽媽的肚子裡成為了安奇拉的養分。它出生的時候皮包骨頭,奄奄一息……我給了它一針營養劑。”

  衛淩忽然明白了,在溫酌看來這只貓和他自己的遭遇很像,都是被父母當成了養分不斷被榨取。

  溫酌反抗了,他活下來了但是卻沒有父母了,這只貓也一樣。

  溫酌是一個很簡單但是卻很難被接近的人,所以他很孤獨。他已經把衛淩裝進自己心裡了,就不會再讓其他人進來。

  所以那麼多年的歲月裡,溫酌是很孤獨的。

  他對這只貓一定很好,所以這小東西才會連命都不要地保護衛淩。因為它一定感受過許多次溫酌對衛淩的思念。

  “我說……我就在你身邊,你可以不用對這只貓叫‘寶’了,你叫叫我啊,我特想聽你叫我‘寶貝’。”

  衛淩故意用肩膀撞了溫酌一下。

  “你課件都準備了嗎?離開‘曙光’之前你還有一天課……”

  溫酌站起身來,立刻就被衛淩給攔住了。

  “溫教授,你這話題轉移的好生硬啊。”

  衛淩笑的可歡暢了,但溫酌卻轉過頭去。

  “你對著貓都能叫‘寶’,對著我就不能了?”

  溫酌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漂亮極了。

  衛淩都不明白,這麼一個容易羞澀又內斂的男人,怎麼在某些時候會那麼強硬。

  當然,那個時候強硬一點,衛淩還是很受用的。

  “你……讓開。”溫酌側身走另一邊,但是又很輕鬆地被衛淩給攔住了。

  “寶貝。”衛淩靠在溫酌的耳邊輕輕說。

  溫酌微微一怔,整張臉瞬間就紅透了。

  睫毛還輕輕顫著,簡直讓衛淩欲罷不能。

  “寶——貝——”衛淩拉長了聲音,故意把每個字都念得特別清楚。

  溫酌側著臉,手指下意識收攏了。

  衛淩知道,和自己不一樣,衛淩是被爸爸媽媽寵大的,小時候是爸媽的寶貝,長大了是溫酌的寶貝。

  但是溫酌不一樣,他的父母不曾軟言輕語哄過他,沒有為他的前途考慮過,甚至於在死亡面前,他們都不曾擔心失去他。

  就是因為這樣,每次衛淩一哄溫酌,溫酌就特別容易心軟。

  “寶貝。”衛淩在溫酌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無論你怎麼厲害,怎麼不愛說話,怎麼正經八百不通情理被人誤解,你都是我的寶貝。所以……”

  溫酌的眼眶微微泛紅。

  你看啊,他多好哄。

  “所以課件你幫我做一份兒唄!”衛淩說。

  溫酌看向他,歎了一口氣。

  衛淩低下頭來看了一眼溫酌,不緊不慢地說:“我今天有好好吃藥,體檢指標也很不錯,床單嘛……反正到了曙光要買新的了,你說舊床單我們是不是就留在這裡得了……寶貝?”

  溫酌牙關一緊,額頭上隱隱有青筋在跳,一把就將衛淩抱了起來。

  當天晚上淩晨,楊教授把門敲的砰砰響。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小酒超好哄的,叫他“寶貝”就好了!

  楊教授:你試一試別人叫他一句“寶貝”,腦殼子都要被碾成滑石粉了。

  賀恭:他只想當你一個人的寶貝。

76 都是我們的學生啊

  “我明天還有課——你們安靜點行嗎!”

  “老楊……你的營養片特別好!你自己也吃點!”

  楊教授一臉黑:“……”

  第二天下午, 衛淩去給學生們上課。

  他自信滿滿地走進了教室,打開了全息投影。

  學生們本來早就做好了聽衛淩吹水的準備, 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全息課件。

  “這是土裡長金塊!旱地裡出水稻!稀奇啦——衛教授准備課件了!”坐在第一排的李長青, 厚底眼鏡兒都掉下來了。

  衛淩咳嗽了一下,這條理分明讓人一看就懂還特別符合衛淩邏輯思維框架的課件,讓講臺上的衛淩充滿了自信。

  他抬了抬雙手, 朗聲道:“此處應有掌聲。”

  於是,教室裡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衛淩又把手掌向下壓了壓,同學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他又說:“這是溫教授的傑作——”

  衛淩等待的是大家驚訝的目光,畢竟給衛淩准備課件無異于幫衛淩做作業啊!

  那可是學術嚴謹的溫教授啊!

  衛淩都覺得自己這個魔教孽障,怎麼就帶歪了那位正道楷模了呢?

  “不愧是我們科技大學的官方CP啊!”李長青感歎道。

  “蓋章確認了啊!”

  “原來論壇上那些帖子不是PP出來的啊!”

  接下來的發展, 超出衛淩的預料。

  “衛教授!都要全系遷移了,你幫我們跟溫教授說說, 我們的論文評定就不要那麼嚴格了嘛!”

  “衛教授, 幫我們求一下情寬限期中論文的上交時間啊——我們都要收拾行李啊!第一批下週一就開始轉移啦!”

  “衛教授,你也教教溫教授,讓他上課多舉一點有意思的例子啊!”

  衛淩趕緊制止他們:“孩子們打住!打住啊!溫教授從來不讓走後門兒!”

  “衛教授給走後門兒就好啦!”教室最後一排響起某個學生的喊聲。

  瞬間,整個教室都哄笑了起來。

  衛淩這才意識到“走後門兒”不能亂用啊!

  在新城“光年”的最後一堂課就這樣結束了, 衛淩感受到了學生們對他深深的喜愛以及寄予的期待。

  “衛教授——我們‘曙光’見!”

  李長青在下課的時候,忽然正經八百地說。

  全班同學就像商量好了一樣, 異口同聲地說“曙光見”。

  那一刻, 衛淩的心像是被泡在溫暖的熱水裡,眼眶都紅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麼會那麼幸運?有溫酌這樣執著又溫柔的戀人,還有夜瞳、楊教授那樣靠得住的朋友, 再加上這些學生們,衛淩真的覺得很幸福。

  聯合控制中心進入了最為忙碌和充滿戒備的時間。

  第一批研究人員在賀恭、江辭、葉語他們的保護之下成功轉移到了新城“曙光”,這其中還包括衛淩的父母。

  聽到母親容蘭女士在“曙光”的新居裡打電話給自己,衛淩總算安心了。

  “傻崽啊!你知不知道你們那個什麼研究所分給你的房子有多大啊——你爸說要在後院裡面種大白菜!我不許啊!這麼好的後院肯定是要種些花花草草啊!”

  衛淩馬上就笑了:“媽——老爸要種大白菜那就種唄!啊!種圓生菜好不好啊!”

  “圓生菜?你又不喜歡吃生菜!浪費地方!”

  “我不喜歡吃,但是小酒喜歡吃啊!他特別喜歡吃生菜!”

  “喔唷!我好久沒有見到溫酌咯!你記得帶他來家裡吃飯哦!”容蘭熱絡得就像要見兒媳婦。

  “媽,你超喜歡小酒的,對吧?”

  衛淩剛說完,就看見溫酌推著他的兩個行李箱出了房間。一聽見衛淩和媽媽提起了自己,溫酌就停下了腳步。

  行李箱上還放著小貓的“單身宿舍”。

  “喜歡啊!怎麼不喜歡,他就跟我親兒子一樣!”

  “這樣啊,那等我帶他回去,我讓他喊你‘媽’。”

  “真的假的?那樣我就有兩個兒子是最牛掰大學的教授了?”

  “是啊,是啊,你基因真好。”衛淩朝著溫酌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小貓在“單身宿舍”裡發出不滿的叫聲。

  今天早晨,為了把它哄進去,幾乎耗盡了衛淩的洪荒之力。

  小貓毫不客氣地在衛淩的臉上蹬了一腳就上樹了。

  “陛下——陛下你快下來啊!你看這小房子,裡面都是軟墊,還能聽音樂!還能看電影!我給你放《動物世界》!”

  小貓蹲在樹上,涼涼地看著衛淩。

  衛淩都懷疑它是不是有幽閉空間恐懼症了,還是太放蕩不羈愛自由,就是不肯進去。

  “陛下,我保證就在裡面待四到五個小時,你就能出來了!就當作窩在我懷裡睡了一覺,行不?”

  小貓還是不為所動。

  “是不是這個‘單身宿舍’不和它的心意啊?”衛淩研究了半天,他明明買了最貴的哪一款,絕對讓小貓享受皇帝的待遇啊!

  溫酌就站在樹下面,只不過他看的不是小貓,而是衛淩。

  “陛下,等我們到了新城‘曙光’,就給你找個皇后,好不?”

  “喵——”小貓轉過頭去,搖了搖尾巴。

  意思是這條件,朕不滿意。

  好幾位教授都已經推著行李下來了,看到衛淩和溫酌站在樹下,不由得開起玩笑來。

  “衛教授,您這是在幹什麼呢?”

  “唉,請貓啊。”衛淩歎了口氣。

  “哈哈,我們怎麼給忘了,衛教授是貓奴啊。”

  衛淩歎了一口氣:“一朝吸貓深似海,從此尊嚴地裡踩。”

  “那衛教授你動作快點,飛機可不等人啊。”

  “那是那是!”衛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他輕輕撞了撞溫酌,小聲說:“它就聽你的話,你快叫它下來!”

  “你叫它名字試試。”溫酌說完,還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把煙盒取了出來,完全不認為衛淩能在三兩分鐘裡搞定這只貓。

  “我不要……跟叫自己似的……”

  衛淩其實就想聽溫酌喊“淩寶”,這傢伙叫貓“寶”的時候挺自然的,一次都沒叫過他。

  溫酌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還點煙了,輕輕呼出一口來。

  他的煙比較特別,煙圈能在空氣裡保持比較久的形態,以至於一個完整的煙圈從他的唇間吹出來,慢悠悠地晃到了樹上,小貓的耳朵抖了抖,然後轉過身來,開始撲煙圈了。

  衛淩一看,立刻去拽溫酌的煙:“給我!給我!”

  溫酌卻側開臉,沒有把煙給衛淩。

  “我現在身體好得很,可以抽煙了!”衛淩又撲了一把,溫酌很輕鬆就避開了。

  “身體好的標準應該是至少堅持一周吧。你連八個小時都堅持不了。”溫酌伸長了胳膊,避開了衛淩,彈了彈煙灰。

  衛淩怒了:“你可別太過分了!八小時還不夠?超過八小時的還是人類嗎?八十分鐘就已經非常過分了!”

  “八十分鐘……”溫酌的表情裡難得出現了一絲鄙視,“還不夠你放鬆的。”

  “可去你的吧!”

  衛淩第一次有了要和溫酌打一架的衝動。

  蹲在樹上的小貓低著頭,用萬分不解的表情看著樹下的連個人。

  但是再惱火,衛淩也從沒想過要對著溫酌揮拳頭,只能自己憋著生悶氣。

  倒不是他有多心疼溫酌,因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啊!

  他抬頭看了一眼小貓:“淩寶!再不下來,我就不等你了,你一個人孤獨終老!”

  小貓向後退了兩步,還是沒有下來的意思。

  “要是淩寶下來了,到了‘曙光’,你至少得讓我成一次。”

  衛淩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溫酌:“溫小酒——你變了!你怎麼能用這種事情來做交換!”

  “難道要我去印兌換券嗎?”溫酌反問。

  衛淩睜大了眼睛:“你腦子裡都裝了什麼啊?動物世界嗎?”

  “你啊。”溫酌回答。

  衛淩愣了一下,從脖子到臉,莫名其妙就紅了。

  其實他對於跟溫酌在一起之後,在某些方面被溫酌拿捏住了倒是沒太大意見。

  別看溫酌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衛淩都懷疑他是不是專門去做了研究,每一個小動作都讓衛淩覺得很有感覺。

  在這方面,衛淩一點都沒覺得自尊心受傷。

  而且,只要能讓他的小酒有安全感,衛淩都覺得挺值得的。

  但是超過八小時什麼的……愛情突破不了人類體力的極限啊……

  “老楊能把他那個碳酸鈣片昇華一下,我就無所謂……”衛淩側過臉去。

  還好楊教授早晨就去交接工作了,不然他們這番談話要是被老楊給聽見了,非把他們笑死。

  “我會親自完善楊教授的工作,只要你別東躲西藏。”溫酌說。

  “當然不會!”衛淩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是那麼孬的人嗎!”

  “你是啊,孬寶。”溫酌拍了拍衛淩的頭頂。

  啥?剛才溫酌叫他啥?

  “孬寶”?

  可偏偏溫酌叼著煙,歪著腦袋帶著笑的樣子……好唧吧帥。

  溫酌抬起頭來,看著小貓說了聲:“淩寶,下來。”

  “喵……”小貓特別委屈地哼了一聲,然後順著樹吧啦吧啦地下來了。

  衛淩能明顯感覺到它深呼吸了一場,才鑽進了它的“單身公寓”。

  把門關上前,衛淩湊著腦袋說了聲:“陛下,親一下?”

  小貓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尾巴在衛淩的鼻子上掃了一下。

  “不能讓它跟我坐機艙裡面嗎?它又不是一般的貓,它可是hybrid。”

  那就是水果中的榴槤,貓王啊!

  “同架航班裡有幾位年紀比較大的教授,他們可能會有意見。”

  “好吧。”衛淩歎了口氣。

  溫酌開車,把衛淩送去了機場,親自陪著他上了航班。

  “光年”的機艙處於井然有序地運行中。

  這幾天起飛的基本上都是前往“曙光”的航班,而且還有專門的護衛機護送。

  那架航班上乘坐的基本都是聯合科技大學的教授。

  連羽還有何斂他們也已經先到了。

  衛淩的座位邊上還是空著的,據說那是楊教授的位置。

  斜後方的夜瞳已經落座了,他正要站起來,溫酌壓了壓手,示意他坐著就好。

  溫酌坐在衛淩的身邊,看著他系上安全帶,緩緩開口說:“謝謝你今早對你媽媽說的話。”

  衛淩愣了一下:“啊?這有什麼可謝的?”

  “因為你決定以後都和我在一起了。”溫酌說。

  那我不跟你在一起,我跟誰在一起啊?

  還有誰比你帥氣專情又多金?簡直就是夜瞳鍾愛的狗血偶像劇裡男主標配。

  更重要的是,我都沒辦法再喜歡別人了,也沒人比你更懂我。

  衛淩笑了:“我的媽媽以後就是你的媽媽了。她要是做了紅燒肉,你覺得太油膩也得裝作好吃。她做的辣子雞就算很辣,你也要裝作很香……”

  “你媽媽做的菜很好吃。我吃過很多次了。”

  是啊,之前的八年,都是溫酌陪在他父母的身邊。

  如果沒有溫酌,也許衛淩的父母對於再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完全不抱希望了。

  “我要下去了。”溫酌說。

  “好吧……”衛淩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膩膩歪歪的也沒什麼意思。

  溫酌剛要起身,衛淩就非常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對面的老教授看到了,驚得就像看見幻覺一樣,還揉了揉眼睛,甚是可愛。

  衛淩都忍不住想要再來一次,讓他多驚訝驚訝。

  手指上被什麼狠狠咬了一下,衛淩“嘶”了一聲,把手收回來。

  是溫酌。

  衛淩看著自己指節上的牙印,驚訝地看向溫酌:“溫小酒,你不至於吧!我就……就當眾親你那麼一下,你就要咬斷我的手指啊!”

  “我不相信婚姻,不相信什麼承諾,但我相信你。”

  溫酌輕聲說。

  衛淩的心臟向下一沉,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溫酌的表情,他就起身下了飛機。

  衛淩側過臉,透過機艙的窗子,看著溫酌離開。

  心裡面一下子就空了。

  幾分鐘之後,楊教授也上飛機了。

  大概是不想被衛淩騷擾,他一上飛機就非常之高冷,在衛淩身邊坐了下來。

  衛淩心想,楊墨冰難道還在計較前兩天的事?

  “小冰冰?你怎麼啦?都不跟我說話?”

  衛淩側著臉,仔細地看著楊教授。

  楊教授沉默著不說話,系上安全帶就閉上眼睛,一副不打算理睬衛淩,一覺睡到新城“曙光”的樣子。

  “你是不是真給自己配了什麼藥啊?你今天看起來……比平常帥啊?”

  楊教授的表情變都沒變過,衛淩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情緒管理這麼好了。

  “喂,喂,給你看個好東西。”衛淩拽了拽楊教授的袖子。

  楊教授直接側過臉去,“不理你”的決心再清楚不過了。

  衛淩完全不死心地把自己的手伸到楊教授的面前晃了晃:“你看啊!小酒送我的戒指。”

  楊教授淡淡地說:“溫教授不可能送你戒指。”

  “就是戒指。而且是釘到骨頭裡的戒指。”衛淩故意在楊教授的耳邊腦殘地笑了兩聲。

  楊教授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果然睜開了眼睛瞥了一眼。

  “這是溫酌的牙印呢。”衛淩摸了摸,但是又不敢太用力,怕給摸沒了。

  “他咬你,你都能這麼開心?”楊教授還是很冷淡的樣子。

  “開心啊。”

  何斂還有連羽就坐在他們倆的身後。

  連羽歎息地表示:“我們很同情你的,楊教授。”

  這時候,頭頂上響起了航班即將起飛的廣播聲,各種安全提示和安全檢查之後,他們的飛機起飛了。

  這是衛淩醒來之後第一次乘坐航班。

  他們越飛越高,進入了雲層之上。

  安全指示燈熄滅之後,衛淩就開始騷擾楊教授了。

  “冰冰,小冰冰——”

  “不許那麼叫。”楊教授的視線瞥過來,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頓時,衛淩有一種臭襪子藏床下面被溫酌發現的感覺。

  “老楊,你今天不大正常——你就算修煉一萬年,也沒辦法變成溫酌的。”

  楊教授的手指微微勾了一下,回了一句:“你很吵。”

  “嘖,你看吧……‘你很吵’這三個字都跟當初溫小酒說我的時候一模一樣。”衛淩眯著眼睛盯著楊教授看。

  但是看來看去,這傢伙確實是楊墨冰啊。

  大概是被衛淩熱切的視線看得很不自在了,楊教授終於妥協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們下棋吧?”衛淩興致滿滿。

  他這一提議,後面的連羽就興奮了起來。

  “下棋好啊!楊教授給這傢伙一點顏色看看!”

  連羽至今還記得國際象棋敗給衛淩的羞恥。

  何斂也覺得有意思了:“目前下棋能壓過衛淩一頭的,我只知道溫教授。希望楊教授你也能挫挫他的銳氣。一個人太得瑟了,就會招人恨。”

  衛淩忍不住回頭,想要看清楚何斂的表情:“斂斂,你還是我認識的斂斂嗎?”

  “飛機上沒有棋盤。”楊教授說。

  衛淩笑了:“哎喲,老楊,我們兩個下棋,還要棋盤幹什麼?”

  楊教授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他說:“你想和我下盲棋?”

  “對啊。記不住的先認輸。”衛淩說。

  “好。”

  這一次,楊教授爽快得讓衛淩不適應。

  後排的連羽激動了起來,就連斜後排正在打遊戲的夜瞳都忍不住抬起眼來。

  “誰先下?”衛淩問。

  “你先吧。”楊教授回答。

  兩人在腦海裡創造出了一個棋盤,開始落子較量。

  前面的五十到一百手,前排對圍棋很有研究的老教授還能記住,感歎“後生可謂”。

  兩百手以後,連羽皺著眉頭,感覺自己記不清楚他們之前的棋子分佈了。

  到後面,連羽徹底放棄啦,用完全不解的目光看著何斂。

  何斂聽著前排兩人的落子,非常專注,仿佛一閃神,就會前功盡棄。

  斜後排的夜瞳一開始還在打單機遊戲,現在也把手機放了下來,閉著眼睛向後靠著。

  這場棋局開始一個半小時後,衛淩是驚訝的。

  他知道楊墨冰很聰明,但是沒想到他聰明到這個地步。

  越是往後,楊墨冰埋下的伏筆就逐漸浮現出來,經常殺衛淩一個措手不及,而且經常左右夾擊,四面楚歌。

  衛淩越來越懷疑,跟自己下棋的人是溫酌。

  “小冰冰,你是被我的溫小酒給附身了嗎?”衛淩忍不住問。

  楊教授的眼睛輕微顫了一下,只問了一句話:“你還下不下?”

  “下啊!當然繼續下!”

  本來衛淩還很失落,但是跟楊教授下棋,竟然有種神奇的溫酌就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空乘人員面色嚴肅地來到了楊教授的面前,低下頭靠在他耳邊說話。

  衛淩的聽力是普通人的數倍,更不用說何斂還有夜瞳他們幾個了。

  “楊教授,剛才聯合控制中心來消息,航班3745因為引擎制動系統問題,緊急迫降在了舊城。”

  楊教授是聯合控制中心的成員,告知他這個消息並不奇怪。

  但是衛淩卻緊張了起來,一把扣住了空乘:“那架航班上的都是什麼人?”

  空乘非常為難地看了一眼楊教授,小聲說:“抱歉,我暫時還不知道。”

  衛淩放開了空乘的手。

  除了毫不知情的乘客們,其他的執行官們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等到空乘離開了,衛淩扣緊了楊教授的手,壓低了聲音問:“航班上都是什麼人?”

  良久,楊教授開口道:“學生。”

  瞬間,李長青還有陳曉菲他們的樣子就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別擔心,機身完整。”楊教授說。

  “他們迫降在哪座舊城?”衛淩下意識開始掐著自己的手指尖。

  “N市的舊機場。”

  N市……衛淩如果沒記錯,那裡是八年前的重災區,畸化最嚴重的地方……經歷過最密集的轟炸!

  “N市的機場還存在嗎?”衛淩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楊教授。

  楊教授沉默不語。

  “那麼溫酌呢?溫酌會不會去救他們?”衛淩又問。

  “溫酌去不了。”

  “距離他們最近的救援隊伍呢?”

  “正從‘曙光’趕過去。”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但是誰都沒有繼續下棋的心情了。

  “老楊……那些都是我們的學生啊。”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自己的學生自己救!

  溫酌:好。

77 戰勝恐懼

  “別擔心, 他們都是被作為重點培養對象轉移到‘曙光’的。聯合控制中心會派出最精英的團隊去救他們。我們的航班不可能迫降到N市,你看看這些教授們, 他們手無縛雞之力, 必須把他們安全送達‘曙光’。”楊教授說。

  他的聲音很平穩,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

  和平時的楊教授有點懶散,哪怕大難臨頭都能調侃兩句的樣子真的不一樣。

  “老楊……溫酌是不是在你腦子裡?”衛淩非常認真地問。

  “沒有。”楊教授回答得很肯定。

  “好吧。”衛淩抱著胳膊靠向一邊, 看著機艙外面。

  不知道飛機裡的學生們……怎麼樣了?

  此時的3745航班就卡在N市機場的地裂之間。

  他們的航班因為引擎制動問題,不得不就近尋找平坦的地方迫降。

  最後他們選擇了N市的國際機場。

  這個國際機場很大,根據衛星傳回來的圖像,顯示它有足夠長的航道能讓航班滑行,但是N市曾經經歷過轟炸, 當年機場裡不少乘客被諾亞感染出現畸化。

  但是當飛機降落滑行的時候,因為慣性的力量, 再加上地面並不平坦, 飛機沒有如預料地停穩,而是繼續滑行了數十米。

  最後卡在了一條被炸出來的地裂上。

  這道地裂並不深,也就七到八米,但是卻讓飛機完全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李長青和陳曉菲他們雙臂墊在前方, 一陣巨大的震盪之後,他們的脖子都快斷了。

  許多學生在聽到飛機決定迫降的消息開始, 就忍不住哭了。

  機艙裡是緊張和恐慌的氣氛。

  廣播響起, 是機長的聲音:“各位同學,請大家留在原來的座位上。不要隨意解開安全帶,不要隨意走動。救援團隊正在趕來的路上, 預計半小時內抵達。”

  陳曉菲本來就是靠窗的座位,機身傾斜著,她從自己的窗子可以看到地裂的底部。

  那裡仍然殘留著被轟炸之後的痕跡,有畸化之後人類的遺骸,它們支離破碎。

  陳曉菲不想看了,可那些殘骸輕微顫動起來,像是有什麼奔跑了過來。

  驀地,一頭怪物一樣的東西忽然躥了過來,陳曉菲的耳邊是女同學發出的尖叫聲,耳膜和心跳同一時刻震顫。

  那個東西猛地跳了起來,狠狠撞在了窗子上。

  “啊——”

  撞擊的聲音挑動了所有人的恐懼情緒。

  “那是什麼……是什麼?”

  陳曉菲立刻捂住了身旁女同學的眼睛:“別看了。畸化的人類而已……它撞不開窗子的。”

  畢竟現在飛機的窗子不僅僅是雙層的,而且抗壓能力也強過八年前。

  它停留在地裂的底部,仰起頭來,依稀還能看見那是一個年輕女孩兒的五官,但是大半張臉都潰爛了,身上的衣服斑駁破爛,四肢畸化之後到處都是青筋,渾濁的眼睛裡倒映出陳曉菲恐懼的臉。

  它忽然一個用力,又撞了一下。

  這一次的力氣更大了,就連機艙尾部都能感受到衝擊。

  “怎麼辦?它會不會把窗子撞碎了擠進來?”

  “那我們連跑都跑不及啊!”

  “早知道我就不去‘曙光’校區了,在哪裡讀書不是讀書啊!”

  恐懼的情緒迅速傳染,原本還算鎮定的同學,也跟著害怕了起來。

  負責此次艙內護衛的葉語和焦陽解開了安全帶。

  焦陽剛要起身,飛機就發出了“吱呀”一聲,機身側傾得更加厲害了。

  “別動!”葉語示意焦陽先不要移動。

  但是如果不能行動的話,僅僅從他們所在座位的視窗,是無法確認他們目前所處的情況的。

  葉語聯繫駕駛艙:“機長!機長!請彙報情況!”

  機長和副機長此時都很緊張。

  因為已經有三四頭畸獸爬上了他們的玻璃,它們用力拍打著,跳動著,想要衝破駕駛艙的玻璃。

  當它們發現玻璃很牢固之後,並沒有放棄,而是像一場狂歡一樣踩踏,而且越來越多的畸獸從機場的四面八方彙集而來。

  兩位機長對於它們來說,就是近在眼前的食物。

  葉語開口道:“兩位機長,請你們小心地離開自己的位置,打開駕駛艙門,進入內艙。”

  駕駛艙的視野不僅僅對於機長來說是開闊的,對於畸獸們來說也像是食物放在碗裡展覽,只會讓它們越來越興奮。

  而且萬一駕駛艙的玻璃碎了,至少內艙還有一道防線。

  護航的戰機還在天空上盤桓,它們必須阻止大量的畸獸靠近,這麼多的乘客只有等控制中心派出直升機一批一批地帶出來。

  畸獸們眼睜睜看著兩個機長退離了駕駛艙,急迫了起來。

  它們嘶吼著,用腦袋撞,或者高高跳起,都想要把駕駛艙的玻璃震開。

  每一次震顫,學生們的肩膀都跟著顫抖。

  “我想回家……”

  “救援團隊怎麼還沒來啊?我們是不是被拋棄了啊!”

  “我們就像是罐頭肉!它們把罐子撬開一條縫就能把我們都吃了!”

  葉語和焦陽相互對視,他們已經把槍上好了膛,其他執行官們也做好了準備。

  一些畸獸已經爬上了機身,貼著機艙玻璃往裡面看。

  陳曉菲閉緊了眼睛,告訴自己“它們不可能進來”,但是每一聲玻璃的顫響就像是告訴她,下一次窗戶就會碎了。

  護航的戰機開始掃射接近的畸獸了,但是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

  如果救援隊還不到,戰機的彈藥也會用完。

  一些順著地裂來到機身下方的畸獸根本就無法被擊中,它們擠在一起,簡直像是要把這架飛機撞上天。

  這時候,一頭非常強壯的畸獸忽然沖了過來,猛地一撞——第一層玻璃終於裂開了一條縫!

  陳曉菲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的背脊一片冰涼。

  “所有靠窗的同學一個一個地解開安全帶,到過道上來!”葉語高聲道。

  “大家不要緊張!視窗就算裂開了,這麼小的空間,畸獸根本不可能擠進來!大家冷靜下來。”焦陽小心地移動,幫助平衡機身,讓一個一個靠窗的同學都移動到了過道上。

  “這有什麼用啊!它們根本沒有痛覺,哪怕把胳膊肩膀擠斷了也會要進來的!”

  “我們會死!我們一定會死!”

  戴著眼鏡的小胖子李長青怒了,他高聲道:“你們還能更孬嗎——又不是沒有執行官保護我們,護航戰機也沒有離開!我們都是通過了聯合控制中心的考核,被特別挑選出來的重點培養對象!就沖這一點,聯合控制中心也不可能放棄我們!”

  陳曉菲雖然害怕,但是她也知道這時候再害怕也解決不了問題。

  “離開‘光年’的時候,大家不是都很自豪的嗎?我們的優秀不僅僅是考試,這個時候也一樣!”陳曉菲也聲援李長青。

  葉語看了看他們倆,笑著說:“不愧是衛淩最喜歡的學生啊,有膽量。”

  這時候,外層的窗玻璃被那頭畸獸徹底撞碎了。

  它開始撞擊最裡面的那層玻璃。

  但是因為機窗外沿的緩衝,它的腦袋正好被卡住了,沒有對內層的玻璃造成直接的衝擊。

  “還好它腦袋大。”焦陽也不知道他們該不該慶倖。

  它很快意識到自己撞不到裡面的玻璃,立刻讓出了位置,另一頭體型更小的畸獸撞了過來。

  這一次實打實地撞到了!

  它的腦袋就像是要衝進來一樣。

  “全體執行官準備,防守機窗!”

  葉語一聲令下,所有執行官都換到了靠窗的位置,槍抵在了玻璃上,隨時準備給沖進來的畸獸致命一擊。

  外面戰機的聲音已經停下來了,這意味彈藥已經用完了。

  而聚集而來的畸獸,也越來越多。

  就在葉語他們以為要背水一戰的時候,又有一批戰機抵達,對於圍攻而來的畸獸進行掃射。

  葉語的通信器裡響起了連羽的聲音。

  “葉語,堅持一下,我們就要來了。何斂會拖住所有畸獸,然後你打開艙門,帶著學生們爬上繩梯,進入直升機!”

  葉語呼出一口氣來,立刻向機艙裡的學生們轉述。

  “救援直升機即將到來,聽我的指揮,靠中間機艙門的同學負責打開機艙,女同學先離開!有序撤離,嚴禁爭搶!”

  瞬間,又喪又恐懼的學生們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二個眼睛裡充滿了希望。

  此時衛淩的航班早就抵達了“曙光”的機場。

  何斂和連羽已經先一步登上救援直升機,前往迫降地點。

  航班上的教授們都上了控制中心安排的接駁車,離開機場,被送往他們在新城“曙光”的住宅區。

  衛淩看著直升機離開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想什麼呢?”夜瞳叼著棒棒糖,來到他的身邊。

  “我只是在想,運送學生轉移的飛機必然是經過重點檢查的,怎麼可能會忽然引擎制動系統失效?”衛淩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楊教授。

  楊墨冰站在那裡,既沒有上接駁車,也沒有和衛淩說話。

  這樣深沉的楊教授,讓衛淩懷疑是不是之前自己和小酒太過火了,真的讓楊教授睡眠不足得了抑鬱症了。

  “老楊,你覺得呢?”衛淩問。

  楊教授緩然開口:“航班是怎麼發現引擎制動出現問題的?”

  “當然是駕駛系統報警啊。”衛淩回答。

  “那麼有沒有可能,引擎本身沒有問題,而是警報系統或者其他顯示系統出現問題?”楊教授又問。

  衛淩眯起眼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高聲喊道:“機場的負責人在不在?我懷疑航班3745的衛星導航系統被入侵!我要檢查遠端資料!”

  如果真的是被入侵之後篡改了系統警報資料,那就能解釋通為什麼飛機經歷了那麼嚴格的檢查之後,引擎還會出現問題了。

  因為引擎可能根本沒問題,而是警報系統發出誤報,再加上控制系統被入侵導致飛行高度下降,讓機長以為飛機真的出問題了!

  機場的負責人趕過來,對衛淩不斷說著抱歉,什麼衛星導航是多麼多麼的嚴格,他不能讓衛淩去檢查衛星資料。

  一旁的夜瞳翻了個白眼,嘴裡的棒棒糖嘎吱一聲就咬爆了:“都什麼時候了,信不信我擰斷你脖子啊?”

  坐在衛淩前面的老教授還沒離開,他握著拐杖走過來,楊教授立刻上前去將老人家扶助:“趙教授,您慢一點。”

  “沒事兒,墨冰你去忙去!我現在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不分輕重的傢伙!”

  說完,趙教授的拐杖就狠狠在機場負責人的胸口上杵了一下。

  機場負責人愣住了,面對德高望重的趙教授,他是躲又不敢躲,只能受著。

  “你是不是腦子被石膏給糊了?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耳朵還沒壞掉,我聽見小衛和小楊說的是搭載學生的航班出事兒了?那都是我們‘光年’送過來的最出色的苗子!出事了你還不讓查?你想幹什麼?你想隱瞞什麼?”

  面對趙教授的連續質問,機場負責人連連道歉:“就算要查我也得請示上面……”

  “不用請示了。聯合控制中心的調查委任已經來了。”楊教授點開手機的全息投影,周主任那邊已經發佈了調查令,讓衛淩和楊墨冰進行調查。

  楊教授拍了一下衛淩的肩膀,說了聲“我們走。”

  衛淩還想去扶趙教授,趙教授卻搖了搖頭:“年輕人,不要管我!鬧清楚學生們的航班為什麼會出問題才是大事!之後還有學生要轉移,萬一是有什麼問題被諾亞鑽了空子那就完了!”

  之前衛淩和溫酌在航班上吻別,趙教授還吹鬍子瞪眼看不慣,這會兒卻鼎力支持衛淩了。

  “謝謝趙教授!”

  “去吧去吧……當年小曹就說最喜歡你這個學生,我相信你。”

  衛淩頓住了,他這才想起來,一手把自己和溫酌培養起來的曹教授就是這位趙教授的學生啊!

  他這是跟著溫酌在祖師爺爺面前秀了一把恩愛啊。

  但是衛淩沒有時間不好意思,他立刻跟楊教授一起去排查衛星資料了。

  果然,衛淩發現了一個危險的bug,諾亞竟然入侵了某個衛星,然後通過衛星向航班3745傳遞了虛假信號。

  “入侵衛星這麼複雜的操作,而且這個入侵只在三秒內有效……這是塞恩·克萊文的手筆!”衛淩咬緊了牙關,搞這種小動作,根本不需要克萊文動用諾亞的力量。

  “可是……他為什麼不入侵你和楊教授的航班呢?你們那個航班上可都是大學教授啊。”夜瞳不解地問。

  “因為克萊文瞭解我。如果是我的航班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一定會去找原因。他要是跟我來一場代碼戰,未必能贏過我。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是想拿學生來做籌碼,提出要求。”衛淩咬緊了牙關。

  他現在不僅僅擔心學生們,還擔心前去執行任務的何斂還有連羽。

  “立刻聯繫溫酌,讓他知道學生們有危險。”衛淩對夜瞳說。

  “收到!”

  衛淩下意識咬著自己的手指,他看向楊教授,冷聲問:“是不是‘曙光’有什麼東西,是克萊文非常想要得到的?”

  楊教授低下頭來,靠在衛淩的耳邊說:“你的原始血樣。”

  衛淩頓了頓,他很清楚如果克萊文想要的是這個,聯合控制中心根本不可能給。

  難道要讓學生們去獻祭嗎?

  “他也可能會退而求其次。”

  “什麼其次?”

  “要你去換那些學生。”楊教授說。

  如果真的是那樣,至少學生們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夜瞳!”衛淩起身,走出了機場負責人的辦公室。

  夜瞳正在和某人打電話,他的表情有一點微妙。

  “怎麼了?”

  “我們必須離開‘曙光’,儘快趕到迫降的地方。克萊文很可能會出現。”衛淩說。

  夜瞳卻一動不動。

  “走啊!”衛淩現在著急得要命。

  他的學生們,一個都不能有事。

  “既然克萊文很可能會出現,那就更不能讓你去了。”夜瞳回答。

  “克萊文要麼見到我,要麼拿到我的原始血樣……否則他就會像當初殺了楊教授的同事一樣,把那些學生們一個一個的……說不定還會全世界廣播!你想要那樣的情況發生麼?”衛淩冷冷地看進夜瞳的眼睛裡。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落到克萊文的手上……”

  “至少他不會殺了我。”衛淩回答。

  夜瞳用力皺了皺眉頭,哢嚓一聲咬碎了第二根棒棒糖,然後看向楊教授:“楊教授,您怎麼說?”

  “你問老楊幹什麼?”衛淩真的很想跟夜瞳打一架。

  楊教授回答:“那就計畫A和計畫B一起執行吧。”

  “什麼計畫A?計畫B?”衛淩忽然覺得楊教授這說話說一半的性子,真的讓人很抓狂。

  “計畫A就是我在明,你在暗。我帶你的血樣過去。”

  “你們不可能真的帶我的原始血樣過去吧?”

  “就帶你的原始血樣過去,但是就算是原始血樣,我們也有辦法讓它失去克萊文想要的效果。”楊教授回答。

  “計畫B呢?”

  “那就是克萊文不滿足於原始血樣,還想把你帶走。”

  “如果克萊文提出那樣的要求,我會說我願意跟他走。克萊文心裡很明白,控制中心也許會拿我來還學生,但絕對不會拿你來換學生,為了不做虧本的買賣,他會勉強收下我。”

  夜瞳不明白了:“他可以選擇學生來做宿主啊!那麼多年輕腦子又好使的學生。”

  “一堆學生,還沒有一個我頂用。根據諾亞的進化統計,我是最有可能被寄生之後進化出稀有能力的宿主。”楊教授回答。

  衛淩立刻明白了,如今的諾亞元氣大傷,像是楊教授這樣高智商並且體能充沛的優良宿主已經相當難找了。

  “那如果克萊文帶走你了呢?”衛淩問。

  “如果克萊文帶走我了,你會怎麼辦?”楊教授問。

  “當然是救你啊!”衛淩用“你腦子沒事兒吧”的目光看向他。

  “最安全的方式,是殺了我。衛淩,你該學會取捨了……”

  楊教授的話還沒說完,衛淩忽然一拳頭砸在了楊教授的臉上。

  “取捨你個XX!你真以為自己是普羅米修士?還是把自己當成太陽——燃燒自己照亮世界?在我這裡,沒有取捨,只有必須要做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要共同進退!有我就有你!”衛淩狠狠地推了楊教授一把。

  沒想到楊墨冰站得挺穩妥,衛淩竟然沒推動。

  “啊哈……溫小酒,你是不是在楊墨冰腦子裡?”衛淩湊上前去,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著楊教授的臉上有沒有心虛的表情。

  但是楊教授的目光很穩,他只說了一句:“沒想到除了溫教授,還有其他人值得你拼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淩覺得楊教授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難道自己願意為他兩肋插刀都有問題了?

  “夜瞳,我要和溫酌通話!他現在在哪裡?”

  夜瞳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上了航班,護送幾個大佬過來。你要他跳飛機嗎?”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還有其他可以調動的人手嗎?這一回我們要大幹一場。”

  “收到。”夜瞳點了點自己的腦子。

  衛淩向前走了兩步之後,忽然轉身:“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夜瞳被哽了一下,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我瞞著你?你要不然進我腦子裡看看,我有什麼瞞著你?”

  “行!我這就進去看看!”

  衛淩忽然扣住了夜瞳的臉,對上夜瞳的眼睛。

  夜瞳一陣心驚:“喔曹——我叫你看你就看啊……”

  瞬間,衛淩的眼睛裡泛起金色光澤,連個過渡都沒有,即刻進入了夜瞳的眼睛。

  夜瞳的大腦被入侵,失去平衡差一點栽倒,但是卻被衛淩給扣住了。

  夜瞳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麼強勢的衛淩,他大腦的資訊不可抵抗地被衛淩所攝取。

  剛才的那一通電話,他根本就沒有聯繫上溫酌,周主任告訴他,溫酌去執行一個秘密的任務,無論發生任何突發情況,包括這一次航班3745的迫降營救,一切聽從楊教授的指揮和命令。

  衛淩撤出了夜瞳的大腦,夜瞳就像是被掐住喉管快要斷氣終於緩和了過來。

  “你……你下次要是再趕讀我的腦子,我就把你打到滿地找牙!”夜瞳說。

  “第一,是你叫我進去看的;第二,我也告訴你我要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的學生們都是好學生!

78 西裝裡的鋼鐵俠

  夜瞳看著衛淩, 他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衛淩揣著口袋,走向站在窗邊的楊教授, 兩人並肩看著遠處的藍天。

  “老楊, 看不出來你這麼有地位呢!周主任讓夜瞳聽你的指揮?”

  楊教授保持沉默,衛淩也不再開口。

  快半分鐘過去了,楊教授才說:“我沒有被溫酌操控。”

  “你騙誰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的調調、表情、就連站姿都跟溫酌一模一樣!你是不是一直暗戀我啊?看我跟溫小酒有情人終成眷屬, 心裡發酸,難不成就開始模仿我家小酒了?”衛淩故意去刺激楊教授。

  楊教授終於笑了:“你少自戀了。”

  “也不知道……學生們怎樣了。”

  此時,“砰——”地一聲,一頭畸獸撞裂了機艙的窗子,一臉猙獰拼命往機艙裡面擠。

  “啊——啊——”

  學生們嚇得臉都白了。

  防守這個窗子的執行官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並沒有著急開槍,而是等它的腦袋都擠到變形了, 終於擠進來的時候, 一槍解決了它。

  這樣,它的屍體就卡在了視窗上,進不去也出不來。

  學生們抱在一起,他們憋住的呼吸還沒來得及呼出來, 地裂裡其他饑餓的畸獸就拖著它的屍體,將它狠狠拽了出去。

  它的腦袋再度被擠壓, 腥臭的血液爆在了機艙裡。

  其他的畸獸瘋狂地往這個窗子裡擠, 誰也不讓誰,甚至還互相撕咬了起來。

  防守這個窗子的執行官托著槍,肩膀和手腕紋絲不動, 只等著下一頭擠進來的畸獸。

  這時候,焦陽防守的窗戶也被撞裂了。

  “你為什麼不打死它們啊——把外面的畸獸都打死啊!”一個學生就快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想要去奪走焦陽的槍。

  但是他怎麼拽焦陽的胳膊,焦陽的雙肩連動都沒有動過。

  李長青爆喝了一聲:“你腦子是被畸獸咬掉了嗎?執行官們的彈藥有限,要是對著每一個在外面晃蕩的畸獸都開搶,耗光了子彈,你還怕那些畸獸擠不進來?窗口就這麼大,畸獸還沒強悍到能把鐵皮都掀開的地步,只要守住每一個視窗,節約子彈和藥劑,防守地越久我們生還的概率就越大!”

  其他的學生也動手把他給拽開。

  “別干擾執行官!難道你比執行官還厲害嗎?”

  “冷靜一點!實驗室爆炸我們都不怕!還怕這些沒腦子的怪物嗎?”

  葉語看向李長青,雖然這小胖哥看著普通,但是心理素質好得很,回去之後一定要讓溫教授和衛淩好好教他,以後一定是個人物。

  這時候,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聲音,而且不止一架。

  那些拼命往機艙裡擠的畸獸,忽然之間就倒了下去,失去了攻擊的能力。

  “是何斂來了!”焦陽終於露出一抹笑容來。

  直升機上的何斂閉著眼睛,盡全力釋放自己的能力,捕捉了所有正在襲擊飛機的畸獸。

  一旦有畸獸進入飛機的周圍,就被何斂全部拿下。

  李長青看了看窗外那些不斷跑過來又不斷倒下的畸獸,不由得感歎說:“真厲害啊——這一定是一級執行官的力量吧!”

  “是啊,本來是保護你們衛教授的人,被派來就你們了。”葉語說。

  這時候,兩架直升機緩慢下降,將繩梯放了下來。

  葉語提示:“現在可以打開機艙的艙門了。所有人戒備!焦陽,你帶人先出去戒備!”

  焦陽立刻讀懂了葉語的暗示。

  這樣一架被無數次確保不可能發生機械性故障的飛機竟然迫降了,這搞不好就是諾亞的陰謀。

  他們被困在飛機裡,諾亞沒出手,說不定諾亞的目標就是救援人員。

  艙門打開,焦陽帶人出來,然後女同學們根據座位排序,先離開。

  等到女同學們上去一半之後,第一架直升機就滿員了。

  連羽坐在何斂的身邊為他戒備。

  “何斂,你有沒有感覺到諾亞的存在?”連羽問。

  何斂閉著眼睛,皺著眉,沒有回答連羽的問題。

  “何斂?”連羽又喚了一聲。

  何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臉微微側向一邊,仿佛承受著很大的壓力。

  連羽看向那些包圍著飛機的畸獸群,確實數量不少,但是還沒到超過何斂控制能力的地步。

  這不對勁!

  連羽立刻通知直升機駕駛員:“立刻馬上離開這個區域!何斂的大腦很可能正在被入侵!”

  何斂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越扣越緊。

  而那些原本被他壓制住的畸獸竟然掙扎著幾乎要脫離控制。

  葉語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對勁,立刻對焦陽說:“馬上撤回來——關閉艙門!”

  就在這一刻,何斂失去了對局面的控制,所有畸獸忽然動了起來。

  就在好幾頭畸獸跳向機艙門的瞬間,焦陽正好將艙門關閉。

  它們撞在了一起,發出憤怒的吼聲,在機艙門上又是撞又是咬。

  地裂裡的畸獸也開始活動了起來。

  何斂緊緊靠著椅背,下巴仰起,正在和入侵自己的力量較量。

  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下來。

  連羽又擔心,又氣到牙癢癢。

  要知道何斂是他們之中最擅長抵抗精神入侵的,能讓他費力到這個地步還不能擺脫的,十有八九就是克萊文!

  就在這個時候,航班以及直升機上的廣播響了起來。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克萊文。”

  這段開場白響起,整架飛機安靜得就像時間停止。

  連羽一聽是這個人,氣到想要把他的腦袋突突了但是卻又找不到他人在哪裡。

  “今天,我送給了學生們一段難忘的旅程……其實我是想再見到我最愛的衛淩。”

  克萊文的聲音很醇厚,儒雅中帶著一絲痞氣。

  要不是外面的畸獸正挨個要往飛機裡鑽,女同學們搞不好還真的會因為這聲音花癡一把。

  “麻煩告訴衛淩一聲,我準備了他喜歡的啤酒可樂。他來了我們皆大歡喜,他不來……那我就讓他的學生們都變成畸獸或者諾亞。”

  李長青看向葉語:“這個克萊文為什麼要見我們衛教授?還說什麼愛他——神經病吧!他是不是要拿我們當人質,逼衛教授來這裡……讓後把他變成諾亞?”

  葉語一聽到克萊文的聲音就腦殼疼,這傢伙還扯什麼“最愛的衛淩”?

  “現在這個情況,我們必須報告聯合控制中心。”焦陽開口道。

  很快,周主任就和克萊文開始談判。

  整個談判過程都是公放,聽得機艙裡的學生們三觀都要裂開了。

  “克萊文先生,鑒於您之前對衛教授的騷擾,以至於他之後的日子都心緒不寧患上了嚴重神經衰弱,目前正在療養,如果讓他再見到您,他可能會情緒激動作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周主任的吐詞清晰,聲音平穩,說得就跟真的一樣。

  機艙裡的同學們都驚呆了。

  “什麼?衛教授有神經衰弱?”李長青恍然大悟,“怪不得總是看到溫教授抱著他在學校裡走!”

  “原來如此啊!”

  焦陽也有些狐疑地小聲問葉語:“是真的嗎?”

  葉語的眉毛抽了抽:“天知道。”

  接著,克萊文的聲音又在廣播裡響起:“是這樣的嗎?沒想到我的追求竟然給衛淩造成了這麼大的負擔?”

  “克萊文先生,您還是換一個要求吧。”

  兩個人情真意切地在廣播裡胡說八道了半天,說得葉語都五內煩躁,焦陽都在打哈欠了。

  連羽看著何斂一直在和克萊文較勁,自己又幫不上忙,恨不能把所有廣播都給拆了。

  “既然如此,為了不給衛淩造成更沉重的心理壓力,也為了我的相思之苦,就請你們拿衛淩的原始血樣來交換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吧。”

  繞了半天,終於繞進了正題。

  “可以。也希望克萊文先生說到做到,拿到血樣之後,放過這些對你沒有任何威脅的學生。”

  “等等,我的要求還沒有說完——我要求楊墨冰親自來送血樣,否則的話……這些小朋友們我都要帶走哦。”

  克萊文的要求說完之後,機艙裡的葉語低聲咒駡。

  李長青他們也明白了,這是要用楊教授來換所有學生的性命。

  “不能答應!楊教授也是我們的老師,怎麼能讓老師來換我們啊!”

  “而且為什麼要楊教授啊!他的目標不是衛教授的血樣嗎?”

  “他要衛教授的血樣做什麼啊!”

  學生們一邊義憤填膺,一邊議論紛紛。

  周主任給出的回答是:“強扭的瓜不甜,是否願意來送血樣,得徵求楊教授的意見。”

  然後這場荒誕的非正式談判暫停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之後,周主任給出的答案是楊教授自願來送血樣。

  機艙裡一片譁然。

  焦陽看向葉語,用眼神詢問對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葉語搖了搖頭,她相信控制中心不可能就這樣犧牲楊教授,這裡面一定還有什麼計畫。

  而此時的克萊文戴著墨鏡,在N市的某棟大樓的樓頂曬著太陽。

  這是一個空中花園,八年來無人打理,原本栽種的花草倒是狂野生長,別有一番風味。

  八重千代子拿著一把剪刀,修修剪剪。

  “控制中心這麼乾脆地交出血樣還有楊墨冰,明顯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有問題,但是血樣我要,衛淩我也要。”克萊文靠著躺椅,非常愜意地說。

  “來送血樣的不是楊墨冰嗎?就算你拿一整座城市的人命來要脅,他們也不可能把衛淩交出來。”八重千代子說。

  克萊文抬起自己的墨鏡,看向八重千代子。

  “小傻瓜,楊墨冰如果來了,衛淩也一定會來,他是絕不會讓楊墨冰犧牲自己的。”

  “溫酌呢?如果溫酌來了,以你現在的狀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八重千代子笑著說。

  “放心,我派了上百個‘我’去陪溫教授玩耍。”

  “看來,你為了抓住衛淩,這一次是下了大血本了。”八重千代子說。

  “我忽然有點擔心了。”克萊文看著從自己手指間落下來的日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擔心什麼?”

  “萬一這一次我準備了可樂和啤酒,衛淩又說他喜歡香檳和紅酒,那該怎麼辦?”

  “……神經病。”

  此時在“曙光新城裡,楊教授帶著衛淩去了X-0研究所。

  “聽說,克萊文就曾經懷疑我的原始血樣藏在這裡,曾經大肆破壞過,甚至把地下所有的研究室都炸毀了,都沒有找到。可是這一次你們又說原始血樣就在這裡,我覺得很神奇。”

  衛淩跟著楊教授來到了研究所的生物識別裝置前。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而且克萊文看到了原始血樣,只是他沒拿罷了。”楊教授回答。

  衛淩看著楊教授的背影,真的是又陌生又熟悉。

  “小冰冰,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快超過六個小時沒有損過我了。”

  陌生,是因為他的一切反應都不像是楊教授。

  熟悉……是因為衛淩總能從他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連呼吸的聲音都像極了。

  “你的指紋、虹膜。”楊教授指了指生物識別器。

  “我的?我的生物資訊已經在裡面了嗎?”衛淩很驚訝地問。

  “是的。”楊教授看了看時間,“如果學生們沒出事的話,這個時間點你應該已經在裡面上班了。”

  衛淩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但是他沒時間向控制中心抗議,只能將眼睛貼上去,虹膜識別通過,系統顯示:高級研究員衛淩

  那一刻,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和溫酌在月球基地上的情景。

  他和溫酌兩個輪值結束了,衛淩也不回去睡覺,而是去申請宇航服外出。

  溫酌問他幹什麼去,他說他要去月球漫步,連邁克爾·傑克遜的音樂都準備好了。

  衛淩還拉了溫酌一塊兒去。

  按道理溫酌對這種傻裡傻氣的事情應該不感興趣,但是衛淩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溫酌就跟著他去了。

  但是他們出去沒五分鐘,就趕上了一場隕石群撞擊月球。

  他們兩個差點沒回來。

  兩個人都被整個基地通報批評,溫酌的“高級研究員中層管理”的職位也被簡化成“高級研究員”了。對此,衛淩從沒內疚過,還說下一次再出去看隕石砸月球,他們就連高級研究員都可以不用做了,直接被遣返地球,多棒。

  就在衛淩出神的時候,楊教授的身份驗證也通過了。

  “走吧。”楊教授說。

  衛淩跟著進去的時候,瞥了一眼楊教授的資訊:高級研究員高級管理崗楊墨冰”。

  “我嚓!老楊你可以啊!想當年在月球上,我家小酒還只是‘中層管理’人員,你已經是‘高級管理崗’了?那是不是意味著,我還得被你管著?”

  “當年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是高級管理人員了。”楊教授說。

  衛淩粘住了,“你怎麼知道是因為我?”

  楊教授停了下來,非常隨意地回答:“除了你,還有誰或者什麼原因能讓溫教授犯錯嗎?”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非常榮幸。”

  衛淩跟了上去。

  X-0研究室和之前衛淩看過的所有研究所不一樣,它是一個金字塔建築物,據說是由一個又一個的獨立研究室堆砌起來的。

  當危險到來,這些研究室可以被拆掉,並且一個一個地轉移離開。

  “我的血樣在哪裡?”

  到底是怎麼保存的,能讓克萊文明明看見了,卻沒有拿走?

  就在這個金字塔形建築的最中央,是一個電梯。

  非常俗套的是,他們搭乘這座電梯一路向下,原始血樣果然被保存在地下。

  打開電梯,只有不到十米的走廊,面前的就是樣本儲藏室。

  楊教授輸入自己的生物資訊之後,示意衛淩上前。

  看來打開樣本,需要兩個人。

  那是一個被固定在樣本室中央的儲藏匣,打開的瞬間,並沒有出現帶有科幻色彩的儲藏設備,而是空的。

  這讓人看了的第一反應就是血樣被轉移了?來晚了一步?

  楊教授將手伸了進去,不知道又摁了什麼按鈕,然後又讓衛淩也把手伸了進去。

  這時候,聽見輕微氣流噴出的聲響,幾粒紅色透明的膠囊就落了下來,漂浮在樣本儲藏匣裡。

  “這是反重力技術?”衛淩問。

  “是的。當年,克萊文入侵系統打開匣子的同時,就觸發了反重力裝置。你的原始血樣按照每零點五毫升分裝至膠囊中,反重力裝置觸發之後,所有的膠囊都會懸浮到匣子的頂部,然後被二次隔離。”

  “所以當克萊文打開匣子看不到血樣,伸手也沒摸到血樣,他就以為這裡是空的?”

  “嗯。”楊教授點了點頭。

  他打開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將這些膠囊狀的血樣放了進去,冷聲說:“我們可以離開了。”

  楊教授就把小匣子揣在口袋裡,看起來就像是去給克萊文送包煙那麼簡單。

  當他們來到研究所停機坪的時候,一架直升機已經在等待著他們了。

  風吹的臉都要皺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緒不寧的原因,衛淩總覺得這風裡就跟藏著刀子一樣。

  衛淩正要上來,夜瞳卻忽然把機艙門給關上了。

  “喂!喂你們什麼意思!給我開門!”衛淩拍打著直升機的艙門,但是直升機卻已經準備起飛了。

  他耳朵裡的通信器裡傳來楊教授的聲音:“克萊文知道你不會放心我去送血樣,一定會跟著來。那樣的話,他就會得到我們兩個。他沒有如願抓到你,我就還有活著的機會,因為他要拿我來要脅你。但如果他抓到了我們兩個,我就一定會被轉化為諾亞。”

  衛淩的心都揪了起來,理智上他知道楊教授這番話是有道理的,但是他還是接受不了。

  “萬一他就是要把你變成諾亞來報復我呢?”

  眼見著直升機越飛越高,衛淩向後退了兩步,打算跳上去抱住直升機的下方,他就不信楊墨冰不打開機艙拉他上去。

  但是衛淩還沒起跳,就被夜瞳一把拽了回去。

  “夜瞳,你幹什麼啊!”

  “我是來告訴你教授的口信——楊教授去送血樣了,也不代表學生們就安全了。楊教授交給他,學生們交給你。”夜瞳說。

  這麼說,溫酌會去營救楊教授?

  聽到夜瞳這樣說,衛淩高高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

  “我們走,去幫何斂還有葉語他們。”

  這時候,另外一架直升機降落在了停機坪。

  衛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今早被溫酌咬過的地方已經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但是骨血裡好像還留著溫酌的力度。

  “你的營養針劑帶好了嗎?”夜瞳問。

  “帶好了。”衛淩確認之後回答。

  “槍呢?”夜瞳又問。

  衛淩看著夜瞳的表情,才知道他是按照執行官出任務前的標準來檢查自己。

  “還在。”衛淩的身上還留著溫酌給他的槍。

  “檢查槍的配件。”

  “沒有問題。”

  “子彈藥劑?”

  “共十發。”衛淩看了看槍匣子。

  夜瞳立刻就通知了控制中心,有人拎著箱子趕來,以及一套執行官的西裝。

  執行官的西裝和普通的西裝是不同的,裡襯有許多攜帶彈藥的設計。

  夜瞳醬備用的子彈和藥劑給衛淩放好。

  衛淩以為已經準備齊全了,但沒想到夜瞳又問:“溫蒂呢?”

  “在行李箱裡。”衛淩回答。

  “溫教授對它的設置,就是一直要在你的身邊。它沒有辦法進入研究室內部,但它決不會遠離。”夜瞳說。

  既然要離開“曙光”的保護,所有能用上的東西他都要齊備。

  衛淩摁了一下自己的智慧手錶,只聽見“嗡嗡”的聲音傳來,溫蒂竟然沿著研究所的外沿自動行駛,然後砰地一下落在了停機坪上。

  衛淩低下頭,溫蒂就瞬間變化形態,那樣子就像個……鋼鐵防彈衣?

  “穿西裝外套裡面吧……鋼鐵俠。”

  夜瞳的表情怪怪的。

  “怎麼了?你也想要一個防彈衣?”衛淩問。

  夜瞳隔著西裝,敲了敲衛淩的背:“是啊。我從小就想變成鋼鐵俠。”

  “……”

  他們上了直升飛機,離開了“曙光”。

  作者有話要說:  請稱呼我為“衛·鋼鐵俠·淩”

79 衛淩VS克萊文克隆體

  衛淩看著窗外, 此時的“曙光”正處於積極防備的狀態。

  “謝謝你,夜瞳。”

  “謝我什麼?”夜瞳不以為意地問。

  “沒有把我留在這裡。”

  “你本來也不是溫室裡的小花。”

  他們的直升機飛躍舊城的上空, 逐漸接近N市的國際機場。

  夜瞳開口說:“根據連羽那邊得到的消息, 何斂被克萊文給壓制了能力。你有沒有辦法幫助何斂抵抗克萊文?”

  “我先來搜索一下,到底在機場這邊有多少諾亞。”

  衛淩閉上了眼睛,意識逐漸擴散開來。

  他首先感覺到的是自己身邊的夜瞳, 感知力不斷地向著四面八方延伸,逐漸沁入懸在機場上方的直升機內,感應到了連羽和何斂。

  何斂很辛苦,他的大腦被入侵,被壓制。

  衛淩皺起了眉頭, 何斂做為一級執行官,他和楊教授一樣是由溫酌手把手訓練的意識強度, 按道理克萊文沒辦法輕易給他造成這麼大的壓力。

  除非克萊文在非常接近何斂的地方。

  但是, 楊教授去送血樣的地方是在另一座城市,克萊文沒可能不去現場查看血樣是不是真的。

  所以克萊文不可能在機場附近。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在機場附近有克萊文的克隆體!

  就算克萊文培養克隆體的基地被聯合控制中心炸毀了,但這並不代表有一部分成功的克隆體離開了基地,沒有被消滅。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只要在這裡的不是克萊文本尊,衛淩就沒什麼好忌憚的。

  此時, 何斂的腦海裡響起了衛淩的聲音:“再堅持一下。”

  這一句話讓何斂繃起了自己的神經。

  衛淩的意識繼續延伸, 他感覺到了機艙裡的葉語、焦陽還有其他執行官。

  慢慢的,正片機場都被他鎖入了自己的意識範圍內,他掠過了那些正在奔跑的畸獸, 機場的表面沒有感應到諾亞,而控制中心的衛星圖景也沒有在機場的上方發現諾亞的直升機,那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他們藏在地下!

  衛淩的意識一點一點向下滲透,一寸一寸地掃過地下的停車場、連接著的地鐵站、商場……終於他在一個廢舊的便利店裡,感知到了幾個諾亞。

  他們將便利店的防盜門拉了下來,在外面遊蕩的畸獸看不到他們也進不來。

  其中一個,就是八重千代子,她抱著胳膊,坐在收銀台的位置,兩條腿架在上面,慵懶得就像這個便利店的老闆娘。

  另一個男人,正無聊地玩著手裡的東西,是一把手術刀,他將手術刀擲出去,穩穩地紮進一個糖罐子裡,然後不厭其煩地把手術刀拔出來,又回到原位,繼續扔。

  這個人是“醫生”言湮。

  衛淩記得那一次他被手術刀隔斷了喉嚨,還掉進了滿是畸獸的地裂裡……怎麼還活著?

  難道說這個“言湮”也是克隆體?

  還有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盤坐在貨架之間,好像對貨架上的零食和貨品非常感興趣。

  年輕男人打開了一包薯片,剛要放到嘴邊,八重千代子開口說:“小克,這裡的東西過期八年了。”

  她的聲音落下,年輕男人就一把將裡面的薯片捏成了碎渣。

  言湮無所謂地笑了笑:“過期一百年,他吃了也死不了。”

  然後言湮慢悠悠晃到了年輕男人的面前,用自己的手術刀抬了抬他的下巴:“小克,你沒有被人類撫養長大的經驗,讓哥哥來告訴你——如果你有爸爸媽媽,他們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會阻止你吃薯片,會告訴你薯片多麼多麼地不健康,但是你只要吃一次就會知道,那味道太棒了,管它健康不健康。”

  盤坐在貨架下的年輕人緩慢地抬起頭來,朝著言湮露出一抹笑容,那是一個漂亮得如同精靈的十七八歲少年,他明明有著和克萊文極其相似的五官,但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

  那抹笑就像是刀刃劃過綿軟的紙,留下一分為二的痕跡。

  “既然不健康還是想吃,那要父母幹什麼?”被叫做“小克”的年輕人反問。

  忽然,一枚子彈打在了小克腦袋邊的可樂上,“砰”地一聲液體飆了出來,言湮迅速閃開,而小克也迅速拉起了自己的夾克外套,將可樂擋住了。

  “你幹什麼?”小克冷聲問八重千代子。

  “你剛才說‘要父母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取代克萊文先生。”

  言湮露出吃瓜路人的表情,把手術刀收起來,抱著胳膊站到了一旁。

  “我們有著一樣的能力,為什麼我不能取代克萊文?”小克順手從貨架上拽了一包無紡布紙巾,單手捏爆了包裝袋,擦著自己身上的可樂痕跡。

  “克隆體雖然擁有本體的能力,但是強度是不一樣的。”言湮就像是故意刺激那個小克,“比如說現在被你牽制住的何斂,如果是克萊文在這裡,那就不僅僅是牽制了,他能直接絞殺何斂的意識。”

  “我現在也可以。”小克冷冷地站起來。

  “你辦不到。牽制何斂的能力已經是你的極限了,不要再妄圖打擊他的意識,萬一失敗了,反而讓控制中心知道我們在這裡,你就會破壞克萊文先生的計畫。”八重千代子加重了強調的語氣。

  “小孩子總是想證明自己的嘛。”言湮懶洋洋地說。

  “你別再火上加油。”八重千代子警告言湮。

  言湮舉起雙手,意思是“我知道了”、“我不鬧了”,但他還是給了小克一個眼神,口型是“let\'s party”。

  小克勾起了嘴角,衛淩知道他要全力攻擊何斂了。

  這時候,所有執行官的腦海裡響起了衛淩的聲音:“所有執行官請注意,目標諾亞藏匿於地下停車場西面的小型超市,共三人。女性一人,擅長在固體中遊動。男性兩人,其中一人慣用武器為手術刀,對精神類攻擊免疫,其他能力不詳。另一男性為克萊文的克隆體,外表年紀約為十五至二十歲。”

  聽到腦海中的聲音,葉語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她看向焦陽,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葉語知道衛淩的能力,只擔心這一次,他的營養劑帶夠了沒有。

  就在小克眼底的藍色螢光亮起的時候,言湮鼓起掌來:“小克,我看好你哦——幹掉何斂,我就站你!”

  “言湮!”八重千代子真的不明白克萊文為什麼要留下言湮這個神經病。

  一股強大的力量毫無預兆地將小克的大腦包裹了起來,驟然收攏。

  小克反應過來,就在自己跟何斂較勁的時候,有另一個人入侵了自己!

  而且這個人很厲害,一鼓作氣將他的大腦封得密不透風,而且一點一點地沁入他每一個腦細胞,控制了他每一根神經。

  他扣住自己的腦袋,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眼底的藍色螢光就像是燃燒的烈火。

  除了克萊文,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封閉他的大腦!

  是誰?

  是不是那個溫酌?

  小克咬著牙關,嘴角卻顫抖著勾了起來。

  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了!

  小克開始抵抗,甚至逆向追索這個對手,但是只要他的意識開始延伸,就會被強勢鎮壓。

  漸漸的,他不耐煩了起來。

  而直升機裡的何斂忽然睜開了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氣。

  “何斂!何斂你怎麼樣了?”連羽焦急地問。

  “我沒事!所有人抓緊時間撤離!”

  何斂感受到那個入侵自己的力量驟然消失了,一定是衛淩克制了他。

  他再次拖拽住了所有包圍和襲擊航班的畸獸。

  他不知道衛淩能夠拖住對手多久,也不知道八重千代子他們會不會忽然發起襲擊,只能通知葉語他們爭分奪秒地撤離。

  機艙門再度打開,救援直升機放下了繩梯。

  “愣著幹什麼!出去!”葉語喊道。

  焦陽帶人守在了艙門口,學生們一個一個地爬了上去。

  一個女生一出艙門,第一眼就看見一頭趴在那裡的畸獸,它的瞳孔是灰白色的,身上還帶著腥臭的氣味。她沒忍住,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焦陽沒有時間安慰和鼓勵他們,直接把那個女生給拽了出來,不讓她擋住其他人出來的路。

  “動作快快快——”

  學生們一個一個地爬了上去,被救援人員拉進了直升機。

  便利店裡,八重千代子正在看著手機,她在機場上一架廢舊的飛機上安裝了攝像頭,正好能夠看見迫降航班的情況。

  之前還能看到一堆畸獸圍著航班上躥下跳地狂歡,這會兒卻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癱得到處都是!

  而那些學生們都在往直升機上爬!

  這說明何斂已經恢復了捕捉能力。

  “小克——你他麼的都在搞什麼!”八重千代子吼了出來。

  但是站在貨架之間的小克一動不動,拳頭卻握得緊緊的,眼底濃烈的藍色螢光說明他能力全開,額角上的血管都在抖動,就像是被什麼給困住了。

  言湮眯起了眼睛,因為他發現小克一直沒有在呼吸,他就像是被什麼給掐住了一樣。

  “喂,小鬼……”言湮走過去,用手術刀在他的臉頰上蹭了一下。

  鋒利的刀鋒留下了一道劃痕,小克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八重千代子立刻反應了過來:“糟糕——他該不會是被溫酌給入侵了吧?”

  “溫酌?不可能!溫酌不是被騙去了別的地方麼?”

  “我們必須馬上走!如果這真的是溫酌,我們必須儘快離開溫酌的打擊範圍!”

  八重千代子示意言湮趕緊把小克背起來,但是言湮卻攤了攤手,意思是小克的死活關他半毛錢的事。

  “嘖!”八重千代子沒空和言湮理論,只能自己把小克扛了起來。

  “這小子不是號稱通過最嚴苛的淘汰才活到最後的嗎?怎麼這麼容易就被封閉大腦了?”言湮恥笑了一聲。

  此時的小克,什麼都看不到了,周圍是一片黑暗,到處都是濕冷的液體。

  那個氣味和質感他很熟悉——克隆體的培養液。

  所有的克隆體都被培養在一種膜質的胚胎裡,根據克萊文那個瘋子的說法,模仿的是母體羊水的環境。

  所有的克隆體在成熟之後,都必須自己從胚胎裡出來。

  光是這一步,許多虛弱的個體就被淹死在所謂的胚胎裡了。

  他出來了,但是出來之後仍舊是最嚴格的生存挑戰。

  因為每一個克隆體的培養基地,只允許一個克隆體活下來。

  按照克萊文的說法,他只要留下最有實力的那一個。

  這個“實力”,並不僅僅是指身體的強壯,而是必須保留克萊文做為諾亞的力量。

  那些還沒懂得使用自己能力的傢伙,大腦都被破壞死掉了,然後像是垃圾一樣被遺棄。

  小克並沒有著急從胚胎裡出來,他在培養液裡觀察著,感受著外面的廝殺,他害怕到顫抖,但是卻要讓自己的心跳保持平靜。

  因為一旦外面有人知道他已經有意識了成熟了,就會殺了他。

  每一秒都是臨近世界末日的這麼,外面的廝殺不曾停止。

  直到他的對手只剩下那一個。

  他的對手搖晃著來到了他的胚胎面前,露出了冰冷殘忍的笑意。

  因為他懶得等小克從胚胎裡出來,而是要直接殺了他。

  就在那一刻,小克忽然睜開了眼睛,瞬間沖進了對方的大腦。

  他的對手經歷了無數場生存之戰後,早就疲憊不堪,對於小克的致命一擊毫無招架之力。

  一切就像炮火在神經裡轟炸不休。

  小克毀掉了他的一切,不僅僅是大腦對身體的控制,還有他的呼吸。

  小克這才用最後的力氣撕開了胚胎的外膜,他感受著氧氣進入他的肺部,然後他站了起來,看著他最後的對手瞳孔逐漸失去微光。

  小克咳嗽著,把喉嚨裡的營養液都吐了出來。

  整個培養基地裡到處都是克隆體的屍體。

  小克抱著胳膊,他覺得很冷,他看見其他克隆體身上穿著衣服,不管三七二十想要扒下來給自己穿。

  “嘿,你在幹什麼?”

  清潤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小克全身一顫,還有其他克隆體嗎?

  他轉過身來,意識猛地攻向對方,卻像是最洶湧的洪流沖入了大海,他的攻擊沒有任何意義。

  那是一個留著黑色短髮的亞裔青年,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手裡拎著一件聞起來帶著淡淡香氣的外衣。

  “你是誰!你為什麼在這裡?”小克萬分戒備地看著對方。

  “你想要出去嗎?”青年笑著問。

  這是小克第一次看到有人露出那樣的笑容。

  在這裡,每一個克隆體的笑容都是在殺死了自己的對手之後,那是一種淬上了死亡的笑容。

  只有這個青年,他的笑和其他人不一樣,像是見到了撞在自家窗戶上的小貓。

  青年把手裡的外衣扔到了小克的面前。

  小克沒有去撿,青年也沒有過來。

  “我要出去。誰阻擋我,我就殺了誰。”

  “我知道,出口只能一個人通過。”青年回答,“這裡也沒有任何活著的胚胎了,你可以走了。但是最好穿上衣服。”

  “你呢?你不出去?”小克問。

  青年搖了搖頭:“外面的世界我都看過了啊,我不出去。”

  小克並沒有被迷惑,任何活著的物體都必須要殺掉,不然他是不可能出去的!

  他低下頭拎起那件外套的同時,再一次對對方發起了攻擊。

  所有的意識攻擊都是尋找弱點的過程,他卻找不到這個青年任何的裂縫,就好像他生而無畏,他的大腦嚴絲合縫,渾然一體。

  這麼強大的傢伙,如果他想要殺死自己,輕而易舉!

  “我說了,你可以離開這裡了。”青年回答。

  小克卻不信這一套,所有人都是敵人,在這個基地裡不可能有兩個活著的人!

  而且,只要無法殺死他,自己就不是最強的那一個!

  那個青年有著纖細的脖子,那是一種脆弱到吸引人去毀滅的線條,他背對著小克站著,就仿佛在吸引小克攻擊他的後頸。

  小克驟然沖了上去,預備好了青年如果反擊就擰斷他的胳膊,而另一隻手襲向他的脖子。

  去死吧——

  但是他根本沒有抬手,而是側身的瞬間一腳踹了過來,勁力十足。

  小克被踹飛了出去,摔在了一堆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屍體力。

  青年不緊不慢地說:“我叫你出去,你為什麼還不走?”

  “因為你還活著!”小克咬著牙看著對方。

  青年絲毫不在意小克的恨意,來到他的面前:“你想要打敗所有強者才從這裡出去嗎?”

  “沒錯!我必須是最強的才能離開這裡!”

  “但是外面還有比我更強的,你怎麼辦?要回來這裡躲起來嗎?”青年問。

  小克的嘴角勾起嗜血的殺意:“那我就殺了他們。”

  “不是每一個對手都會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

  小克又沖了上來,但是每一次都會被青年擊敗。

  如此往復了成百上千遍。

  小克感覺到了力量的流失,但是對方卻沒有絲毫倦意。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為了保護你。”青年回答。

  “保護我?”小克就像聽到了什麼離譜的話,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在我的世界裡,只有生存。”

  小克再一次入侵青年的大腦,仍舊一無所獲。

  這個青年就像是投注在這裡的殘影,他的意識在小克摸不到的地方,所以他永遠無法真正攻擊到他。

  “但是外面的世界,比生存更複雜。”

  青年來到小克的面前,伸出了他的手。

  小克下意識去折斷那只手腕,對方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反手扣住了小克的手腕,立刻放開,摁在了小克的頭頂上。

  完了!

  小克以為對方會捏碎他的顱骨,卻沒想到對方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就遠離了。

  “在意識的世界裡,你不是我的對手。”青年說。

  在那個瞬間,小克忽然醒悟過來,他當初早就從這個培養基地裡出去了,為什麼又會回到這裡來?

  是這個人入侵了自己的大腦!

  “你是誰?你是溫酌嗎?”小克警覺了起來。

  身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都沉了下去,黑暗的基地正逐漸褪色,光亮照了進來。

  小克發現自己回到了機場地下的便利店,他的腦袋朝下,被八重千代子抗在肩膀上。

  言湮打開了便利店的卷閘式鐵門,幾頭畸獸正在門口徘徊,一看見門開了就要衝上來。

  八重千代子舉槍把俐落地把它們都給崩了。

  “放我下來!”小克捶了一下八重千代子的後背。

  “喲謔?不容易啊,我們還以為你嗝屁死了呢!”言湮笑著說。

  八重千代子把小克往地上一扔:“你他麼的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入侵了我的大腦。”

  當一切回歸現實,小克發現無論自己在意識世界裡多少次試圖殺了那個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有一種再見那個人一面的衝動。

  言湮回到了他們的車上,“咱們動作得快點,再不走,所有的人質就都沒了!”

  “不是吧?你還想去劫持那些學生?他們人太多了,光是何斂一個,就能把我困住。”八重千代子說。

  言湮卻笑了:“他的能力對我沒有作用。我要出去爽一爽!小克,你不想去會會那個進到你腦子裡的人嗎?”

  “我跟你走。”小克不說二話,就上了言湮的車。

  “千代子,來不來?”言湮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的首要目的是保全我自己。你們要真有本事帶著人質在那麼多人面前退出來,我就在N市最大的商場等你們。”

  說完,八重千代子就融入了地面之中,迅速消失不見了。

  “千代子在怕什麼?”小克問。

  “有何斂的地方,必然會有連羽。這對搭檔對於八重千代子來說就是王炸。何斂可以把她困在固體裡無法移動,而連羽可以震碎固體。”

  言湮勾著嘴角說。

  “上面有那麼多的敵人,你不怕死麼?”小克問。

  “我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況且克萊文給我們的命令,就是把盡可能多的hybrid拖在這裡。”言湮笑著回答。

80 那是誰?

  “所以, 千代子會把克萊文留下來的瑕疵品送來幫我們?”小克問。

  “對咯——”

  他們的車囂張地撞開那些試圖撲上來的畸獸。

  言湮的臉上是瘋狂的笑容:“小克——開心一點!玩起來!”

  “殺這些東西根本讓人快樂不起來!”

  小克冷哼一聲,一槍崩掉了那個腦袋都探進來的畸獸, 腦漿爆了一整個座位。

  “喂, 雖然我不怕死,但是我還是愛乾淨的。”言湮不爽地說。

  衛淩感受到了他們兩個的行動,立刻提醒所有人。

  “八重千代子已經離開, 言湮帶著那個年輕人正在接近!”

  “他們就兩個人,膽子還大到這地步了?”焦陽嘖了一聲。

  “這說明——他們兩個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以及附近一定有他們的人!”

  葉語一把拽住李長青就往上面抬。

  “沒時間了!立刻往上爬!”

  李長青是最後一個從機艙裡出來的。

  他抓住了繩梯,葉語就在他的身後。

  “不要怕!不要低頭看!你就算踩空了掉下來,我也能抓住你!”

  心臟在狂跳,風在耳邊呼啦呼啦地響。

  李長青咬緊了牙關, 告訴自己向上爬,不要怕!

  機艙裡傳出的聲音, 是其他同學在呼喚他的名字。

  “李長青!加油!”

  衛淩和何斂所在的直升機擋在了救援直升機的前方, 對著言湮開過來的車不斷地機關槍射擊。

  車身被擊中,車輪爆胎,他們的車很快就完了蛋。

  小克提前跳了車,駕駛席上的言湮直接被打成了一個篩子。

  小克奔跑的速度極快, 直升機根本無法擊中他。

  “這樣自殺式的進攻到底有什麼意義?”連羽完全不解。

  何斂再度釋放自己的能力,想要牽制小克, 但是沒想到在車子裡本來應該已經死了的言湮竟然又坐起了身, 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媽的——這傢伙是個不會死的怪物嗎?”夜瞳看著言湮,想起自己曾經和他交手, 手術刀抹了他的脖子,他之後還追到了裂谷,給他們造成了一堆大麻煩。

  現在看來,不是因為夜瞳下手不夠狠,而是這傢伙壓根不會死!

  衛淩的表情冷了下來:“這才是他‘醫生’這個外號的由來吧。”

  “關鍵是他對任何精神打擊還免疫!真是日了天!”

  何斂的能力雖然對言湮沒有用,但是他卻能拖住小克。

  但是讓何斂沒有想到的是,小克火力全開,他控制了一大群的畸獸,沖向航班。

  何斂只能分出精力,將這些畸獸全部攔住。

  “李長青!快——”葉語還在鼓勵著他。

  言湮卻笑了。

  他在槍林彈雨中狂奔,一躍而起,他的手術刀甩了出去。

  “糟糕——”

  救援機的駕駛員試圖閃避,但還是慢了一步。

  繩梯被言湮的手術刀割斷了。

  李長青和葉語一起掉了下來。

  “李長青——”看著這一幕的衛淩喊了出來。

  “衛淩!”旁邊的夜瞳一把將差一點跳下去的衛淩給摁了回來。

  葉語墊住了李長青,重重地壓在了地上,五臟六腑差點沒有被擠出來。

  李長青以為自己死定了,他呆呆地看著頭頂上的直升機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以為會有劇痛,但是卻只是猛地震了一下。

  “哥們兒……你以後少吃點兒……”

  葉語艱難地撐了起來。

  李長青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死。

  而言湮已經沖了過來,一刀紮向李長青。

  葉語一腳就把李長青踹開,手術刀正好紮進了她臉頰邊的水泥地裡。

  李長青的心臟都要跳下來了。

  焦陽不斷開槍射擊,但是卻被言湮避開,還差一點擊中了葉語。

  此時,已經有七八輛SUV進入了衛淩的感應範圍。

  “他們還有埋伏!何斂、連羽!你們立刻護送其他學生離開!如果我沒猜錯,他們的目標就是盡可能多地將救援人員拖在這裡!”

  這樣,能去營救楊教授的人就少了!

  不知道溫酌身邊有多少人可以用。

  李長青看著頭頂上的直升機關閉了艙門,同學們還在叫著他的名字,但是他們都在撤離了。

  言湮笑了一下:“喲,小肥仔,你好像被拋棄了啊!”

  葉語將李長青擋在了自己的身後,焦陽帶著其他執行官也來到了李長青的身邊。

  小克感覺到何斂的離開,沖著言湮喊了一聲:“那個叫何斂的傢伙正帶著那群肥羊離開!”

  言湮卻笑了:“小克,我們不能太貪心——這只小肥羊就夠了!羊太多了不好管啊!”

  小克眯起了眼睛,何斂的離開,意味著失去了壓制他的力量,他發動了所有的畸獸,就像蝗蟲一樣遍佈整個機場。

  夜瞳他們無法放下繩梯,因為葉語和焦陽他們還沒上來,搞不好小克或者其他畸獸反而先上來了。

  “我下去支援他們。”

  夜瞳自信自己的速度至少能夠壓制住言湮。

  “不,先解決掉這些畸獸。”衛淩垂下眼,冷冷地看著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

  而SUV和畸獸一起沖向葉語他們。

  從高處看,葉語他們即將被淹沒,渺小到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夜瞳緊張地扣住了衛淩的手。

  “別擔心。”

  金色的流光從衛淩的瞳孔深處燃燒而出,強大的意識力量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穿透了每一頭畸獸,無論是哪怕是小克也感覺一股強大的衝擊力,仿佛所有他所控制的、思考的都被這股力量給摧垮。

  畸獸們咆哮著,互相撕咬了起來。

  葉語和焦陽早就做好了用血肉之軀保護李長青的準備,但是每一頭沖向他們的畸獸都轉而去攻擊言湮!

  言湮的手術刀劃開一頭又一頭的畸獸,但是它們根本就感覺不到死亡和痛苦,此起彼伏地撲了上去。

  其他的諾亞也和這些畸獸廝殺了起來。

  整個機場陷入了修羅場。

  小克捂著自己的腦袋,嗡嗡的聲響就像是要把腦殼都震碎了。

  夜瞳俯視著這一切,他驚呆了。

  萬萬沒有想到,衛淩一個人,就能控制住這麼多的畸獸,甚至逆轉戰局。

  “夜瞳,把繩梯放下去。”衛淩的聲音響起。

  夜瞳立刻打開了艙門,趁著言湮被一大群畸獸困住,小克的能力也被限制,他將繩梯扔了上去。

  “爬上去!快點!”葉語把李長青向上一推。

  本來已經做好被畸獸大卸八塊的李長青醒過神來,這一次他就像是打了腎上腺一樣,蹭蹭蹭往上爬。

  小克的腦子就像是要炸掉一樣,拼命地壓制那股入侵自己的力量。

  入侵自己的人就在這裡!

  而且就在那架直升機上!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執著湧上他的心頭,那感覺就像是從胚胎裡出來渴望第一次呼吸。

  他一拳打爆了那個沖向自己的畸獸,他逆著那股力量,就算感覺到自己的大腦細胞在成片的破裂,他還是無法克制內心深處想要見到那個人的渴望。

  他拽住了繩梯,迅速的向上爬。

  夜瞳嘖了一聲:“這傢伙還真他麼的執著!”

  他先是一把將李長青拽了進來。

  李長青摔趴在機艙裡,他抬起眼,看見衛淩的那一刻,全然不敢相信:“衛教授!你來了!”

  但是衛淩只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的反應。

  夜瞳把葉語和焦陽都拽了上來。

  但是另外幾個同伴還沒來得及上來,就跟小克纏鬥在了一起。

  夜瞳扣著機艙的邊緣,看向小克,給予他一記精神麻痹,小克瞬間四肢無法動彈,跌落了下去。

  在他摔下去的那一刻,他隱隱看見了一個靠窗的剪影。

  那個側臉,那個鼻樑的弧度,小克知道那就是入侵了自己意識的男人!

  但是他摔了下去,無數頭畸獸撲了上來。

  當他的肩膀被一頭畸獸咬住的時候,骨頭裂開的痛苦讓他掙脫了夜瞳的精神麻痹,他一拳砸爆了那頭畸獸的腦袋,心底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一樣,他將那些撲上來的畸獸用最扭曲的方式殺死。

  當衛淩逐漸遠離機場,他的能力影響也逐漸減退。

  小克驅逐了所有的畸獸,身型搖搖欲墜,但是目光卻死死盯著衛淩離開的方向。

  遠處,畸獸屍體堆成的小山散落開來。

  一隻手伸了出來,接著是滿身粘膩腥臭的言湮爬了出來。

  “喲……小克,你看起來不怎麼好啊!”

  言湮甩了甩手術刀。

  小克歪了歪腦袋,只聽見“哢嚓”一聲,他自行將脫臼的肩膀復位了。

  “那是誰?那個控制了這些畸獸的人——那個鑽進我腦子裡讓我差一點爆炸的人是誰!”小克冷冷地看著言湮的眼睛。

  “能操縱上千頭的畸獸,還能讓你這麼狼狽的,除了溫酌,還能有誰?”言湮攤了攤手,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該不會是他吧?那可是白雪公主,應該被七個小矮人保護在城堡裡的……還能出來刀口舔血?”

  “你說的‘他’是誰?那個人不是溫酌!我見過溫酌的照片!”小克執著地看著言湮。

  “衛淩啊!那可是賽恩·克萊文的至愛。他的一根頭髮絲,克萊文都能藏在手心裡慢慢品嘗。”言湮用略帶調侃的語氣說。

  “衛淩?你們只說他是最完美的蜂后!他不是只會生孩子嗎?”小克愣住了,就好像自己的認知被衝擊了。

  “年輕人,如果沒有克萊文的存在,每一個諾亞都會想要他繁育的後代。但是有克萊文在,你看一看過過眼癮就好了。”

  這時候,八重千代子從地面上游了出來,冷聲道:“言湮!你又在胡扯些什麼!”

  “我說錯了嗎?我們這些前輩,得給孩子正確的引導,避免他去追逐不切實際的夢——他是克萊文的副本,這意味著克萊文的癡迷,他也會有。”言湮笑著說。

  “克萊文的癡迷?”小克冷笑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個男人入侵了自己,不斷地挑釁自己嘗試殺了他,然後不斷地失敗。

  甚至到後來,小克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殺死了他,就再沒有人陪在他身邊了。

  他還記得那只溫暖的手揉過自己頭頂的髮絲……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像?是那個男人為了將自己困住而製造的假像!

  “那他為什麼只能是克萊文的‘蜂后’?”小克側過臉,冰冷的笑容裡淬著殺氣。

  “因為克萊文的體內,是諾亞的本體。”八重千代子上前一步,她有點擔心小克會不再受他們的控制。

  這個傢伙是克萊文所有克隆體裡面能力最完整的,但也是最叛逆的一個。

  言湮來到小克的耳邊,用蠱惑的語氣說:“他可以是任何人的‘蜂后’,只要你敢。”

  “言湮!你到底想幹什麼!”八重千代子舉起槍,對準了言湮。

  言湮直接將胸口抵了上去,根本沒把那把槍放在眼裡:“克萊文本來以為楊教授帶著血樣去了哪裡,衛淩就會跟到哪裡。但是衛淩根本沒有按照克萊文的劇本走,他來了這裡!”

  八重千代子把槍放了下來:“但是你也看到了,衛淩的能力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我們全部都去了,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你別忘了,他不是諾亞也不是hybrid,他用人類的身體使用屬於安奇拉的力量,他能堅持多久?”言湮用暗示的目光看了一眼小克的背影。

  八重千代子立刻明白了言湮的意思——利用小克來消磨衛淩的精力,當他的精力消耗殆盡的時候,一舉把他拿下。

  “白雪公主在城堡外面晃蕩的機會可不多。我敢打賭,這一次之後,除非我們把新城‘曙光’給炸了……就再不會有機會見到他了。”

  言湮一邊說,一邊擦著自己的手術刀。

  八重千代子打開了通信器,聯繫了克萊文:“你親愛的寶貝兒沒有和楊墨冰在一起。他狠狠給了我們顏色,然後帶著學生們走了。”

  “是嗎?”通信器的另一端傳來克萊文上揚的聲音。

  “言湮和小克都想試一下,在他回去‘曙光’之前,把他拽下來。”千代子說。

  通信器的那一頭傳來克萊文低沉卻富有磁性的聲音:“那就試一試吧。但是溫柔一點。”

  八重千代子結束了通信,她拍了拍雙手,高聲道:“所有人集合!上車!”

  言湮也打了個響指:“就是該這樣才有趣啊!”

  此時的楊教授攜帶著血樣,抵達了克萊文所要求的地點。

  在那裡,直升機將會更換駕駛員,而所有保護楊教授的執行官都被要求離開。

  駕駛直升機的是賀恭,他接到了來自夜瞳那邊的消息,轉頭對楊教授說:“老楊——夜瞳他們已經成功把學生從機場帶走了!沒有學生做人質,我們壓根不用再去交換血樣了!”

  “賀恭,這個地方四面被高樓環繞,我打賭四面都有埋伏,你的腦袋已經被瞄準了。”楊教授說。

  “那些槍的速度根本沒有我快!”

  楊教授低下頭來:“但是克萊文已經埋伏好了。”

  從降落地點的地面裡,幾個八重千代子的克隆體遊了出來。

  摩天大樓之間,有直升機飛了過來,炮口對準了賀恭。

  “賀恭,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但是,老楊你……”

  楊教授的表情很沉靜,不像是要慷慨犧牲的樣子,相反他好像很確定克萊文不會把他怎麼樣。

  “克萊文還需要用我來逼衛淩就範。你回去吧,替我帶個口信給衛淩。”

  “什麼口信?”

  “如果再有一次,我還是會陪他出去看隕石。”楊教授說。

  “什麼?看隕石?”

  “賀恭,他們會盡可能殺了你,但你一定要突圍。”

  楊教授的目光很冷,賀恭曾經無數次見過這樣的目光,但卻是來自另一個人。

  賀恭心想,難不成是溫酌正控制著楊教授?

  可即便是這樣,楊教授以普通人類的身軀也沒辦法對抗那麼多的諾亞,更不用說克萊文了!

  但如果是溫酌出手,必然做好了準備。

  賀恭將直升機停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跨出來,無數子彈就打了過來。

  賀恭立刻釋放出體內的安奇拉,將這些子彈一一擋開。

  楊教授拎著箱子高聲道:“你們誰再攻擊賀恭,我就摁下摁鈕,毀掉血樣!”

  瞬間,攻擊停了下來。

  “走。”楊教授說。

  賀恭雖然不明白楊教授的那個口信是什麼意思,但是必然有楊教授的用意。他一咬牙,跳出了機艙,迅速離開。

  這時候,一個看起來和克萊文一模一樣,但是卻比克萊文要年輕幾歲的諾亞,走進了駕駛艙。

  “楊教授,別緊張。賀恭已經走了。”

  楊教授原本冷肅的表情舒緩開來,甚至露出了一抹調侃的笑:“你是克萊文幾號?”

  那個諾亞好脾氣地笑了笑:“您可以叫我文斯,聽說克萊文先生的祖父就叫文斯。”

  楊教授向後靠著椅背,手指依舊緊緊地扣著箱子上的摁鈕:“那你一定感覺很榮幸吧。”

  “名字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個代號。真的好可惜,人類沒有多複製幾個像楊教授您這樣出色的副本。不過……普通人類的克隆體是沒有辦法和諾亞相比的。”

  “你是想說,人類就算被克隆了,也只能保證基因的一致,卻未必能複製本體的能力?”楊教授反問。

  “是啊,就好比複製一個愛因斯坦,這個複製品長大之後可能只是一個內向、不善言辭的中年男人罷了。但是諾亞的複製品,一定會保留原始樣本最重要的特性。”文斯很有耐心地和楊教授聊著天。

  “你很擔心我會真的把血樣毀掉吧。”楊教授說。

  “是的,那樣克萊文先生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

  “沒錯,克萊文也許會把你們都毀掉,但是他仍然會讓我活著。而且是一根頭髮絲不少地活著。”楊教授不緊不慢的說。

  “是的,所以無論如何,您都很安全。”

  這時候,楊教授的耳邊傳來賀恭的聲音。

  “我已經順利和控制中心的人會合了,請您小心保重。”

  “收到。”

  駕駛直升機的文斯微笑著向楊教授伸出一隻手,意思是讓他把通信器交出來:“賀恭已經確定安全了,您和他已經沒有聯繫的必要了。”

  楊教授將通信器摘下來,扔給了對方。

  只聽見“哢嚓”一聲,文斯就把它給捏碎了。

  中途,文斯帶著楊教授換了另一架直升機,在進入機艙的時候,麻醉氣體噴了出來,楊教授臉一歪,就睡著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聽見了一陣一陣的歡呼聲,還有籃球有節奏地落在地上又彈起的聲音。

  楊教授睜開了眼睛,他這才發現自己坐在看臺上,面前是一個室內籃球場,穿著黑色球衣和藍色球衣的諾亞正在打籃球。

  只是他們的球賽遠超過了NBA的程度,甚至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

  每過一兩分鐘,雙方球員就會替換重傷的球員下場。

  “楊教授,你醒了?”慵懶的聲音響起了起來。

  楊教授側過臉,就對上了克萊文,他看起來成熟英俊,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這是一個把人類世界攪到天昏地暗的大魔頭。

  楊教授立刻抬起手,果然,存放樣本的手提箱已經不在了。

  “楊教授你很狡猾啊,我把那個手提箱翻來覆去檢查完了無數遍,都沒有找到所謂的破壞裝置。”克萊文撐著下巴說。

  “血樣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當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檢測過了——那確實是衛淩的血樣。看著那些血樣,我忽然有了另一個非常浪漫的想法。”

  楊教授也露出了和克萊文如出一轍的微笑:“我不想知道,但是你一定會說出來。”

  “對的——我想給每一個我的克隆體都分配一個衛淩!這樣他們就都能得到自己的心上人了,不用爭!不用搶!多麼有愛和諧!”

  楊教授閉上眼睛,無奈地一笑:“衛淩不會喜歡您的這個想法。”

  “但是他喜歡籃球吧……真的好可惜,當年在Q大,我沒能和他一起打籃球。”克萊文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低下頭靠在楊教授的耳邊說,“要不然,你來陪我打一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克發出靈魂質疑:你是誰!

  衛淩:你爸爸!

81 我是溫酌

  “我贏不了你。”楊教授回答。

  “楊教授, 你難道不渴望力量嗎?如果你成為諾亞,你會比那些人都強大。”克萊文動了動手腕, 帶有強迫意味地摁住楊教授的肩膀。

  楊教授被克萊文帶到了籃球場的中央。

  那些正在打球的諾亞, 看著楊教授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知道他們為什麼那樣看著你嗎?”克萊文笑著問。

  “因為我是個人類。”

  克萊文笑了,又欣賞,又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說:“因為你很漂亮。”

  “漂亮?”

  “你骨子裡有一種優雅知性和旁觀死亡的冷漠, 很迷人。”

  楊教授很輕淺地笑了一下,“但你更鍾情像衛淩那樣融化死亡的熱烈。”

  “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你和我的品味是一樣的。楊教授啊,看看他們……一個一個地都希望你成為他們後代的母體。猜猜看,如果我不在這裡, 你會被怎麼樣?”

  楊教授沉默不語。

  “你可以成為諾亞,像你這樣完美的人類一定會擁有超越溫酌的能力。你不想要試一試嗎?為什麼要把自己禁錮在人類的軀殼裡?”

  克萊文接過了一個籃球, 在楊教授的面前一躍而起, 狠狠扣入了籃筐。

  巨大的震顫聲,像是要把天花板也震裂下來。

  楊教授仰起頭,看著明亮的天頂出神。

  籃球館的四周傳來野獸的聲音,數十頭畸獸躍過看臺, 沖向了籃球場。

  其他的諾亞都坐在看臺上,不是吹哨子, 就是拍手, 他們都在等待著楊墨冰露出恐慌的樣子。

  第一頭畸獸咬向他的脖子,另一頭襲向他的腰,眼見著就要將楊墨冰撕成兩半, 但是楊墨冰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始終保持著仰望的姿勢。

  畸獸的獠牙還沒有觸上他,就像是被勒住了喉嚨一樣,向後退去,圍繞著他虎視眈眈。

  它們都被克萊文控制著,克萊文要它們攻擊,它們就攻擊。

  克萊文制止它們,哪怕楊墨冰的腦袋已經被它們含在嘴裡,它們也無法咬下去。

  楊墨冰垂下眼,看著這些畸獸淡淡地笑了一下:“克萊文,如果你想要讓我恐懼,進而渴望力量的話,大可不必。因為我最恐懼的時刻,在八年前已經過去了。”

  看著楊墨冰淡然自若地從畸獸之間走過去,其他的諾亞露出失望的表情。

  “老闆!讓他哭出來吧!”

  “看看他的脖子被畸獸咬斷的時候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嘖嘖嘖,那麼漂亮的人類,怎麼能被畸獸咬斷呢?

  ”

  “那就讓他腸子內臟流一地!”

  “這畫面和這樣的美人不相配啊!”

  克萊文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就算把楊教授的骨頭一根一根剔出來,他也不會恐懼,更不會求饒。”

  “這裡並不是籃球館吧。”楊墨冰說。

  克萊文摸了摸下巴,用玩味的目光看著楊墨冰:“你比很多諾亞都敏銳……老實說要不是你還會笑,我真以為溫酌在你的腦子裡呢。”

  說完,克萊文走到了楊墨冰的面前,四目相對,巨大的意識洪流沖進楊墨冰的眼睛裡,不斷地滲透,除了那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他什麼都沒有讀到。

  “楊教授,你睡著了也在防備,明明很累,但卻從不見你疲倦。如果你是諾亞,你的能力一定和這裡有關。”克萊文點了點自己的腦子。

  “所以,你需要我。”楊教授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什果一樣,“不可能讓這些畸獸傷害我。”

  克萊文笑了,他打了個響指,四周的光線發生了變化,整個籃球場都只是全息投影,此刻顯露出金屬質感的地面來。

  這裡與其說是個籃球場,更像是個鬥獸場。

  四面牆壁上都是閘門,閘門放開就有畸獸出來。

  “這些畸獸,都是你實驗的失敗品吧。”楊教授說。

  “放心,像是你這麼珍貴的樣本,我是不會讓你變成畸獸的。而且……你們似乎對諾亞有著誤解,覺得我們是被寄生物操控的完全沒有人類情感的物種,對吧?”

  楊墨冰露出嘲諷的笑:“所以這些畸獸,就是你人類情感的體現?”

  “楊教授,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價值觀。你會為了整個人類而放棄你的同事……其實你很適合我們,我們很需要像你這樣把整個族群的生存放在第一位的同伴。相反……我這個諾亞的父本,好像不是很負責任。”

  “你如果再負責任一點,人類就滅亡了。”

  “我只是像個腦殘一樣迷戀著衛淩罷了……你看,這和我是不是諾亞,有什麼區別呢?”克萊文說。

  “假如衛淩的體內沒有安奇拉的激素呢?”楊墨冰問。

  “那就麻煩了……我會一方面希望他成為諾亞,另一方面……”克萊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自嘲地一笑,“另一方面,絕不會讓他有任何變成畸獸的可能。”

  “這也是你拿走衛淩血樣的原因,你想知道沒有安奇拉激素的衛淩,是不是能承受諾亞的寄生。”

  “聊天結束了,楊教授。”克萊文說。

  楊教授說:“我以為你是在跟我談心。”

  這時候,一個和哈克一模一樣的大個子走了過來,摁住了楊教授的肩膀。

  克萊文說:“哈威,帶楊教授去休息吧。”

  哈威的手一用力,掐住了楊教授的肩膀,他低下頭來聞了聞:“大學教授的味道都這麼好聞麼?”

  克萊文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掃過了哈威。

  “別碰他。”

  哈威立刻抬起雙手向後退了半步:“知道了!知道了!得經過體檢,評估通過了才能把他轉變成諾亞。不然這麼漂亮一人,就要變成怪物了。”

  “小冰冰。”克萊文忽然模仿衛淩的語氣。

  楊墨冰側過臉,淡淡地問:“又怎麼了?”

  “如果衛淩成為我的‘蜂后’,你是否願意為了保護他而成為諾亞呢?”克萊文饒有興致地問。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楊墨冰回答。

  “我以為,只有溫酌才會說這樣的話。”克萊文細細打量著楊墨冰。

  楊墨冰反而走到了他的面前,身體前傾,看進他的眼睛裡:“我知道愛著衛淩的是溫酌,不是安奇拉。也知道自己想要保護衛淩,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唯一的安奇拉激素適應體,他還是這個世界上少數真正瞭解我的人。現在問問你自己,被衛淩吸引的到底是你體內的諾亞,還是賽恩·克萊文?”

  說完,楊墨冰朝著哈威揚了揚下巴:“帶我去你們為我準備的小黑屋吧。”

  “夠勁兒。”哈威朝著楊墨冰噴了什麼東西,他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哈威將他扛上了肩膀,離開了。

  他帶著楊墨冰進了電梯,下降了許多層之後,將楊墨冰送進了一間房。

  他才剛將楊墨冰放下,嘴裡念叨著:“這要不是boss不讓碰你,你還能睡這麼香?”

  就在那一瞬,楊墨冰的眼睛驟然睜開,他根本就沒有被迷暈!

  哈威反應極快,一把就要掐住對方,卻沒想到楊墨冰的眼睛湧現出強烈的藍色光澤,瞬間捕獲了他的大腦。

  所有哈威對這個基地的瞭解,都被對方所掌握。

  包括克萊文打算今天晚上抽取楊墨冰的血樣,並且對他進行全身體檢來評估他是否能夠承受諾亞的寄生。

  “謝謝你提供給我的資訊。”

  冰冷的聲音響起,哈威忽然回過神來。

  然後他驚悚地發現,眼前的楊墨冰竟然一點一點地變化,甚至變成和他一模一樣!

  “你他麼……”哈威正要取出槍,但是他發現自己的四肢根本不聽使喚,他的大腦被對方控制了!

  直到楊墨冰完全變成了哈威的樣子,他抬起手來,扣在了哈威的臉上。

  之前還是文質彬彬的大學教授,此刻他的力量大到讓哈威恐懼,仿佛輕而易舉就能捏碎他的骨頭。

  “額……額……”

  哈威的肺失去了功能,根本沒有氧氣進入體內。而他身體的肌肉像是被拉扯住了,他的顴骨在收攏,下巴的骨頭仿佛重新整合一般發出咯咯的聲音。

  當對方的手挪開,哈威在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裡,看到自己從一個壯漢竟然變成了那個大學教授的樣子!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你是‘大師’……”

  哈威沒有得到答覆,他的心臟就失去了跳動,呼吸衰竭,焦距渙散開來。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很平靜地回答:“我不是‘大師’,我是溫酌。”

  溫酌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此時,第一批救援直升機已經成功抵達了新城“曙光”。

  何斂和連羽將學生們送了下來,決定立刻返航去支援衛淩。

  衛淩所在的直升機裡,李長青傻傻地看著斜對面的黑髮青年,甚至還揉了揉眼睛。

  一旁的夜瞳抱著胳膊,涼颼颼地咳嗽了一聲:“你盯著衛教授長達半分鐘,小心溫教授回來挖掉你的眼睛。”

  李長青全身小肥肉一顫:“我……我就是沒有想到……衛教授竟然親自來救我了!”

  “是不是感覺自己特別重要,特別不一般?”葉語半開玩笑地說。

  “那是。不然對不起我的體重啊——重要嘛!”

  李長青的笑話很冷,機艙裡沒有一個人笑了。

  “注意,有諾亞正在接近我們。”衛淩的眉頭蹙了起來。

  整個機艙瞬間進入戒備的狀態。

  “有多少人?”夜瞳壓低了聲音說。

  “一架直升機。直升機的駕駛員是……言湮……克萊文的那個克隆體也在上面。”衛淩小心地用自己的意識來識別他們。

  “真的沒完沒了!而且如果是言湮駕駛直升機,我們還沒辦法控制他!那傢伙對精神類攻擊免疫!”夜瞳雖然不害怕言湮,但也確實覺得這傢伙很難對付!

  這時候,衛淩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小克的聲音:“我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心臟猛地一陣下沉,衛淩沒有想到小克竟然會先發制人!

  哪怕反應迅速如衛淩,也抵擋不及。

  這時候,他的耳邊響起熟悉沉穩的聲音:“讓他進來,別害怕。”

  是溫酌!

  就像之前一樣,溫酌其實一直保護著他的大腦!

  衛淩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這麼依賴一個人。

  原本死守著的城牆立刻柔軟了下來。

  小克猛地紮進了衛淩的思維深處。

  “你最重要的是什麼?”

  “你最期待的又是什麼?”

  “你最想保護的是什麼?”

  我統統都要毀掉!

  我要讓你知道,我才是絕對的強者!

  小克不斷地下潛,在這同時,他看到了許多的不同年紀的衛淩。

  從幼稚園開始,戴著太陽帽,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後面上幼稚園的小衛淩就是一個很討周圍人喜歡的孩子。

  他看起來陽光燦爛,但是卻又藏著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比如他上幼稚園中班,他總是不肯吃青菜,因為青菜裡那股生澀的味道讓他犯幹嘔。但是生活老師卻一定要衛淩吃下去,說不吃青菜的小朋友就是挑食。

  衛淩為了不被老師批評,咽了一根青菜,沒想到把之前吃下去的飯都吐出來了。

  小朋友們也跟著一起說“青菜就是不好吃嘛!你看衛淩都吐了!”

  生活老師覺得衛淩是故意的,整個幼稚園中班都對他非常嚴苛,說什麼“聰明的孩子更不能挑食”、“不是你長得可愛就能得到優待”。

  每次當其他小朋友看著衛淩被生活老師數落,衛淩只能低著頭。他被貼上了“嬌氣又挑食”的標籤。

  看著這一切的小克,扯起了一抹冷笑——看啊,人類就是這樣虛偽又懦弱的生物。

  諾亞選擇你們作為宿主,是自然對你們最大的恩賜。

  中午,小朋友們都在睡覺,但是小衛淩卻溜了出來,一個人在幼稚園的院子裡閒逛,垂著小腦袋,神情很落寞。

  明明這個時候,小克可以一隻手就幹掉這個小東西,在衛淩的意識裡殺死他,就能對他的大腦造成極大的打擊。

  可那一刻,小克卻有種上前把那個小東西抱起來,拍一拍的衝動。

  他才剛邁出腳步,就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來到了小衛淩的面前。

  “衛淩,你為什麼不去睡午覺?”

  這個男人的聲音就像空曠房間裡的大提琴聲響。

  小衛淩抬起眼來,仰著頭看向對方,眼睛一亮:“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叫衛淩?”

  男人彎下腰,一把就將小衛淩抱了起來,看著他澄亮的眼睛說:“因為我一直在保護你啊。你有什麼不開心,可以告訴我嗎?”

  這個男人明明看起來不愛笑,聲音也並不和悅,但卻讓旁觀這一切的小克聽出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不開心?那叔叔你能不能跟生活老師說,我並不是挑食才不喜歡是青菜的!我願意吃花菜!吃茄子!吃包菜……我不是嬌氣!”

  小衛淩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那個男人。

  “好。”

  然後男人就真的抱著小衛淩去找生活老師了。

  那個時候,生活老師和其他幾個老師正在聊天,說的也是小衛淩的壞話。

  生活老師不斷抱怨小衛淩嬌氣,其他老師一開始還會幫衛淩辯解,說這個孩子又聰明又有禮貌,而且從來不惹麻煩。但越是這樣,生活老師的意見就越大。

  當男人抱著小衛淩,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是衛淩的生活老師嗎?”

  生活老師轉過頭來,愣住了:“誒!衛淩怎麼在你那裡?他不是應該睡覺的嗎?你們看,這孩子就是不聽話,大家都午睡就他跑出去玩!”

  小衛淩抿了抿嘴,難過的情緒還沒上來,男人的手就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男人還是將小衛淩抱在懷裡,但是卻用一種很有威嚴的聲音說:“這位老師,小孩子的味覺是非常敏銳的。他們甚至能嘗出來新米和陳米的區別,更何況沒有炒熟的青菜。”

  “你……你這是為孩子挑食找藉口!”

  “衛淩只是吃不慣青菜所以嘔吐,難道他必須為了順從你而把返到嗓子眼的食物都咽下去,才算好孩子嗎?你有想過這對孩子腸胃的傷害嗎?”男人再次反問。

  生活老師的臉色更加難堪了。

  “如果衛淩告訴你,他吃了花生會不舒服,你是不是也要說衛淩撒謊?而不去想他是不是對花生過敏?如果為了成為你嘴裡不嬌氣的孩子,他把花生吃下去,你想過後果了嗎?”

  男人的聲聲質問讓生活老師臉都漲紅了。

  其他老師也開始打圓場。

  “是啊,就算是大人也有那麼一兩樣實在接受不了的東西啊!你何必非和衛淩較真呢?”

  “今天中午的南瓜還有豆芽,我看衛淩都吃掉啦,其他小朋友還不肯吃豆芽呢,也沒見你說他們嬌氣呀!”

  “這位……是不是衛淩的家長啊?怎麼沒見過你啊?”

  小衛淩立刻抱住男人說:“這是我叔叔!”

  “叔叔啊?真是又高又帥啊!家裡基因太好了,怪不得衛淩也這麼帥!”

  “老師們會注意的!家長們也請放心!”

  “是啊是啊,趕緊回去睡午覺吧!”

  男人抱著小衛淩放回了他午睡的小床上,給他蓋好了小被子。

  小衛淩拉著對方的衣角,小聲說:“叔叔!你是不是媽媽給我講的故事裡面的長腿叔叔啊!我每次遇到無法辯解的事情,都好希望有個長腿叔叔來幫我說話!”

  男人輕輕摸了摸小衛淩的額頭:“長腿叔叔最後和主角在一起了。”

  “那我要和你在一起。”

  男人笑了,小衛淩看傻了眼。

  “所有你的委屈和傷害,以前我錯過的,都會在這個世界裡保護你。”

  小衛淩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甜甜的笑。

  男人靠坐在小床邊,靜靜地看著小衛淩。

  站在窗外看著這一切的小克,手指握了起來。

  就是這個男人,衛淩讓他進入自己最弱小的記憶裡,這說明衛淩極其依賴這個男人。

  殺了他!殺了他就能給衛淩致命的打擊!

  而且要在衛淩的面前!

  一想到能在衛淩最柔軟的記憶裡留下深刻的印記,小克就覺得興奮不已。

  這比殺死幾千幾萬頭的畸獸更讓他全身血液加速,比起取代賽恩·克萊文還更有意思!

  小克如同離弦的箭,踩在窗臺上,襲向男人。

  就在他的手即將掐斷男人的脖子時,地方忽然側身,扣住了小克的手腕,猛地一推,竟然將小克的胳膊硬生生折斷了!

  小克咬牙切齒,男人卻單手撐在小衛淩的床邊,另一隻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在暗示小克別打擾小衛淩睡覺。

  這讓小克火冒三丈,他被這個男人給輕視了!

  小克再度沖上去,這一次他襲擊的就是小衛淩。

  匕首的寒光掠過小衛淩的臉頰,溫酌只是抬起手,手指從下向上點在匕首上,就把小克輕鬆撥開了。

  小克沒有料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厲害!

  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克連續紮向男人,每一次都是不同方向,在還沒紮中對方的時候收手,換向另一個方向。

  但是男人防守得密不透風,小克所有的攻擊都被對方四兩撥千斤地擋開了。

  不甘心的感覺越來越厲害,小克的攻擊也越來越狠辣。

  男人的動作俐落,且難以預測。

  他就像是看透了小克的一切,精密地計算了小克所有的進攻與防守,在小克試圖紮穿他的脖子時,男人單手撐著床邊,忽然一個後仰,他的頭髮向下一揚,正好掃過了小衛淩的鼻尖,小衛淩安然地打著小鼾,而男人的另一隻手扣住了小克的匕首,竟然趁勢反手紮進了小克的胸膛。

  “唔……唔……”

  小克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剛才那一切對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小克都沒來得及看清。

  “現在,滾出他的意識。”

  如同死亡降臨般的聲音沉重地碾壓向小克。

  小克的腦仁一陣劇痛,腦細胞就跟集體爆裂一般,疼到自己的靈魂都要逃離身體,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來了。

  入侵失敗。

82 複製八重千代子的能力

  “喂!你怎麼了?”言湮回過頭來問小克。

  小克死死摁住自己的腦袋, 仿佛不這麼做,腦袋真的會裂開。

  顱骨裡面就像煮沸的開水, 連呼吸都憋在喉嚨裡。

  良久, 冷汗浸入了他的眼睛裡,他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我在……衛淩的意識裡見到了一個男人,他很厲害……”小克咬牙切齒, 除了在克萊文那裡,他再沒有這樣挫敗過。

  言湮癲狂地笑了起來:“是溫酌,對吧?你能被溫酌絞殺了意識,還能清醒地退回來,可真夠命大啊!”

  此時, 衛淩所在的直升機已經連續向言湮發送導彈,鎖定了他們的運動軌跡。

  言湮左躲右閃, 沿著一棟摩天樓的牆體飛行, 故意將導彈引向了大樓的天臺,導彈炸掉了天臺,碎裂的水泥磚頭稀裡嘩啦掉下來。

  言湮倒是駕駛著直升機沖進了樓層裡,從另一面穿了出來。

  “刺激吧, 小克?”

  “你有本事把他們打下來啊!”小克揚了揚下巴。

  “那就試一試啊!”

  言湮也向衛淩的直升機發射了追蹤導彈。

  “導彈來了——”夜瞳一聲高呼。

  直升機完全傾斜過來,如果李長青不是被安全帶勒著, 就要撲向前方的葉語了!

  好不容易閃避了過去, 那枚導彈卻窮追不捨。

  他們現在飛到了一個寬闊的廣場上空,沒有什麼建築物可以作為替代的靶子。

  夜瞳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帶著衛淩跳下來。

  但是衛淩卻冷聲道:“向十六點方向旋轉七十度, 打開艙門!”

  就在艙門打開的瞬間,導彈就從機艙中間穿了過去,風速驚人,哪怕向後貼著椅背,臉皮也差一點被刮走!

  李長青嚇得連肚皮都收了起來。

  衛淩淡然地後腦貼著椅背,髮絲掠起,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釋放□□。”

  衛淩的指令剛落下,喪心病狂的言湮竟然又向他們發射了導彈!

  “他們還真是儲備充足啊!”

  “保持這個角度飛行三秒鐘——拔升!”

  直升機迅速拔升,之前避開的導彈又轉了回來,從直升機的下方穿過,在煙霧之中和另一枚相撞,爆炸的衝擊讓機艙都跟著震盪。

  小克看見爆炸的火光時,愣住了。

  他一把拽過言湮的領子:“你是不是瘋了——”

  “嘖嘖嘖,擔心什麼啊,不是好好的嗎?”言湮意猶未盡地抬了抬下巴。

  這時候,換成了衛淩他們朝著言湮發射剩下的導彈。

  “砰——”地一聲,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熱度。

  言湮眯著眼睛笑著,將直升機轉過看似不可能的角度,甚至還追著衛淩的直升機撞上去。

  “神經病啊!”夜瞳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和言湮對視。

  言湮朝著夜瞳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他還記恨著夜瞳上一次用手術刀割了他的喉嚨。

  但如果言湮一直緊緊挨著衛淩他們的直升機,言湮爆炸的時候,衛淩他們也會背波及。

  衛淩的直升機不斷閃躲,但是言湮緊追不捨。

  他也釋放了自己的□□,導彈穿了回來,擊中了言湮的直升機尾部。

  但是衛淩卻在那一刻發出警示:“拔高!”

  可是駕駛員卻慢了一拍,他們的下方被爆炸波及,機身嚴重受損,警報聲響起。

  “走——”衛淩打開了安全帶。

  那一瞬間,對面的夜瞳一把撈住了衛淩,帶著他跳了出去。

  葉語拽過了李長青,也跳了出去。

  直升機一路墜跌,駕駛員也是在最後一刻才逃脫。

  夜瞳才落地,一把手術刀毫無徵兆地飛了過來。

  “側面退——”衛淩高聲喊了出來。

  但是夜瞳的動作快過衛淩的聲音,他向後一退,腳就踩在了直升機的殘骸裡。

  尖銳的鐵片紮進了夜瞳的腳心。

  “唔……”

  就在夜瞳悶哼的時候,言湮騰空而起,手術刀直紮向夜瞳的眼睛!

  夜瞳向後避開了言湮,而言湮只聽見“嘎吱”的聲響,他的手腕竟然被人硬生生捏碎了。

  “哦?”言湮低下眼,發現是衛淩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了夜瞳的面前,扣住了言湮的雙手。

  他的雙眼中是金色的光澤。

  “你的對手是我。”

  驀地,一道身影閃了過來,手肘襲向衛淩的後腦。

  夜瞳不顧自己受傷的腿,迅速閃到了對方的面前,雙臂交疊,擋住了那一記肘擊。

  小克冷笑了一下,立刻橫掃夜瞳的腿部。

  “你當我是死人!”葉語忽然沖了過來,目標就是用膝蓋撞裂開小克的腿。

  因為葉語的阻撓,夜瞳順利避開了小克的襲擊。

  他疼到冷汗直流,向後一個踉蹌,擔心地看向了衛淩——衛淩畢竟是人類,萬一被言湮的手術刀傷到了,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的衛淩眼底是淡金色的光澤,他就像完全預料到了言湮的攻擊方式一樣,側身擋下言湮的手術刀,抬起膝蓋狠狠一擊,言湮飛了出去,砸在直升機的殘骸上,鐵片穿透了他的胸腔。

  但是言湮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晃悠悠站起來,嘴上是惡劣的笑容。

  衛淩沒有給他把鐵片扯下來的機會,而是抬起一腳,高過了言湮的頭頂,腳跟眼看著就要砸在言湮的頭頂上,誰知道一個諾亞沖過來,一拳砸向衛淩的腰部。

  衛淩只好轉過身,一腳將那個諾亞踹向小克。

  小克被他砸了一下,順手將他拽過來,正好擋下了葉語的子彈。

  葉語“嘖”了一聲,小克將同伴的屍體扔向葉語,被葉語一腳踹開,但是速度極快的小克已經來到了葉語的面前。

  “我沒時間跟你遊戲。”小克的拳頭砸向葉語的胸骨。

  這一拳,足夠讓葉語癱瘓。

  卻沒想到夜瞳忽然出現,忍住腳部的劇痛,手掌扣住了小克的拳頭,將他擋了下來。

  於此同時,夜瞳發起自己的能力,與小克四目相對,要麻痹他的神經。

  卻沒料到,小克竟然勾起了一抹笑,忽然側過了臉。

  夜瞳的腦海中響起衛淩的高呼:“避開——”

  是言湮的手術刀!

  夜瞳側過臉,但是腳下的地面裡,一雙手伸了出來,毫無預兆地抓住了他受傷的腿,夜瞳來不及完全避開,手術刀的刀尖紮進了夜瞳的左眼。

  “啊——”

  夜瞳的反應迅速抓住了手術刀的刀柄,否則它將會紮進自己的腦子裡。

  血從指縫間流了下來,觸目驚心。

  而抓住夜瞳的就是八重千代子,她趁著這個機會,想要徹底折斷夜瞳的腿!

  遠處保護著李長青的焦陽恨到頭皮冒煙,朝著鑽出地面的八重千代子打空了自己的槍!

  八重千代子只能鑽進了地面,朝著李長青他們遊了過來。

  焦陽他們幾個嚴陣以待,不斷朝著地面射擊。

  更加糟糕的情況來了,十幾頭畸獸沖了過來。

  “夜瞳!夜瞳!”葉語趕緊過來,托住了夜瞳。

  衛淩的血氣從心臟沖上了頭頂。

  夜瞳竟然受傷了!速度最快也是能力最強的夜瞳竟然受傷了!

  衛淩伸手摸向自己的營養針劑,卻發現腿部套著金屬盒子的地方空了。

  不遠處傳來嗒嗒的聲響,是小克拿到了衛淩的營養劑,冷笑著搖晃。

  “沒有這個東西,你還厲害的起來嗎?”小克冷笑著問。

  小克以為會看見衛淩慌張失措的樣子,卻沒想到他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

  “在我倒下之前,一定會先解決掉你們。”

  衛淩的眼睛裡,淡金色的光澤變得濃烈起來,就像是日光被收集起來,匯進了衛淩的身體裡。

  夜瞳的腦海裡聽見了衛淩的聲音:“把你的能力借給我吧……”

  夜瞳還在想說衛淩怎麼借,只覺得忽然之間,自己的大腦好像和衛淩重疊在了一起,他和衛淩連接在了一起,夜瞳能夠感覺到衛淩是如何預測

  瞬間,衛淩消失不見,只留下被蕩起的塵埃。

  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了言湮的面前,他的手術刀剛要抬起就被對方摁了下去,緊接著衛淩一拳砸在了言湮的胸口上,毫不留情砸到言湮的骨頭裂開。

  “哈哈……”言湮向後倒去。

  衛淩知道他很快就會復原,壓低了重心,在地面上滑過去,順手取走了言湮落在地上的手術刀。

  讓他的腦袋分家,衛淩就不信這樣只能長出個新腦袋來!

  小克沒有去襲擊衛淩,而是忽然一拳砸開了焦陽,將李長青拖了出來。

  幾個執行官連連出手,小克卻在八重千代子的幫助下,成功俘獲了李長青。

  “聽說他是你的學生?”小克的聲音響起。

  衛淩已經將手術刀紮向言湮,卻不得不停了手。

  小克低下眼,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言湮,冷冷地說:“我不介意你把他的腦袋卸下來,老實說我也想知道——他會不會死。”

  “衛教授別管我!殺了這個神經病!”李長青喊了出來,

  他從爬上直升機開始就緊張得要命,甚至做好了要把性命交代出去的準備。

  他真的沒想到衛教授會親自來救他們,李長青覺得自己已經活得很值當了。

  現在為了保護他,焦陽他們幾個騰不出手來幫衛淩,夜瞳也因為落地時候的偷襲而受傷,圍攻過來的畸獸也越來越多,他們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閉嘴。”衛淩冷冷地一把將手術刀紮進了言湮的眼睛裡,就算他死不了,也要他嘗嘗夜瞳經歷的痛苦。

  言湮卻一面發出嗚咽,一面又癲狂地笑。

  衛淩眼底的金色流光仍然沒有減弱,他就那樣看向小克。

  小克只覺得身體忽然一軟,眼前一黑,四肢失去了力量——是精神麻痹!

  這明明是那個夜瞳的能力,衛淩怎麼能用!

  那一瞬間,衛淩提著手術刀來到了小克的面前,將李長青拽了過來,一把推回給了焦陽。

  四周是畸獸在狂吼。

  三四頭畸獸圍著地上的言湮狂咬,言湮掙扎著拎起手術刀,把它們都劃開,身上腥臭的畸獸血液沾了一身。

  八重千代子一把將小克拽開,動彈不得的小克能感覺到手術刀劃過自己的臉頰。

  葉語護著夜瞳,點射那些撲過來的畸獸。

  八重千代子知道,只要他們拖下去,衛淩的精力一定會用完。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衛淩剛才沖過來,並不是要殺小克,而是拿回了他的營養劑!

  八重千代子第一次覺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傻B!把小克拽回來有什麼用!關鍵是拿走衛淩的營養劑啊!

  眼看著衛淩打開了金屬盒子,將針劑紮進了自己的體內,八重千代子扔下了小克,猛地沖了過去。

  她知道不能殺了衛淩,但事到如今衛淩一旦能力全開,只怕會把他們幾個都殺了!

  八重千代子在地面裡瞬間游到了衛淩的面前,忽然躥了起來,手裡握著直升機的碎片,刺向衛淩的胸口。

  “小心——”

  只聽見“噹啷”一聲,鐵片紮破了衛淩的襯衫,卻沒有紮進他的體內,因為溫蒂就保護在他的胸前!

  衛淩被這股力量鎮得向後滑動,八重千代子不死心地再度遊了過去,一把扣住了衛淩的手,要把他手中的營養劑擰裂。

  捂著眼睛的夜瞳用力推了一把葉語:“去啊——我還有一隻眼沒瞎!”

  葉語沖了過去,直接了當地一腳要踹斷八重千代子的脖子,卻只踩中了她的肩膀,骨頭暫態裂開。

  八重千代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衛淩再次使用了營養劑。

  這時候,言湮身上的傷竟然復原了!

  他踹開了所有畸獸,一身招呼不打就跑了!

  來的時候有多瘋,跑的時候就有多快!

  “混蛋……”八重千代子氣得快要瘋了。

  沒想到言湮竟然還不要臉地高喊:“我不想掉腦袋!先走啦!”

  而被衛淩麻痹的小克一點一點恢復了能力,他驟然起身,一把拾起地上的槍,朝著葉語的後背連續不斷扣下扳機。

  “葉語!”

  焦陽以及夜瞳都喊出聲來。

  葉語轉過身來閃避,忽然一個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將所有子彈都擋了下來。

  是衛淩!

  葉語愣在那裡,看著衛淩鬆開手,幾顆子彈掉落下來,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小克眼底一沉,不祥的預感讓他全身繃起,向後一跳,緊接著單手撐地,跳到了八重千代子的身後。

  而衛淩的手裡還留著一發子彈,就像當初溫酌擊中被寄生的高華那樣,衛淩也將這發子彈彈了出去。

  八重千代子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求生欲讓她的反應比平常更快,當她融入地面的時候,子彈正好打在那個位置!

  藍色的藥劑飛濺開,在地面裡遊動的八重千代子渾身顫抖。

  她甚至能感覺到子彈擦過頭皮,差一點她就死了!

  “好……好厲害……”李長青都看傻了,“衛教授……衛教授也是hybrid嗎?”

  焦陽也怔住了:“簡直就像溫教授附體……”

  衛淩也覺得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腦海中響起了溫酌的聲音:“抓住她,複製她。”

  也不知道為什麼,衛淩對溫酌的話沒有絲毫的遲疑,他將自己的意識滲透進了地面。

  在砂石土壤中遊動的八重千代子感覺到強大的壓迫,驚濤駭浪像是要將地面都掀起來。

  無數頭畸獸沖了下來,葉語即刻上前保護衛淩。

  八重千代子驚呼:“小克——救我!他想抓住我!”

  就在衛淩的意識即將淹沒八重千代子的時候,小克沖過去要鎖住衛淩的咽喉。

  “媽的……”夜瞳不顧傷勢想要攔住小克,但是卻沒有夠到。

  焦陽和其他執行官們開槍連射,卻遠不如小克的速度。

  葉語被畸獸咬得傷痕累累,壓根攔不住他。

  就在小克的指尖觸上衛淩的那一刻,他忽然俐落地雙手扣住小克的胳膊,向著兩個相反的方向一折!

  “額啊——”小克發出慘叫聲。

  他萬萬沒有想到衛淩有著這樣強勢的攻擊性,俐落到仿佛整個人就是武器。

   衛淩盯著小克的眼睛,眼底就像結了一層冰。

  小克這次明白,此時控制衛淩身體的人,是溫酌!

  接下來的肘擊狠厲到直接擊碎了小克的背脊,他倒在了地上,狠狠地一拳捶在地面上。

  “可惡!可惡!可惡!”

  他的兩條腿已經動不了了。

  而八重千代子被那股海嘯般的力量籠罩,無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了。

  有什麼在她的肌肉骨骼中探索尋找,她單位血液就像凝固住了一樣。

  再沒有什麼能打擾衛淩了。

  他側過臉,眉頭緊緊皺著,腦海中無數計算和基因的解碼資料一閃而過。

  明明是大海撈針,衛淩卻在那個瞬間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他眼底金色的光澤像是沸騰的海,釜底抽薪地基因編碼攝取了出來。

  死亡的恐懼籠罩上八重千代子。

  她的體內好像有一個極其重要的部分斷裂剝離,衛淩不僅僅攝取了她的基因片段,甚至把決定她能夠在固體中遊動的基因給摧毀了!

  八重千代子拼了命地從地下鑽出來,先是她的腦袋,然後是脖子。

  焦陽還有李長青他們看著這一幕,只剩下完全的驚訝,因為八重千代子的臉上、脖子上甚至胳膊上,很多地方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肌膚骨骼,的是地下的砂石泥土!

  她的腿和地融合在一起,她失去了將自己和固體分開的能力,再也無法出來了。

  “啊……啊……”

  八重千代子驚恐萬分地掙扎,而衛淩卻彎下腰,單膝跪地,將自己的手伸進了地面裡!

  倒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小克完全傻了眼:“你——取走了八重千代子的能力?”

  衛淩將手伸向天空,很認真地看著自己手指間的日光,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複製其他諾亞的能力!

  “我們要告訴克萊文先生!要告訴他!”八重千代子抬手瘋狂尋找通信器。

  “砰——”地一聲槍響,是全身都是傷倒在畸獸屍體裡的葉語,結果了八重千代子。

  “不能讓……克萊文知道衛淩的能力……”

  葉語用最後的力氣說完這句話,手裡的槍就掉了下來。

  到處都是血,分不清楚是葉語的還是畸獸的。

  焦陽將槍口對準了小克,但是衛淩卻在小克的身邊蹲了下來。

  他抬起手,示意焦陽先別開槍:“他擁有和克萊文一樣的基因,我需要他。”

  “可是一旦他和克萊文產生聯繫,就會知道你的能力!”焦陽擔憂地說。

  “那就讓他們不能產生聯繫吧。”

  衛淩的話音剛落,小克就感覺到一陣猛烈地下沉。

  周圍的一切陷入了黑暗。

  他的耳邊傳來咕嚕嚕咕嚕嚕的聲音。

  是營養液!他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粘膩的胚胎裡!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小克拼了命地掙扎,但是卻看不到一絲光亮。

  而現實裡,小克倒在地上,雙眼沒有任何焦距。

  “你封閉了他的大腦?”夜瞳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衛淩挪開了夜瞳捂著眼睛的手,皺著眉頭看著他。

  “別……別看了……”夜瞳側過臉去。

  那只眼睛恐怕毀掉了。

  衛淩走向葉語,把她從畸獸的屍體中抱了出來。

  她的身上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了。

  焦陽他們看了,眼淚都要掉下來。

  衛淩用袖子擦掉葉語臉上的污漬,低聲道:“給傷患大營養劑,加快他們的癒合,我去去就來。”

  “你要去哪裡?”夜瞳拽住了衛淩。

  衛淩拍了拍夜瞳的肩膀:“這裡交給你和焦陽。別被畸獸給吃了。”

  說完,衛淩喊了一聲“溫蒂”!

  他西裝裡面的金屬忽然掉了下來重新組合,一輛看似很輕薄的機車出現在他的面前。

  衛淩二話不說,跨了上去。

  嗡嗡嗡的聲音響起,溫蒂帶著衛淩瞬間沖了出去!

  “他要去哪裡啊!”焦陽問夜瞳。

  “去找言湮了。”夜瞳回答。

  “言湮那個瘋子根本死不了!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去找他!”

  夜瞳把葉語抱了起來,晃悠悠走向廣場邊的廢棄咖啡館:“走,先找個地方藏起來。難道站在廣場中央等著畸獸來吃你麼。”

  一行人走了過去。

  路過八重千代子的屍體時,一個執行官只是稍微碰了她一下,她就像被蛀空的水泥一樣,裂開了。

83 能力轉移

  衛淩騎著溫蒂, 沖出了廣場,沖向言湮逃走的方向。

  “你在哪兒呢?”

  衛淩眯起了眼睛, 將自己的意識向外輻射, 迅速蔓延,覆蓋了大街小巷、搖搖欲墜的危樓、廢棄的商場樓宇,進入了無數頭畸獸的大腦, 通過它們尋找著言湮的存在。

  終於,在一條小路的盡頭,言湮摸了一包煙,正在路邊吞雲吐霧。

  他打開自己的外衣,裡面別著七八支蹭亮的手術刀, 他取出了一隻細細把玩。

  衛淩不動聲色地操控了幾頭畸獸接近了他。

  言湮低聲咒駡:“真是沒完沒了!”

  這個世界遵循能量守恆的定律,言湮既然復原, 必然要消耗大量的營養, 他此刻雖然還活著,但是很虛弱。

  他需要營養。

  而獲取營養的途徑無非兩種——像hybrid一樣注射營養劑,但是言湮顯然沒有使用營養劑的習慣。

  另一個途徑就是從別的生物那裡獲取營養。

  可惜周圍只有畸獸!

  衛淩冷笑了一下,驅動這些畸獸不斷追逐言湮, 他就像一頭困獸,和這些畸獸廝殺。

  越來越多的畸獸被吸引了過來。

  衛淩利用它們將言湮逼進了街邊的一家雜貨鋪子。

  言湮將雜貨鋪子的閘門拉下來, 拉到一半還被幾頭畸獸給頂住了, 其中一頭還躥了進來。

  言湮殺死了一頭,踹它出去,立刻就被另一頭給咬住了。

  他一向笑容陰冷癲狂的臉上, 露出了狼狽猙獰的表情。

  他握著手術刀,紮了這頭畸獸十幾二十下,血濺得到處都是,才終於了結了它。

  閘門順利關閉了。

  諾亞的視覺讓他在黑暗中也能將雜貨鋪裡的陳設看得一清二楚。

  他隨手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用力呼出一口氣來:“真夠倒楣……”

  他拉起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剛才被咬的傷口,已經潰爛了,癒合得非常緩慢。

  雜貨鋪裡除了什麼馬桶刷、洗碗巾之類的東西之外,有一排貨架放了一些食物。

  言湮踉蹌著走了過去,就像幾百年沒有吃過東西一樣,先是把那些速食麵全部都拆開了,把面餅拼命往嘴裡送。

  很快,一整排的速食麵就都被他吃完了。

  但是這些營養杯水車薪,對他能力的恢復沒有絲毫作用。

  他又撬開罐頭,一股濃重的腐爛味道沖了出來。

  言湮嫌棄地“嘖”了一聲,把罐頭扔掉之後,又找到了牛奶。

  但是八年前的牛奶,擰開瓶蓋,水和蛋白質都相互分離了,變質的氣味讓他連嗅都沒辦法多嗅一口。

  畸獸們撞擊著閘門,言湮大吼了一聲:“撞!撞進來啊!吃了我你們就會覺得飽了嗎!”

  他抓起了一包薯片,拆開來,香料的味道蔓延開來,言湮哢吱哢吱地往嘴裡塞。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像是某種引擎聲。

  言湮歪著腦袋冷笑了起來:“喲……好像是我們的‘蜂后’追來了?我可對繁衍完美的後代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要是把他的身體切開做成標本,送給克萊文又會怎樣呢?”

  言湮隨手擦了一把嘴,雙手握住了手術刀,眼底是興奮的光芒。

  “來吧……來吧……被克萊文寵壞的小寶貝兒,你真以為每個諾亞都捨不得你死麼?”

  引擎積蓄能量的聲音震得閘門嘩啦啦響。

  忽然之間,整個閘門就被撞穿了!

  刺眼的日光投射了進來,溫蒂的前輪衝破層層貨架,砸向言湮的面門。

  那一擊的速度和力度幾乎是溫蒂所有的能量。

  “額啊——”言湮閃避不及,伸出雙手想要擋住溫蒂,雙臂瞬間骨折。

  這時候言湮才發現,衛淩根本沒有在車上!

  而兩三頭畸獸躥了進來,踩在倒下的貨架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言湮握不住手術刀,手臂顫抖著,他此刻根本不是這些畸獸的對手,而溫蒂則停留在角落裡,發出嗡嗡的聲音,隨時會再一次碾過來。

  言湮不斷地向裡面躲,他甚至沒有向後看的時間。

  忽然之間,言湮發現那幾頭畸獸就像乖順的大狗,趴在原地不動了。

  他呼出一口氣來,忽然明白這些畸獸不再攻擊他的理由只有一個——它們都被衛淩控制了!

  “你在哪裡?出來啊!衛淩,再浪費時間,你的營養劑又要消耗殆盡了!”

  言湮一邊向後退,一邊密切關注著衛淩會從哪裡沖出來。

  當他的後背貼著牆的時候,一雙手忽然從牆體裡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兩隻手。

  “千代子?是你嗎?”言湮心想八重千代子怎麼逃走的?

  “是我,衛淩。”

  清潤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

  “不……不……這不可能!我的後面明明是牆,你是怎麼……”

  言湮艱難地轉過臉來,他看見牆體裡似乎有什麼在移動,漸漸地圓潤英氣的鼻子從牆面裡探出來,接著是眼睛,下巴,那是衛淩的臉!

  強烈的危機感湧上言湮的心頭。

  他拼了命地掙扎,但是衛淩的力氣大得驚人。

  當言湮看見衛淩眼睛裡金色的光澤時,他的呼吸就像被硬生生截斷了,一股力量強勢地刺入他的四肢百骸,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的細胞被分解爆裂的聲音。

  他就像一根被繃緊的弦,後腦貼著牆面,就像是要擠進牆縫裡,但是胸口卻拼命向前。

  無數的基因螺旋狀結構旋轉著從衛淩的腦海中閃過。

  在哪裡……你的癒合基因在哪裡?

  言湮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血液的流動甚至於細胞每一次養分的吸取,都被衛淩控制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

  言湮艱難地開口問。

  但衛淩專心致志,始終沉默。

  忽然,一段編碼出現在衛淩的腦海裡,它複雜卻精妙無比,就像靜止脆弱的藝術品一樣。

  衛淩毫不留情地拿走了它!

  失去了這重要的一段基因,言湮就像一條抹布,垂落了下去。

  衛淩從牆體裡走了出來,他騎上了溫蒂,沖出了雜貨鋪,沖向了大街,揚長而去。

  言湮試圖爬起來,但又摔了回去,

  他看著衛淩離開的方向,不斷喃喃自語。

  “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

  這時候,那些安靜趴著的畸獸忽然都站了起來,朝著言湮狂撲了過來。

  言湮被咬得骨肉分離,他很想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術刀,但是他被衛淩捏碎的手腕根本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

  言湮這才明白衛淩為什麼不殺了他——為了讓他體會被畸獸嗜咬到最後一刻的痛苦。

  越來越多的畸獸沖進了那個小雜貨鋪。

  言湮笑了起來:“克萊文……克萊文看見了嗎?你的寶貝兒已經很能幹了啊……”

  衛淩騎著溫蒂,在舊城中穿梭。

  他一路飛馳,閃過那些畸獸的身邊,不斷有畸獸追逐他,又被他甩掉。

  這時候何斂和連羽也在尋找著衛淩他們的直升機。

  他們沿著回來的方向,找到了直升機墜落的廣場。

  無數畸獸和諾亞的屍體,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連羽握緊了拳頭,何斂的眉頭也越皺眉越緊。

  “他們在哪兒……在哪兒呢?”

  這時候,一道身影破除了舊城的束縛,帶著塵埃沖進了廣場,高速穿越。

  畸獸的屍體被他毫不留情地衝撞開來,原本還在廣場上徘徊的畸獸就像受驚了一樣,全部朝著兩側奔跑閃避。

  “那是誰?”連羽低下頭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心臟跳得飛快。

  “是衛淩。”何斂說。

  “草!衛淩膽子這麼大?一個人在舊城裡?”

  這時候,衛淩單手握著溫蒂,另一隻手高高揚起,晃了晃。

  何斂立刻明白了:“我們跟著衛淩!快!”

  衛淩知道焦陽他們不可能帶著一堆傷患去太遠的地方,一定就在這裡附近。

  他開始釋放自己的意識,沿著廣場的邊沿開始搜索,終於在一家咖啡館的倉庫裡找到了他們。

  幾頭畸獸的屍體堆在咖啡館外,這應該是焦陽他們進去之前殺死的。

  衛淩知道自己必須節省能量的消耗,他對半空中的何斂說:“把這些畸獸都拖住,我不想有任何打擾。”

  何斂立刻將整個廣場上的畸獸都控制住了。

  衛淩走進了咖啡館,來到了後倉庫。

  倉庫裡,葉語還在昏迷中,焦陽還有其他幾個執行官都在保護著李長青,而夜瞳的眼睛疼到他全身都在顫。

  “外面好像有直升機的聲音……”夜瞳說。

  “不知道是何斂來找我們了,還是諾亞。”焦陽也很疲倦了。

  他們的營養劑都給了葉語,她受傷太重了,營養劑能維持她的心跳。

  “如果是何斂,應該可以用他的能力搜索到我們在這裡。如果是諾亞……自求多福吧。”夜瞳苦笑了笑。

  當倉庫門外傳來聲響的時候,本來低著頭休息的人全部都抬起頭來。

  一隻手穿透了倉庫的金屬門,扣住了內側的門把手。

  “是諾亞!”一個執行官抬起了槍。

  夜瞳卻將他的槍給壓了下去,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是衛淩。”

  門開了,日光照射進來,逆著光他們看到那一抹身影。

  像衛淩,可是輪廓太深刻了,又不那麼像。

  夜瞳顫著聲音說:“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呢。”

  衛淩越走越近,來到了夜瞳的面前,忽然拽著他後腦勺的頭髮將他拎了起來。

  “我擦!你幹什麼……”

  夜瞳緊緊閉著左眼,但是右眼卻睜得很大。

  他看見衛淩眼睛裡的金色光澤,就知道衛淩要使用他的能力了。

  夜瞳的骨骼在輕輕顫抖,似乎有什麼滲透了進來,摧毀了打亂了他原本的結構,然後不斷地重塑。

  “額啊……啊……”

  這股力量他承受不起,身體裡的細胞一個撞擊著一個,呼吸都要從喉嚨裡擠壓出來。

  “夜瞳——夜瞳你怎麼了!”

  焦陽他們要衝上來,夜瞳卻阻止了他們。

  “別……別過來!”

  當夜瞳覺得自己的身體會像流沙一樣散開的時候,那股力量忽然安靜了下來,沉睡於他的體內。

  衛淩眼底的金色光澤暗了下去,他鬆開了夜瞳,向後踉蹌了兩步。

  夜瞳下意識起身,一把將衛淩扶住了。

  “夜瞳……你的腳是好了嗎?”李長青低著頭看著夜瞳的腳。

  之前夜瞳還一瘸一拐,可剛才卻很快。

  夜瞳反應過來了什麼,他低下頭,那只受傷的腳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了,而且胳膊上的傷口全部都癒合了。

  “夜瞳,你的眼睛?”焦陽走了過來,伸手去扒夜瞳左眼的眼皮。

  “喂!你手乾淨不乾淨!別亂……”

  夜瞳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用兩隻眼睛,他閉上右眼,手指在左眼前晃了晃。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了!”

  “夜瞳……我剛才已經把言湮快速自愈的能力給了你,你試試看能不能治好葉語。”

  衛淩的頭越壓越低,眼皮也越來越重。

  焦陽立刻過來扶住了衛淩,而夜瞳趕到了葉語的身邊。

  夜瞳扣住了葉語的手,他發現自己能感覺到葉語的血液從自己的指尖之下流過,她的心跳、她每一處受傷的地方都被他自然地感知。

  “你的速度是一般hybrid的三倍,我相信這個癒合的能力到你這裡……也會是言湮的三倍速度……”衛淩說。

  此時,葉語身上的傷口正在一點一點的復原,雖然血跡還在,但是血污之下的皮膚已經癒合了。

  接著是她的內臟,因為夜瞳的癒合能力太快,導致她體內細胞在瞬間同時新生,葉語猛地睜開了眼睛,身體完全弓了起來。

  “葉語!葉語!”

  葉語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好幾雙擔心地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我現在在哪裡?”

  葉語一開口說話,大家都呼出了一口氣,緊接著焦陽笑出聲來。

  “你在咖啡館的後倉庫裡啊?沒聞到發黴咖啡豆的味道嗎?”

  衛淩終於安下心來,他的頭向下一垂。

  “衛淩?衛淩!”

  一直撐著衛淩的焦陽,在他倒下去之前撈住了他。

  “應該是透支了。他今天過度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夜瞳走出了咖啡館,抬頭看見了何斂他們,立刻招手讓他們降低高度,扔下繩梯。

  所有人都從咖啡館裡出來了。

  再度見到日光的感覺很奇妙,沒有劫後餘生的狂喜,更多的是一種平靜。

  葉語推了李長青一把:“你先上吧。”

  “不,還是讓衛教授先上去!”李長青看著疲憊的衛淩說。

  “那是他的寶貝學生,他要是還醒著,也會讓你先上去的。”

  大家都示意李長青先上去。

  李長青看了一眼衛淩,為了不耽誤時間,他俐落地爬了上去。

  葉語跟在他的身後,一邊爬一邊笑著說:“小胖子行啊,爬繩梯越來越快了!”

  “我回去會減肥健身的!”李長青一邊說爬一邊說。

  連羽一把就將李長青拉了上來。

  接著是葉語,然後是夜瞳背著衛淩爬了上來。

  他們人數挺多,整個機艙很擠。

  焦陽他們幾個只能擠在一起坐在地上。

  雖然擠,但是機艙裡都是平安重逢的喜悅。

  夜瞳也坐在地上,向後靠著連羽的腿,腦袋向後枕著連羽的膝蓋。

  “喂,你好重,自己坐直了!”連羽笑著抱怨說。

  “我跟葉語可是拼了老命的,這會兒休息一下還不成了?”

  “不行!起來起來你!”

  大家哄笑了起來。

  李長青擔憂地看著身邊的衛淩,他睡得太沉了,李長青忍不住伸出手指試了試衛淩的呼吸。

  “放心,你的衛教授每次都是這樣。搞了大事情之後,就是大睡幾天幾夜。”葉語笑著讓李長青放心。

  “唉……我們是都能回去‘曙光’了,可是楊教授怎麼辦啊?”

  李長青這麼一說,機艙裡忽然一片安靜。

  “控制中心是不可能就這樣犧牲楊教授的。一定留有什麼後招。如果我沒猜錯,楊教授只是餌,溫教授說不定去救他了。”何斂開口道。

  這讓大家的心裡稍微得到了安慰,但是更多的是忐忑。

  如果溫教授沒有及時趕到怎麼辦?

  如果控制中心的計畫出現了紕漏怎麼辦?

  如果營救失敗,楊教授真的回不來了又怎麼辦?

  新城“曙光”近在眼前,但不管怎麼說,他們是都平安回來了。

  衛淩被送進了加護病房,雖然他本身並沒有真正受傷。

  他掛著點滴,藥液就是營養劑。

  當他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到了晚上了啊……

  再側過臉,發現葉語、夜瞳還有連羽和何斂都在這裡守著他。

  連羽靠在何斂的肩膀上睡得呼呼叫,夜瞳向後仰著,葉語也歪著腦袋睡著了。

  衛淩張了張嘴:“葉語……葉語……”

  所有人都驚醒了。

  “衛淩,你醒了!”夜瞳第一個來到了衛淩的床邊。

  “葉語……”衛淩又叫了一聲。

  夜瞳立刻朝葉語招了招手:“你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了!衛淩叫你!”

  葉語立刻趕了過來,她才剛到床邊,就被衛淩一把拽住了。

  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眼底隱隱泛起淡金色的光澤來。

  “衛淩!你要幹什麼!別再用你的能力了,你還……”

  葉語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思維就被衛淩給捕獲了,她半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淩的力量就像無數道纖細卻強韌的絲線,滲入葉語的體內,細胞震顫起來,身體內發生著某種變化,但是葉語只能感知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她只知道衛淩在改變自己,但是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改變。

  直到衛淩眼底的金色流光逐漸消失,他拽著葉語的手也垂落下來。

  葉語知道衛淩的力量已經離開了自己,他側過臉,又睡了過去。

  “怎麼了?葉語?”連羽趕過來問。

  “沒……沒什麼……只是或者有什麼……”

  葉語忽然推了連羽一把:“趕緊叫醫生過來啊!”

  “哦!哦!哦!叫醫生!”

  幾個白大褂圍著衛淩,又把他推去檢查了一通,但還是沒有毛病,得出的結論就是衛淩在睡覺。

  連羽的手指撥了一下他的營養劑瓶子,說了一聲:“這要是楊教授在就好了,一定能給他配置出更高效的營養劑……”

  那一瞬間,大家都沉默了。

  這時候,江辭拎著一個箱子趕了過來。

  “江辭?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跟著溫教授執行任務去了嗎?”夜瞳問。

  江辭來到衛淩的床邊,看了一眼衛淩,然後將箱子打開,裡面竟然是好幾支營養劑。

  只是這些營養劑和衛淩之前用過的那些不同。

  不需要對著光,就能看到營養劑裡的金色反光,一縷一縷此起彼伏,它的活性成分很高。

  “我是來送營養劑的!之前衛淩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恐怕心臟無法負荷這種純度的營養劑,只能稀釋一下濃度了。”

  江辭取出一支來,將它注入了衛淩所用的點滴瓶裡,讓營養劑隨著點滴一起進入衛淩體內。

  “這個營養劑是哪裡來的?”夜瞳問。

  “這是……當然是周主任讓我送來的啊!”

  營養劑攝入之後,衛淩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夜瞳朝著葉語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出了病房,離開了重點守備的區域,來到了醫院下面。

  葉語站在自動售賣機前,刷了一瓶咖啡出來。

  她問夜瞳要不要,夜瞳回答說:”喝了也很快會被代謝,又不能真正提神。”

  “就是嘗一下味道。”

  “苦不啦嘰的,有什麼好喝的?”

  “你叫我出來,有什麼要跟我講?”葉語擰開了瓶子,灌了一大口,差點沒噴出來。

  大概是許久沒喝咖啡了,不知道這玩意兒聞著香,喝起來簡直謀殺味蕾。

  “江辭帶了營養劑來,如果這個營養劑是之前楊教授就準備下來的,為什麼周主任沒有提早給衛淩?”夜瞳問。

  “沒錯,這一次離開‘曙光’這麼危險,不可能不把最好的營養劑交給衛淩……”葉語也思考了起來。

  “除非這種營養劑就是在沒多久前配置出來的。但是能這麼短時間安內提升營養劑濃度並且還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的人,應該只有楊教授。”

  “但是楊教授……不是去送血樣了嗎?”

  葉語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的手往旁邊一撐,整只手臂瞬間都沒入了牆體裡。

  “我……這是怎麼了!”

  “衛淩把八重千代子的能力轉移給你了!”夜瞳欣喜地一把扣住葉語的肩膀。

  “所以我……”

  葉語再用力,她半邊肩膀也進入了牆體裡。

  “快出來!你想把路人都嚇壞嗎?”夜瞳拉了葉語一把。

  葉語還在恍惚,她竟然得到了八重千代子的能力!

84 隕石

  葉語低下頭, 看著自己的手,動了動手指, 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想進牆裡面遊兩圈……”

  “你悠著點!你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嗎?”夜瞳摁了摁眉心。

  “像什麼?”

  “彩票中了頭獎兌付之後, 每分鐘你都要看一眼你的帳戶餘額……生怕中獎是假的!姐姐,你中獎了!真的中獎了!不用一直看你的帳戶餘額了!”

  聽夜瞳這麼說,葉語也覺得有那麼點兒意思。

  這時候江辭走了出來, 他正要打開自己的車門,夜瞳朝著葉語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起走了過去,一個打開了江辭的後門,一個坐進了他的副駕駛。

  “誒?你們兩個有……有什麼事兒嗎?”

  江辭總覺得他們兩個來者不善。

  “小江啊,好久不見呢。”葉語坐在江辭的身邊, 單手撐在江辭的座椅上,靠近他。

  江辭朝著車門的方向躲去, 另一隻手隨時準備好打開車門。

  夜瞳歎了口氣:“葉語, 你這樣子就跟狗血電視劇裡打算壁咚女主角並且註定被炮灰的男配……”

  “閉嘴。”葉語甩了個白眼給夜瞳。

  “好吧……”夜瞳歎了口氣,“江辭,你連我都對付不了,再加上葉語, 你還想著要逃跑?”

  江辭咽下口水:“你們……你們想怎樣?”

  “你帶來的營養劑,是從周主任那裡直接領來的嗎?”葉語問。

  “是啊……當然是。”江辭咽下口水。

  “撒謊。”葉語很肯定地說。

  “我……我沒撒謊……”

  “你沒撒謊你咽什麼口水?”葉語冷笑著問。

  “那是因為你們兩個都在我車裡……”

  後排的夜瞳抬了抬眼皮:“啥?我們倆又不是要打劫你, 你心虛個什麼?”

  “說吧, 營養劑到底誰給你的?”葉語壓低了聲音。

  “周主任啊!我說了很多遍了!這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江辭梗著脖子反問。

  “雖然你不說的資訊一定是因為你職責所在,但是……這很可能會讓我們作出錯誤的判斷。所以,你不說實話, 我們就帶你去能‘看見’實話的人。”

  說完,夜瞳就下了車,一把打開了江辭的車門。

  “喂!你們要帶我去見誰?”

  “衛淩啊。你剛給他用了濃度那麼高的營養液,他應該會醒得很快吧?任何有關溫教授還有楊教授的事情,他都很在意。”

  江辭一聽,用力歎了一口氣:“我必須儘快回去X-0研究室,半個小時之後就是我的輪崗時間了。”

  “那就說吧,你的營養劑哪裡來的?”

  “是楊教授,他親自交給我的。”江辭閉上眼睛,一副萬分不得已的模樣。

  時間就像是停頓了一樣,三個人都沉默了。

  良久,夜瞳才開口問:“楊教授不是去見賽恩·克萊文了嗎?”

  “我離開研究室的時候,楊教授就說你們不會相信是周主任給的,讓我要是被逼到受不了了,就說實話。沒想到,還真被他給料中了……”江辭歎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楊教授一直都在X-0研究室裡?那……去送血樣的是誰?”

  夜瞳低下頭,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麼。

  “我已經說了實話了,如果你們要告訴衛淩,那就告訴吧。但是除了衛淩,真不能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了。”

  說完,江辭就落荒而逃一般開著車走了。

  “夜瞳,你在想什麼?”葉語問。

  “你還記得‘大師’自殺之前,衛淩曾經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然後暈倒在溫教授的懷裡?”夜瞳問。

  “我記得……你是說……”

  夜瞳將手指放在唇間,示意她不要把腦子裡的東西說出口。

  他們回到了衛淩的病房,果然衛淩已經醒了,而且出神地看著掛在頭頂上的藥瓶,裡面泛著淡金色的光澤。

  “你們去送江辭了?他有沒有說清楚這個營養劑是哪裡來的?”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連羽問了一聲:“誰啊?”

  “是我,賀恭。”

  “老賀回來了?”連羽立刻去開門。

  “賀恭?你不是保護楊教授去見賽恩·克萊文了嗎?你回來了……楊教授呢?”何斂問。

  夜瞳和葉語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只等著賀恭說下去。

  “楊教授被克萊文帶走了……”賀恭很內疚,他作為安全中心的主任,親自出馬護送楊教授,卻還是沒能把他安然帶回來。

  “這很正常,克萊文要的不僅僅是我的血樣,還包括楊教授。”衛淩抓緊了被子。

  “楊教授被帶走之前,要我帶一句話給你。”賀恭說。

  葉語和夜瞳交換了一個眼神:楊教授明明一直都在X-0研究室,那麼被賀恭護送的“楊教授”到底會帶什麼話給衛淩?

  “你說吧。”衛淩說。

  “他說,如果再有一次,他還是會陪你出去看隕石。”賀恭說。

  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隕石?楊教授什麼時候和衛淩去看過隕石?”

  “隕石有什麼好看的?”

  “又不是流星雨!”

  衛淩卻怔在了那裡。

  “衛淩!衛淩!那是什麼意思?我們是不是要去救楊教授!”連羽推了一把衛淩。

  衛淩俐落地起身,伸長手臂把點滴的藥瓶摘了下來。

  “我們走。”

  “去哪裡?”夜瞳取了一件乾淨的西裝,給衛淩披上肩膀。

  “那個小克呢?”衛淩問。

  “我明白了,我跟葉語送你去。”

  “等等,我怎麼覺得有什麼秘密,你和葉語知道,我們卻不知道?”何斂開口問。

  衛淩的臉上是很沉冷的表情:“何斂,我想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曙光了。我還很需要你和連羽,抓緊時間好好休息。”

  說完,衛淩就走了出去。

  一路上,衛淩都很沉默。

  他看向窗外,遷移進入“曙光”新城的市民並不多,整個城市略顯冷清。

  雖然很多記憶,他並沒有恢復,但是當賀恭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腦海中就像有一個摁鈕被點中了。

  那一次,他接到了流星雨的預警,與其說是流星雨不如說是隕石群撞擊月球。

  因為月球沒有大氣層,所以產生不了流星雨的效果。

  衛淩溜出去的時候,被溫酌給逮住了。

  當時的溫酌已經是中級管理人員了,沒有溫酌的授權,衛淩根本別想出去。

  那一次,溫酌把衛淩摁在他的座位上,低著頭對他說:“你給我老實一點,你就那麼想被隕石砸成餅嗎?”

  “有的人說大海很美,也有人說大海會淹死人。角度不同而已……你和我是同一種人嗎?”

  他看著溫酌,其實這句話只是隨口的一句玩笑罷了。

  溫酌沒有必要和自己是同一種人,但他們彼此陪伴了最漫長的時間。

  從年少到青年。

  “那好吧,你去欣賞大海的美,我來防止你別被淹死。”

  說完,溫酌就把衛淩拎起來,兩人換了宇航服就出去太空漫步了。

  衛淩必須說,月球上的流星雨真的一點都不美。

  他們差一點就回不來。

  溫酌開著採集樣本用的車,帶著衛淩在月球上玩了一把漂移,衛淩差點沒有吐在自己的氧氣面罩裡。

  他們回到基地之後,溫酌就被降級成為和衛淩一樣的“高級研究員”,失去了中層管理者的資格。

  不僅如此,兩個人還一起寫檢討,而且是手寫的。

  當時溫酌很認真地伏案寫著,衛淩則趴在桌上,側著臉看著溫酌。

  “喂,對不起啊……”衛淩說。

  “你的‘對不起’通常只有三秒,真心實意但永不悔改。”溫酌說。

  “我真沒想到你願意跟我一起出去。你那麼守規矩,竟然和我一起違規了。是不是……你也想看隕石撞月球啊?”衛淩笑眯眯地問。

  “明知道很危險,我為什麼要去看?”溫酌寫完了檢討,蓋上了筆帽,側過臉就能看見衛淩桌前潔白無瑕一個字都沒有的紙。

  “不知道。”衛淩回答。

  “你知道熬夜不好嗎?”溫酌問。

  “廢話。對皮膚不好,對新陳代謝不好,對腦子也不好。”

  “那麼你是喜歡一個不斷規勸你不要熬夜的人,還是喜歡一個陪你熬夜的人?”溫酌問。

  “當然是後者了。”衛淩回答。

  “那就是了。”

  “哎呀,小酒,你知不知道你這比喻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啊。”

  “閉嘴,寫你的檢討。”

  “小酒啊,要是再重來一次,你還會跟我出去看隕石嗎?”

  當時溫酌沒有回答衛淩,而是拿著他寫的檢討離開了。

  時隔八年之後,賀恭將溫酌的答案帶了回來。

  無論重來多少次,衛淩只需要感覺大海很美,而溫酌會小心翼翼地保護他不被淹死。

  “衛淩,我們到了。”葉語的聲音響起。

  車子停在了關押小克的地方。

  “你們為了保護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是因為我是唯一的安奇拉激素的受體,還是因為溫酌給你們的抗體?”衛淩問。

  “你怎麼了?我以為這個問題已經過去了。”葉語說。

  “也許對於你已經過去了,但每當看見你們受傷,我就會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衛淩閉上眼睛,向後仰著,將胳膊擋在眼前。

  葉語歎了一口氣,挪開了衛淩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說:“第一次為你豁出性命,是在醫療基地裡,那是溫教授給我的任務。這一次,是因為你是衛淩……你是我的朋友。就算你的體內沒有安奇拉的激素,溫教授沒有給過我指令,或者我只是普通的人類沒有hybrid抗體,我也一樣會保護你。”

  “我嘛……我是你的學弟,雖然是晚了你十幾年的學弟。”夜瞳說。

  “啊?你是我的學弟?”

  “對啊,你和溫教授讀的那個高中最後一屆高三,我還沒畢業呢,就趕上諾亞橫行了。”夜瞳像是回憶起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嘴角都掛起了笑,“高中對我來說並不愉快。我是體育特長生,按照我全國短跑冠軍的成績,是應該進體校或者專業運動員隊伍。但是我選擇了要參加高考……我想考大學。”

  衛淩和葉語都看向夜瞳,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自己從前的事情。

  “我的爸媽都瘋掉了,教練也瘋掉了,可我就是要考大學。到後面我不去訓練了,他們覺得我只是暫時對短跑逆反,為了不讓我有更大的壓力,他們送我進了你的學校。我開始了自己的高三,你知道那些緊張的高三學子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嗎?”夜瞳笑著說。

  “是什麼?”

  “你的畢業採訪。你說——如果你已經很辛苦了,成績卻還是不好,那就不要理會別人說你‘不夠努力’。錯的不是你,只是數理化或者語數外不適合你罷了。與其浪費青春不如想清楚自己以後要幹什麼。”

  當夜瞳笑著說出這一段話的時候,衛淩只也忍不住笑了。

  “我當年說出那段話的時候,也充滿了逆反。因為學校想拿我來打廣告招生。”

  “但你說的,是最需要有人說給我們聽的話。比熬夜補習、比老師押題更重要。每當我的教練還有父母勸我回去田徑隊的時候,我就會看那段視頻。我想念書,我喜歡數理化多過跑步。”夜瞳說。

  衛淩笑了,揉了一下夜瞳的腦袋:“按照狗血電視劇裡的橋段,應該是超級學霸放棄名校召喚,要去當運動員才是啊?到你這裡怎麼變成了超級運動員非要去跟數理化死磕呢?”

  “我就想告訴你,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挺你。”夜瞳說。

  “我也挺你。而且我相信連羽、何斂他們也一定都挺你。”葉語說。

  衛淩的眼眶紅了。

  “現在有沒有覺得信心滿滿了?”夜瞳笑著問。

  “有。我現在要去會會賽恩·克萊文的克隆體,看看他的基因到底有什麼特別!”

  他們來到了小克的囚室,他戴著脈衝鎖,拷在椅子上。

  和第一次見到他時年少氣盛又帶著幾分孤傲的樣子不同,此刻的他顯得很疲倦。

  當衛淩走向他的時候,他忽然激動了起來,掙扎著想要撲向衛淩,但是卻只能在原地晃動。

  “看來你一直想要克萊文聯繫你,可惜你的大腦被我封閉了。克萊文找不到你。”衛淩說。

  “你讓我活著,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小克冷笑著問衛淩。

  他用力地伸長了自己的脖子,盯著衛淩的眼睛,不知道到底是對衛淩很執著,還是想要看清楚衛淩眼中的世界。

  ”小克,其實你很喜歡各種各樣的便利店、大街上的汽車,你也想像過那些荒廢了的遊樂園如果運轉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無所謂啊,等諾亞佔領了整個地球,這些也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或者都被你摧毀了?你嚮往的根本不是地球,而是人類的生活。言湮在便利店裡告訴你,如果小孩子吃多了薯片,爸爸媽媽就會說別吃那麼多薯片對身體不好。”衛淩說。

  “我沒有父母。你想說什麼?”

  “諾亞永遠不會問你那個問題。”衛淩說。

  就在小克沉默的那一刻,衛淩忽然抬起眼,輕聲說:“帶你出去轉轉。感覺一下人類的生活。”

  “什麼?”小克愣住了,他冷冷地看向站在衛淩身邊的夜瞳和葉語,“你們又想玩什麼花樣?”

  “我們打了報告申請。你一個諾亞,就算掙脫了我們的管控,也有天眼系統追蹤你。更何況衛淩封閉了你的大腦,你在這裡就和普通人類沒有兩樣。”

  說完,葉語拎著一隻注射槍,對準了小克的心臟。

  “你想幹什麼?”

  “監控膠囊。一旦你試圖逃走,或者搗亂的話,它就會立刻‘砰’地一下裂開。你就game over了。”葉語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

  “無所謂,反正我都在你們的手上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唄。”

  葉語將膠囊注射了進去,夜瞳解開了他的脈衝鎖,將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

  “走吧,小鬼,你可以出去逛一逛了。”

  小克很警惕地看著他們,走出了囚室,走在冰冷的走廊裡,然後被帶進了車裡。

  車子一路行駛,進入了“曙光”的市中心。

  這座城市的居民只有其他城市的五分之一,所以哪怕是週末市中心的商業區,也和工作日沒有兩樣。

  當車子停在一個大型商場的門口,衛淩抬起下巴示意小克可以下去的時候,小克充滿懷疑地看著衛淩。

  “你買東西,包括超市、便利店、商場、餐廳等所有地方刷臉就可以了。晚上十點,我們在這裡等你。”衛淩說。

  “你就不怕我劫持市民?就不怕我……”

  小克的話還沒有說完,衛淩就開口了:“不怕。無論你劫持了誰,或者幹什麼沒有意義的蠢事,我都能進你的大腦,控制你的一切。”

  “哈哈……所以無論在哪裡我都沒有想要的自由。”

  “人類也被困在高牆之內,沒有自由。所以,你想要的自由是怎樣的?”衛淩好笑地問。

  小克揣著口袋,轉身就走了。

  “現在,我們去哪裡?”夜瞳問。

  “去會會周主任。他滿口謊話,我想聽一聽看,這一次他要說出什麼有意思的話來。”衛淩的聲音裡帶著笑,目光卻很淩厲。

  “成,我們走。”

  他們來到了“曙光”的聯合控制中心總部,周主任竟然慫到閉門不見。

  衛淩直接將他的秘書掀開,十幾個執行官趕過來想攔住他。

  “衛教授!衛教授你不能進去!周主任他真的有事!”

  衛淩直接進入了這些執行官的意識,讓他們全都貼著牆排排站,他擰了擰門,結果門上鎖了。

  夜瞳看了一眼葉語,葉語搖了搖頭:“抱歉啊,這裡有升級的脈衝防護。無論是諾亞還是hybrid,沒有得到周主任的允許,都會被震出屎。”

  “但是對我沒有用。”

  衛淩向後退了一步,夜瞳和葉語還在互相調侃,只聽見“砰”地一聲,整扇門就向後倒下,哐一聲砸在了地上。

  周主任就坐在辦公桌前,像個傻子一樣看著衛淩。

  與衛淩對視的那一刻,就像點亮了什麼神技能,他一下子就鑽到桌子下面去了。

  “嘖……周主任好low。”夜瞳搖了搖頭。

  衛淩逕自走過去,來開了周主任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後低頭看著周主任非常費力地想要打開什麼。

  “你桌子下面是有逃生通道吧?”

  衛淩的右腳在地面上踩了踩,正好把逃生通道的門給踩住了。

  周主任笑了笑:“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這麼大的火氣。”

  大概是蜷在桌子下面太難受了,周主任想要鑽出來,可又偏偏被衛淩的腿給擋住了。

  衛淩低著頭,就這麼看著周主任。

  “衛教授,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拿罐肥宅快樂水給你啊?”

  周主任的腦袋一出來,就被衛淩笑著摁了回去。

  “老周啊,我時間很有限,你讓我家寶貝兒跟著克萊文去了龍潭虎穴,你敢說你沒個計畫?”

  周主任一聽就知道衛淩什麼都明白了,他在桌子下面就快蹲不住了,只能苦笑著說:“計畫當然是有的——讓我出去慢慢跟你說……”

  衛淩擋在周主任的面前,動都沒動。

  “我不想聽你慢慢說,我要你快點說。”衛淩低下頭來,在距離很近的地方說,“隕石,是怎麼一回事?”

  周主任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你當年也在月球基地工作過。”周主任抬了抬手,意思是這一次真的得讓他起來。

  衛淩的椅子向後退出了空間,讓周主任出來。

  “你覺得當諾亞和安奇拉的樣本被帶回來的時候,就只是純粹的生物樣本嗎?”

  “還會有土壤甚至水分。”衛淩回答。

  “是的,那是一塊硬石結構。要知道在漫長的太空旅行裡,安奇拉和諾亞這樣活躍度極高的生物並沒有孵化,是因為這塊硬石中有輻射。”

  “它就是諾亞的氪元素?”衛淩問。

  “是的。不只是對諾亞,也是對安奇拉的。這種放射性元素對普通人類沒有傷害,而且它不屬於地球上的物質,你在元素週期表裡找不到它。”

85 月球之吻

  “克萊文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隕石的存在。”衛淩說。

  周主任回答:“他當然知道隕石的存在, 但是諾亞是在光合號太空船上培養出來的,他所知道的資訊是人類為了將安奇拉和諾亞的樣本從隕石裡取出來, 破壞了隕石樣本。而且由於隕石樣本裡的放射性元素一旦接觸地球上的大氣成分就會立刻被破壞。”

  “這就是為什麼克萊文有恃無恐的原因?”衛淩問。

  “而且安奇拉和諾亞的提取就是在月球基地上進行的, 隕石的樣本也一直都在月球上。溫酌和葉語曾經駕駛飛船把你帶回來,塞恩·克萊文也去了。”

  “賽恩·克萊文不是為了搶奪我嗎?”

  “還有另一個目的——徹底毀掉月球基地,杜絕隕石被帶回來的可能。”周主任說。

  衛淩摁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用力歎了一口氣:“其實,就算隕石存在,沒有被克萊文毀掉,我們也不可能像人工降雨一樣讓它在大氣中擴散……因為會被氧化?”

  “是的。只是克萊文不知道,他那一次雖然炸毀了月球基地, 但是溫酌和葉語把你和隕石的樣本一起帶回來了。”

  “溫酌怎麼帶回來的?”

  “因為隕石的樣本不在月球基地裡。”周主任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衛淩。

  “什麼?不在月球基地裡?那會在哪裡?”衛淩覺得自己都快被周主任給繞暈過去了。

  “衛淩,你仔細認真地想一下……想清楚那個樣本在哪裡?你那一次和溫酌跑出去真的是為了月球漫步, 看隕石到月球上砸大坑嗎?”

  衛淩愣在那裡, 他當時……他當時幹了什麼?

  “當年在月球上,那麼多的研究員裡面,溫酌並不是特別,只有你是最特別的。你的特別就在於其他人把安奇拉當作脆弱的、生存環境要求極高的生物。你卻知道, 它有多危險。”

  衛淩閉上眼睛拼命地想……到底他們那次跑出去是為了什麼?

  八年前

  衛淩在做包裹安奇拉和諾亞土壤樣本的分析,和他搭檔的並不是溫酌, 因為那時候的溫酌已經升任了中級管理員, 講白了,就是溫酌做了衛淩的上級了。

  衛淩截取了部分樣本,他在分析了蜂后星的光譜, 以及一系列資料之後,他心裡面一直在懷疑。

  ——為什麼諾亞和安奇拉的生存明明不需要空氣,在被人類採集之後,沒有任何生命指征出現?

  這說明包裹它們的岩石中有什麼抑制了它們的生命力。

  衛淩終於提取到了某種放射性物質,但是它只存在了不到半秒中的時間就衰變了。

  衛淩覺得太有意思了,他又提取了一小部分樣本。

  就在他提取了那一小塊樣本之後,三個高級研究主管誤操作,將氧氣注入了隕石樣本中,污染了整個樣本。

  這是一個極其重大的失誤,不僅僅驚動了整個基地,而且還包括地球上的指揮中心。

  這三位主管接受了非常嚴格的內部調查,但是奇怪的是他們都表示自己根本不記得進行過這個操作。

  可是監控錄影裡顯示,就是他們三個毀掉了隕石樣本。

  整個研究基地裡議論紛紛,所有研究員們都不明白這三個高級主管為什麼那麼做,而且有錄影證據在,他們怎麼還能否認自己沒做過?

  衛淩把自己關在睡眠艙裡,抱著膝蓋,他很緊張,甚至不敢睡覺。

  因為他有一個很可怕的猜想——那三位研究主管確實沒有進行過那樣的操作,但是安奇拉控制了他們!

  是不是自己現在的所思所想,安奇拉也知道呢?

  而且每一次樣本提取都在系統中留有記錄,如果衛淩的猜想是真的,很快安奇拉就會訪問到記錄並且找上他。

  就在衛淩惴惴不安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衛淩全身一顫,床頭的對講器連接門外,沉穩的聲音傳來。

  “衛淩,別怕,是我。”

  一聽見溫酌的聲音,衛淩什麼也顧不上了,剛把門打開,溫酌一把將他摁了進去,睡眠艙的門關上了。

  這裡很狹窄,容納兩個人的話連轉身的空間都不夠。

  衛淩被溫酌一推,直接就摔坐在了自己的鋪位上。

  溫酌極具壓迫感的視線落了下來。

  “你的膽子可真大,竟敢更改樣本申請資料,還調包了樣本。”溫酌的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衛淩愣在那裡:“基地……知道了?”

  溫酌的手在衛淩的額頭上用力摁了一下:“我知道了。”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我……我就說我改的天衣無縫,他們怎麼能查出來?”

  “是我用了我的授權級別,讓你天衣無縫,蠢貨。”溫酌壓低了聲音說。

  “你……你也覺得那三個研究主管污染隕石樣本的情況很難以理解,對吧?”衛淩就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樣,滿懷期待地看著溫酌。

  “我根本不在乎他們。”

  所以溫酌作為嚴格遵守紀律和崗位職責的典型榜樣,會用自己的授權級別幫助衛淩掩飾的原因,只不過要保護他而已。

  “樣本呢?”溫酌掰開衛淩的手心,裡面沒有樣本。

  他又去拍衛淩的褲子口袋,力氣很大,把衛淩嚇得一直往角落裡躲。

  但是很可惜,衛淩的後腦勺撞在了置物架上,疼得他頭暈眼花。

  溫酌一把將他撈過來,手掌墊在他的腦袋上面:“你躲什麼?你偷換樣本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愛躲?”

  衛淩才剛覺得溫酌有點溫柔,但瞬間溫酌就扯開了他的衣領。

  “喂——”衛淩身上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

  誰知道溫酌單手扣著他不讓他亂動,從他的脖子裡扯出來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的就是真空壓本瓶。

  裡面有一塊小小的隕石樣本,和拇指的指甲蓋差不多大。

  衛淩以為溫酌要把樣本取走,用力拽著溫酌的手腕:“你別交出去!會被安奇拉毀掉的!”

  溫酌還是強硬地把樣本拽走了,他扣著衛淩的下巴說:“我不會交出去。但是放在你那裡,安奇拉下一個目標就會是你。”

  “那也不能讓你……這個樣本不能留在基地裡。只要留在這裡,就一定會被它想辦法毀掉。我有預感,如果有一天安奇拉脫離了人類的控制,這個東西會是最後武器。”

  “月球雖然沒有地球那麼大,但要是藏起一樣東西來,對於安奇拉來說也是大海撈針。”

  “所以我們要找機會……離開基地?”

  “嗯。”

  “預報說,六個小時之後有隕石群會抵達月球表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看流星雨?”衛淩問。

  溫酌只回答了一聲“嗯”。

  那一次點頭,就像一個約定,又或者說就像是溫酌邁進衛淩這一生中最關鍵的一步。

  這一步踏出去之後,他永遠都在衛淩的生命裡,就算時光倒轉記憶流失,溫酌都永遠是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好像早戀的情人避開老師的眼睛,就像是雨夜的約會男孩子在樓下接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兒,在街角的電話亭裡擁抱。

  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比性命還重要的秘密。

  兩人換上了宇航員的衣服,開著樣本採集車離開了基地。

  月球有一種清冷的空曠感。

  衛淩轉過頭,就能看到溫酌開車的側臉,還有廣袤無垠的宇宙。

  周圍的星子閃耀到沒有任何遮掩。

  溫酌拍了拍衛淩的肩膀,耳邊的通信器裡傳來溫酌的聲音:“你來選地方,我會閉上眼睛不看。然後我來選擇埋藏的具體地點,你不能看。”

  這樣,除非他們兩個都在,不然誰也無法取得樣本。

  “好。”

  衛淩開了許久許久,停在了一個很平坦並且是月球上很不容易被隕石撞擊的地方。

  溫酌睜開了眼睛,他提著一個匣子,這個匣子抗爆抗壓,裡面裝著的就是那個樣本。

  埋好了樣本之後,溫酌和衛淩就離開了。

  在回去的途中,他們經歷了隕石群的撞擊。

  “預報是錯的!隕石群撞擊範圍起碼有幾千米的失誤!”

  “閉嘴。”

  溫酌的車開得飛快,隕石就在他們的身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坑。

  衛淩抱著腦袋,嚷嚷著:“要是我們死在這裡了,就沒人知道樣本在哪裡了!”

  “閉嘴!”

  他們的車從一個大坑前飛了過去。

  衛淩嚇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我們會掉下去!會掉下去!”

  “你物理白學的!”溫酌低喝了一聲。

  車子穩穩落在了大坑的另一側,接著又是一路加速狂奔,他們終於離開了隕石區。

  衛淩還抱著頭盔,一副車頂都會砸下來的死樣子。

  溫酌在他的頭盔上敲了一下。

  “醒醒。出來了,你來開。”

  “為什麼……我想吐……”衛淩說。

  “我手裡都是汗。”

  “好吧。”

  衛淩和溫酌交換了一下位置,衛淩開著車,開著開著就不想吐了。

  他還放起了之前自己準備好的邁克爾·傑克遜的音樂,車也跟著開成了S形。

  “你能開直線麼?”溫酌抬起一隻手,扣著車頂的扶手說。

  “我最搖擺……搖擺搖擺搖擺……”衛淩假裝沒聽見,繼續搖頭晃腦地開著車。

  “我叫你開直線。”溫酌敲了一下衛淩的頭盔。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移,月亮代表我的心!”

  衛淩順帶空出一隻手來,對著溫酌比了個心。

  溫酌大概沉默了三秒,冷聲道:“你信不信我拔掉你的氧氣?”

  衛淩立刻老實了,開著直線繼續向前。

  快到基地的時候,他們的車載通信器裡傳來了基地負責人的咆哮聲。

  “你們兩個想死嗎?”

  “跑到哪裡去了!”

  “看隕石砸月球啊。”衛淩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我們還搜集了好多隕石樣本!”

  “滾!衛淩!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德性嗎?你就是那種到了遊樂園裡過山車要玩一百遍的人!內心永遠不安分!讓你在基地裡呆著你就想死對吧?樣本車是多重要的研究設備!要是弄壞了,你給我等著滾回地球去!”

  等到聽不見基地負責人的咆哮聲後,衛淩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啊……我現在就想滾回月球……”

  誰知道對方根本沒有終止通信,更大的咆哮聲傳來:“你那麼喜歡搞破壞的原因就是想回地球?行——你等著,我讓你在月球上呆一輩子!”

  哐地一聲,這一次通信才是真的終斷了。

  衛淩向後靠著椅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完了完了……真讓我在這裡呆一輩子,我會無聊到死……”

  “你才不會無聊到死。”

  “怎麼?你要留下來陪我?”衛淩笑嘻嘻地問。

  “你會很開心,從此以後月球就是你的領地,你想挖坑填土造別墅都隨你自己意願。”

  “我會造一個你,每天陪我玩。”衛淩笑了笑,然後神情又落寞了下來,“對不起……你就快要升高級主管了。說不定還會把你降級。”

  “然後,他們會讓我和你做研究搭檔。你就又可以偷懶睡覺看小電影了。”溫酌淡淡地說。

  “他們不會讓你跟我一起的,怕我帶壞了你。”衛淩看著遠處的星光,悶悶地說。

  “不,誰都會被你帶歪,包括我。只不過哪怕我就算被你帶歪了,也能善後。所以他們還是會讓我跟你一起。”溫酌回答。

  “你會不會覺得每次都沒我連累,很想揍爆我的氧氣面罩?”衛淩故意把腦袋伸到了溫酌的面前,一副找錘的樣子。

  溫酌卻只是捧著衛淩的面罩,將他推到了一邊。

  “你帶歪我一個就夠了,別再招惹其他人。”

  “哦……小酒你真偉大,犧牲你一個,拯救全人類。”衛淩訕訕地說。

  “全人類太多了,你一個已經夠我受了。”

  衛淩打開了樣本車的天頂,爬了出去。

  “衛淩!你幹什麼!”

  “上來看看啊!不是你說的嗎?整個月球都是我的領地,我出來巡視一下!”

  溫酌歎了一口氣,想把他拉回來:“萬一又有隕石呢!”

  “這裡距離基地這麼近了,不屬於隕石區了!你出來啊!那是什麼星?好亮!”

  溫酌也跟著爬了出去,和衛淩一起坐在車頂上。

  “你看看這個場景,還有我們靠在一起的背影——這妥妥的好萊塢上億投資的科幻大片啊!你知道還少了什麼嗎?”

  “少了什麼?”溫酌問。

  “當然是一個吻了!”衛淩低下頭來,神叨叨地說,“這時候人類被外星生物消滅了,我和你是留在月球上的最後兩個人。可悲的是咱倆都是男的,人類從此要滅絕了。”

  溫酌沒搭理他,而是取出了宇航服裡配備的光學望遠鏡,真的觀察起那顆被衛淩說很亮的星星。

  忽然,溫酌的面罩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他一側臉,就看見衛淩的面罩貼著自己。

  “你幹什麼?”

  “我親了你一下啊。難道說還要我把面罩掀起來親你?會死的!”衛淩很認真地說。

  “你還知道會死?”

  “會被你打死。”衛淩一副“我當然知道”的表情。

  他又鑽回了車子裡。

  “溫酌,你這個面罩被我親過了,你記得以後都戴著它啊!”

  “神經。”

  後來,溫酌用衛淩的救生艙逃離月球的時候,還戴著那個面罩。

  “所以你記起來了嗎?最後的那一點樣本在哪裡?”

  周主任的聲音響起,將衛淩從回憶拉回了現實。

  “藏在……溫酌的眼睛裡。”衛淩喃喃道。

  “溫酌的眼睛?”

  “那是……那是月球上的一塊平原。”衛淩伸手摁住自己的臉,因為記憶的回溯,他的頭很疼,“當年看月球的掃描照片,有一小塊平原……平原中央有一片起伏的陰影,我當時開過玩笑,說那裡像溫酌的側臉……我把他帶到了眼睛的那個位置……等等,如果說藏樣本的位置需要我和他兩個人一起才能找到,他們知道我當時把車開到哪裡了?”

  衛淩很驚訝地問我。

  “他猜到的。當時他和葉語去回收你的醫療艙,因為克萊文的到來,你和隕石樣本他只能選一個。他選了你,然後賭了一把。他釋放了樣本捕捉器,在飛回地球的途中手動操作,在捕捉器快要脫離通信範圍的時候找到了樣本,並且把它帶了回來。”

  衛淩愣在那裡。

  可以說,他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因為溫酌對衛淩的瞭解。

  “讓我猜一猜你們之後的行動。你們帶回了隕石的樣本並且提取到了放射性物質。但是它太微量了,除非直接進入克萊文的體內,否則其他的方式都無法起到殺死諾亞本體的作用。”衛淩冷笑著說。

  “是的。所以我們採用了一種包裹技術,把它包裹在無數的微粒裡面,一旦進入了克萊文的體內就會開始釋放,然後他體內的諾亞就會……”周主任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克萊文要我的血液原始樣本,但是你們給他的血液樣本其實早就被這種放射性物質給污染了?”衛淩問。

  “是的。”

  “用它複製出來的任何一個我,都不可能被諾亞寄生……而溫酌利用我傳導給他的能力,假扮成了楊教授的樣子潛伏進去,你們卻不給他任何的支援,你們想幹什麼?”

  周主任歎了一口氣,很認真地說“這個世界遵循能量守恆定律,無論對hybrid還是對於諾亞,都是一樣的。他們的能力越是強大,對於能量的需求就越大。Hybrid有屬於自己的營養劑,諾亞也有他們的能量來源,否則他們也會饑餓、虛弱。”

  衛淩想起了言湮,他在重傷復原之後,一直都在尋找吃的東西,而且就算吃下去了也沒辦法填補巨大的能量需求。

  “你的血樣只是幌子。真正的放射性藥劑在溫酌的手裡,他必須找機會將它直接注射進克萊文的身體裡,又或者注射到克萊文所使用的營養劑裡。”

  “這就是你們不派人去支援他的原因。因為參與這個行動的人越多,溫酌被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大。”衛淩呼出一口氣來,向後靠著椅背,“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甚至不知道克萊文在哪裡?你們太輕率了!”

  該死的!溫酌!你怎麼能獨自去冒險!

  “你沒把自己算進去。”周主任說。

  衛淩愣住了:“你說什麼?我沒把自己算進去?”

  周主任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擁有超過溫酌的能力。你是不是以為溫酌選擇去冒險的原因,是想要搏命一擊?你以為他想要把你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後自以為是為你犧牲?”

  衛淩愣了愣。

  “你的血樣不是幌子,溫酌才是最大的幌子。你和他擁有共同的能力就是計算,從已知的條件中得到最有可能取勝的方法。他已經為你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剩下的就靠你來執行。”

  周主任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他真的死在你之前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了。他想要的不是為你犧牲,而是想盡辦法讓你活著。”

  衛淩愣在那裡。

  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活得很輕鬆,因為溫酌早就為他規劃好了一切。

  衛淩不喜歡讀書,大學一畢業就想出去找工作,但是他們的專業不讀到博士根本不會有出路,難道到生物科技公司去做一個具備專業知識的銷售嗎?

  衛淩在網上投遞簡歷的時候,溫酌就幫他報考了研究生。

  那時候衛淩說他不想考研,溫酌卻說報了也可以不去考。

  後來衛淩碰壁之後灰頭土臉的回來,溫酌直接把複習資料推給了他,當時衛淩不知道多慶倖溫酌給他報了研究生。

  碩士畢業,他們去實習,衛淩很想去的大集團其實人事關係很複雜,對方留下了溫酌卻沒有要衛淩,因為衛淩的名額要留給某高管的親屬。溫酌很了當地就說自己和衛淩是搭檔,衛淩要去他們的對家,自己也要跟著去。他們兩個才都被留下來了。

  到了讀博士,都是順其自然,甚至於月球基地選拔研究員之前一年,溫酌就每天帶著衛淩去晨練。聰明的學者很多,但是符合登月條件的研究員卻很少。

  衛淩通過選拔的時候,欣喜若狂,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能離開地球。

  溫酌從來沒有控制過衛淩的選擇,他只是旁觀,但是卻永遠做好準備。

  當衛淩嘗試了所有的選擇,碰壁之後,最好的那條路並沒有堵上,因為溫酌提前給他預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到了月球也要耍牛氓!

  溫酌:我都小本本記下了。

86 雷神之錘,哈哈哈

  衛淩的眼睛熱得厲害, 視野模糊成一片。

  “這一次,沒有人可以救溫酌, 只有你。溫酌算好了前半部分, 後半部分是你的。”周主任說。

  衛淩側過臉,笑得淚花都出來了。

  “以前我搞了什麼破事都是他來收尾……所以這一次終於輪到我了嗎?”

  如果他計算的對了,他就能帶回來他的小酒。

  如果他錯了, 那就是玉石俱焚。

  “你們膽子真大?知道一旦失敗的後果嗎?”衛淩問。

  “因為根據溫酌的計算,這是我們殺了克萊文最大的機會。你現在可以調動我們所有的力量,你的每一個決定,我們都會鼎力支援。”周主任朝著衛淩伸出手來。

  衛淩握住了周主任的手,那一刻他的心都跟著沉了下去。

  “等到溫酌回來了, 你們別在我的面前秀恩愛,拜託了。”周主任很認真地說。

  “他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我會揍到他哭出來。”

  說完, 衛淩就轉身離開了。

  他走出來的時候,夜瞳和葉語靠著牆,兩個人嘴裡都叼著棒棒糖。

  “你們兩個吃糖的樣子一模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CP呢。”

  夜瞳和葉語一起被口水給嗆到了。

  “喲謔, 連咳嗽都那麼齊。”衛淩笑了笑。

  “我信了你的邪!”夜瞳哢嚓一聲,就把棒棒糖咬掉了。

  “你還是先說周扒皮有沒有告訴你實話吧。”葉語趕緊把話題引到回了正題。

  “周扒皮在差點被我扒掉一層皮之後, 終於說了實話。我要去一趟X-0研究所。”

  “找楊教授算帳嗎?”夜瞳問。

  “不, 找他把雷神之錘領出來。”衛淩說。

  “‘雷神之錘’?那是什麼鬼?”夜瞳不理解地歪了歪頭。

  “很厲害的超級武器。有一部科幻小說,雷神之錘一發射,可以讓一整個星球的防禦體系都玩完!”葉語說。

  “這麼厲害?是一發射, 就能讓諾亞都嗝屁嗎?”

  衛淩難以置信地看向夜瞳和葉語:“天啊?夜瞳錯過了漫威系列最輝煌的年代也就算了,葉語你說的那個是我小學時候看的小說,你怎麼比我還古董啊?”

  於是在車上,夜瞳和葉語一直在討論懷舊科幻老電影,而坐在副駕駛的衛淩卻一直很沉默。

  衛淩本來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很沉重,可是當他知道自己被溫酌當成最大的希望以及最大的信任,衛淩第一次對自己充滿了期待。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懷疑他,只要溫酌相信他就夠了。

  他的腦海中有無數的計算和各種可能,但是每一種都有漏洞。

  溫酌啊溫酌,你的計畫是什麼?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

  他們來到了X-0研究所,每一次衛淩抬起頭來看向那一個一個堆砌起來形成金字塔的研究室,都忍不住在心裡讚歎——這恐怕是人類歷史上最有顏值的科研機構了。

  夜瞳和葉語都無法進入電梯間,只能在外等候。

  當電梯內的生物面板感應到了衛淩的生物資訊之後,樓層面板竟然自動向下延伸,出現了一個從沒有過的樓層摁鈕。

  衛淩摁了一下,然後一路向下,時間久到他都懷疑要直通地核的時候,電梯門終於打開。

  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研究室,無數全息電腦都在高速運轉。

  但是衛淩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研究員。

  衛淩一步一步地走進去,揚聲喊道:“楊墨冰!你這個大騙子,我知道你在這裡,給我出來!”

  從研究室的盡頭傳來椅子滾輪滑動的聲音:“你說誰大騙子呢?也不想想是誰為了你,殫精竭慮?”

  楊墨冰的聲音傳來。

  衛淩高聲道:“你根本沒有和我同一架飛機,而是比我們更早就來了‘曙光’。你也沒有去送血樣,是溫酌變成你的樣子被克萊文帶走了。你既然一直沉心於研究,那麼到了展示你科研成果的時候了。”

  楊墨冰輕笑了一聲:“跟我來。”

  衛淩跟著他,看著他從牆面上打開了一個隱秘的暗格,拎出了一個小箱子。

  他將箱子打開,裡面是一排金色的液體。

  他的手指鄭重地觸碰上容器的表面。

  “這裡面的液體,一點點,就能要克萊文的命。你知道諾亞和安奇拉這種生物的特點吧?”

  衛淩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無論是諾亞的本體還是它的副本都是共生型的生物。這種生物形態是地球上所不具備的。諾亞的本體對它的副本擁有十分緊密的生物聯繫和統治力。一旦它的本體消亡,那麼它的副本也會衰弱並且消亡。”

  液體中有許多細小的淡金色顆粒,這應該就是周主任所說的真空包裹技術。

  當這些小微粒進入諾亞的宿主體內,血液和體溫就會讓外層的包裹物質破裂,接著迅速釋放輻射,直接殺死諾亞。

  “溫酌帶走的也是這種藥劑?”衛淩問。

  “是的。你想好怎麼把藥劑帶進去嗎?其實有一種很簡單的方法。”楊墨冰的笑容裡有一絲不懷好意的味道。

  “我知道,就是把藥劑用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克萊文對我意圖不軌,他體內的諾亞就會被藥劑裡的輻射感染。當然,他得成功意圖不軌。”

  “你有這樣的犧牲精神很好,但是溫酌會把出主意的我殺掉。”楊教授做了一個劃脖子的手勢,“還有我要提醒你,包裹物質一旦破裂,輻射在你體內存在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分鐘,所以你別太早用上。我說這些只是以防萬一,最好的結果就是直截了當地紮進克萊文的體內或者營養劑內。”

  衛淩將箱子拎了起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另外,溫酌還留下了一件武器給你。”楊教授將全息螢幕轉向了衛淩。

  衛淩一看,愣住了:“這是……組合式的防護牆?我之前只是開玩笑對他說,要是防護牆可以被拆卸成無數個部分,然後轉移到另一個部分再拼接起來,形成一個封閉式的脈衝區域,就能用來抓捕諾亞……他竟然把我的想像變成了現實?”

  楊教授笑了一下:“所有你需要的,甚至可能需要的,他都為你準備好了。你一聲令下,防護牆可以在半小時內圍住任何一個地方。”

  衛淩的手指伸過去,仿佛自己觸碰的不是全息資料,而是溫酌的思維本身。

  和保護城市的防護牆不同,防護牆的脈衝是向外的,為了防止諾亞入侵。

  而這種組合式防護牆的脈衝是向內的,用於捕捉。

  一旦他們確定了克萊文的藏身之處,只要不是海上和天邊,就能用這種組合起來的脈衝牆將他困在裡面,防止他逃跑。

  “這要是真的用上了……就是甕中捉鼈了吧?”衛淩眼前一亮。

  “我這輩子應該可以平安退休,壽終正寢,對吧?”楊教授問。

  “我記得楊教授你並不怕死。”衛淩笑了笑。

  “因為……八年前在南極基地犧牲的那些同事們……他們一定很想過著釣釣魚,養養花,出去和老太太跳廣場舞的生活。”楊教授揣著口袋說。

  “我儘量。”衛淩很認真地說。

  當衛淩拎著箱子,走到研究室的門口時,楊教授喊住了他:“這是所有我能為你們做的了。”

  “謝謝。小冰冰,喝杯可樂,吃點垃圾速食,放鬆一下,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不差這一刻。”

  衛淩笑了一下,然後進入了電梯。

  當電梯開始向上的時候,他忽然很想溫酌。

  他和溫酌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溫酌幾乎沒有睡過覺,哪怕他就躺在衛淩對面的床上,他是不是也從沒有停止過思考?

  溫酌也許無時無刻都在計算著,他們此刻贏過克萊文的成算有多少。

  他在衛淩睡著的八年裡,他都在研究安奇拉的激素,研究諾亞。

  從衛淩那裡得到的靈感,他都付諸於實踐。

  自己過得太安逸了。

  溫酌,你都快把我寵壞了,你就不怕我讓你所有的準備付諸東流嗎?

  ……我是真的想你了。

  電梯到達了地面,打開的時候,衛淩看到了夜瞳和葉語。

  就連優秀出色的夥伴,溫酌也為他準備好了。

  “現在我們幹什麼?”夜瞳問。

  衛淩不動聲色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看了一眼時間:“嗯,差不多可以去接小克了。”

  “我不明白,你不讓我們直接殺了小克的原因是什麼?”夜瞳說。

  衛淩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因為就算是諾亞,只要寄宿在人類的身體裡,看見了人類社會的形態,就會不可避免地嚮往人類的生活方式。越是高等的生物,精神的渴望就越是會高於生存的本能。”

  他們來到了那個商場的門口,衛淩給小克打了個電話,但是小克那邊卻傳來嘈雜的聲音。

  “你等一下!等我五分鐘!五分鐘之後我保證出來!”小克喊了出來。

  而電話裡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喂小克!你別閃神!我差點掛了!”

  “救我!救我!贏了這局請你吃夜宵!”

  電話很快掛斷了。

  夜瞳皺了皺眉頭:“那傢伙在幹什麼呢?怎麼還不出來?”

  “他和人組隊了在打遊戲。”衛淩說。

  “哈?”

  葉語和夜瞳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小克的五分鐘,其實足足讓衛淩他們等了快半個小時。

  “我們的時間和緊迫,不能這麼等他。”葉語皺起了眉頭。

  “不,等他。以後……他也許不能再這麼玩了。”

  衛淩閉上眼睛,還能看見小克躲在胚胎裡直到最後一刻的樣子。

  終於,小克打完了遊戲,手裡抓著一個三個球的甜筒,來到了衛淩的車門前。

  夜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臭小子,你給我小心一點!別讓冰淇淩流到我的車上!”

  “知道了,知道了!”小克從下到上嘬了一大口。

  “今天過得怎麼樣?”衛淩問。

  “還好吧。”

  “說一說吧,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我為什麼要說?”小克反問,帶著少年的意氣和尖銳。

  “這叫‘分享’。你‘分享’的時候,會發現快樂的感覺會成倍,而難過的感覺會被分擔。”衛淩說。

  “真的?那我跟你說說吧——我先是去了便利店,把每種薯片都買了一遍。收銀的那個大媽還叫我不要吃那麼多薯片,說是會上火牙齦疼,還會喉嚨疼。叨叨叨地煩死了,我們諾亞從來不會上火牙齦疼!”

  “她叨叨叨地那麼煩人,你想殺了她嗎?”衛淩問。

  小克露出驚訝的表情:“我為什麼要殺了她!”

  “哦,那後來呢?”

  “我去了趟遊樂園,項目很弱智。只有過山車看著還行,但是坐上去也就那樣吧,一堆人也不知道在尖叫什麼,超傻。”小克露出鄙夷的表情。

  “哦。”衛淩點了點頭,“你坐了幾遍?”

  “兩遍吧。”

  “既然超傻,為什麼坐兩遍?”衛淩笑著問。

  “有個女孩子跟她閨蜜,我也不知道‘閨蜜’是個什麼意思,反正她閨蜜不肯玩,她就找了我陪她上去玩。我不明白我陪她上去她就不會害怕了嗎?結果我跟她上了過山車,她還不是尖叫到跟我抹了她脖子一樣?”小克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那下來之後,她是不是問你要了通信號碼?還說要謝謝你,也許是請你吃東西或者下次請你看電影之類?”衛淩問。

  “誒?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一直監控我的大腦?”小克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我很忙,沒那個時間。我知道這些是因為這是……怎麼說呢……人類日常生活中一種很有意思的規律。她喜歡你,還想見到你,所以想要和你繼續聯繫。這種聯繫和諾亞之間的聯繫是不一樣的,不是克萊文對你從生物層面上的控制,而是她希望你也能自發自願地和她在一起。”

  “你就直接說她想跟我一起繁衍吧!人類這種低等生物我才看不上呢!”小克說。

  “看不上你幹嘛臉紅?”葉語都看不過眼了,直接嗆了回去。

  “好吧,不說她了,接下來呢?”衛淩很有耐心地繼續問。

  “接下來?我就去了趟網吧,玩了一個遊戲。還真別說,你們人類什麼也不成,遊戲倒是做得很出色啊!副本很多,設定也有意思,然後還有很多人圍觀我,要我開直播!我就跟網吧裡幾個low渣組隊,一路贏到現在!他們說明天繼續,要打到全服第一!”

  “你知道low渣是啥意思?”夜瞳死死盯著小克快要融化的甜筒。

  “不知道……”小克回答。

  “那你明天還想和他們組隊嗎?”衛淩問。

  “我這是臨死前的自由吧?斷頭飯?哪裡還有明天?”小克好笑地說。

  “如果克萊文真的贏了,今天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會被毀掉。”衛淩用一種談論恐龍滅絕的平淡語氣說。

  可越是平淡,就越是又一種莫名的力量。

  “你們贏了,我不也一樣玩完?”小克不以為意地反問。

  “人類這種生物呢,都是活在當下的。此刻完滿,未來充滿不確定性。幫我一個忙,你明天可以去找那個女孩兒看電影或者做別的你覺得有意思的事情,也可以去找那些人組隊繼續打遊戲。但是幫完我這個忙,你可能會死。不是被我殺死,可能會因為衰弱而死亡。”衛淩說。

  “我有神經病嗎?我幫你殺死我自己?”小克用“你腦子壞了”的眼神看著衛淩。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幫我。但是我必須把你送回那個囚室。也許控制中心會直接殺了你,又或者一直這麼關著你。如果是後者,你運氣極好的話,克萊文也許贏了我們,然後那個問你要通信號碼的女孩會死,叫你少吃點薯片的大媽也會死,和你一起打遊戲的low渣也會死,還有你認為是人類文明最高代表的遊戲系統也會死,當然就算遊戲還在,你也找不到那麼多人跟你一起玩。所以,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衛淩問。

  小克愣在那裡,夜瞳和葉語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如果我幫了你……克萊文會死對吧?我再也不用從這裡被迫服從他了,對吧?”小克彈了彈自己的腦袋,問衛淩。

  “是的,但是你很快也會衰弱致死。”

  “但是不是立刻馬上,對吧?”小克反問。

  “嗯,是的。”

  “好吧,成交。你想要我幫你什麼?”

  小克的話讓夜瞳和葉語都愣住了。

  “你知道克萊文最重要的那個基地在哪裡,對吧?”

  “知道。別告訴我你想潛入進去,沒人能進去。”小克很肯定地說。

  “我會複製成你的樣子,但是我無法複製你的大腦意識。你如果回去,克萊文一定會檢查你的大腦對嗎?”

  “當然,那傢伙小心謹慎又陰暗,他連自己的同類都不會完全相信。”

  “我想借用你的大腦,讓你暫時進入我的意識,讓克萊文來檢查你大腦裡的一切。我可以構造你被我們俘獲後的記憶,但是你之前的記憶如果由我來構造的話,就會漏洞百出。這就是我需要你的原因。”衛淩說。

  “就這樣?成交。你還能複製成我的樣子呢?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小克很感興趣地湊到衛淩面前說,“現在變一個我看看?”

  “我已經把這種能力轉移給了其他人,我需要他的説明。但是現在他處於很危險的狀況,暫時沒有辦法和我共用這種能力。”衛淩回答。

  “嘖,真沒意思。那請問,我現在可以走了嗎?反正我答應你了就不用回那個囚室了吧?”

  “你要去幹什麼?”夜瞳問。

  “剛才那群low渣叫我去吃夜宵!現在去還來得及!”小克一副“你們好煩,我要去玩”的樣子。

  “去吧。”衛淩說。

  話音剛落,小克就打開門跑得沒影了。

  “衛淩,你真的相信他?”夜瞳很擔憂地問。

  “我相信。因為我看過他的記憶,我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他,如果成功了他就會死呢?萬一他反悔呢?”葉語完全不理解。

  “他不會反悔的。哪怕短暫,他也很想擁有——和人建立起純粹的關係,還有被人記住。我告訴他,他才會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才會更害怕如果我們失敗了,他所暫時擁有的一切會瞬間全部消失。”

  衛淩看著那一片燈火闌珊,淡淡地說。

  “接下來呢?小克已經被你說服了,殺死克萊文的藥劑也拿到了……”

  “不需要太多的人,這一次我們需要的是精銳。通知何斂、連羽準備最精良的設備出發。通知賀恭、江辭還有焦陽,準備好接應。這一次不成功就成仁了。”

  “收到。”

  在這樣看似平常地夜晚,各個新城的執行官正在極有效率地籌備和運作。

  他們之中很多人只知道有一個極其重要的任務,卻並不知道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

  “組合式脈衝牆正在調度中!測試完畢!可以使用!”

  江辭從楊教授那裡領走了最新一批的營養劑。

  “小江,小心一點。”楊教授說。

  江辭笑了:“謝謝楊教授的關心!我保證會回來繼續保護你的!”

  楊教授的手指在營養劑的提箱上敲了敲:“我不是說你,我是說營養劑,一定要交到每個人的手上。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配置營養劑了。”

  江辭頓了頓,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收到。”

  此時的溫酌借用了哈威的身份,來到了克萊文的基地裡配製營養劑的地方。

  複雜的提純機器,縱橫交錯的管道和全自動系統。

  哪怕只能看到一部分,溫酌也承認諾亞的提取技術很高超。

  低下頭,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全封閉式鍋爐,非常精巧地連接著各種破壁機器。

  溫酌垂下眼,想到如果衛淩在這裡,一定會非常好奇地把臉都貼上去。

  這裡的一切帶著一種重金屬暗黑朋克風。

  “嘿,哈威,你是來領營養劑嗎?”一個諾亞笑著朝溫酌打了打招呼。

  這個諾亞應該就是專門負責營養劑生產的,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黑髮微卷。

  “嗯,是的。”

  “你幹了什麼?消耗那麼多?”對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是不是看上了那個叫楊墨冰的人類?我以前就見過他,覺得他挺標誌的。現在回想起來,雖然我的審美標準提升了,但還是沒見過比他更漂亮的人類。”

  在諾亞的審美裡,“漂亮”和性別無關。

  “我見過比楊墨冰更漂亮的。”溫酌說。

  那個諾亞立刻就湊了過來:“更漂亮的?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溫酌:我見過比楊墨冰更漂亮的

  衛淩:誰啊?是不是你呀!我家小酒最漂亮!

  溫酌:你最漂亮。

87 溫酌,我來了

  溫酌眼底熒藍色的流光閃過, 瞬間捕獲了對方的意識。

  原來這傢伙的名字叫做“方傑”,還是人類的時候和楊墨冰還做過大學同學。

  更加深入地閱讀他的大腦, 就連諾亞營養劑的配製比例, 甚至這裡所有機器、電腦系統的操作方式,溫酌都學會了。

  當他放開方傑的時候,溫酌從眼睛、皮膚、到身型, 一切都在產生變化,就像無數細緻微小的多米諾骨牌,層層疊疊地重組之後,溫酌忽然之間完全變成了方傑的樣子。

  然後溫酌的手扣在方傑的頭頂上,一下子就將他變成了哈威的模樣, 並且迅速調換了衣服。

  溫酌走到了營養劑配製的區域,這裡的一切都是由系統進行控制的, 並且還有專門的諾亞在把守巡視。

  他們對於方傑進來操作電腦系統沒有任何的懷疑。

  溫酌在複製方傑的外貌時, 也別留意了他的指紋和虹膜,順利地利用生物資訊進入了諾亞的營養劑配製系統,但是要添加東西進去就會更加複雜,裡面需要用到克萊文的虹膜和指紋, 以及密碼。

  溫酌閉上了眼睛,回憶著之前看過的關於克萊文的所有資訊。

  克萊文在進入光合號宇宙空間站之前, 本來就留存了指紋和虹膜, 溫酌借著記憶調整了自己的生物資訊,但是還有最後一步,那就是密碼。

  克萊文會設置什麼密碼呢?

  由於溫酌站在操作面板前快半分鐘沒有動過了, 引起了其他諾亞的注意。

  “方傑,你在想什麼呢?在那兒站了半天了?”

  “是啊,看起來那麼嚴肅,一個玩笑都沒開?”

  再繼續下去,溫酌就會被懷疑了。

  “想了點事情,馬上就好。”溫酌學著方傑的樣子,痞氣地笑了笑,“玩笑當然要留到事情辦完之後。誰要你們口味那麼重?”

  溫酌的話剛說完,其他諾亞就哄笑了起來。

  關於克萊文從前的資訊,控制中心可謂掘地三尺,他設置的網銀密碼,他家安保系統的啟動密碼,他在光合號上使用過的通行密碼,都被查了出來。

  但是,克萊文很聰明,他自己的生物資訊無法改變,密碼一定不會使用曾經用過的。

  密碼輸入時間還剩下倒數五秒了!

  溫酌試著用克萊文的方式去思考,忽然之間一個想法進入了腦海,克萊文也許會用他最想得到的東西作為密碼。

  溫酌在系統裡輸入了“weiling”,在最後一刻摁下了確定。

  沒想到真的進入了!

  溫酌沉靜地將含有輻射微粒的成分添加了進去,瞬間所有的營養劑全都被它給“污染”了。

  溫酌很淡定地轉過身來,回到了方傑經常坐著的位置,然後閉上眼睛控制了外形變成“哈威”的方傑。

  與此同時,要帶楊墨冰去體檢的人打開了他的房門,驚訝地發現“楊墨冰”倒在他的床上,睜大了眼睛,一隻胳膊垂在床沿下,已經沒有了呼吸。

  “沃槽!怎麼回事!”

  他們趕過去想要給“楊墨冰”做急救,但是完全沒有作用。

  “愣著幹嘛!快去通知Bissa!

  克萊文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快步走過深長的走廊,來到了那具屍體的身邊,將手扣在屍體的脖子上,溫度已經徹底涼下來了,說明“楊墨冰”已經死了幾個小時以上了。

  “哈威呢?”克萊文冷聲道。

  “Boss,守在門口的人說看見哈威很快就出來了,他應該沒時間對楊墨冰做什麼。而且楊墨冰的屍體上一點痕跡都沒有,是不是吃了什麼——自殺的?”跟隨在克萊文身邊的諾亞說。

  克萊文冷笑了一下:“楊墨冰到底是怎麼死的,我要親自來查一查。還有,叫哈威來見我。”

  說完,克萊文就把楊墨冰扛了起來,走了出去。

  被溫酌攻擊大腦暈過去的方傑緩慢地恢復了意識。

  他一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發生什麼了?

  方傑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忽然想起來是哈威來找自己,然後……他看著哈威的眼睛就失去了意識!

  這時候,有人來到他的面前,冷聲道:“哈威!boss叫你!”

  啊?

  哈威不在這裡啊!你幹什麼看著我叫哈威?

  “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方傑開口說。

  聲音落下,他人都傻了!

  怎麼回事?他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啊!為什麼其他人叫他“哈威”?

  方傑的手腳就像不屬於自己,有一股力量從肌肉骨骼到每一個細胞,把控著他的身體,方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這個軀殼裡,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法有任何反應。

  他站起身來,跟著來找他的諾亞一步一步向前走。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某些地方很奇怪。

  比如他的雙腳怎麼變大了?他的胳膊根本沒有這麼粗!

  他正好路過一扇門,門上的玻璃折射出他的樣子——這明明就是哈威啊!

  方傑睜大了眼睛,哪怕只有一瞥,他也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到底是誰把他變成了哈威的樣子!還操控了他的一舉一動?

  是“大師”?

  難道是“大師”回來了?

  不可能!“大師”不是死了嗎?

  但除了“大師”,還有誰能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等等……他現在根本就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連話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說出來……這明顯是有人入侵了他的大腦啊!

  除了克萊文,還有誰能辦到?

  此時的方傑,背上已經是一層冷汗了。

  他想要呼救,想要把事實說出來,但是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

  而此刻的溫酌,完成了輻射物質的注入,繼續使用方傑的身份,離開了生產諾亞營養劑的地方。

  他的眼底泛著一縷淡藍色螢光,走進了方傑的房間,繼續操控著方傑的身體扮演哈威的角色。

  而衛淩和夜瞳他們分別乘坐了三架直升機,接近克萊文所在的基地。

  夜色之中,夜瞳和葉語的神色緊繃,他們飛躍了成片舊城的遺址。

  直升機的影子仿佛被廢棄的舊城所淹沒,但高層建築的玻璃還有金屬框架總是折射著森冷的月光。

  星子的微光勾勒出遙遠的地平線和夜空的分界線。

  同坐在一個機艙裡的連羽一直看著衛淩的臉。

  衛淩始終看著窗外,月光和流雲的陰影在他的臉上交織,有一種沉靜的美感。

  連羽不知道衛淩為什麼可以那麼淡定,明明一切都是未知——他們不知道小克提供的地點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衛淩化作小克的樣子之後,會不會被克萊文看穿。

  不知道小克會不會臨時反水。

  也不知道他們將面對多少諾亞,如果這些諾亞人數眾多,而溫酌又沒有成功地污染他們的營養劑,僅僅靠他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是那些諾亞的對手。

  如果那樣的情況發生了,他們該怎麼辦?

  這時候,衛淩的手伸了過來,在連羽的頭頂上摸了摸。

  “別怕。”他的聲音很輕,卻有一種讓人篤定的力量。

  連羽的臉立刻就紅了,梗著脖子將衛淩的手揮開。

  “我才不怕呢!”

  “溫酌已經做好了準備……他應該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刻。”衛淩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確定自己血液之中那股躍躍欲試的力量。

  “哪一刻?”何斂也覺得他們的行動太突然了,他們甚至沒有收到來自溫酌的任何一點暗示。

  衛淩用很平穩的,甚至於接近溫酌的語氣說:“對於其他人來說,我做為安奇拉激素的受體會有怎樣的能力,是未知的。但是溫酌研究安奇拉太久了,他知道安奇拉給我的激素,能讓我會成長到什麼地步。”

  整個機艙裡所有人都看向衛淩。

  他有一種莫名的威信,好像他只要就這麼坐著,就能讓人信服。

  當直升機輕微顛簸,而衛淩連眼睫都沒顫抖一下的時候,連羽甚至懷疑,溫酌此刻是不是正操縱著衛淩。

  “他心裡早就有一個計畫的雛形,但是要實施這個計畫,他必須擁有某些特定的能力,而這些能力未必是屬於hybrid的,很可能是屬於諾亞。”

  說到這裡,何斂、夜瞳還有葉語隱隱明白了溫酌的計畫,但是又像是霧裡看花,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卻不清楚細節。

  衛淩繼續說:“當我能夠為他攝取到他想要的能力,能把你們都包容在我的意識裡,而楊教授也提取出那種輻射物質的時候,這三者齊全的時候,機會就來了。”

  衛淩在這之前也一直不明白溫酌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大師”活著是為什麼。

  現在,衛淩已經看到答案了——溫酌在等,等待衛淩奪走“大師”的能力。

  這是他們靠近克萊文身邊至關重要的一環。

  自從衛淩醒過來,溫酌就一直在訓練他,因為溫酌一直都知道只有當衛淩掌握了自己的能力,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戰役。

  周主任說的沒有錯,溫酌從來沒有想過為衛淩犧牲自己,溫酌一直想要的就是培養出衛淩自救和反擊的能力。

  “衛淩,再把我們的計畫對一遍吧。”葉語難得地緊張,她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估計掌心都是汗。

  整個機艙忽然安靜下來,只聽見飛機螺旋翼幾乎覆蓋一切的聲響,隱隱還有機艙外呼呼的風聲,更細微的是彼此的呼吸心跳。

  衛淩雙手撐著膝蓋,身體前傾,目光裡有一種沉靜的力量,滲透進了每一個人的眼睛裡。

  他的聲音有條不紊,不疾不徐,仿佛這只是一堂大學裡的公開課,而不是生死決戰。

  “我的計畫就是——首先,我會在足夠接近的距離和溫酌產生聯繫。”衛淩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確定了溫酌成功將放射性物質注入到了諾亞所用的營養液裡,我就會以小克的身份進入克萊文的地盤。”

  機艙裡的人神情嚴肅地聽著。

  “第二步,我會和溫酌一起,黑掉克萊文這個巢穴的監測系統,包括雷達。這樣我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

  “能辦到麼?克萊文據說原本智商就很高,再加上諾亞對他的智商提升……他設計的系統恐怕無懈可擊吧?”連羽非常擔憂地說。

  要是監測系統和雷達沒辦法被關閉,他們還沒接近克萊文的基地,克萊文就會逃走,這場行動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會辦到。”衛淩回答。

  連羽還想說什麼,葉語卻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啊?”連羽問。

  “我笑……你不記得了,衛淩可是唯一一個在月球基地上修改了安奇拉的指令,把溫教授送回地球的人。”葉語說。

  “哦!是啊!”

  “也是自從電腦技術普及之後,唯一一個把自己的研究日誌藏在島國小電影裡的天才。而且還是‘閱後即焚’那種,幸虧溫教授過目不忘。”葉語又說。

  “啥?衛淩幹過這樣的事兒?”連羽看向衛淩。

  衛淩撐著下巴,微笑著回答他:“對啊,是我幹過。你這個憨寶,能想像你們溫教授一本正經看著小電影解碼我的研究日誌,是什麼表情嗎?”

  “是什麼表情?”連羽問。

  “當然是沒有表情。”衛淩眨了眨眼睛。

  連羽看向機艙裡所有人,發現他們投注向自己的目光裡似乎都帶著“憨寶”這個標籤。

  機艙裡的氣氛似乎輕鬆了一點,那口壓抑在胸腔裡的呼吸好像找到了釋放的縫隙。

  大家一直掩飾著的不安,在此時一點一點地下沉。

  他們相信,溫酌不打沒有準備的硬仗,而衛淩真的很強。

  何斂接著說:“等到你平安潛伏並且關閉了諾亞的監測和雷達系統,賀恭就能帶著工程團隊迅速接近,形成包圍圈,把克萊文的基地納入脈衝牆之中。我和連羽以及控制中心開始攻擊這個基地,造成諾亞的恐慌,為了迎戰,他們一定會去領取足夠的營養劑。”

  “如果運氣好,這些被污染的營養劑就會讓他們都死翹翹。如果運氣再好一點,克萊文說不定也直接用了營養劑,我們連動手都不用,就可以直接抬著他的屍體回家了!”連羽做出興高采烈的樣子給自己鼓掌。

  其他人賞他一個超級大白眼。

  克萊文做為諾亞的本體,除非和溫酌這種級別的hybrid較量,才有可能大量流失能量。其他諾亞一出現問題,克萊文肯定就知道營養劑不能用了。

  克萊文的警覺性是非常高的。

  “接下來,我會和溫酌配合,我們兩個聯手一定可以入侵他的大腦。夜瞳還有葉語,你們可以在混戰中分別以言湮還有八重千代子的身份出現,尋找機會協助我和溫酌。”

  “賀恭呢?他的準備怎麼樣了?”夜瞳問。

  “你放心,圍起一個研究基地比圍起一座城市要容易許多。”何斂回答。

  此時的賀恭率領了最精良的hybrid工程師團隊,將防護牆拆寫成一塊一塊,從四面八方行駛而來,在安全距離之內潛伏。

  誰都沒有想到,克萊文隱藏在一個人類廢棄的核能研究基地。

  這裡因為放射性物質洩漏,所以在諾亞入侵地球之前,就已經被荒廢了,而且鳥獸絕跡。

  但是這種類型的輻射,並不對諾亞造成影響。

  這個基地裡還留有許多來不及撤走的高級設備,正好克萊文能直接拿來使用,這裡被他打造成了一個防備嚴密的堡壘。

  根據衛淩從小克的記憶中提取到的資訊,他們在進入這個堡壘的監測範圍之前,就停了下來。

  衛淩已經換上了小克的衣服,他捋了捋自己的頭髮,將它們梳攏了,然後戴上了太陽帽。

  這還是夜瞳他們第一次看到衛淩大學生的打扮。

  “喂,哥是不是很帥?有沒有後悔沒早生十幾年,見到大學時代的我?”衛淩笑著問。

  夜瞳聳了聳肩膀:“就算早生十幾年,你不還是溫教授的嗎?”

  “什麼?我那個時候是自由身!”

  “不過,至少知道當年溫教授不是眼瞎,你這麼打扮一下還是有幾分姿色的。”葉語不忘損他幾下。

  “我覺得還是讓溫教授把夜瞳和葉語變成言湮和八重千代子的樣子,跟你一起進去吧。如果發生了什麼,他們還能保護你撤出。”何斂說。

  衛淩搖了搖頭:“和我一起潛入的人越少,紕漏就越少,被克萊文發現的概率也越小。”

  這個也是事實,無論是夜瞳還是葉語,一旦克萊文要閱讀他們的大腦,他們是完全沒有掩飾的能力的。

  衛淩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意識想著遠方延伸。

  它就像是一條蜿蜒纖細的溪流,沿著山林起伏,滲透進入了那個核能研究基地中。

  溫酌……你在哪裡?在哪裡呢?

  這個不是你,這個也不是你……

  他一層一層地深入,發現這個基地裡的諾亞真的不少,就在某一時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包裹住了他纖弱的意識,就像一個強悍而安穩的擁抱,為他隔絕了外界一切的傷害。

  衛淩平穩的心跳在那一刻就像開著樣本車飛躍月球上那個巨大的隕石坑,靈魂迫不及待地從身體裡飛出來,撞進他的懷裡。

  溫酌,這是溫酌!

  衛淩仿佛能感覺到溫酌的溫度,甚至與在他胸膛隨著呼吸起伏。

  我來了,溫酌。

  他們現在隱藏在一片廢棄的工廠裡,沒有電,也沒有將燈打開,直升機停在工棚外面,而他們在滿是塵埃、充滿鐵銹和木屑味道的工棚裡。

  只有零星的月光照進來,落在衛淩的臉上。

  大家睜大了眼睛,看著衛淩的面容逐漸發生變化,發色變成了亞麻色,皮膚變得白皙接近透明,身型也在發生變化。

  從成熟的青年,變化成了少年的姿態。

  當他緩慢睜開眼睛,周身流露出與諾亞相似的精緻美感。

  “窩草……”連羽真的看傻了眼。

  “所以,你已經和溫教授聯繫上了?”夜瞳問。

  “是的,我現在要出發了。如果我和溫酌成功修改了監測和雷達,會讓你們知道,在這之前小心一點,按兵不動。”衛淩壓了壓手,示意所有人一定要沉住氣。

  一直在擔心憂慮的何斂,此刻放心了許多。

  連羽拍了拍搭檔的肩膀,安慰說:“其實你也很清楚,真正的決勝時刻,不會讓我們有機會做萬全的準備,機會稍縱即逝。要麼抓住,要麼因為猶豫而錯失。”

  何斂垂下眼,笑了:“天啊,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被你給安慰了。”

  “為什麼不能被我安慰?我雖然外表正太,但內心很成熟!”

  葉語將一輛車的車鑰匙扔給了衛淩,半開玩笑地說:“要不要像電影裡那樣,把所有人召集起來,讓你說上一兩分鐘慷慨激昂的演講,灌溉心靈雞湯——好讓我們精神振奮?”

  “灌溉什麼心靈雞湯?還不如老鴨湯清熱好喝。”衛淩揣著口袋笑了笑。

  “要不,你還是說兩句吧。這就跟要上高考考場了,結果班主任連句叮囑都沒有。”連羽摸了摸鼻子。

  大家笑了起來。

  衛淩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但是配的是小克的臉:“那成,我就說一句——無論雞湯鴨湯排骨湯,都必須活著才能喝到的湯。”

  說完,衛淩就走了出去,打開車門,上了那輛有點破的吉普車,搖搖晃晃地開了出去。

  他們所有hybrid都知道,這一次,如果時機剛好,他們會大獲全勝,如果錯過了,也許這就會變成克萊文消滅他們的陷阱。

  衛淩越開越遠,就這樣駛入了那一片黑暗裡。

  當身邊再也看不到同伴,整個世界仿佛也陷入了孤寂之中。

  衛淩一邊開著,一邊遇上幾頭畸獸的襲擊,他俐落地取出槍,砰砰前行,拽得就像電影裡的末路狂花。

  開得無聊了,他就打開了吉普車上的音樂,沒有廣播,但是沒想到裡面還卡著一張碟片。

  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他摁了播放鍵。

  略帶電磁質感的音樂響了起來,伴隨著斷斷續續的沙沙聲,正好就是當年他和溫酌在月球上出去藏隕石樣本時候,聽的那首《月球漫步》。

88 潛入

  正行走著的方傑, 距離克萊文的解剖室越接近,他的內心就越是害怕。

  他不斷地在腦海中質問那個控制自己的人:你到底是誰!

  沒有任何回應。

  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個控制他大腦的人仍舊沉默。

  回答我!你是不是利用了我!是不是我一旦見了克萊文, 就會被他殺了!

  但那個人就像個旁觀者, 隔著螢幕欣賞著他和克萊文的對峙。

  方傑的背脊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甚至難以自己地顫抖著。

  有兩個諾亞一邊談笑著一邊路過,他們用一種帶著探究意味甚至隱隱有點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他。

  “哈威, 你可以啊!”其中一個拍了一下方傑的肩膀,“就跟我們說說,是不是你想對那位漂亮的楊教授做點什麼,結果人家抵死不從,你就把這朵漂亮的玉蘭花給折了?”

  什麼?楊墨冰死了?

  方傑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就在那個瞬間, 方傑忽然一把奪過了對方的槍,毫無徵兆地扣動扳機, 這兩個路過的諾亞瞬間倒地, 用惶然的目光看著他。

  前來押送哈威的諾亞立刻出手,這個諾亞的動作俐落,眼看著就要摁下方傑的槍口,反向扭動他的手腕, 緊接著就是奪槍!

  方傑心想自己完蛋了!這一回真的完蛋了!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方傑的身手好到他自己都詫異!

  他側身, 膝蓋猛地向上, 撞開了前來奪槍的手,緊接著貼近對方,一槍把對方給結果了。

  槍的顫動讓方傑完全傻了。

  這是我嗎?這怎麼可能是我!

  不是我殺的!這些都不是我殺的!

  方傑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但是他的身手卻越來越敏捷。

  他一轉身,正好又有兩個諾亞路過,他們看見方傑,喊了一聲“哈威”,緊接著看見倒在地上那三個諾亞,立刻警覺,齊刷刷把槍取了出來。

  方傑在腦海中一萬遍地呼救:我不是哈威!這些人都不是我殺的!

  但是根本沒有用。

  方傑只知道自己忽然飛奔而起,子彈沿著他的臉頰和脖子劃過,天地倒轉,他竟然借用速度沖上了旁邊的牆壁接著一個騰空落下,膝蓋砸斷了左邊那個諾亞,接著一鼓作氣,折斷了另一個諾亞的手臂,又是一槍命中他的太陽穴。

  不到一分鐘,他就幹掉了五個諾亞。

  方傑拔開腿,開始飛奔。

  他的心臟跳的很快,他知道這個控制自己的人要把整個基地攪個天翻地覆!

  如果運氣好,他能逃出去,如果運氣不好他就會被一大群諾亞圍攻而死!

  這時候,克萊文正好將“楊墨冰”的屍體放上解剖台,忽然之間通信器閃爍不停,他點開來,就聽見一陣淩亂嘈雜的聲音。

  “Boss!哈威他瘋了!他殺了好多人!現在正想往外逃離!”

  克萊文不緊不慢地解開“楊墨冰”的扣子:“我不喜歡不清不楚的描述。到底殺了多少人?”

  “十四……不對,十五個了!”

  克萊文的眉梢向上一揚,離開了解剖台,點開了這個解剖室裡的全息電腦,出現了幾個監控畫面。

  在畫面裡的,是方傑,但是方傑已經被溫酌改變成了哈威的樣子!

  只看見哈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連八重千代子和echo的克隆體聯手,都沒能擋下他。

  牆裡面伸出一雙手,眼看著就要掐住哈威的脖子,但是哈威卻反過來扣住了那雙手,硬生生將牆裡的諾亞給扯了出來,回聲攻擊緊隨而至,卻慢了半拍。

  被哈威拽出牆體的諾亞被這波回聲震到肝膽俱裂。

  克萊文的眼睛眯了起來:“看來……這是溫酌入侵了哈威的大腦?有意思啊,有意思。”

  他轉過身來,看向“楊墨冰”的屍體,用很親切熟悉的口吻說:“楊教授,溫酌是不是來找你的呢?

  可惜,你已經死了。”

  克萊文很紳士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楊墨冰”的屍體身上,走了出去。

  此時的方傑忽然有一種自己成了神的感覺。

  無論他的面前有什麼樣的阻礙,都能被操控他身體的人乾淨俐落地全部幹掉。

  好幾次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魂都要飛出來了,可就那麼剛剛好地避開!

  接連幾次之後,方傑明白並不是操控自己的人運氣好,而是這個人真的很強大,對所有人的攻擊都預料到了,計算就像是精確到了微秒!

  這時候,方傑已經沖到了基地的入口處,門打開的瞬間,是外面黑壓壓一片的密林。

  方傑露出了笑容,不管怎麼樣——他就要出來了!

  但是另一股力量兇悍地霸佔了他的大腦,是克萊文!

  方傑聽見了巨大的“嗡嗡”聲響,仿佛是他的顱骨在震顫不休。

  他的身體拼命向前弓起,胳膊和雙腿都向後,掙扎著要逃脫足夠將他的脊椎都折斷的束縛。

  他的大腦裡,兩股強大的力量在爭鬥,克萊文強勢地逆向追索,試圖鎖定溫酌的所在,溫酌則更加直截了當地破壞方傑的大腦神經。

  當方傑的大腦毀壞的越嚴重,克萊文就越難逆向捕獲。

  就在這個時候,一枚子彈打進了方傑的眉心。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舉著槍的那個年輕人,他有著和克萊文極其相似的面容。

  然後轟然倒下。

  那種仿若神明的滿足感被死亡扼殺了。

  “小克?是你回來了?天啊!你怎麼把他給殺了!Boss還想抓住活著的他呢!”

  幾個諾亞上氣不接下氣地追到了方傑的屍體旁。

  化身為小克的衛淩走到了基地門口,拎著槍,低下頭來,用槍口杵了杵屍體的臉,涼涼地說了句:“這不是哈威嗎?你們是玩兒大逃殺?還是他把你們看中的對象都給糟了?”

  “他一個人幹掉了基地裡快上百號人了!”

  衛淩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哈威?就憑他?他該不會是給哪個厲害的hybrid給控制了吧?”

  這時候,追到門口的諾亞都向著兩邊讓開,一個男人揣著口袋,微笑著走了過來。

  “嘖嘖嘖,看看這是誰啊——小克回來了。”

  當那慵懶的聲音響起,衛淩整個心神都緊張了起來。

  是克萊文……淡定,衛淩,淡定。

  “對啊,我回來了。不好意思啊,哈威一臉要把人吃掉的表情沖出來,後面又跟了這麼多人,我沒忍住就把他給崩了。”

  衛淩模仿著小克的表情,作出一副“這其實沒啥大不了”的表情。

  克萊文的胳膊伸了過來。

  衛淩的心幾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一動不動地任由克萊文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千代子和言湮呢?”克萊文一邊攬著他一邊向裡面走,另一隻手做了一個手勢,其他人立刻把方傑的屍體拖了進來。

  “哼……鬼知道。”衛淩回答。

  “是嗎?”

  克萊文的聲音很輕,但是衛淩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就是在這一刻——克萊文的意識入侵了衛淩的大腦!

  還好,他早就跟小克聯繫在了一起,克萊文一旦進入,看到的就是小克的記憶。

  腦海中的一切就像是電影畫面快速倒退。

  克萊文看到了小克被衛淩入侵大腦的一幕一幕,包括小克被衛淩封閉了大腦,接著一切就陷入黑暗。

  接下來的記憶,便是衛淩創造出來的——小克從一片廢墟中驚醒過來,言湮也好、八重千代子也好都不見了。

  小克在舊城的大街上流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輛車,終於開了回來。

  “被他入侵的感覺怎麼樣?”克萊文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他的氣息像是冰冷狡猾的蛇,沿著肌膚攀沿,衛淩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露出少年特有的逆反表情:“你會喜歡被人入侵大腦嗎?”

  “我喜歡……我特別喜歡被他入侵和捕獲的感覺。他捕獲我的時候,總是很溫柔。”克萊文笑著說。

  溫柔?老子什麼時候對你溫柔?

  這到底是你的錯覺,還是你在抹黑造謠?

  “克萊文先生,這個不會傳染給所有諾亞吧?”衛淩用帶有嘲諷意味的語氣反問。

  “別裝了,小朋友——當你在意識世界裡第一眼看到衛淩的時候,你就喜歡上他了,對吧?”

  克萊文低下頭,靠近衛淩,而衛淩下意識後退,但是卻被克萊文給摁住了肩膀。

  “他很漂亮,平靜而且從容。他讓你覺得安心。如果不是他主動離開了你的大腦,你會心甘情願被他困在意識的世界裡直到你最後一口呼吸。”克萊文的聲音低沉而醇厚,就像是誘哄著小克面對心底那特別的情愫。

  “呵呵。”衛淩笑了笑,“您有那個閒工夫,不如把八重千代子和言湮找回來。特別是言湮那個混帳羔子,挑事兒的是他,風頭不對立馬就跑的也是他。”

  “從前天開始,我就感覺不到你們三個的存在了。到現在言湮和千代子都沒有回來,他們多半已經死了。”

  克萊文似乎放下了對面前這個“小克”的警惕,隨手倒了一杯威士卡遞給衛淩。

  衛淩正在猶豫接還是不接的時候,腦海裡真正的小克忽然說:“我討厭威士卡,別上當!”

  衛淩立刻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你是故意的麼?我討厭威士卡。”

  克萊文笑了,把杯子順手放在了桌子上。

  “你回來就好。千代子老練沉穩,失去她我很遺憾。至於言湮,我還保留了他的基因,複製幾個出來應該沒問題。”

  克萊文看著衛淩,指尖在酒杯的邊緣劃了劃,衛淩的心緒也跟著被挑動。

  克萊文對“小克”越是親近,衛淩就越是緊張。

  他寧願克萊文讓他該幹嘛幹嘛,這樣衛淩就能去和溫酌碰頭了。

  到底還要多久,克萊文才會徹底打消對他的疑慮?

  “不過溫酌竟然入侵了哈威的大腦,還操控他玩了這麼一波大的,搞不好控制中心已經發現這裡了。”克萊文說。

  “哈?難不成我們又要離開這裡了?”

  衛淩一臉“這真是麻煩死人”的表情,心裡卻在擔憂著,他和溫酌還沒來得及解除這個基地的監測和雷達,這樣賀恭就沒辦法用脈衝牆把這裡圍困起來!

  如果克萊文要逃走,那就真的能逃走了!

  克萊文摸了摸衛淩的頭頂,他臉上的表情還真的就像年長的大哥看著自己不懂事的弟弟。

  “不,我們不走。”他靠在了衛淩的耳邊,用哄孩子的語氣輕聲道,“溫酌絕對就在這裡,我要把他找出來。”

  最後這一句,猶如魔鬼從地獄縫隙裡爬出來的聲音。

  淡定,衛淩。

  克萊文的觀察力很強,一旦衛淩的呼吸心跳有一點點的不對勁,這麼近的距離,克萊文會感知到。

  “溫酌在這裡?那他早就該出現子你的面前,和你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就在那個鬥獸場——我們所有人都是觀眾!你放心,我一定舉著螢光棒為你加油!”衛淩扯著嘴角,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好像巴不得克萊文被溫酌修理得越慘越好。

  克萊文還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一直看著衛淩,目光裡沒有威脅性和侵略感。

  衛淩甚至覺得,他們就像是某個研討會結束了,靠在會議室外的窗臺上愜意地聊天。

  “你這像是慈愛老父親的目光,我可承受不來。”衛淩儘量讓自己的表情貼合小克。

  但是克萊文的手忽然伸了過來,扣住了“小克”的下巴,他用了巧勁,衛淩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帶了過去。

  “你今天怎麼忽然變可愛了?”

  克萊文側過了臉,他的目光裡不是冰冷的審視,而是一種疑惑。

  儘管疑惑,卻仍舊看著眼前的“小克”。

  “哈?”衛淩皺著眉頭看著克萊文。

  “沒什麼。”克萊文鬆開了小克的下巴,“你去休息吧。”

  衛淩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而是一直繃著那根弦,走了出去。

  他一邊走一邊留意到了這四周都有監控,也就是說,克萊文可以通過監控一直看著他。

  這樣的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要特別小心。

  在這個基地裡,高級別的諾亞都擁有自己的房間。

  小克的房間很小,但是堆了許多他從舊城裡撿回來的東西,什麼答錄機、驗鈔用的小手電筒、各種形狀的手機充電寶,看來小克是真的對人類社會很感興趣。

  這時候,一直留守在衛淩腦海裡的小克不耐煩地問:“我還有事!我可以走了嗎?”

  衛淩忍不住笑了,“你有什麼事?是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嗎?”

  “才不是呢!她醜死了!眼睛又小!鼻子也不挺!還沒你好看呢!”

  “我?我就算放在諾亞裡面也是少有的帥哥吧?小子,如果你真的跟那個女孩子去玩,買束花吧,紅玫瑰粉玫瑰什麼,雖然很俗氣,但是女孩子會開心的。”

  “要你管!”

  緊接著,衛淩就再也感覺不到小克了,這小子去享受他的人生了。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眼睛,開始在整個基地尋找著溫酌的存在。

  他的意識在這個金屬堡壘裡蔓延,他不能太過急躁,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克萊文發現。

  他靠著牆,半仰著頭,當他在整個基地都無法感知到溫酌的存在時,他有一點慌。

  到底是被克萊文阻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還是溫酌隱藏得太好了?

  溫酌這一次的目標是營養劑,也許他還在諾亞製造營養劑的地方。

  衛淩現在的身份是諾亞,他去領取營養劑是很正常的,而且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回來,不補充營養反而奇怪。

  衛淩隨手拎過夾克,穿上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他根據小克留給自己的記憶,來到了領取營養劑的地方。

  大概是之前溫酌控制了方傑在這個基地裡大開殺戒,諾亞們都心有餘悸,來取營養劑的排了幾個隊伍了。

  他們偶爾談笑聊天,他們甚至開的玩笑都是假如佔領了一座人類的新城,要怎樣破壞。

  “聽說現在防備最嚴謹的新城是那個‘曙光’,我們一直要抓住的目標就在那裡!”

  “哦——希望boss開心了之後,能讓我們也一起開心。”

  “你別想了,那個人我們連多看一眼都不配,你還想開心?小心boss直接擰掉你的腦袋!”

  他們口中的“那個人”指的就是衛淩。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被他們談論的對象就在身後聽著。

  “我是說新城‘曙光’裡那些人類!有了他們,還需要這些營養劑?他們就是營養!多新鮮啊。”

  其他人跟著哄笑了起來。

  “那要是長得還不錯的,就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寄生同化?老實說基地這些老臉我都看厭煩了!”

  “這是我最新看到的,‘曙光’裡的一個大明星,長得還不錯吧?”

  幾個諾亞圍了上去,諾亞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是他們的表情真心讓人作嘔。

  “誒?還真的不錯啊,到底是他漂亮?還是我們boss的心上人漂亮?”

  “廢話,當然boss的心上人漂亮啊!”

  “萬一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呢?”

  衛淩冷笑了笑。

  那幾個圍在一起談笑的諾亞相互給了一個眼神,就都安靜地領了營養劑趕緊走開了。

  看來小克在諾亞裡面是號人物,沒什麼人敢招惹他。

  有人走到了衛淩的身邊,嘴裡叼著一根煙,笑著說:“別在意他們說的話,真要是碰上了hybrid執行官,他們也就是被當成炮灰,消磨一下那些hybrid的體力罷了。”

  衛淩側過臉,看見了一個中年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迷彩,身上的裝備還挺多。

  普通的諾亞拿到的是兩盒營養劑,但是這個諾亞卻拿到了三盒。看來他進化出的能力很高,而且又從來沒有露過臉,衛淩告訴自己要小心應對。

  “哼。”衛淩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對方卻好像很熟悉的樣子,扣住了衛淩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你這一趟出去,好像變漂亮了許多啊。”

  除了熟悉的人,衛淩不喜歡別人靠近,更不用說這傢伙不懷好意。

  “你也很漂亮。”衛淩敷衍地推開了對方。

  但是這貨的力氣很大,一把就將衛淩扣了回來。

  “你還是跟了我吧。”對方用調侃的語氣說。

  小克的記憶裡有許多的諾亞,衛淩一時之間沒有想去這個男人是誰。

  但是當那句“你還是跟了我”,讓衛淩終於想起了這傢伙是誰——弗蘭。

  他是經常跟在克萊文身邊的人之一。

  衛淩忽然有了一點興趣。

  這個叫弗蘭的傢伙腦子裡一定有很多有趣的資訊。

  說不定……連克萊文摳腳的樣子他都見過。

  “要我跟了你?”

  衛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意地領取了自己的營養劑,沒想到是五盒。

  看來克萊文的克隆體待遇果然不一樣啊。

  “不行嗎?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弗蘭的手伸過來,想要撥弄一下衛淩脖子後面的發茬,但是卻被衛淩避開了。

  “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衛淩將藥劑盒子塞進口袋裡,朝著弗蘭露出一抹邪氣的笑。

  弗蘭頓了頓,立刻跟在了衛淩的身後。

  他又想去抱住衛淩,但是卻被衛淩抬高了胳膊順勢一擰,轉到了他的身後。

  普通的諾亞已經胳膊脫臼了,這個弗蘭的手卻反過來扣住了衛淩的手腕,將他往牆上一甩,接著把他給摁住了。

  弗蘭笑了:“你可以學學boss,到我大腦裡來看看?然後你就知道,我和那些垃圾不一樣……要那些孱弱的人類幹什麼?你才是最棒的!”

  衛淩冷冷地看著他:“是克萊文的基因是最棒的吧?你每天都要當他的跟班兒,只能看著他卻不能動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

  弗蘭完全不在意被對方拆穿,而是更加囂張地靠向衛淩:“是啊……我懂的欣賞你,不好嗎?”

  走廊的盡頭響起了腳步聲。

  越來越近,每一聲都像落在衛淩的心頭。

  弗蘭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了,大腦裡就像被無數電流通過!

89 致命吸引力

  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意識到, 有人入侵了自己。

  “小克……你……”

  衛淩愣在那裡,他還沒動手……那麼能這麼做的是溫酌!

  你在哪裡?

  衛淩的視線越過弗蘭的肩膀, 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去。

  這個男人個子並不是很高, 在諾亞裡面是比較清瘦的類型。

  但他走路時候的步幅,一隻手揣在口袋裡,給人一種從容自若的感覺。

  那一瞬間, 衛淩的喉嚨一陣發熱,原本冷靜的心臟在那一刻忽然熱烈渴望了起來。

  他推開了弗蘭,跟著那個人向前走去。

  弗蘭也轉過了身,不受控制地跟在衛淩身後。

  他想要說話,但是聲帶僵直著連一聲咳嗽都沒法做到。

  是小克嗎?

  小克作為克萊文的克隆體, 也擁意識潛入和精神控制的能力。

  之前在基地,弗蘭試圖接近小克的時候, 這小子也曾經入侵過他的大腦, 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但是在那之後,弗蘭就非常小心了。

  抵禦意識入侵並不是沒有辦法的。

  比如時刻保持戒備和警惕,能夠避免被入侵,甚至當有人試圖入侵自己的時候感覺異樣。

  再比如, 就是留意眼前看到和感受到的異樣。任何微小的異樣可能都是被入侵者篡改的痕跡。

  當克萊文知道弗蘭對小克有意思的時候,並沒有阻撓, 甚至還覺得很有意思, 指點了弗蘭怎麼樣去預防被小克控制意識。

  怎麼自己已經夠小心了,還是被小克鑽了空子?

  弗蘭對腦海中那個入侵者說:“親愛的小克,是我不對。你離開太久了讓我真的有點想念你, 所太急切了一些。”

  但是走在前面的小克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懶得回頭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弗蘭卻覺得這樣的小克很迷人,好像不再那麼容易被人影響情緒。

  一顆青澀的果子快要成熟了,弗蘭的喉嚨有點癢。

  這樣很有意思。

  弗蘭知道,自己是跟在克萊文身邊的人。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小克就算火大也不能真的殺了他,斷胳膊斷腿的他並沒有所謂。

  他現在想要的就是招惹小克,讓他理睬自己。

  “小克,其實今天在基地的門口,我就站在克萊文先生的身後。”

  小克還是向前走,他抬起手輕微壓了壓自己的衣領。小克一向不隱藏自己對克萊文的不爽,所以弗蘭以為自己提起克萊文了,他多少會有一點反應。

  但是小克還是當作沒聽見。

  “我看見你懶洋洋地把槍收起來,眼底的任性和驕傲是獨一無二的,那是連克萊文先生都沒有的氣質。”

  小克還是不為所動向前走,甚至當他側過身的時候,弗蘭隱隱看到了他嘴角的一絲壞笑,就像一個準備惡作劇的孩子。

  弗蘭有些心急了:“你很純粹,很迷人。”

  剛才小克差一點就被他摟進懷裡的時候,弗蘭的警戒心放鬆了。

  雖然小克還是一點回應都沒有,弗蘭還是忍不住看著小克的後頸,很白很纖長,讓人想要一把握住。

  如果他聽話,便好好珍惜。

  如果他掙扎,便狠狠擰斷。

  上一次被小克控制的時候,這小子就像一隻刺蝟,踢斷了弗蘭一排肋骨。

  但是再次被小克控制,小克一點都沒有攻擊他的意思,而是半仰著頭,看著前面那個男人。

  弗蘭還想說什麼,腦海裡另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如果你再想他,我會把你的眼睛剜出來。”

  這不是小克的聲音!

  弗蘭惶恐了起來,難道入侵他的人不是小克?

  又或者這是小克的惡作劇?

  等一頭熱的腦子冷靜下來了,弗蘭發現小克一直跟著前面的男人。

  這個男人應該是負責研製營養液的呆子,叫方傑的?

  眼看著方傑越走越快,就像是意識到了小克跟著他,像是要把小克甩掉。

  當他們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揣著口袋一臉壞笑的小克忽然上前,扣住了對方的肩膀,一把將他推到了牆上。

  方傑的後背撞得不輕,頭髮都亂了。

  他低著頭,正要站直,小克卻忽然伸手撐在了方傑的耳邊,靠近對方,一雙眼睛裡泛著狡黠的光,弗蘭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克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很鮮活。

  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嘿,我說……要不要跟我試一試?”小克拉長了尾音,笑著看著對方。

  弗蘭愣住了,小克喜歡這種類型的?

  他對方傑有所耳聞,一個表面斯文內裡草包的傢伙,看著挺好欺負的樣子,在諾亞裡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比他好看的諾亞這個基地裡可以拎出一大把來,他到底哪裡吸引了小克?

  衛淩並不知道,當他頂著小克那張少年的臉,調侃方傑的時候,會讓人瘋狂地想要毀掉他的得意和驕傲,看他露出慫包的表情。

  弗蘭心裡想的是,方傑你要是敢應他的點子,我一定擰斷你的脖子。

  但是沒想到,方傑竟然伸出胳膊環住了小克,將全身的重量都轉移了上去,明明是冷淡的表情,唇線卻勾了起來。

  “好啊。”

  小克傻傻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耳朵紅了,喉嚨輕輕地動了一下。

  弗蘭就是再傻,也看出來小克對方傑動了心。

  為什麼是這個方傑?

  為什麼是他!

  “但是兩個人太無聊了。”方傑側著臉看著小克。

  弗蘭從來沒有聽過方傑用這樣沒有欲望的聲音說話。

  很輕,像是冷卻了的火星,落在耳畔,瞬間燃燒了起來。

  “那你想怎樣?”小克問。

  “帶上他。”方傑側過臉來,看著弗蘭。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當然要滿足你。”

  小克笑了,一雙眼睛彎成月牙,隨意地伸手,拽住了弗蘭的領子,說了聲:“走吧,我們三個一起玩。”

  這個發展完全超出了弗蘭的預料。

  他們三個一路走,偶爾碰到了好幾個諾亞,這些人都很驚訝地看著小克拽著弗蘭,就像一個孩子在遛一條大狗。

  “小克?你什麼時候跟弗蘭混得這麼好了……你們不是……一見面就要你死我活嗎?”

  “混的好?明天你們還能見到他再說吧。”

  小克抬著下巴,眼底帶著一絲銳利的鋒芒。

  其他的諾亞露出了然的表情。多半弗蘭心猿意馬的時候又被小克鑽了空子,這會兒小克要好好教訓他了。

  小克的笑容裡帶著一種對什麼都無所謂的灑脫,卻讓弗蘭產生了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

  到底小克控制了自己是想要幹什麼?

  弗蘭想要反抗,但他除了笑,什麼也做不到。

  方傑站在門口,打開了房門,小克掐著弗蘭的脖子,將他摁了進去。

  弗蘭一個踉蹌,撲在了地上。

  他從來沒有摔得這麼狼狽過。

  門才剛剛關上,小克忽然一把抱住了方傑,不僅迫不及待,就連眼眶都紅了。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吻上去,沒想到方傑卻側開了臉。

  “等一下……”方傑抱著小克,將他撐住了,卻不讓他靠近自己。

  他低沉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明明動了情卻還要拒絕。

  “我不要等!”小克又壓了回去。

  他本來想要吻對方的唇,卻只親到了臉頰。

  小克不滿意地更加用力拽住了方傑的,甚至不計後果地扯著他腦後的頭髮,小克的眼底是對方傑毫不掩飾的渴望。

  但是這一次,小克還是只親到了方傑的嘴角。

  連多餘的話都沒有,小克咬著牙把對方往裡推,甚至還有一點委屈,那種依戀和對對方的喜歡明顯到瞎子都能看出來。

  弗蘭不僅傻了眼,甚至還有了恨意。

  方傑安撫式地把小克抱住了,貼著他的臉頰輕聲說:“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我不要等!我等你很久了!我好想你!”

  小克的眼角已經濕了。

  弗蘭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瘋狂的嫉妒——原來小克和方傑在一起很久了!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嗎?

  難道連克萊文也不知道嗎?

  這時候方傑輕輕摸了摸小克,就像給自己的貓咪順毛一樣,他輕微地抿了一下小克的耳廓:“寶貝,我不想別人看見你動情的樣子。”

  話音剛落,方傑就拽過了一件外衣,扔在了弗蘭的臉上。

  緊接著,弗蘭的大腦裡一片嗡鳴,一切陷入了黑暗。

  他聽見一個冰冷至極的聲音說:“他是我的。”

  從那一刻起,視覺和聽覺都被封閉了。

  弗蘭的恐慌成倍遞增。

  他猛地想到死去的哈威。

  克萊文明明警告過他身邊的高階諾亞,那個名叫溫酌的hybrid很可能就在這。

  當時弗蘭還覺得不可能,一個hybrid孤身潛入都是諾亞的巢穴,這不是找死麼?

  但聯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弗蘭的心裡一陣冰涼。

  他不會真的中了頭彩,被溫酌給控制了?

  弗蘭試圖使用自己的能力,但是大腦神經就像被切斷了一樣,他的身體根本就不屬於自己。

  此時,方傑和小克的肌膚就像是無數微粒重新排列組合,方傑的眼睛變得深邃,鼻樑更加挺拔,肩膀寬闊,身型逐漸修長拔高,顯露出了溫酌的樣子。

  而小克亞麻色的髮絲逐漸變黑,少年略微稚氣的面容也變得成熟起來,那是衛淩的樣子。

  兩人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擁吻。

  溫酌一把將衛淩抱了起來,熾烈的吻讓衛淩單手撐著桌子,身體後仰著快要無法呼吸。

  可越是這樣瀕臨死亡一的親吻,衛淩就越是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對方。

  “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再叫我一次。”

  衛淩用命令的口吻對溫酌說。

  “寶貝。”溫酌又吻了下來。

  衛淩的感知被無限釋放,他聽見了溫酌急切而渴望的心跳,感覺到他肌膚之下加速流動的血液,他的喉嚨溫度很高,著火了一般等待著衛淩給他久旱的心裡來一場滂沱大雨。

  衛淩把溫酌抱得緊緊的,怎麼也不肯鬆手。

  溫酌啄吻著他的眉角和臉頰,手臂的力量幾乎要把衛淩給勒碎了。

  “讓這一切都結束,然後我們想怎樣都可以。”溫酌把衛淩放在了桌子上,用仰望的角度看著他。

  衛淩看著溫酌被抓亂的頭髮,幫他理了理,點了點頭。

  “是我想把你怎樣都可以。”

  “好,你想把我怎樣都可以。”溫酌點頭說。

  衛淩這才放開了溫酌。

  “這個弗蘭是克萊文身邊的人。他應該知道解除這個基地的監測還有雷達的系統在哪裡。”衛淩說。

  “我來吧。”

  溫酌來到了弗蘭的面前,閉上了眼睛,進入了他的記憶。

  無數畫面閃現而過,溫酌從弗蘭的角度看到了克萊文這些日子活動,然後鎖定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克萊文的手上戴著一個智慧手錶,點開這個智慧手錶就能看到操控整個基地監測和雷達系統的全息介面。

  “怎麼樣?找到了嗎?”

  他們的計畫都是一環套著一環,解除基地的監測和雷達系統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如果這一步不能辦到,那麼賀恭就沒辦法運送脈衝牆到基地附近,沒有脈衝攔截,克萊文隨時能溜掉。

  無法解除雷達監測的話,控制中心就無法進行轟炸,何斂和連羽也無法進行大規模的破壞,這樣諾亞們就不會感到壓力進而使用新派發的營養劑。

  “找到了。”溫酌摸了摸衛淩的頭頂,“我送給你的智能手錶還在嗎?”

  “在。”衛淩抬起手腕晃了晃。

  “我們就用它把克萊文智慧手錶裡的整個系統拷貝過來。”溫酌一邊說,一邊把手錶從衛淩的手上脫了下來。

  “喂,這是你給我的。你想幹什麼?”

  ”這只手錶有藍牙功能。我編輯了一套程式在裡面,可以進行複製。為了保險起見,你最好留在一個可以操作電腦的地方,確保複製過程。”

  溫酌把蓋在弗蘭身上的外套拎了下來,看著他的雙眼,連同他的虹膜一起進行複製。

  “你要變成弗蘭去接近克萊文?這很危險,克萊文對你又一種……天生的嗅覺。我敢打賭,你只要一站在他的面前他就知道了!而且你……”衛淩緊張地拽著溫酌的袖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

  “而且我怎麼了”溫酌反問。

  “你演技不好!一臉嚴肅得要死的樣子,你想騙過誰?”

  老實說,溫酌能混到現在還沒被克萊文發現,衛淩已經覺得是奇跡了。

  這傢伙還想到克萊文面前晃悠?真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那你要不要試一試我的演技?”

  溫酌伸手勾過了衛淩的下巴,瞬間他的臉部變化,弗蘭的臉就出現在了衛淩的面前。

  衛淩下意識想後退,但是溫酌卻側過臉,嘴上扯起一抹登徒子的笑容,“寶貝,你躲什麼?”

  說完,溫酌摸出來弗蘭的煙,咬在嘴裡,哢嚓一聲點燃了,朝著衛淩吹了一口煙圈。

  那煙圈嫋繞地旋轉著,在衛淩的鼻尖上繞了小半圈才散開,明明溫酌連碰都沒有碰到他,衛淩卻心跳加速,他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

  溫酌笑了,明明是頂著弗蘭的那張臉,卻讓衛淩一點都恨不起來。

  他靠近了衛淩,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看起來一副很想要的樣子。”

  衛淩傻了眼,這是溫酌嗎?

  這簡直比弗蘭本尊還要流氓啊!

  “我來幫你複製弗蘭的能力。”

  現在可不是欣賞溫酌的時候。

  衛淩專注了起來,眼底金色的光澤越來越明顯,他閱讀了弗蘭的基因編碼,將那段最特別的編碼複製了下來,交給了溫酌。

  “你的身邊還有營養劑麼?”溫酌問。

  “放心,還有。而且來之前我就給自己打了一針,那可是小冰冰最新研究成果,以一敵百呢。”衛淩打量著溫酌,好奇地問,“弗蘭的能力到底是怎樣的?”

  “還好他沒真對你用強。”溫酌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個鋁杯,放在手裡,片刻不到鋁杯就融化了。

  “他的身體可以產生高溫?而且這個高溫也太恐怖了吧?”衛淩睜大了眼睛。

  諾亞的能力當真無奇不有。

  大概是因為被完全寄生的關係,他們能力的進化比hybrid要更加多樣。

  “這也是克萊文把他留在身邊的原因。”

  溫酌將弗蘭扛了起來,放在了方傑的床上,開始解開他的扣子。

  “小酒……你幹什麼啊?你看上這傢伙了?”衛淩故意用誇張的語氣緩和緊張的氣氛。

  他們在這裡的每一刻都可能被克萊文發現,然後被大批的諾亞圍堵。

  溫酌把弗蘭的衣服穿上了身,然後將弗蘭變成了方傑的樣子。

  “其實我們也可以操縱弗蘭去接近克萊文,這樣你和我就都不會有危險了。”衛淩說。

  “如果克萊文忽然對弗蘭產生懷疑,解讀他的意識呢?如果是我接近克萊文,哪怕被他識破了,我也能強行完成介面複製。如果是弗蘭被克萊文發現了,我們連唯一可以拿來複製資訊的智慧手錶都會丟失。”

  溫酌低下頭,靠向衛淩。

  一開始衛淩沒有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直到溫酌將衛淩的手抬起來,放在自己的領口,衛淩才明白這傢伙是要自己給他扣扣子。

  當衛淩給他把扣子扣上了,溫酌卻沒有抬頭,而是保持著那個姿勢說:“我考慮了一下,以弗蘭的性格,不會把扣子扣得這麼嚴實。”

  衛淩的耳朵裡嗡地一聲響,低著頭給溫酌把領口的扣子解:“你是故意的。”

  “對,我是故意的。”溫酌側過臉,吻了他一下。

  “能用弗蘭的樣子吻我,讓我有種出軌的感覺。”

  “那你喜歡麼?”溫酌輕聲問。

  “本來覺得我應該不會喜歡的。但是……好像覺得還挺喜歡的。”

  就在溫酌直起背的時候,衛淩又拽了他一下。

  “別被他發現了。”

  “嗯。”

  溫酌打開了房間門,走了出去。

  一邊走,還有人跟他打招呼。

  看來弗蘭這傢伙很擅長交際,人緣還不錯。

  弗蘭的通信器震了震,克萊文的聲音響了起來:“去哪兒了?”

  溫酌回答:“跟小克在一起。”

  “哦?還開心嗎?”克萊文用調笑的語氣問。

  “被教訓了。”

  “不過挑釁小克你還能活著,你的命很大。”

  “Boss,您找我應該不是為了看我命大或者命不大吧?”

  “過來,我要對整個基地進行排查。楊墨冰的屍體竟然不見了。”克萊文說。

  溫酌趕到了克萊文的解剖室,原本躺著屍體的地方,已經空了。

  “喔……我們的楊大美人呢?”溫酌摸了摸鼻尖,走過去看。

  克萊文說:“被人帶走了,而且他的屍體多半被毀掉了。我看了一下監控,竟然黑了。”

  “是那個溫酌嗎?他有這麼厲害?”

  克萊文看著眼前的弗蘭,笑容有些冰涼:“弗蘭,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知道,您在想兩點,第一,楊墨冰已經死了,溫酌沒必要執著於一具屍體,除非有什麼秘密一旦解剖就會被發現。”

  克萊文點了點頭,笑著坐在原本的解剖臺上。

  “那麼第二呢?”

  “第二,您要對所有能進出這間解剖室的人進行排查。”

  “但是不包括你。”克萊文拿了一個金屬杯子遞給溫酌,“楊墨冰的屍體不見的這段時間,你一直跟在我身後。”

  溫酌接過了杯子,它緩慢融化,從他的手指間流下來,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發出哧哧的聲音,緩慢凝固。

  就在溫酌接杯子的那一刻,兩人腕上的智慧表輕微一碰,資料傳輸啟動,資訊開始傳遞。

  此刻的衛淩抱著小克的電腦,開始監控資料傳輸的過程。

  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七十。

  這時候克萊文說:“剛才你和小克在一起?”

  “嗯哼,是啊。”溫酌笑了笑。

  “你到底是對他有執著,還是對我有意思?”克萊文問。

  他的笑容很淡,卻很危險。

  “我喜歡他看起來很弱小,但其實很強大,很想折斷他漂亮的脖子,很想看他哭起來,很想……”

  百分之九十。

  看著電腦螢幕的衛淩緊張到下意識咬著自己的拇指。

  “快點……快點……”

  數據卡住了。

90 狂歡絕響

  衛淩發現只要再停留三秒, 就會觸發克萊文的警報系統了。

  他一咬牙,活動自己的手指, 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起來。

  一秒……

  二秒……

  資料再度動了起來。

  “很想什麼?”克萊文抬起下巴, 有幾分倨傲地看著溫酌。

  “很想完全地擁有他。”溫酌回答。

  克萊文笑了,他似乎在思考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真是奇妙啊,明明小克的基因和我是一模一樣的, 但是明顯他要更討人喜歡一點。就連衛淩,明明進入了他的意識,而且佔據了主動權,都還是放了他一馬。”

  “對不起了克萊文先生,您很強大, 但小克比較惹人憐愛,所以抱歉, 我沒辦法對您產生那方面的興趣。”弗蘭攤了攤手,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智慧手錶,綠燈亮了起來。

  資料拷貝百分之百。

  克萊文跳下了桌子,拍了拍手說:“來,歡迎和我一起審訊。”

  這時候門開了, 七八個人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說了聲:“克萊文先生。”

  那一瞬間, 克萊文的眼瞳一顫, 強烈的藍色螢光浮現,瞬間這七八個人都被克萊文的意識入侵了。

  如果溫酌以為克萊文會就此放過他,那就太天真了。

  與此同時, 克萊文也開始入侵溫酌的大腦。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如果溫酌放棄防守,讓克萊文進入自己的大腦,克萊文勢必會發現這個弗蘭是冒牌貨。更嚴重的是,他將會發現溫酌擁有了“大師”的能力!

  這樣一來,後續的許多行動都會受阻,克萊文的防備心將會大幅度提升,並且迅速撤離這個基地。

  但如果溫酌不讓克萊文進入自己的大腦,克萊文就會懷疑弗蘭是被溫酌控制了,而不是被溫酌“複製”了。

  既然如此,不如拒絕他!

  至少克萊文只會以為是溫酌控制了弗蘭,而不會想到溫酌擁有了“大師”的能力,這樣一切還有偷天換日的機會!

  溫酌當機立斷,奪門而出,速度之快,讓在場的那幾個諾亞瞠目結舌。

  “竟然把你給控制了?”克萊文露出了猙獰的表情,迅速追了出去,“我對你的訓練都是白搭麼!”

  克萊文的意識迅速將溫酌給籠罩,但是溫酌的防禦嚴絲無縫,克萊文根本找不到入侵的機會!

  克萊文露出了噬血的表情。在他看來,眼前的弗蘭越是難以意識入侵,就說明溫酌距離越近,所以防守強度才能這麼大!

  溫酌極速狂奔,他的目標不是和克萊文纏鬥,而是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登陸系統,關閉掉這個基地的防禦!

  當他路過一個拐角,速度來不及減弱,為了避免撞到牆上,他伸長了胳膊,扣住牆角,整個人順勢甩過了彎。

  路過的諾亞看見盛怒中的克萊文,立刻拔槍跟了上去。

  一時之間數十顆子彈襲向溫酌,彈道在溫酌的腦海裡彙集成無數的線條,時間放緩,他沿著牆飛奔,接著一個非常刁鑽角度的跳躍,從這些線條之間的縫隙中穿行而過。

  八重千代子的克隆體在牆體中迅速遊動,試圖抓住溫酌。但是當她們的手剛觸上溫酌的腳踝,足夠融化金屬的高溫讓她們的手迅速被燒毀。

  坐在房間裡抱著電腦的衛淩從監控裡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

  “好吧,克萊文……也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衛淩閉上了眼睛,意識迅速蔓延,所到之處,他強行控制了十幾個諾亞。

  克萊文加強了對“弗蘭”的意識入侵,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大的反向捕獲溫酌的機會。

  他集中了自己的精神,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紮了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緊跟著克萊文的諾亞忽然調轉槍口,朝著克萊文射擊。

  克萊文看著他們的眼睛,立刻就明白這些傢伙竟然都被控制了。

  “滾開——”

  克萊文側過臉,避開了一顆子彈,緊接著單手撐著牆面,肌肉發力躍起,以人類根本做不到的姿勢避開了另外的幾顆子彈。

  克萊文此刻只想要把“弗蘭”給逮住,為了節省時間,他把這些諾亞全部都解決了。

  這時候的溫酌已經甩開了克萊文,當他飛速路過一個轉角,第一間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一隻手伸了過來。

  溫酌的反應速度極快,他一把扣住了那只手,正要向下壓直接折斷對方的小臂,但是觸碰上的瞬間,他就停了手,任由對方將他拽了進去。

  他看見了“小克”。

  “你為什麼不待在房間裡……”

  溫酌的嘴立刻被對方給捂住了。

  衛淩用摟著溫酌的姿勢,兩個人迅速蹲了下來。

  “到了把真的弗蘭放出來的時候了。”衛淩小聲說。

  溫酌立刻明白了衛淩的用意,就讓克萊文去追逐真的弗蘭!

  溫酌閉上眼睛,將臥室裡變成了方傑的弗蘭又轉化了回去。

  “我來控制弗蘭,你趕緊解除這裡的防禦!”

  “克萊文會對你反向入侵!”

  “那又怎樣?就算入侵成功了,他還能殺了我不成?”衛淩扯起嘴角,囂張地笑了一下。

  溫酌還要說什麼,嘴唇卻被衛淩碰了一下。

  “相信我。”衛淩的目光很沉穩。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隨心所欲,萬事等著溫酌給他做準備的傢伙了。

  溫酌點開了智慧手錶,全息系統彈了出來。

  他將自己的指紋和虹膜改變成了克萊文的樣子,但是接下來就是克萊文的密碼。

  這個密碼肯定和營養劑配製系統的密碼不同。

  不可能每一次靠猜來破解密碼,溫酌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快速敲擊起來。

  衛淩看著溫酌認真的樣子,覺得好可惜。

  本來自己可以倒一杯紅酒,啊,不對,是可樂,慢慢欣賞溫酌的手指,但他現在必須“操控”弗蘭吸引克萊文的注意力了。

  這時候的克萊文到處尋找的弗蘭,他調開了所有的監控,開始面部搜索。

  就在這個時候,基地的警報聲響起,最底層的營養劑生成系統被破壞了!

  “頭兒!是弗蘭!是弗蘭他融化了營養劑的管道!沃草——他要融化破壁機了!他想幹什麼!”

  “蠢貨!他被人控制了!他要毀掉我們所有的營養劑!”

  克萊文一邊飛奔而去,一邊試圖和衛淩爭奪弗蘭的掌控權。

  衛淩的冷汗從額角滑落下來。

  克萊文已經滲透式地進入了弗蘭的大腦,再這樣下去,他很快會從弗蘭的記憶裡看到“小克”和“方傑”之間過度親密的關係,自己“小克”的身份就會泡湯!

  一不做二不休,衛淩直接讓弗蘭去融化鍋爐。

  警報聲響徹整個基地。

  “警報!警報!一號鍋爐過熱,離心裝置已停止運行。”

  “警報!警報!一號鍋爐過熱,液體氣化,三秒內即將爆炸!”

  克萊文恨到咬牙切齒。他沒有想到“溫酌”竟然會利用弗蘭的能力來摧毀他們的營養劑供給!

  只聽見一聲巨響,從地底深處傳來,一層穿透一層,震盪的聲音層層疊疊而來。

  當克萊文趕到的時候,鍋爐已經爆炸了,半加工狀態的營養劑飛濺得到處都是,灼熱的蒸汽讓幾個在這裡駐守的諾亞全身皮膚都被燙傷,慘叫聲不絕於耳。

  克萊文低下頭來,看到了一根手指,是屬於弗蘭的。

  弗蘭雖然身體能夠耐受高溫,但是並不代表可以抵擋衝擊力。他自己把自己給炸死了。

  這也讓克萊文對溫酌的追蹤又回到了原點。

  “可惡……”克萊文冷冷地抬腳踩碎了那根手指,“什麼時候溫酌變得這麼厲害了?”

  不僅僅能控制弗蘭,還能在逃走的過程中控制其他諾亞來攻擊自己。

  這樣的意識強度,到底是因為溫酌自身的進化,還是衛淩帶給他的進化?

  當確定弗蘭真的被炸死了,衛淩雙手撐著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來。

  差一點,真的就差一點點,他的意識就被克萊文給穿透了。

  這樣一來,對於那些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營養劑的諾亞來說,之前被輻射物質污染的營養劑就珍貴的不得了,他們除了用那些營養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而溫酌終於解開了克萊文設置的密碼,輸入之後,看著全息螢幕上“防禦解除”的提示,衛淩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喂……他的密碼是什麼?”衛淩問。

  “他第一次見到你的日期,再加上你在遊戲裡的ID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酌的聲音聽起來涼颼颼的。

  “啊,是嗎?我都不記得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了。”衛淩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和溫酌正好靠在一起。

  他湊到溫酌的面前,笑著說:“我替你搞定了弗蘭,還引開了克萊文,你就沒有一點獎勵嗎?”

  “小孩子才要獎勵。”溫酌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完了完了,溫小酒生氣了,得哄了。

  “那你知道我的遊戲帳戶密碼是什麼嗎?”衛淩問。

  溫酌沉默不語,他沒說“我不感興趣”,那就是很感興趣的意思。

  “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期。大學開學的前一天。”

  衛淩才剛露出笑容,身旁的人就一把將他拽了過去,熱烈的吻落了下來,衛淩被他親到哪兒都發麻。

  衛淩順從地閉上了眼睛,因為從他們關閉了這個基地的防禦開始,就意味著大戰的序幕真正開啟了。

  衛淩閉上了眼睛,和賀恭的大腦聯繫了起來,將防禦解除的消息傳達給了他。

  賀恭立刻命令所有工程車迅速將這個基地圍住。

  幾分鐘之內,一道牆就被連接了起來,巨大的能量形成一個環形。

  聯合控制中心派出的戰機沖進了基地的上空,開始狂轟亂炸。

  距離地面比較接近的諾亞驚慌失措,他們迅速逃離。

  有的擠上了車,來不及上車的就徒步奔跑。

  但是當他們離開基地不遠,就被無形的能量攔截,速度太快的車被脈衝震了回去,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斷地嘗試著,就是無法出去。

  幾個八重千代子還有哈克的克隆體也試圖沖出去,哪怕是能夠在固體中遊動的諾亞也無法衝破脈衝牆。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裡了!”

  “我們是不是被圍困了!”

  “一定是hybrid!一定是hybrid!”

  站在鍋爐邊的克萊文抬起頭來,明明是有雷達的,為什麼聯合控制中心的戰機都肆意撒野了,系統竟然沒有給他一點警報?

  意識到了什麼,克萊文抬起了手腕,點開了智慧手錶的全息介面,發現監測和雷達都被解除了!

  這是怎麼回事?

  克萊文的瞳孔一緊,控制中心是怎麼黑進他的雷達和監控系統的?

  驀地,他想起了弗蘭來見自己的時候,他的手腕上戴著一支智能手錶。

  但是弗蘭之前是沒有戴這塊表的。

  它是哪裡來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塊表是溫酌給他戴上的!

  但是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塊表之前好像一直是衛淩戴著的。

  難道說不僅僅是溫酌,就連衛淩也在這裡嗎?

  這個想法,讓克萊文心跳加速。

  頭頂傳來近乎毀滅的爆炸聲以及連綿不絕的坍塌聲就像是狂歡絕響。

  是啊,是啊,自己在追著弗蘭的時候,溫酌要應付他已經很費力了,怎麼可能還有多餘的精力來操控其他的諾亞來攻擊他?

  除非操控其他諾亞的人是衛淩!

  克萊文的唇上勾起了一抹笑。

  “Boss!Boss!他們攻進來了!”

  “外面的人說,我們的基地被脈衝給覆蓋了,根本沒辦法沖出去!”

  克萊文一把拽過那個慌張的諾亞,將他的臉撞在了牆上。

  “蠢貨,跑什麼呢!你以為hybrid會一直轟炸我們?最後還不是得進來打掃,確定我是不是死了?”

  而且炸得太狠,萬一把他們的自己人都給炸死了呢?

  “今天恐怕就要有個了結了。”克萊文露出一抹冷笑,“溫酌,你上次刺我的那一刀,我一定要討回來。”

  還有衛淩,也是我的!

  克萊文轉過身,他知道自己就是靶子,衛淩也好,溫酌也好,一定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時候,待命中的何斂和連羽終於可以帶人沖進去了。

  何斂對夜瞳還有葉語說:“我和連羽負責破壞,你和葉語一定要儘快找到衛淩和溫教授,配合他們——一擊必中!”

  “當然。”夜瞳活動著自己的腳踝還有手腕,噌地一下就不見了。

  葉語也融入了地面之中,遊入了基地裡。

  仍舊有無數的諾亞想要衝破防護牆的束縛,Echo的克隆體想要配合起來用聲波衝破脈衝牆,但是這些脈衝牆是經過反復計算的,聲波根本沒辦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此時,一輛SUV沖到了他們的面前。

  Echo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hybrid的車,充滿憤怒地想發起攻擊。

  坐在副駕駛上的何斂閉上了眼睛,瞬間一大片區域內的諾亞就像神經線被切斷了一樣,全部倒了下去。

  一路下來,他們的車勢如破竹,根本沒有諾亞可以抵擋。

  焦陽和江辭扛著槍,一路突突。

  這時候的基地內部,亂成了一鍋粥。

  但是克萊文還是憑藉強大的控制力,壓制住了那些想要繼續逃跑的諾亞,並且搜索著溫酌和衛淩的存在。

  但是他們都是操控意識的高手,善於隱藏自己的存在。衛淩雖然駕馭能力不如溫酌,但是如果溫酌要隱藏起衛淩的話,克萊文想要找到他們兩個將非常有難度。

  就在這個時候,克萊文發現不少諾亞已經死了。

  他們既不是被坍塌的牆體壓死的,也不是死在沖進來的hybrid的手上,而是忽然倒地就死掉了?

  克萊文眯起了眼睛,這到底怎麼回事?

  有一個諾亞,還沒有斷氣,靠著牆低著頭癱坐著。

  克萊文一把將他拽了起來,冷冷地問:“怎麼回事?”

  那個諾亞的意識越來越混沌,已經無法回答克萊文了。

  克萊文直接閱讀了他的大腦。

  這幾個諾亞在逃離基地的時候,碰上了一個強悍的對手——夜瞳。

  夜瞳飛快地在基地中奔跑,他擁有麻痹神經的能力,所到之處,和他對視的諾亞紛紛倒地。

  其他諾亞準備聯合起來對付夜瞳,但是之前為了逃避他的追殺,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而這個身體的主人躲在角落裡,想要補充營養,但是沒想到一旦注入了營養劑,身體就迅速衰竭,心臟停跳,呼吸也越來越虛弱。

  克萊文將這個死掉的諾亞扔到了一邊,高聲對跟在自己身邊的屬下說:“檢查他們是不是都用了營養劑!”

  部下們紛紛將屍體翻過啦,搜查他們的身上,果然發現每個人的營養劑都被使用了。

  克萊文冷哼了一聲,怪不得溫酌會操縱弗蘭去把鍋爐給炸掉,就是要讓他們沒有營養劑可以使用!

  克萊文將自己的意識和所有的諾亞聯繫起來,告訴他們,身邊的營養劑不能使用。

  此時,葉語正在和一個高階的諾亞較量,對方被葉語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而葉語卻忽然遊入了牆體之中,從對方的身後游了出來,一把取出了對方別在腿上的營養劑。

  “不!不要!”

  營養劑被葉語狠狠紮了進去,他的身體迅速僵硬,眼底是死亡的陰影。

  葉語通知所有人:“諾亞們應該已經知道了營養劑有問題!大家請注意了,剩下的諾亞恐怕不會再主動使用營養劑了!”

  “Boss!營養劑都不能使用了,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跟隨克萊文的諾亞們紛紛發問。

  克萊文很冷淡地說:“現在的問題不是營養劑沒有了該怎麼辦,而是營養劑到底是怎麼出現問題的。”

  毫無疑問,溫酌一定在這個基地裡,他控制了哈威在基地裡大開殺戒,控制了弗蘭偷走了楊墨冰的屍體,毀掉了鍋爐,那麼又是控制了誰對營養劑做了手腳?

  克萊文轉身又回到了製造營養劑的地方,打開系統面板,查看系統訪問日誌。

  然後他發現了果然有人修改了營養劑配方,向裡面添加了不該有的東西!

  這個人就是生物工程師方傑!

  克萊文的眉梢一挑,立刻下達指令:“把方傑給我找出來。”

  所有諾亞在同一時刻開始注意方傑的動向。

  當溫酌拉著衛淩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立刻被其他諾亞給發現了。

  他們毫不留情地向溫酌發起了攻擊,但是在溫酌強大的能力面前,無異於以卵擊蛋。

  眨眼的功夫,十幾個諾亞都被溫酌幹掉了。

  溫酌推開了衛淩,壓低了聲音說:“現在克萊文已經懷疑方傑了,我繼續頂著方傑的身份也毫無意義。你必須跟我分開,不然克萊文立刻就會懷疑上你,明白嗎?”

  衛淩好不容易和溫酌會和,讓他和溫酌分開,他一百萬個不樂意。

  但是他們必須幹掉克萊文,否則永無寧日!

  衛淩點了點頭,和溫酌向著不同的方向奔跑。

  克萊文還在一層一層地尋找著,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有諾亞看見了方傑。

  克萊文立刻沖了過去。

  其他的諾亞還想跟上來的時候,克萊文轉身朝他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想要活下去的,麻煩自己殺出個黎明來!”

  說完,克萊文就甩開他們了。

  這些都不是高階的諾亞。真遇上了溫酌,他們對克萊文毫無作用!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從角落忽然出現,襲向了克萊文的背脊!

  克萊文感覺到了危險,那一刻背脊一片冰冷,他驚險地側身閃避,對上了溫酌的眼睛。

  兩人迅交手,互相襲擊對方因為進攻而露出的破綻。

  克萊文的嘴角挨了一拳,他反身手肘狠狠砸在溫酌的身上。

  骨頭劇裂,溫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巨大的衝擊力再加上之前的轟炸讓基地裡的結構不再穩固,溫酌撞開了地下,跌入了之前克萊文看諾亞打籃球的地方。

  克萊文立刻開槍。子彈打完了也沒有擊中溫酌,反倒是溫酌忽然跳了起來,抓住了克萊文的膝蓋,一個用力就把克萊文給拽了下去。

91 溫酌VS克萊文

  明明是被溫酌拽下去的, 但是克萊文卻在落地之前恢復了平衡,他單手撐在地面上, 全身一繃, 手臂瞬間發力,避開了溫酌的攻擊。

  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兩人交手了好幾個回合。

  克萊文單手撐地, 哢嚓一聲將脫臼的肩膀接了回去。

  而溫酌站在不遠處,將自己脫臼的手腕擰了回去。

  “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溫酌。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克萊文一邊鼓掌,一邊走向溫酌, 分析起溫酌的計畫。

  “你用了特殊的物質,破壞了我們所使用的營養劑。讓我猜猜——該不會是當初包裹著我和安奇拉的那塊隕石裡的放射物質吧?”

  這時候, 好幾個諾亞被hybrid擊中了, 從頭頂上摔落下來,正好掉在了克萊文和溫酌之間。

  但是克萊文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沙礫落下,一層霾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克萊文沖向了溫酌,他的速度甚至比夜瞳還要快。

  前一刻他還在五米之外, 後一刻他的手已經刺向了溫酌的心臟!

  溫酌的眼底藍色螢光閃現,克萊文的進攻被他的大腦分解和計算。

  在生死瞬間, 他左手扣住了克萊文的手指, 右手托住他的手腕,以身體為軸線一個側轉,俐落地將克萊文的手腕擰碎, 在克萊文即將摔到的刹那,溫酌的膝蓋砸擊向克萊文的脊椎。

  就在那一刻,溫酌的耳邊聽見了衛淩驚呼:“不要啊——小酒!”

  就在溫酌猶豫的瞬間,克萊文撐地反擊,一拳砸向溫酌的胸口,還好溫酌閃避迅速,但還是被擊碎了肩膀。

  冷靜下來的溫酌發現衛淩根本就不在這裡,他會聽見衛淩的聲音只有一個理由——他被克萊文給入侵了!

  周圍的一切迅速變化,溫酌發現自己回到了南極基地——那艘破冰船上!

  他的懷裡是已經失去了安奇拉的曹教授。

  由於安奇拉離開了曹教授的身體,寄生進了溫酌的體內,曹教授的機體功能迅速衰敗,越來越微弱的呼吸預示著他的生命正走向盡頭。

  “溫酌……溫酌啊……你要把衛淩……”

  曹教授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帶著氣音,不仔細分辨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溫酌低下頭,靠在曹教授的耳邊說:“我是溫酌。曹教授你放心,這世上你和衛淩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帶他回來。我一定會帶他回來。”

  聽到他這麼說,曹教授的表情逐漸舒緩,就像是放下了人生中最大的遺憾,他的臉歪了過去,安然地永眠了。

  溫酌的肩膀從輕微地顫抖到全身都在顫抖,他低下頭埋在曹教授的頸邊沉默地哭了。

  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關心他的兩個人,一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另一個在遙遠的月球。

  此時的溫酌虛弱無比,而克萊文又帶人登陸了這艘破冰船,巨大的能量消耗再加上還沒有完全適應安奇拉的寄生,溫酌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溫酌正要打開逃生艙的艙門,頭頂上厚實的鋼板忽然被撞裂了,克萊文露出了殘忍的笑意,他跳了下來,雙手扣住了溫酌的脖子,眼見著就要將他擰斷!

  一旦死在這裡,他就被克萊文殺死了大腦!

  這時候的溫酌,對於克萊文來說,就像嬰兒一樣脆弱。

  溫酌感覺到了那股力量,一切變得緩慢而細膩,他的頸椎正一點一點錯位,再擰過一點他就要死了。

  他不可以死!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是以曹教授的犧牲衛代價,完成了和安奇拉的融!

  他去了月球,他接回了衛淩!

  衛淩喜歡著他,愛慕著他,依賴他。

  他好不容易擁有了現在的一切,怎麼可能終結在這裡!

  溫酌的眼底燃燒起藍色的光澤,他在最後一刻扣住自己的脖子,強行將自己的頸椎復位,忽然向後狠狠一擊,果然讓克萊文鬆手了!

  他毫不留情地轉身將克萊文的下巴向上一托,差一點讓他的頸椎向後折斷。

  克萊文立刻避開。

  眼見著克萊文的攻擊又要襲來,溫酌脫力倒了下去,他用盡所有的力量,到處尋找著營養劑。

  他需要營養……他需要大量的營養!這樣才能完成和安奇拉的融合……

  他要活著,他要去見衛淩!

  溫酌抓住了一支營養劑,狠狠往自己的身體裡紮。

  這時候,一個聲音就像從另一個更加清晰真實的世界裡傳來:“那是諾亞的營養劑!”

  溫酌陡然驚醒,克萊文的意識本來已經入侵成功,卻受到另一股力量的衝擊,只能被迫退出了溫酌的意識世界。

  溫酌驟然清醒過來,回到了現實。

  他捏緊了手指,發現那是一支諾亞的營養劑,他剛才被克萊文控制了,一旦將這一針打進自己的體內,那麼溫酌體內的安奇拉就會死亡。

  克萊文就贏了。

  是衛淩剛才進入了他的意識裡保護了他!

  這也讓克萊文更加的嫉妒和瘋狂。

  他沖了上來,兩人的交鋒每一個回合都要置對方于死地。

  “衛淩在這裡吧?讓他出來啊!只要我殺了你他就會迫不及待地出來了!”

  溫酌冒著小臂被對方震碎的風險,單手將克萊文擋下,緊接著一個俐落到空氣都被隔開的掃腿讓克萊文失去了平衡,與此同時直接壓向他的胸口,手中的營養劑狠戾地紮了下去。

  克萊文睜大了眼睛,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溫酌的眼底迫切的殺欲。

  但是克萊文直接拽過了溫酌受傷的小臂,在溫酌略微失去平衡的時候,他轉過了自己的頭,泛著寒光的針擦著他的脖子過去,差一點就刺中了他。

  克萊文趁機反手奪走了溫酌的營養劑,另一隻手撐地,反而將溫酌給壓住了,將營養劑朝著他的胸口狠狠砸下去。

  他的眼底是癲狂的笑,髮絲隨著他的動作揚起。

  溫酌蓄勢待放,膝蓋頂在了克萊文的腹部,踹得克萊文一口血吐了出來。

  兩人之間的絕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們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消耗著彼此的能量。

  那只營養劑碎了。

  克萊文的額角是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滴落下來。

  溫酌被克萊文踹碎的手臂復原的速度也在減慢。

  就在這個時候,克萊文忽然鉚足了力氣沖向了溫酌。

  溫酌本來是可以避開的,但是一雙手從地面之下伸了出來,雖然沒有抓住溫酌,但是也讓溫酌失去了平衡。

  是八重千代子的克隆體。

  而且越來越多的克隆體從地面裡將手伸出來,拽著溫酌的胳膊,拽著他的肩膀。

  眼看著克萊文就要把手中的藥劑紮進溫酌的肩膀,另一雙手也從地面裡伸出來,抓住了克萊文!

  是葉語。

  克萊文摔在地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雙手,他以為那也是八重千代子的克隆體。

  “衛淩——是不是你!”

  他一把扣住那只手,要把她從地面中拖拽出來,緊接著一道身影一晃而過,狠狠踹在了克萊文的臉上!

  是夜瞳趕來了。

  得到了空隙的溫酌低下頭,入侵了地面之下所有的諾亞,那一雙一雙的手就像恐怖電影一樣,僵直著不能動彈。

  而克萊文在被踹倒之後,一腳踹開了抓住自己的手,忽然就逃走了。

  夜瞳飛奔著追了上去。

  作為諾亞的本體,克萊文的速度絕對不低於夜瞳。

  葉語將一瓶營養劑扔給了溫酌說:“教授,你去追克萊文!這裡交給我們!”

  溫酌將營養劑往腿上一紮,身影一下子就不見了,只剩下營養劑的空瓶在地面上發出“砰”地一聲。

  越來越多的八重千代子克隆體遊了過來,在地面之中和葉語纏鬥。

  基地的牆面和地面上能隱隱看到人的身體線條在移動,她們將葉語當成肉中刺,要把她拔除!

  何斂的腦海中響起了衛淩的聲音:“前往地下七層救葉語。”

  得到消息的何斂,拽了連羽就趕了過去。

  他們來到的時候,就看見葉語想要從地面裡出來,但是她的胳膊、腿都被諾亞給拽住了。

  “額——啊——”

  葉語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開,一臉通紅。

  起碼十幾雙手在她的身上,甚至有諾亞遊出來,掐上了她的脖子。

  “我的媽呀……”

  連羽還沒感歎完,何斂立刻火力全開,將這一層所有的諾亞都拖拽住了。

  葉語咬著牙,發出一聲低吼,將這些冒出地面的手全部掙脫,爬了出來。

  “快過來,葉語!”連羽抬起自己的雙手,正在醞釀著力量。

  葉語爬了起來,何斂一把將她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連羽雙手撐在了地面上,只聽見“嗡”地一聲,在一秒不到的短暫平靜之後,整片地面就被震成了沙子,嘩啦一下向著下方墜落,如同一片金屬沙海!

  “好傢伙……你打了雞血這麼厲害?”葉語驚訝地問。

  連羽也覺得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因為自己這一震的覆蓋範圍比他想像的範圍要大得多!

  何斂淡然開口:“沒什麼好驚訝的,這應該是因為我們都在衛淩的‘網路’裡,被他增強了自己的能力。”

  此時的克萊文一路飛奔,他知道溫酌就追在自己的身後。

  時間不等人,他靠著牆,從自己的夾克裡面取出了一隻小盒子,打開一看,一共六隻營養劑,都是之前在他身邊的,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其中的四隻都在和溫酌的打鬥中碎掉了,還剩下兩隻。

  克萊文立刻取了一隻出來給自己用上。

  營養劑讓他的身體高速復原。

  他冷冷地一笑打開了通道節點裡的控制台,輸入代碼,整個基地裡的節點迅速關閉。

  追在後面的夜瞳就快沖到克萊文的身後了,卻差點被落下的閘門砸中,他只能立刻刹車向後避開。

  “媽的。有種你跑什麼?”夜瞳咬緊了牙關。

  “既然你們都來了,不如一起下十八層地獄啊。”

  他摁下了另一個摁鈕,是基地的自爆啟動!

  端著電腦的衛淩,系統介面上出現了大大的感嘆號。

  “什麼?”衛淩驚呆了。

  第一聲巨大的聲響從最底部傳來,衛淩的肩膀跟著這一聲巨響一顫。

  整個基地都在搖晃,就像忽然下沉了一樣。

  衛淩的手指迅速敲擊起來,他必須立刻關閉這個指令,否則再炸第二下,這個基地就真的撐不住了。

  諾亞也就算了,大批的hybrid也會被困在下面。

  克萊文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第二聲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基地的自毀系統也被衛淩給控制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在這兒就好,這一次我非要把你找出來不可!”

  他的意識迅速鋪陳開來,掠過了無數正在激戰中的諾亞和hybrid,當他發現躲在某個儲物室裡抱著電腦盤坐在地上的小克時,克萊文的眉心微微蹙起。

  “小克?你在幹什麼?”

  克萊文迅速起身,飛奔而去。

  正在操作電腦的衛淩,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起身,正要推開門的時候,迎面對上了克萊文。

  “克萊文?”衛淩向後退了一步,但是克萊文的手已經伸了過來。

  衛淩迅速側身避開,但是克萊文的另一隻手卻用力地掐在了衛淩的肩頭。

  疼痛感來襲。

  “你在幹什麼,小克?”克萊文微笑著看著他。

  “沒什麼。”衛淩冷著臉,克萊文的手卻向上一抬,就把衛淩的筆記型電腦給帶走了。

  當克萊文看到筆記本介面的那一瞬,驚訝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是你?衛淩在控制你嗎?他在你的腦子裡嗎?”

  克萊文一把扣住了衛淩的喉嚨。

  衛淩冷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到現在克萊文還沒反應過來,並不是他和溫酌用意識控制了哈威、方傑或者弗蘭,而是他和溫酌直接借用了這些人的身份。

  “大師”的能力果然很關鍵。

  克萊文的眼底泛起強烈的藍色螢光,他即將用意識進入“小克”的大腦來尋找和鎖定衛淩的所在。

  衛淩繃緊了自己的神經,雙手將克萊文的手腕往下一壓,他的膝蓋狠狠往上一撞,乾淨俐落到克萊文毫無預料。

  “唔——”克萊文的手臂被砸碎了。

  衛淩奪門而逃。

  克萊文立刻追了出去。

  “你要去哪兒?去找溫酌嗎?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控制小克的?你和溫酌到底是怎麼進入基地的?”

  衛淩能感覺到,克萊文可能是剛剛使用了營養劑,所以他的精力非常充沛,自己要是和他正面硬杠,恐怕沒有好處。

  他的耳邊聽見了溫酌的聲音:“進你右側的房間,不要出來!”

  衛淩立刻躲了進去。

  克萊文忽然發現小克不見了,他冷哼了一聲:“還挺會躲……”

  這時候,克萊文看見了一個hybrid,對方立刻舉槍,但瞬間克萊文就閃到了他的面前,摁下了他的槍,一把將他撞在了牆上,笑著問:“衛淩在哪裡呢?”

  “不知道。”對方非常堅定地回答。

  “你知道不,人類的大腦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叫你們不要去想什麼,你們就越是會去想什麼!”

  克萊文的意識迅速進入了這個hybrid大腦,他捕捉到了資訊:衛淩即將撤出這個基地,被護送離開。

  克萊文的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牙槽,“寶貝兒……你好不容易來看我一次,怎麼能這麼輕易讓你離開呢?連個吻別都沒有,實在太壞了吧。”

  克萊文將那個hybrid甩開,迅速沖了上去。

  此刻,焦陽和江辭正護送著衛淩離開。

  因為轟炸的關係,之前基地的入口已經坍塌,賀恭帶著工程隊支撐起了一個天井,所有人可以從這個天井中撤離。

  衛淩爬上了繩梯,距離天井還有四五米,已經能聽見賀恭的聲音:“快!快!快!”

  驀地,子彈從衛淩的頭頂擦過,繩梯斷了。

  “衛淩——”

  焦陽和江辭趕過來想要接住他。

  但是克萊文卻搶先一步,一把抱住了從高處掉下來的衛淩。

  下墜驟止,衛淩全身的骨頭一顫,再一抬眼,對上的是克萊文的眼睛。

  “寶貝兒,你要去哪兒?”

  克萊文的臉上帶著一抹笑,明明他有著一雙深邃漂亮的眼睛和明亮英俊的五官,但看在焦陽和江辭的眼中,就像偽裝成天使的魔鬼。

  “放開衛淩!”

  焦陽和江辭不說二話就沖了上來。

  衛淩也掙扎了起來,要取出自己的槍。

  “啊哦,我勸你不要拒絕我。”克萊文笑了一下。

  他的意識迅速進入了焦陽和江辭的大腦,焦陽睜大了眼睛,看著對面的江辭朝著自己舉起了槍,而自己也難以控制地朝著江辭抬起了槍口。

  “不……可惡……”

  焦陽的額頭上都是冷汗,肩膀顫抖得厲害。

  而江辭也咬著牙關想要控制自己的胳膊,然而徒勞無功。

  “放了他們!”衛淩的眼底泛起了金色的光澤,他要入侵克萊文的大腦。

  “親愛的,是你入侵我比較快,還是他們扣下扳機,互相殺死對方比較快?”

  克萊文用異常溫柔的語氣問。

  衛淩的肩頭一顫,克萊文露出一抹笑容來:“親愛的,放輕鬆,我很喜歡你來造訪我的大腦,也非常期待你看見我為你規劃好的未來。”

  克萊文靠近衛淩的耳朵,那是一種非常親昵的姿態:“那個未來裡,絕對沒有hybrid。”

  話音落下,衛淩的脖子一緊,是克萊文的手刀。

  衛淩向後倒了下去,克萊文一把將他撈住,橫抱了起來。

  克萊文就這樣抱著衛淩從江辭還有焦陽之間走了過去,他欣賞著焦陽和江辭想要救衛淩,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樣子。

  當他離開,江辭和焦陽也互相扣下了扳機,就在子彈即將打中他們彼此的時候,賀恭忽然出現,他體內的安奇拉將子彈全部抓住了。

  克萊文的意識從他們兩人的大腦中離開。

  虛脫一般,江辭和焦陽身體發軟,跪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氣。

  “衛淩……衛淩怎麼辦?”江辭起身,搖晃了一下想要追上去,但是被入侵之後他的大腦失衡,摔倒了下去。

  焦陽也是想要爬起來,卻力不從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賀恭:“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追克萊文!”

  賀恭的眉心蹙得很緊,卻沒有邁開腳步:“溫教授給我的指令,是保證我們最後都能安全撤出,所以我絕不能離開這裡。”

  焦陽的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你在胡扯什麼啊!沒有衛淩,我們所有人都安全撤離了也沒有意義!你瘋了嗎?”

  賀恭低下頭:“焦陽,我們要相信溫酌。相信他的一切安排,都是最完美的計算。”

  此時的克萊文抱著衛淩來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這間房間看起來很奢華,和整個基地裡粗糙的生活風格相比,就像兩個世界。

  牆壁上掛著一些非常有名的油畫,還有一些現代藝術品。

  柔軟的床上鋪著絲質的被子。

  桌上的花瓶裡是無土栽培的玫瑰,嬌豔欲滴。玫瑰花下還擺放著精美的點心和衛淩最喜歡的可樂。

  “這本來是我為你準備的房間,不過你一向不怎麼看重我的心意。”

  克萊文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衛淩。

  他來到了一幅人物肖像畫前,在肖像的眼睛上有節奏地點了兩下,那幅肖像竟然自動向上抬起,牆體略微凹陷向內移動,竟然出現了一扇門!

  門的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潔白的床。

  四面都是金屬牆壁,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一點溫度。

  克萊文走了進去之後,將衛淩放在了那張床上。

  “你知道嗎……這才是我住的地方。如果不是為了你,一切柔軟的和生存無關的東西,都沒有意義。”

  克萊文的手指輕輕蹭過衛淩的臉頰。

  衛淩的眼睫毛顫了顫,張開眼睛的瞬間,立刻一拳砸向了克萊文。

  克萊文伸手扣向衛淩手腕的時候,衛淩單手撐著牆壁,猛地向外側一翻,卻被克萊文一把扣了回來。

  後腦勺再度撞回了枕頭上。

  “你清醒了就好。因為……我要你清醒地感覺到,你是怎樣屬於我。”

  “滾開——”

  衛淩睜大了眼睛,他的意識沖進了克萊文的大腦裡,但是才剛進去,就被一股力量推拽著無限下墜。

  失重的感覺讓人恐慌。

  他覺得很冷,冷到全身顫抖,他發現自己被困住了!

  而且是被困在了八年前的極凍艙裡!

  不!不!不!

  放我出去!

  原本想要入侵克萊文的衛淩,卻被克萊文反向捕獲了。

  被冰凍的錯覺,讓衛淩下意識追求溫暖,而整個房間裡唯一的熱源,就只有克萊文。

  衛淩一邊顫抖著,一邊靠向克萊文。

 

92 克萊文之死

  而克萊文則故意和他保持距離, 衛淩冷得厲害,就像是報復衛淩一直以來的拒絕。

  克萊文俐落地扯掉了衛淩套在外面的夾克, 看著他白皙的脖子, 克萊文的喉嚨動了動,眼中仿佛有一把火將理智焚燒殆盡。

  他直接拽掉了衛淩的襯衫。

  “溫酌……溫酌……”衛淩從喉嚨裡發出求救的聲音。

  這個名字,讓克萊文的嫉妒與恨意從心頭湧入了大腦, 他將不惜一切代價達到他的目的。

  “放心……等你成為了諾亞,溫酌我可以讓你親手解決。”克萊文的聲音從齒縫之間擠了出來。

  克萊文極其強勢地壓制住了衛淩,而衛淩被困在意識世界中的極凍艙,空氣冷到凝固,衛淩終於再也動不了了。

  他微微睜著眼睛, 似乎是看著克萊文,又像是看著更加虛無縹緲的方向。

  他的手沒有絲毫反抗能力地落在枕邊, 只有眼淚從眼角緩慢地滑落下來。

  克萊文歎了一口氣, 低下頭吻在他的眉心:“我會對你溫柔……不會讓你太受傷。”

  克萊文鬆開了手,手掌托著衛淩的背,將他輕微地抬起,就在那個瞬間, 衛淩的手忽然動了!

  克萊文瞳孔一緊,周身一顫, 他一把扣向衛淩高高抬起的手腕, 非常輕微的刺痛感傳來,衛淩手腕上的智慧表瞬間被啟動,有什麼東西紮進了克萊文的掌心。

  克萊文立刻遠離, 他扣住自己的手心但是那種藥劑,哪怕只有微妙的一點點,已經滲透進入了他的血液,而且以讓他難以想像的速度擴散!

  這種感覺,克萊文又熟悉又陌生,就像是許多許多年前他體內的諾亞被包裹在隕石中的感覺。

  他體內原本活躍的細胞正枯萎一般被破壞,強大複雜的基因鏈正在斷裂。

  克萊文一直向後退,此刻他連把自己的手扯下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潔白床單上的衛淩,對方正用一種冷酷到沒有感情的目光看著他。

  克萊文看著那個智慧手錶,之前發生的一幕一幕迅速掠過他的大腦,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弗蘭戴著的智能手錶,和眼前的衛淩手腕上的是一模一樣的。

  “你……你不是衛淩……”

  克萊文試圖站起來,但是他才略微撐起一點點,就又跌坐了會去。

  所有的強大、狂妄、放肆和殘忍,在此刻都成為了過眼雲煙,脆弱到一碰就碎了。

  眼前的“衛淩”抬起腿,走了下來。

  他的腳步很沉穩,來到了克萊文的面前,只看見他的臉上無數微粒震顫著改變高低起伏,迅速重塑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溫酌。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你……是你……”克萊文的眼睛紅透了,額頭和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但是沒有用,他越是掙扎,呼吸就越是困難。

  “當然是我。我不會把衛淩交到你的手上——碰一下的可能都不會有。”溫酌垂著眼,看著克萊文說。

  “你……是怎麼得到‘大師’的能力?你已經進化到了……基因掠奪的地步嗎?”克萊文仰著頭,顫著聲音問。

  “複製了‘大師’基因的人,是衛淩。”

  克萊文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緊接著是劇烈的咳嗽。

  “如果是他……我還不算真的輸給你……”

  肺部正在失去功能。

  他的大腦也正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他甚至連彎起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了。

  心跳的聲音變得響亮而緩慢。

  溫酌彎下了腰,靠在了克萊文的耳邊輕聲說:“是的,你不算輸。因為衛淩是最完美的……完美到超過你和我。”

  克萊文的瞳孔顫了一下,他的最後一口呼吸終於離開了他的身體。

  此刻,正在和數量眾多的諾亞鏖戰的葉語還有夜瞳已經相當疲倦了。

  那些諾亞就像螞蝗一樣,雖然哪怕來十個上百個都不是他們倆的對手,但是這樣的疲勞戰,他們已經消耗完了身邊所有的營養劑。

  連羽在震開無數道金屬牆壁,不是為了和諾亞作戰,就是為了讓自己人平安通行,他已經累到想要坐在地上,睡上三天三夜。

  而何斂過度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意識也在逐漸模糊,他一個踉蹌,撲在了連羽的背上,幾乎虛脫的連羽根本承受不起這重量,直接摔了下去。

  “起來……何斂……諾亞又來了……”

  何斂勉強抬起眼睛,就看見那些原本殺氣沸騰的諾亞,就像忽然被抽空了一樣,癱倒了下去!

  葉語還在試圖進入牆體,但是她連半根手指都無法和腳下的地面相融合,她著急到眼淚憋在眼眶裡:“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溫教授說讓我們去保護衛淩的……”

  夜瞳一邊睜大了眼睛,一邊搖晃著葉語:“葉語……你看……你快看啊!”

  葉語抬起了眼睛,忽然之間發現除了他們這些hybrid,其他的諾亞們都倒下了。

  整個基地裡除了偶爾傳來的坍塌聲,還有不遠處hybrid同伴的歡呼聲,就只剩下他們自己心跳的聲音了。

  “克萊文……克萊文死了嗎?”葉語難以置信地問。

  這麼多年的努力和抗爭,守護和犧牲,終於有了結果了嗎?

  此時,在新城“曙光”的遊樂場裡,小克坐在摩天輪裡,看著這座城市繁華的夜景。

  他身邊的女孩手裡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出神地望著小克被煙花照亮的側臉。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小克問。

  “因為……我覺得不可思議。你那麼帥那麼出眾,總覺得你會喜歡更漂亮而且像你一樣聰明的女生……可是你卻陪我來遊樂園,還送了玫瑰花給我……”

  “那麼你會……你會記得我嗎?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小克回過頭來看著女孩子,很認真地問。

  “當然會啊……你是我的初戀。”女孩子抬起手來,摸了摸小克的額頭,“你看起來好累的樣子…你怎麼了?”

  “我想睡一會兒……我能靠著你嗎?”小克輕聲問。

  “好。等到了我叫你。”女孩子輕輕拍了拍小克的側臉,將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一定要記住我哦……”小克輕聲說。

  “好,我會記住你,直到我不再有記憶為止。”

  小克露出了恬靜而滿足的微笑。

  一直藏在那間房間裡了衛淩忽然之間感覺不到任何諾亞的存在了。

  他悄然地打開了門,發現走廊的盡頭是幾個倒在地上的諾亞。

  他們並不是注射營養劑死掉的,而是……而是就這樣忽然衰竭了!

  衛淩的心跳得飛快,他立刻散發了自己的意識尋找著溫酌的存在。

  他一路尋找著,終於找到了那間房間,但是他並不知道怎樣打開那間密室的門。

  “溫酌!溫酌你在這裡嗎?”

  這時候,密室的門打開了。

  衛淩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音給震了一下,向後一退,正撞到了桌子上的玫瑰花。

  花瓶跌落下來,碎裂的聲音讓衛淩沒來由感覺到恐懼。

  逆著光,一個男人站在那裡。

  “我在這兒呢,別怕。”

  “別怕”兩個字,讓衛淩的心頭熱了起來。

  所有的思念、恐懼、依賴全部湧了上來,幾乎要把衛淩給壓垮。

  “你辦到了,對嗎?”衛淩的喉嚨緊張到發疼。

  “是我們辦到了。”溫酌向前邁了一步,朝他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輕微顫動著,就像是要抓住一個極度渴望卻又害怕被自己戳碎的夢。

  衛淩按耐不住心裡的激動,三兩步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溫酌。

  這樣的速度沖上去,溫酌愣是身形連顫都沒有顫一下,穩穩地將衛淩給抱住了。

  兩個人的心跳終於貼合在了一起。

  衛淩長這麼大,他第一次像今天這樣哭出來。

  怎麼用力地擁抱都沒有用,怎麼感受對方的溫度和懷抱都覺得不滿足。

  世界就像碾碎了,只有這個人能讓一切變得完好如初。

  “溫酌……溫酌……”衛淩不斷顫抖著聲音,重複地念著對方的名字。

  “我在……我在。以後再沒有誰能把你奪走了。”

  溫酌的吻沿著衛淩的耳朵、臉頰,一直到捕獲他的唇,充滿了衛淩所熟悉的強勢,而在這樣的強勢之中,溫酌就像個絕對的擁有者,衛淩暈頭轉向,難以言喻的情感,在漫長的壓抑之後,終於爆發了出來。

  溫酌把衛淩放在了那張桌子上,那麼急迫可又那麼鄭重。

  他的雙手撐在衛淩的身邊,牢牢地將他圈住,不給他閃躲的機會。

  衛淩被吻到快要喘不過氣,但是他卻絲毫不願意被溫酌放開,反而是溫酌先發現了,略微拉開了兩人之家你的距離。

  “傻瓜……只要你想我會一直吻著你。”溫酌的鼻尖碰了碰衛淩的鼻尖。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閉著眼睛感受著溫酌的呼吸和溫度。

  良久,他才開口問:“克萊文呢?你是……你是怎麼打敗他的?”

  溫酌還是保持著圈著衛淩的姿勢說:“我真的不喜歡你提起別的男人的名字……”

  “你不讓我看到他……我會一直懷疑他有朝一日會捲土重來。”

  提起克萊文,衛淩露出了嚴謹的表情。

  “好吧。”

  溫酌撐著衛淩,輕而易舉將他從桌面上放了下來,扣著他的手腕,緊得衛淩的手指尖都開始發麻。

  打開那間密室的門,衛淩看見了靠著牆坐著的克萊文。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門口,仿佛還在等待著誰。

  他的雙臂毫無生機地垂在身側,微微張開的嘴唇像是還保留著最後一絲呼吸,又像是欲言又止。

  他的肌膚不再是諾亞那帶著透明感的瓷白色,看起來疲倦卻又終於擁有了人類的血色。

  衛淩半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掠起克萊文的髮絲,不知道為什麼,衛淩總覺得克萊文還活著,他清楚地看見自己映在對方的眼瞳裡。

  但是衛淩卻不覺得害怕。

  “好了,衛淩。讓賀恭來處理他的屍體。”

  溫酌扣住了衛淩的手腕,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等一下……他已經不是諾亞了,他是賽恩·克萊文。你還記得……我們每一次發送資料去光合號的時候,這傢伙都會跟我們開幾句玩笑嗎?”

  衛淩歎了一口氣,他讀過克萊文的記憶,他知道克萊文為了殺死諾亞也曾經不惜犧牲自己。

  他不僅僅聰明,他還很幽默,也比衛淩想像中的更有責任感。如果他沒有被諾亞寄生,就像楊墨冰一樣,他會是讓衛淩覺得很有意思而且很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只是運氣不好而已,因為在月球上的衛淩有溫酌,可賽恩·克萊文卻沒有那麼優秀出色的同伴。

  衛淩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彎下腰罩在克萊文的臉上。

  那一刻,衛淩發現克萊文貼在地面上的手指下面似乎有什麼。

  衛淩將他的手指挪開,看到了一個英文單詞。

  GO

  衛淩的視線在那一瞬間被冰凍住了,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一個極其危險的答案閃過了衛淩的腦海。

  這應該是溫酌剛才和自己在密室外面重逢的時候,克萊文用最後的力氣寫下的。

  也是克萊文作為人類,為衛淩做的最後一件事。

  衛淩甚至可以想像,那一刻的克萊文是用怎樣的意志來完成這個單詞。

  作為完全寄生體的克萊文,是怎樣輸給了身為hybrid的溫酌?

  衛淩忽然明白了過來——自己每一次將其他諾亞的基因鏈複製給溫酌,就是在增強安奇拉的力量,逐漸打破了溫酌和安奇拉之間的制約和平衡!

  心臟像是忽然被刺穿了,全身冰涼到徹骨,就連呼吸的時候,肺都跟著在痛。

  衛淩甚至不敢轉身。

  “怎麼了?”溫酌的聲音響了起來。

  比平常要溫柔很多。

  衛淩的手掌隔著衣服輕輕覆在克萊文的額頭上,他在心底說了一句“謝謝”。

  “沒什麼。”衛淩笑著站了起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我……在想我們以後是不是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溫酌走了過來,指尖輕輕順著衛淩的鼻樑滑到他的鼻尖,輕輕點了點:“當然。不過除了你,這世上沒有什麼是重要的事了。”

  溫酌的聲音裡帶著誘哄的意味,他的眼底似笑非笑,他的肌膚比平時更加白皙,帶著透明度的光澤感讓人想要吻上去,他的眼睛更加深邃,輪廓細膩得讓衛淩挪不開自己的視線。

  對於衛淩來說,之前的溫酌也很美,但是他的美裡有一種衛淩欣賞的剛性和俐落,就像逆光之下隱藏著鋒芒的利刃。

  但此刻的溫酌,讓衛淩想到了當年站在自己睡眠艙外的安奇拉。

  “真的?我有那麼重要?”衛淩看向溫酌。

  “當然。”

  毫無預兆地,衛淩的視線拖拽住了溫酌的意識,猛地沖進了溫酌的大腦。

  但是衛淩看到的卻是在月球基地裡,自己在溫酌的筆記本的一角畫簡筆卡通畫——一隻蝦被小魚吃掉了,小魚被大魚吃掉,大魚又被漁夫的網給網住了。

  衛淩的睫毛輕輕垂著,嘴角是孩子氣的壞笑。

  溫酌是不可能有這個記憶的,因為那天他根本就沒喝衛淩一起值班……

  但是安奇拉卻和衛淩在一起!

  所以,現在佔據著溫酌大腦的,是安奇拉!

  他看到了溫酌在克萊文的耳邊說——從此以後,這個星球和衛淩,都是我的了。再見,諾亞。

  衛淩驟然向後一退,撞開了溫酌,沖了出去。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他必須告訴所有人——安奇拉醒了!

93 溫酌就是安奇拉

  “衛淩, 你去哪兒?”

  溫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明明還是溫酌獨有的清冷聲音,衛淩卻聽出了一笑意。

  仿佛衛淩只是個幼稚園的孩子, 再怎麼胡鬧, 再怎麼上房揭瓦、下水撈蝦,最後的結局都逃不過大人的懲戒。

  只不過溫酌……不,是安奇拉, 能夠輕易地將他置於掌控之中。

  衛淩在因為爆炸而變形的通道裡快速地飛奔,他的腦海中一片蒼白,奔跑成為佔據他大腦的本能。

  就像一隻慌亂而不知所措的小鹿,想要逃脫兇殘的捕食者。

  但是無論跑多遠,無論他怎麼用力, 他的心臟卻疼到像是裝滿了揉碎了的冰渣,每一步向前都快讓他無法呼吸。

  他被一個諾亞的屍體絆了一下, 一個踉蹌摔了下去。

  膝蓋著地的瞬間, 有人從後面拎著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衛淩一側臉,就看到了溫酌帶著笑的臉。

  溫酌的笑一向很淺,就算心裡面高興的時候, 衛淩都要細細去品味,才知道他在笑。

  而不是像現在, 他的笑容和精緻的五官融為一體, 完全是為了誘惑衛淩而存在。

  那是衛淩見過的最美的笑容,也是最危險的笑容。

  “你為什麼不等我?跑那麼快幹什麼?”

  輕柔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提醒著他別被這個男人捕獲了, 他不是溫酌……他是安奇拉。

  衛淩用力推了對方一把,但是被安奇拉控制的溫酌力氣很大,輕輕一拽,就把衛淩拽回了他的懷裡。

  安奇拉側過臉,他的睫毛修長優美,就像是在衛淩的心頭上輕輕掃了一下,心臟就失去了原本的堅持,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他想要接近衛淩,無論安奇拉看起來多麼的美好,衛淩本能地反感,想也不想久避開了他。

  “放開我!放開!”

  衛淩死命掙扎了起來,但是安奇拉只用了一隻手,就把他穩穩地扣住了,用力地控制在自己的懷裡。

  “噓……噓……別激動,別害怕……”

  安奇拉將為零越抱越緊,他的臉頰貼著衛淩的側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能這樣抱著你真好。我已經整整忍耐了八年了……這已經是第九年了。”

  溫酌總帶著一種強硬的溫柔,而不是像現在,仿佛衛淩成為了到口的食物,安奇拉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品嘗了。

  衛淩咬著牙,怎麼也掙脫不了,他甚至試圖去入侵對方的大腦。

  但是他進入之後,卻只看到無邊的黑暗和空無一物的孤獨。

  “衛淩,我被包裹在那個隕石裡很久很久……久到讓記性很好的我忘記自己是誰……也許會就這樣昏昏沉沉流浪到宇宙的盡頭。又或者被某個氣體星球……比如木星給吸進去,然後被巨大的雷電和風暴分解到支離破碎……我做了那麼多的夢,夢裡有成千上萬種可能……”

  安奇拉想要吻衛淩的耳朵,再一次被衛淩避開了,只有幾縷發梢掃過了安奇拉的嘴唇。

  “但是被人類帶回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人類發現了你,讓你脫離了隕石的束縛,你就是這樣回報人類的?”衛淩反問。

  安奇拉強硬地將衛淩轉過身來,讓他看著自己。

  “回報人類?你是說把我當成小白鼠一樣做研究?還是像地球上的豬、牛、羊一樣被當作食物來圈養?為了人類的需求而活著?我明明是比人類的智慧要高出數百倍的生物,如何任憑人類主宰?如何讓人類把我等同于豬狗牛羊?”

  衛淩從安奇拉的眼睛裡看到了冰冷的嘲諷。

  如今,人類對於安奇拉來說,才是真正的豬狗牛羊。

  “那麼你呢?你現在也想把我圈養起來嗎?”衛淩反問。

  “不……你跟他們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安奇拉終於放開了衛淩,轉而托著衛淩的臉頰,用極其珍惜的目光看著他,描摹著他的五官,“其實當我還是你口中那個藍色果凍的時候,我就在觀察著你們每一個人……你們總說自己是人類之中最聰明的那一部分,所以才會被送來月球……”

  “但是人類中最聰明的那部分,也讓你覺得幼稚可笑,對嗎?”衛淩不再逃跑了,而是半仰著頭,倔強而堅韌地看著安奇拉。

  他的目光裡有一種力度感,讓安奇拉露出了迷戀的表情。

  “他們不是幼稚可笑……而是庸俗到無聊。但是你不一樣……你的腦子裡有那麼多有意思的想法。你用眼鏡的玻璃碎片做了萬花筒,和望遠鏡疊在一起看地球,五光十色真漂亮……你用咖啡粉的殘渣和月球的沙土一起燒制了一個杯子,然後用那個杯子養了一朵花,因為沒有足夠的日曬,那株植物長得不好,所以你又模擬了日光。”

  “這些才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我不覺得有趣。”

  “但是我覺得有趣,很有趣……人類的大腦永遠只停留在此時此刻,而你在億萬光年之外……”

  “如果你這麼看不起人類……”衛淩抬起手,拽住了對方的領口,“那就滾出來!把溫酌還給我!”

  “溫酌溫酌溫酌!你滿腦子都只有溫酌!你以為他對你是純粹的喜歡麼?”

  “他還是脫離不了人類最低級的渴望!”

  “你知道每一次你天真地湊到他的身邊,他想幹什麼嗎?”

  “你知道每次你充滿熱情說著你腦子裡那些有趣的想法,他又想幹什麼嗎?”

  “當你無條件地信任他,就在他的對面趴著睡覺的時候,他又在想些什麼?”

  安奇拉的聲音越來越冰冷,聲調也越來越高,衛淩被他震得腦殼發疼。

  “你讓我看到了人類最可愛的一面……而溫酌讓我學會了佔有欲。”

  安起來在衛淩的耳邊說。

  “我喜歡他,我受不了任何人想那些東西,但是如果他想,我會很開心。因為這世上一定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讓他有那樣的想法……”

  衛淩的話還沒有說完,安奇拉就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骨骼的疼痛感讓衛淩咬緊了牙關。

  “那麼現在我就是他,他想做的,我都要做到。”

  衛淩忽然之間明白了:“你其實……一直都知道隕石的存在!當年在月球上我帶出了一小段樣本,剩下的隕石都被你毀掉了,你是故意的!”

  “對啊。要那麼多的隕石幹什麼,一點點,足夠殺死所有的諾亞就行了啊。留那麼多,讓你拿來殺掉我嗎?”安奇拉笑了起來。

  那是一種不同于克萊文的癲狂,在安奇拉看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誰能阻止他了!

  “溫酌確實很厲害,替我把你從月球上帶回來,替我算計了諾亞,解決了我在這個星球上第二麻煩的對手。第一麻煩的,就是溫酌。這八年來我無數次都在擔心著,到最後我會被溫酌‘消化’掉……但是寶貝兒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安奇拉低下頭,用和溫酌一樣的姿態,鼻尖輕輕碰了碰衛淩的鼻尖。

  “謝謝你複製了那麼多諾亞的基因給他,強化了我的力量。寶貝,你有沒有想過,今天這個結局,他其實是算到了的。要麼是我,要麼是克萊文,我和克萊文之間一定會有一個得到你。與其是克萊文,還不如選我——畢竟至少這個身體還是溫酌的啊!”

  “去死吧你!”衛淩的眼底燃起了強烈的金色螢光,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意識,狠狠沖進了安奇拉的大腦之中。

  安奇拉略微皺著眉頭,那就像是一場風暴,席捲而來。

  衛淩趁機脫離了安奇拉的控制,飛跑了出去,他必須要離開這裡,必須要保持自己的自由才能想辦法救溫酌。

  那麼執著的溫酌,怎麼可能把他輸給安奇拉!

  “你跑吧!儘管跑吧!如果你能從這裡逃出去——也許我會給你一個機會和溫酌說永別。”

  安奇拉沒有追上來,而是揣著口袋,摸出了一根煙,慢悠悠地抽著,看著衛淩的背影。

  “你好可愛,拒絕我的時候都那麼可愛。”

  衛淩面前的通道已經完全坍塌了,他抬起頭,看見傾斜的天花板,不說二話爬了上去。

  他在一個又一個縫隙之間攀爬,不斷向上,全身都是塵土,狼狽不堪,偶爾有諾亞的屍體滑落下來,從他的身邊墜落。

  他的營養劑已經快要消耗光了,胳膊酸的厲害,一個沒扒住就要掉下去。

  一隻手一把抓住了他。

  “衛淩!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真的害怕你被埋在下面!”

  是江辭。他見到衛淩的時候,露出了極度喜悅的表情。

  “快通知所有人——溫酌體內的安奇拉復蘇了!”

  這時候,江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是抓著衛淩的手,卻沒有發力拉他上去。

  “衛淩,你在胡說什麼啊?溫教授就是安奇拉啊。”

  衛淩看著江辭那雙理所應當的眼睛,忽然間覺得恐怖——所有的hybrid體內都寄生著安奇拉的副本。

  這就想克萊文可以控制所有的諾亞一樣,安奇拉一旦蘇醒,就能控制所有的hybrid

94 你主宰我的一切

  衛淩想要順著江辭的胳膊爬上去, 但是他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現在別說爬上去了, 只要江辭鬆手, 衛淩就會掉下去。

  他只能用好自己最後的力量入侵江辭,控制他,讓他把自己拽上去。

  但是這個時候, 焦陽也來了,半蹲在了江辭的身邊,低著頭看著衛淩。

  “江辭,你在幹什麼呢——為什麼不把衛淩拉上來!”

  江辭看向焦陽說:“衛淩好奇怪。他剛才對我說,溫教授體內的安奇拉復蘇了。”

  那一刻, 焦陽的瞳孔深處隱隱也染上了一層藍色螢光。他的表情立刻變了。

  “衛淩,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溫教授一直就是安奇拉啊。”

  這句話對於衛淩來說, 就像一根淬了毒液的針, 衛淩立刻掙扎了起來,他想要甩開江辭的手,自己爬上去。

  但是他的力氣根本沒有辦法和江辭相提並論。

  而焦陽也不斷重複著那句話:“衛淩,你記錯了——溫教授就是安奇拉。”

  別說了!

  別說了!你們都別說了!

  這感覺就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催眠了, 只有他衛淩一個人是清醒的!

  就算把一切都逆轉過來,他都不會屈服!

  衛淩執著地要入侵江辭, 但是江辭地大腦被一股力量籠罩著, 衛淩的意識被遮罩在外。

  是安奇拉!

  現在衛淩的力量與安奇拉相差太遠了,就像螞蟻撼大樹。

  這時候,安奇拉來到了他的下方, 仰著頭,淡淡地笑著看著衛淩。

  “我說過的,你怎麼跑都沒有用。”

  衛淩不死心地往上爬,江辭直接鬆開了手,衛淩就這樣掉了下去。

  安奇拉伸出手,很輕易地就把他給接住了。

  曾經在那片沙漠中的醫療基地裡,衛淩和溯月一起掉下來,溫酌也曾經這樣接住了他。

  衛淩萬分想念那時候溫酌的眼睛,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喜悅,因為衛淩是溫酌的命。

  而此刻,安奇拉垂著眼,用和溫酌一樣的眼睛看著他,那雙眼睛裡只有掌控欲,衛淩只有抵觸,沒有情動。

  安奇拉低下頭,想要親衛淩,衛淩直接用腦袋去撞他的下巴,那股狠勁就是把自己的腦袋撞碎了也要拒絕他。

  安奇拉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他抱著衛淩,三兩步就跳了上去,輕鬆地將衛淩推了上去。

  衛淩的雙腳一著地,就立刻向前跑,就算自己的掙扎毫無意義,衛淩也不會把自己交給安奇拉。

  安奇拉到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在基地深處回蕩,滲透進了某一道縫隙。

  “——你可以盡情地跑,想要去哪裡,想要跑多久都可以。累了告訴我啊。”

  衛淩知道安奇拉很自信,所有的hybrid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對手,那麼這個世界遲早都屬於安奇拉!

  衛淩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終於要爬到最上面那一層,但是一個年輕的身影跨坐在斷裂的樑柱上,嘎吱嘎吱的聲音,那是夜瞳在吃棒棒糖。

  衛淩向後退了一步,逆著光,他看不清夜瞳的表情,但是沒有hybrid能抵抗安奇拉的控制。

  “你怎麼後退了,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夜瞳慢悠悠的站了起來,歪著頭問。

  衛淩沒有回答,他在腦海中思考了千萬種通過夜瞳的方法,但是答案只有一個——營養劑。

  沒有營養劑,他就是個筋疲力盡的人類。

  這時候,一雙手從地面裡伸出來,扣住了他的腳踝。

  一個夜瞳就夠了,怎麼葉語還來湊熱鬧!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水要徹底衝垮衛淩的龍王廟。

  衛淩歎了口氣,原地坐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了聲:“我累了。”

  葉語放開了他的腳踝,從地面之下游了出來。

  “衛淩,諾亞已經被消滅了,我們也都還在一起,這樣圓滿的結局,你還是不滿足嗎?”葉語坐在衛淩的身邊問。

  衛淩輕輕笑了起來。

  這算是安奇拉通過葉語給他的承諾,只要他不再追求溫酌的存在,那麼安奇拉會把人類當成他所圈養的寵物,飼養他們,讓他們活在虛假的和平與自由之中。

  “溫教授會一直在你的身邊,照顧你、保護你、陪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夜瞳也來到了衛淩的身邊,摸了摸他沾染了灰塵的頭髮。

  “你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會比現在還要幸福。”

  衛淩終於知道安奇拉的想法了——他想要完全取代溫酌!

  安奇拉的智商極高,溫酌的所有工作和任務安奇拉都能做到。從此以後,溫酌的聲望、溫酌的事業、溫酌的人脈以及溫酌的生活,安奇拉統統都要收下。

  而溫酌的朋友同事,比如夜瞳、葉語甚至於賀恭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這些人把安奇拉當作溫酌,那麼普通的人類根本識別不了。

  唯一的阻礙就只有衛淩。

  又或者說,安奇拉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衛淩的認同!

  “我想吃棒棒糖。”衛淩說。

  夜瞳的棒棒糖裡面有被濃縮後的營養劑成分,雖然hybrid的營養劑普通人類根本用不了,因為會造成過度營養化的脫水、心律失常以及死亡。

  但是棒棒糖裡的養分並不是直接進入血液的,衛淩賭一把自己能夠承受得起。

  “你要吃我的棒棒糖?什麼口味的?”

  夜瞳露出了孩子氣的表情,把自己所有的糖都取了出來,但是把貓屎味的那個塞回了口袋裡。

  衛淩毫不猶豫地選了黑色的那一根。

  夜瞳很細心地給衛淩把糖紙拆掉了,塞進衛淩嘴裡之前還不忘提醒他:“很難吃的哦,非常非常酸哦!”

  衛淩仰起頭,就要住了那根棒棒糖。

  坐在一旁的葉語歎了口氣說:“沒有用的,衛淩。這裡有我,有夜瞳,有何斂還有連羽,你就算補充到了營養,你也不可能打敗我們所有人。”

  這些話,並不是葉語的本意,而是來自安奇拉“善意”的提醒。

  衛淩的眉心皺得緊緊的,夜瞳還真沒有誇大,這棒棒糖很難吃,味蕾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酸得他的腮幫子都發疼。

  “你每次抓到了我都放我走,目的不就是要我認清現實——一切由你主宰嗎?”衛淩冷冷地反問。

  葉語眼睛裡藍色的螢光變得很深,也很溫柔。

  “不,衛淩……從我見到你開始,我的一切都由你來主宰。”

  衛淩的手指緩慢收攏,他很難受,他從來沒有控制欲和佔有欲。

  只有此時此刻,他發了瘋一樣想見到溫酌,想要對溫酌說——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別把它們給任何人。

  棒棒糖內的營養成分逐漸由腸胃進入了衛淩的血液,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能逐漸變得充沛起來,隨之而來的是乾渴感——hybrid的營養液正消耗他體內的水分。

  他猛地坐了起來,夜瞳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你要去哪裡?”

  衛淩看著夜瞳,他渙散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了起來,腦細胞活躍著,計算起周圍環境中的一切,無數種離開這裡的可能性。

  夜瞳的速度和力量,以及葉語的能力和位置,全部進入了衛淩的“運算系統”。

  衛淩扣住了夜瞳的手腕,反向擰折,順勢沿著夜瞳的後背翻了過去。

  正好葉語潛入地面之下,忽然之間冒出來想要抓住衛淩,但是沒有想到衛淩這麼一壓,把夜瞳的腦袋壓向了葉語!

  這些僅發生在半秒不到的時間裡。

  緊接著,葉語和夜瞳都開始了對衛淩的追逐。

  衛淩再也沒有任何猶豫和忐忑,他側身沖過了因為坍塌而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通道節點。

  他現在需要水!需要很多很多的水!他現在渴的要命!

  這時候,一個hybrid執行官微笑著站在節點的盡頭,向衛淩遞出了一瓶礦泉水。

  他的笑容和安奇拉一模一樣,是安奇拉在告訴衛淩:我知道你即將脫水了,也知道你支持不了多久了。

  衛淩沖了上去,速度極快地掠過,順走了那瓶水,他擰開了瓶蓋,咕嘟咕嘟全部灌進了身體裡。

  喉嚨得到了些許的潤澤,但是遠遠無法滿足他對水的渴望。

  衛淩一把抓住了電梯井,順勢往上迅速攀爬,當他從電梯口爬上來,來到了賀恭帶領工程隊駐守的那個天井時,何斂還有連羽就站在那裡。

  而夜瞳和葉語也跟了上來。

  “你需要水,對吧。”夜瞳手裡拎著一瓶水,絲毫不介意之前衛淩擰斷他的手腕,“我的棒棒糖你吃一小口就好了,怎麼能整個都吃下去呢?這下難受了吧?”

  一向溫和的何斂也微笑著說:“捉迷藏的遊戲就玩到這裡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去吧?”

  提到“回去”這兩個字,衛淩意識到,那些駐守在新城“曙光”裡的hybrid,是不是已經把控了整座城市?

  就連楊墨冰……搞不好已經被hybrid給控制住了!

  真是日了狗!

  衛淩打開了夜瞳遞過來的水,仰面喝完了,塑膠瓶被他隨手扔到了一邊。

  “衛淩,想想你的學生們,還有楊教授……只要你回去了,他們的生活都能一切照舊。李長青他們會畢業、讀博士,然後你在實驗室裡隨便玩什麼都好,他們都會把你的研究工作做得很妥帖。還有你的爸媽,也在等著你回家,你不想念你媽媽的紅燒肉嗎?楊教授已經很累很累了,從南極基地開始,他的精神就飽受折磨,你不想要給他一點安寧平穩的日子嗎?這一切,只要你相信溫教授就是安奇拉,就都會實現了。”連羽開口說。

  衛淩環顧四周,目光更加冰冷。

  “我要的是真實,而不是自我欺騙。安奇拉,你奪走我的愛人,我的戰友,拿我的學生我的爸媽我的朋友來威脅我……其實你想要的一切很容易就實現了——在這裡殺了我!否則,一千遍,一萬遍,我會對你說的話只有一句——把我的溫酌還回來!”

  衛淩的眼睛裡淡金色的光澤在波動著,醞釀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浪潮。

  何斂低下了頭,他扣住了自己的腦袋,因為衛淩正在入侵他。

  那是一種強悍而剛硬的意識體,完全把控了何斂的大腦,當何斂再度抬起頭的時候,他已經用自己的能力,將夜瞳、葉語以及連羽全部都捕捉了。

  還有越來越多的hybrid聚集而來,一旦進入何斂捕捉範圍,就都動彈不得了。

  夜瞳艱難地抬起頭來,咬著牙關看著衛淩,他緊緊閉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似乎恢復了清醒。

  “快走——別猶豫快走!”

  葉語的肩膀也在顫抖,他們都費盡全力地去抵抗安奇拉對他們的控制。

  但那是生物的本能,是他們基因深處對安奇拉的臣服。

  “對不起……我們什麼都為你做不了了……走!”

  衛淩知道他們其實有多麼想要保護他,但是安奇拉對於hybrid來說,就是絕對的王者。

  抬頭仰望著那個天井,衛淩的腦海之中自動開始計算要如何才能出去。

  他向後退了半步,助跑,一躍而起,雙手夠到了天井的邊緣。

  當他爬了出去的時候,看到的是揣著口袋穿著黑色風衣的賀恭。

  賀恭絲毫沒有夜瞳他們的溫柔,而是直接釋放了身體裡的安奇拉副本,追著衛淩狂咬。

  衛淩迅速閃躲,眼底熄滅的金色光澤再度流動了起來,他從安奇拉副本的攻擊之間穿梭而過,瞬間來到了賀恭的面前,一把扣住了賀恭的脖子,將他摁了下去。

  他借用了夜瞳的能力,在安奇拉副本即將穿透他的胸腔之前,將賀恭給麻痹了。

  衛淩取走了賀恭的營養劑,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沖上了一輛工程車。

  工程車上運載的是脈衝牆,衛淩把車上的人全部都趕了下去,關閉工程車上的脈衝,沖了出去。

  好渴……真的好渴……

  衛淩的雙手扣著方向盤,但是意識卻越來越不清醒。

  駕駛席邊上放著一瓶被喝過的礦泉水,衛淩顧不上許多,一口就喝空了它。

  得趕緊聯繫“曙光”……楊墨冰,得知道老楊怎麼樣了……

95 速度與激情

  衛淩加大了馬力, 引擎幾乎踩到底部,簡直就是一出《速度與激情》。

  離開“曙光”之前, 據說這部電影已經出到了第二十部 , 夠牛掰啊!

  工程車雖然很沉重,但是引擎真的很強大,如果有不怕死的hybrid沖上來, 絕對能被工程車撞個稀巴爛!

  來的時候是晚上,現在卻是正午。

  熱辣的日光刺進衛淩的眼睛裡,全身被炙烤的感覺更加明顯。

  他能體會到,自己身體裡的細胞正在因為過度養分而破裂,這效果就跟諾亞中了高速釋放酶一樣。

  “哈……哈……”衛淩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有幾輛工程車死死地追在他的身後, 衛淩隱隱看見追在最前面的就是賀恭。

  他甚至釋放了身體裡的安奇拉,恍惚中的衛淩只覺得對方就像美杜莎, 無數條蛇狠狠咬住了衛淩車的尾部, 試圖將他拖拽住。

  車載無線電裡響起了賀恭的聲音:“衛淩,你是不可能離開的。世界再大,也在hybrid的掌控之中。”

  衛淩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方向盤邊的紅色摁鈕“卸載”。

  想也不想, 衛淩的手指就摁了下去:“你那麼喜歡我的車廂,就送給你好了!”

  瞬間, 裝載脈衝牆的車廂整個脫鏈, 被賀恭釋放出來的安奇拉給拽了下去。

  “哐啷”一聲巨響,當車廂向後砸倒的時候,衛淩的前車部分都被杠了起來, 等到車廂完全掉下去之後,前車輪又落了回去,衛淩的腦袋差一點撞到天花板上,但他還是反應迅速地單手向上撐住了車頂,不然腦袋就算不碎,脖子也得骨折。

  衛淩發現自己就算再恍惚茫然,他的大腦還是會本能地作出最佳計算和判斷。

  車廂向後栽倒,差一點直接砸在了賀恭所在的車上。

  還好賀恭反應迅速,他體內的安奇拉直接將車廂甩到了一邊!

  後面還有四五輛車在追著自己。

  車載無線電裡傳來安奇拉的聲音:“衛淩,你需要大量飲水來稀釋營養液。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了,我會心疼的。”

  衛淩冷笑了一聲:“你要是真的心疼……把我的溫酌還給我。”

  “我就是溫酌,你感覺不到嗎?”

  那語調真夠溫柔的,溫酌要這麼對他說話,衛淩絕對會帶他去看醫生!

  這樣一想,衛淩覺得自己還真夠欠的,怎麼就喜歡溫酌那冷冰冰的調調呢?

  為了不被安奇拉影響判斷,衛淩直接關閉了無線電通信。

  你們這麼喜歡追著我,那就追穩了!

  衛淩沒有了後車廂的重量,開起來更加靈活迅速。

  他一不做而不休,集中精神直接入侵了後面幾輛車的駕駛員。

  然後那幾輛車上演了互相撞擊的大戲!

  幾米高的樹被其中一輛車撞倒,橫在了路上,另外一輛車衛了避開這棵樹,調轉方向盤向另一側開去。

  誰知道另一側的工程車竟然直愣愣朝著它沖過來,兩輛工程車正面相撞,那場面簡直就是要上天。

  衛淩越開越順暢,簡直就要飛起來,將那些追逐自己的工程車全部都甩掉了。

  但是片刻都放鬆不得,自己開得如果不夠快,搞不好夜瞳靠著兩條腿都能追上來。

  衛淩額頭上的汗水流進了眼睛裡,咬得眼珠子疼得厲害。

  他聳起肩膀,蹭了一下。

  工程車裡的製冷系統已經開到最大了,但是衛淩還是覺得熱,自己就快蒸發了一樣,身上、背上全都是汗。

  他低下頭的時候,看到了方向盤側邊的藍燈正在一閃一閃。

  是車子上配備了車載通信器,衛淩摁了一下,導航系統立刻彈了出來。

  衛淩低聲咒駡了一句:“靠!”

  自己還真的是脫水脫到腦子都不好用了,有這玩意兒在車上,還愁安奇拉找不到他?

  不過,安奇拉目前還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衛淩點開了鍵盤,黑進了這輛工程車的定位系統,抹掉了自己的一切行蹤。

  他不知道多久,自己就會被hybrid給找出來。畢竟就算不能定位他了,還可以通過衛星搜索。

  能苟一秒是一秒。

  他得想辦法跟楊墨冰取得聯繫。

  又或者……不需要他主動去聯繫,等到安奇拉發現衛淩是真的不好控制的時候,自然會用楊墨冰來威脅他。

  到時候,怎麼樣也得讓老楊露個臉,不然怎麼讓衛淩相信楊墨冰還活著呢?

  “小冰冰啊小冰冰,我現在可想你了!”

  然後衛淩可以設想到,如果溫酌聽到這句話會擺出怎樣一副臭臉來。

  溫酌的臉越臭,衛淩就覺得越有成就感。

  溫酌……溫酌……溫酌……

  衛淩不斷在腦海裡重複著這個名字,不然他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他很渴,喉嚨都快冒煙了,就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顫抖。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只能借由各種胡思亂想來讓自己不至於倒下。

  工程車搖搖晃晃地開進了一座舊城。

  衛淩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腦袋差一點撞在方向盤上,車子直接撞上了一個電線杆。

  “砰——”地一聲響,經歷了八年風雨侵蝕的電線杆就這樣砸了下來,正中衛淩的工程車。

  “啊……”衛淩一個激靈,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真是命大。

  工程車非常堅固,不然他早就被電線杆砸開瓢了。

  因為諾亞死了,所有被諾亞感染的畸獸也沉寂了。

  在明亮的日光下,這座舊城就像一個躺著曬太陽卻沒了呼吸的老人,明亮之下的陰鬱更讓人心生恐慌。

  衛淩看到了街角的招牌,是一個加油站——加油站必然有超市!

  衛淩用力咽下了口水,心臟砰砰直跳……水……水……水……

  他掰扯車門好幾下,沒打開,其實是因為他沒有摁下開鎖鍵,但是他已經沒有了耐心,一腳就把車門踹飛了出去。

  他搖搖晃晃地下了車,朝著那個加油站走了過去。

  八年過去了,加油站早就沒有人光顧,裡面的超市所有的東西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像是麵包食品的貨架都空了,大概是八年前諾亞寄生引起的恐慌,不少市民都湧入超市把食品都買走了吧。

  衛淩找了很久,沒有牛奶、沒有礦泉水。

  “啊!啊!啊!”他煩躁地將所有的貨架都推倒,全身汗如雨下,就像一個狂躁的精神病人。

  他低著頭,就快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看到了貨倉。

  內心就像是被點燃了希望,他沖了過去,把貨倉門踹開!

  然後他在裡面找到了好多沒有開封的礦泉水。

  這裡應該曾經有人躲在裡面避難,離開的時候這些物資沒有來得及帶走。

  衛淩仰著頭,拼命地灌著礦泉水。

  而他出汗量也越來越大。

  灌完了一大桶,他甚至不覺得撐,緊接著開了第二桶繼續灌。

  不知道喝了多少,身上的溫度終於降了下來,而他的衣服也被汗濕透了,簡直就像穿著衣服去淋浴一樣。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他的心跳正趨於正常,大腦也清醒了不少。

  他猜想,一方面自己剛才入侵追逐他的hybrid耗費了部分營養,另一方面補充大量水分將營養劑借由排汗排出了體外,不然可能真的會因為夜瞳的棒棒糖而死掉。

  那輛工程車已經不能再開了,很容易就會被找到。

  衛淩隨意地看了看,從這裡找到了一些工具,回到了工程車上,將上面一些重要的電子零件都給拆了下來,一腳踩爛了它的定位系統,轉身就瀟灑地走了。

  只要他還活著,就絕對不會輕易屈服。

  半個小時之後,安奇拉帶著焦陽和江辭找到了那輛被砸毀的工程車。

  “衛淩不在裡面。沒有血跡,他應該沒有受傷。”焦陽說。

  安奇拉走了過去,手摁在衛淩坐過的位置上:“他出了太多的汗,這樣很危險。”

  這時候,其他在附近搜索的hybrid趕過來說:“衛淩應該去了那邊的超市,我們找到了十幾個空了的礦泉水桶。”

  安奇拉低下頭笑了:“寶貝兒,你是小象嗎?小小的肚子,竟然能裝下那麼多礦泉水?”

  安奇拉閉上了眼睛,釋放自己的意識,搜索衛淩的大腦。

  很明顯,衛淩離開了工程車之後只能徒步,根本不可能走太遠,但是安奇拉卻感應不到衛淩的存在。

  “你長大了,已經會隱藏自己了。”安奇拉看著頭頂的太陽感歎道。

  此時的衛淩,從一棟廢舊的辦公大樓裡翻找出了一台筆記型電腦,他也不確定能不能改裝和使用,他帶著筆記型電腦,躲到了大樓的停車場裡,將工程車上拆下了的太陽能電源連接了上去,還真的讓這台筆記型電腦發揮功效了。

  接著就要利用工程車上的網路系統,看看能不能入侵“曙光”,尋找楊墨冰了。

  衛淩仰起頭來,靠著身後滿是黴味的牆,歎了一口氣:“早知道我勤快一點了,把這幾年楊墨冰和溫酌的研究全部都看一遍。”

  果然,偷懶的人在關鍵時刻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衛淩集中起了精神,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起來。

96 砒霜與蜜糖

  衛淩利用了工程車上的網路裝置, 隱藏了訪問身份,進入了“曙光”。

  他不能使用自己的許可權進入X-0研究所, 因為一旦登陸。如果“曙光”已經處於hybrid的控制中, 自己的許可權肯定也被鎖定了。

  頭大!

  衛淩開始逐步計算怎麼利用研究機構內部的人員漏洞來進入研究所的網路,比如他們的外部資訊傳輸,雖然要很多道轉折但不是沒可能。

  只要自己比X-0研究所的防火牆更牛掰。

  就在這個時候, 他發現自己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則房地產廣告。

  真是無論在什麼時代,廣告都無所不在。

  衛淩想起,這是他盤算著要在“曙光”買房的時候,給好幾家房地產商提供了自己的資訊。

  他現在真的沒心思買房了。

  只要溫酌能回來,天天餐風露宿喝西北風他都覺得很幸運。

  就在衛淩要刪除那則廣告的時候,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留給地產商的郵箱,並不是這個!

  這是他八年前使用的郵箱, 裡面有很多珍貴的回憶, 比如溫酌曾經和他用這個郵箱一起交換論文項目素材,在衛淩的心裡這個郵箱是留給和自己很親密的人的。

  所以他留給地產商的是他八年後新註冊的。

  這個廣告哪裡來的?

  衛淩立刻將廣告點開,是很普通的樓盤宣傳廣告,什麼陽光花房, 什麼晚霞露臺云云。

  衛淩抬起手,開始對廣告進行解碼。

  他從前就幹過把自己研究日誌藏在島國小電影的事情, 而且托葉語的福, 有一次他們一塊兒吃飯,葉語把這個當笑話說給好幾個人聽。

  “你們知道衛教授喜歡到處亂藏東西嗎?而且藏東西的地方特別委瑣。”葉語一邊咬著薯條一邊看著衛淩。

  “藏哪兒了?藏哪兒了!”連羽一臉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

  “是鞋底還是褲子裡?”何斂也半開玩笑地問。

  衛淩挑了挑眉稍,笑而不答。

  “我說了哦!你的形象可就毀掉了哦!”葉語繼續吊大家的胃口。

  “你說唄, 我打賭大家會很崇拜我。”衛淩搖了搖薯條盒子,開始擠番茄醬。

  “我就不崇拜你。”葉語不齒地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你那時候深深覬覦著我家小酒的美貌,一發現我不是你想像中品行高潔、愛好高尚的聖母瑪利亞,你就覺得小酒虧了。說白了你就是嫉妒我……”

  葉語忍無可忍,直接塞了一把薯條到衛淩的嘴裡。

  “這傢伙到底幹什麼了?”這時候楊墨冰端著他非常養生的冬菇燉雞配西蘭花,坐到了一堆吃速食的“小朋友”裡。

  衛淩一看楊墨冰來了,立刻來勁兒了:“我呢,把我的研究日誌藏在了小野真洋的電影裡面!這樣,如果找到我的是諾亞的人,頂多像無知的葉語一樣嘲笑一下我的品味!但是如果是小酒來救我了,就肯定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然後一臉“我厲害嗎?快誇誇我”的表情。

  “還有這樣的操作?我挺有意思的,拿來我看看。”楊墨冰說。

  衛淩立刻露出了“我明白”的表情:“小冰冰,你到底是想看小野真洋?還是想看我的研究日誌?”

  葉語翻了個白眼:“你當人家楊教授跟你一樣low呢?”

  “我喜歡的是小智那尤美那種類型的。”

  楊墨冰一說完,連羽還有葉語差一點都把可樂噴出來。

  “楊教授……你也看?”葉語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這些本該冰清玉潔的男人們都怎麼了?

  “我看啊。”楊墨冰不緊不慢地夾起飯菜往嘴裡送。

  而衛淩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了。

  “老楊,你過分了哈。”衛淩說。

  不知道小智那尤美是誰的連羽,開始上網搜索了,做看看右看看,眯著眼睛研究了半天,然後發出了一聲驚歎:“我的老天!這個小智那尤美跟衛淩有點像啊!”

  “像個屁。”衛淩伸長了手去搶連羽的手機。

  就連對島國電影非常反感的葉語都打開手機開始搜索:“哇,真的有點像……而且長了一張高級臉,不像小野真洋那麼作……”

  衛淩看著楊墨冰:“你該不會暗戀我吧?小冰冰?”

  楊墨冰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想什麼呢?溫教授不在,你說這些話達不到誣陷我的效果。”

  “你是想學我把檔藏進視頻裡的代碼吧?我不教你了。”

  楊墨冰看著他生氣的樣子,難得露出了樂開花的表情,用手戳了一下衛淩的臉頰。

  “喲,生氣啦?小智那尤美沒有你漂亮。”楊墨冰用非常真誠的表情說。

  “你才漂亮!你全家都漂亮!”衛淩知道楊墨冰口中的“漂亮”是指自己對諾亞的吸引力。

  “別這樣,漂亮是你嘚瑟到現在的本錢。”楊墨冰說。

  “我嘚瑟的本錢,是我的腦子好嗎?”

  “你有腦子這種東西嗎?”楊墨冰抬了抬下巴。

  “我知道你在激我。激將法對我……”

  “激將法對你沒有用,吃你的薯條吧。”楊墨冰露出自己對衛淩的代碼本來就沒有興趣的態度。

  衛淩把袖子一撈,還真的就演示了一遍給楊墨冰看,把楊墨冰最近發表的一篇論文藏進了小智那優美的電影裡,然後再現場表演解碼。

  “怎麼樣,厲害麼?”

  “沒看清,你再來一遍。”

  “你耍我呢?”

  “我沒看清怎麼知道你厲害不厲害?”

  衛淩知道楊墨冰想學,雖然對方一副“我不在乎”的樣子,衛淩其實也挺想教他。

  “老楊,你腦子是被拿去燉香菇了嗎?我都演示三遍了,你到底學會了沒有?”

  “再來一遍。最後沒看懂。”楊墨冰撐著下巴很認真地看著全息顯示幕。

  “看在你這麼認真的份兒上,我再演示給你看一遍。你是不是不擅長代碼啊,不擅長就不要勉強啦!天才也是有短板的嘛!”衛淩非常貼心地拍了拍楊墨冰的後背。

  “我一定要學會,這個感覺以後很有用。”楊墨冰很認真地回答。

  衛淩竟然被感動到了,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楊墨冰學會。

  這時候溫酌下了課,來到了衛淩的身後,低下頭在衛淩的耳邊輕輕吻了一下:“不用教他了。”

  “啊?”衛淩一回頭,溫酌就毫不在乎所有人,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我教過楊教授。只教了一遍,他就會了。”溫酌回答。

  衛淩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被楊墨冰給耍了啊!

  再一看,楊墨冰那戲精正低著頭,笑得特別開心呢。

  “小冰冰,你這樣很不厚道哦!”

  “放心!我一定會把這個技巧用在刀刃上!”楊墨冰繼續吃著他的香菇燉雞。

  “真想把你給燉了!”

  當幾乎被拋諸腦後的回憶再度湧現,衛淩看著電子郵箱裡的那個地產廣告,忽然有一種預感……楊墨冰也許真的把那個編碼技巧用在“刀刃”上了。

  衛淩將廣告點開,然後解碼了廣告中的隱藏資訊。

  裡面是大量的研究資料還有一段音訊。

  “衛淩,如果你收到了這些資料,就說明溫酌和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安奇拉獲得了主動權。”

  衛淩的心臟跳得很快,他不知道發送了資料的楊墨冰,到底只是被hybrid控制了起來,還是……被當作威脅處理掉了。

  不不不……安奇拉那麼想要得到衛淩的認同,應該不至於傷害楊墨冰的性命。

  “你聽好了,在這八年裡,我和溫酌對安奇拉的激素進行了研究。特別是在發現你可以複製諾亞的基因並且轉移到其他hybrid的身上之後,我們對你的能力進行了分析。衛淩,你一直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存儲裝置,一邊是複製存入,另一邊是粘貼輸出。你低估了你自己的能力——你是一個工程師,創造和毀滅,都在於你。”

  衛淩被這句話給震住了。

  “老楊,你在說什麼啊?”

  “既然能複製,也能拆除。Hybrid和諾亞不同,前者是半寄生體,後者是完全寄生體。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大腦的能力範圍內,解讀人類和安奇拉基因的不同,保留人類的整體,拆除安奇拉的部分,弱化安奇拉,然後達到被人體‘消化’的目的?”

  衛淩愣在那裡,他覺得楊墨冰瘋了。

  拆除安奇拉部分的基因?弱化安奇拉?

  “但是任何複雜的大工程,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也許並不是你做不到拆解安奇拉的基因,而是你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的能量需求。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祝你好運。”

  衛淩打開了楊墨冰發來的所有研究報告,詳盡到他們對安奇拉已知的基因分析,到營養劑的配置。

  衛淩幾乎一眼就能看一整頁,安奇拉的激素讓他的大腦擁有了強悍的分析能力。

  一邊看,衛淩一邊咬著自己的手指,因為太專注了,把自己咬出血來他都沒有注意到。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衛淩忽然想到了高速釋放酶!這種酶能導致hybrid能量超載,但是對人類卻沒有作用。

  可衛淩不是一般的人類,他的體內擁有安奇拉的激素。

97 溫酌,救我

  衛淩將楊墨冰發來的所有的研究報告都閱讀完畢, 心裡有了一個瘋狂而危險的想法。

  如果他想要進化成為楊墨冰口中的“工程師”,就需要大量的能量。

  而他的身體連hybrid的口服營養劑都無法承受, 如果真的將純度更高的營養劑攝入, 無異於自殺。

  衛淩經過了一系列的計算之後,他得出了一個理論——那就是逐步建立耐受,讓自己的身體適應細胞中的高度營養成分。

  營養劑的濃度從低到高, 每一次使用之後,就必須儘快將能量輸送出去,不然身體裡的細胞就會因為營養超載而破裂。

  但是真的到了要和安奇拉面對面較量的地步,那就還是得讓體內營養劑濃度達到峰值,然後在自己身體垮掉之前, 一舉征服安奇拉。

  回顧著自己腦海裡的這個不靠譜的計畫,衛淩竟然還有點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

  他向後仰著頭, 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來——得了吧, 衛淩。

  你這是不成功便成仁!

  計畫可永遠趕不上變化,這一個不小心,連命都要賠進去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吧。

  “如果沒有你, 我也不用浪費力氣活著了。”

  想到這裡,衛淩有了自己的計畫。這第一步, 他必須先回到“曙光”, 沒有足夠的營養劑和“磨刀石”,怎麼建立耐受?

  而且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小冰冰, 哥哥回去就你了。你可別還沒交代遺產,就先掛掉了!”

  但是他不可能靠兩條腿走回“曙光”,搞輛車對於衛淩來說小菜一碟,但是不被衛星發現才是最重要的。

  衛淩歪著嘴角,壞笑了一下,直接把衛星給搞定了。

  這樣,在未來的24小時之內,他的行蹤都會是“隱蔽”的。

  衛淩把筆記型電腦裡所有的訪問內容全部都刪除了,再把網路和通信相關的零件卸下來,悄然離開了這裡。

  他在大街上還有各個大樓的停車場裡遊蕩,一些車已經過度老舊,要不然就是一點油都沒剩下,這讓衛淩有點惱火。

  終於,他找到了一輛滿是灰塵的法拉利,這流暢的車型再加上放到現在也不算過時的引擎,衛淩有一種遇到初戀的感覺。

  想當年讀書的時候,他有多麼希望能開一開法拉利的跑車過癮啊。

  衛淩抹開車身上的灰塵,不得了啊,還是非常騷氣的大紅色呢!

  “嘖嘖嘖!不開你,開誰?”

  衛淩花了半天的時間,讓這台法拉利啟動。

  一開始,這位“大美人”似乎有點兒脾氣,發動了半天,除了揚起大片的灰塵之外,絲毫沒有要跑起來的架勢。

  “寶貝兒,寶貝兒——你快跑起來了啊!哦哦哦,我錯了,溫酌才是我的寶貝兒,你是我的大美人兒,超級大美人兒!”

  忽然之間,車子就沖了出去!

  要不是衛淩反應快,直接就撞停車場牆上了。

  法拉利撞開了一些擋在面前的廢車,沖出了地下停車場。

  夕陽將整座舊城染成了橘黃色。

  曾經繁華的街道一片安靜,衛淩可以把速度提高到一百多邁,完全不用擔心會撞到誰。

  這種乘風而行的爽快感覺,讓衛淩身心愉悅。

  他開著車,來到了一個廢棄的生物科技公司大樓。

  這種公司都有自己的發電機和研究室,衛淩借用了這座公司的設備,取出了從賀恭那裡順來的一整盒營養劑。

  他一邊回憶著楊墨冰發來的報告,一邊降低了營養劑的成分,然後直接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一份營養劑的純度比較高,衛淩用完之後,立刻出現了心跳加速和大量出汗的現象。

  與此同時,他的五感也被大幅度提升了。

  衛淩抱著一大桶礦泉水,拼命地狂灌。

  他在聽見“咕嘟咕嘟”的聲音同時,也聽見了直升機螺旋翼的聲音。

  是hybrid正在尋找他。

  衛淩立刻關閉了發電機,周圍的一切暗了下來。

  他側過臉,眯起了眼睛,他的聽覺在瞬間成倍提升,螺旋翼的聲音被過濾掉,剩下的是駕駛員還有機艙裡hybrid交談的聲音。

  “暫未發現目標蹤跡,持續搜索中。”

  “未發現用電情況。”

  “直升機供給不足,申請返回‘曙光’。”

  “收到。編號7035號直升機請返回‘曙光’,編號7036將繼續巡視這篇區域。”

  衛淩的眉梢揚起,心想自己還在愁著怎麼回去呢。多謝你們送上門來。

  他本來就想要消耗自己體內的高濃度營養劑,機會這就來了。

  衛淩的意識高速傳遞,瞬間就捕獲了那架直升機上所有的人。

  他拎著礦泉水,徒步爬上了這棟三十層大樓的樓頂。

  當這架直升機緩慢降落的時候,衛淩正好喝光了一桶水。

  艙門打開的時候,衛淩正好將礦泉水扔了進去,砸中了其中一個hybrid

  他跨了上去,向後靠著,直升機返航。

  窗外的舊城已經被夜色所完全籠罩,看不到一絲光亮。

  衛淩看著對面年輕的hybrid,說了聲:“喂,你的夾克很好看。”

  對方的意識處於衛淩的控制之下,很機械地點了點頭,回答:“謝謝誇獎。”

  “我要。”衛淩抬了抬下巴。

  他出了一身汗,現在雖然幹了不少,但是衛淩覺得非常不舒服。

  對方把夾克脫了下來,遞給了衛淩。

  衛淩看了看,又或:“你這件衛衣也不錯,給我。”

  對方很順從地把衛衣也給了衛淩。

  衛淩換上了乾淨衣服之後,通體順暢,然後非常真誠地稱讚了對方一句:“小夥子,身材不錯。繼續保持啊。”

  “謝謝。”

  衛淩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好像很對不起溫酌,補了一句:“沒有小酒身材好。”

  “那是當然的。”

  直升機順利回到了“曙光”。

  通過崗哨的身份核查的時候,衛淩順帶把整個崗哨都給控制了。

  他從系統裡抹掉了自己回來的資訊,順帶拿走了對方桌面上的可樂。

  五分鐘之後,這些hybrid恢復了正常,當然他們完全不記得曾今帶衛淩回來過。

  “我的老天,你的衣服呢?”

  “是啊!我的夾克!那是新買的!”

  “你們誰動了我的可樂!”

  “不是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前天晚上不就是你吃了我的髒髒包!”

  “髒髒包是什麼鬼!”

  衛淩離開了崗哨,行走在繁華的“曙光”新城裡。

  諾亞被消滅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人類的各個新城。

  夜空中燃放著煙花,絢爛得照亮整個蒼穹。

  無論是電視櫥窗,還是商場的Led顯示幕都在播放著諾亞被消滅的消息。

  無數新聞機構派出直升機到外面拍攝,在舊城裡肆虐八年的畸獸只剩下屍體。

  經濟學家已經開始探討未來的重建工作,社會學者們說著人類社會的結構也將發生變化。

  陷入狂喜的人們在大街上狂歡,他們唱歌跳舞,高喊著。

  人類迎來了新生。

  但只有衛淩知道,安奇拉的力量正無聲的入侵,他正一點一點操控著人類的世界。

  此刻,控制中心的周主任內心深處極度緊張,因為溫酌就端坐在他的對面。

  在一天之前,周主任就接到了諾亞已經死亡的消息。

  就在剛才,克萊文的屍體都被帶回來了。

  這本來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全人類都在慶祝。

  人類不必蝸居在高高的防護牆內,到了建設舊城,真正恢復人類秩序的時候了。

  但是周主任發現,他的一切都像是被控制起來了。

  他甚至無法走出這個辦公室,連一切和外界的溝通聯繫都被禁止了。

  周主任就是再蠢,也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

  “溫教授,我能理解,如果沒有你,我們贏不了克萊文。你會被所有人尊重和愛戴,擁有名望、地位,被歷史銘記。但是……您現在想要幹什麼?”

  周主任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兩位執行官,他們神情冷肅,仿佛沒有人類的感情。

  “別激動……我只要我的衛淩。”

  “溫酌”的雙手看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地搭在膝蓋上,身體前傾,唇上彎起一抹淺笑,看著周主任。

  周主任從心底到腳趾頭一陣徹骨的寒意。

  這不是溫酌。

  溫酌從不曾對任何人笑過,也許衛淩除外。哪怕自己的能力超群,他也從不會濫用。

  諾亞已經被消滅了,衛淩又為什麼要離開溫酌呢。

  “衛淩?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我可是準備了一冰箱的肥宅快樂水還有復古口味的辣條。”周主任打著哈哈,把自己身邊的迷你冰箱打開,滿滿的不健康零食。

  “把衛淩的體貌特徵發給各個新城,讓他們啟動天眼系統,尋找衛淩。並且,派出所有可以派出去的普通人類——我說的是普通人類,不要hybrid,全世界範圍內搜索他。舊城的每一棟建築、大街小巷、地下室都不能遺漏。”

  “這……超過了我的許可權範圍……”周主任很為難地說,“我把程炮派去聽你調遣,怎麼樣?”

  “溫酌”站起身來,很遺憾地歎了一口氣:“看來周主任不肯配合啊,那只能我自己來了。”

  說完,周主任就被對方拽了過去,四目相對的時候,“溫酌”複製了他的虹膜,他的五官,接著抬起了周主任的手,連他的指紋都給複製過去了。

  周主任看傻了眼,“溫酌”鬆手的時候,周主任跌回去,沒有挨著自己的椅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狼狽得要命。

  “溫酌”笑了笑:“這不就得了?”

  半個小時之後,所有新城的大街小巷都在播送著尋人啟事。

  “各位同胞們,在我們歡慶黎明的時刻,給我們帶來新生的人卻飽受黑暗的折磨。”

  就連開著計程車的司機,聽到這則廣播,都下意識把車停在了路邊。

  街頭巷尾的人們端著手機,看著這則面向全人類的播報。

  戴著兜帽揣著口袋的衛淩,一聽到這段開場白,就有一種強烈的不好預感。

  他不敢抬頭,立刻走到了一家小店的屋簷下,站在了陰影裡。

  “聯合科技大學的副教授衛淩,以他超凡的研究能力和堅韌的意志……給予了諾亞沉重的打擊。”

  關於衛淩的“英勇事蹟”和“奉獻精神”起碼吹噓了快半個小時,聲情並茂,讓許多聽到這段廣播的人都熱淚盈眶。

  “老子都不知道自己這麼高尚……高考作文都沒寫到這水準,我不愧上Q大啊!”

  全球廣播還在繼續。

  “尊敬的衛教授,因為長期抵抗諾亞的入侵,換上了PTSD,對周圍的世界充滿了不安和懷疑。他現在也許在舊城的某個角落裡忐忑不安,又也許在新城裡流浪。請各位公民如果發現了衛教授的蹤跡,請不要刻意地接近,避免引起他的戒備甚至傷害自己的行為。如有任何消息,請通過一下管道進行聯繫。衛教授保護了我們,現在輪到我們來保護和給他安全感。”

  衛淩聽到這裡,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還真是為了找到他,什麼謊話都能編出來。

  自己的這張老臉,簡直混不下去了。

  衛淩如果沒有猜錯,天眼系統也已經啟動了,找到他不需要超過三十分鐘。

  背對著人群,衛淩深深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向他的肩膀,還沒碰到他,警覺的衛淩就立刻側身,即將走入人群。

  “是我——李長青。”

  竟然是衛淩曾經救過的學生!

  衛淩站住了。

  “你相信廣播嗎?”衛淩的心跳得很快。

  在那麼多的學生裡面,李長青是最有主見的那一個。

  “當然不信!”李長青走了過來,單手搭在了衛淩的肩膀上,還給了他一副墨鏡,“我是見識過您的能力的!諾亞被你整到得PTSD我還相信,你哪裡可能?而且諾亞都被消滅了,溫教授都回來了,如果您有任何不安全感,也應該會待在溫教授的身邊!”

  李長青一邊和衛淩說話,一邊帶著他走進人群之中。

  “你小子還算有良心!我還以為你會把我交出去呢。”

  “怎麼可能!我是那樣沒立場的人麼?”

  “這一則播報恐怕會重複到找到我為止。”

  衛淩正要抬頭,李長青趕緊把他的腦袋壓下來。

  “你不要命了啊!這裡有監控!”

  他們正好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紅綠燈變化,對面的人湧了過來。

  衛淩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李長青,然後低著頭,快速躲進了一個小巷子裡。

  確定身後沒有人在追趕他了,衛淩正要從巷子的另一頭走出來,忽然撞到了一個人。

  在還沒完全撞進對方懷裡的瞬間,衛淩警覺地後撤,但是對方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李長青!

  “衛教授,你怎麼忽然不見了?你嚇死我了啊!”李長青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衛淩拍了拍李長青的手背,歎了口氣說:“你也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還是不要和我在一起太接近了。”

  “可是我想幫你。你必須找到一個能夠容身的地方。”

  “容身的地方?”衛淩勾起了一抹笑,低著頭,看著李長青扣著自己的手,他的力氣很大,已經把衛淩的手腕上掐出了白色的痕跡,“你是想帶我回去,然後把我當成精神病一樣關起來,讓其他人再也接觸不到我吧?”

  “呀,寶貝兒,被你看穿了。”

  逆著路燈的燈光,李長青顯得十分陰鬱。

  他的面容逐漸發生變化,身型拉長,發胖的身體逐漸收攏,變成了溫酌的樣子。

  略微上揚的眉尾,看似清冷禁欲卻引誘意味十足的眼睛,這是安奇拉。

  他扣住了衛淩的手腕,輕鬆地將他摁在了小巷裡的牆上。

  巷子外面是人類繁華的世界,帶著重生的喜悅。

  而巷子裡,衛淩只能憑藉自己超乎常人的視覺來分辨安奇拉的五官,充滿魔性的,仿佛世間所有尋歡作樂的渴念都在那雙眼睛裡。

  這一次安奇拉一句廢話都沒有,強勢地吻了上來。

  他的吻和溫酌很像,充滿了力度感,每一點細微的轉折都充滿了溫酌的風格,就像是刻意地瓦解衛淩的反抗。

  衛淩的眉頭皺得很死,他擰動自己的手腕,但是安奇拉已經先一步卸掉了他的槍。

  巷子外面傳來了刹車的聲音,十幾輛來車將這個巷子圍得水泄不通。

  不明所以的市民被請走。

  衛淩強烈地反抗了起來,但是安奇拉的力量和溫酌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溫酌會在乎衛淩的感受,即便充滿了擁有的渴望也還是會竭盡全力地壓抑自己,衛淩只要疼得哼哼兩下,溫酌哪怕不會說好聽的話也會哄他。

  可是安奇拉是決絕的,衛淩已經不止一次破壞了他的計畫,從他的身邊逃走,這一次安奇拉不會再給他機會。

  “我討厭你穿別人的衣服……那上面有別人的味道。”

  當衛淩的領子被拽開的時候,安奇拉在他的耳邊用一種讓他不寒而慄的聲音說。

  衛淩知道自己不夠能力入侵安奇拉,但是他還是可以駕馭其他低階的hybrid沖進來製造混亂,然後他再趁機逃走。

  但是當他釋放自己的意識,才發現周圍竟然一個hybrid都沒有!

  “夜瞳和葉語他們幾個都太聽你的話了,所以我讓他們離得遠遠的……至於其他沒用的東西,我就不把他們叫來添亂了。”

  安奇拉靠在衛淩的耳邊,輕聲說。

  衛淩的心臟猛地向下一沉,無邊地恐懼將他淹沒。

  安奇拉已經將他托了起來,那雙眼睛裡是強烈到要把衛淩從肌膚到骨骼都燒起來的佔有欲。

  “救……”

  安奇拉的吻壓了下來,把衛淩的聲音給堵住了。

  守在巷子外面的人就是程炮,他咬著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人:“你相信衛淩會得什麼PTSD嗎?”

  “誰知道呢?有時候看起來越是樂觀開朗的人,越是難以承受打擊。”

  “可是……我聽說夜瞳還有葉語他們都平安回來了,溫教授也回來了。諾亞把衛淩當成蜂后一樣重要的人,克萊文是不可能下黑手把衛淩怎麼樣的……也沒有衛淩覺得重要的人在他面前被殺掉……他得的什麼鬼PTSD

  程炮把煙往旁邊一吐,打開了車門。

  “程隊長,你要幹什麼?”

  “我去看一眼。都是老熟人,衛淩要真得了神經病,說不定見到我還會心情舒暢呢!”

  “你別去添亂了……”

  “我就悄悄看一眼,確定他沒事我就回來。”

  程炮悄悄地走到了巷子口,他看見了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呼出一口氣來。

  他正要轉身,卻看到了衛淩那把被安奇拉扔出來的槍。

  衛淩精神不正常了,見到溫教授也拿槍指著,溫教授把他的槍搶過來扔掉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在衛淩這麼警戒和抗拒的情況下,兩個人在一起?

  以溫教授的行事風格,應該是把衛淩敲暈了帶回去,好好養著,讓他的精神一點一點得恢復正常。

  現在這麼著急,不是火上澆油,讓衛淩的狀況越來越糟糕嗎?

  程炮皺起了眉頭,握著槍走了過去。

  “是衛淩麼?”程炮的聲音響起。

  安奇拉捂住了衛淩的嘴,帶著盛怒的聲音在巷子裡回蕩:“出去——”

  衛淩側著臉看著程炮,眼睛裡求救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那一刻,本能讓程炮感覺到了真正有危險的應該是衛淩,他連續扣動了扳機,安奇拉不得不放開了衛淩,避開了子彈,沖到了程炮的面前,一把扣住了程炮的脖子。

  “你太不聽話了。”

  那一刻,死亡的恐懼湧上了程炮的心頭。

  “程炮——”衛淩不顧一切沖了上去。

  安奇拉冷笑了一下,扣著程炮的腦袋往地面上狠狠一撞,衛淩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程炮滿頭是血,沒有了動靜。

  這時候,其他聽見槍聲的人趕了過來。

  安奇拉冷冷地將程炮踹了出去,用帶著嘲諷的聲音說:“把你們的程隊長送去醫院吧——我說了讓你們不要進來,你們偏要進來。他把衛淩給激怒了。”

  衛淩站在那裡,手顫抖得厲害。

  “你在找含有放射性物質的營養劑嗎?你覺得給自己用了,就能給我帶來輻射嗎?不過好可惜啊,你身邊那一支後來給了溫酌,替換進了智能手錶的藥劑裡。我可是很穩妥地等到所有的輻射物質都用完了,才出來的啊。”

  安奇拉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也想對你溫柔,想要給你帶來愉悅和享受。但你就是這麼不聽話……在月球上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我給你安排好了最完美的一切,你全部都毀掉。你用你自己來報復我,你讓我只能跟著溫酌一起透過那台該死的望遠鏡看著你!從我在那個培養艙裡開始,我就無數次地想像著,擁抱你會是怎樣的感覺?擁有你會是怎樣的感覺?但是我只是你口中的‘外形小怪物’、‘藍色果凍’!”

  衛淩一步一步地後退。

  “我進入過每一個人的大腦,看著他們記憶裡的你。他們根本不懂得欣賞你的好,把你當成一個不安分因數!他們不懂你的出色,他們甘於平凡,他們在彼此編織的框架裡出不來……我看到他們就想毀掉他們!他們根本不配生活在你的世界裡!”

  安奇拉的手覆上了衛淩的臉,將他帶向自己。

  衛淩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毫不掩飾地癲狂,那種瘋魔比起被諾亞寄生的克萊文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有溫酌不一樣,他比任何人都細緻地觀察著你,我從他的記憶裡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你……真的好美。你對他太好了,衛淩……你怎麼可以對他那麼好呢?他只是個人類!他只是個人類!”

  衛淩看著安奇拉,忽然笑了:“謝謝你讓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看重我。”

  “他不會再出現了。他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好你。你還不瞭解人類嗎?你救了他們,他們不會感恩——你的能力越超凡,他們越是會忌憚你。面前是鮮花和掌聲,身後是他們惴惴不安對你除之而後快的險惡之心。我會保護你……我比他更適合保護你。”

  “嘩啦”一聲,衛淩摔倒在了地上,安奇拉完全籠罩住了他。

  衛淩的手扣住了自己的營養劑,之前的濃度是百分之十,他現在要使用百分之二十濃度的了。

  但是安奇拉卻完全預料到了衛淩的想法,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只聽見“啪嗒”一聲,他的營養劑盒子被扔了出去。

  安奇拉再度死死吻住了衛淩,就像一頭野獸咬死了自己的獵物。

  衛淩唯一的機會就是入侵安奇拉的大腦,但是沒想到卻被反向壓制。

  這一次,衛淩連反抗都不能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奇拉為所欲為。

  溫酌……溫酌你還在的對嗎?

  溫酌,救我……救我……

  哪怕知道這是溫酌的身體,但只要不是溫酌,衛淩不願意。

  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來,全身跟著輕輕顫動。

  忽然之間,安奇拉僵住了,他抬起頭緊緊閉著眼睛,雙手用力摁住自己的腦袋。

  為了控制衛淩,他的一雙眼睛都是熒藍色的,但是有一隻眼睛卻變成了普通的琥珀色。

  那是溫酌的瞳色,泛著不通人情世故卻讓衛淩覺得溫暖的顏色。

  “走……快點……”

  是溫酌暫時控制了安奇拉!

  衛淩迅速地抬起頭來,在溫酌那只眼睛上吻了一下,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拾起了他的營養劑盒子。

  安奇拉還在掙扎:“你贏不過我……現在我的基因占主導……是我消化你……是我……”

  溫酌的手掌撐著地面,他在鎮壓著安奇拉,全身骨骼都在顫動,發出不斷破碎折斷的聲音。

  冷汗從他的額角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衛淩沖出了巷子,在擁擠的大街上奔跑。他也顧不上會不會被天眼系統識別,越是奔跑,他的大腦就越是清醒。

  他需要hybrid的能力,特別是“大師”的能力,否則他在這座城市裡寸步難行。

98 完結(上)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初是他提取了“大師”的基因,那一段複雜到媲美天文運算的鏈條, 衛淩告訴自己他可以記起來。

  只要記起來了, 又有足夠的營養劑讓他發揮安奇拉激素的能力,他就能再次構造“大師”的基因。

  這裡人太多了,他需要一個安靜的不會被打擾的環境。

  衛淩再次將自己隱匿進了黑暗裡。

  這裡是“曙光”, 衛淩摸了摸身上的鑰匙,他怎麼忘記了,溫酌留了一套房子給他呢。

  這時候的安奇拉肯定在到處尋找他,覺得他一定會躲到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去。

  抱歉,老子就是要大搖大擺地回家去。

  衛淩沿著所有的黑暗角落, 避開了好幾撥控制中心的巡邏,正好所有人都在歡慶, 衛淩就這樣摸回了溫酌給他買的房子。

  他拿出了溫酌給他的鑰匙, 心想當初這傻男人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戒指呢。現在回想起來,家門鑰匙比什麼戒指之類的實用了不只千百倍。

  因為用的是鑰匙,而不是生物資料,這也意味著安奇拉暫時發現不了。

  所以有時候, 復古一點,懷舊一點, 也是好事啊。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子。

  和之前在“光年”的房子一樣, 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柔軟的要命。

  之前是為了防止行動不便的衛淩摔倒,這一次衛淩的腳趾向上翹了翹, 有點兒不怎麼美好的感覺——溫小酒同學是為自己的隨心所欲做好準備吧?

  衛淩沒忍住好奇心,上樓轉悠了一下,主臥很大很寬敞,但是為什麼主臥旁邊會有一個嬰兒房?

  粉藍粉藍的顏色,還是櫸木做的,明顯是經過特別的設計,輕輕一碰,搖擺的幅度非常愉悅舒適。

  衛淩玩了一會兒,忽然給嚇住了。

  “死溫酌,你他麼想搞啥?”

  衛淩趕緊去了房子的地下室,因為他們還沒住進來,所以地下室裡除了幾個大紙箱子,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而且還有一套安保系統,衛淩進入了系統裡,設置了警報,一旦有任何人進來都能讓他知道。

  然後衛淩吸了一口氣,這套房子還沒有投入使用,所以還沒有居民用水。而且就算有居民用水,說不定就會驚動安奇拉了。

  他作為天眼系統的目標實在太明顯,不然他真的很想叫人送一卡車的礦泉水來。

  他靠著牆坐下,看著那幾個大紙箱子,忽然有一種讓他心跳加速的預感。

  楊墨冰說過,溫酌總是為他計算和準備好了一切。

  衛淩側過了臉,眉梢輕微向上一挑——溫酌,你是不是真的能計算到這一步呢?

  他走了過去,將紙箱子全部都扯開,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行大大的廣告語——給你最深的愛。

  然後是幾行小字:十八層純淨萃取,比初戀更單純。

  這一排紙箱裡的,真的全部都是礦泉水!

  如果真的是為了應付特殊情況,溫酌不可能只準備礦泉水,肯定還會有其他乾糧。

  但是這裡真的除了水,就是水,多餘的東西一樣都沒有。

  衛淩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傻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他最需要什麼,溫酌就給他準備什麼。

  “你是算命的嗎?”

  衛淩的眼眶都熱了,發酸模糊了起來。

  他打開了一桶礦泉水,放在了自己的手邊,靠著牆坐下,另一隻手將百分之二十濃度的營養劑紮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一團火瞬間侵襲了他的身體,在他的每一個細胞裡瘋狂跳躍。

  他的心臟跳動得很快,將手掌覆蓋在胸口上也能感覺到那裡蓬勃的勁力。

  衛淩告訴自己專注起來,生死只在那一瞬。

  他聽見自己的身體內部正在產生著劇烈的變化,他不斷回想著“大師”的那一段基因編碼,無數資料從他的腦海中迅速掠過。

  他就快要承受不起這樣的變化,雙手撐著地面,身體正在迅速脫水,他拽過那桶礦泉水開始狂灌。

  這些水份以極快的速度被迅速代謝,而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大師”的基因鏈正在逐漸的完整,形成整體。

  快一點……快一點……還有一點快點完成啊!

  衛淩顫悠悠拎起了第二桶礦泉水,開始往喉嚨裡灌,來不及喝進去的水流了他滿身滿臉,他的體溫正在急速升高,就在他的血液都快蒸出肌膚的時候,“大師”的基因鏈終於形成了一個整體,嵌合進了他的體內。

  衛淩用力地呼吸著,視線模糊頭暈目眩。

  他抱著那桶礦泉水倒在了地上。

  隨著他的體溫越來越高,這個地下室的安保系統就像是感應到了熱源一樣,大量的冷氣噴了進來。

  室溫正在急速下降。

  那一桶一桶的礦泉水被迅速結成了冰塊。

  而衛淩的身體處於高溫狀態,驟然下降的溫度使他體內多餘的營養迅速被揮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淩一個寒顫猛然驚醒。

  他的身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衛淩站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和之前流在地上的水和汗凝結在了一起,扯開的時候發出哧啦哧啦的聲音。

  衛淩抱著胳膊顫悠悠起身,把溫度調高。

  地下室裡逐漸溫暖了起來。

  “連地下室的溫度……溫酌都計算好了嗎?”

  不可能的,如果這個地下室是溫酌設計的,安奇拉恐怕早就找過來了。

  這個溫控設備,應該是楊墨冰的手筆,他才是專注於營養劑濃度和緩釋技術的專家。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自己的手,緩慢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肌膚一點一點地發生變化,一直到他的臉部,鼻骨、眼窩的部分產生輕微的刺痛感。

  他離開了地下室,來到了洗手間,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這是一張平凡但是帶著年輕稚氣的臉,沒有任何的模版,也沒有複製任何人,是他隨意改變了自己的樣子。

  兩秒鐘的驚訝之後,衛淩笑了起來。

  “捉迷藏的遊戲,現在才要開始。”

  衛淩走下了樓,離開了這裡。

  衛淩仔細計畫了一下,他還是想要知道楊墨冰到底在哪裡,還在不在X-0研究所。

  畢竟那個研究所的安全級別很高,安奇拉就算可以拆除所有金字塔上端的研究室,但是X-0處於地下,楊墨冰又是個非常警覺的傢伙,搞不好還在研究室裡面苟著。

  如果楊墨冰落到安奇拉的手裡了,這個時候就該是楊墨冰坐在新聞裡呼喚衛淩了。

  到現在楊墨冰還沒露臉,說明他要麼藏好了,要麼安奇拉拿他沒辦法。

  衛淩來到了一家餐廳,點了三個大漢堡,又喝了一大杯可樂,他還真是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能吃,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大概是因為維持偽裝消耗的能量挺大。

  現在的付款都已經電子化了,衛淩知道自己一旦付款就會被安奇拉發現,他只好上了一趟洗手間,變化成了另一個人走了出來,離開了餐廳。

  對不起啦,麻煩記在溫酌賬上吧。

  衛淩剛離開餐廳,就看見執行官的車從他的面前開過,裡面坐著的正是焦陽和江辭。

  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衛淩勾著嘴角笑了笑。

  當焦陽開著車駛過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好死不死一個學生竟然走了出來,直接被他的車給撞倒了!

  焦陽猛地刹車,副駕駛上的江辭完全傻了眼。

  “焦陽!你怎麼回事!沒看見有學生嗎?”江辭立刻打開了車門。

  周圍不少市民圍了上來。

  “天啊,執行官開車撞了學生!”

  “這怎麼回事啊,執行官不是都反應迅速,怎麼可能撞到學生的?”

  那個學生側躺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識。

  江辭來到了他的身邊,手指壓在他的頸邊,確認他還有沒有脈搏。

  “喂!喂你還有意識嗎?”

  對方的嘴唇動了動,江辭立刻低下頭,學生的眼睛驟然睜開,淡金色的光澤映照在江辭的眼底。

  江辭怔然在那裡,就像得了癔症一樣,目光呆滯地將這個學生抱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車。

  焦陽跟在一旁,很擔心地說:“他怎麼樣了?我已經及時刹車了!我真的沒感覺自己撞上他了!”

  江辭還是不說話,把學生抱進了後車座上,就站到了一邊。

  “我們是送他去醫院嗎?”焦陽伸進去,準備查看一下學生的狀況,“我看那一下摔得也不是很重啊……不會是碰瓷兒吧?”

  焦陽才剛來到那個學生的面前,對方忽然抬起手,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子,焦陽失去平衡,只能伸手撐在那個學生的身邊,對方笑著看向他,焦陽心神一顫,自己的思緒就被那雙眼睛給拽過去了。

  兩分鐘之後,焦陽開著車,江辭坐在副駕駛上,後車座上坐著平凡學生模樣的衛淩。

  “楊教授在哪裡?”衛淩開口問。

  江辭目視前方,用機械化的語氣說:“楊教授把自己關在了X-0研究室裡。”

  “你們打不開研究室的門嗎?安奇拉可以從系統裡調取楊教授的生物資訊,類比他的虹膜和指紋啊。”

  “楊教授把自己的生物資訊全部抹掉了。醫療系統、安全系統甚至於八年前的出入境資料裡,全部都被銷毀了。”江辭回答。

  衛淩在心底為楊墨冰熱烈鼓掌。

  “然後研究室配備了脈衝裝置,所以葉語沒辦法潛入?”

  “是的。但是我們已經對研究室進行了斷電處理。六個小時之後,研究室的備用電量就會徹底用完,脈衝就會失效。”

  也就是說,六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可以進入研究室,把楊墨冰給逮出來了。

  “帶我去X-0研究室。”衛淩說。

  焦陽立刻調轉了車子,開上了另外一條路。

  他們避開了鬧市,道路也越來越寬敞越來越順暢。

  一路下來,衛淩發現周圍的車越來越少,整條高速公路上就只有他們這一輛車。

  “焦陽,停車。”衛淩冷聲道。

  但是焦陽卻沒有任何反應。

  衛淩這才意識到,他的行蹤被安奇拉發現了,現在的焦陽和江辭都在安奇拉的控制之下了!

  車子還在向前開,衛淩一咬牙,一腳就把鎖死的車門給踹飛了出去。

  前排的江辭轉過頭來,眼底是強力的螢光藍色,他勾著嘴角,調笑著說:“寶貝兒,我這麼想你,你不想見到我嗎?”

  “滾你的蛋!”

  衛淩剛跳下去,翻了個身,就發現前方的路障已經停了好幾輛車。

  安奇拉從其中一輛車上下來,看著衛淩鼓起掌來:“你真的是自學能力太好了。竟然憑藉自己的記憶把‘大師’的基因給還原了。我說怎麼一直都找不到你呢……我還以為自己把你給弄丟了呢——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再不出現該怎麼辦。”

  衛淩看了看安奇拉的身後,是夜瞳、葉語、何斂還有連羽他們幾個,可以說跟自己關係好的,都被安奇拉給控制了。

  之前夜瞳他們還多少保有自己的意識,但現在看他們的表情,已經完全被安奇拉給控制了。

  “我要是再不出現,你想怎麼辦?”

  衛淩的手裡緊緊扣著自己的第三支營養劑,純度百分之三十。

  這一針下去,自己可能真的會死。

  “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好擔心你,一見到我就問你現在怎麼樣了。”

  “我爸媽一定不在你的手上。”衛淩輕笑了一聲,“別詐我。”

  安奇拉摸了摸鼻尖:“嘖……確實,他們和楊墨冰在一起。不過,六個小時以後,我就能見到可愛的叔叔阿姨了。他們很喜歡我的。”

  “滾吧。他們喜歡的是溫酌。”

  安奇拉搖了搖手,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麼:“你有那麼多可愛的學生。比如李長青,陳曉菲……他們都認為你不可能精神有問題,還試圖從學校逃走,想要出去找你。我呢,就在不遠處看著。被那麼多執行官看著還想逃出來的,必然是最喜歡你也是最信任你的學生。”

  “你把他們怎麼了?”衛淩咬緊了牙關。

  安奇拉向旁邊挪開位置,就看見賀恭釋放的安奇拉咬著李長青和陳曉菲的脖子,兩個學生直挺挺地走了出來。

  “衛教授……你別管我們!是我們又拖累你了!”李長青高聲喊。

  賀恭立刻用力,李長青的臉就青了,血從他的脖子邊上流出來,染紅了他的領子。

  “我也不怕。衛教授做你該做的事情。”陳曉菲斬釘截鐵地說。

  衛淩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這些微小的細節都被安奇拉看在眼裡。

  安奇拉朝著衛淩張開手臂:“回來吧。我在這裡,你的朋友學生們都在這裡。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人犧牲掉這一切嗎?”

  衛淩沒有後退,只是很用很平靜的聲音說:“他在我的心裡,誰也不能抹滅。”

  安奇拉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沖了過來:“衛淩——你幹什麼!”

  衛淩的手藏在口袋裡,把第三針紮進了自己的體內。

  巨大的能量注入他的體內,他的全身就像燒起來一樣。

  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向後倒了下去。

  安奇拉一把抱住了他,而衛淩身體的高溫把他身上的衣服都燒著了。

  他的肌膚開始出現裂痕,血漬滲透出來,大量的細胞出現過營養化的衰竭。

  “水!拿水來啊!快點!”安奇拉吼了出來。

  其他的執行官拼命地到車廂裡去找水,但只有小小的幾瓶。

  衛淩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身體拱了起來。

  “你對自己做了什麼啊!你給我挺過去……不然的話我殺了他們所有人!你的爸媽,你的學生,楊墨冰我讓他們都去給你陪葬!還有溫酌……哈哈,對了還有溫酌……我也會毀掉這個身體,讓他再也回不來!”

  而就在安奇拉給衛淩灌水的時候,夜瞳的眼睛卻泛起了淡金色,衛淩複製了他的自愈基因,然後開始自我構建。

  當安奇拉給衛淩灌下最後一瓶水的時候,衛淩周身的高溫已經退了下去,他所有被灼傷的地方也在停止滲血。

  安奇拉輕輕撥開衛淩汗濕的髮絲,衛淩睜著眼睛,瞳孔已經發散開了,手安靜地垂在一邊。

  “衛淩?衛淩?”

  安奇拉的手掌覆蓋在他的脖子上,那裡已經沒有脈搏了。

  “衛淩?你別嚇我……水呢?還有沒有水!”

  已經沒有水了。

  安奇拉靠在衛淩的胸口,他的心臟也停止了顫動。

  “你在報復我對嗎?就像八年前一樣,你用自己來報復我對嗎?”

  安奇拉雙手交疊,拼命地給衛淩做急救。

  但是他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一動不動。

  安奇拉摁裂了衛淩的胸骨,但還是沒有任何作用。

  “你不會死的……我把最完美的一切都給了你……你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你不可能會死!”

  安奇拉的意識滲透進入了衛淩的大腦,試圖喚醒他的大腦功能,但是那裡面空無一物,他已經停止了思考。

  看著這一幕的李長青還有陳曉菲都傻了,眼淚掉了下來。

  “衛教授!”

  李長青想要衝過去,但是卻被賀恭給扣住了。

  賀恭押著他們兩個,摁進了車子裡。

  李長青還要說什麼,賀恭卻將手指放在了嘴唇上。李長青看到了賀恭的眼瞳完全是淡金色的,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安靜如雞。

  此時的安奇拉已經紅了眼,他利用葉語的能力,準備將手伸進衛淩的身體,直接摁他的心臟。

  就在那一瞬,衛淩忽然抬起了手,子彈擦著安奇拉的飛了出去。

  安奇拉睜大了眼睛,看著衛淩單手撐地,一腳踹在了安奇拉的下巴上,瞬間離開了安奇拉四五米遠。

  “你……你還活著……”

  安奇拉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這時候,地下忽然伸出一雙手,正要扣住安奇拉的雙腳,但是被安奇拉躲了過去,接著是夜瞳忽然出現在了安奇拉的面前,一拳砸向安奇拉的胸口。

  安奇拉擁有不遜于溫酌的計算能力,他角度剛好地避開了葉語和夜瞳,緊接著何斂試圖拖拽住他,被安奇拉瞬間封閉了大腦。

  衛淩不顧一切沖了過來,上了那輛車,迅速發動,開車離開。

  “衛淩——你以為你能跑掉嗎?”

  安奇拉的怒吼聲傳來,他甩開了所有人,他的奔跑速度遠超夜瞳,衛淩知道不需要一秒他就會追上他們。

  這時候連羽的雙手在地上一震,整條公路向下塌陷!

  安奇拉在腳下的地面完全裂開之前飛躍了過去,穩穩地落地。

  這時候夜瞳飛奔而來,和安奇拉正面較量,被安奇拉擰斷了手臂。

  但是衛淩剛剛吸收了大量的營養劑,正愁無處釋放,他將所有的hybrid都納入了自己的網中,增強了他們的能力。

  夜瞳的反應速度瞬間提增,而賀恭也趕了過來,釋放了大量的倒刺。

  葉語在地面之下遊動,在安奇拉落地的時候去抓他的腳踝,但是安奇拉早就計算好了,他不但躲了過去,還引得賀恭的倒刺紮中了葉語,賀恭順勢將葉語從地面之中拽了出來,而連羽立刻部位,雙手一震,幅度媲美隕石坑。

  這是安奇拉和衛淩的相互計算,衛淩計算怎麼控制這些hybrid聯合起來攻擊安奇拉,而安奇拉則計算著怎麼避開這些攻擊並且反擊。

  矛與盾,激鬥不休。

  公路上塵埃飛揚,到處是坍塌和破碎的聲音。

  安奇拉強勢奪取這些hybrid的控制權,但是無論是夜瞳也好還是葉語或者賀恭,內心深處都傾向于衛淩,對衛淩的控制是完全開放的態度,再加上衛淩剛剛吸收了百分之三十的營養劑,能量充沛,控制得非常強硬。

99 完結(下)

  直到衛淩越來越遠, 離開了最有利的控制範圍,安奇拉才重新控制了這些hybrid

  還好這裡沒有人, 一場較量天翻地覆, 方圓上千米都被連羽給震毀了。

  這時候的衛淩已經開著車離開了這篇區域。

  後車座上的李長青還有陳曉菲仍然回過頭去,心有餘悸地看著。

  那如同沙塵暴一般的塵埃之中,仿佛隨時會有怪物沖出來。

  “衛教授……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李長青問。

  “你害怕麼?”衛淩一邊控制方向盤, 一邊從後視鏡裡看著兩個學生的表情。

  “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但是我想要幫您!溫教授出事了對嗎?那個人有著和溫教授一模一樣的外形,但是他不是溫教授,對嗎?”李長青問。

  “是的。我要救他,就要趕去見一個人。他是溫酌留給我最大的籌碼。我現在還剩下四個小時, 如果我去晚了,他落在了對方的手上, game over了。”

  “我能為你做什麼?”李長青問。

  “你會開車嗎?”衛淩反問。

  “剛……剛拿到的駕照……”李長青說。

  “那就麻煩你扮成我的樣子來開車了。”衛淩說。

  “什麼?我怎麼扮?現在減肥也來不及啊!”

  衛淩將車停在了路邊, 打開了後車的門,單手扣在了李長青的臉上,只看見他周身的細胞輕輕震顫,當衛淩把手挪開的時候, 李長青的臉已經變得和衛淩一模一樣了。

  陳曉菲也一臉驚詫:“我的天啊……你變成教授的樣子我並不驚訝,你竟然還變瘦了!”

  “假扮我會很危險。如果被剛才那傢伙抓住了, 他可能會惱羞成怒把你給……”

  但是衛淩真的沒有辦法了, 必須拖住時間。

  “這輩子能像教授你這麼帥,還身材這麼好,死了我也心滿意足了啊!”

  於是, 李長青穿上衛淩的衣服,開著車搖搖晃晃地駛向前方。

  坐在後面的陳曉菲膽戰心驚:“你給我差不多點!不要一直照鏡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拿後視鏡照自己!”

  “我這輩子可能就帥這麼幾分鐘了!你就讓我照一照嘛!”

  衛淩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低下頭來,雙手撐著地面,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任何交通工具,都比不上夜瞳的速度。

  衛淩剛才不只複製了他的復原能力,還包括他的高速行動能力。

  體內殘餘的營養劑讓他的奔跑速度比夜瞳還快。

  把守在X-0研究室門口的是人類的安全官。

  安奇拉調用他們,就是為了讓衛淩無法操縱他們。

  衛淩無所謂地冷笑了一下,他揣著口袋一邊走,五官一邊發生變化,當他走到研究室的入口前,他已經完成變成了溫酌的樣子。

  人類的安全官根本識別不了,他們見到衛淩就立刻非常尊重地問好。

  “溫教授。”

  “楊教授還是不肯出來?”衛淩用溫酌式的冷淡語氣問。

  “是的。但是脈衝的電量很快就消耗完了。”安全官回答。

  “那我去查看一下電量數值。如果楊教授出來了,你們也不要傷害他。”

  “明白。”

  衛淩進入了電梯,一路向下,來到了研究室的門口。

  他將手覆蓋在了面板上,自動識別的是衛淩的指紋,接著是衛淩的虹膜、然後最後一步是進入的密碼。

  這個密碼是楊墨冰設置的問題,答案應該是只有衛淩和楊墨冰知道,就連溫酌也不知道。

  密碼提問:籃球賽後你說了什麼?

  衛淩愣了一下,無語地心想,楊墨冰這傢伙是不是找虐啊!

  他低下頭,回答說:“老子天下無敵。”

  只聽見“哢噠”一聲,門竟然開了。

  衛淩迅速走了進去,把門關上,一把槍瞬間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只可惜,拿槍的人太緊張了,抖得衛淩都快忍不了了。

  他輕鬆轉身,把對方的槍給奪了過去,一把將對方扣入了自己的懷裡。

  “小冰冰,你這是在投懷送抱嘛?”

  懷裡的人狠狠推了他一把,嘖了一聲:“早知道是你,我就扣下扳機了!”

  對安奇拉有用的子彈無法傷害到人類。

  “謝謝你留給我的資訊,不然我苟不到現在。”衛淩一把抱住了楊墨冰。

  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楊墨冰沒有準備,被衛淩勒到岔氣。

  “咳咳咳……快放開我……”

  衛淩卻沒有放手,把楊墨冰抱得死死的:“告訴我,你有打敗安奇拉的方式。你和溫酌留有後手的,對吧?不然的話……”

  楊墨冰拍了拍他的後背:“不然怎樣?”

  “我就只能跟你同歸於盡了。”

  “……如果註定要死,我不想多看你一眼。”楊墨冰拍了拍衛淩的後背,“你給我差不多點,你爸媽也在這裡!你別讓老兩口以為你這是要爬牆!”

  “啥?爬牆?”

  “你當你爸媽是傻子啊!他們早就知道你跟溫酌有問題了。想來想去,他們以為你這頭豬能夠拱了溫酌那根冰清玉潔的小白菜。他們多半是要失望了!”

  衛淩心頭一驚,趕緊鬆開了楊墨冰。

  眼看著容蘭女士就要飛奔過來給他一個大抱抱,衛淩內心深處充滿拒絕。

  “媽——我們要拯救世界做全人類的英雄!你要是在浪費時間,你的兒媳婦就沒有了!”

  衛淩義正嚴辭地說。

  “兒媳婦?你什麼意思?你真的紅杏出牆了?溫酌怎麼辦?”

  容蘭提著衛淩,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不不不!你的兒媳婦就是溫酌!就是溫酌啊!你的兒媳婦現在得了ptsd了!我要讓他清醒過來啊!晚一小時、一分鐘、一秒鐘都不可以!他會像黑鳳凰一樣毀滅全人類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楊墨冰趕緊把衛淩的爸媽拉開:“叔叔阿姨,我們沒時間了!”

  衛淩被楊墨冰拽進了一個封閉的小房間,點開了一台全息電腦。

  “告訴我,你現在能承受多少濃度的營養劑了。”楊墨冰問。

  “百分之三十。”衛淩回答。

  楊墨冰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比我和溫酌估算的差了一半多。”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衛淩也明白情況有多嚴峻。

  光是百分之三十的營養劑就差一點要了他的命。

  “現在還有時間,我去降低為你配置的營養劑濃度。”楊墨冰點開了一個巨大的檔,裡面竟然是基因解碼,“這裡面的,就是對溫酌還有安奇拉的基因分析。你的學習能力和大腦的處理速度跟安奇拉是一個水準的,你應該能夠都看懂並且記住吧?一個工程師只有知道自己該拆除哪裡,才不會一不小心把頂樑柱給拆了,把房子給拆塌了。”

  衛淩一把扣住了楊墨冰,搖了搖頭說:“不需要降低濃度,就這樣。”

  “你瘋了嗎?你會死的!我的老天爺!”

  “我死不了。我複製了夜瞳的自愈基因。”

  “別自大了!如果你的自愈速度比不上營養劑的破壞速度,你一樣會死!”

  “但是自愈也需要營養,這是一個迴圈的過程。不斷地迴圈直到我適應百分之百的營養劑!現在還有三個多小時,你來不及了楊墨冰!而且……”

  衛淩看著楊墨冰,那目光讓楊墨冰想起許多年前,在他們大學時代的那一場籃球賽裡,衛淩逆轉戰局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目光。

  “而且什麼?”楊墨冰問。

  “一旦你降低了濃度,就不夠我拆掉安奇拉了。”

  衛淩的唇上露出了很平靜的笑容。

  “這就算是你真的最後一次為我配置營養劑了。”

  “我不能看著你自殺!”

  “不破不立。沒有任何勝局是不需要冒險和代價的。而且,只有我陷入了最危險的境地,溫酌才會不顧一切來救我。他會被安奇拉壓制,是因為他的內心有弱點。我知道那個弱點是什麼。”衛淩轉過身來,輕輕扣著楊墨冰的手腕。

  “你別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打算跟我說遺言了。”

  “帶著我爸媽出去吧。我把他們交給你了。你說的沒錯,這可能真的是我的遺言。”

  “衛淩——你……”

  “楊墨冰,你有沒有全力以赴過?就是那種山窮水盡了,再往前懸崖萬丈……卻還是想要跳過去的衝動?”

  “當然有。大學那場籃球賽。”

  “那麼現在到了賽末點了。只是這一次我們不是對手,是隊友了。讓我心無旁騖地投出我最後的三分球吧。”

  衛淩抬著頭,用仰望的姿態看著楊墨冰。

  那一刻,楊墨冰感受到了一種力量,他忽然有一種預感,他們的故事不會到此為止。

  “我很榮幸,和你打那一場籃球賽。”楊墨冰說。

  “我也很榮幸,老子就是天下無敵,最後還是要贏你。”衛淩說。

  “滾吧。”

  楊墨冰的目光在顫動,他鬆開了自己的手,提著一個小箱子交給了衛淩。

  “別讓我最後為你配置的營養劑殺了你。”

  “相信我。我一定會命中的。”

  楊墨冰哄著衛淩的爸媽離開。

  但是母親都有預感,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回頭用濡濕的雙眼看著那個被關閉的小房間。

  衛淩飛速流覽著楊墨冰打開給他看的資料,無數資訊掠過,全息螢幕上顯示著閱讀進度。

  百分之五。

  百分之十。

  ……

  百分之五十。

  此時的安奇拉終於攔下了李長青的車,看著車上扣著方向盤瑟瑟發抖的李長青,安奇拉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只是衛淩的障眼法。

  他早就跑了!

  這時候,他的通信器裡傳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楊墨冰帶著衛淩的爸媽出來了。

  安奇拉立刻就問:“那你們進去了沒有?”

  “沒有。楊教授一出來,研究室又鎖上了。”

  “蠢貨——衛淩就在裡面!”

  安奇拉咬牙切齒,他看了一眼時間,冷笑著說:“你能在裡面躲藏多久呢?還剩下兩個小時了。”

  這時候賀恭他們開著車來找他,安奇拉看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直接徒步飛奔而去。

  衛淩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地專注,眼前大量的資料如同爆發的洪流,沖進他的大腦之中,他必須記住它們,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

  閱讀進度:百分之百。

  就在那一刻,整個研究室忽然暗了下來。

  電量用完。

  衛淩呼出了一口氣,打開了楊墨冰給自己的那個箱子。

  裡面存放著一隻藥劑,淡金色和螢光藍色相互交織,就像是充滿多變性的基因鏈條,容納了一切的變數,可萬變又不離其中。

  衛淩把它取了出來,抵在了自己的頸間。

  他聽見了有人沖了進來,也聽見了對方一把拽開了這間研究室,有空氣湧了進來,以及他所熟悉的屬於溫酌的味道。

  這麼多年,他身上的味道沒有變過。

  就好像是擔心有一天衛淩會認不出他來,所以他把一切都封存在過去。

  “不要——”

  安奇拉沖了過來,但是衛淩已經把藥劑注射了進去。

  瞬間,身體裡如同經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爆炸。

  就像一顆恒星被無限壓縮之後,忽然向外釋放自己的無限能量。

  衛淩的肌肉骨骼在安奇拉的面前被摧毀,然後重塑。

  從沒有過的疼痛遍佈衛淩的全身,他甚至無法維持自己的意識。

  巨大的熱量被釋放出來,整個研究室被融化摧毀。

  安奇拉被震了出去,他好不容易站起來,看見的是衛淩不斷受傷又不斷癒合的樣子。

  “啊——啊——”

  這種痛苦,超越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

  而本能卻讓衛淩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把安奇拉從地上拽了起來。

  “不……衛淩……你分不開我和溫酌的……你分不開……”

  安奇拉從衛淩雙眼的金色光澤裡感受到顫慄的恐懼感。

  “他是我的。”

  衛淩的聲音很冷,就像是主宰一切的神祗,毀滅與重塑,就在他的手中。

  那一刻,衛淩的意識沖進了安奇拉的大腦之中。

  一切如同時光倒轉,遙遠星子的冷光落在月球之上,給純白色的荒原渡上了一層柔光。

  衛淩在空無一物的研究基地裡尋找著溫酌。

  所有人都不在了,沒有曹教授,沒有那些同事,這裡就像一座死城。

  “溫酌——溫酌你在哪裡——”

  衛淩很熱,他的身體正在不斷地承受著崩毀,直到他找到了那個救生艙。

  溫酌就在裡面,被冰封著,沒有一絲生氣。

  衛淩狂喜著沖了過去,一把將他抱住。

  他周身強烈的高溫逐漸融化了極凍艙。

  但是溫酌卻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有另一個人到來,從後面一把將衛淩抱了出來。

  是安奇拉!

  研究室裡的白光落在安奇拉和溫酌一模一樣的面容上,卻有著不寒而慄的陰冷。

  “他會永遠在這裡,你知道的,他永遠都醒不過來。”

  安奇拉笑著拉著衛淩的手:“他真的很軟弱,他和其他的人類一樣,不值得你承受那種痛苦。他們自大狂妄又軟弱可欺……包括溫酌在內……”

  “你利用了他的內疚將他困在這裡。你知道他一直耿耿於懷八年前被極凍的人是我,不是他。你利用的並不是溫酌的軟弱,而是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護我的決心。”

  衛淩轉過身來,抱住了安奇拉。

  安奇拉驚悚地發現,衛淩的擁抱沒有任何溫情可言,他的雙手覆在安奇拉的後背上,輕輕一震,這是連羽的能力,安奇拉的骨骼被震碎了。

  “唔……”安奇拉悶哼一聲,瞬間融入了金屬之中。

  衛淩站在原處,一動不動地感受著安奇拉的存在,將狠狠拖拽在了牆體裡,就在衛淩的手要震碎牆體的時候,安奇拉釋放了足夠融化金屬的高溫,瞬間燙傷了衛淩,然後逃走了。

  衛淩沿著牆一步一步地向著基地深處走去,他冰冷的聲音在基地裡回蕩著:“安奇拉,你在哪兒呢?我會找到你,要麼我殺了你,要麼你殺了我。”

  “我愛你!為什麼你不能愛我——為什麼你選擇溫酌——”安奇拉淒厲的聲音在基地裡回蕩。

  “因為我是人類,我只會用人類的方式去愛。你的愛掠奪了對我來說所有重要的一切,奪走我最愛的人。溫酌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我,而你如果你的不到我,你會怎樣?”

  “我也會等你……保護你……”

  衛淩忽然伸出手,摁進了身邊的金屬中,一把抓住了安奇拉,將他拽出金屬中。

  “你不會等我。八年已經快要耗盡你所有的耐心了。”

  “不不不……你不懂……我在宇宙中漂泊了那麼多年,我有耐心等你的!等你忘掉那個普通的人類,等你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很孤獨,於是和溫酌產生了共鳴。溫酌也是一樣,從小很孤獨,這世上沒有人理解他在乎他的感受。讓你著迷的,並不是我——而是溫酌有著極度聰明的大腦,和周圍人格格不入,可是他卻擁有我。你想要的不是我,而是想要成為他。”

  “不是的!我沒有想過成為他……”安奇拉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被衛淩分解。

  他終於明白,衛淩是要剝離他的基因!

  衛淩垂著眼,看著他。

  明明那麼溫柔的目光,安奇拉卻知道那是為了溺死自己而存在的。

  “你還沒有明白嗎?因為你閱讀了溫酌的大腦,看到了他腦海裡的我。他愛我,所以我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極其珍貴。那麼多的研究員,只有溫酌的記憶是特別的。你想擁有的是溫酌願意為一個人付出一切的心意。但是你在他的身體裡那麼久,卻還是學不會。”

  “不!我學會了!我會全心全意為你的!衛淩!我會的!不要這樣對我!”

  安奇拉拼死掙扎了起來,但是衛淩的意識堅定而強大,他眼底湧起強烈的金色光澤,即將分解著安奇拉的一切。

  求生欲讓安奇拉忽然暴走,無數倒刺兇狠地竄了出來,刺透了衛淩的身體。

  血液飛濺得到處都是。

  衛淩的身體被安奇拉的倒刺舉在半空中,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他咳嗽了一下,笑著看向安奇拉。

  “你看……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安奇拉傻了眼,他低下頭來發現衛淩根本就沒有分解他。

  “為什麼要這樣測試我?”安奇拉收回了一條倒刺,衛淩疼痛得悶哼。

  “為什麼要揭穿我?”安奇拉歪著腦袋,將衛淩挪動到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你對我,有對待溫酌的十分之一,我也會很愛你……”

  就像是懲罰衛淩,安奇拉將數十條倒刺一根一根地緩慢收回,就是為了讓衛淩痛苦。

  “溫酌……溫酌你再不醒過來……就要真的失去我了……”

  衛淩的意識逐漸模糊,他緩慢閉上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穿透了安奇拉的胸膛。

  安奇拉睜大了眼睛,緩慢地回過頭來,看到了溫酌冷酷至極的眼睛。

  “如果是我,哪怕他拿著刀兇狠地沖過來,我也不會認為他要傷害我。所以你成為不了我。”

  安奇拉瞳孔一斂,連自己的心臟都放棄了,向後一退,藏進了牆體裡。

  溫酌上前,一把將衛淩抱了起來。

  衛淩終於哭了。

  “不怕,不怕。我就在這裡。”

  “我……我好疼……全身都好疼……”衛淩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這不僅僅是因為在意識世界裡被安奇拉傷害,也是因為在現實裡,他的身體正循環往復地被高濃度的營養液摧毀。

  “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都不會再讓你疼了。”

  溫酌輕輕在衛淩的眉心吻了一下,單手抱著衛淩,行走在基地裡。

  重創的安奇拉,打開了一個逃生艙,然後摁下了一個紅色的摁鈕,看著抱著衛淩的溫酌,露出了喪心病狂的表情。

  “到此為止了!既然你們密不可分,就一起死在這裡好了!等我離開了這裡,我可以創造出屬於我的衛淩,更單純的從沒有見過你的衛淩!我會讓他愛我!愛我!”

  溫酌很平靜地看著安奇拉:“總算讓你回到這裡了。”

  “什麼?”安奇拉發現自己剛才摁下了基地的自毀按鈕,可是爆炸聲卻沒有傳來。

  “你確定自己進去的是逃生艙嗎?”溫酌又問。

  這時候,艙內響起了極凍倒計時。

  這根本不是逃生艙,而是醫療艙。

  安奇拉側過臉,看見了醫療艙旁用馬克筆寫的小字:衛淩到此一遊。

  這是八年前衛淩躺過的醫療艙!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大腦,我的世界。我想把醫療艙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

  “不對……這明明是我的意識我的世界啊!這明明……”

  安奇拉忽然間明白過來,從衛淩那一次把他從牆體裡拽出來的時候,就把他帶進了溫酌的世界——同樣的研究基地、同樣的燈光、同樣的通道,但是醫療艙和救生艙的位置卻不一樣。

  這一切都是溫酌的計算。

  由始至終算無遺漏。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衛淩對溫酌的安排了若指掌。

  “從你決定讓我寄生開始……你就在計算這一切了……”安奇拉始終無法相信,自己到頭來竟然敗在了人類的手上。

  “是的。我知道你對我充滿了戒備,你不斷探索和觀察著我的思維方式,攝取著我的記憶。我想要把你拖進我為你量身定制的陷阱裡,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但是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入侵你的思維呢?又有誰能讓你放低戒心呢?”

  只有衛淩。

  溫酌一直在等待著衛淩成長起來,等待著他有能力駕馭這一切。

  等待著衛淩進入安奇拉的世界,然後將安奇拉拽進溫酌的意識裡。

  安奇拉狂躁了起來。

  “你跟我沒有什麼不同。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想法——我看著你八年了!溫酌!你對他瘋狂的控制欲和擁有欲!他因為你為他做出的所有準備和選擇而心動,但這就是你控制他的方式!”

  “這就是你和我的區別,安奇拉。”溫酌冷漠地看著安奇拉掙扎。

  “什麼區別?”

  “控制和擁有都是相互的。我給他所有他想要的,心甘情願以他為我的中心,是的,我用所有他想要的來控制他,而他完全控制著我。他是我的一切。但是安奇拉,你是不可能讓衛淩控制你的一切的。”

  所有的吸引都是相互的。

  每一次當衛淩像個傻瓜一樣為溫酌做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溫柔的褪下溫酌的防備,讓從來只知道自我保護的溫酌變得關注衛淩的一點一滴,然後成百上千倍地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就註定了衛淩是溫酌的一切。

  安奇拉想要遊入金屬艙底之中,但是溫酌卻把他給拖拽在了金屬艙中。

  這是何斂的能力。

  “這不可能!這是我的能力!沒有我你用不了!”

  “笨蛋。衛淩把我、何斂、葉語、夜瞳還有連羽以及所有的hybrid都聯繫在了一起。只要有他在,我們在他的鏈條裡面,就能使用彼此的能力了。”

  極凍倒計時到了最後,整個醫療艙釋放了冷氣,將安奇拉完全冰凍在了裡面。

  艙內的安奇拉還保留著充滿恨意、不甘、掙扎以及扭曲的表情。

  “哦,其實我還要謝謝你的。如果沒有你,也許衛淩會過著很平靜安逸的日子,而我只能成為一個旁觀者,壓抑地期待他幸福。”

  你給了我機會,讓他看見了我對他的保護,讓他珍惜我對他的一切,讓他為我心動,讓他心甘情願而且滿心歡喜地留在我的世界裡。

  溫酌抱緊了衛淩,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到此為止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溫酌的手摁在醫療艙上,用力往下一壓,只聽見嘩啦啦一聲,那是時間和命運流動的聲音。

  無數冰晶碎屑飛散開來,蔓延在整個空間裡,仿佛無數星辰碎屑。

  安奇拉終於被溫酌分解了。

  這一次,是真正的消化。

  正在飛速奔跑而來的夜瞳忽然停了下來,他對著日光看著自己的手指,仿佛身體裡有什麼一直束縛著自己的力量忽然消失了。

  他握緊了拳頭,又再次奔跑了起來。

  正在地面之下遊動的葉語覺得心頭一緊,她離開地面想要透一口氣,正好看到了一輛車,而車子的後視鏡裡,她發現自己發動能力的時候,眼睛裡的不再是藍色的光澤,而是淺淡的金色。

  那一刻,關於自由的狂喜湧上她的心頭。

  而被封閉了大腦的何斂忽然之間眼前一片清明,他的耳邊是連羽的呼喊聲。

  “何斂!你趕緊醒過神來!你他麼是要嚇死我嗎?”

  何斂一把扣住了連羽的手腕:“別喊了……耳膜都快被你吼破了……”

  所有的hybrid在此時此刻,都有一種奇妙的感受,仿佛那根厚重沉悶的,牢牢將他們栓在深淵之下的鏈條忽然斷裂了!

  他們終於可以浮起來,向著光亮的地方破繭重生!

  溫酌的意識裡的基地隨著安奇拉的粉碎而褪色、斑駁。

  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帶著衛淩,進入了逃生艙,這是他許多年來一直的遺憾和執念。

  “這一次,你終於救到我了。”衛淩側著臉,看著溫酌。

  溫酌摁下了“返航”鍵,他抬起了頭頂的照片,是他們拿到博士畢業時候的合影。

  艙內的一切,就和溫酌八年前的返航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次,衛淩在他的身邊。

  溫酌側過臉,吻在衛淩的額角上。

  “不是我終於救了你,而是你一直在救我。”

  這是他們共同編織的意識世界,是在現實裡從不存在可是他們又一直渴望的“返航”。

  身後的月球披著銀白色的輕紗,被他們拖拽起柔和的一角。

  億萬星辰注視著他們。

  那顆巨大的藍色水球越來越近。

  仿佛有什麼在呼喚著他們回家。

  大氣、陸地、海洋,此刻都屬於他們。

  衛淩的眼淚形成一顆一顆圓圓的水珠,漂浮在艙內,偶爾撞上溫酌的臉頰,泛起晶瑩剔透的光澤。

  他仿佛聽見了來自八年前的時間在滴滴答答作響,艙內因為大氣壓發出震動的聲音,以及身邊的溫酌不斷變的清晰的心跳。

  他們就像是沖進了那條地平線,身披星光,拖拽著長空皓月,藍色變得一望無邊,在他們的眼睛裡洶湧澎湃。

  這是一次溫柔的著陸,是遲到了八年的終點。

  回到現實的那一刻,溫酌就像是呼吸被遏制到了最後一刻,終於獲取了氧氣。

  而他的面前,是筋疲力竭的衛淩向後倒去。

  溫酌一把將他拽了回來,緊緊抱在自己的懷裡。

  衛淩的身上傷痕斑斕,那是無數次肌肉和骨血裂開之後又癒合的痕跡。

  “衛淩……衛淩……”溫酌半跪了下來,輕輕念著愛人的名字。

  衛淩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溫酌的目光。

  那是繾綣的,帶著無限的珍惜和心疼的眼睛。

  那一瞬間,所有向死而生的堅強都被瓦解了,衛淩的眼淚全都湧了出來。

  “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衛淩的聲音很嘶啞,他的聲帶已經被灼燒了無數遍了。

  溫酌吻著他的眼睛,他的臉頰,將他抱在懷裡。

  “不怕了,以後沒什麼在能把你和我分開了。”

  “我還是好熱……好想出去繞地球一圈……”

  衛淩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快,多餘的營養劑仍舊沒有代謝。

  “不需要繞地球一周,我們用其他的方式消耗多餘的營養劑。”

  溫酌一把將衛淩抱了起來,走出了這個研究室。

  夜瞳還有葉語他們都趕來了。

  還有控制中心的其他人以及程炮的人,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程炮看見了溫酌,下意識去摸自己的槍,一旁的何斂扣住了他的手腕,搖了搖頭:“不用擔心了,這一次是真的溫教授回來了。”

  程炮還是心有餘悸,他還是要確認:“衛淩!這個溫酌是真的吧?你是安全的吧?”

  衛淩卻像是得了多動症一樣:“你不用抱著我,放我下來!”

  容蘭和衛均剛要上前去擁抱自己的兒子,衛淩卻跑了出去。

  “衛淩——衛淩——”夜瞳追了幾十米,發現衛淩的速度太快了,簡直超音速了。

  所有人都擔心的要命,楊墨冰走了過來,很認真地說:“我跟他說過要降低營養劑的濃度,他拒絕了……按照這個態勢,他不跑上個幾天幾夜,估計停不下來。我們能做的就是廣播通知,讓所有人市民、電商把桶裝水都擺出來……”

  “還有更快的方法。”溫酌抬起手,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遞給了楊墨冰。

  “哈?”楊墨冰一臉不解地看著溫酌。

  溫酌解開了襯衫的前兩顆扣子,把領帶也扯了下來。

  連羽都看傻眼了:“教授好……帥啊……”

  一旁的何斂遮住了他的眼睛:“這樣的溫教授,讓衛淩看看就好了。”

  話音剛落,溫酌就追了上去。

  “這是要環球馬拉松嗎?”葉語不解地看向夜瞳。

  然後所有人都看向抱著西裝外套的楊教授。

  楊教授咳嗽了一下:“我認為——他們即將進行人類之間非常有深度以及非常需要私人空間的交流。”

  “哦——”大家異口同聲,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只有連羽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什麼交流?到底是什麼?”

  楊教授沒有回答他,而是拍了拍手說:“所有的hybrid準備好了,現在對你們進行體檢!胳膊袖子撈起來,挨個抽血化驗!可以調動的研究員全部調動過來!”

  如果說溫酌真的已經“消化”了安奇拉,那麼作為hybrid所有的副本應該也產生了變化。

  “到底是什麼啊?”連羽繼續發出他的靈魂提問。

  何斂湊到了他的耳邊,笑著說:“當然是‘繁衍’啊。”

  “哦——”連羽發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慨。

  他終於艱難地跟上了大家的節奏!

  衛淩還在瘋狂地奔跑著,風在他的耳邊呼嘯,他的內心就像瞭望臺上的炮火轟鳴不休,又像是一輛又一輛的戰車碾壓而過。

  他沖過了市區,甚至沖出了新城的界限。

  不知何時,溫酌追了上來,就跟在他的身邊。

  “衛淩……停下來!”

  溫酌伸手去拽他,但是卻沒拽到。

  衛淩忽然想起了什麼:“我不會上當的!我看到你房子裡的嬰兒床了!你這個神經病!”

  “衛淩!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溫酌的眉心皺了起來。

  “你才在胡思亂想什麼?嬰兒床?虧你想的出來!”衛淩不要命地瘋跑。

  “嬰兒床是給淩寶的!那是淩寶的窩!”

  溫酌這麼一吼,衛淩竟然片刻的遲疑,就是這麼一瞬,他就被溫酌給制服了。

  溫酌抬起頭來,看著舊城裡這一棟大型酒店頂層。

  衛淩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你……你想幹什麼……”

  “你以前說過,很喜歡這個酒店的。”溫酌說。

  “你神經病啊!這都八年了!裡面都是灰塵!”

  “你不覺得很棒嗎,在頂樓我們可以看得很遠,而且沒有人打擾。”

  “什麼?沒有人打擾你是想怎樣?”

  衛淩又掙扎了起來,但是溫酌這一次不給他逃跑的機會,直接把他扛上了肩膀。

  溫酌竟然扛著衛淩徒步上了六十多層,一腳踹開了那個豪華房間,整個城市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覽無遺。

  罩在上面的被子上雖然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但是把它扯掉,下面的床單卻很乾淨。

  衛淩還處於狂躁狀態,被溫酌放下去的時候順帶狠狠給了他一腳,差點沒把溫酌從落地窗前踹出去。

  溫酌一把將要逃走的衛淩拽了回來,將什麼東西戴在了他的手指上。

  衛淩以為那是戒指,但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鐵圈,沒有任何修飾。

  “我知道你現在很煩躁,也靜不下來。但是聽我說完。”

  衛淩下意識點頭,但是心臟一直在跳。

  “這是八年前,我從月球基地開車去資料庫的路上撿到的一塊石頭。它只是普通的月球上的石頭,沒有輻射,沒有稀有金屬含量,但我還是把它帶了回去,提取了裡面的金屬做成了這個指環。我本來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們會到了地球,你遇到了其他……”

  “你好多廢話!你直接說你喜歡我不就得了!”

  溫酌愣了一下,然後回答:“對,我就是喜歡得把月亮撬起來討你歡心都可以。”

  明明土到爆炸的一句話,衛淩的腦子裡卻嗡地一聲,等他醒過神來的時候,溫酌已經被他撞倒了!

  這時候,所有hybrid抽血完畢,研究員們正在加班加點地進行血樣分析。

  只有楊教授和夜瞳等一干人等,正圍著桌子鬥地主……啊,不對,是開設賭局。

  “我押他們一周之後才會回來!”賀恭一把甩掉了手裡所有的牌。

  “什麼?一周?你這是要衛淩的命嗎?”葉語站了起來,連羽也拼命點頭覺得一周太過分了,“起碼要一個月!不然怎麼對得起溫教授這麼多年的苦心孤詣!”

  “說得好!我押他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夜瞳非常爽快地也把手裡的牌都扔了出去。

  焦陽還有江辭還在算牌,聽到夜瞳這麼說,眼珠子差一點都掉出來了。

  “你這也太狠了吧?”

  “有什麼狠的!世界那麼大,到處看一看啊!”夜瞳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在許多許多天后,衛淩被爆裂一般的聲音給震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來,發現外面是一片星空閃耀。

  溫酌抬起手,將他拽了回去。

  “那是什麼?”

  “煙花。”

  那片煙花經久不絕,絢爛了整個夜空。

  “這煙花太囂張了吧?”

  “嗯,慶祝真正的黎明到來,從此人類再也不會受制于安奇拉和諾亞了。”溫酌回答。

  衛淩皺了皺眉:“我們在這兒待了多久?”

  “一個多月吧。這座舊城將由尹市長負責重建。我跟他說了,別那麼著急,晚一兩個月都沒關係。”溫酌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

  “什麼——你知道這煙花什麼意思嗎?是在暗示你要適可而止!”

  “哦,是嗎?明明是慶祝啊。像是這樣的慶祝這些天經常會有。”

  “溫酌,你是個騙子。”衛淩咬牙切齒地說。

  “我騙你什麼了?”

  “你明明說過,以後都不會再讓我疼了!我很疼!我很疼你明白嗎!”

  “是嗎?我給你吹吹。”

  衛淩一把扯過了枕頭,摁在了溫酌的臉上。

  兩人開始了枕頭大戰,白色的羽毛飛了到處都是。

  “咳咳咳……毛裡面好多灰!”衛淩一邊拼命地砸枕頭,一邊吐糟。

  溫酌忽然一把抓住了衛淩的手腕,挪開了枕頭,用很認真的目光看著衛淩:“衛淩,從現在開始你和我會一點一點地變成普通人。根據楊教授那邊的分析,安奇拉的激素和基因都會像你體內過剩的營養一樣被代謝和同化。我們不再無所不能,不再超凡強大,我們……”

  “我們會在一起。”衛淩說。

  “對,我們會在一起。”

  “然後,老楊可以買一隻八哥,每天像個小老頭一樣去遛彎。”衛淩說。

  “嗯。”

  “夜瞳可以去參加短跑比賽,像個普通人一樣。”

  “嗯。”

  “葉語也可以收起自己的強悍,去喜歡某個人。”

  “她值得。”

  “賀恭也會找到一個能管住他的女人,這麼一想真的出奇地美好啊!”

  “聽著不錯。”

  “何斂還有連羽嘛……”

  “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嗯嗯,一直在一起。”

  “至於你,以後會每天求我給你做課題報告還有教案。”

  “什麼?還用我求你?”

  外面又是一朵煙花在夜空裡渲染開來,照亮了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平凡而絢爛。

100、番外 他的被子好香

新生開學, 學校的宿舍區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來幫忙整理寢室的家長, 嘮叨的父母,大包小包拎著生活用品跟搬家似得, 這是每年這個時候必然的風景。

十幾歲的男生們有不少還是第一次離開家,脫離了高考的壓迫,正準備奔赴他們心目中沒有考試、不用沒完沒了刷題的精彩人生。

——當然,再過一兩個月,他們會發現比考試更恐怖的是論文報告。

至於戀愛什麼的, 算了吧, 以理工聞名的q大,僧多粥少, 做一條有知識有格調的單身狗, 才是王道。

而且一群單身狗在一塊兒,那絕對比梨園大戲都精彩, 直接抱著手機團結一致, 吃雞愉快。

溫酌比其他人更早一點到達宿舍,他沒什麼行李需要收拾,鋪好了被子之後, 他出去提了一袋衛生紙,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了一陣談笑的聲音。

這是六人寢室,貌似其他人已經到了。

他一向不怎麼和群,也不擅長迎合與討好,他知道這樣歡鬧的氣氛與自己無關。

“誒, 咱們寢室裡那個最早到的是誰啊?”

“不知道……不過我沒看到他的行李箱,只看到了一個很舊的背包。而且你看他的床單,是不是也很舊的感覺?”

“是啊,用了很久了吧。而且你聞,這個味道好像我爺爺的味道。”

“什麼叫做你爺爺的味道啊?”

“就是那種用很便宜的肥皂洗出來的味道啊!小賣部裡面最下面的,要彎著腰才能刨出來那種,一塊錢可以買兩個的肥皂啊!”

“嘖……看起來這位同學挺節約的啊。咱們得注意點,特別某些人啊,別隨便炫富,睡在一間房,就是一家人!彼此互相多照顧啊!”宿舍長李健喜發話了。

“那是!有我一口泡麵湯,絕對給兄弟把面留下來!”

“你吃泡麵不就是光喝湯不吃麵嗎?面裡都是防腐劑,你還留給兄弟吃,實在太歹毒了!”

“不過,你看他的枕頭被子整齊得不像話,這人搞不好有強迫癥。我們不能在房間裡打遊戲,不能聽音樂,不能聊天,不能過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大學生活……”

門外的溫酌垂下眼。

有時候,界限這種東西並不是被可以畫出來的。

只不過他們用新被單,溫酌用舊的;他們開心了下館子,溫酌去吃食堂;他們穿阿迪耐克,溫酌穿前幾年三十塊錢一雙的帆布鞋……日子久了,界限就自然而然地畫出來了。

溫酌正要轉身的時候,笑聲又響了起來。

“衛凌!你在幹什麼啊!跟條狗子似的!”

“好香啊。”

帶著少年氣質的聲音響起,帶著輕輕地感嘆。

“什麼好香?”

“他的被單啊,好香啊。”名叫衛凌的男生說。

“不會吧?你喜歡這種爺爺味兒?”

“這是膏藥味兒還是牛黃香皂味兒啊?怎麼就是爺爺味兒了?”衛凌微微提高了聲量,因為自己的品味被對方否決了而有一點不開心。

“不是我說,衛凌小同學,你要提升一下你自己對‘好香’的理解。多去聞聞什麼祖馬龍野鈴蘭還有什麼小黑裙的味道,這才是優雅甜美女人香!”寢室裡家境最好的楊照榮說。

“成,我下回網購一箱給你!什麼真我、邂逅!讓你天天聞!”衛凌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特別,聽起來沒心沒肺,卻很通透。

“喲,衛小凌!看來你交過不少女朋友啊!”

“那是,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我每次坐在走廊窗台位置,那為了參觀本帥的女生都在走廊上排成排了!”

提起這個,衛凌很得意。

“那你聞過那麼多女人香了,怎麼還會覺得咱這位室友的被子香?”

“香水兒味,那是取悅人的,多庸俗。哪有皂粉的味道清新好聞?”

“哎喲!衛小凌趕緊把你的狗鼻子收回來,別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人家有想法!”

溫酌愣了愣,他沒有想到竟然,竟然有人會聞出來那是皂粉的味道。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推開了門。

那一瞬間,談笑的聲音都停了下來,大家夥兒有些尷尬地看著溫酌。

先是有些驚訝,因為沒想到這位室友高高瘦瘦的,比他們所有人都白淨,但是很帥氣,自帶高冷氣場和一點生人勿進的疏離。

而且他們剛才還在討論這位室友,不知道人家站在門口的時候聽到了多少。

“啊呀!兄弟你可算來了!我們寢室齊活了!來來來,大家一起自我介紹一下!”宿舍長李健喜趕緊活躍氣氛,“我是李健喜,剛才你不在,這幾隻懶猴兒推舉我做宿舍長,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見?”

“我沒有意見。”溫酌回答。

“我是楊照榮,聽起來像是‘楊昭容’,我不介意你們喊我‘昭容娘娘’!”楊照榮笑著舉手。

“不是‘昭容麻麻’嗎?韓劇裡都是這樣的!你好,我叫黃展!”

“那什麼,我叫熊驍!”

“你好。”溫酌淡淡地點了點頭。

“啊,好不開心啊……”那個一直吸引了溫酌的聲音響起。

“衛小凌,你不開心什麼?”

“我還以為我能當選咱們學校校草,再不濟系草,再再不濟班草,再再再不濟做我們寢室裡最靚的仔——現在很明顯,溫酌比我帥。”衛凌就坐在上鋪,兩條腿掛在那兒。

八月底的天氣還很熱,他穿著運動褲,小腿的線條修勁漂亮。

溫酌內心有一點驚訝,分寢室的時候每個人的名字都能看到,但是他沒想到衛凌會記得他的名字。

“你好啊,我是衛凌。‘保衛’的衛,‘壯志凌雲’的凌。”

“我是溫酌。”溫酌一抬頭,對上的是一雙很清亮的眼楮。

溫酌從小到大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他不迎合也不討好任何人,並不代表他不懂人性。

真心或者假意一看就知道。

衛凌的眼楮,是真的很乾淨,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個小池塘,陽光懶懶地落在上面,泛著淡淡地金色,水面上漂著一片一片的落葉,還有野鳥偶爾從水面上路過。

小時候的溫酌,每當父親開始酗酒,在家裡大吵大鬧的時候,他就會跑出來站在小池塘前,一呆就是一天。

後來那個小池塘被填平了。

“不對啊,衛小凌,你怎麼就記得溫酌的名字,不記得我們的名字了?”

“因為這個名字很有詩意啊——輕寒衫袖薄,杯酌更須溫。”衛凌眯著眼楮笑著。

“誒,溫酌,你名字是來自這首詩嗎?”楊照榮忍不住問。

“因為我父親很喜歡喝酒。”溫酌回答。

“啊?那還好你爸沒給你取名叫溫酒,聽起來醉醺醺的。”

宿舍裡其他人又開始嘻嘻哈哈的,沒多久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了。

溫酌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耳邊都是衛凌的那一句“輕寒衫袖薄,杯酌更須溫”。

這首詩知道的人不多,但衛凌卻脫口而出。

他的聲音很特別,帶著一種乾燥的暖意,就好像穿著很薄的衣衫淋了一場大雨,回到家剛推開門,就已經有人點好了炭火,溫上了熱酒在等他。

溫酌知道,那是因為衛凌很善良,這樣的孩子在父母和身邊的人愛意之中長大,要麼任性,要麼善解人意。衛凌比較幸運的是後者。

但再善解人意,也會有疲倦的一天。

溫酌的學費是高中老師給他交的,他得盡快給老師還上。

在軍訓之前,溫酌就出去想找個打工的地方,等他下午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床單不見了。

寢室裡一股濃鬱的老壇酸菜牛肉面的味道,遍布每一個角落,充滿了強大的滲透性。

絕對是什麼小黑裙、什麼午夜飛行,哪怕是蘭蔻奇跡降臨都無法掩蓋的味道。

黃展萬分抱歉地說︰“溫酌啊!真的對不起啊!我坐床上吃泡麵,本來沒事兒的,我那個小桌板穩著呢……但是昭容娘娘嘴饞,爬上來跟我討面吃,我就想逗逗他……誰知道面碗翻了……”

宿舍長李健喜也趕緊過來打圓場︰“溫酌你別生氣啊,昭容娘娘知道錯了,他奔出去給你買新的了!一會兒就給你鋪上!我作證他們都不是故意的!”

溫酌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用給我買新的。我原來的床單呢?”

“你原來的床單?啊……那個……衛凌放盆子裡端去衛生間洗了!”

他們住的是老宿舍樓,一層樓共用一個洗漱間,洗手池都是一長條的那種,大家洗衣服要麼送去學校的洗衣房,要麼就在洗手池抱著個盆兒自己洗。

“他說怕你還是想要自己的被單,他去給你洗去了……但是你也知道泡麵的油湯,那要是落下了,就是永恆印記了……”黃展很心虛地說。

“哦。”溫酌的表情淡淡的,還是看不出情緒。

他離開了寢室,走到了公共洗漱間,就看見衛凌在一個小搓板一邊搓著他的床單,一邊用手機跟他媽媽打電話。

“媽——你騙我呢,我牙膏也用了,洗潔精也用了,這塊油就是不掉啊!”

“什麼啊?還用白醋?那不是真的一股子酸味了?好好我去買一瓶!”

“我知道,我知道……床單人家睡了那麼久,說明肯定很喜歡!那要是能給洗乾淨還給人家不是更好?”

溫酌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站在旁邊看著,他想要知道衛凌多久會放棄。

他是個被爸媽寵大的孩子啊,在家裡估計連雞蛋都沒有自己煮過。

為了別人的床單,他又能堅持多久呢?

但是衛凌真的洗一洗又提起來,再洗一洗又提起來,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然後嘆了口氣,又開始打電話了。

“阿姨!阿姨!我是凌寶啊!誒誒,你還記得之前我吃包子流校服上了,你給我洗掉了不?怎整的啊?哦哦……哦哦……那我再泡泡……”

衛凌掛了電話,叉著腰嘆了口氣︰“唉,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難道我連條床單都征服不了,慘敗在康師傅的油湯之下……”

“我來吧。”溫酌還是走過去了。

衛凌一聽他的聲音,整個人就像是被電了一下,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還有點心虛。

“你看起來很心虛。”

“那什麼……我把你的床單給泡了,然後洗不乾淨……”

衛凌說完了,自己好像覺得自己的話有點不對勁。

什麼叫做“我把你的床單給泡了”?這話多容易讓人誤會啊!

“方便麵是你泡的嗎?”溫酌問。

“不是。”衛凌搖頭。

“面你吃了嗎?”

“沒有……我喜歡經典紅燒牛肉味……老壇酸菜不是我的菜。”

“面碗是你撞翻的嗎?”

“也不是。”

“那你心虛什麼?”溫酌又問。

衛凌呆呆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溫酌覺得他有點可愛。

拎起水裡的濕被單,溫酌看了看︰“不是已經洗乾淨了嗎?”

“不是,你看……這片還是黃的啊……”

“你看仔細了。這是一片枯葉的花色。”

那片枯葉浸在水裡,就像泡麵油湯暈染開的樣子。

衛凌露出了被雷劈中的表情︰“那我在這兒搓了兩個多小時……是白乾事?”

“謝你了。洗的挺乾淨。”溫酌把袖子撈起來,比衛凌利落百倍地把床單給過水擰幹了。

衛凌跟在溫酌的身後,跟他一起出去曬床單。

一邊將床單扯開,溫酌一邊說︰“楊照榮去買新床單了,你不洗也沒人怪你的。”

“可是我覺得你還是會想要自己的床單啊。”

“為什麼?”

“因為……有你自己的味道啊……”衛凌歪了歪腦袋,一副不曉得怎麼解釋自己想法的樣子。

“謝謝你說喜歡皂粉的味道。我不在意他們說什麼,所以你也不用……”

“啊?所以你在門外聽見了?那你別介意,他們沒有惡意。而且……我是真的喜歡皂粉的味道。”衛凌笑了,一雙眼楮彎了起來,讓溫酌想到曬太陽的貓。

“為什麼?”

像是衛凌這樣的孩子,生活質量一直很好,知道皂粉就很不容易了,跟別提喜歡。

“我小時候很容易過敏,特別是用了化學成分洗的衣服啊,就會癢,然後狂抓。照顧我的阿姨,她的老家用皂莢做的皂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純天然表面活性劑,用哪個給我洗的衣服啊,我穿了就不癢癢。所以我喜歡天然皂莢的味道,很有安全感。”

“嗯。”溫酌點了點頭。

“那你還有皂莢粉嗎?”衛凌問。

“還有,是我家裡那邊一些老人做的。”

“我可以用嗎?”衛凌問。

“可以。”

溫酌以為衛凌只是說說而已,就像是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善意方式。

但是他後來發現,衛凌是真的喜歡皂粉。

他有一個奶粉罐子裡剩下的塑料杓子,每次都會到溫酌放皂粉的罐子前,然後看溫酌一眼,只要溫酌不說話,他就會用杓子去舀皂粉,那樣子像極了溫酌老家嘴饞偷糖吃的小孩。

衛凌還是喜歡穿幾百塊的球衣,喬丹的籃球鞋,但是他的身上總是帶著和溫酌一樣的淡淡的皂莢粉的味道。

101、我不穿波點的

溫酌不是很明白遊戲的吸引力。

他在小鎮上讀的是寄宿高中, 身邊就有很多同學沉迷於遊戲。

學校方圓百裡, 只有一個網吧,晚上班主任查寢找不到人, 直接去那個網吧裡逮人就好了,然後鬧個雞飛狗跳。

第二天早晨溫酌背著書包從寢室裡離開的時候,可以看見一排網癮少年慫得跟鵪鶉一樣站在那裡被班主任訓話。

溫酌由始至終都沒有對遊戲有過一丁點的興趣,因為他很清楚,想要遠離那個酗酒的父親, 唯一的方式就是讀書。

而現在讀了大學, 他對面鋪上也住著一個重度網癮少年,抱著手機, 各種姿勢打遊戲。

他盤著腿, 眼楮睜得圓圓地看著屏幕。

沒多久,他咬了咬下唇, 整個人都翻轉過來, 兩條腿架在牆上,半個腦袋橫到了床的外面,死命地摁著手機。

寬大的運動褲腿落了下來, 他微微側一側身,就能看見一點點黑色的小平角。

“啊啊啊……垃圾!真是垃圾!連我都帶不動你!裝什麼軟妹子啊!別以為爺爺看不出你這隻菜鳥是公的!”

溫酌靠著自己的床頭,手裡捧著的是從教授那裡借來的資料。

明明該用心看書,但是他卻難以自製地將臉微微側過十五度。

衛凌架在牆上的腳動了動,腳趾勾了起來。

這家夥明明很喜歡運動,什麼籃球、游泳、山地車, 幾個小時前還曬得紅彤彤的,這會兒就白了。

他的腳背比其他地方更白,隱隱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

這時候,衛凌又把一條腿放了下來,大大咧咧地岔著,垂在床外面的短發因為剛洗過澡而很蓬松,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而輕輕晃蕩。

“衛小凌,你這遊戲姿勢很**啊,提醒你一下注意影響啊!我都看到cklogo了!”宿舍長李健喜從衛凌的床下面走過去,順帶捏了一下衛凌的頭髮。

“我才不穿ck呢!那麼燒氣!”衛凌嘴上嚷嚷著,仍然很全神貫注地打遊戲。

“那你穿的是什麼啊?別告訴是花花公子啊!”另外一邊的楊照榮很感興趣地趴到了床邊。

衛凌終於把手機給扔了,露出倨傲的表情︰“你們聽好了!”

“我們聽著呢!”

“國貨之光——三槍!”衛凌高聲道。

“啊?不可能吧?給大夥兒看看!”

“看就看!”

衛凌還真就拉下來給所有人看了。

深灰色純棉質地,三槍的品牌標志。

其他人哈哈哄笑了起來。

溫酌就那麼看著,一直沒有說話。

衛凌感覺到了溫酌的視線,忽然感覺到了莫名的羞澀,趕緊把睡褲給拉起來。

“你看看,衛小凌同學,你這個不雅觀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寢室裡其他人的心理健康了!”楊照榮笑嘻嘻地說。

“溫酌你別介意啊,衛凌就那性子,想一出就是一出了,哈哈哈!”

這時候,溫酌開口了︰“這條短褲你從哪裡收來的?”

“啊?就……就那個位置啊!”衛凌指了指宿舍裡專門晾曬貼身衣物的區域。

上面還掛著幾個衣架子,楊照榮從他的鋪上下來的時候,後背還經常會被掛到。

溫酌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宿舍裡其他人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覺。

“衛小凌同學,你不是說要從周一積攢到周七,一次洗一周嗎?所以根據我的計算,你哪裡來的乾淨褲子換?”熊驍用“你好好想想”的表情看著衛凌。

“媽呀——我想起來了!今天中午我本來要洗褲子的!然後忽然被一個妹子約了上線打遊戲!然後我就忘記洗了!”

衛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溫酌。

所有人都向衛凌投以同情的目光。

但是很快這種同情又被興師問罪所取代。

“衛小凌,你可以啊!今天下午哥哥讓你帶一帶,你說你要洗褲子不然晚上沒得穿!怎麼跟妹子打遊戲就有時間,跟哥哥你就沒時間了?一個下午我被人打回了青銅你知道不知道?”黃展差點沒把床頭桌給拍散了。

“是啊,小凌子,你最近是真的皮癢啊。我們跟對門寢室對戰,叫你來幫把手,你也說你要趁著中午太陽大把一周的褲子都洗掉,不然就要做‘光電俠’!你到底是嫌棄我們水平太low?還是你這人就是這般見色忘義?”

這回連宿舍長李健喜都怒了。

衛凌一下子體會到了什麼是四面楚歌。

他立刻從床上爬了下來︰“那啥……我去拯救我的七色彩虹!有事兒晚點聊!”

“七色彩虹是什麼?”熊驍問。

“還能是什麼?周一到周日,每天都是新顏色,他的三槍啊!”楊照榮回答。

一直沉默著的溫酌難得開口了︰“他剛把手機和充電寶都帶出去了。”

兩秒鐘的安靜之後,黃展又狠狠拍了一下床頭桌︰“這小子是想死吧!我看是周一到周日,他每天都想要新打擊!”

“捶死那個慫包!還敢跑!”

衛凌一直在外面晃蕩到了晚上一點多才回來。

因為第二天是一位古板老教授的課,大家都要早起,所以基本上都睡了。

衛凌偷摸摸進來的時候,拿著一個小盒子,他正要放到溫酌的枕頭邊,忽然被對方一把扣住了手腕。

衛凌整個人就像給高壓電鎮了一下,他正要向後退,但是溫酌的手指力氣大得很,扣得緊緊的。

“你幹什麼?”

雖然溫酌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很有威懾力。

“我……我穿錯了你的褲子,我去買了一條新的給你……這個跟我的花色不同,應該不會再穿錯了。”

衛凌笑了兩下。

從溫酌的角度看過去,又慫又傻,但架不住他生的好,再慫再傻也不讓人討厭。

真的跟狗子一樣,溫酌差點沒忍住摸他的腦袋。

“你留著自己穿吧。我不穿波點的。”溫酌說。

“啊?不怎麼知道是波點的?這麼黑燈瞎火的你都看得清?”

“你說了跟你的花色不同。你就差波點的。”

衛凌忽然笑了,腦袋湊的進了點,他個子高,踮起腳,下巴就快放在溫酌的床沿上了︰“你有觀察過我穿什麼褲子?”

“我是看到了你泡在盆子裡的那一堆。”

“哦,那好吧。”衛凌把那個盒子摸走了。

他轉身剛要爬上鋪,忽然周圍的人都坐了起來,打開手機,手電筒直照,驚得衛凌差點從鋪上摔下來。

“衛凌——你好大的‘刀割蛋’!畏罪潛逃三個多小時!”黃展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床頭桌。

“刀割蛋?那是什麼?”

“刀割,就是dog!刀割蛋就是‘狗膽’!”熊驍搖了搖頭,真是受不了黃展的方言版chinglish

衛凌一開始被手機電筒晃到睜不開眼,這會兒適應了,狗膽也肥了。

他直接爬回了自己的鋪,被子一拉。

“本帥不跟你們玩了!本帥要睡覺了!我在外面也被蚊子叮了十七八個大包,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們別得理不饒人,差不多得了。”

說完,翻個身,就要睡覺了。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潛台詞就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然後這兩天,衛凌依舊瘋狂打遊戲,更重要的是仍舊“沒時間”帶著其他室友飛。

大家都在私下議論,衛凌絕對是要脫單了。

“誰跟你們說在遊戲裡跟你撒嬌的一定是軟妹子啊?還有可能是半獸人啊!”

“還有可能是小學生!約麥當勞見面,衛凌負責請人家吃兒童套餐!”

他們只能酸酸地看著衛凌在遊戲裡帶妹子。

周六,溫酌去做家教。這份家教的工作,是曹教授介紹的。

他已經做好了這份家教工作保不住的準備了。

他帶的學生是一個快中考的男孩子,叫方潤。

方潤不是不聰明,就是玩心大,很有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溫酌為人處事不圓潤,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知道怎麼跟這個年紀的孩子溝通,方潤在跟了他半天之後,每次溫酌去輔導,方潤就逃跑。

方潤的父母只能很委婉地對溫酌說,如果這周方潤還是不肯接受溫酌的話,為了孩子的學習考慮,只能換家教了。

但是讓溫酌沒想到的是,今天方潤不但在家,而且乖巧的很。

溫酌講題,他都垂著眼聽得入神,還做了好幾套題,甚至主動問了問題。

方潤的父母高興的差點沒老淚縱橫了。

溫酌走的時候,方潤還跟在他身後問他下周什麼時候來,態度簡直大轉彎。

這份家教的工作算是保住了,說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那是假話。

溫酌去了趟超市,買了點東西,上公交車的時候正好路過一個麥當勞。

一抬眼,他瞥見了方潤就坐在窗邊,畢恭畢敬地給人薯條上擠番茄醬,還殷勤地給對方的可樂裡杵吸管,服務之周到,簡直不可思議。

而方潤對面坐著的,竟然是衛凌!

衛凌戴著太陽帽,穿這款大的運動t恤,襯得整個人更白了,但是並不縴細,他的小臂修長緊實,一看就經常打球。

溫酌從來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膽這一次他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在不遠處坐下。

“老大!老大!我們幾個今晚上要跟隔壁學校的pk!他們裡面有個家夥搶了我兄弟的女朋友!所以這一場我們一定要贏!你會來幫我們的吧?”方潤眼巴巴地問。

衛凌拽拽地吸了一口可樂︰“你今天好好上課了嗎?”

“有!我今天上課可認真了!”

“溫老師講課怎麼樣?”

“之前覺得他這個人驕傲的不得了的樣子,看見就討厭……其實今天聽課聽下來,他講的確實很好懂。”方潤嘿嘿笑了兩下。

衛凌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什麼叫做驕傲啊?那個叫做‘高冷’,你要明白這是一種非常高級的氣場,女孩子就喜歡這種的。你好好學學你溫老師的氣質。”

“哦……”

“而且人家有驕傲的本錢。高考理綜,他拿了滿分。把你學校老師叫去做高考理綜,還未必能拿滿分呢。他不驕傲,難道你這個裝女孩子騙高手帶你打遊戲的low貨驕傲?”

“啊?他那麼厲害呢?”

“廢話。”

“那他厲害還是你厲害?”

“他厲害。”衛凌回答。

“你向著他,真沒意思。”方潤癟了癟嘴。

“小潤子,哥哥告訴你一個我摸索了十八年零九個多月的人生哲理。”衛凌說。

“哦,也沒比我多幾年。你說吧。”

“執著認真的人,比聰明人更難得。我覺得我比溫酌聰明和討人喜歡多了,但是我知道在未來,我遠遠達不到他的成就。因為我比他容易分心,我沒有他專注。”衛凌看著方潤的眼楮說。

“哦……”

“你不是討厭他的驕傲,你只是感覺到了他的這個優點,而自己又做不到,所以你心裡酸罷了。”衛凌笑了。

“我才沒酸呢!”

“哦哦哦,好好,你沒酸。哥請你吃冰激凌!”

“我的對戰你別忘了啊!”

“那你也不許逃課了啊!兩個條件,溫酌的課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聽,還有期中考試必須進步,不然我跟你一拍兩散,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殺到你不敢上線!”

衛凌抬著漢堡,冷冷地看了方潤一眼。

方潤立刻給震住了,點頭點得跟個鵪鶉一樣。

“我知道了,我會認真聽課的啦!”

溫酌回了學校,才知道方潤逃課的事情是曹教授不經意跟衛凌提起來的。

衛凌當時就說自己可能有辦法讓方潤乖乖地聽溫酌講課。

這個辦法,其實就是帶著方潤打遊戲。

衛凌很厲害,讓方潤在同學面前很有面子,這小子得了便宜,就得乖乖聽溫酌上課。

這幾天,衛凌“背叛”寢室裡眾位兄弟的原因,就是去帶方潤了。

那天晚上,衛凌打遊戲打到十一點多才回來。

一進寢室的門,就發現自己新買的那條小波點被洗了,就掛在寢室裡。

“唷?誰洗了我的小波點啊?”衛凌歪著腦袋問。

“溫酌啊?不是你賠給他的嗎?”楊照榮問。

“所以……他是打算收下了?波點好啊,波點妙,波點獨一無二,波點不會被穿錯!我就說嘛——什麼都逃不過真香定律!”衛凌笑嘻嘻地說。

這時候,溫酌端著漱口杯進來,冷冷地說了句︰“你藏在櫃子下面七天沒洗的襪子,已經餿了。”

“哈?”衛凌愣在那裡。

接著,又是來自一整個寢室的討伐。

“我就說我一直聞到什麼味道啊!你這是毒害全寢室啊!”

“你這是放毒氣啊!”

“我的天啊,你攢那麼多襪子是要養蘑菇嗎?”

“我洗!我現在就去洗!哎喲媽呀!”

作者有話要說︰  溫酌︰我不穿波點的。

衛凌︰啊?可我給你買的波點的……

溫酌︰好,我穿。

102、番外 我知道

衛凌經常在寢室裡吹噓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溫酌倒也覺得確實, 這小子生了一副好皮相, 又會哄人,按照楊照榮的說法, 衛凌就是花心小渣男的標配。

那天溫酌從自習室回來,就看見衛凌早早地爬到床上睡覺了。

他背對著牆,蜷著腿,就露了一小截腰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溫酌覺得這小子看著有點兒可憐。

最重要的是, 溫酌知道他沒睡著, 因為沒聽見他的鼾聲。

沒過多久,他們宿舍長李健喜就風風火火跑進來了, 一看衛凌窩在自己的上鋪, 就扯了一把他的後腰,衛凌也不回頭, 拽著褲子不撒手。

“二喜!你是不是瘋啦!拽我褲子幹啥!”

即便這樣, 衛凌還是面朝牆壁窩著,一看就是有問題。

“衛小凌!你翅膀長硬啦!跑去和張文舟乾架!你很可以嘛!”李健喜順著梯子向上爬。

衛凌立刻撈起枕頭砸了李健喜一把︰“知道爺爺不爽,就別惹爺爺了!”

李健喜知道凡事要點到即止, 再繼續下去,衛小凌恐怕真的要哥斯拉爆發了。

但是溫酌不習慣了。

因為衛凌太安靜了,他連手機都沒拿出來玩,遊戲也不打了,就那麼窩著,像是一隻被獅子欺負過了的貓仔。

那叫一頹然。

溫酌還是按部地去了圖書館。

學校論壇裡把衛凌和隔壁班張文舟開架的事情傳了個沸沸揚揚。

張文舟畢竟是作為體育特長生被招進來的。

那渾身的腱子肉, 一拳打下來,有幾個人扛得住啊。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衛凌敢於挑釁張文舟啊。

有人說,是張文舟的女朋友看上了衛凌這個小白臉,微信上撩了幾句,被張文舟發現了,於是就被張文舟給教訓了。

也有人說是因為衛凌的腦袋上頂了一片青藏高原,所以才跑去和張文舟火拚。

雖然一整個寢室的人都以為是衛凌單方面被張文舟碾壓,但是現場的人都說是衛凌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把張文舟揍得找不到還擊的點。

十點多的時候,溫酌收拾了書包,走在回寢室的路上。

大概真的是冤家路窄,張文舟和他幾個兄弟拎著烤串在回寢室的路上走。

哦,也不算冤家路窄,回寢室都這個方向,應該叫做殊途同歸。

“大舟,你今天被那個小白臉兒給揍上我們校園論壇頭條了!一直置頂呢!”張文舟的兄弟們也都是體育特長生。

小白臉估計是指衛凌。

溫酌記得,在一堆打籃球的人裡面,衛凌白得很顯眼。

張文舟一聽“得了吧!誰知道那神經病怎麼忽然掄拳頭了!真他麼的倒霉!別再讓我遇上他,見一次我揍他一次!”

“我好像聽說了,小白臉和那個溫酌是同寢,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他才跟你乾架啊!”

張文舟火了︰“他是溫酌的客戶還是怎的?那麼維護溫酌!”

“客戶?啥客戶?”

“你們沒見過那個溫酌吧?長得賊漂亮!我好幾次看到他從豪車山下來!有男的開車送他,也有女的開車送他。你們說怎回事兒?”

“我說大舟,你是不是在計較你前女友看上溫酌了?你都知道你前女友最大的愛好就是給你編織綠帽,你怎還放不下呢?”

張文舟被兄弟戳穿了,實在下不來台,繼續嘴硬︰“我不是放不下!

溫酌對於別人的詆毀,向來不以為意。

但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介意。

“喂,你叫張文舟是嗎?”

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張文舟一回頭,就看見溫酌把背上的書包隨手往地上一扔,長腿一邁,走了過來。

“溫……溫酌?”

溫酌的周身有一種凜冽的氣場,張文舟的兄弟們下意識向著兩側讓開,就跟特地給這兩人讓出交涉的空間。

走近了,溫酌才看清張文舟的臉,左眼烏青,右邊的顴骨還腫著,看來衛凌下手是真的狠。

籃球打得好跟打架能揍倒張文舟這種很虎的家夥是兩回事兒。

張文舟也就是在前女友的朋友圈裡見過溫酌,覺得他也就是個偶像劇裡小鮮肉的長相,但沒想到人真的走到自己面前了,才發現溫酌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白斬雞。

溫酌的手冷不丁伸了過來,一把就掐住了張文舟的臉頰,疼得張文舟眼淚差點掉下來。

“看來衛凌已經在你臉上劃定地盤了,都沒我可以上色的空間了。”

張文舟真的沒有想到,溫酌的手勁兒這麼大,自己揮了他一把,溫酌都沒怎麼晃悠。

其他的兄弟們看到這情況,隱隱明白張文舟是踢到鐵板了,趕緊上來打圓場。

“誤會!都是誤會!大舟他就是嘴欠!”

“是啊!是啊!這麼多人看著呢,我們沒關系,溫酌你在教授那邊的口碑可是很好的,別讓教授們知道了啊!”

許多回宿舍的人都駐足看了,一個張文舟不算什麼,向來和旁人不打交道的溫酌竟然出手了,那可是大新聞咯。

被這麼多人看著,張文舟巨沒有面子,血蹭地一下沖腦袋頂上去了。

他扣住溫酌的手腕就想把他給壓到地上去,但是沒想到溫酌反應快的很,一擰一收,再一推一摁,張文舟的胳膊就壓在自己後背上,疼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哎喲!大舟他是打網球的,你別傷著他手!”

幾個人想要來開溫酌,溫酌都死死摁著,絲毫不為所動,張文舟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你到底想……想怎樣……”

張文舟疼得上氣不接下氣,溫酌的神情太冷了,張文舟不得不擔心對方是真的要折了自己的胳膊。

“你想說我什麼都隨便你嘴欠,但有一點,你下次敢再踫衛凌一下,你以後這條胳膊就別要了。”溫酌說。

張文舟不甘心地吼︰“那他沖上來揍我,我還讓他揍啊?”

“我說了,你再踫他一下,這條胳膊我一定收下。”

溫酌的聲音並不凶狠,但是聽在張文舟的耳朵裡,卻很有力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放手!”

溫酌這才松開了手,拎了自己的包,只是這一次他沒轉身回宿舍,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張文舟站了起來,還想說什麼,旁邊的兄弟趕緊製止他。

“你差不多點得了啊!小心把那閻王爺又招惹回來!”

“那他什麼意思啊?如果衛凌那小白臉跑來揍我,我還讓他揍啊?”

“你不會跑啊?”

“我幹嘛要跑?又不是打不過!”張文舟喊了出來,充滿了委屈。

“那你就……你就只能挨揍了。”

“還說?你們這幾個家夥,怎麼不幫我揍他丫的!”張文舟抬了抬肩膀,生怕自己的胳膊真的出問題。

“怎麼幫你啊?溫酌動作那麼快,誰反應得過來?”

“而且我們後來也有幫你拉開他啊,這不是……拉不開嗎?”

溫酌去了趟學生食堂,問食堂阿姨要了一個煮熟的雞蛋,然後回了宿舍。

李健喜他們早就都回來了,抱著手機躺床上開黑。

至於衛凌,還是蔫不拉嘰地躺在床上。

這讓全體室友們睡前一小時的娛樂時光都不怎麼得勁。

這時候,溫酌回來了,把書包一放,走到了衛凌的床頭,把雞蛋從床頭架放了進去。

衛凌就跟得了什麼寶貝一樣,死狗一樣的忽然活過來了。

“溫酌!你對我真好,還帶了雞蛋給我!”

這話立刻惹了眾怒。

“衛小凌,你什麼意思啊?剛哥泡了番茄牛腩面,端你面前了,你一副林黛玉的死樣子,算怎麼回事?”熊驍把床頭桌拍得啪啪響。

“我不吃番茄牛腩面,隻吃紅燒牛腩味的。”衛凌一本正經地說。

“我還拿出了我珍藏多年的德芙巧克力給你……”

黃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凌打斷了︰“珍藏多年?得過期多久啊?”

“那我還給你帶了稀飯呢?”李健喜涼涼地反問。

“大晚上吃稀飯,連根蘿卜乾都沒有怎麼下飯嘛!而且還會起夜!”

“那我的進口黃油餅乾呢?為到你嘴邊了,你也不吃!”楊照榮好笑地問。

“床上吃餅乾,會掉渣啊……”

“掉渣?昨晚上是誰躺床上吃脆皮蛋卷的啊?”

衛凌終於開口說話了,大家也都安心了,只是衛凌還是側著身,就是不肯轉過來。

眼看著他就要拿著雞蛋往牆面上敲,溫酌伸長胳膊一把將他的手扣住了。

“你幹什麼?”溫酌問。

“吃雞蛋啊。”衛凌理所當然地說。

“這個雞蛋不是給你吃的。”溫酌說。

“啊?那肯定不是讓我孵小雞仔的吧?”

“給你敷眼楮的。”溫酌松開手,放了書包就去洗漱間了。

“敷眼楮?敷什麼眼楮?”

和衛凌的鋪挨著的李健喜爬了過來,非要把衛凌給擰過來。

“我嚓——是誰?是誰把我們衛小凌的眼楮給打腫了?”

聽見李健喜這麼說,其他人也都下了鋪,爬了過來。

“你們走開!我又不是熊貓!看什麼看!”

衛凌左推右推,無奈他被打腫的眼楮太有吸引力了,全寢室都想看一看。

“哎呀!肯定是方文舟那孫子打的!明天我們就去給你報仇!”黃展把袖子一撈。

“真的?”衛凌眯著眼楮,總覺得後面的話肯定不是好話。

“當然是真的!我們還沒出手揍你,你的第一次就被方文舟給奪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就是!”

“哎呀……”衛凌倒回去,他知道自己熊貓眼的消息明天肯定傳遍整個系。

“別難過啊,衛小凌,就算你被人揍出了熊貓眼,還是我們整個系最靚的仔。”

衛凌不想說話了,揣著溫酌給他的雞蛋,繼續面壁。

等寢室裡終於安靜下來了,溫酌也回到自己的鋪上了,就聽見衛凌 嚓一下,還是在牆上把雞蛋給敲了。

“你不敷眼楮了?”溫酌輕聲問。

大概是熄燈了,衛凌不在乎別人看到他的熊貓眼了,這才慢悠悠轉過來。

他半邊臉陷在枕頭裡,眯著眼楮朝溫酌笑了一下。

“你給的雞蛋,還是吃到肚子裡才能完全發揮作用嘛!”

“我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所以你也不用因為別人的看法而去打架。”溫酌說。

“啊?”衛凌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

“我說方文舟。”

“方文舟?誰?”衛凌把人給揍了,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把你揍成熊貓眼的那個。”

“你沒看見,他被我揍得更慘!”衛凌立刻給自己辯解。

“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去跟方文舟打架。

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我在乎想要保護我的人。

“哦,你知道就好。”衛凌拉過被子,就要睡了。

你知道我比方文舟厲害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溫酌的“我知道”和衛凌的“你知道就好”是兩個意思哦!

103、番外 慫寶

衛凌最近回寢室都很晚, 經常寢室大門關了一兩個小時之後, 他才翻牆回來。

晚上十點,溫酌從圖書館回來, 聽見楊照榮還有李健喜他們在聊天。

“聽說了嗎?你們聽說了嗎?”楊照榮一副“看我看我快看我”的表情。

對面鋪的李健喜直接把自己的臭襪子揉一團給扔了過去。

“沒聽說!我們沒聽說!你有屁快放!不放拉倒!”

楊照榮把臭襪子扔了過去。

“最近出了好幾個案子。年輕大學生走夜路,被人砸了後腦杓!”

“然後呢?”熊驍的腦袋探了出去,“是劫財還是劫色?”

“劫財又劫色啊!夥計們!而且男女不限!根據那些個什麼心理側寫師的速寫,說疑犯是一個某方面無能的家夥,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掌控力!”楊照榮的表情就跟自己看了側寫報告一樣。

“哪種方式?敲人後腦杓嗎?”黃展問。

“別打岔!聽咱們昭容麻麻繼續編!”李健喜說。

“誰編啊!我這都是從咱學校內論壇上看來的!說這個疑犯屢屢得手, 增強了他的自信心, 現在他的目標可不只是女大學生了!還包括男生了!”楊照榮特認真地說。

“男生?那敲了後腦殼之後,也那啥嗎?”熊驍問。

“那啥是哪啥?”

“劫那個什麼色啊!”熊驍說。

“廢話!不然現在誰錢包裡有錢嗎?就拿走一部手機不虧嗎?”楊照榮看著熊驍, 露出“孩子你真傻”的表情。

“哎呀那可糟糕了我去!”李健喜忽然拍了一下大腿。

“什麼糟糕了你要去?你要去哪兒你說清楚!”楊照榮問。

“我在擔心我們寢室最靚的那個崽!每天晚上一兩點回來, 白白淨淨的可別被外面的野豬給拱了哦!”

“衛小凌?人家又不是弱雞,到現在咱學校論壇上還保留著他爆揍張文舟的神話, 到現在張文舟和他那幫兄弟見著咱小凌子都繞道走呢!”熊驍覺得不需要擔心。

“那是正面硬杠, 誰抵擋的了背後的錘子啊!”李健喜又說。

“那倒也是。說不定今晚小凌子就哭兮兮回來了,以後晚上再不敢遛夜號了!”

寢室裡安靜了大概三秒鐘之後,李健喜還是坐了起來︰“不行, 被昭容娘娘說的我心虛。我還是打個電話提醒一下衛凌別浪那麼晚,早點兒回來。”

“那是!打個電話給他!叫他回來路上給我帶個烤雞翅膀,要網吧巷子口那家!”楊照榮說。

“那也讓衛凌給我帶份烤面筋!”

“我也要!讓他給我帶個烤串!烤小黃魚,多放孜然!十串!”

“你是貓啊!吃那麼多小黃魚!”

“你們真不人道,我是提醒衛凌早點回來,你們這是把他當外賣小哥啊!”李健喜無可奈何地說。

“你不懂, 只有給他交代了任務,他才會有使命感!因為要給我們帶烤串,他才知道要回來!”楊照榮說。

“好吧……”李健喜瞥了一眼溫酌,“溫酌,你呢?”

“我不用了,我要出去一下。”溫酌回答。

李健喜點了點頭︰“你比我們生活健康,那你也早點回來。外面有流竄犯敲帥哥後腦杓呢!”

“好,我知道了。”

正在酣戰的衛凌看到手機震了震,低頭一瞥,這些人可真夠行的!這麼長的烤串清單!還說晚上一點前要吃上,不然會消化不了!

“不要臉!”衛凌非常鄙視地哼了一聲,然後在寢室的小群裡回了一句︰此處應有紅包。

於是刷刷刷,好幾個紅包發了出來。

衛凌用高傲的表情將紅包收下。

接著那群孫子一個一個的“謝謝老板”的表情,衛凌感覺很爽。

這是少有的明明他收紅包,卻是發紅包的人感激他“謝謝老板”,都嗷嗷待哺等著他的烤串。

然後每個人都提醒他。

昭容麻麻︰靚仔,晚上回來小心哦,有流竄犯專門敲帥哥後腦杓哦!

二喜︰不要被壞人采花兒了哦!

熊二︰要小心哦!上面兩個二貨沒開玩笑哦!

大黃蜂︰一定要把烤串帶回來哦!

衛凌看得眼楮直抽抽,回了一個字︰滾。

看了一眼時間,衛凌遺憾地下線,去巷子口買烤串去了。

等烤串的時候,衛凌抱著手機刷了刷學校論壇。

沒想到寢室裡那幾個家夥說的是真的。

已經有三個女生著了道,最近一個還是男生,另外一個大學藝術系的,長得唇紅齒白好像是學舞蹈的,也給開了瓢。

衛凌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這年頭男生也不好混啊,金鐘罩鐵布衫都得練起來!

買好了烤串,衛凌一路拎著,一路藍牙耳機聽著音樂。

離開了網吧附近和燒烤攤子,整條街忽然安靜下來。

衛凌看著自己的影子,忽然在想那個流竄犯不會真的跳出來吧?

他個子挺高,對方要敲他後腦杓得跳起來吧?

本來自己什麼都不怕的,被寢室裡那群家夥一頓怎呼,衛凌覺得自己後腦杓涼颼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凌總覺得有人跟著他。

那感覺就像小時候看完了鬼片,上個洗手間回來都覺得有什麼趴在自己的背上。

衛凌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給自己壯膽,吹著《好漢歌》。

當他路過一排早就緊閉著的小商店,櫥窗玻璃折射出來的光線讓衛凌確定有人跟在自己後面。

那人還很高,雙手揣在口袋裡,不知道是不是會忽然掏出個錘子來。

這是以後出來網吧浪,他也得帶上個錘子的節奏嗎?

狹路相逢,來場雷神之戰,互亮錘子?

別緊張啊衛凌,搞不好人家就是一路人,同校同學,網吧渣完了也要回學校呢?

衛凌密切注意著身後的動向,他轉過了彎兒,發現那個人還跟著他。

衛凌警覺了起來,加快了腳步。

對方的腿很長,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地跟了上來。

衛凌決定了,無論這家夥是不是掄錘子的流竄犯,自己都要跟他正面較量!

路過一個小巷子,衛凌迅速閃了進去,緊貼著牆等著那人的反應。

那個尾隨自己的家夥還真的來到了巷子口,正要探頭進來看。

媽的——果然是跟著本帥!

衛凌直接伸手去扣對方的脖子,他自認為自己這一下已經夠快的了,沒想到對方就跟早料到了一樣,抓著他的手反過來一擰。

衛凌全身冷汗都出來了,臉直接被砸向牆!

“窩槽——”

還以為鼻子會被撞塌,對方的手卻墊了過來,衛凌的鼻子撞進了對方的掌心裡。

但是另一隻手已經被擰到背上了,衛凌拎起烤串就要掄對方。

“你幹什麼?”

冷冷地帶著低氣壓的聲音響起。

衛凌心頭一震,脫口而出︰“溫酌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流竄犯要錘我後腦杓呢!”

“你說什麼?誰是流竄犯?”

溫酌本來要放開衛凌,一聽他那句流竄犯,力氣又大了些。

“沒有流竄犯!沒有!沒有!”衛凌沒想到溫酌力氣那麼大,而且就跟練過一樣,壓根兒掙脫不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凌覺得溫酌離自己太近了,近到衛凌隱隱能感覺到溫酌呼吸的溫度。

衛凌緊張了起來,連呼吸都不敢,生怕自己再掙扎一下,和溫酌會靠得更近。

“回去了。”

溫酌感覺到了衛凌的緊張,松開了他。

衛凌深深吸了一口氣,得救的表情被溫酌看在眼裡。

他向後退了半步,結果踩在了給室友們帶的烤串上。

“啊……怎辦?”衛凌低著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又要回去買嗎?”

溫酌彎下腰,把塑料袋給拎了起來,還好塑料袋裡面還有一層油皮紙袋。

“回去吧,反正你也沒踩到。”

衛凌愣住了,張了張嘴,心想︰我踩到了啊……腳跟兒都感覺到雞翅膀在晃動了。

但是看著溫酌就像沒事人一樣,拎著烤串袋子向前走,衛凌三兩步就跟了上去。

“你出來幹什麼啊?都這麼晚了!平常這個時間你早就睡了!”

衛凌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跟溫酌肩並肩走一塊兒,平時上課,衛凌掙扎著和床板分離的時候,溫酌早就出寢室了。

溫酌顯然沒有回答衛凌的意思。

衛凌摸了摸鼻尖,隻好換個話題︰“你知道這附近有流竄犯出沒嗎?用錘子敲後腦杓然後把你的錢全部拿走!”

“我沒錢。”溫酌回答。

“你沒錢,可你有色啊。昭容麻麻說了,這個流竄犯連長得好看的男生都不放過!你小心一點。”

衛凌正說著,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著他。

“我小心什麼?”

衛凌在心裡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子,怎麼能跟溫酌開這些個玩笑呢?

不是自討苦吃嗎?

“沒,沒什麼。”衛凌伸手想要從溫酌那裡把烤串的袋子接過來。

但是溫酌沒給他,而是朝著衛凌走了一步。

衛凌下意識後退,溫酌忽然上前,那氣勢讓衛凌瞬間孬了,抬起手要擋,溫酌直接扣住衛凌的胳膊,橫壓在衛凌自己的胸前,一把將他推到了電車站邊上。

身後的燈箱廣告發出 裡啪啦的聲音,讓衛凌擔心會不會漏電。

“你覺得走夜路,你危險,還是我危險?”溫酌問。

“我……我……我危險……”

“知道危險,以後知道該怎樣嗎?”

衛凌連教授都沒怕過,現在有點怕溫酌。

“知道,知道!”他用力地點頭。

“知道什麼?”溫酌抬了抬下巴,示意衛凌往下說。

“以後出來打遊戲,一定要等天明了才回去!走夜路會有危險的!”

溫酌難得眉心皺了起來︰“我是叫你晚上十一點前回宿舍。”

“啊?”衛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心裡想的是,晚上十一點就回寢室,那還出來網吧幹什麼?

“你可真是個慫寶。”

“喂!我哪兒慫了?張文舟那種的才叫慫包!”

衛凌似乎聽見溫酌那一聲哼,充滿了王之蔑視。

“很晚了,快點,慫寶。”

他們回到學校的時候,宿舍區的門早就關上了。

衛凌還沒開口,溫酌就把烤串的袋子給了衛凌,去宿管老師那裡了。

“溫酌!溫酌你去哪兒?”

衛凌才剛到宿管老師門前,就被溫酌伸手給摁到牆邊去了。

“溫酌啊!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

“陳老師對不起,我在外面做家教,有個孩子題目不會做著急的哭了,他爸媽叫了我過去給他講題,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溫酌用四平八穩的語氣說。

蹲在搶下面的衛凌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樣溫酌才大晚上離開學校啊!

“是這樣啊。鑰匙給你,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事情,你先跟我打個電話報備一下。”

宿管老師對溫酌的態度非常和藹可親,在宿管老師的心裡,溫酌就是個好好學習又守規矩的好學生,偶爾一兩次晚歸肯定都是有正當理由的。

“謝謝老師。”

溫酌拿了鑰匙,把宿舍的門開了,給了衛凌一個眼神,衛凌趕緊貓著腰鑽了過去,然後溫酌才把鑰匙還給了宿管。

等回了宿舍,沒想到那幾個家夥都睡得呼呼叫了。

衛凌冷笑了一下,把手機燈光調到最大,把他們全部弄起來。

“帶烤串回來了!你們給我全部吃完!不吃完不許睡覺!”

“哎喲我的媽呀!衛小凌你是要我老命嗎?”

“烤串都涼了啊……”

衛凌哼了一下︰“涼了你們就起來捂熱它啊!”

溫酌不理會寢室裡的哀嚎,拿了口杯就去刷牙洗臉去了。

到了第二天,學校論壇開始闢謠,說所謂的流竄犯根本不存在。

實際上,就是一對男女朋友大晚上吵架,女朝男的丟高跟鞋,男的氣不過就把高跟鞋丟回去,誰知道沒個輕重正好砸女朋友腦袋上了,鬧得警察蜀黍都來了,然後“熱情”的路人們編出了各種版本的故事。

衛凌一邊上課一邊刷著論壇帖子,然後“嘖”了一聲。

“怎了?”李健喜湊過來問。

“以後找女朋友還是不能找愛穿高跟鞋的!多危險啊……”

坐在前面三排的溫酌忽然回頭看了衛凌一眼。

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眼,衛凌能感覺到溫酌腦子裡的那句︰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溫酌︰是慫寶,不是慫包。

衛凌︰什麼,反正都是說我慫!

溫酌︰唉……

104、番外 一直在這裡等你

溫酌復學的時候, 是衛凌他們大三剛開學。

曹教授跟學校說, 溫酌這學生的學習能力很強,不僅能把大二的課業趕回來, 也能跟上大三的。學校的意思是讓溫酌先適應適應,期中的考試和論文如果跟不上,就回去讀二年級。

這已經是以嚴進嚴出的q大給予溫酌最大的寬容了。

之前的六人寢室,還給他留著,沒有人搬進去。

他的東西不多, 宿管老師陪著他回宿舍的時候, 還半開玩笑地說︰“你和你室友的關系可真好。之前有人想換寢室換到你那間去,你的室友們說什麼都不肯, 還跟我嚷嚷, 在他們畢業之前,那個位置就是你的, 誰也不許佔。”

溫酌知道自己那一年都沒有交住宿費, 但估計架不住寢室裡的人反應太大,學校也不好往他們寢室再安排人了。

溫酌打開寢室門的時候,室友們正在大掃除。

宿舍長李健喜和楊照榮正在掛他們新洗好的窗簾, 站在門口都能聞到那股乾燥的太陽烘曬過的味道。

熊驍和黃展正在擦地板,吭哧吭哧地可認真了。

溫酌站在那裡,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下腳。

還是李健喜第一個注意到了溫酌。

“溫酌——你回來了?讓我們好好看看!還是那麼帥呀!”

李健喜從窗台上下來,正要給溫酌一個大擁抱,但是還是遲疑了一下。

溫酌把包放下,給了李健熙一個擁抱︰“謝謝。”

兩個字而已, 寢室裡的兄弟們眼楮就都紅了。

溫酌知道,除了衛凌一直在幫自己之外,這些室友們也沒少出力。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樣一來,我們寢室就齊發了!晚上出去搓一頓好的!”熊驍直起身來,撐著後腰。

“是啊!我們知道你需要注意身體,飲食清淡為主,所以我們一起去吃菌菇大餐!什麼雞腿菇、蟹味菇、猴頭菇,健康又鮮美!不能拒絕啊!”黃展說。

“嗯,我請你們。”

溫酌瞥了一眼衛凌的鋪位,他還是用淺咖色格子的床單被罩,看起來暖暖的。

即便寢室裡有各種各樣的味道,溫酌還是能在所有的味道裡分辨出衛凌運動沐浴露的味道。

自從老家那位做皂粉的婆婆去世了,衛凌就沒有皂粉可以蹭了。

大概是發現了溫酌在看衛凌的鋪位,李健喜趕緊解釋說︰“衛小凌去刷他的運動鞋了!我們嚴正警告了他,從此以後在寢室裡要注意個人衛生。以後當天換下來的襪子褲子必須當天搞定,不允許他汙染寢室空氣。”

“他其實挺乾淨的。”

溫酌是知道衛凌,每次打了籃球回來都是會沖個澡,從頭髮到眉眼都濕漉漉的,像個孩子。

這時候,衛凌拎著自己的桶子走了回來,看見溫酌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抓了抓後腦杓︰“你回來啦。”

“嗯。”溫酌點了點頭,“我去買個床單被罩,回來就一起去吃飯。”

他的床單被罩早就被他爸媽給帶走了。

現在算是斷絕了關系,更不可能要回來了。

“不用不用!衛小凌已經幫你整好了。”李健喜笑著抬了抬下巴。

溫酌上了梯子,看見自己的鋪上什麼都整理好了,連床單都平整得連一條紋都看不見。

床單很柔軟,和自己之前用了許多年的舊床單不一樣,有一種很溫暖的氣息。

“就算不是你喜歡的顏色,今晚你也得睡上面啊!這可是我們全寢室給你選的。”衛凌仰著頭,笑著看著他。

“我很喜歡,謝謝。”

溫酌不喜歡被人同情,但並不意味著他有著脆弱的自尊心。

他在室友們還有衛凌的眼楮裡,看到的是希望他快樂的期待。

“那我們走咯!吃晚飯吃晚飯!”

他們寢室六個人,到學校門口騎了共享單車就出發了。

衛凌騎自行車遛遛的,平衡感超好。

他一路和黃展在前面打打鬧鬧,兩人都解放雙手表演白鶴亮翅。

“你們兩個差不多啊!可別摔了!”作為宿舍長的李健喜為這幾個皮猴操碎了心。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黃展的車輪碾過一個可樂瓶,就往衛凌那邊拐過去了。

眼看著衛凌就要被他給撞了,有人忽然騎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衛凌的手,向前一帶,正好就避開了。

黃展嘩啦一下栽地面上了。

衛凌被帶出去幾米,這才發現抓著自己手的人是溫酌。

溫酌停了下來,單腳點地,但手還是抓著衛凌。

楊照榮和李健喜過去,把黃展給扶起來。

“都給你們說了小心點!還真不讓人省心!”

黃展倒也沒摔疼,只是非常不爽地看著前面兩個人︰“溫酌——你偏心!憑什麼你就拉衛凌,不拉我啊?”

“那還不是你這大塊頭撞衛凌身上,搞不好就骨折了嗎?”

“他們還手拉手,膈應我呢!我不服氣!”黃展晃悠悠爬了起來,“你們給我松開!”

衛凌得意地抬起手︰“不放不放就不放,你來抓我們啊?”

這時候,溫酌把手收回去了,繼續向前騎。

今天這一頓開學宴,是他們有史以來吃的最清淡的一頓了。

無辣不歡的大男生們閉著眼楮神神叨叨地批評著各種菌菇的味道。

“這什麼菌?好滑!我喜歡!”衛凌的筷子想要把菜夾起來,可是菌菇太滑溜了,每次一夾就掉回去,再夾起來,又掉回去。

楊照榮都看不下去了︰“誒誒誒,衛小凌童鞋,你這是要我們都吃你的口水嗎?”

“那你們多吃一點我的口水,有各種抗體,還有益生菌。”衛凌回答。

有人拿了杓子,直接舀了一大杓進衛凌的碗裡。

“呀,誰呀,愛小爺愛得深沉,主動給小爺……”衛凌一側臉,這才想起坐自己旁邊的是溫酌。

“誒,衛小凌童鞋,溫酌給你夾菜了,我們可都沒這待遇,你不謝溫酌隆恩,怎麼還一副噎著的表情?”黃展繼續拿衛凌打趣兒。

衛凌立刻把碗捧起來,一副要抱在懷裡天荒地老的模樣。

“溫酌給我夾的菜,多麼珍貴。吃下去就沒了,我得珍藏起來。”

“有本事你就捧著那個碗別吃,這剩下的都是我們的。”李健喜笑嘻嘻地說。

衛凌一下子就把那碗裡的菌菇倒進嘴裡,咕嘟一下就下肚了︰“那可不行。我要多吃一點!”

溫酌看了一眼衛凌,他有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很多小事都能讓衛凌那麼高興。

但有的時候似乎又不難理解,大概就是因為容易滿足吧。

吃完飯,大家還有點擔心溫酌身上的錢不夠付這頓飯,打算一起aa

溫酌無所謂地說︰“你們不用太擔心了。我住院的費用還有這學期學費,是曹教授墊付的。他不著急我還錢,而且我做了幾個家教的兼職。”

“還是讓溫酌請吧。”衛凌開口了,“你們想想多光榮啊,溫酌人生中第一次請客吃飯被我們佔了。”

衛凌笑嘻嘻地,忽然舉手,讓服務員又下了一份面到菌菇湯裡煮。

“誒,衛小凌,你別太過分啦!”

“我哪兒過分了嘛。一份面才五塊錢。你們要相信溫酌,他會讓自己的生活越來越好的。”

衛凌說完,李健喜他們幾個也終於明白了。

其實對溫酌最大的尊重並不是過分顧及他的自尊心,而是相信他的能力。

溫酌從來不會為了面子而做超過他能力的事情。

“行,大家吃麵!”

雖然這頓飯很清淡很養生,但是大家都莫名感覺滿足。

回到寢室,溫酌整理自己的東西。

大家對他很好,把他的書桌衣櫃擦得乾乾淨淨的。

溫酌看見了架子上的那個小鐵罐子,那是之前他裝皂莢粉的罐子。

以後再看不到衛凌拿個塑料杓子“偷”皂莢粉的樣子了,溫酌覺得有點遺憾。

他把罐子拿起來,卻發現裡面沉甸甸的有東西。

打開一看,裡面是滿滿的皂莢粉。

一側臉,就看見衛凌趴在床邊上,一副等他誇獎的樣子看著他。

“你從哪裡找來的?”溫酌走到了衛凌的床邊,半仰著頭看著他。

“我放假的時候去看小時候照顧過我的婆婆。婆婆還把我當小孩子,以為我現在還會過敏呢,知道我去看她,給我做了一大罐皂粉。”衛凌說。

“謝謝。”溫酌說。

衛凌伸出手來,在溫酌的腦袋上面摸了摸。

溫酌下意識要閃開的,但是衛凌的掌心很暖,他不知道怎麼了就站在那裡,沒有離開。

“溫小酒,我決定了以後叫你溫小酒。”

“嗯?”溫酌抬起頭來。

“大家都有昵稱的啊。你看咱宿舍長李健喜,花名‘二喜’。還有楊照榮,咱寢室的昭容娘娘。黃展是大黃蜂。熊驍就是熊二。你呢,當然是小酒啦。這名字多好,一壺酒溫在懷裡,暖了之後一口飲下,潤喉又暖心。”衛凌說。

他的台燈燈光是暖色的,照著他的臉上有一層淡淡的小絨毛。

溫酌覺得自己真的就像飲下了一口酒,從此以後心是熱的血是流動的。

“你呢?你的昵稱是什麼?”

“不是‘我們寢室最靚的仔’嗎?”

“哎喲,我們給你幾分面子,你就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李健喜刷完牙回來。

“咱寢室最靚的仔明明是溫酌好伐。”熊驍一邊抱著手機一邊說。

衛凌立刻回擊︰“我看你是不需要我帶你飛了。”

“不不不,大神,我需要你。你永遠是我們寢室最靚的仔。”熊驍趕緊改口。

溫酌以前對他們的睡前臭貧沒有什麼感覺,可現在忽然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很有歸屬感。

“謝謝你的皂粉。”

溫酌正要轉身,衛凌卻扯了一下他的頭髮。

“溫小酒,以後你不用一直跟我們說謝謝啦。你知道謝謝我們最好的方式是什麼嗎?”

“是什麼?”溫酌問。

“趕緊追上我們。我們一直在這裡等你。”

溫酌也摸了摸衛凌的腦袋。

我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因為你。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衛凌才是溫酌的小酒,一直溫在懷裡,舍不得一口飲下

105、番外 過去和現在的紅燒肉對比

研究生開學前, 衛凌把溫酌帶去了自己家。

衛凌的爸媽見到溫酌就喜歡的要命, 還做了最擅長的紅燒肉來招待他。

溫酌才在飯桌上坐下不到三分鐘,碗裡面的菜都快堆成山了。

“溫酌啊, 你來嘗一下,阿姨做的紅燒肉很好吃的。我們家衛凌從小就喜歡吃,一個人可以吃一盆的哦。”衛凌的媽媽容蘭,是怎麼看溫酌怎麼喜歡。

衛凌被米飯給嗆著了。

“媽——你胡說啥呢!我又不是豬,怎麼紅燒肉吃一盆啊!”

“對對對, 一盆太誇張了, 他是吃一鍋。”

“吃一鍋比吃一盆好多少嗎?”衛凌仰天呼出一口氣來。

溫酌抬起手來,揉了揉衛凌的後腦杓, 把最好的一塊從自己碗裡面夾給了他。

衛凌這才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溫酌啊, 你不用管他的。你吃你的,阿姨就是特地給你做的。你看你太瘦了, 要吃胖一點。”容蘭又繼續往溫酌的碗裡面加菜。

衛凌的爸爸拿了幾罐可樂過來, 給了衛凌一罐,然後打開一罐給了溫酌。

衛凌又不高興了︰“爸,為什麼不給我開可樂?”

“你有手有腳的我幹什麼給你開啊?”

“溫酌也有手有腳。他不喝可樂的, 給我吧。”衛凌就要去拿。

“人家溫酌長得帥,特別像我年輕時候。”衛均一臉緬懷過去歲月的表情。

衛凌看愣了︰“爸?你是不是嘴禿啊?我是你兒子,不是該我像你年輕時候嗎?”

“你還不夠帥。”衛均煞有介事地說。

衛凌拿了半天可樂也沒從溫酌那裡拿過來︰“誒?你松手啊。”

“我要喝的。”溫酌說。

“哈?你不是不喝可樂嗎?說什麼不健康還殺精。”

“一兩次影響不了健康。”

“好吧。”

那天晚上,溫酌和衛凌睡在一塊兒。

這畢竟是衛凌從小長大的房間,溫酌還是挺感興趣的。

他看了看衛凌的書架,學習類的書籍隻佔了一小格, 剩下的都是漫畫書,還有小說。

衛凌正很認認真真地鋪著床,偶爾托著下巴規劃規劃怎麼睡不會擠。

等到他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書架上多了幾個高達模型,而且就是當初為了給溫酌墊付醫藥費的時候賣掉的。

溫酌沒說話,就安靜地在一旁站著。

“你……你什麼時候擺上去的?”衛凌有點兒回不過神。

“剛才你在那兒鋪被子的時候。”

“你……你從哪兒買來的?”衛凌覺得不可思議,這些模型怎麼就忽然出現在自己的書架上了?

“你把它們賣給了誰,我找到那些買家,再買回來。你當年在微信朋友圈裡賣的,基本都是我們學校的人收走的。還比較好找。”溫酌回答。

“你知道了啊?”衛凌的眼楮紅了。

“知道什麼?”溫酌拉開了一旁的椅子坐下,淡淡地看著衛凌。

“沒什麼啦,都過去啦!不過你把它們再買回來,又得花更多的錢了。”衛凌拿起一個模型,細細地摸著。

“錢這種東西,如果不能用來開心,還能幹什麼?”

“哈哈,也是哦。”衛凌頓了頓,“我是不是該抱著這些模型睡覺?”

“等我走了你想怎麼抱就怎麼抱吧。但今晚,別讓它們佔我睡覺的地盤。”

衛凌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瞞著溫酌湊醫藥費的事情,但沒想到溫酌不聲不響的其實一直都知道啊。

熄了燈,衛凌靠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口說︰“如果讀研究生還能跟你同寢就好了。”

“你不是說我太愛乾淨了,很麻煩嗎?”

“除了這個,你什麼都好。”衛凌說。

“那我們研究生就住一塊兒吧。”溫酌說完,就轉了個身繼續睡了。

衛凌卻覺得奇怪,你怎那麼肯定咱倆還能住一塊兒?

等真的研究生開學了,衛凌發現,喲呵,他和溫酌還真的住一塊呢。

許多年之後,諾亞和安奇拉的危機被解決,衛凌帶著溫酌回自己家。

他是有點小緊張的,看著窗外一直嘆氣。

開車的溫酌伸手摸了一下衛凌的腦袋︰“你別緊張,你爸媽很開明的,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

“他們當然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他們會覺得是我這頭野山豬拱了你這棵空谷幽蘭!”衛凌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那更不用擔心了。”

“啊?”

“我會據實相告,是空谷幽蘭拱了野山豬。”

“……”

衛凌的爸媽還住在控制中心給他們安排的小區裡,這裡是重要崗位人員的家屬居住的地方。

現在的防備已經松了很多,衛凌和溫酌進去的時候還是被查驗了生物信息。

才來到門口,衛凌就聞到了一股濃香的紅燒肉味道,立刻肚子咕咕叫,什麼都抵擋不了紅燒肉的召喚。

溫酌才剛停好車,衛凌就跳了下去,開門把鞋一脫,沖到了餐桌前。

“哎喲,小祖宗,溫酌還沒吃呢,你怎麼就吃上了?”

榮蘭聽到聲響,穿著圍裙出來就看見衛凌把一大塊紅燒肉往嘴裡送。

“我現在不趕緊吃,一會兒你們都夾給溫酌了。”衛凌含著紅燒肉,不清不楚地說。

“你這是餓死鬼投胎呀。”

“我這是有心理陰影。”衛凌還在掃蕩。

溫酌進了門,說了聲“阿姨好”,然後就上廚房幫忙去了。

容蘭一邊燒菜,一邊看著溫酌在旁邊洗菜,說了聲︰“你這孩子也真是不懂事。”

“阿姨?”溫酌側過臉來。

“我上回去你們那房子幫臭小子打掃衛生,都看見了。主臥裡是你們倆衣服放一起。”

容蘭垂著眼,看不出喜樂。

這讓溫酌摘菜的手停了下來。

“阿姨,我和衛凌是真心的。我不能沒有他。”

“……都到這份上了,你怎麼還向著他說話啊,明明是他不能沒有你。”容蘭嘆了一口氣,“我們兩口子又不是眼瘸。沒有你,他還凍在月亮上呢。他應該好好對你,但我一看你們那房子就知道,房子肯定你買,家務肯定你做……你那麼照顧他,來看我們還不敢叫我們一聲爸媽啊。”

溫酌微微一愣,眼楮紅了。

“媽。”

“誒,真乖。”容蘭湊溫酌身邊小聲說,“我看見你們房子裡有嬰兒房了,那小床真可愛,你們是不是研究出來什麼了?你們倆是不是也能要孩子了?啥時候要?我知道那小子不是帶娃的料,媽媽爸爸給你們帶,你們該幹啥幹啥?”

看著容蘭殷切的目光,溫酌的臉頰上難得泛起一層淡粉色。

“我們……還沒研究出來……再努力。”

“還在研究是吧?唉早知道給你們燉豬腦補一下腦子,做研究很辛苦的。”

容蘭繼續燒菜了。

衛均也從外面回來了,拎了幾罐可樂。

“阿唷,衛凌你很可以嘛,我和你媽還沒上桌,你就要把一桌菜都吃掉?”

“這些這些這些我都沒踫。”衛凌很認真地表示自己隻吃了紅燒肉。

溫酌給衛均盛好了湯,說了聲︰“爸,喝湯。”

衛均正在開可樂,頓了一下,可樂差點噴衛凌滿臉,還好衛凌跑的快。

“哦哦,喝湯,喝湯。”衛均把湯端了過來。

衛凌耳朵動了一下,看向溫酌,用眼神示意︰“你怎麼忽然管我爸叫‘爸’了?瞧你那他給嚇的。”

衛均忽然在衛凌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不叫‘爸’叫什麼?做男人要負責任!”

衛凌才剛喝了一口可樂,全給噴出來了。

“嘖嘖嘖!你把可樂噴到處都是,你讓溫酌怎麼吃?”

“沒關系的。”溫酌拿了紙巾,把桌上的可樂都擦乾淨,然後低下頭在衛凌耳邊說,“你爸媽早就知道野山豬拱了空谷幽蘭了。”

衛凌的臉蹭地一下就紅了。

這時候,容蘭又端了一盤可樂雞翅出來。

“媽——今年過年嗎?”衛凌看著滿桌子菜,這也太隆重了吧?

“你吃不吃?”容蘭反問。

“吃,吃,我當然吃啦。”

話音剛落,容蘭又給衛凌夾了一大塊紅燒肉︰“你多吃一點。”

“哦。”

“這個也多吃一點。以後可樂少喝,殺精的。”容蘭很正經地說。

“啊?”

“你們倆要個孩子難度肯定很大,肯定還得多次實驗反復失敗才會成功。”

容蘭說的太認真,衛凌差點被雞骨頭給卡住。

“只要你們兩個好好的,永遠都幸福,有沒有孩子也不是那麼重要。就是爸爸媽媽每天閑在家裡太無聊了,再加上你倆都那麼聰明那麼俊,這麼好的基因要是不能結合在一起,簡直暴殄天物了,對吧,小酒?”

“嗯,是可惜了。”溫酌回答。

“您放心哈,不會暴殄天物的,我和溫酌的基因已經被留存樣本了,重點‘天才培育計劃’。”衛凌拍了拍老媽的後背。

“那怎麼能一樣啊?又不是你和小酒愛情的結晶。”

衛凌已經第n次要被嗆到了。

溫酌給他順了順背。

這時候衛均拿了一瓶酒出來,給容蘭也倒了一杯︰“今天高興,我和你們媽媽喝一杯。”

溫酌伸長了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應該我敬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相信我會照顧好衛凌,也謝謝你們把這麼好的衛凌帶到這個世界上。”

“你……你不是不喝酒嗎?”衛均看了看衛凌,衛凌跟他說過,溫酌的生父酗酒,給溫酌的童年到少年帶來了許多痛苦。

“今年不一樣。”溫酌很淡地笑了一下,“而且只要有自製力,酒也不是什麼豺狼虎豹。”

能這樣說,溫酌是對過去真的不在乎了。

“好,咱們一家人喝一個。”衛均高興極了。

“嗯嗯嗯,年年歲歲有今朝。”衛凌也把筷子放下,給自己倒上酒。

晚上,衛凌和溫酌來到爸媽給他們留的房間裡休息。

書架上那些漫畫書和小說,早就沒有了。

反倒是高達的機器人模型還在。

“當年諾亞的疫情爆發的時候,那麼緊張,你爸媽竟然還把這些東西留著?”溫酌摸了摸模型,滿眼都是懷戀。

“是啊,我跟他們說這些模型是你給我找回來的,我不在家的時候一定別給我扔了。沒想到他們倆一直保留到現在。而且從舊城到新城‘光年’,再從‘光年’到新城‘曙光’竟然都在。也許,他們也一直把你當成特別的家人,所以你和我的東西,他們都很珍惜。”

“嗯,今天,媽媽把給凌寶的貓房當成嬰兒房了。”

溫酌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襯衫領子。

頸子真漂亮,衛凌盤著腿撐著下巴細細品嘗。

“廢話,誰要你給凌寶那麼大個房間。那隻肥貓一天到晚不回家……誒誒誒,你要幹什麼?這是我爸媽家!”

溫酌彎下腰,膝蓋壓在了床沿上,屬於他的氣味迅速侵佔衛凌的空間。

酒足飯飽往往很危險。

衛凌看溫酌來者不善,剛想要遛下去,就給抱了回來。

“我們努力一下吧。”溫酌力氣很大,輕松把衛凌放倒。

“滾吧你,生物沒學好嗎?再努力也沒用。下去,下去。”

“今天我吃了特別的東西,也許能成。”溫酌很認真地說。

衛凌一聽嚇著了︰“你別和楊墨冰那神經病亂整些藥瞎吃啊!吃出阿茲海默我可不養你!”

“我吃了媽媽的紅燒肉,使命在召喚。”

溫酌的臉頰淡淡地紅,眼楮裡就像盛了水,多半是醉了。

“你是和我爸的酒喝傻了吧?還使命在召喚?這哪裡是你會說的話?”

衛凌覺得好危險,以後無論紅燒肉還是酒都不給溫酌吃了。

“我好喜歡你。”

“我知道我知道,喝醉了就睡覺。”

“不睡。”

“……你聽我說哈,你今天喝了酒,不適合完成我媽交代的使命。明白?”

“……嗯。”

衛凌剛松一口氣,誰知道溫酌還是打算完成“使命”。

“你幹啥?幹啥?”

“我生物學很好。”

“你有完沒完啊……”

作者有話要說︰溫酌︰使命在召喚。衛凌︰好好好,我們出去做廣播體操好伐?

106、番外 過去和現在生病的對比

研究生一年級, 有一次播報說某某星座流星雨。

大冬天, 一堆學生,要麼男生和女生抱在一起, 要麼就寢室裡的人圍作一堆,盯著夜空看,看到了半夜快一點,啥也沒有。

衛凌和室友蹲在牆角直接開始打牌,等流星雨終於下下來的時候, 衛凌梗著脖子說了句︰“唉, 也就那樣了。”

有位室友看衛凌這個蔑視流星雨的態度有點兒不爽︰“嘿,你這可是會被流星雨詛咒的。”

“詛咒啥?打牌一直輸?還是買彩票中不到獎?”

衛凌吸了吸鼻子, 當晚上回去就喉嚨痛, 回寢室的時候,溫酌早就睡了。

夜裡衛凌開始咳嗽打噴嚏, 身上冷得要命。

迷迷糊糊的時候, 有人摸了摸他的腦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醒醒,吃藥。”

當時衛凌忽然就覺得委屈了。

“我冷。”

“叫你在屋裡待著, 你非要出去……”

“我知道你想說‘活該’嘛……”衛凌也不去拿藥,而是翻過身,低下頭,直接從溫酌的手心裡把藥給含過去了。

吃了藥,衛凌也沒怎麼好轉,明明被子上還蓋著羽絨服了, 他還是抖得厲害。

“完了完了……這真是的是來自流星雨的詛咒……”

“什麼詛咒?”溫酌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我蔑視了流星雨的浪漫,現在收到報應了……”衛凌在被子裡直哆嗦。

溫酌的手伸了進來,被子裡很熱,但是衛凌卻一直躲。

“你手太涼了……別過來……”衛凌哼哼著。

溫酌的手僵在那裡,沒動了。

然後他轉身回了自己的鋪,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了下來,給衛凌蓋上。

其實寢室裡是有暖氣的,按道理一層被子足夠了,但是衛凌就是冷。

“你別管我了。沒被子你晚上怎麼睡?”衛凌抬起眼皮子問。

溫酌把外套穿了起來,就靠在衛凌的床邊。

“我沒關系。”

“小酒你真好……不愧是大學四年一路走來的情分……”

大概是生病了,衛凌比之前顯得更孩子氣,朝著溫酌蜷了過來,他想抱住溫酌,但是胳膊一伸出被子,他就要哆嗦。

溫酌摸了摸衛凌汗濕的頭髮,輕聲說︰“別亂動了,好好睡覺,出一身汗就會好了。”

“那如果出汗了還不好呢?”

“我就帶你去看校醫。”溫酌回答。

“我離不開被子。”衛凌一想到外面的冷空氣,就哆嗦。

“那我就把你和被子一起抱去校醫那裡。”

衛凌想了想那個畫面︰“你應該抱不動我的。”

“你明天要是還不好,就知道我抱不抱得動了。”溫酌就有這種本事,隨便說一句話,都讓人覺得特認真,一定是真的那種。

衛凌想了一下那個場景,溫酌抱著一大團被子,哎呀太酸爽了,衛凌還是不想嘗試了。

“睡吧。”溫酌用紙巾給衛凌擦了一下額頭還有脖子上的汗。

衛凌就像霜打了的茄子,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中午了,衛凌覺得好很多了,就是嘴巴裡面沒有味道。

他身上還蓋著兩床被子,衛凌有點兒不好意思,自己晚上出了那麼多的汗,把溫酌的被子也憋了一股汗水汽了。

這時候,一個室友回來了︰“衛凌,你起來了?溫酌今天給你請假了,你好好休息就行了。暖氣片上還有溫酌給你打的番茄雞蛋蓋澆飯,你記得吃啊。”

衛凌一聽溫酌還給他打了飯,立刻精神抖擻地爬下來。

室友看著都呆了︰“衛凌,你悠著點兒,這才剛好吧?”

“我沒事!”

溫酌平時生活比較節儉,但是節儉並不代表小氣,有時候周末衛凌一覺睡到中午,溫酌就會給他把飯打回來,而且一般至少兩個肉菜。

所以溫酌給衛凌的東西,衛凌都很珍惜。

他把飯盒打開,發現裡面竟然空了。

只有幾顆飯粒還有雞蛋的油漬。

“誰吃了我的番茄雞蛋蓋飯!”衛凌本來貼在腦袋上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這時候,另一個室友拎著一個打包盒回來了︰“衛凌,不好意思啊,那個飯我吃了。我看你好久都沒醒過來的意思,我又很餓就吃了。但是我給你帶了一份熱乎新鮮的番茄雞蛋蓋飯回來……”

衛凌露出錯失一千萬彩票的表情︰“可那不是……小酒給我打的飯啊……”

許多許多年後,衛凌變得非常“嬌弱”,經常“生病”。

在諾亞和安奇拉的危機被解決之後的第二年,他就榮升了教授,那個“副”字被拿掉了。

但是作為教授的衛凌,一年下來,課時數量完成的剛好過半而已。

比如周一的早晨,已經十點了,衛凌的手機鈴聲一直響,是李長青打過來的。

“喂……長青啊……什麼事?”衛凌的聲音有點啞。

他隨便動一動,骨頭就像要散架。

“衛教授,你什麼時候身體才會轉好啊?每次你一請假就是溫教授來上課,大家好緊張的啊!”

衛凌笑了笑︰“溫教授給你們上課,是你們三生有幸……”

“那你怎麼不來聽他上課啊。”李長青欲哭無淚,“他每次課後論文都好難……實驗要求也好高……”

“我已經犧牲自己,消耗了他一整個周末的精力了……剩下的你們自求多福吧。”衛凌把電話摁掉了,然後倒頭繼續睡。

再比如,衛凌沒有準備好課件,而溫酌為了不助長衛凌這樣的風氣,也沒有幫他做課件。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一整個周末,衛凌都跑去和葉瞳在一起打遊戲,玩到嗨天嗨地,就連溫酌和他視頻叫他回家,他都能不要臉地假裝成卡網速了,保持某個姿勢一動不動。

溫酌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終斷視頻聊天,而是繼續這麼等著,看衛凌什麼時候憋不住自己動。然後……衛凌僵持了三個小時,把腰給撅了。

然後回到家裡,趴在沙發上哎喲哎喲地說自己著不舒服那不舒服,第二天不去上課了。

溫酌給他摁了摁,順帶狠狠懲罰了一通……然後第二天是真的不能上課了。

李長青他們再度欲哭無淚,表示溫教授再繼續代課,高質量的要求很可能導致他們不能順利畢業。

“我們想畢業啊!我們大四了!可大四了沒時間準備考研,還得在這兒跟溫教授搏鬥……”

在李長青他們大四的下學期,來了一場流星雨。

賊燦爛,賊浪漫的那種。

可惜在流星雨綴滿天的凌晨三點,衛凌還在接受溫酌的教育。

“知道什麼是責任心了嗎?課件要好好準備明白嗎?”溫酌問。

“……唔……知道了……”

“打遊戲不能超過十二點,記住了沒有?”溫酌再次發問。

“記住了……求你了……”

“打籃球不許把衣服脫掉,汗濕了會著涼,知道嗎?”

“知道……”

衛凌的眼楮都紅了,結果當流星雨下完了,衛凌再一次發燒了。

溫酌給他喂了藥也不見好,整個人就在被子裡打哆嗦,就跟研究生一年級的時候一樣。

衛凌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溫酌剛想要把他從被子裡抱出來,衛凌就往被子裡鑽。

“我冷死了……我不要出來……”

溫酌嘆了一口氣,把被子和衛凌一起抱了起來,放進了車後座,然後開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在眾目睽睽地注視之下,溫酌把裹得嚴嚴實實的衛凌送去了急診。

聽說衛凌生病了,楊墨冰覺得萬分不可思議。

因為就算衛凌體內的安奇拉激素不斷被代謝,但是這個代謝周期需要幾年甚至一生,他的體質是絕對比正常人要好的。

楊墨冰裝模作樣地買了一掛香蕉來看衛凌,順帶看了一下他的體檢報告,忽然之間對衛凌充滿了痛同情。

“因為過度疲倦而導致的免疫力下降?”楊墨冰覺得不可思議,“他每天遊手好閑,連課時都完成不到一半,有什麼讓他疲倦的?”

再看一眼病床上的衛凌,睡得呼哧呼哧,好像真的很疲倦。

再看一看溫酌,坐在病床邊就那麼看著衛凌,楊墨冰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拍了拍溫酌的肩膀︰“我說……溫教授,我建議你去做個血液檢查。因為安奇拉在你的體內正在消退,可能會導致荷爾蒙的混亂,讓你有許多精力和壓力無法緩解……”

“我覺得自己很溫柔也很克制,十幾歲的時候我想做的都不止這些。”溫酌回答。

楊墨冰摸了摸鼻尖︰“呵,你十幾歲能想幹什麼?”

“小野真洋的電影你不是也看過嗎?”溫酌反問。

楊墨冰梗了一下︰“你……那個,小野真洋畢竟是專業的,衛凌是業余的。這個不一樣,還是不一樣的。”

“嗯。”溫酌低下頭,靠在衛凌的耳邊說,“你好好休息,快點好起來。課件我幫你做,遊戲也讓你打……以後周末也讓你好好睡覺。”

衛凌嗯了一聲。

楊墨冰還是難得看見衛凌這麼可憐又乖巧的樣子。

後來,衛凌回學校上課了。

在他看來能活著給學生們上課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但是,他裹在被子裡被溫酌抱著上醫院的照片在校內論壇被置頂了。

天真的學生們羨慕到原地起飛,他們覺得這才是愛情的模樣。

衛凌看了,心裡只有“呵呵”兩字。

那不是愛情的模樣,是短命的前兆。

衛凌左看看,右看看,心想,也許把他裹被子裡抱出去什麼的,溫酌是不是讀研究生那會兒就想這麼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凌︰嗚嗚嗚,還是從前的小酒比較溫柔。

溫酌︰無論過去現在,都是愛你的樣子。

番外 關於桃花斬男色過去和現在的對比

大三那一年暑假前, 宿舍長李健喜非常認真地收拾屋子。

收拾著, 收拾著,衛凌掛在床欄桿上的休閑衛衣掉了下來。

楊照榮走過來, 把衛衣撿起來,忽然想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開始嚷嚷︰“你們快來看!快來看啊!衛小凌有情況!”

正在剪腳趾甲的黃展聽到了,趕緊湊了過來。

“根據我的經驗,這是一個唇膏印子。”黃展露出一抹邪笑。

楊照榮嘆了口氣︰“不用經驗,我也知道這是一個唇膏印子。而且還是今年最流行的桃花斬男色。”

“你怎麼知道?我看口紅的顏色都是一樣的。”李健喜問。

“唉, 你們想要追到女朋友, 好歹多看看女生的朋友圈可以嗎?這個顏色不止非常潮,而且顯膚白, 是非常高級的顏色。”

楊照榮看著寢室裡其他人, 大家紛紛點頭,一致認為衛凌有情況。

“看看這個唇膏印的位置, 就能想象當時發生的情況。”楊照榮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

“那我就問問我們寢室最聰明的人兒, ”黃展拎著那件衛衣,來到了溫酌的書桌前,他正拿著小抹布擦桌子, “溫酌,以你接近兩百也可能超過兩百的智商判斷一下,印上這個口紅印是什麼情況?”

溫酌瞥了一眼,低下頭繼續擦桌子︰“我不做沒有根據的猜測。”

“真沒意思。”黃展將那件衛衣批到背上,朝楊照榮使了個眼色,“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黃展單手撐在床邊, 一副60年代電視劇裡大佬的模樣,就差一根雪茄。

而楊照榮從後面靠上黃展,嘴唇正好印在了留下口紅印的位置,並且非常惡心人地來一句︰“衛凌……我的嘴唇你喜歡不喜歡?”

就在這個時候,衛凌正好叼著一根冰棍兒,抱著籃球進來了。

看著他倆抱在一起,冰棍掉了下來,李健喜動作快給接住了,順帶塞嘴裡繼續吃了。

“你們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哦……不用不好意思,繼續……繼續……”衛凌一副被刷新了三觀的樣子。

黃展和楊照榮立刻就分開了。

“衛小凌,這周末新聞系的小學妹們請我們幫忙去修電腦,你要不要一起去啊?”楊照榮走過來問。

“啊?我就不去了。我這周末要出去旅遊,和一個非常仰慕我的小學妹哦!”

衛凌一說完,黃展就立刻把那件衛衣照在了他的腦袋上。

“叛徒!”

“一聲不吭脫離單身狗的行列!”

“這周末你是不是會失去童子之身?”

衛凌把衛衣摘下來,扔回給他們︰“胡說什麼呢,我的內心可純潔了。”

誰知道,就有一個小塑料片從衛衣的口袋裡掉出來了。

黃展一看不得了︰“喲喲喲,是誰剛才說自己內心純潔了啊?”

“這是有人到學校裡來贈送的!你怎沒看看楊照榮的口袋裡?我保管一大把。”

衛凌彎腰剛要撿起來,已經有人先他一步了。

捏著小塑料片的手指很長很漂亮,衛凌一看就知道是誰的。

“謝謝啊,溫酌。”

衛凌正要拿回來,但是溫酌的手指力氣挺大,衛凌老半天都沒把它收回來。

“怎麼了?”衛凌特地湊過去看溫酌的眼楮。

溫酌卻把臉別開了︰“我覺得太薄了。”

衛凌立刻笑了,靠著溫酌的耳邊小聲說︰“薄才真切。”

然後衛凌就把它收回自己的口袋裡了。

周五晚上,衛凌就走了。

晚上十點,溫酌從自習室回來,看了一眼衛凌空蕩蕩的床。

其他的室友正在拿衛凌打趣,還半開玩笑說要不要打電話去騷擾衛凌。

溫酌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走出了寢室。

對門寢室一個同學正坐在外面抽著煙,溫酌說了聲︰“能給一根嗎?”

溫酌本來就很少主動和人說話,愣是把那個同學驚得嗆煙了。

“給你。”

溫酌才抽了一口,就被煙燒了喉嚨,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那個同學看著溫酌的樣子,忽然有了一種教學霸抽煙的使命感,隻提點了一兩句,溫酌就抽煙抽得相當利索了。

“那啥,兄弟……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一個很有自製力的人忽然開始抽煙了,多半是遇到事兒了。

“謝謝。”

那天,溫酌坐在宿舍門外,抽掉了塊一包煙。

他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沒有衛凌的寢室。

也不想聽其他人討論,衛凌此刻和那個小學妹正在做什麼。

他一整晚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睡意。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窗簾縫隙間的日光也清晰了起來。

但這一切,對於溫酌來說都是折磨。

就在溫酌的手機鬧鐘開始震動的時候,寢室的門忽然開了。

是衛凌回來了,他把包隨手往書桌上一扔,就爬上自己的床開始睡覺了。

溫酌的心狂跳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臟為什麼跳的那麼快。

衛凌這個時間回來,意味著他半夜就坐上返回的火車了,根本不可能和那個小學妹有什麼了。

而且還是不歡而散。

溫酌欲言又止,最後只能靠在床頭,也不去圖書館了,隨手拿了一本書來翻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看著衛凌。

他睡覺的樣子很乖,好像什麼煩心事都不存在的樣子。

衛凌這一覺睡得很死,溫酌十點多的時候還是起身去了圖書館。

本來一晚上沒睡的溫酌按道理應該會和困倦,但大概就是衛凌回來了給他一種莫名安心和放松的感覺,他在圖書館裡效率很高。

中午離開去食堂的時候,他被一個女生給攔住了。

她的皮膚很白皙,眼楮很大,日系的甜美,一看就會讓人想起衛凌的女神——小野真洋。

溫酌忍不住一直看著她的嘴唇,那是和衛凌衛衣上一模一樣的顏色。

傳說中的桃花斬男色。

“溫酌,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發了很多信息給衛凌,他也不理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你可不可以……”

“他在睡覺。”溫酌回答。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懂事,口沒遮攔……我向你道歉。只要你原諒我了,衛凌也會原諒我的。”

女孩子淚眼婆娑,不少人都停下來,想要看看怎麼一回事。

“如果是你和衛凌之間的矛盾,你向他道歉就好了。我從來不干涉他的事情。”

溫酌說完,就要繞過去。

女孩子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是我不好……我提了一個不用靠譜的建議。”

“什麼建議?”溫酌側過臉來。

女人的眼淚從來不會讓溫酌心軟,但是能讓衛凌不爽的“建議”,溫酌還是會在意。

“我一個朋友覺得你很帥,想要……要雇你陪她去歐洲,其實也沒什麼,就陪她逛逛街,幫她照相,然後……”

溫酌似乎猜到了衛凌生氣的原因了︰“你是不是說,我去陪吃陪逛陪玩賺到的錢,比做家教要多?”

女孩子低下了頭︰“我當時沒想太多。是我的朋友真的蠻喜歡你,說你很帥很聰明,也聽說了你比較困難……所以想幫你而已……”

“你們分開也好。你和你朋友的三觀,和衛凌不一樣。以後會有更多矛盾。”

說完,溫酌就離開了。

女生看著溫酌的背影,用力跺了一下腳,拿起手機就給自己的閨蜜打電話了。

“你說你看上那個溫酌什麼了啊?一點也不會做人,身上一件體面的東西都沒有,抱著沒有用的尊嚴,在學校裡成績好有什麼用啊,以後還不是要靠關系才能在社會裡混!”

溫酌去了食堂,吃完了飯順帶給衛凌帶了一份紅燒排骨蓋飯。

回到寢室的時候,衛凌聞到了蓋飯的香味,才爬了起來。

他的桌子上已經堆了好多零食了,上面還有字條,都是黃展他們留下來的。

什麼“失戀萬歲,未來更美好”,“你保住了自己的童子之身,不怕撞鬼”之類。

衛凌把那些字條都扯掉了,哭笑不得地說︰“滾吧,這些家夥。”

“打了蓋飯給你。”

“給我的?”衛凌把袋子打開,“哎呀,紅燒排骨蓋飯?溫酌你對我真太好了,我愛你!”

衛凌胳膊繞上了溫酌的脖子,靠了一下。

沒來由地,溫酌想起了印在衛凌衛衣後領上的“桃花斬男色”。

看來,唇膏還真是這個動作印上來的。

“一個排骨飯,你就可以愛了?”溫酌冷著聲音問。

“這你就不懂了。一個百萬富翁送我一輛蘭博基尼,我不會愛。因為蘭博基尼對對方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溫小酒的排骨飯就不一樣啦。”

“是因為我窮,能請你吃排骨飯就不得了了嗎?”溫酌反問。

“是因為打飯這個事情啊。除了我,你還給誰打過飯啊?”衛凌眯著眼楮,吃得很開心。

“那以後,麻煩刷了牙再吃我打來的飯。”

“……”

許多許多年後,衛凌成為“教授”的第一周,他穿著溫酌的黑色西裝——別誤會,是教務處特地跟他說,衛教授你要端莊一點啊。

衛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端莊,但打開衣櫃,看見溫酌清一色的黑色西裝,立刻就有了想法。

穿著溫酌的西裝,打著溫酌的領帶,衛凌卻穿出了雅痞的調調。

上課的時候,他直接坐在第一排學生的桌角上,開啟了他極度發散的講課。

無論男生女生都忍不住露出欣賞的表情。

——衛教授好帥啊。

幽默風趣腦洞大,平易近人可愛多。

下課的時候,衛凌正好撞上了楊墨冰,立刻把爪子掛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小冰冰,你有沒有覺得我今天很特別?”

“有啊。”楊墨冰看著衛凌的領帶,雙十字節,一看就是溫酌給他系的。

“真的?我也覺得自己今天很特別……”

“特別的斯文敗類。”楊墨冰說完,就把衛凌的胳膊拿開了,順帶加上一句,“你家有搓衣板嗎?”

“沒有啊。”

“榴蓮殼?”

“肯定也沒有啊。我家小酒不吃味道那麼大的東西。”衛凌很奇怪地看著楊墨冰。

“你家遙控器不硬吧?”楊墨冰又問。

“啊?現在都聲控了,誰還用遙控器啊?”

“嗯……那你晚上應該還不至於喪命。”楊墨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剩下衛凌一個人完全摸不到頭腦。

下課的時候,溫酌開車帶衛凌回家。

衛凌才剛進車門,溫酌的眉心就蹙起來。

第六感超強的衛凌立刻有了危機意識,剛想要打開車門說晚上加班陪學生們做實驗,就被溫酌扣住了脖子。

“桃花斬男色,你的品味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

溫酌的聲音又冷又低。

“什麼?”衛凌傻兮兮地問。

溫酌的手指在衛凌的襯衫衣領後面來回地磨,衛凌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了,然後猛地想了起來。

“不是!你聽我說——今天有個女生跟我表白,我非常義正嚴辭地拒絕了!然後她就抱著我眼淚那叫自來水龍頭放水,嘩啦啦地流……”

“所以你把她摟懷裡了?”溫酌的眉梢很輕微地向上揚了一下。

“不不不!我沒有!我把她推開了,告訴她會有天使來愛她。誰知道我一轉身,她就從後面抱上來,然後撞了我一下……我領子後面是不是有印子?那是意外,我對你忠貞不二天地可鑒!”

衛凌總算明白楊墨冰為什麼要問他家裡有沒有搓衣板、榴蓮殼還有遙控器了。

“她唇膏的顏色是不是很好看?”溫酌似乎對這個顏色非常不爽。

衛凌懷疑,這個什麼桃花什麼色,絕對是溫酌的心理陰影。

“小酒,你要相信,在這世上對於我只有一個‘桃花斬男色’。”衛凌很認真地說。

“哦?”

“那就是你的顏色。”

雖然衛凌覺得自己這話真是又肉麻又真心,但還是很佩服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

溫酌忽然就靠了上來。

結局就是……第二天的課是溫酌代課。

然後,學校裡開始流行“桃花斬男色”,據說,就是溫教授的唇色,哪怕塗在女生的嘴唇上,也非常高級知性有內涵。

不愧是斬了溫教授的顏色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衛凌有著強烈的求生欲,楊教授看了都鼓掌!

108、番外 過去和現在看電影的對比

衛凌喜歡看電影, 而且電影品味比較俗氣, 越是爆米花電影他越是喜歡,而且還經常去看點映場。

研究生最後一年, 正好趕上衛凌喜歡的系列電影的收官之作,他真的超級想去看的。

但是……論文沒弄完,報告交不了。

他面對著電腦,腳一直在抖動,一會兒起來喝喝水, 一會兒起來上個廁所, 不知道的還以為凳子燙屁股呢。

衛凌已經對自己的效率絕望的時候,溫酌進來了, 雙手踹在兜裡, 拉開了椅子,坐在了衛凌的身邊。

衛凌可嫉妒他了, 因為每次衛凌在遊戲裡玩得嗨天嗨地的時候, 溫酌都在做學術報告。每當衛凌焦頭爛額趕報告和實驗的時候,溫酌都在慢悠悠地喝咖啡,偶爾湊過腦袋說一句︰“你這裡不對。”

然後衛凌就要重新來過。

所以每當這個時候, 溫酌坐在自己的身邊,衛凌就有點兒發怵。

“你實驗報告還沒弄完呢?”溫酌淡淡地問,而且手裡還端著溫酌標配美式咖啡。

“還沒……就讓我死了吧……”

衛凌心裡碎碎念︰晚上八點喝咖啡,到時候睡不著覺才好,叫你裝逼!

“那還有三個多小時。”溫酌抬起手來看了看手表。

“三個多小時?幹什麼?”衛凌反問。

“我買了零點的電影票,你不是喜歡那個系列的電影嗎?”溫酌翹著腿, 抬起眼來反問。

衛凌愣住了︰“你?你買了電影票?不可能吧?”

“為什麼不可能?”

“看電影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啊?”

“所以在你心裡,我是非常不浪漫的一個人?”溫酌又反問。

“你的臉上就寫著‘我不浪漫’四個字好麼。”衛凌回過頭去繼續寫報告,兩秒之後,他又湊到溫酌的面前,“你真的買了電影票?”

“買了。”溫酌從口袋裡把票拿了出來,給衛凌看了一眼,又收回口袋裡,“如果你寫不完報告,我就自己去。”

“我寫,我現在就釋放我的洪荒之力!”

衛凌閉上眼楮深深吸一口氣,立刻專注了起來,他也不起身喝水尿尿了,也不玩手機了,就一直在那兒分析歸納實驗數據,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溫酌就在後面看著,衛凌出錯的時候他會發出帶有審視意味的“嗯?”

在電影的鞭策和溫酌的監督之下,衛凌奇跡一般完成了報告。

“走走走,我們去看電影!”衛凌拉著溫酌就要往外走。

溫酌卻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走啊!還有半個小時電影就要開場啦!”衛凌兩隻手拉著溫酌,但溫酌還是不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衛凌問。

“我沒有買電影票。”溫酌抬起眼來看著衛凌。

“啊?你說什麼?”

“我說,我沒有買電影票。”溫酌回答。

衛凌覺得一道天雷劈下來,自己全神貫注的那三個小時難道毫無意義嗎?

“那……剛才你拿的電影票是什麼?”衛凌不死心地問。

“我用實驗室的電腦排版,打印的。”溫酌說。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我想你趕緊把報告寫完。這個報告佔期末的百分之三十,我希望你安然畢業。”

衛凌張了張嘴,竟然有那麼一點哭笑不得。

對別人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的溫酌,竟然花了這麼多小心思,連戲都演上了,就為了讓他把報告寫完,真是可憐溫酌的父母心啊。

“好吧……”衛凌伸了個懶腰,“不過我還是希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看電影的。”

那天晚上,衛凌在實驗室裡煮了泡麵,還放了火腿腸和雞蛋,拿著手機放著電影,一邊吹著一邊往嘴裡送。

溫酌就坐在旁邊看著他。

良久,他才開口問︰“你沒生我的氣吧?”

衛凌轉過頭來看著溫酌,忍不住笑了︰“沒有啊。我覺得耍花樣為了讓我完成報告的你特別可愛。獎勵你一個雞蛋。”

說完,衛凌用杓子舀了一個雞蛋,吹了好幾下,送到溫酌的嘴邊。

溫酌是從來不吃泡麵的,但是衛凌送到嘴邊了,他剛要低頭去吃,衛凌忽然把杓子收回來了︰“想的美哦!火腿腸和雞蛋都是我的。”

溫酌頓了頓,就在實驗室裡陪著衛凌把那部電影看完了。

煮泡麵的小鍋也是溫酌洗的。

那個時候溫酌覺得人生還很長,一定還會有機會和衛凌一起去看電影。

但那卻是十幾年之後了。

他們在“曙光”新城的第一個情人節,非常的熱鬧。

全球上映了一部電影,主題是人類對抗外星生物的。

當然,在諾亞和安奇拉侵襲地球的這些年,這個一直是熱門電影主題。

而這次的電影裡,兩個主角都不是什麼超能英雄,而是兩個精英研究員,也就是以衛凌和溫酌為原型而拍攝的故事。

一向對科幻電影很感興趣的衛凌,對此卻興致缺缺。

“去看這個嗎?”溫酌問他。

“嗯?不想去。”衛凌抱著貓,搖了搖頭,“都說是以我倆為原型去拍的電影,但是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是不可重現的。”

“好。”溫酌點了點頭。

但是衛凌卻看出來,溫酌的眼底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遺憾。

他來到了溫酌的身邊,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故意蹭了蹭對方︰“但是你想跟我看電影對吧?”

“……今天是情人節。”溫酌說。

衛凌愣了愣,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溫酌會在意情人節這種東西。

“情人節就不去人擠人的地方了。”

衛凌在溫酌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抱著手機到一旁訂電影票了。

“當當當當,豪華情侶間,隻為我們倆播的電影。還可以帶著凌寶一起去看,多好。”

“不帶凌寶去。”溫酌回答。

“為什麼?凌寶一個人在家很可憐的。”

“情人節是我和你,凌寶去找別的貓過情人節吧。”

衛凌愣了愣,立刻笑了出來。

也不知道誰謠傳的消息,說溫酌和衛凌會去看那部電影,於是電影票被聯合科技大學的學生們買光了。

比起看電影,學生們更想看到兩位教授坐在一起看電影的樣子。

他們在距離學校最近的電影院,看到了溫教授在買可樂和爆米花,於是紛紛拿出手機來拍照。

然後,溫教授單手端著爆米花和可樂,拉著衛教授的手,去了一個vip情侶包廂!

“啊……看不到兩個教授一起看電影的樣子了。”

“可是,溫教授從來都不吃零食,竟然為了衛教授買爆米花和可樂,而且還是情侶套餐哦!”

“溫教授還拉著衛教授的手呢,攥得緊緊的呢。”

進了包廂,溫酌發現裡面只有一張雙人沙發床。

看著他愣在那裡的樣子,衛凌哈哈笑了起來,直接跳上去躺下,像隻懶貓一樣張開雙臂︰“寶貝兒,來呀!”

溫酌把爆米花和可樂都放下,就要扯開領子,衛凌看了趕緊製止他。

“別啊!會被看到的。”

溫酌很遺憾地“哦”了一聲,然後在衛凌身邊躺下,將他圈進自己的懷裡。

這是一部情人節冷門電影,也是科幻片,講的是人類滅亡之後,攜帶胚胎的太空飛船在宇宙裡流浪。一個胚胎意外成長成為了一個男孩,被太空飛船裡的機器人照顧長大。

男孩學會了很多人類的知識,也變得孤獨,於是他又培養了另一個胚胎,成長為一個女孩。

兩個人本來很單純和開心,但是女孩子越長大就越是覺得孤獨,她想要培養出更多的人類來,但是男孩卻想要獨佔女孩的注意力,於是兩人從意見分歧,甚至進展到在飛船裡相互傷害。

故事的結局是男孩為了結束這種痛苦,把女孩留在了飛船上,自己跳出了飛船。

電影結束的時候,溫酌和衛凌沒有起身。

衛凌靠在溫酌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

“如果是我和你被關在太空飛船上呢?”衛凌問。

“大概,我的結局會和那個男孩一樣吧。”溫酌說。

“為什麼?”

“因為……曾經獨佔過你,就不會再忍受和別人分享你的注意力。你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定也會希望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朋友在你身邊。”溫酌說。

“如果是我和你在那個飛船上,結局一定不會是那樣。”衛凌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都太聰明了,不會滿足於熱鬧或者喧囂。真正的孤獨是源於無人理解。”衛凌笑著看著他,“我對你也有佔有欲,不想別人看到這麼帥氣的你,傻小酒。”

“你在哄我嗎?”溫酌問。

“不是的。如果是我和你,我們一定駕駛那艘宇宙飛船,去各個星球探索。宇宙那麼大,一起去看看。”

衛凌起身了,嘎吱嘎吱吃著爆米花。

忽然想到了什麼,衛凌說︰“嗯,既然是情人節嘛,還是要說好聽的話哄一下我的小酒。”

“哄我什麼?”

“只有失去你,才會讓我真的孤獨寂寞。”

溫酌愣了愣,把衛凌連人帶爆米花摟進了懷裡。

“下周我們還來看電影吧。”

“你怎麼忽然迷上電影啦?”衛凌好奇地問。

“我喜歡看完電影,你哄我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小酒也是要哄的,也是要甜言蜜語的。

110、番外之第一屆曙光新城運動會

聯合控制中心就要舉辦第十屆運動會了, 衛凌看著手機上的通知, 興致勃勃。

他湊到了溫酌的面前︰“喂!喂!聯合控制中心要舉辦運動會了!我也是聯合控制中心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參賽?”

溫酌正在研究一本菜譜。

是的, 沒錯,就是菜譜。

“你當然可以參加。不過,你參加的優勢是什麼?”溫酌開口問。

“啊?短跑、長跑、跳遠啥的,我都可以啊。”

衛凌心想,難道溫酌不記得了他們一起讀大學的時候, 全校運動會, 衛凌給他們班爭了多少個第一名啊。

“短跑你不是夜瞳的對手,長跑你不是何斂的對手, 跳遠你不是葉語的對手, 其他項目……應該說無論什麼項目,普通的hybrid都能贏你。”

溫酌毫不留情地打擊了他。

衛凌愣了愣, 雖然說安奇拉再也不是什麼威脅了, 但要完全代謝安奇拉,每個幾年幾十年的幾乎不可能。所以說許多hybrid還保留著之前的能力,只是在逐漸減弱, 但是贏過人類完全沒問題。

“哦。”

衛凌幾乎能想象自己被吊打的時候,夜瞳那個死小孩兒會是怎樣囂張的表情,就連連羽肯定也很樂意看戲。

“不過重在參與。”溫酌說。

“我就不參與了。”

做炮灰還有啥意思。

“還是參與吧。有些項目還是挺有意思的。普通人也能一起玩的趣味項目。楊教授也會一起玩。”

溫酌一說完,衛凌就來興致了。

“誒?小冰冰也能參與的趣味項目?好好好!我也要參加!”

“你就是不想去給學生們上課吧?”溫酌無情地拆穿了他。

“哎喲,課有什麼好上的?理論知識都在課本兒裡呢,他們自己翻翻就能看懂!關鍵在於思考的方式。還是運動會好玩!聯合科技大學怎麼沒有運動會呢?”衛凌抬起頭來, 露出遺憾的表情,“要是能跟學生們一起在運動會上好好玩就好了。”

“這是個好主意。”溫酌點了點頭。

衛凌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遞交了一篇萬字倡議書。

誰見過溫酌提什麼意見啊,他一有意見,聯合控制中心立刻屁顛屁顛地同意、執行。

於是,“曙光”新城開始了第一期聯合控制中心和聯合科技大學共同組織的運動會,叫做“曙光運動會”。

雖然這名字有點兒土不啦嘰的,但是學生們都超級開心。

在他們看來,執行官們就像超能英雄一樣的存在,能和他們組隊一起比賽,多有意思啊。

李長青聽說這個消息之後,堅持了一周運動減肥,打破了他無法超過三天的記錄。

衛凌看著運動會項目安排,發現除了傳統項目之外,有很多是hybrid和學生們組隊參加的項目,等到了比賽現場抽簽分組。

“感覺會有驚喜。”衛凌眯著眼楮笑著。

楊墨冰路過衛凌的身邊,湊過腦袋來看他手機上的項目安排,笑了︰“我知道什麼項目最適合你。”

“什麼項目?”

“這個‘布袋熊蹦蹦跳跳真可愛’項目。”

“啊?”衛凌眯起了眼楮,聽著名字就覺得這是幼兒園運動會的項目啊。

點開項目說明一看,就是套在布袋熊的大兜子裡面,從起點一直跳到終點,腦袋上還得戴一個布袋熊的大帽子。

“你覺得我那麼像幼兒園小朋友嗎?”衛凌涼涼地問。

“不,你是‘真可愛’那個部分的。”

說完,楊墨冰就走了。

“誒,小冰冰——你會參加什麼項目啊?”衛凌問。

“我是裁判員哦。”

“草——”

楊墨冰竟然是裁判員,這肯定有黑幕啊。

在半個月之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屆“曙光運動會”。

看台上傳來了非常酸爽並且熟悉的運動會致辭。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迎來了我們第一屆‘曙光運動會’!大家激情澎湃,無論你是hybrid還是在校師生,請把握這次相互了解友誼升華的機會——”

校長在上面滔滔不絕,學生們紛紛拿出手機開始刷網頁,倒是聯合控制中心的周主任非常簡潔粗暴。

“校長,說幾句就可以了,不要耽誤大家‘相互了解友誼升華’的時間。”

周主任的話迎來了雷鳴一般的掌聲。

最先開始的是傳統的體育項目,以田徑為主。

衛凌在看台上伸長了脖子,只見夜瞳穿著小白鞋蹭地一下就沖到終點了,瞬間收下好多學生們的芳心。

“啊……好厲害……”

夜瞳就像知道衛凌在看他一樣,特地轉過頭來朝他眨了眨眼楮。

“瞧他那得瑟的樣子。”

衛凌心想還好自己報的都是趣味項目,不然肯定會被夜瞳嘲笑。

葉語也是一枝獨秀,包攬了女子五十米、一百米的第一名。

賀恭也表現不俗,和連羽一起爭奪男子鐵餅比賽的第一名。

連羽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那鐵餅掄出去,就跟要砸向外太空一樣。

看台上所有人都仰著頭,追隨著鐵餅消失的方向。

“小羽毛——你太帥了!鐵餅對於你都只是羽毛!”

何斂站在比賽場地外高聲喊。

聽見何斂的聲音,連羽轉過頭來露出大大的笑臉。

第二次鐵餅投擲出去,直接破了hybrid世界紀錄!

全場一片掌聲。

“小羽毛——你是所有hybrid的驕傲!”何斂雙手伸出大拇指。

衛凌“嘖”了一聲,“論腦殘粉的重要性。”

“我也是你的腦殘粉。”溫酌說。

“啊?粉我是明智之舉,一點也不腦殘。”衛凌堂而皇之地在溫酌臉上親了一下。

瞬間,身後女生尖叫連連。

“剛才光顧著看扔鐵餅了,都沒把衛教授親溫教授的樣子拍下來!”

懊惱聲一片一片地。

終於到了衛凌最拿得出手的趣味項目了。

他信心滿滿地來到抽簽筒前,手往裡面一伸,抓出了一條簽,他的合作夥伴竟然是夜瞳啊。

衛凌感到信心滿滿,和夜瞳擊掌。

而溫酌抽到的合作夥伴是程炮。

這家夥都傻了眼,指著自己說︰“是我嗎?真的是我嗎?我是溫教授的帕特納了?”

賀恭拍了拍程炮的肩膀說︰“有時候極佳的運氣,意味著之後你將很倒霉。”

這一個項目的規則就是,一方躺在地上,另一方在同伴的上方完成規定數目的俯臥撐,時間段的一組贏得比賽。

也就是說——在上面做俯臥撐的要是沒撐住,那就會親到自己的同伴了。

而且一不小心還會撞破嘴。

楊墨冰作為裁判,掛著口哨笑嘻嘻地來到衛凌的身後。

“還好你沒抽中和溫酌一組。”

“啊?‘還好’什麼?”

“你想啊,如果你和溫酌一組,我打賭每一個俯臥撐你都會故意裝作倒下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溫教授。當天你就能體會各大社交媒體‘頭條都是你’的感覺了。”

衛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虧了。就該像你說的那樣做,這樣全世界都知道溫酌是我了的。”

“我看你一會兒還得瑟不得瑟的起來。五十個俯臥撐……”楊教授若有深意地看了看衛凌的小肚腩,發現那裡平坦得很,“平時看你吃很多啊。多半是溫酌幫你‘消耗’掉了吧。”

“裁判,請不要隨便開車。”

首先是hybrid完成五十個俯臥撐。

衛凌躺了下來,夜瞳的雙手撐在他的肩膀邊,笑嘻嘻地說︰“美人兒,一會兒別躲啊,讓小爺好好看看你。”

“你看,你看,你隨便看。”

衛凌知道五十個俯臥撐對於夜瞳來說實在小意思,絕對穩得很。而且他也很好奇,夜瞳和溫酌到底誰做俯臥撐會比較快呢?

衛凌側過臉看了看遠方的溫酌,他已經“籠罩”在了程炮的身上。

可憐的程炮全身繃得緊緊的,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的親爹親娘我,溫酌這姿勢就跟隨時要親他幾百下一樣。

看台上的觀眾們進入了瘋狂的狀態。

“為什麼不是溫教授和衛教授一起啊!我們就能欣賞一百個親親啦!”

“翻來覆去,起來下去……為什麼不是我們聯合科技大學的官配cp啊!”

衛凌故意高聲對程炮說︰“炮炮,你不許臆想我的溫酌哦。”

程炮現在倍感壓力︰“我……我才不會!”

但是,溫教授確實帥得不像話。

直到可以直接封進水泥裡蓋房子的程炮,也不得不承認溫教授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隨著一聲哨響,所有參賽的hybrid開始瘋狂地俯臥撐。

夜瞳的速度超快,而且控制力超強。

衛凌本來以為他會跟自己開玩笑,比如做做鬼臉或者嚇唬他,但沒想到夜瞳超認真,一臉嚴肅地完成了五十個俯臥撐,然後迅速躺下,說了聲︰“上來——”

溫酌那邊的俯臥撐竟然比夜瞳早一點點完成,無奈程炮因為壓力太大一直閉著眼楮,而且讓他趴到溫酌的身上,他差點沒嚇到腿軟。

衛凌毫無壓力爬到了夜瞳的身上,對比程炮的手忙腳亂,衛凌前十個俯臥撐都非常標準漂亮,很快就領先了程炮。

這也讓衛凌“飄”了起來,他笑眯眯地每次接近夜瞳的時候就做鬼臉,吐舌頭啊、鬥雞眼啊,各種怪樣都有,夜瞳被他逗得一直想笑,忍得很辛苦。

三十多個之後,衛凌有那麼一點點累了。

而程炮都快哭出來了,每次壓低的時候,自己就要側過臉去,生怕自己的鼻尖或者臉踫到溫酌——這是世界上難度系數最高的俯臥撐啊!

“衛凌,你要是親到夜瞳的話,你就完了。”溫酌冷冷的聲音傳來。

玩得正開心的衛凌一個哆嗦,差點沒真的栽到夜瞳的身上。

兩人的鼻尖都蹭到一起了,夜瞳壓根沒想到衛凌會垮掉,完全沒有準備。

“草——你別親到我!會死人的明白不!”夜瞳嚴正警告。

“知道了,我才對你沒興趣……”

話真的不能說太滿,衛凌的小臂抽了一下,真的就摔在了夜瞳的身上。

還好夜瞳臉歪得快,不然他們倆的鼻子都要完蛋。

“衛凌——你缺鈣還是缺心眼啊!還好老子閃得快!”

不止夜瞳,衛凌也覺得背上一陣涼嗖嗖。

看台上也傳來一陣到吸氣的聲音。

“喔……總感覺衛教授藥丸,今晚回去得多吃點十全大補藥,不然活不到明天。”李長青說。

“好像沒親到……應該沒事兒吧……”陳曉菲不是很確定地說。

“沒親到但是抱上了啊,這也是大罪。”連羽非常開心。

“是啊,最無可赦,估計就要立即執行了。”何斂也不嫌事兒大。

夜瞳閉上眼楮,心想︰你們誰也計算不出衛凌留給我的心理陰影面積,也許會籠罩我的一生——溫教授一定會記恨我啊!

危機感讓衛凌充滿動力,最後的十幾個俯臥撐他以超越人類的速度完成了,和夜瞳一起勇奪第一。

程炮哆哆嗦嗦地完成了所有的俯臥撐,然後倒在一旁大喘氣。

溫酌站了起來,很有風度地拍了拍袖口,來到衛凌的面前︰“恭喜你們拿了第一。”

獎品是一床雙人被子。

夜瞳看著這獎品,額頭上血管突突,這不是雙人被,這是送命符啊。

“我睡覺喜歡單人被,給你給你都給你。”夜瞳轉身就跑了。

衛凌愣在那裡,只聽見溫酌在他的耳邊說︰“今晚我們好好訓練一下俯臥撐。”

衛凌好後悔啊,他幹什麼要來參加這個運動會 ?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趣味運動有危險,組成搭檔需謹慎。

111、番外之遊戲裡的風景線

衛凌喜歡打遊戲, 這是整個聯合科技大學人盡皆知的事情。

衛凌人緣好, 學生們都喜歡他,如果沒有氣場強大的溫酌鎮場子, 跟在衛凌後面的學生恐怕能繞校園三四圈。

為了和衛凌一起開心地玩耍並且不受到溫教授的限制,由李長青首發,打聽到了衛凌最愛玩的遊戲叫做“極速星球”,於是學校裡但凡會玩遊戲的,都往這款遊戲裡擠。

雖然他們壓根兒不知道衛凌在這款遊戲裡面是個什麼身份, 也不知道他的級別是多少, 但是萬一遇上了呢?

比如李長青,在“極速星球”裡的id叫困頓巨獸, 確實挺“巨”的。遊戲裡的設定是三人一艘飛船的團戰遊戲, 李長青那角色,卡在座位裡都能出不來。

陳曉菲的角色名字就挺文雅的, 叫“茜茜公主”, 可是李長青嘴瓢,總管人家叫“西施公主”,就連下課了打算遊戲裡約見, 李長青當著全班人的面喊話︰“西施公主——晚上八點,狂暴星雲裡面見啊!”

全班一陣笑,陳曉菲氣得能把椅子端起來砸他。

“衛教授還在呢!你能給我留點兒面子麼?”

李長青笑嘻嘻地說︰“我這不是幫你在衛教授面前刷存在感麼?保準他一進你的遊戲裡,見到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是他的寶貝學生了!”

“滾滾滾!我是茜茜公主,不是西施公主。”陳曉菲沒好氣地說。

除了李長青他們, 衛凌一下課也是趕著去打遊戲的,只是他固定的炮……友……啊,不對,因該是固定的團友是夜瞳和葉語。

一艘飛船上設定了三個位置,一個舵手,看名字就知道是控制方向的;一個炮手,負責開炮狙擊的,還有一個就是機械師,負責防禦和維修的。

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衛凌做舵手,他這個人生性灑脫愛自由,最喜歡在槍林彈雨裡馳騁了,但是做他的隊友那必須反應快,否則他一下子就從敵群中穿過去了,炮手還沒開炮得分呢,整團都得吃空餉。

倒是做他的機械師比較省心,因為衛凌手和腦子的速度都很快,很少被重型炮或者狙擊彈擊中……但這也意味著一旦被擊中了,就是全隊下線的時候了。

當下課的鈴聲響起,眾位學生們就看見衛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誒?剛剛衛教授才講到他當年在月球上分析隕石樣本?之後呢?”

學生們都一臉懵。

“之後……就是下課了,衛教授把我們都太監了。”李長青嘆了一口氣。

衛凌出了教室就在走廊上給夜瞳打電話了。

“櫻 蟻驢瘟耍 隳兀磕閬擄嗔寺穡課頤牆褳硪歡ㄒ 腋齙孀尤硨偷牡胤劍 庋煌砩喜挪換嵫岊程郯   倫茫課倫媒褳砩嫌腥撾瘢 懿渙宋依病N頤強梢砸黃鶿 教旃狻  br /

衛凌一邊說,路過的學生們都思考了片刻,然後互相看了看。

“我沒聽錯吧?衛教授剛才是不是約了人要去……墊子軟和?還做一晚上?”

“不會吧?衛教授想爬牆?”

“不要不要,衛教授和溫教授可是我們心目中的官配cp,宇宙爆炸都要鎖在一起的!”

“可是溫教授不在啊,衛教授都說要‘爽’到天光了了。”

“霧草,那邊的小妖精到底是誰?”

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小妖精”的夜瞳打了一個超級大噴嚏。

此刻的溫酌,正在研究室裡分析一塊隕石樣本,他的搭檔楊墨冰非常清閑地在一旁刷著手機,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溫教授,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先聽哪一個?”

溫酌並沒有進入楊墨冰的套路,而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兩個都不聽。”

“啊?為什麼?”

“因為都是廢話。”溫酌說。

楊墨冰嘆了口氣,說了句︰“好吧,那我就不多說了。不過給個中肯的建議,你每次下班見到衛凌,不要除了那什麼就是那什麼,要給他一點男人的尊嚴。”

溫酌正在分離隕石中的某種成分,聽到楊墨冰的話,停了下來。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楊墨冰還在繼續刷手機。

“我沒有很過分。也不是每次。他說不要……”溫酌沒有說下去了,轉過身繼續自己的實驗。

“你家衛凌又上了校園論壇頭條了。說他疑似爬牆,對象名字叫‘童童’,而且還要選一個床墊柔軟的地方嗨到天光。”楊墨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衛凌沒有那樣的狗膽兒。”

“我知道了。嗨到天光對他身體不好。”

溫酌一邊說,邊結束實驗。

“溫教授還是什麼都以衛凌為中心啊。他都出去跟別人嗨了,你還擔心他的身體?”楊墨冰向後靠著椅背,腳尖一用力,椅子轉了一圈。

“他身體不好了,我下班回家就嗨不了了。”溫酌說。

楊墨冰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下。

溫酌走到了研究室外面,打了個電話給葉語。

接到電話的葉語很驚訝︰“溫教授,你怎麼跟我打電話了?”

“你們是約了衛凌打遊戲麼?”溫酌問。

“……是啊。”

“打到什麼時候?”

“這個……通常情況下,放風的鴿子可能就飛不回來了。”葉語非常委婉地表示。

“好,我明白了。夜瞳是不是也跟他一起打?”

“是啊。這個,至少我和夜瞳把團戰的位置都站滿了,絕對不會有什麼小妖精來搞事情。如果你今晚要‘教育’衛凌的話,我也可以不去玩……”

“你不去了,他也會叫其他人的。你們玩吧,他上線了之後,告訴我他在哪個服務區。”

“啊,哦,收到。”

兩人的通話結束之後,溫酌又打了個電話給李長青。

看見屏幕上亮閃閃的“溫教授”三個字,正在吃雞腿的李長青差點被雞大腿給噎死。

“溫……溫教授?”

“嗯,李長青嗎?你會玩‘極速星球’嗎?”

“當然會啊。玩遊戲的誰能不玩‘極速星球’啊?”

“是三人團戰?”

“啊?是啊。”李長青覺得奇怪,溫教授什麼時候對遊戲感興趣了?

“好,我現在注冊個帳號,你帶上一個同學,我們練一下。”

聽到這裡,李長青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溫……溫教授……您是說你要玩極速星球?”

“嗯,是的。十分鐘後網上見。”

通信結束了,李長青立刻找到了陳曉菲,對她說︰“你打我一巴掌。”

“我幹嘛打你一巴掌?我們一沒交往、二沒分手,第三,你也沒有當渣男的潛質。”陳曉菲看著李長青,懷疑他雞腿吃多了,腦子出問題了。

“剛才溫教授說,要跟我組團打‘極速星球’啊!”

“什麼?你們還差人嗎?帶上我啊,帶上我啊!”

於是,李長青、陳曉菲還有新手上路溫教授的戰隊就組成了。

此時的衛凌已經在“極速星球”裡縱橫馳騁了。

他的飛行弧度非常瀟灑,大神級別操作角度,配上夜瞳直截了當的射擊技術,他們哪個戰區死傷遍野,基本上都是被衛凌和夜瞳乾掉的。

至於擔任機械師的葉語,那防禦技巧叫一流啊,那麼密集的炮彈打過來,全部都被他   攔截了。

“我們就是黃金三角!”衛凌在耳麥裡說。

葉語看了看時間,已經到晚上十二點了。

她聽說過溫酌對衛凌的作息要求,那就是晚上十二點前必須睡覺,除非做“運動”。

葉語心想,她是不告訴衛凌呢,還是不告訴衛凌呢?還是真的不要告訴衛凌呢?

葉語開了一小瓶益菌多,一口悶了之後,決定不告訴他。

手機上叮咚一下,顯示一條來自溫酌的信息︰你們在哪裡?

葉語嘴角一勾,回了句︰鑽石星戰場。

話音剛落,去洗手間的衛凌也回來了,他們再度開戰。

因為級別的提升,到了這一關,難度大了很多,而且又是許多飛船的大混戰,前一分鐘就看見滿屏炮火齊刷。

衛凌的戰隊非常有經驗,在這一段時間內,發起攻擊根本沒必要,只要堅持過前面一到兩分鐘,剩下的玩家就只有三成左右了。

從那時候開始,才是真正的高手對峙。

衛凌駕駛他們的飛船在炮火中穿梭,葉語開起了機械師防禦的最高級別。

就在夜瞳打算去上個洗手間的時候,耳麥裡傳來葉語的警告聲。

“我有一種危險的預感,我們會踫上棘手的敵人。”

“有多棘手?”

夜瞳的話音剛落,狙擊彈穿透了他們的飛船,差一點打穿夜瞳的腦袋。

“霧草——霧草——葉語你在睡覺嗎?你這是啥鬼防禦!”

機械師的防禦是根據受到的攻擊來轉移防禦區域的,很明顯那一瞬間葉語的防禦轉移滯後了。

衛凌開起了大回環模式,飛行軌跡讓全服的人都來圍觀,瞬間把所有的對手耍得團團轉。

但就是有那麼一個對手脫穎而出,粘性非常強,衛凌走到哪兒,對方就跟到哪裡,而且還經常從出人意料的方向躥出來。

“那家夥又去哪兒了——草——”夜瞳再一次射擊失誤。

衛凌的背上也起了一身冷汗。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緊張過了。

他們的飛船行駛進入了一個名叫卡馬拉的星球,這個星球有許多山岩被風暴腐蝕出一個一個蜂巢洞口來,衛凌和對方在山岩之中穿梭,陰影交疊,根本無法辨識對手在哪裡。

衛凌連呼吸都憋在了喉嚨裡,好幾次給夜瞳製造機會,讓他從洞口裡射擊對手,但對方就像是設計好了一樣,每一次衛凌他們都會失敗。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對手甚至考慮到了光線給陰影造成的疊加和錯覺,讓衛凌以為他們和衛凌隔著一片山岩平行飛行,其實他們的飛行高度略高於衛凌。

夜瞳再次射失了。

就在他們要竄出這片山岩的瞬間,衛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立刻後退,但還是晚了一步,對方的狙擊彈穿透了衛凌的飛船,正中駕駛席。

衛凌的屏幕上出現大剌剌的game over

“呼……”

好久沒這麼驚喜過了。

衛凌忍不住和對方戰隊取得聯系。

“喂喂,你們好厲害啊!交個朋友啊!”

這時候,那邊傳來了衛凌有點兒熟悉的聲音。

“衛教授,是我啊……”

衛凌歪了歪腦袋︰“誒?怎麼聽起來像是李長青?”

“還有我啊,衛教授!”女孩子輕快的聲音響起。

衛凌眨了眨眼楮︰“是……陳曉菲嗎?”

陳曉菲立刻高興的要原地起飛︰“衛教授,你竟然能聽出我的聲音來?我好高興,好高興啊,就想永遠都畢不了業!”

“……”

你們還是盡快畢業吧。

看你們看了好多年,我也有點膩味了。

“等等,你們知道我是誰,就表示你們是故意在這一關來追擊我的?”衛凌眯起了眼楮。

“是啊,還有溫教授也跟我們一起。”

一道銳利且威力無窮的閃電劈中了衛凌。

“啥……你們說啥?溫酌也和你們在一起?”衛凌咽下口水,忽然覺得脖子疼,腰疼,哪兒哪兒都疼。

“對,還有我。”

聽到這裡,夜瞳呼出一口氣來︰“溫教授一出手,做鬼也甘心了!”

衛凌看了看時間,顯示晚上三點半。

於是從此以後,只要衛凌無論是偷偷的還是正大光明的打遊戲啊打超過晚上十二點,溫酌就會親自上線,把他擊斃。

重點是無論換多少個新號都沒用。

這……也成為了“極速星球”非常靚麗的風景線。

作者有話要說︰到這裡就是最後一個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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