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反擊
夜瞳眯起了眼睛, 看著遠處那一片燈火闌珊的高樓大廈。
“有人埋伏在那裡狙擊我們。你們這一隊,保護兩位大佬遠離主電腦控制室!”
夜瞳很清楚, 對手搞不好就盼著他們把周主任和劉主任帶進去, 所以他偏要其他同事把兩個主任帶走。
越遠越好,哪怕半路上給狙擊手爆了腦袋。
對於他來說,周主任和劉主任的命不重要, 因為那個位置還能有其他人來做。
但是主電腦程式一旦被修改,整座城市都要完蛋。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破開空氣一般,瞬間穿透了兩個執行官的心臟。
夜瞳迅速離開了自己蹲守的位置,他剛才落腳的地方已經被砸穿了。
倒吸一口氣, 夜瞳因為慣性竄出去幾十米,他回過頭來, 看見的是身著黑色風衣的賀恭。
剛才襲擊他們的就是賀恭體內安奇拉硬化之後形成的倒刺。
“老賀——你他麼的神經病……”
緊接著, 賀恭抬起眼,眼底一片強熒藍色,十幾條倒刺繃直之後,以快到完全看不清的速度衝擊向夜瞳。
“喔嚓!喔嚓!喔嚓!”
夜瞳飛速躲避, 還不忘踹開一兩個差點被紮成肉串串的同事。
“老賀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竟然也被控制了!”
夜瞳氣得把自己的手機砸了出去,完全沒有碰到賀恭就被炸穿了!
“你賠老子手機——”
夜瞳咬牙切齒, 心想論速度, 他在hybrid裡面絕對出類拔萃!
不過轉瞬,他避開了賀恭所有的倒刺,竄到了他的面前。
在那萬分之一秒裡, 夜瞳的看進賀恭的眼睛裡,有一股力量順著夜瞳的視線,精准地打擊進入了賀恭的大腦。
“唔……”賀恭向後退了半步,周身的安奇拉倒刺忽然軟了下來,收進了他的身體裡。
夜瞳喘著氣,先是用脈衝鎖把賀恭給鎖起來,免得他醒過來又給他們找麻煩。
他迅速回到主電腦室,把所有的入口都關閉了。
“天眼系統,我要求對商業A區進行掃描!”
商業A區就是剛才子彈的來源地。
天眼系統迅速回饋,在那片區域出現的並沒有諾亞,但是卻有一位四級執行官夏染。
“夏染在那裡做什麼?”
他不是跟著葉語去“方舟”執行任務回來,現在應該在休假啊!
夏染住的地方並不在商業區,他跑那裡去幹什麼?
夜瞳立刻呼叫夏染:“夏染!夏染!有一個諾亞在商業A區!”
但是沒有任何回復。
夜瞳咬住自己的牙槽:“夏染……你該不會也被控制了吧?”
如果是那樣,剛才埋伏在高樓之上狙擊他們的,就是夏染了。
“教授!溫教授,我是夜瞳!目前發現諾亞出現精神控制能力,不但可以控制hybrid,連普通人類也能被控制!三位主任都已經被精神控制了……”
就在夜瞳進行聯繫的時候,有什麼扣住了他的腳踝,夜瞳一陣警覺,座椅翻倒,夜瞳躥向半空中,低下頭來儼然看到一雙手縮回了金屬地面!
“草你吖的!”
夜瞳腦仁都在疼,今天晚上不僅不太平,而是非常不太平!
是要人命的不太平!
那就是八重玲奈!
她在金屬中穿行,神出鬼沒,但是夜瞳的反應和速度都很快,好幾次子彈的藥劑都飛濺在了八重玲奈的手上,灼傷了她的手背。
一開始本來是八重玲奈在追逐夜瞳,但是夜瞳奔襲的速度太快,情勢儼然逆轉,變成了夜瞳追擊八重玲奈。
他沿著牆壁奔跑,假意絆倒跌落,八重玲奈趁勢要掐斷他的脊椎,卻沒想到夜瞳在空中轉體,他手中握著的不是槍,而是注射器!
針頭刺中八重玲奈的瞬間,她看見夜瞳扯起的嘴角和眼底惡劣的笑。
這傢伙的速度是普通hybrid的三倍!
八重玲奈想起來之前,boss對她的警告——夜瞳在成為hybrid之前,是全國短跑冠軍。
安奇拉增強了他這部分的能力,以至於他奔跑的速度,一般的諾亞根本追不上。
八重玲奈不得不退了出來,而夜瞳孤身一人站在控制室中央,全身緊繃戒備著,目光森冷。
八重玲奈站起身來晃悠了一下,已經有輕微的藥劑進入了她的身體,她的大腦一陣暈眩,有人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
“看來你被夜瞳整得很慘。”
沙啞的被拉得纖長的聲音響起。
八重玲奈側過臉,看見的是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執行官。
老大就是控制了這位執行官,也以此為突破口,才有了之後所有的行動。
“夜瞳的速度是普通hybrid的三倍,如果僅僅是這樣他頂多被界定為二級執行官。但是他的級別是一級,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因為他具備精神麻痹的能力。我剛才看見他利用這種能力麻痹了賀恭。”
八重玲奈呼出一口氣來,這一晚不僅僅對於夜瞳來說是頭疼的一晚,對於她來說也是。
她本來信心滿滿可以捕捉到賀恭,但沒想到賀恭經驗老道,如果不是老大借助這個執行官的身體出手,自己已經栽在賀恭的手上。
來到主電腦控制室,她也做好了準備要咬下夜瞳這根硬骨頭。
一般的hybrid是不可能被派來鎮守主電腦控制室的,夜瞳展現了他非凡的能力。
他先是避開了狙擊手的所有子彈,接著又搞定了賀恭,然後再次展現超常的速度,差一點把能在牆體中遊動的八重玲奈給KO。
難不成,真的要老大親自出馬,才能搞定他嗎?
“老大,我們沒有時間浪費了,不如你利用這個身體,降低夜瞳的警覺。”
“有了賀恭的前車之鑒,夜瞳不會相信任何人。”
“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掉解除主防護牆的機會嗎?”八重玲奈問。
被老大控制了身體的執行官緩慢轉身,帶著譏誚的笑容看著那片夜色,以及黑夜中庸碌的人。
“這裡不過是個羊圈,裡面飼養著我們的糧食。所謂的執行官……包括溫酌在內,也不過是牧羊人罷了。你知道人類是把我們從哪個星球帶來的嗎?”
“類地行星——蜂后星。”八重玲奈回答。
“對,所以羊當然要越養越肥,吃起來才痛快。但是我們的蜂后,怎麼能和羊群在一起呢?”
十秒之後,就看見溫酌和衛淩騎著平衡車出現在了控制室的門口。
而八重玲奈和那位被控制的執行官都消失不見了。
只看見主電腦控制室門外,幾個執行官倒在地上,血液流淌在地,賀恭倒在不遠處,雙手被脈衝鎖鎖住了。
“周主任和劉主任呢?”衛淩問。
溫酌摸了摸自己的耳機,裡面傳來的消息是周主任和劉主任已經分別被兩批執行官保護起來,遠離了主電腦控制室。
“他們沒事。”溫酌回答。
“那他是誰?”衛淩指著賀恭問。
“安全中心的負責人,賀恭。他是個hybrid,夜瞳發消息來說他被諾亞控制了精神。”
“周主任和劉主任都被帶走了,這個賀恭也昏迷不醒……也就是說諾亞折騰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們就這樣失敗了?”
可以說,從諾亞試圖感染安全中心第一秘書肖牧的行為失敗開始,他們無異於暴露了自己。
那麼他們繼續挾持周主任和劉主任又有什麼意義呢?
衛淩總覺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自己,但是他們又要怎樣把他從溫酌的身邊帶走呢?
溫酌走了過來:“衛淩,其實諾亞的目標由始至終都是你。”
“我知道。但是我到底有什麼特別他們非要我不可?我沒有被寄生啊!我現在的體質連程炮都不如!沒有被諾亞寄生的價值啊!”
“衛淩,你的價值不在於被諾亞或者被安奇拉寄生。”
夜風把衛淩的髮絲吹得很亂,他沒有耐心地胡亂將它們往後捋。
“那我的價值到底是什麼?諾亞很想抓住我,說明擁有我對他們而言很有利,既然我的存在對諾亞有利,你們就不該派你去月球把我帶回來,而是應該派你去殺了我!一了百了啊!”
溫酌垂著眼,就這麼看著他。
被他越是看著,衛淩就越是心慌意亂。
就好像,也許全世界的人類都不想他活著,只有溫酌像是精神鴉片一樣依賴著他。
只要衛淩還有最後一絲氣息,溫酌都願意為了這個世界赴湯蹈火。
但如果他死了,溫酌會冷淡地看著人類成為諾亞的食量。
由始至終,他並沒有被這個世界需要,他只是被溫酌需要而已。
就在衛淩恍惚的時候,溫酌的手指在他的眉心彈了一下。
“說明你活著,對我們戰勝諾亞同樣有利。你只是……還沒有遇到那個觸發你進化的機會而已。”
此時何斂和連羽已經趕到了。
連羽沖到了賀恭的面前,拍著賀恭的臉:“老賀!老賀!你還活著嗎?老賀!”
賀恭一點反應都沒有。
“衛淩,”溫酌走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衛淩,“你害怕我嗎?”
“不怕。”
“那麼你相信我嗎?”溫酌又問。
“我相信你,遠超過相信我自己。”衛淩笑著回答,“如果你能把我想要的答案也毫無保留的告知,那就更完美了。”
“我這一次需要冒險,所以這一次讓我和你在一起。”
溫酌所謂的冒險,就一定非常兇險。
“我們不是在一起嗎?”
衛淩好笑地看向溫酌,瞬間一片熒藍色的汪洋大海將他淹沒。
周圍的世界被隔絕。
他的耳邊是溫酌說話時輕微的氣息。
“讓我進去。”
心臟忽然被攥緊了,強悍而穩健的力量就這樣沖進了他的大腦裡。
那是一種怎樣強烈的保護欲,將他層層疊疊密不透風地包裹了起來。
衛淩下意識反抗,但是溫酌的聲音卻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是我,讓我留在你這裡。”
那聲音還是清冷的,卻帶著一絲懇求的意味。
衛淩的心裡像是被灌滿了溫熱的水,越來越滿,晃蕩不動,像是會裂開。
他連拒絕,甚至於清對方留給自己一點空間都做不到。
那是看似溫柔實則強勢的佔有。
好像在說,這個人的思想,他的記憶,他的判斷,他所有的迷茫和堅決,都是屬於溫酌的。
“好。”
“我們進去和夜瞳碰面吧。”
溫酌拉著衛淩的手,通過了控制室的驗證,來到了主電腦室。
門才剛打開,就看見有人驟然出現在了溫酌的面前,金色的短發揚起,槍口已經抵住了溫酌的眉心。
“我現在誰也不信。”
夜瞳冷冷地看著溫酌。
溫酌的手指輕輕在他的槍口上敲了三下。
這就像是某種暗號,夜瞳呼出一口氣,將槍收了起來,然後側了側臉,看見了站在溫酌身後的衛淩。
現在不是相互介紹的時候,但是衛淩還是一直盯著夜瞳看。
和其他執行官一樣,夜瞳的肌膚很白皙,帶著一種微透明的質感。
當然,衛淩一直認為所有執行官都可以去拍攝“淨澈牛奶肌”的廣告。
夜瞳看起來年紀很小,臉挺小,眼睛漂亮中帶著一絲張揚,他沒有像是溫酌一樣穿了一身莊重的黑色西裝,而是西裝褲配白色球鞋,襯衫的袖口一高一低折疊在手腕上方,手臂線條很緊實,他的脖子上紋了刺青,是什麼被襯衫領子遮了一半,衛淩看不清。
夜瞳轉過身去:“潛入的諾亞有一人可以在固體中穿行遊動,女性,我想這就是她能避開天眼系統掃描的原因。也是她在感染通信工程師王浩的時候酒店外牆留下腳印。”
“但是這個行動並非一人就能完成。通信中心的工程師王皓現在也被感染成諾亞了,是他把劉主任從通信中心帶走,那麼王皓現在身在何處呢?已經成為諾亞的他,是通過什麼方式避開了天眼系統的掃描?”衛淩忍不住問。
也就是說,在外逃逸的諾亞至少是兩個。
“夏染呢?派出去的人有沒有在商業A區抓住他?”溫酌開口問。
“暫時還沒有。”夜瞳搖了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見一陣爆炸聲,毫無預兆的巨大的衝擊波迎面而來!
溫酌第一反應就是轉身要將衛淩撲倒,但幾乎在同一時刻,衛淩感覺到有一雙手從地下伸出來一把扣住了他,將他帶走了!
“溫……”
衛淩的嘴被對方捂住,他被迅速拽離,爆炸延綿不絕,不斷有金屬磚瓦從他的身邊墜落。
主電腦控制室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安了一整圈的炸彈。
還好主電腦系統有防爆隔離裝置,但是整個控制室卻被毀掉了。
夜瞳憑藉自己的速度避開了幾次爆炸。
何斂和連羽一把拽過毫無意識的賀恭,避開衝擊波。
當爆炸停了下來,夜瞳雙手扣住被炸毀的橫樑,全身血管爆起,一把將它甩開,就看見溫酌抱著一個人被壓在下面。
“阿喲,溫教授,真不容易看到你灰頭土臉的樣子。”夜瞳拍了拍手。
“主電腦還好嗎?”
“當然還好。除非原子彈,不然沒什麼能炸掉主電腦的防護牆。只是我們幾個倒楣了。”
何斂與連羽呼喊著他們的名字,趕了進來。
“溫教授——衛淩!你們還好嗎?”
“衛淩你有沒有事情啊!”連羽高聲道。
看著溫酌懷裡那個已經暈過去的人,連羽臉色變了。
別看連羽沒事就愛和衛淩懟來懟去,但是衛淩一旦受傷,連羽的臉都白了。
“我馬上叫醫生!”何斂正要撥通電話,卻被溫酌一手給攔住了。
“為什麼要叫醫生?”
溫酌忽然一把扣死了衛淩的脖子。
衛淩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溫酌,想要說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雙手扣住溫酌的手腕,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提起來,懸在空中。
“溫教授!你幹什麼!”
連羽正要上前,卻被何斂一攔住了。
夜瞳也在旁邊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喂,我說那個叫衛淩的,你手裡拿著什麼危險物品呢?”
連羽低下頭,看向衛淩握緊的拳頭,他的手裡竟然藏著一個小注射器!
此時的衛淩扯起一抹笑,“你們也太警覺了吧?”
“衛淩呢?”連羽冷聲道。
夜瞳冷哼了一聲:“還用說嗎?爆炸發生的時候,那個能在固體裡移動的諾亞就把這個冒牌貨送進來,然後把真正的衛淩帶走了。”
“衛淩”忽然扣住溫酌的雙手,一個空中反擰,俐落到讓人驚詫,他竟然就著懸空的姿勢,雙腳踩在了溫酌的胳膊上借力,眼看著就要掙脫溫酌,但是忽然失去了力氣,被溫酌反過來摁在了地上,狼狽不已。
是何斂施展了能力,將這個假衛淩給拖拽住了。
“我還想用我的眼睛麻痹他一下呢……竟然被你給搶先了。”
夜瞳冷笑了一聲。
“衛淩”閉上眼睛,忽然單手撐在地上,掙脫溫酌的掣肘,沖了出去。
何斂向後一個踉蹌,高聲道:“他是高階的諾亞——竟然能掙脫我!”
連羽雙手直接在地面上狠狠一震,那個諾亞逃離的地面整個向下塌陷。
但是他動作迅捷,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
“夜瞳。”溫酌開口道。
夜瞳的身影一晃消失不見,下一刻就出現在了那個諾亞的面前。
“是誰的小眼睛還沒看我啊……”
夜瞳的眼睛藍色螢光亮起,一股力量迅猛地入侵對方。
對方的瞳孔一震,他抬起手在胸口上一捶,就像是保持清醒一樣,竟然又要掙脫夜瞳的神經麻痹。
“到此為止了,‘大師’。”
溫酌的聲音響起,那個諾亞的胳膊瞬間脫臼被扣上了脈衝鎖。
“你……你怎麼覺得我會是‘大師’?”
“因為我沒有看到你任何破綻。”
“如果我沒有破綻,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衛淩?”
“當你熟悉一個人到一定地步的時候,他一個眼神,你都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可以複製他肌膚的觸感,也能複製他說話的神態和聲音,甚至於他的體溫。但是你複製不了的是,當他在我懷裡,我的感覺。”
“哈哈……因為我沒有‘破綻’,所以我是‘大師’?你也太抬舉我了吧?”
那個諾亞露出嘲諷的笑容來。
“是嗎?”溫酌垂下眼,“你之前給你的作品都留下瑕疵,是為了不讓你自己辨別不了。但是當你就是那個複製品的時候,你也就不需要留下什麼瑕疵來辨別了。而且這一次要騙的對象是我,不是普通人。所以,你會親自動手。”
“那你不著急嗎?不去追你的小寶貝兒?”
“大師”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從進入控制中心開始,我就和他聯繫在一起了。”溫酌的手指在自己的腦袋上點了點。
“你……你在計畫什麼?”
“是啊,教授……就算你現在和衛淩聯繫在一起,但他現在在諾亞的手上,他們肯定想要帶他離開‘光年’!”何斂開口道。
“我的計畫就是,讓你們成為衛淩的磨刀石。所有的進化,都是在面臨生存挑戰的時候,為了適應壞境而作出的改變。”
夜瞳低下身來,一把將“大師”拽了起來,“我說,你別再頂著衛淩的皮囊了,我看了會想揍你。”
“我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
“大師”無所謂地說。
“你說想要借用這一次危機來促使他進化,那麼你對這次危機的難度做出了錯誤的估算。我落到你們手上但是能換到衛淩,仍舊是我們賺了。”
“走吧,‘大師’!賺不賺,衛淩說了算。”
夜瞳囂張地笑了一下,踹了“大師”一腳。
何斂和連羽再一轉身,發現溫酌已經不見了。
“速度真快……”
簡直就是瞬間消失。
“到底是溫教授快還是夜瞳比較快?”何斂問。
“當然是教授快。”
“行了行了,‘大師’就交給你們帶走,我還要繼續守著這片廢墟呢。”
一轉眼,夜瞳就蹲在遠處一個立柱上了。
“你是要繼續打遊戲吧!”
“放屁!老子的手機都被老賀戳爆了!”夜瞳朝著連羽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十分鄙夷。
“那個,你說……衛淩會不會有事?溫教授的決定是不是太冒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還在給胖瓜評論的寶貝們!你們都是天使!
下章,衛淩開啟加速進化模式
溫酌終於不打算把衛淩當崽崽養了,生活太兇險,崽崽也要凶一點才好!
第36章 進化
竟然拿衛淩當誘餌什麼的。
連羽十分擔憂地看向何斂。
“他總是計算好了一切。我們只要等結果就好。”何斂微笑著回答。
此時的衛淩從爆炸的昏厥中驚醒, 一睜開眼猛然發現自己正被人拖拽著,沿著高樓的牆體移動, 風聲獵獵, 他看著腳下行駛的車輛,驚得完全醒過神來。
這是怎麼回事?
他記得就在剛才……發生了一場爆炸!
在溫酌撲倒他的同時,他被什麼給拽走了!
衛淩一低頭, 就看見了扣在自己身上那雙毛骨悚然的手,是從牆體裡面出來的!
“醒了啊。醒了就別亂動,要是我沒抓住你,摔死了可不怪我。”
八重玲奈從牆體中伸出半張臉,故意靠著衛淩的耳朵說。
這……這簡直就是恐怖片!
這高度, 別說掙扎了,衛淩就想緊緊抱住對方的手。
“害怕的話, 就閉上眼睛啊。”
說完, 八重玲奈又迅速在牆體裡移動了起來。
他們穿過了一棟又一棟的大樓,有個正在加班的小白領一抬眼看見衛淩的兩條腿從視窗晃過,他趕緊沖到了窗邊,看了看發現什麼都沒有。
他們逐漸離開了鬧市, 周圍的一切也越來越荒涼。
衛淩閉上了眼睛,在心裡念著溫酌的名字。
“溫酌……溫酌……不是說好了你會和我一直在一起嗎?”
這時候, 八重玲奈帶著衛淩在一片工廠中穿梭。
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清冷而淡定,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衛淩幾乎要喜極而泣。
這時候,衛淩隱隱看到有什麼一直在跟著他們。
之前在鬧市,還看不到, 一旦到了荒涼的工廠區,衛淩就看到了——那是溫蒂!
“這破玩意兒是什麼?它跟了我們一路了。”
八重玲奈忽然用力掐了衛淩一下,疼痛感讓衛淩冷汗直流。
“它不就是個平衡車嗎?”
“平衡車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八重玲奈故意推了一個油罐去撞溫蒂,但溫蒂敏捷地避開了。
“我怎麼知道它為什麼跟著我們!”
衛淩心想你個大傻瓜,當然是因為我手上戴著智慧手錶啊!
溫酌!溫酌你快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
這臭婆娘掐的老子好疼!
“把你對付溯月的膽量拿出來。還記得我和你一起駕駛平衡車的感覺嗎?”腦海中的溫酌開口道。
記得又怎麼樣?
我騎在平衡車上又達不到你的速度!分分鐘就被這個牆裡面的怪物女人抓回來了!
“專注,衛淩。當你專注起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得緩慢。”溫酌很有耐心地回應衛淩。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懂啊!
此時的衛淩已經看到了防護牆了!
牆下是正在警戒中的執行官。
衛淩心想這個怪女人又不可能把它也藏進牆裡,這麼多個執行官總有人能看見他,能救他吧!
誰知道,牆裡面的怪女人忽然把他扔在了地上。
還真他麼的不客氣,摔得衛淩脊樑骨都要散架了。
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頭來,對方有著熟悉的輪廓。
只是逆著光,衛淩心裡很恍惚。
“你比之前更漂亮了……”
衛淩的臉頰被對方的手指輕輕刮了一下。
“葉……葉語?”
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時,衛淩的心陡然一陣下沉。
“是我啊。你有沒有安心一點?”
可那並不是葉語的聲音,而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帶著笑意,溫和而紳士。
仿佛衛淩是什麼需要被小心對待的重要人物。
葉語半蹲下來,竟然一把將衛淩給抱了起來。
“你……你不是葉語!你是誰!放我下來!”
葉語從來都不會橫抱他,不是把他扛在肩上,就是用胳膊夾著,而且說話也不溫柔。
衛淩拼命地推著對方,他的掙扎在對方看來就像是玩笑打鬧。
葉語笑著將衛淩向上一顛,湊到衛淩的面前,她開口說話,卻是男人的聲音。
“上次溯月太粗魯了,讓你對我們諾亞有了不好的印象。這一次,我會溫柔地對待你。”
一架直升機緩慢地停了下來。
機艙門打開,駕駛席上的正是溯月!
溯月勾著笑,朝衛淩揮了揮手,意思是“好久不見”。
衛淩心底一陣冰涼。
溫酌!溫酌你怎麼還不來!你就在附近對不對!
“你們不可能穿過防護牆!”衛淩用力一拽,將葉語的領子給拽得歪到了一邊。
葉語笑了:“小傻瓜,沒看見這架飛機嗎?你猜猜它屬於誰?”
“誰?”衛淩的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新城‘光年’的市長啊。”
葉語勾著嘴角,又將衛淩往上一顛。
衛淩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外側翻出去。
但是才微微一動,葉語又順勢把他撈了回來,靠在他的耳邊說:“你喜歡玩這種有意思的遊戲,我可以抱著你從早上玩到晚上……玩到你哭出來為止。”
一步一步,衛淩被抱著越來越接近那個直升機。
溫酌,你他媽的在哪裡!不是說好了讓我相信你嗎?你在哪兒看戲呢快給老子出來!
“衛淩,你知道如果被諾亞帶走了,你會被怎麼樣嗎?”
溫酌的聲音在衛淩等了許久之後,終於再度響起。
怎麼……怎麼樣?
“他們需要繁衍。”溫酌回答。
衛淩想起了諾亞的本體好像是寄生在某個酷愛橄欖球的傢伙體內,媽呀……
“到時候,你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了。”溫酌又說。
冰冷而克制,點破了事實。
衛淩滿腦子都是驚悚而混亂的畫面,他被許多諾亞困住,他們體內的寄生物如同魔鬼一樣要將他啃食吞沒!
明明在醫療基地遇襲的時候,手腳都動彈不得,他都沒打算坐以待斃,這會兒手腳都好使了,反而懦弱起來了?
是因為自己長時間依賴溫酌嗎?
葉語的身手,衛淩絕不是對手,要怎樣才能掙脫?
“衛淩,拋棄你的恐懼。我所有擁有的能力,你都擁有,只要你相信。”
溫酌的聲音裡,有一種篤定的力量。
好像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說衛淩擁有撬起地球的力量,他就真的擁有這力量。
直升飛機的艙門即將關閉,機體正一點一點離開地面。
葉語低下頭來,微笑著看著衛淩:“你在想什麼呢?留戀這座城市,還是覺得溫酌會來救你呢?”
什麼“我所有有的能力,你都擁有”?
我對自己沒有那樣的自信……但是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
相信你,就是我的本能。
葉語將他放在了座位上,艙門外的風持續不斷地掠起衛淩的髮絲,月光落在衛淩的側臉上,渡上了一層微光。
葉語看著衛淩,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雖然我在內心深處經常嘲笑安奇拉……為什麼會選中你。但是越是瞭解你,就越是能明白……”
葉語靠得很近,衛淩能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種……就像機場候機廳裡的洪醫生迷戀上那個諾亞……
那個通過葉語的身體操控這一切的傢伙,在迷戀著自己。
溫酌曾經告訴過他,入侵大腦所需要的條件之一……當對方迷戀上自己,一瞬間、一丁點的好感就足夠了!
惶恐的心緒沉澱了下去,周圍的一切,包括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風的流動,眼前葉語不斷靠近自己的嘴唇,都逐漸變得緩慢,甚至趨於靜止。
而所有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被無限放大,變得清晰無比。
比如葉語的手撐在衛淩的臉頰邊,她的胳膊和艙門之間的角度,艙門正在緩慢的閉合,而衛淩想到的是自己身體的寬度,直升機的高度,以及地面上執著地追逐而來的溫蒂。
“看著我。”
衛淩開口道。
葉語抬眼的瞬間,衛淩的眼底浮現出淡淡的金色,一股力量沖進了她的腦海之中,細胞在碰撞,神經之間微弱的生物電流忽然變得強勁起來。
那一刻,操控葉語的力量被衛淩的視線一把拽住,就在葉語僵住的刹那,衛淩從她的手臂下方躥了出去,從即將閉合的艙門跳了下去。
“溫蒂——”
葉語回過神來,大驚失色去拽衛淩,然而艙門已經關閉,她的手摁在了門上。
這個高度人類摔下去,就算能保住命也會摔斷骨頭!
葉語一把拉開艙門,只聽見一陣引擎的嗡鳴,是溫蒂淩空而起,衛淩穩穩地踩在了上面!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一幕。
衛淩壓低了重心,身體略微前傾,溫蒂落地的時候引擎自動減振,衛淩的身影劃過流暢的線條,如同海上衝浪一般,囂張地揚長而去。
葉語死死地看著他,咬緊了牙槽:“追——”
溯月愣在那裡,他沒有想到,明明有“老闆”親自看著衛淩,衛淩是怎麼下去的?
八重玲奈沒有多想,立刻跳了下去,瞬間和地面融為一體,開始追逐衛淩。
溯月從艙門前跳下去之前,瞥了一眼葉語。
葉語低著頭,用力地摁住自己的腦袋,仿佛十分痛苦。
“你還愣著幹什麼。”
老闆沙啞中帶著一股狠勁的聲音從葉語的口中響起。
“我馬上……”溯月張了張嘴。
衛淩到底做了什麼,讓老闆這麼難受?
“別傷了他。”
那一句話裡,帶著一種不舍和無奈。
路燈飛速從衛淩的身邊掠過,但是在衛淩的眼中,它們只是緩慢地倒退。
當八重玲奈的手從地下伸出來,正要掐住溫蒂的輪子,衛淩側身膝蓋用力,溫蒂後輪的引擎忽然噴出氣流,沖向空中!
八重玲奈的手又收回了地面,不斷地試圖抓取衛淩,但是她的手每一次都很慢,慢到衛淩有足夠的時間避開她。
可明明八重玲奈把衛淩從爆炸中偷出來的速度是很快的!
一輛運貨卡車迎面行駛了過來,車燈照射在衛淩的臉上,八重玲奈的手又要伸過來了,衛淩的腳後跟一用力,溫蒂再次噴出氣流騰空而起!
衛淩落在了卡車的車頂上,嘩啦一下沖到了車尾,利用從車尾下墜的力量加速離去。
風變慢了,衛淩能感覺到卡車離開時候帶起的震動,甚至於八重玲奈在地面之下遊動的聲音……
不!不是風變慢了!也不是八重玲奈變慢了!
這是他的大腦思考和反應的速度太快,所以周圍的事物才會顯得緩慢!
溫蒂仍舊在飛馳,那一刻衛淩的視野豁然開朗。
他的思維仿佛不再被身體所局限,開始無限發散。
此刻,他已經遠離了防護牆,回到了市區。
周圍車水馬龍,衛淩在城市裡穿行。
溯月在樓宇之間飛奔,從一棟樓跳到另一棟。
他覺得難以置信!
這還是他在醫療基地裡見到的那個廢物點心嗎?
衛淩既沒有從高速行駛的平衡車上摔下來,也沒有撞上什麼車或者人!
這一路追逐,溯月還擔心他和八重玲奈沒把衛淩怎樣,他自己反倒把自己給撞死了!
但是速度、慣性好像對衛淩來說,就像大腦和軀體的自然反應,他簡直和溫蒂渾然一體。
此時,溯月從高處一躍而下,正好衛淩為了避開八重玲奈做了個大轉彎,眼見著就要撞上溯月!
溯月寒著臉,準備好將衛淩從平衡車上拽下來。
之後發生的一切,連溯月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衛淩的計算。
路邊一個騎著機車的男人正把手套摘下來,剛拿出手機,一轉眼,手套就不見了!
衛淩將那只手套戴在了手上,一輛大巴車使了過來,衛淩側身幾乎貼向地面,雙腳沒有離開溫蒂,手掌撐地,手套保護了衛淩的掌心,他利用慣性,從大巴車的底部滑了出去。
與此同時,八重玲奈趁機從地下伸出手要扣住衛淩的腰,但是卻只碰到了衛淩的髮絲。
衛淩滑出去之後,並沒有沖向等待已久的溯月,而是沖上了一輛計程車,溫蒂在車頂再次噴氣,衛淩一躍拽住了一個正在粉刷的看板!
用力一蕩,他和溫蒂一起從溯月的頭頂躍過!
溯月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看板被衛淩拽塌下來,正好砸向溯月的頭頂。
“媽的!”
溯月向後一躍,避開之後和八重玲奈一起繼續追逐衛淩。
而此刻的衛淩,只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各種事物之間的聯繫,無數種可能性,都湧入了他的大腦。
他瞬間的選擇,就能改變細微的結果,而這個細微的結果又能造成一系列的影響!
太有意思了!
衛淩逐漸興奮了起來。
溯月一腳踩塌了一輛車頂,借力騰空而起,直撲衛淩。
衛淩從前面卡車的玻璃反光中看到了身後這一幕。
他勾起了嘴角,向後把手套扔了出去,正好扔在了溯月的臉上,就在溯月把手套揮開的同時,只聽見“砰——”地一聲,前面的衛淩竟然不知道從哪裡順了把傘。
他的速度太快,傘骨向後折疊,溯月自己撞了上去,戳在了傘骨上。
“唔……”
還好他反應快,不然真的變成冰糖葫蘆了!
衛淩早就松了手,滑行出去老遠了。
“嘖!”
溯月將傘骨從腹部取出來,拳頭用力砸了一下地面。
八重玲奈從他的身邊經過。
溯月咬牙切齒地說:“別停下!一定要抓住他!”
八重玲奈也萬萬沒有想到衛淩會這麼難搞定,和當初對他的印象全然不同了。
還在享受迎風疾馳暢快感覺的衛淩,智慧手錶卻提醒他——溫蒂電量不足。
什麼?
電量不足?
衛淩細細回想,好像從來不記得溫蒂有充電。
自己當初有事沒事就在別墅的院子裡踩著溫蒂轉圈圈,如今報應來了。
在這最重要的時刻,溫蒂竟然快要沒!電!了!
“要我來救你嗎?”
溫酌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所以自己做的這一切,溫酌都看在眼裡。
“我之前的表現,溫大教授你滿意嗎?”衛淩反問。
“很滿意。”
“那麼接下來,我就要做朝綱題了!”
等小爺回去,跟你好好算帳!
怪不得在進入主電腦控制室的時候,溫酌會抱著他問相不相信他。
這混帳玩意兒早就料到主電腦控制室會爆炸了吧?
“是的。”溫酌回答。
這傢伙還在他腦子裡呢!氣憤!氣到快爆炸!
“你也猜到了八重玲奈會趁亂把我帶走?”
“是的。”
“你知道還讓他帶我走?”
“因為‘大師’會假裝成你的樣子留在我們身邊。”
衛淩心念一動,好傢伙,你還真會算計啊!
“那你們抓到‘大師’了沒有?”
“抓到了。”
“你多回答我幾個字會死嗎?”
“要我來救你嗎?”溫酌又問。
“不要!”
衛淩一肚子都是氣,往腦門上竄,都快原地爆炸了!
“好。”
溫酌回答完這個字,就再沒在衛淩的腦子裡說過話了。
我叫你別來救我,你就不來了?
你是不是想絕交!
你是不是想想死!
你不記得是誰在月亮上凍了十年了!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衛淩一邊在腦子裡碎碎念,一邊快速地思考。
終於,他的目光鎖定了一棟商業樓。
“溫蒂!帶我過去!”
必須用剩餘的電量完全甩掉八重玲奈!不然他之後的計畫就完全沒有機會實施了!
到時候喊破了喉嚨,溫酌那傢伙也未必會來!
“你喊我,我就會來。”溫酌冷不丁回答。
衛淩哽了一下,“你在我腦子裡待著有癮嗎?”
“我不在你腦子裡待著,你會很不安。”溫酌的聲音真尼瑪的淡定。
“放屁!醫療基地裡我差點掛掉的時候,我也沒不安!”
“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癱瘓在病床上,你不想拖累別人——無所求者無所畏。當你為了別人的時候,你總能很勇敢。為了你自己的時候……”
“為了我自己的時候怎麼了?”
“你沒有那麼堅定。衛淩,你聽著……”
“我聽著呢!你在我的腦子裡,我想不聽你說話都難!”衛淩氣哄哄從一棟樓的樓頂飛馳而起,穩穩地落在了目標樓的樓頂。
他點開了自己的智慧手錶,搜索到了這棟樓的建築圖,然後放大了迅速流覽。
他直接打開了電梯天井,就像那天溫酌帶著他在電梯天井裡沿著牆壁滑行一樣,他也同樣操作。
衛淩忽然對自己的學習能力感到好奇,這不僅僅是大腦對知識的攝取,還包括身體的協調性——所有溫酌帶著他做過的事情,他都能如法炮製。
他停在了配電維修室的樓層,抓住電梯的繩索,半開玩笑地問腦海裡的溫酌:“你覺得我能徒手打開電梯門嗎?”
溫酌回答:“你可以借助溫蒂的力量。”
啥?溫蒂還能開電梯門?這麼厲害?
“溫蒂,把電梯門給我打開!”
沒想到溫蒂還真的伸出一雙機械手……把電梯門給打開了!
衛淩剛爬進去,溫蒂就徹底沒電了。
“等哥回來救你,我的小寶貝兒。”
衛淩把溫蒂放到了牆角。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腳,那雙白色球鞋不但髒了,鞋尖也裂開了。
好吧,是時候換一雙鞋了。
“衛淩,你對我很重要。如果你再出現任何的不測,我並不在乎諾亞會不會佔領這個世界。”
溫酌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緊不慢,卻很鄭重。
衛淩認識溫酌許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
衛淩的心頭狠狠一顫,他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打開了一個櫃子,從裡面找到了一個工具箱。
他把膠底鞋子穿上,戴上了電工的手套,拎著工具箱,手電筒別在脖子邊上,一臉壞笑。
“那我要是不小心把自己電死了呢?”衛淩故意用蔫壞的語氣說。
“我會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現在自己能搞定!”
他才剛想到辦法要整死那個八重玲奈,溫酌要是來了,還有他發揮的餘地嗎?
“我是說……我去那個世界找你。”
衛淩手中的工具箱晃了一下,心就像被死死揪住了一樣,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他所知道的溫酌,是一個從來沒有被人保護過的,依靠自己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人。
大概是因為自己在月球上作出的選擇,又或者是那一次溫酌閱讀衛淩的記憶,溫酌看到了衛淩曾經為他做過的一些小事,又或者說……他是溫酌的世界裡存在了十八年卻仍舊沒有退場的人,衛淩能感覺到溫酌對自己的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諾亞的本體會出現了
衛淩:騙子!他根本不是橄欖球壯漢!棕發藍眼男模身材還會下棋!
溫酌:所以呢?你想爬牆?
衛淩:我就愛坐牆頭上看!你管著嗎?
溫酌:那你翻下去試試。
衛淩:我不翻!你叫我翻我偏不翻!
溫酌:慫就一個字。
第37章 我是hybrid還是人類?
衛淩爬上了梯子, 一邊剪著絕緣外皮,一邊說:“我不相信有那個世界的存在。我只相信此時此刻。還有……我信你。”
兩分鐘之後, 在這個安靜的小房間裡, 衛淩站在房間的中央,手裡拎著一根線,他閉上眼睛, 側耳傾聽,仿佛能感受到整棟樓裡所有的細節。
某層樓的窗戶沒有關,風吹了進來,將文件吹起,發出連續不斷的聲音。
洗手間的水龍頭沒有擰緊, 一滴一滴的水落在池子裡,每一聲都清晰無比。
某個人的桌上, 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把熱茶倒掉, 茶葉沉在水底,因為八重玲奈在地面之下遊動而略微顫動。
好吧,她來了。
衛淩笑了。
八重玲奈發現了沒電的溫蒂,她有點氣憤地用手推了它一把, 然後露出了一抹壞笑。
“衛淩,你躲在哪裡呢?讓我猜猜——是洗手間?還是儲藏間?還是某個人的桌子下面?”
八重玲奈的聲音在空蕩的大樓裡回蕩, 就像從地底深處爬出來的魔物。
衛淩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全神貫注地感受著八重玲奈,直到她終於遊到了這個配電間!
手腕向下一傾,杯子裡的水倒在了腳下。
就在八重玲奈的手伸出來, 一把扣住他腳踝的瞬間,衛淩猛地一扯,那根被剪斷的高壓線正好落進了這灘水裡!
瞬間,強大的電流通入水中,八重玲奈伸出地面的手被電擊!
衛淩垂著眼,眼瞳之中浮現出金色的淡光,他能看見八重玲奈的身體被高壓電流穿過,她身體的細胞大量受損,她的手指僵直,無法用力。
衛淩知道,就算這樣八重玲奈也未必會死,但是她想要復原需要大量的營養。
如果一直得不到養分,她就只能爛死在牆體裡了。
衛淩鬆開了手,高壓電線晃到了另一邊,衛淩用力掙脫了八重玲奈的手。
她的手還是保持著從地面伸出來的姿勢,僵直又扭去,就跟十幾年前的恐怖片一樣。
衛淩走過去,把電閘關閉。
然後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
他幹掉了一個諾亞。
喂,溫酌你看到了嗎?
小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你可以滾過來接我了!
“你真的超乎我的預料。”
一個很輕緩的,卻並不屬於溫酌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那一瞬間,心臟緊繃,血液滯留,他緩慢側過臉,看見了微笑著的葉語。
“你是第一個從我懷裡掙脫的人類。你知道這樣叫做‘欲擒故縱’,會讓我念念不忘吧?”
葉語的胳膊環繞上來,將衛淩往她懷裡一帶。
衛淩的下巴向後仰,明明葉語的身高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但是衛淩卻覺得仰視著自己的葉語……很有威懾感。
那是八重玲奈和溯月的老闆……也是所有諾亞的首腦。
“別怕,別怕。我不會因為你弄死了八重玲奈而生氣的。相反……你讓我很高興。”
葉語又上前走了一步。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記得溫酌教他的,他按壓下自己所有的恐慌,專注地看向葉語的眼睛。
葉語笑了,她的眼底燃起強烈的藍色螢光,衛淩以為對方會反抗,但是她卻敞開了自己的思想,邀請衛淩來閱讀。
“你之前對我的捕獲……真的很特別,簡直讓我上癮。你知道,從我來到地球開始,從沒有人能夠捕獲我……你是第一個,也是最讓我心甘情願的那一個。”
葉語笑著拉著衛淩的手,一步一步離開配電間。
衛淩的視線穿透了葉語的雙眼,瞬間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那是操控葉語的諾亞真實的記憶!
衛淩看見一個宇航員掛著安全繩,飄在“光合號”空間站的外面。
那是一片浩瀚宇宙,月球就在不遠處。
這個宇航員正在維修著光合號的外部通訊電路板,一邊維修著一邊和某個人進行通話。
“這個面板被毀壞的很嚴重,被隕石擦過,估計沒救了。”宇航員的聲音隨著電波傳來,很有磁性。
“你就這麼放棄啦?要是我的話,我會看看是不是傳感電路接觸毀壞……”
這個聲音,是自己的!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曾經和諾亞的宿主說過話嗎?
宇航員笑了:“別告訴我,你還打算嚼個泡泡糖粘上去。”
“誒,我可沒說,是你說的。問題是,你出來之前,有把嚼好的泡泡糖粘在手心裡嗎?”
“好吧,好吧,我輸了。你什麼時候來光合號,我請你吃壓縮餅乾。”
“你什麼時候來月球?我請你睡高級睡眠倉。”衛淩笑著說。
“明天。”宇航員回答。
“行,明天見。”
“問題是,我睡你的睡眠倉,你睡我身上嗎?”宇航員好笑地又問。
“不,我去跟我老同學睡。”衛淩回答。
“衛淩,我一直想問你,你在哪所大學留學?你的英語很棒。”
“我從大學到博士都在Q大讀的,除了旅遊沒踏出過國門,土鼈一隻。”衛淩回答。
“好吧,好吧。明天我就去看望你這只月球上的小土鼈。”對方輕輕笑了,心情很愉悅。
“你會下棋嗎?我在這裡無聊到快死了。唯一能跟我下棋的哥們兒被派去資料庫了!”
“我會國際象棋。圍棋不會,規矩太複雜了。不過你教我的話,我很願意學。”
“那成,你的通訊面板怎麼樣了?”
“在我神乎其技的修復技術之下,已經順利接駁,可以運作了。”
“那我們明天聊。”
“嗯,明天見面聊。”
宇航員回到了空間站,當他進入之後,脫下了自己的宇航服。
深棕色的髮絲在失重環境下揚起,他做了個向上的動作,髮絲向後而去,顯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深邃的眼睛。
他穿著純白色的T恤和迷彩褲,身型修長,線條流暢又帶著幾分力度感。
進入另一道艙門,他忽然發覺整個空間站內一片死寂。
宇航員驟然警覺,目光沉斂,他取出了配槍,沿著內部通道,向上一撐,朝著空間站的主控制室而去。
這時候,光合號空間站的站長朝著他迎面而來:“克萊文!我們快乘坐救生艙離開!”
原來這個宇航員的名字叫“克萊文”。
“站長!發生什麼事了!”克萊文問。
“諾亞逃逸了!它殺死了我們空間站裡其他人!”站長吼道。
“諾亞?它怎麼逃出來的?”克萊文並不驚慌,而是審視著周圍的環境,緊繃的肩背顯示他處於戒備狀態。
“就在你出去維修通信面板的時候!它操控了值班的研究員!他們打開了培養倉,諾亞就出來了!”站長推了克萊文一把,“你還愣著幹什麼!我們趕緊離開!不然都會被諾亞殺掉!”
克萊文忽然用槍指著站長,迅速和對方拉開距離,冷聲道:“如果諾亞能控制值班的研究員,那麼就能控制任何人!其他人都不見了,站長……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面前的站長勾起了嘴角,眼睛裡浮現出藍色的螢光:“嘖嘖嘖……克萊文啊克萊文……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見了嗎?”
“他們人呢!”
“被我消化了啊!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等得我餓壞了……就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消化掉了。”
站長勾起唇線,尾音揚起。
克萊文不說二話,把手槍裡的子彈都打完了,但是站長卻忽然化作藍色的如同水母一般的物體,沿著太空艙的牆壁迅速流動,克萊文才剛一轉身,那個藍色水母就貼在了他的臉上,迅速包裹他的身體,一點一點滲透了進去。
“感謝人類——把他們最優秀的人送來培養我。”
無法呼吸的克萊文蜷縮著掙扎。
哪怕再難受,他也利用最後的理智,摁下了艙內的“加氧”摁鈕,因為他記得在月球基地曾經傳來報告,說安奇拉不能適應氧氣濃度太高的環境。
氧氣沖了進來,但是克萊文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正逐漸變得混沌。
不能讓諾亞佔領自己的身體……不能……
“還記得你說要和衛淩下一盤國際象棋嗎?”諾亞的聲音在克萊文的腦海中回蕩。
克萊文還在掙扎,他的身體因為處於高氧環境而顫抖,他想起了月球基地裡的那個年輕人。
宇航員培訓的時候,他就見過他……
那時候的衛淩,把眼罩蒙眼睛上,和另一個機械工程師下了一局盲棋。
他記得衛淩嘴角上自信滿滿的微笑,記得他說“checkmate”時候輕快的聲音,記得他……
“和我一起回到地球,你就能見到他了……那頭柔軟的黑色短髮讓人心癢對吧?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對吧?和他說話讓你覺得很有默契對吧……”
克萊文的心臟跳得很快,他知道是諾亞正在入侵。
不可以,不可以讓諾亞去地球!
克萊文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汗水飄落下來,在空間站裡變成一顆一顆水珠。
克萊文進入了主控制室,憑藉記憶摁下了一個摁鈕。
一台電腦緩慢升起。
“你想幹什麼?告訴那個亞裔年輕男人嗎?你大可以放心,當我擁有了你的身體……我會用十二萬分的魅力去吸引他……我會讓你得償所願……”
克萊文冷笑了一下,他的手指顫抖著摸索,確認了鍵盤位置之後,他就用最後的理智和力氣敲擊了一串代碼。
那是自毀程式。
“傻瓜,你的努力是徒勞的。”
光合號宇宙空間站忽然解體,爆炸。
克萊文飛了出去,和萬千碎片一起。
在強光之下,他好像看到了月球。
你在幹什麼呢?
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祝你好運,衛淩。
他的腦海中回蕩著諾亞的笑聲。
“笨蛋,在真空環境裡,我們也是能活下來的呀。”
克萊文側過臉,他深棕色的發梢泛起淡淡的藍色,原本就帥氣的五官一點一點變得精緻,那種美感超越了性別,他忽然一把拽住了一個飛出去的逃生艙,俐落地翻身而入。
他勾起了嘴角,看著遠處的月球為下著說:“安奇拉,我在地球等你。”
緊接著,就是光合號宇宙空間站被徹底炸毀,克萊文乘坐救生艙飛回地球。
衛淩還記得那個宇航員的宇航服上寫著:賽恩·克萊文。
“所以,你想起我了?老朋友。”
衛淩陡然驚醒,從克萊文的記憶回到現實。
他的手被葉語牽著,一步一步來到了那棟樓的窗前,直升機的巨大聲音響起,它就懸停在落地玻璃窗外。
“你是……你是塞恩·克萊文!你是光合號的宇航員!”衛淩大聲道。
“是的,你還記得我們還有一局棋沒有下嗎?”葉語輕笑了起來,帶著一種張揚的魔性。
“和我約定的是克萊文本人,而不是你——你是諾亞!”
衛淩向後一退,但是雙手卻被面前的葉語死死扣住。
“別後退。試著像剛才一樣,入侵我,閱讀我,控制我……我愛那種感覺……人類太無用了,而你卻讓我充滿了驚喜。”
葉語的眼底是滿滿的藍色螢光。
衛淩立刻閉上了眼睛。
狂放的笑聲響起。
“傻瓜。你傻起來的時候真可愛,你真的以為不看我了,就能拒絕我了嗎?”
溫酌!溫酌你在哪裡!
老子現在搞不定了!你給我馬上出現!
但是溫酌仍然沒有出現。
葉語的手在落地玻璃上用力一摁,整面玻璃碎裂開來。
玻璃的碎渣在直升機的燈光下就像無數飄散的冰棱。
緊接著葉語一把將衛淩扛了起來,一躍而起,跳進了直升機的機艙。
“歡迎回來。”
清冷的聲音響起。
衛淩一抬頭,就看見溫酌竟然就坐在直升機裡!
這傢伙什麼時候上去的!怎麼會出現在葉語準備好的直升機裡?
衛淩傻傻地看著那雙沉穩的眼睛。
溫酌俐落地一手將衛淩攬了過去,另一手摁壓在了葉語的腦袋上。
“到此為止了。請把我的學生還給我。”
說完,溫酌的眼底泛起強烈的藍色螢光,和葉語對視的刹那,葉語僵硬在那裡,身體向後扭曲,仿佛承受了巨大的衝擊力。
衛淩轉過身來,順著溫酌的視線看過去,似乎能看到屬於溫酌的力量強勢滲透,並且逆向追蹤,勢如破竹,沖進了另一個人的大腦裡。
在某個黑暗的房間裡,塞恩·克萊文猛地睜開眼睛,額角上都是汗水。
他扯起嘴角,冷冷地一笑。
“溫教授,這一次你贏了。下一次……衛淩是誰的呢?”
我們來日方長。
機艙裡的葉語就像忽然失去了力氣,向後栽倒。
眼見著就要從艙門摔下去,溫酌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衛淩一抬頭,就看見溯月一臉憤恨地坐在對面,身上戴著脈衝鎖。
他又被逮住了。
而這一次,只會被更嚴密的看管,甚至於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但是衛淩對他沒有絲毫的同情。
溫酌來到衛淩的面前,為他系上安全帶。
他低著頭,一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表情。
“你早就計畫好了所有的一切吧?”衛淩問。
“是的。”
“你的計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我帶著你進入防衛牆的主電腦控制室的時候,根據已知的資訊,我得出的結論就是——諾亞的目標並非解除防衛牆,而是製造混亂奪走你。”
“根據已知資訊?如果你的推測錯了呢?而且在這之前你不可能預料到葉語她……她被控制了吧?”
這一切就跟撞大運一樣!
“當夜瞳告訴我,夏染出現在商業A區,而伏擊控制室的槍手也在商業A區的時候,我就得出了兩種可能性。”
溫酌看著衛淩,示意他猜測一下哪兩種可能。
“第一種,夏染被塞恩·克萊文遠距離控制了,第二種可能性就是……諾亞既然要避開防衛牆的掃描,就必須用某種方法……比如取走夏染心臟裡的膠囊,裡面有識別碼,會被防衛牆自動認定為‘光年’的執行官。但是……”
“但是這種方法必須建立在夏染還活著的基礎上。否則膠囊感覺不到夏染的生物資訊,會自動預設夏染死亡。”溫酌回答。
“那麼……諾亞到底是用了哪種方法?”衛淩開口問。
“第二種,他們奪取了夏染的膠囊,並且讓膠囊誤認為夏染還活著。”溫酌回答。
“怎樣讓膠囊以為夏染還活著?”
“他們把夏染的心臟取了出來,利用心臟保存技術,讓夏染的心臟繼續跳動,迴圈供血。而潛入城內的諾亞,就把這個心臟帶在身邊。通信中心的劉主任醒過來了,他說被王皓被諾亞寄生之後,就是帶著某個執行官的心臟來找他。”
衛淩心中一片冰涼。
“那個心臟是夏染的嗎?”衛淩問。
“不,是小韓的。”
“夏染和小韓都是葉語的隊員?”衛淩問。
“是的。既然夏染和小韓都出事了,葉語什麼都沒有來彙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被諾亞控制了。”
溫酌淡然開口。
“所有的蛛絲馬跡結合起來,你就很肯定,諾亞其實是想製造混亂,把我帶走?”
“是的。他們的重點就在防衛牆主電腦控制室的爆炸。為了讓這場爆炸合情合理,他們大費周章把三個主管都綁架了。但是防守主電腦控制室的是夜瞳。如果他們真的要搞定防衛牆,你知道該怎樣嗎?”溫酌問。
“應該……應該在綁架三個主管之前,把防守控制室的夜瞳幹掉!”衛淩恍然大悟。
“可三位主管都出現了,夜瞳還在控制室裡打遊戲。”
這些細微的不合理,在普通人那裡都微不足道。
所有人只會看到三位主管被綁架了,看到控制室被炸毀了,這些都是極具威脅的事情。
但只要細細想,就知道這些並沒有真正威脅到“光年”的防衛牆。
因為夜瞳的存在,對於諾亞來說才是真正的威脅。
“你是怎麼在瞬間想通這一切的?就因為你是hybrid,你比普通人類更聰明嗎?”
“每個hybrid,都會因為自身的需要而進化出一定的能力。我的能力是什麼,你明白了嗎?”溫酌開口問。
衛淩愣在那裡,他想到溫酌在他腦海裡說過的那一句“我所有擁有的能力,你都擁有,只要你相信。”
當他踩著溫蒂馳騁的時候,他的思考和判斷能力成倍遞增。
他看見迎面而來的巴士和路邊的摩托車騎手,就能想到自己要怎樣從巴士底部穿過去,他取走了摩托車騎手的手套來防止手掌受傷。
他能計算出怎樣的角度把看板拽下來能對溯月造成威脅。
他能在刹那間想到先把手套扔在溯月的臉上,再乘其不備,用雨傘戳傷他。
這些……這些都是普通人類做不到的。
就好像他能在瞬間收集所有的資訊,迅速分析得出結論,用最佳的方案解決問題。
這樣的能力,讓他利用環境,把追逐他的八重玲奈給電死了。
“是你潛入我的大腦之後,代替我思考嗎?這種資訊的處理能力,是你的嗎?”
衛淩聽見自己心臟在用力狂跳。
溫酌垂下眼,搖了搖頭。
“那是你本來就擁有的能力。”
“我的能力?可我……可我只是普通人類啊,不是嗎?”
難道說,他也被寄生了?
他和溫酌一樣都是hybrid?
直升機降落在了聯合控制中心的樓頂,溫酌打開了機艙,先一步下來,然後張開手,幾乎是半抱著把衛淩帶了下來。
直升機帶著溯月去了另一個秘密關押的地方。
此刻的樓頂上,就只剩下了衛淩和溫酌。
“回答我——我是hybrid,還是人類?”
“你是人類。”溫酌的回答很肯定。
“那麼……那麼你所謂的我本來就擁有的能力……是什麼意思?正常人類是不可能那麼迅速的思考和總結!”
溫酌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碰了碰衛淩的後頸。
“你還記得在月球的基地裡,安奇拉變成我的樣子,潛入了你的房間。”
衛淩只覺得後頸上的肌膚一陣發麻。
“我記得,後來我逃了出去……安奇拉咬住了我……”
“它在吸取你血液的同是,它體內的激素也進入了你的身體。但這種激素並不是安奇拉的本體,它進入了你的血液之後,被你的身體接納。”
作者有話要說: 00應該跟小酒興師問罪,明明克萊文是個大帥比,非說人家是壯漢
克萊文:大家都是搞研究的,你幹啥要污蔑我?
溫酌:我不搞研究,我只搞……
衛淩:我不想聽我不想聽,土鼈念經!
第38章 交友軟體走起
衛淩愣在那裡, 還在理解著溫酌話裡面的每一個字。
“它加速了你細胞的進化。這種加速,是普通生物進化速度的成百上千倍。你作為人類, 原本擁有的優勢也會成百上千倍的被放大。”
“比如……比如我的復原能力?我被冰凍了八年, 醒來之後卻還能行走,能跑能跳,甚至於今晚我能像你一樣駕駛溫蒂, 我的……我的肌肉和神經是不是被強化了?”衛淩問。
“是的。”溫酌回答。
怪不得,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可能再行走的時候,溫酌萬分確定他回康復。
“那我那些……那些資訊處理的能力呢?”衛淩又問。
“你從前就很擅長從複雜的資訊中提取最重要的結論。安奇拉的激素只是讓你這種能力被強化了而已。而我,作為你的血紅細胞受體,也因此進化出了這種能力。”溫酌回答。
“你真的確定我還是人類嗎?”衛淩再次問。
“假如你長不高, 給你注射了生長激素。你長高之後,難道就不是人類了?”溫酌反問。
衛淩愣在那裡, 溫酌說的好有道理, 他完全無法反駁。
他握緊了自己的拳頭,然後鬆開。
“溫酌,如果是這樣,我不想你把我當作溫室裡的嬌花兒, 我想你教我使用自己的能力。我也想保護你。”
溫酌的目光輕微地顫了一下,開口道:“你已經保護我很多次了。”
“你說過,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對吧?”衛淩抬起眼來,目光很堅定。
“是的。”
“那就千萬不要讓我失去你。”
衛淩看向溫酌,目光之中, 有一種堅定的力量。
“好。”
“所以現在,我們是要去見見那位差一點被諾亞幹掉的周主任嗎?”
衛淩展露出自己的笑容。
原本凝重的空氣,瞬間變得緩和起來。
“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你得跟我去。”溫酌說。
衛淩立刻擺出了難看的表情:“開會啊……開會最無聊了……開會的人多嗎?多的話我們坐最後面,可以悄悄睡覺。”
“除了你和我,只有四個人。”溫酌回答。
“什麼?就四個人?哪四個?”
“新城‘光年’的市長尹希、聯合控制中心主任周吟、通信中心主任劉宇風、安全中心主任賀恭。”溫酌回答。
所以,開會的都是大佬。
別說睡覺了,連個哈欠都不能打。
這時候,衛淩鼻子一癢,連打了三個噴嚏。
不是說好了安奇拉給了他點兒激素嗎?
連被凍壞的神經都能康復,怎麼還會著涼感冒呢?這不科學!
溫酌脫掉了自己的黑色西裝,披在了衛淩的肩上。
“小酒,你真好。”衛淩眉開眼笑地說。
“也許有一天,你不會覺得我好了。”
“你是擔心有一天你會被安奇拉完全寄生嗎?”衛淩問。
溫酌只是看著他,沒有回答。
“所以你才要儘快教會我使用自己的能力啊!安奇拉給的東西,這可是命運的恩賜啊!如果我能保護好自己,你就不用過度調動安奇拉的能力,被完全寄生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度降低,不是嗎?”衛淩很認真地說。
溫酌很淡地笑了一下,說了聲:“走吧。開會別睡覺。”
他們再度進入了電梯,一路下降,來到了聯合控制中心的一間小型會議室。
在一個圓桌面前,已經坐著四個人。
“哎喲,衛淩,你來啦!”周主任托了一下他的眼鏡,笑著朝衛淩擺了擺手。
衛淩也扯著嘴沖周吟笑了笑:“周主任,你還活著呢?”
“哈哈哈,托你的鴻福,我還活著呢。”
周主任站起來,向衛淩介紹了一下在場所有人,也順便梳理了一下,今晚發生的事情,包括每個人到底是怎樣被諾亞帶走的。
通信中心的劉主任,是因為王皓被諾亞感染之後,攜帶小韓的心臟,避開了防衛牆的識別,來到了劉主任的身邊。在連羽和何斂趕到之前,王皓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所以立刻挾持劉主任離開。
“賀恭,你堂堂一個hybrid,怎麼被劫持的?”周主任笑著問。
賀恭,安全中心的主任,臉色變得很臭。
因為他是三個主任裡面唯一的hybrid,衛淩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賀恭的身高應該有一百九十公分,身型修長。五官線條很俐落,下頜線條就像刀削的一樣,是個很有決斷力的人。
“我被八重玲奈偷襲。八重玲奈就是那個能在固體裡遊動的諾亞。本來我已經抓住她了,就要把她從牆體裡給鉤出來,但是葉語來了。我對葉語沒有防備,並不知道她已經被諾亞控制。諾亞通過葉語,忽然對我進行了襲擊,我就被葉語帶走了。”
“哎呀,馬失前蹄,不過情有可原。誰要我們是被內部滲透的嘛!”周主任歎了口氣。
“內部滲透很光榮嗎?”衛淩反問。
“小朋友,你說話語氣越來越像溫教授了,小心被群毆。”周主任說。
“你呢,老周?你不坦白一下,像是你這樣謹慎又怕死的傢伙,怎麼被諾亞帶走的?”賀恭冷笑著問。
他特地強調了“謹慎又怕死”。
周主任對於自己“謹慎又怕死”的標籤並不在意。
“我是被溯月帶走的。溯月被葉語釋放出來之後,利用夏染的心臟避開了脈衝攻擊,進入了我的辦公室。”周主任歎了一口氣。
“這樣說,夜瞳報告在商業A區有人遠端狙擊他們,防衛牆的掃描顯示在那裡的執行官是夏染……那麼其實應該是攜帶著夏染心臟的溯月。”
經過這三人的梳理,諾亞的整個行動計畫算是終於分析清楚了。
一直沉默的“光年”市長尹希開口道。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八重玲奈已經被衛淩電死了。溯月再次被抓。我們最大的收穫,是抓獲了諾亞的核心物之一——大師。剩下的仍舊潛伏在我們新城‘光年’裡的諾亞,就剩下原通信中心高級工程師——王皓。”
衛淩不動聲色觀察著這位看似年輕的市長。
這麼大一場變故,身為普通人類,他並沒有任何恐懼。對於他來說,梳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堵塞和彌補漏洞,遠比自怨自艾或者到處興師問罪更重要。
“但是當我們追蹤小韓的膠囊,發現王皓將小韓的心臟遺棄在了一個電影院,人就不見了。而防護牆也沒有掃描出其他諾亞的所在。總不可能,王皓死了吧?”賀恭蹙眉說。
“還有沒有另一種可能,王皓取得了其他執行官的心臟?”市長尹希開口道。
“我們緊急調動了所有的執行官。正常來說,王皓下手的目標應該是三級到四級以下的執行官,這樣能增加成功概率。城內所有的三級以下執行官都已經集合排查過了,沒有發現問題。”賀恭回答。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王皓的身體養分已經被諾亞吸收殆盡,得不到更好養分的諾亞進入了休眠狀態,因為沒有活性,所以防衛牆掃描不到。”市長尹希蹙著眉說出自己的假設。
他看了一眼衛淩,發現衛淩雖然人坐在這裡,思維都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衛淩,你有什麼想法呢?”尹希開口道。
“啊?什麼……關於找不到王皓的原因嗎?”衛淩一臉大夢初醒的表情。
“是的。”溫酌回答。
“就……就沒有可能是王皓進化出了某種神奇的能力,避開了防衛牆的掃描?”
所有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衛淩。
其實剛才那句話,是衛淩不過腦子胡說的。
“衛淩,無論進化出什麼神奇的能力,都改變不了他是諾亞的事實。是諾亞,就會被防衛牆的天眼系統所識別。”市長尹希用很平靜的語氣說。
“啊……哦……”衛淩笑了笑,“你們繼續,繼續討論……哈哈……”
市長尹希是一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男人。
他的眉眼很秀氣,沒有攻擊力,皮膚也很白淨,戴著無框眼鏡,讓人第一眼看見他之後的想法就是——斯文敗類,滿腹算計。
當然這種想法,衛淩也只是放在心裡偷偷想一想。
還好尹希的外表沒有出眾到讓人心跳斐然的級別,僅僅是普通人類種的高級水準,不然衛淩會懷疑這位市長大人也是hybrid。
依照人類喜好猜忌的劣根性,是不可能讓hybrid來擔任市長的。
“請你認真的動一動腦子——高級研究員衛淩。”尹希並沒有被衛淩糊弄過去,而是用一種具有壓迫感的目光看著他。
衛淩的瞌睡蟲瞬間都飛走了,腦子也變得清醒了起來。
整整三秒,他沒有說一句話。
因為他被尹希給鎮住了。
老實說,除了溫酌,衛淩還真沒有見過氣場比尹希更強大的人了。
“衛淩,”會議桌下,溫酌的手覆在了衛淩的手背上,“專注起來,把所有的資訊都放在一起,去總結那個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溫酌掌心的溫度,讓衛淩渙散的思維下意識聚攏。
在那之前,因為駕駛溫蒂而讓他的思維十二萬分的緊張,當知道自己安全之後,他整個人都懶散起來,就一直想要睡覺。
衛淩知道,自己不是hybrid,可能沒有那麼強的精力隨時隨地保持大腦在最佳狀態,所以從進入會議室開始,他就在犯困。
為了不讓自己睡覺,他就一直思維發散想東想西。
衛淩猜想,每一次自己調動進化出來的能力,就會大量消耗自己的精力和體力。
那就像一種透支。
溫酌的手指輕輕收攏,扣著衛淩的手,衛淩也逐漸變得清醒了起來。
“防衛牆是依靠掃描諾亞的生物活性來確定城內是否潛入了諾亞。對嗎?”衛淩看向安全中心的主任賀恭。
賀恭點了點頭:“是的。”
“你們還記得,十幾位專家的屍體內部明明有諾亞,但是防衛牆卻沒有掃描出來,這說明進入休眠期的諾亞,防衛牆的天眼系統是無法識別的。”衛淩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所以結合目前已有的資訊,你得出的結論是王皓體內的諾亞正在休眠?”
市長尹希雙手交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衛淩,似乎是在評估他這個結論的準確性。
“是的。王皓的腦子也許不錯,但是以他的年齡來說,體能應該沒有特別好吧?他體內的諾亞在等待,等待一個大腦和身體都符合他需求的宿主。”衛淩仍舊閉著眼睛。
“那麼,我們要怎樣把王皓找出來呢?”尹希的唇角勾起一絲笑。
“王皓現在……應該很想要‘繁衍’吧……但是在‘光年’的數百萬市民之中,他一時半刻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物件’。他只會越來越著急……越來越著急……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合乎他標準的戀愛對象。”
衛淩緩慢地睜開了眼睛,直視對面的尹希。
“那麼,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尋找合乎他標準的繁衍物件呢?”尹希的嘴角上揚的已經很明顯了。
衛淩的腦海之中閃現之前在溫酌和楊教授的手機裡看到的錄影。
洪醫生也好,機長也好,在候機廳裡被都在看手機,手機裡面一定有什麼讓他們被諾亞選中。
問題來了,手機裡能有什麼讓諾亞實現對目標的挑選呢?
“交友軟體!”衛淩忽然開口道,“現在的交友軟體要求的資訊非常具體——長相、身高、年齡、學歷、體重、甚至連接醫院的體檢證明來顯示使用者的身體是否健康,體脂率都有!”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豁然開朗。
確實,還有什麼比交友軟體更能直觀地篩選宿主呢?
如果是入侵醫院的資料系統,能得到的內容也只是資訊,卻沒辦法把目標給約出來。
但是交友軟體就不一樣了,不但能篩選物件,還能約人啊。
“我們只要偽造一個學歷高、身體狀態優秀的ID放進各大交友軟體裡,王皓不就能上鉤了嗎?”
就在衛淩覺得自己設想的很有道理的時候,溫酌冷然開口道:“你什麼時候對交友軟體這麼熟悉了?”
衛淩忽然覺得空氣驟涼。
“額……我不只對交友軟體充滿好奇……我還對烘培軟體、遊戲軟體、園藝軟體都充滿好奇。”
衛淩磕磕巴巴地回答。
其他幾位主任相互交換了眼神,大概意思是——來看看啊,多麼強烈的求生欲。
尹希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回議題上。
“如果是虛擬的ID,可能沒有用。王皓作為一名高級工程師,他對整個‘光年’內部有多少智商優渥的人,應該是有瞭解的。”周主任說。
“我們如果用虛擬的ID,恐怕他沒那麼容易上鉤。看來,我們也要做個選拔了——溫教授,在聯合科技大學裡應該還有許多非hybrid學生。”尹希說。
衛淩立刻就明白了尹希的想法。
科技大學裡的學生,頭腦自然是好的,更重要的是他們年輕,處於身體素質的最佳狀態。
“我怎麼覺得,不必麻煩莘莘學子——我們眼前不就有一位智商高於大部分人類水準,身體機能處於二十八歲,今晚還獨立幹掉了一個諾亞的人類呢?”
周主任一邊說著,一邊將視線看向衛淩。
接著劉主任和賀恭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媽呀媽呀,你們這些心懷叵測的大佬!
“啊?我是不介意哦……但是王皓看到我的ID,不是很明顯就知道是陷阱了嗎?其實周主任、劉主任,你們兩個好好鍛煉一下身體,也是很有吸引力的嘛!”
衛淩微笑著回敬他們。
“那其實……尹市長也不錯呀。”周吟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刺激,總是到處煽風點火。
尹希笑了笑:“論腦子,我應該比周主任你好很多。但是很可惜,我有遺傳性的低血糖。”
衛淩早就猜到了尹市長應該多少有血液方面的健康問題,因為他太白皙了,而且很瘦,原來是低血糖。
“這個問題就討論到這裡,從學生裡面選拔合適的人選吧。”
冰冷的聲音響起。
一直沉默的溫酌終於開口了。
整個會議室,包括總想被群毆的周主任也閉上了嘴巴。
“那麼最後,我再對衛淩強調一些他應該知道的事情吧。”尹希看向衛淩。
衛淩從對方的目光裡能感受到,對方要說的事情是非常嚴肅和認真的。
“你是諾亞的目標,是他們尋找的最佳繁衍對象。按道理為了人類的未來,我們應該採取一勞永逸的方法,那就是登陸月球,直接摧毀你,而不是帶你回來。”尹希用沒有感情的聲音開口道。
衛淩的心臟一沉,他忽然意識到,把他帶回來的溫酌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反對聲一定很大,他幾乎可以想像溫酌用冰冷決絕的態度告訴那些反對者——沒有衛淩,他不會對人類再有任何惻隱之心。
“是因為安奇拉留在我體內的激素嗎?你們需要這種激素加速人類的進化,來抵抗諾亞的入侵。”衛淩問。
“是的。我們視你為人類生存的火種。但是把你帶回來之後,我們發現你體內的激素無法被提取,一旦離開你的身體就會被破壞。目前為止,你是唯一一個能夠進化到諾亞和安奇拉級別的人類。”
衛淩的手指下意識顫抖了起來。
但是溫酌卻更加用力地扣緊了他,不需要溫酌進入他的大腦,衛淩也知道溫酌對他說的是什麼。
——別害怕。
“所以衛淩,希望你儘快學會使用自己的能力。對於你在月球上的勇敢,我深表敬意。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再次勇敢,因為hybrid的能力是有極限的,永遠無法抵達百分之百。但是你的進化,是沒有極限的。”
尹希站起身來,向衛淩伸出手。
他的言辭冰冷理性,但他的目光裡是對衛淩極大的信任。
尹希不是玩弄手段的政客,而是一個希望解決問題的市長。
衛淩也站了起來,和對方握手。
“歡迎回到地球,高級研究員衛淩。”
這場會終於結束了。
當衛淩乘坐直升機返回聯合科技大學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沉重的困倦。
“睡吧。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溫酌開口道。
“溫酌,從明天開始你要教我……”
這句話剛說完,衛淩的腦袋就歪在了溫酌的肩膀上,沒有任何夢,沒有任何負擔,衛淩睡的很熟很熟。
“好。”溫酌側過臉,閉上眼睛溫在衛淩的額角上。
他們的直升機飛過了燈火通明的鬧市,人們還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仍舊在熟睡。
他們路過了被炸毀的主電腦控制室。
夜瞳蹲在地上,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從某個執行官那裡搶來的手機,如火如荼地開始打遊戲。
當直升機的陰影掠過他的頭頂時,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來繼續奮戰。
中央醫院裡,連羽和何斂守在一個病床前,葉語躺在那裡,沒有絲毫的知覺。
直升機停在了學校的操場上。
溫酌將熟睡的衛淩抱了下來,走向教研宿舍。
他打開房門,將衛淩放在了床上,脫掉了他腳上的鞋子,給他蓋上了被子,然後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
天邊泛起了一絲亮光,生活仍舊在繼續。
也許隱隱暗藏危機,但是日光依舊照耀著“光年”。
衛淩是快到中午的時候,被餓醒的。
他坐起身來,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下意識看向對面。
對面的床上被子折的跟豆腐塊一樣方方正正,溫酌早就起來了,坐在電腦前不知道看什麼。
衛淩沒有穿鞋,悄悄走到對方的身後,湊過腦袋去看。
是學校裡學生的檔案。
溫酌正在挑選符合條件的學生,去執行誘捕王皓的任務。
誘捕諾亞啊!嚴格來說算是色口了吧?
忽然覺得很刺激呢!
“哎呀,這個是挺聰明的,平時還酷愛打網球,但是你沒覺得他有點兒身長腿短?不行不行的啦!”
溫酌點到了下一個。
“哎呀,這個也不行!我跟你打賭,他駝背!”
“這個也不行,你看他鼻毛都長出來了!”
“啊不是,溫小酒,你這檔案裡怎麼都是男的,沒有女的啊!”
第39章 慫貨
“因為王皓……他男女都可以。”
衛淩張著嘴, 愣在那裡,半天才說了一句:“哦……”
他的內心受到了震撼。
這個王皓怎麼這麼沒有節操?
喜歡男的就男的, 喜歡女的就女的!
一會兒男一會兒女, 一點都不專一!
不像他衛淩,幾十年如一日地喜歡著小野真洋!
“溫小酒,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衛淩撐著下巴, 若有所思的問。
“什麼問題?”
“小野真洋——她還活著嗎?像是她這樣身材好,又長得漂亮的美女,會不會被諾亞寄生了?還是成為hybrid了?”這個問題,衛淩困擾了很久很久。
“……出去。”溫酌的聲音很冷。
“你說什麼?你叫我‘出去’?”
當初是誰非要二十四小時看著我保護我的?
就因為一個小野真洋,你就叫我出去?
“你一直就不喜歡小野真洋, 看她的電影你也沒反應……你該不會是喜歡……”
“出去!”溫酌的聲音低了八度。
衛淩愣愣地看著溫酌的脖子,他白皙的脖子好像紅了?
“出去就出去。拜拜!我去餐廳刷臉吃飯了!”
衛淩忍著笑出了門, 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頭把門打開, 對著溫酌的背影喊了一句;“溫教授,你是不是喜歡男的啊!看小野真洋都沒感覺……”
瞬間,溫酌轉過身來,目光淩厲, 把衛淩鎮在當場。
“你要不要來試一下,看看我喜歡什麼?”
溫酌起了身, 一步一步走過來。
今天沒有課, 他也沒換那一套標準的襯衫領帶,而是煙灰色棉麻睡衣。
他走到衛淩的面前,單手撐在門框上, 手勾著睡衣的領子解開了第一個扣子。
衛淩咽下口水,咕嘟一下,看著溫酌那非常有存在感的喉結,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但是溫酌卻扣著他的肩膀,將他摁了回來。
溫酌握著衛淩的手,來到自己的第二顆睡衣扣子,低著頭看著他,似乎在說“解開它”。
衛淩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向後一退。
溫酌松了手,衛淩踉蹌了一下,就看到溫酌輕哼了一聲,說了兩個字。
“慫貨。”
說完,就把門關上了。
衛淩應聲震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溫小酒你可以啊!
以前調戲你,你還會臉紅脖子粗,現在能反調戲了?
衛淩拍了拍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肝兒,發現怎麼捶,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腦子裡無數遍重播著的,都是溫酌單手解開睡衣扣子的畫面。
恍恍惚惚的衛淩,下樓的時候踩空了,整個摔撲了下去。
親娘啊!這要摔下去臉就跟杵在搓衣板上一樣——要毀容啊!
有人一把就將他給撈住了。
這不是溫酌的手臂,衛淩下意識推開了對方。
一抬眼,看見的是楊教授。
對方笑了一下:“衛淩,你下樓也太不小心了,萬一真摔著哪兒了,溫教授會很心疼的。”
“楊……楊教授,是你啊。下課了?”
“嗯。吃了午飯了嗎?怎麼沒見到溫教授陪著你?”楊教授問。
“我又不是溫酌的兒子,得要爹時時刻刻陪在身邊。”衛淩扯了扯嘴角。
楊教授摸了摸下巴,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我說……你該不會是和溫教授鬧了什麼不愉快吧?被他趕出來了?”
“啊?哈哈,哈哈,被你猜中了。他一工作起來就六親不認,我跟他開了兩句玩笑,就被掃地出門了。你看……我連鞋都沒穿呢……”
衛淩的腳趾向上翹了翹,楊教授低頭一看,笑容更大了。
“你的腳趾倒是比你的性格可愛。”楊教授說。
衛淩的腳很白,隱隱能看到腳背下面的血管,指甲蓋也很平整乾淨,又不像女孩子那麼纖細。
“楊教授……你別以為我聽不懂,你說我的性格還沒我的腳趾可愛,是說我性格不好吧?”
衛淩掀起眼睛看著對方,心裡尋思著自己什麼時候惹了他。
很明顯不是他醒來以後。
這段時間他一直被溫教授嚴格“看管”,想幹點討人厭的事情來調節生活,也只能拿溫教授來取樂,跟楊教授沒什麼直接聯繫。
所以……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應該是十幾年前。
年少輕狂腦抽筋,大家半斤對八兩嘛!
這都多少年了,您老人家還不能一笑泯恩仇呢?
“衛淩,上來。”
忽然之間,溫酌冰冷的聲音響起,衛淩一抬頭,就看見溫酌的手裡拎著一雙球鞋,站在樓梯上面看著他。
那視線很有壓迫感,就好像……好像楊教授是敵人一樣。
“那什麼……楊教授,我上去穿鞋了!”
衛淩兩三步跑了上去,就看見溫酌把鞋放在了地上,衛淩的腳剛踩進鞋子裡,溫酌彎下腰,單膝在他的面前,給他系鞋帶。
衛淩本來想不用了自己來,但是溫酌周身都是低氣壓,衛淩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慫貨啊慫貨,他確實就是個慫貨……
楊教授走了上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溫酌給衛淩系鞋帶,說了句:“溫教授,中午了,衛淩該吃午飯了。他剛才走路都晃悠,差點摔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
溫酌的手指僵了僵,冷聲道:“您費心關注了。”
楊教授路過他們,轉身繼續上樓。
衛淩一低下頭,就能看到溫酌的後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曾經被安奇拉咬脖子,那一刻,衛淩竟然也很想要咬一下溫酌那個地方。
他甚至開始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安奇拉咬了自己一下,就把加速進化的激素給了他。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咬溫酌一下,把激素給他?
“好了,我帶你去吃飯。”
溫酌抬起頭來,看著衛淩的樣子,微微頓了頓。
“嗯,吃飯。”衛淩挪開了自己的眼睛。
兩人走在前往餐廳的路上,消息就傳開了。
“溫教授又要去餐廳吃飯了!”
“我們趕緊去!不然就沒位置了!”
等到衛淩來到餐廳的時候,看看時間,已經快中午一點了,明明都要過飯點了,餐廳裡竟然烏泱泱擠滿了學生。
他甚至還看到了連羽和何斂。
衛淩眯著眼睛,也不著急刷臉點菜了,而是坐到了連羽的身邊,一條胳膊搭上他的肩膀。
“喲謔,不是說你們hybrid不吃飯的嗎?”
“我們當然是來看你和溫教授吃飯的啊。”
“我們是國寶大熊貓吃竹子嗎?小朋友要到動物園輪流觀看?”衛淩問。
連羽感覺到了溫酌的視線,非常自覺地把衛淩的胳膊拿了下去。
“你和溫教授就坐這兒吧。”對面的何斂笑著說。
“成,那我先去點菜。等我回來了,有事情問你們。”
說完,衛淩還狠狠在連羽的腦袋上揉了一通。
連羽一臉不爽地問:“他憑什麼摸我的腦袋!”
“有兩個答案。你想聽能讓你高興的那個,還是讓你很不高興的那個?”何斂向後靠著椅背問。
“我怎麼感覺,這兩個答案我聽了都不會高興?”
連羽想了想,又說:“還是先說那個讓我高興的吧。”
“讓你高興的答案就是,你發質柔軟,觸感極佳,衛淩喜歡。”
“鬼要被他喜歡!”
“哦,還有另一個答案。”
“我不想聽!”連羽用眼神示意何斂閉嘴。
但是何斂完全沒有閉嘴的打算:“另一個答案就是——你最好欺負,他柿子撿軟的捏咯。”
連羽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堂堂二級執行官,竟然被一個普通人類當成了軟柿子。
好生氣!
但是沒辦法!
此時的衛淩正在點單的機器前排隊。
溫酌就站在他的身邊。
排在他前面的同學,不少忍不住回頭看,還有人直接拿出手機打開自拍功能向後拍。
衛淩知道他們在拍溫酌,故意用手肘撞了撞他:“溫教授,笑一個。”
“為什麼?”溫酌問。
衛淩心想,以你的觀察能力,明知故問。
“有人在拍你呢。”
“不笑。”溫酌回答。
今天學生餐廳爆滿,等衛淩點菜的時候,發現好多菜都售罄了。
最後,他點到的就是最家常的番茄炒雞蛋。
當他端著餐盤來到連羽和何斂的餐桌上的時候,發現和別的餐桌不同,他們這桌只有他一個人是需要吃飯的。
“小羽毛,你這個青椒炒肉絲就給我吃吧。”
衛淩直接用筷子把連羽的餐盤夾過來。
“你吃唄。我剛才往裡面吐了口水。”連羽笑嘻嘻地回答。
“我不介意啊。”
餐廳裡很安靜,就好像溫酌的課堂一樣。
衛淩知道同學們不是來看他吃飯的,而是來看溫酌吃飯的,他怎麼能不滿足一下莘莘學子的心理需求呢?
衛淩夾了一筷子青椒炒肉絲,往溫酌的面前晃了晃:“溫小酒,你要不要吃一口,看看這道菜裡面有沒有連羽的口水味道?”
“有你的口水還差不多!”連羽回敬衛淩一個大白眼。
衛淩只覺得自己的筷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赫然驚覺溫酌側著臉,把青椒肉絲吃進去了,另一隻手還托在衛淩的筷子下面。
溫酌慢條斯理地將菜咀嚼了之後吞下去。
衛淩還保持著舉筷子的姿勢,看著溫酌的喉嚨線條的滑動,不知道為什麼,耳朵好像有點熱。
“連羽,你吐了口水進去嗎?”溫酌問。
“沒……沒有……”
這個時候,就算真的吐過口水進去,也得咬定青山不鬆口——沒吐口水!就是沒吐!
衛淩用視線的餘光瞥過那些正在用餐的學生們。
唉,小朋友們,你們的演技太差勁了。
你們是來吃飯的呢?還是來吃溫教授的啊!
現在都盯著溫酌的嘴看……
不過,溫酌的嘴是長得很好看的……
顏色不深……輪廓……也好看……
不是啊,衛淩……你這是怎麼了?
從白天到黑夜,看了溫酌千百遍,每一遍……你都沒節操沒底線地覺得人家溫酌眉毛生得好,眼睛長得好,腿長肩寬腰緊身材好就算了……連溫酌脖子你都覺得好看……
十幾年前你也是個不要臉的顏控,但沒見你那麼喜歡看溫酌啊!
忽然有什麼想法掠過了衛淩的腦子,他筷子一顫,差點沒跌落下來。
“你怎麼了?帕金森了?”連羽幸災樂禍地問。
腦海裡不斷盤旋回蕩的想法,讓衛淩幾乎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溫酌曾經說過,hybrid會為了求偶,而讓自身不斷朝著吸引對方的發展進化。
等等……溫酌應該不會還在他的腦子裡吧?
要是還在,那他剛才那些想法,他豈不是都知道了?
衛淩瞥了溫酌一眼,還好他神色如常,正把衛淩挑出來的青椒絲又全部夾回去。
這傢伙就是這樣,吃個飯還得管東管西管他為什麼不吃青椒!
就像是掩飾自己的心虛一樣,衛淩故意把腦袋湊向連羽:“小羽毛,你看你的頭髮柔軟又細膩,特別符合我的品味……”
不需要聽他下一句說什麼,連羽立刻做出stop的手勢。
然而衛淩已經說出了後面媲美世界末日的話:“你是不是很想吸引我,所以朝著我的喜好進化啊?”
“我……我沒有!我……我……我腦子抽了才會想要吸引你!”
說完之後,連羽又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特別錯誤的話,僵著脖子看向溫酌的方向。
他不看還不打緊,他這一看溫酌,衛淩的腦子裡又沒來由地百轉千回。
連羽為什麼要看溫酌?
是因為他是溫酌一直保護的人,連羽怕溫酌不高興……還是……還是……還是連羽說的”腦子抽了才會想要吸引你”的人是溫酌?
天啊!衛淩,你都在想什麼啊?
溫酌想要吸引你?那是他身體素質好,智商高,跟安奇拉匹配度高,所以原本就很優秀的表外特徵變得更加優秀了!
衛淩臉上還掛著壞笑,腦子裡卻是木星風暴。
身邊的溫酌用筷子在衛淩的餐盤邊緣敲了敲,用目光示意:青椒肉絲裡的青椒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吃下去。
不看不得了,一看嚇一跳——自己是從腦海深處、從膚淺的表像到深層次的靈魂,都覺得溫小酒真他麼的帥氣。
衛淩好想哭……想要更換一下腦海模式,回想一下小野真洋,發覺自己一點抽衛生紙的需要都木有了……
溫酌的眉梢輕微上揚,這一揚不要緊啊,衛淩的小心肝兒都跟著顫了一下。
“吃掉。”
衛淩趕緊低下頭來,夾了一大筷子青椒絲往嘴裡塞。
……好幾把難吃……
連羽已經被這詭異的氣氛逼到快斷氣了,一旁的何斂把手伸過來,搭在了連羽的肩膀上。
“淩哥,我也特別喜歡小羽毛軟軟的頭髮還有他每次炸毛的樣子。如果說一個hybrid只有一點吸引你的話,那只是巧合,比如連羽的頭髮,比如我的鼻子、夜瞳的眼睛、老賀的下巴……這些都是我們hybrid票選之後的盛世美顏排行榜,僅供娛樂參考。”何斂笑著說。
“什麼,你們還有hybrid盛世美顏排行榜?”衛淩愣住了。
你們hybrid也這麼自戀外加八卦的?
“嗯,周主任大概辦公室裡坐久了,所以整了這麼些有的沒的。”何斂頓了頓,單手撐著下巴,目光裡隱隱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但如果有一個hybrid,你發現他……完美到你挑不出毛病來,你就要小心了……”
衛淩的指尖一顫,心底有什麼地方就跟地殼版塊運動一樣,轟隆隆轟隆隆,外面的人看不見,心裡面就快承受不住,一不小心就會裂開。
“小心——他在誘惑你。你是他的獵物,你越是抵抗,他就越會朝著你的喜好進化……直到你能承受的極限。”
何斂仍舊保持著一手搭著連羽,一手撐著下巴的姿勢。
平時看他內斂低調,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就像看穿了衛淩腦子裡的東西,還要故意當眾戳穿一樣。
嘖嘖嘖……衛淩覺得自己明白了。
他朝著連羽眨了眨眼睛:“開心不——你的搭檔為了你,衝冠一怒為藍顏啦!”
“哈?你說誰?溫教授嗎?”連羽一臉懵地看著衛淩。
那一刻,衛淩覺得連呼吸都被掐在喉嚨裡了。
衝冠一怒為藍顏……這種不計後果只為一人決心,好像真沒有人能比過溫酌。
八年如一日,就為了去月球把衛淩帶回來。
周主任也說過,聯合控制中心的本意是把衛淩秘密保護起來,但溫酌卻一口拒絕一定要把衛淩帶在身邊。
衛淩一副不情願地樣子繼續往嘴裡塞青椒絲,但腦子裡卻嗡嗡響。
超想看一眼溫小酒什麼表情,可他又不敢看,簡直就快到他衛淩這輩子慫的極限了!
連羽說的什麼狗屁話啊!衝冠一怒為藍眼的是溫教授?你腦袋是不是很想被沖進馬桶裡啊!
可如果他說的不對,溫酌為什麼不反駁?
哪怕一個眼神讓連羽慌張也好啊。
“那什麼……衛淩,你和教授慢慢吃,我和何斂就先回去啦!哈哈哈!”
連羽覺得溫教授用餐這種“美景”,看一眼就很折壽,還是見好就收,趕緊跑路吧!
“誒,等等!你給我坐下!”
衛淩一把扣住了連羽的手腕,連羽愣在那裡,然後瞥向溫酌。
“你……你有話好好說……別……別動手動腳的……”連羽結巴著說。
“你好端端緊張什麼?你以為自己是美女啊?還是被我拽一下會懷孕?”
衛淩一邊吃著番茄炒蛋拌飯,一邊沒好氣地說。
心裡面想的卻是——MMP!你們兩個煽風點火的混帳玩意兒,攪合完了就想跑?
就我一個人面對溫小酒,這不是要我死嗎?
喔唷——我連一盤青椒都吃完了?
“你……你還想怎樣?”連羽問。
“我就想問問你們,葉語怎麼樣了?”衛淩問。
連羽沒有說話,倒是何斂開口了:“她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她的大腦被諾亞長時間佔用,受損很嚴重。”
“是她的腦神經受到了傷害,還是她不願意醒過來?”衛淩又問。
“根據我們的推測,夏染和小韓的心臟很可能就是被葉語取出來的。”
連羽低著頭,原本輕鬆的餐桌,變得凝重了起來。
“塞恩·克萊文……他佔用葉語大腦的時候,還故意讓她保留了部分的清醒,讓她看著夏染和小韓死在自己手上,對吧?”
當衛淩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連羽和何斂的表情完全變了。
之後,衛淩也有到網上去搜索過“塞恩·克萊文”這個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位M大畢業的在天體物理學和機械工程這兩個領域挺有存在感的博士。
除此之外,他的一切資訊在網上都找不到了。應該是被刻意封存了。
不僅僅連他的早期論文,就連一張屬於塞恩·克萊文的照片都沒有。
“溫教授……告訴你的?”連羽看向溫酌。
“我沒有告訴過他。是塞恩·克萊文通過葉語,吸引衛淩去閱讀他的記憶。”一直沉默的溫酌開口了。
清冷的聲音,讓衛淩一下子驚醒。
好大的膽子啊,正主就在身邊,你還想東想西想到九霄雲外,你在溫酌面前就像一本攤開的書!
只不過是本三俗讀物,人家暫時沒想看!
從讀大學開始,溫酌從眼睛鼻子嘴巴到關門甩給你的背影,你就沒有能挑出毛病的地方啊!
“喔曹?塞恩·克萊文曾經邀請過你!”連羽睜大了眼睛看著衛淩。
“是啊,戴恩·克萊文記憶十秒暢遊,你有興趣的話,我讓他下次邀請你啊。”衛淩把最後一口雞蛋送進嘴裡。
額……不能再吃下去了,好撐!
“鬼才要他的邀請呢!你……你……你也去做個檢查吧!說不定塞恩·克萊文還在你的腦子裡呢!”連羽難得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衛淩撐著筷子,看向溫酌:“怎麼樣,溫大教授,你有沒有檢查過我的腦子?”
他其實想問的是,我剛才胡思亂想的時候,你還在不在我腦子裡?
“塞恩·克萊文在短時間內應該沒有能力進行遠距離入侵了。”溫酌很平靜地說。
“為什麼?”衛淩問。
“他可以通過葉語來邀請你,我也可以通過葉語來打擊他。”
第40章 你耳朵怎麼那麼紅?
溫酌的話音落下, 不只是連羽,就連何斂都松了一口氣。
所以, 這算是溫酌之前提過的“反向捕獲”的一種嗎?
這操作太騷氣了!
“我要學, 教我。”衛淩一把扣住了溫酌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一步一步來。一口氣吃不成胖子。”
說完,溫酌將那碗有名的學校餐廳經典刷鍋水推到了衛淩的面前——紫菜湯。
“你等著, 我吃成個胖子給你看。”衛淩非常認真地說。
“呵呵,我們等著看你吃胖的樣子。”連羽無奈地搖了搖頭。
“還有,溯月這一次被關好了吧?可別又出來了!”衛淩問。
“不會,我留著他還有用。”溫酌開口道。
“留著他?你是不是打算閱讀他的大腦,提取有用的資訊?”衛淩問。
“他並不是諾亞的核心成員, 知道的也就那些。但是……你需要一個陪練。”溫酌開口道。
連羽一聽,幸災樂禍了起來:“溯月啊!按照執行官級別劃分, 他也能排上三級呢!衛淩, 我看好你哦!”
“你還能不看好我?”衛淩笑嘻嘻反問。
“我看好你被他揍成豬頭,哈哈哈哈!”連羽從之前的“結巴”模式,原地復活了。
“先不說溯月了,我對溯月沒有太大的興趣。我聽說你們抓住了‘大師’!就是那個能把諾亞改變成任意形象的那位‘大師’!我能看看他嗎?”
衛淩先是看著連羽, 連羽看向一旁的何斂,何斂又看向溫酌。
所以做決定的是溫酌。
衛淩只好又看向溫酌, 胳膊又搭了上去:“小酒, 溫小酒……我想看看‘大師’!”
這一搭,對於衛淩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整個餐廳好像連呼吸都凝滯了。
這就像是什麼經典畫面一樣, 貌似有幾個回過神來的學生還拿出手機來連拍了好幾張。
衛淩覺得自己很可能要成為聯合科技大學的紅人了,據說科技大學的校內論壇,他和溫酌都被湊成官配了,還有大量學生琢磨著這位訪問學者是不是很可能到他們大學來任教。
雙教授CP長期佔據首頁。
衛淩都很佩服寶寶們的想像力。
而衛淩把自己的爪子搭上去之後,又有點後悔。
溫酌如果冷冷地示意他把爪子拿下去,衛淩等於當著這麼多師生的面……拆了他們的官配CP。
溫酌如果不把衛淩的爪子扒拉下去,衛淩又要浮想聯翩了——你這麼高冷的人怎麼能任由我勾肩搭背呢?
但是溫酌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忽略了衛淩爪子的存在。
“可以去看看大師。不過大師自從被捕捉到之後,就被塞恩·克萊文摧毀了大腦。他雖然還有呼吸心跳,但是你見到的只剩下一個被諾亞寄生的軀殼。”溫酌回答。
“有沒有可能……修復他的大腦?”衛淩主動把爪子收了回來,撐著筷子,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也許,你可以。”溫酌回答。
這句話說完,衛淩發現對面的連羽和何斂,表情都變得很嚴肅。
“修復諾亞的大腦……嗎?”
衛淩差點忘了,自己可是被極凍八年之後完全自愈的醫學奇跡。他可以修復自己的大腦神經,那麼“大師”的也有可能。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體內擁有安奇拉給予的某種激素,而這種激素又無法脫離他的身體被提取,他對人類的生存已經沒有用處了,甚至於是莫大的威脅。
而這種激素能夠給衛淩帶來的進化,是難以估量的。
“我吃好了。”衛淩回答,“什麼時候能去看看大師。”
溫酌點了點頭,對連羽說:“讓周主任安排一下手續。”
“我還以為你會說先去看葉語呢。”連羽隨口說了一句。
“我選擇先看‘大師’,是因為就他的能力,對諾亞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失去‘大師’,他們很多計畫就不好實施了。而且我推測,塞恩·克萊文毀掉的應該只是‘大師’宿主的大腦,而並非他體內寄生物本體。”
衛淩說到這裡,連羽立刻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讓‘大師’接觸到合適的宿主,他體內的諾亞就會轉移?”
“是的。”衛淩回答。
“怪不得……”連羽看向溫酌,“溫教授不允許任何人類接近‘大師’,就連醫護人員都是執行官。”
衛淩起身,打了個響指:“好了,總是‘恍然大悟’的連羽小同學,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餐廳?”
“哦!一身都是青椒肉絲和番茄炒蛋的味道了!”連羽拎著衣領嗅了嗅。
衛淩看著連羽那姿勢,忽然很想拽過溫酌的領帶,湊過去聞一聞。
溫小酒,你身上現在是什麼味道呢?
“走吧。”溫酌起身,隨意地向下壓了一下西裝的領子。
衛淩悲催地發現……溫小酒同學穿西裝的樣子,好像比自己醒來見到他的第一眼還要帥了。
我是腦子病了嗎?需不需要去看病啊?
醫保卡瞭解一下?
“你怎麼了?”溫酌的側過臉,“臉有點紅。”
溫酌的手伸了過來,指尖把衛淩額前的髮絲向上一撩,掌心貼在了溫酌的額頭上。
衛淩完全沒有料到,向後一退,傻笑了兩聲:“沒事……我沒事……吃多了青椒絲而已。”
“那我們回去吧。要見‘大師’得先提出申請,最快也要三天。”
“哦,好吧。吃飽喝足回去睡午覺吧。”
當衛淩揣著口袋,懶洋洋地離開學生餐廳,原本安靜的空間忽然響起了各種聲音。
“天啊!你們看到了沒有,那個訪問學者把胳膊搭在溫教授的肩膀上呢!溫教授都沒有生氣!”
“我有看到——教授想要把他的手拿下來的,可能是出於禮貌,所以還是算了。”
“我怎麼覺得教授不是想把他的手拿下來,而是想放上去?”
“……扯淡!”
回到了教研寢室,衛淩直接就倒回自己的床上了,一隻腳上的鞋子踢掉了,伸進被子裡,另一隻鞋子踢了兩下沒掉,就掛在床邊。
他抱著手機,繼續查找這關於“塞恩·克萊文”的一切,比如他曾經校友的社交帳號等等,都一無所獲。
這個人……就像是被抹殺掉了一樣。
如果自己通過葉語看到的發生在“光合號”上的一切是真的,塞恩·克萊文其實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如果當年溫酌沒有和自己一起上月球的話,衛淩相信自己的結果並不會比塞恩·克萊文好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溫酌來到了衛淩的床邊,彎下腰來,一手扣著衛淩的腳踝,將它略微抬起,另一手替他把鞋子脫掉了。
這段時間,溫酌照顧衛淩已經是很尋常的事情了,但是今天……衛淩的感覺都變得敏銳。
比如溫酌扣著他腳踝的手指,不僅僅是溫度和力度,就連觸感都像是隨著皮膚一路傳導去了大腦。
溫酌的手指略微在他的腳背上碰了一下,衛淩心裡面就像被什麼搔了一下,全身一顫,下意識就把腳往回收。
“怎麼了?”溫酌側身坐了下來,反而扣著衛淩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今天光腳出去的時候踩到什麼了嗎?”
“沒……沒有……就剛才有點癢癢……”
溫酌!你那麼愛乾淨的人,你講究一點好不好!
“沒事就好。”
溫酌終於衛淩的腳放回被子裡。
終於可以呼出一口氣了。
“你睡一會兒。下午一起去滑冰。”
“滑冰?”
這段時間,除了打遊戲、下棋之外,衛淩還真沒有和溫酌有過其他的娛樂性活動了。
“去不去?”溫酌又問。
“去啊!”衛淩想了兩秒,“等等,溫酌——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滑冰?”
“我不會。但是我覺得,穿上了滑冰鞋,應該就會了。”
衛淩頓在那裡,心裡只剩下一句話——你是hybrid,學什麼都快了不起嗎?
而且,依照溫酌的性子,不會無緣無故帶他去滑冰。
“學滑冰……有什麼意義嗎?”
“有助於你大腦的平衡。重點就是要用你的‘能力’來學習所有你不會的技能。”溫酌說話的語氣有點像高中班主任。
衛淩表示此刻不覺得溫酌帥了。
果然,就是不可能有純粹的娛樂。
衛淩想著自己駕駛溫蒂躲避八重玲奈和溯月的追擊,那種反應力和平衡能力,如果用在滑冰上,應該是手到擒來。
只是——他好像並不能隨心所欲地進入那種狀態,所以溫酌要帶他去“學習”的所有他不會的技能,就是為了鍛煉他能隨時隨地進入狀態。
想著想著,衛淩就睡著了。
下午,他就真的跟著溫酌去新城“光年”的滑冰場了。
因為是上班和上課的時候,滑冰場裡人很少,滑冰館裡的溫度比外面要低,溫酌特地給衛淩帶了一件線衫。
衛淩穿上了滑冰鞋,踩上冰面的那一瞬間,哧溜一下就滑了出去,差一點腦袋著地。
還好溫酌反應快,一步就滑了出去,單手穩穩托住了衛淩的後腦勺。
一秒的大腦空白之後,衛淩內心深處充滿了不爽。
“你怎麼就接住我了?你還真的一穿上滑冰鞋,你就學會滑冰了?”
要不要做個四周跳啊?
溫酌低下頭,唇線很淺地劃開,但這一絲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如果你沒有那麼慫,我帶著你來個四周跳是沒問題的。”
“你讀了我腦子?”衛淩立刻閉上眼睛。
“不需要讀,都寫在臉上了。”溫酌一把將衛淩撐了起來。
衛淩這下不敢小看滑冰了,而是腿部非常用力地想讓自己“釘”在冰面上,可是越用力,他的兩條腿就越是要岔開一樣——腿都酸了。
他很想好好觀察一下,溫酌是怎麼個動作,但是只要一想要看溫酌,他就要劈叉滑倒。
衛淩都懷疑,溫酌是不是故意帶他來滑冰,看他出糗了。
“衛淩,當你太在意自己的時候,就沒辦法從你的周圍環境攝取‘資訊’。當你無法攝取資訊的時候,就無法學習了。”
溫酌很輕鬆流暢地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向上一抬,輕而易舉地就把衛淩給撐了起來。
衛淩這下終於可以看清楚溫酌了。
他穿著淺咖啡色的沒有任何款式可言的線衫,下身是難得寬鬆的運動褲,但是腿依舊超長,就連露出線衫領口的脖子都很修長。
他拉著衛淩的手腕,向後滑去,衛淩跟著他向前而去。
那是一種流暢的就像是要飛起來的感覺。
“專注起來,衛淩。這裡沒有人看見你怎麼摔下去。我特地選了這個時間段帶你來滑冰場,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整個滑冰場很空曠,溫酌的聲音裡帶著絲絲沁涼。
“……這樣我就不會被干擾了……”
不會被干擾了,只能看著你一個人。
“對。”
溫酌的手指略微用力地掐著衛淩的手腕,就像是為了把衛淩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衛淩一抬眼,對上溫酌眼睛的瞬間,沒來由一陣慌亂,想要掙脫卻被對方穩穩扣著。
“你到底怎麼了?”溫酌靠近衛淩。
“沒什麼,速度太快了我慌。而且你這麼靈敏,跟你一比我覺得差距太大,心理落差也大。”
你太帥了,我看了忍不住跟你比,比完了就不甘心!可以了吧?
衛淩低下頭,看著溫酌的滑冰鞋。
對方又帶著他向後滑了一段。
平衡感好到讓衛淩想要跟他打架。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你有沒有跟我比過?”
溫酌拉著他,轉了半個圈,這個問題讓衛淩腳下打滑,溫酌也沒有穩住他的意思,任由衛淩往自己懷裡撲。
“沒有!”
衛淩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小爺那時候也是帥哥一枚,性格還比你開朗受歡迎,我跟你比個毛線!
“那你現在為什麼忽然就跟我比了?”
衛淩的兩隻手撐著溫酌的肩膀,剛想要拉開一點距離,誰知道溫酌的手往衛淩的後背上一摁,衛淩又撲了回去。
這傢伙是故意的!
“我都說了,因為差距忽然拉大了!”衛淩皺起了眉頭,再次強調差距。
最大的差距在於從前我看著你覺得賞心悅目,現在看著你不只賞心悅目還想入非非。
“哦?”
衛淩看不見溫酌的臉,卻能從那個不緊不慢很有深意的“哦”裡面,聽出來溫酌並不認可這個答案。
好煩躁啊,溫小酒你可不可以不要開口說話!
“你只要專心起來,不想有的沒的,就不會摔了。”溫酌不緊不慢地說。
“你……你放我到旁邊,我扶著杆子自己慢慢琢磨……”
不是我不專心,是你在我身邊我沒辦法專心!
“你覺得當諾亞追捕你的時候,他們能像我一樣,把你放到一邊,等你專心起來對付他們?”溫酌反問。
“反正你比諾亞更讓我分心!”衛淩忍不住喊了出來。
喊完之後,還帶了點回音效果。
衛淩真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衛淩腦門上的血管一突一突的,心裡緊張得要命,生怕溫酌問他“為什麼我比諾亞更讓你分心”。
“衛淩。”
“幹嘛!”
“我只是讓你分心……你耳朵為什麼那麼紅?”
明明溫酌說話的語氣聲調連變都沒有變過,可衛淩卻覺得他在笑。
很想看一下溫酌此刻的表情,但是衛淩連腦袋都不敢抬一下。
慫貨啊慫貨,天下第一慫,非你衛淩莫屬了。
就在那個瞬間,溫酌忽然拽著衛淩的手腕,猛地向後退去,速度極快。
“啊——”衛淩嚇到臉都要白了。
而溫酌卻始終保持著向後退的速度,他就跟腦袋後面也長了眼睛一樣,一個大幅度地弧形走線避開了身後的圍板,衛淩覺得自己隨時要坐在地上,但由始至終溫酌卻始終拽著他。
“你的世界和普通人類是不同的。”溫酌說。
“你快停下!讓我慢慢思考哪裡不同!”衛淩現在心驚膽戰,生怕自己飛出去。
“普通人類想到的是怎樣保持平衡,而你看到的應該是——”
“是什麼鬼!你快點停下!我現在什麼都沒看到!”
溫酌是故意的,他現在的速度比之前還要快。
“風速、溫度、冰面上的痕跡造成的阻力、滑冰鞋的角度對平衡的影響。”
衛淩快要瘋魔了,他無法預測現在溫酌的速度有多快,他只知道萬一溫酌鬆手了,自己可以就著這個加速度,飛出外太空!
“衛淩。”
“別喊我的名字!”
“我要放手了。”溫酌開口說。
不想來什麼你就要幹什麼嗎?
“你想我死嗎?你現在跟我說你要放手!”
“專注。”
這兩個字就像是某種咒語,衛淩能感覺到溫酌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量正逐漸放開,他看著溫酌加速向後倒退,而衛淩下意識想要抓住對方卻錯過了溫酌的指尖。
在那短暫到無法反應的時間裡,他疾速沖向滑冰場邊緣……
神經緊繃到快要爆裂,就在某個臨界點,整個滑冰場朝著他視線的終點無限收縮。
所有的細節,溫度、風速、冰面上無數道痕跡都以另一種更加細緻微妙的方式進入了衛淩的大腦。
他不再那麼緊繃著身體試圖站立在冰面上,他一個轉身,在撞上滑冰場擋板的瞬間繞了過去,然後他對上了溫酌。
溫酌笑了一下:“記住這個感覺。這才是你的世界。”
但是這個微觀世界,讓衛淩的視覺成倍敏銳。
溫酌說話時候空氣的震動,他那一絲淺到幾乎無法辨別的笑容,唇線的弧度,嘴角的凹陷,都變得像是烙印一樣。
當溫酌後退的時候,他的發梢甚至於他眼睫毛的顫動都清晰到……無法從衛淩的視覺世界裡抹掉。
衛淩聽見了自己的血液被堵在了心臟裡,進不去出不得。
他發現這個細緻的世界太吸引人,因為溫酌的一切……都在這個世界裡留下清晰的痕跡。
溫酌不斷地後退著,而衛淩卻用常人難以達到的速度追逐而去。
他一直看著溫酌,整個純白的冰面就像是折疊而起,要將溫酌包裹起來。
好想要這個人。
好想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整個世界都在遠離,只有面前的溫酌越來越清晰。
“衛淩……停下!”
溫酌的神色凜冽起來,他正面迎上衛淩,想要去拍他的臉頰,可就在那一瞬間,衛淩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淡金色的光從他的眼底浮起,溫酌微微一怔,他意識到了什麼向後仰去,試圖避開衛淩的視線,可就在一刻,折疊起來的冰面瞬間將溫酌吞沒。
緊接著,原本安靜的世界忽然喧鬧了起來。
那是大三那年Q大的新年聯歡晚會的後臺。
很鬧騰,熱歌勁舞應有盡有。跳舞的女孩子們在後臺一邊化妝一邊開著玩笑。
“聽說衛淩今天要唱那首《從前慢》。你說他是不是要向誰表白啊?”
“夏寧吧?他不是一直喜歡夏寧嗎?”
“可是夏寧喜歡的是研二那個學長吧?兩人戀愛都談了好幾年了!”
“那就請淩哥喜歡我吧!我喜歡他那款的!”
“人家長得帥,脾氣又好,還會打籃球,又會哄女孩子,誰不喜歡啊!”
“就是淩哥看起來很花心……”
“你們淩哥可一點都不花心。”這時候,留著一頭長髮,負責給他們化妝的夏寧走了過來。
“夏甯學姐,哎呀!你都聽到了啊!”
“衛淩啊,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很細膩。對他重要的人,他都很害怕對方會受傷,會很小心翼翼去保護對方,被他喜歡上的話,他會真的把你寵成寶。”夏寧拉過椅子,一邊給一個小學妹畫眉毛,一邊說。
“這樣一說,好像是的。而且淩哥挺仗義的——特別對他的兄弟!”
“啊,你是說溫酌吧!誰要是說溫酌高冷裝逼,他就跟誰急!”
“哈哈哈,這樣看來,咱們淩哥跟溫酌最配了。”
“是哦,是哦!配一臉!”
女孩子們嘻嘻哈哈,卻不知道後臺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在男子更衣室裡,衛淩把這些都聽在了耳朵裡。
第41章 撐腰
一回頭, 就看見溫酌拎著一件白襯衣站在那裡。
“班長讓我給你的。”
“啊呀!謝謝!我也沒想到喝個可樂會噴到身上!這件是班長的嗎?班長的身型有點魁梧啊……”衛淩坐在桌角上,兩條長腿微微蕩了兩下。
“我的。”
“怪不得!你的身材跟我才相近!”
衛淩朝溫酌勾了勾手指, 對方沒過去, 直接把襯衫扔他臉上。
“溫小酒,我一定用消毒液洗乾淨了還你!”
溫酌直接轉過身,又要甩背影給他了。
為什麼要用消毒液?你不是病菌, 也從來不髒。
“溫小酒!你過來一下。”
溫酌沒搭理他,眼見著就要打開更衣室的門了。
“我是真有事……”衛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外面吵嚷的聲音,襯托得衛淩的歎息聲很悠長。
溫酌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衛淩還坐在桌子上, 更衣室昏黃的燈光,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孩子氣。
你總是開玩笑說——溫酌那長腿不去拍個平面廣告實在暴殄天物。
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腿又長又有力。
在籃球場上跳起蓋帽的時候, 緊緊地繃著, 而此刻卻安靜乖巧地掛在桌邊。
——會讓我很想欺負你。
“什麼事?”溫酌問。
“你過來點啊!我又不會吃了你!”衛淩不滿地說。
你怎麼確定,我再過去一點,不會吃了你?
“我跟你說,一會兒不是有個瞪眼睛比賽嗎?你不是被咱們班選去了嗎!據我所知, 機械工程那邊派了黃晨光!就是那個大黑個子!胳膊有我脖子粗那個,你記得嗎?”
衛淩靠得很近, 近到能清晰看見他隨著聲音輕輕顫動的睫毛和眼底的亮光。
溫酌的胳膊垂在身邊, 淡淡地看著他。
我不記得什麼大黑個子,他又不是你,我為什麼要記得?
“好吧, 不管你記不記得,主持人宣佈完規則,你就立刻——”
衛淩忽然前傾,他坐在桌子上本就比溫酌要高,那姿勢就像是要吻上來。
溫酌繃在那裡,呼吸無限拉伸,心臟驟然被提起,他抬起了手,想要一把將這個傢伙從桌子上拽下來。
然而,只有一口氣吹在溫酌的臉上,掀起了他額前的頭髮。
衛淩又坐了回去,笑著說:“不愧是溫酌啊!這樣都沒眨眼!我們班榮耀就交給你了。記住啊,就剛才那樣把黃晨光給秒了。根據我的調查,之後就沒有對手了。你看你多厲害,我這麼近吹你,你都不眨眼。”
“你那麼想贏嗎?”幾秒之後,溫酌開口問。
明明有著聰明的腦袋,卻喜歡所有幼稚孩子氣的遊戲。
“想啊——獎勵露營帳篷一個。我們可以背著帳篷去露營。學校給的品質挺好的,加厚版防風防雨……然後釣魚烤肉。”
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自己可以安然地和我去露營?
衛淩把濺了可樂的襯衫解開兩個扣子,圖省事從頭頂上脫下來。
誰知道在耳朵那兒卡住了。
他拽了半天也沒拽下來。
溫酌就站在那裡,看著他的肩膀、小腹因為用力而繃起,線條很緊。
“溫酌……溫酌你還在嗎?你幫我向上扯一下後面!”
衛淩後悔自己怎麼不老老實實把其他扣子都解開,這下好了,不上不下!
他感覺到溫酌走近了自己,對方的手勾在了他後腦勺被卡住的地方,輕輕鬆了松,襯衫一下子就完全脫到了腦袋上面。
他真的憋到差一點斷氣,臉都是紅的。
一睜眼,就對上了溫酌的眼睛。
隔壁的女孩子們又在繼續開玩笑了。
“哈哈哈,要是淩哥配了溫酌,那我們也算死而無憾了!”
“但是溫酌這人冷冰冰的,真要配了淩哥,淩哥好可憐,還是讓我們來疼他吧!”
“其實也不是的,我覺得溫酌對淩哥還是很好的。有一次在圖書館裡,淩哥在睡覺,衣服都掉地上了,我看見溫酌撿起來又給淩哥披上了!”
“真的假的?這要是別人覺得沒什麼,溫酌給淩哥蓋衣服什麼的,簡直就像鐵樹開花,冬天撞進了春天裡!”
“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啊!”
衛淩聽著那些女孩子們興奮地討論著,饒有趣味地看向對面的溫酌:“嘿,你遇上我,鐵樹開花兒,冬天撞進了春天裡呢!你要不要喜歡我一下,隨了她們的心願?”
我不想隨了任何人的心願,只想隨了我自己的願!
不要再隨便靠近我!
不要開那些沒腦子的玩笑!
不要自以為是地覺得我就甘心做你室友!
衛淩正要把襯衫從手腕上脫下來,卻沒想到對面的溫酌忽然一把抓住了襯衫,向上一拉,衛淩的手也跟著被拽了起來。
“好啊。”溫酌抬起了下巴。
衛淩被溫酌拽下了桌子,一個踉蹌向前砸進對方懷裡。
他向後退了一步,剛站穩,對上的就是溫酌暗沉的眼睛。
“好……好什麼?”衛淩愣住了,看著對方,想要把手放下來,但是溫酌卻一直往後壓。
衛淩只能一邊擰動手腕想要把手從襯衫裡脫出來,一邊向後退。
誰知道連退三步,就抵在了更衣室的牆上。
襯衫被溫酌抓得很死,衛淩的手腕都有點發麻,卻仍舊沒有掙脫。
他被迫直起了腰,從脖子到腰的線條都繃了起來。
“喜歡你。”
溫酌的聲音很輕,落在衛淩的耳朵裡卻像是一記重擊。
他驚訝地看著對方,一時之間什麼都忘了。
這時候,門外走廊上傳來男生說話的聲音。
“這中山裝的扣子有問題吧?我怎麼也扣不上!”
“是你胖了!脖子變粗了吧!”
那是表演相聲的同學。
他們敲了敲門:“有兄弟在裡面嗎?我們進來了,小心走光哦!”
衛淩剛要說什麼,溫酌的手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扯著他的襯衫往旁邊一拽,衛淩就被對方拽到了道具箱的旁邊。
那裡正好是個死角,道具箱有兩三個,堆在一起跟座小山一樣,正好把更衣室的燈光給擋住。
衛淩是坐在地上的,被溫酌忽然那麼一拽然後一扔的,他尾巴骨都疼。
就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溫酌就在他的身邊,一手摟著他,把他就壓在自己懷裡,另一隻手還捂著衛淩的嘴巴,衛淩忽然不知道溫酌想幹什麼。
一想到剛才那句“喜歡你”,心臟猛地一陣狂跳。
他抬起手,向下壓了壓溫酌捂著自己的手。
溫酌只是低下眼來看他,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
那兩個兄弟還在研究他們的中山裝。
“我早就說了你別穿什麼中山裝!肚子那麼大,跟個懷了孕的企鵝一樣!”
“這才有說相聲的氣氛!”
衛淩快要被捂到沒氣了,而且他越是去掰溫酌的手,對方就捂得越是用力,衛淩沒辦法了,只好用力抿了一下溫酌的指縫。
這一下,衛淩能明顯感覺到溫酌顫了一下。
他終於鬆開了手,清新的空氣湧進來,衛淩還沒來得及完成這一次呼吸,溫酌忽然壓了過來。
他的唇很燙。
心臟就像被什麼給一把抓住了,血液滯留,腦子嗡地一下完全不能思考了。
溫酌所到之處,實打實的力度感,衛淩的手腕又被襯衫給擰住了,連個著力點都沒有。
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腳尖不小心碰到了道具箱的時候,心驚膽戰生怕發出什麼東西,把那兩個說相聲的同學給引過來。
他仰著頭,這輩子都沒想過溫酌會這樣放肆和不計後果。
衛淩試圖側過臉,對方便緊隨而至,強勢得衛淩想往牆角裡躲。
但越躲,溫酌就越厲害,衛淩的兩條胳膊被扣在腦袋上面,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溫酌。
對方竟然在他耳邊說:“你可以求救。”
衛淩用“你瘋了”的目光看著他。
求救?
“溫酌你有病啊!放我起來!”
主持人的聲音很洪亮,後臺也能聽見,蓋過了溫酌和衛淩的聲音,更衣室裡準備說相聲的同學沒有聽見。
“我數三下,不求救的話——我就對你溫柔一點。”
衛淩看著對方,我不求救你就溫柔點是什麼鬼意思?
他趁著兩人之間的那一點點距離,猛地一腳踹過去,正好是主持人說完話觀眾們正在鼓掌,衛淩的動作把道具箱都踹得晃動了!
“好像有什麼聲音?”
“你聽錯啦吧?”
外面兩個同學看了看,偏偏就沒看到道具箱和牆的夾角。
衛淩心跳如鼓,就看見溫酌的口型正在數數。
“一。”
“二……”
“三。”
衛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高喊,溫酌猛地壓在了他的唇上,所有的聲音都被壓制在了喉間。
溫酌這人絕對不知道“溫柔”二字是怎麼個寫法!
衛淩哪兒都在發麻。
外面的人穿好了他們的中山裝終於出去了,溫酌也放開了衛淩,等著衛淩大口呼吸。
上唇被輕輕碰了一下。
衛淩顫了一下。
接著是下唇又被輕輕碰了一下。
“喜歡我嗎?”
溫酌低啞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衛淩的肩膀聳起,耳朵發燙,腦子裡嗡嗡響。
“不回答,就當你喜歡。”
衛淩推了溫酌一下,溫酌卻只是把襯衫向上一提,衛淩就因為慣性往他身上跌。
“你他麼有病麼!”
“你生氣是因為這裡是更衣室,還是因為不喜歡我?”
溫酌看著衛淩的那雙眼睛和平時不一樣,不再那麼清冷克制,相反……就像著了火一樣,燒得衛淩片甲不留。
血液又開始迫不及待地往他的心臟裡灌。
“……你嚇到我了。”
衛淩想要起來,但是又被對方拽了回去。
“所以,不是因為這裡是更衣室,也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
溫酌的聲音壓得很低,甚至有點嘶啞。
衛淩有一股相當危險的預感。
一旦自己給了溫酌肯定的答案,就要完蛋。
但如果自己給了否定的答案……可能會完蛋得更慘。
隔壁的女孩子們已經上臺了,有節奏的音樂聲響起。
是那首《撐腰》。
“party boys之道,兄弟為你撐腰——”
掌聲雷動,估計她們跳得很帶勁。
衛淩沒有回應,溫酌就把擰巴在衛淩手腕上的襯衫抓得更緊。
“我……我應該……應該……”
最後那兩個字淹沒在臺上響亮的音效裡。
連衛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但是溫酌只看著衛淩的口型,就忽然把他拽了起來。
好不容易站起來,衛淩一個搖晃。
“party boys之道,兄弟為你撐腰——”
就在“撐腰”那兩個字響起的瞬間,溫酌忽然扣著衛淩的腰把他撐了起來。
一切就像脫了軌,就像雲霄飛車沖向天空。
衛淩的腳晃了好幾下才踩在了地面上。
溫酌就像是要把他給鎖死了一樣,衛淩連一口呼吸都需要溫酌放他一條生路。
溫酌比之前溫柔百倍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你是個壞孩子。”
什麼?
不要怎樣?
整個空間高速旋轉著,衛淩向後一仰……
他在冰面上高速滑行,忽然向後栽倒,眼前的溫酌目光一凜,猛地一拽,把衛淩抱住,原本將溫酌包裹起來的冰面逐漸從扭曲的狀態恢復。
溫酌抱著衛淩在滑冰場上連續滑行了十幾圈,終於把速度降了下來。
溫酌低下頭,緩慢地坐在了冰面上,而衛淩靠在他的懷裡,完全睡著了過去。
這是衛淩使用自己能力的代價,大腦在加速收集和分析資訊之後,也會加速疲倦。
“你知道自己剛才做了很危險的事嗎?”
溫酌托著衛淩的後腦,將他輕輕壓在自己的懷裡。
“你怎麼敢來誘捕我呢?”
衛淩發出平穩的呼吸聲,手輕輕垂在一邊,睡的很沉。
“但是我沒有教你,你就學會了誘捕……我是不是可以當作你本能想要誘惑我?”
幾秒過去了,溫酌的問題沒有人來回答。
他將衛淩抱了起來,滑向了場外。
這一覺,衛淩睡得很沉。
直到他忽然從高處摔下來,嘩啦一聲,他才一下子驚醒。
發現自己趴在地上,被子的一角還在身上。
誒……之前他好像還在和溫酌滑冰來著,怎麼……怎麼忽然回來了?
這裡是溫酌的教研宿舍啊!
衛淩吭哧吭哧爬起來,往對面一看,發現溫酌並不在。
他抓過自己的智慧手錶一看,時間是淩晨三點。
他記得自己和溫酌是下午三點去的滑冰館,這一下就十二個小時過去了?
自己睡了多久啊?簡直是不省人事!
可是大晚上的,溫小酒怎麼不睡覺?跑哪兒去了?
衛淩來到窗臺上,就看見昏黃的路燈下面,溫酌坐在長椅上,好像在抽煙,他的另一隻手裡拿著手機,正在在和人打電話。
這樣一想,好像每次自己睡覺的時候,溫酌接到任何電話都會出去,他從來沒有因為溫酌的電話被吵醒過。
暖色的燈光落在溫酌的身上,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中帶著一點暖意。
溫小酒還真是……越來越耐看了……
那一瞬間,更衣室裡的畫面湧進了衛淩的腦子裡。
溫酌的強勢和力量,衝擊著衛淩的神經,他向後一個踉蹌。
那是什麼?
剛才自己想到的是什麼?
大三聯歡晚會,衛淩低下頭來,他記起來了……那天自己開可樂弄髒了襯衫,是溫酌拿了自己的給他。
但是在那個更衣室裡,溫酌一直很安靜,等著衛淩把襯衫換好了就出去了!
根本……根本就沒有自己剛才想的那些事情發生啊!
溫酌……溫酌怎麼可能……那麼強硬,而且充滿控制欲。
衛淩還站在窗臺發愣,而坐在樓下長椅上的溫酌忽然抬起了眼。
兩人視線一撞,衛淩的心臟一陣下沉,就像是被溫酌捏在手心裡,差一點沒落荒而逃。
溫酌略微側了側臉,他正好結束了那通電話,不緊不慢地吸了一口煙,徐徐呼出,煙霧緩和了他視線裡的力度感。
衛淩看見他的口型說的好像是“下來”。
臥槽……他腦子裡剛想的那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衛淩覺得自己要真站到溫酌的面前,兩條腿都要顫抖吧?
就感覺,自己好像在腦子裡把溫酌給黃了……不對……明明是溫酌把他給辦了啊!
但是畏畏縮縮一直逃避,他恐怕永遠無法知道自己在滑冰場裡想到的另一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切,只有溫酌能給他答案。
衛淩轉身吸了一口氣,胡亂地把鞋子穿上,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走下樓去。
一邊走下去,想起聯歡晚會更衣室裡那個強勢的溫酌,衛淩莫名想退縮。
他想到了昨天早上,溫酌站在門口的那句“慫貨”。
他從來沒有見過溫酌動情的樣子,但是此刻想到的溫酌的執著和他不留絲毫空隙的吻,世界都像是被撞得四分五裂,那到底是真實的溫酌,或者僅僅是自己的想像?
他走到了樓下,來到了溫酌的面前,心臟忐忑的感覺就像是老媽摸電腦後面發現他趁著家裡沒人玩了幾小時遊戲……還要緊張。
“你今天在滑冰場很有能耐。”
溫酌的那根煙已經抽完了,他很輕鬆地將它扔到了遠處的垃圾桶裡,沉穩裡帶著一絲帥氣。
衛淩可不會傻到以為溫酌的“很有能耐”是在誇他。
“我……我幹什麼了?我不記得了,哈哈哈……”
放屁,他記得很清楚。
但他不確定溫酌到底知不知道當時他腦子裡的東西,如果不知道還能瞞天過海,如果知道……說自己不記得,就能裝死了。
好慫,真的慫到爆炸。
可是,他真的不想失去溫酌。
從小到大,衛淩擁有很多的朋友兄弟,有些人漸行漸遠,有些人也許再見面還會開懷暢聊。
但只有溫酌……他們是過命的交情。
衛淩知道,自己可以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曾經暗戀的夏寧,這輩子都不再看一眼小野真洋,甚至這輩子不再喜歡任何人,但是他不可以沒有溫酌。
只要能看到這個人,衛淩就會覺得自己活得很安心。
但是他又恐懼著,那個自己想像中的充滿佔有欲和控制欲的溫酌。
“你是蝸牛嗎?這才幾層樓?”溫酌抬了抬下巴。
這個態度,讓衛淩放下心來。
“哦,你大晚上的,又出來打什麼電話?是諾亞又有什麼大動作了?”
“不是。是你在滑冰場上使用了你的能力之後,就昏厥過去了。”溫酌說。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記得……我記得當時自己狀態很好,所有的一切好像我都能控制住一樣……”
衛淩皺起了眉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昏厥過去了。
“包括控制我嗎?”
溫酌的聲音狠狠落在了衛淩的心頭,讓衛淩怔在那裡。
“我……控制你……”衛淩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了,牙齒差點咬到舌頭。
“讓你昏厥的原因,並不是你單純地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不然你當初甩掉溯月、搞定八重玲奈,也沒見你昏過去。”溫酌單手撐著膝蓋,靠近衛淩,“但是你試圖捕捉我,就會耗費極大的精力。”
那是一個看似閒散卻極有壓迫感的姿勢。
溫酌的目光仿佛洞穿了一切,無論是衛淩試圖掩藏的還是掩藏不住的。
“對不起,我竟然想要控制……”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成功捕捉到我,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溫酌站起身來。
衛淩看著他,心臟跳動得愈發的劇烈。
到底是因為那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溫酌並不知道,所以才會說希望“你真的能夠成功捕捉到我”?
以溫酌的強大,如果衛淩連溫酌都能捕捉到,那就意味著他有可能捕捉塞恩·克萊文體內的諾亞嗎?
還是說,溫酌知道衛淩的幻想,想要它變成真的呢?
自己好端端為什麼會想那種東西!
真要命!
可是溫酌的那句“死而無憾”讓衛淩的心頭像是有數萬隻螞蟻在爬,密密麻麻,一陣接著一陣,癢得讓人發瘋。
“咚——”地一聲,衛淩撞在了電線杆上。
前面的溫酌轉過身來,揣著口袋看著他,逆著路燈燈光,衛淩不是很確定……溫酌是不是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撐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撐腰壯膽,而是真的撐著腰。
衛淩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他單方面的幻想,還是他和溫酌共同構造的另一個平行世界。
溫酌會持續加碼,加到衛淩覺得“怎麼可以我一個人胡思亂想呢,你也要一起來”!
等衛淩學熟練了,他會自己去溫酌腦子裡看看溫酌的世界。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心想這樣那樣都可以?不行太危險了,要教育一下溫小酒!
第42章 生人勿近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電線杆都疼了, 知道嗎?”
溫小酒在調侃他嗎?
那微微上揚的聲調,不要以為他沒聽出來!
“疼的是我!不是電線杆!”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 衛淩總覺得溫酌那句“胡思亂想”意有所指。
不可能不可能!
老子就算“胡思亂想”, 那也是我泰山壓頂讓你毫無招架之力!怎麼可能被你摁在更衣室裡欺負!
“哦,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溫酌開口說。
“你……你對不起什麼?”
難道自己說“怎麼可能被你摁在更衣室裡欺負”被溫酌閱讀了?
“對不起沒注意到疼的是你。”溫酌的聲音還是淡淡的。
但是衛淩怎麼聽,怎麼覺得對方的聲音裡有笑意。
兩人回到了寢室裡, 衛淩躺回床上,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溫酌倒是很平整地躺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那如果我過度使用自己的能力忽然撅過去,這個問題……有解決的辦法嗎?”
衛淩睡了那麼久,現在想睡也睡不著了, 沒話找話聊。
“
我跟周主任說了這個情況,我們覺得可以通過改進hybrid使用的營養劑成分, 來滿足你大腦對能量的需求。”溫酌回答。
“哦, 那就辛苦營養劑的研究團隊了。”
衛淩正要翻身,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不是在溜冰場撅過去了嗎?那我是怎麼回來的?”
“我帶你回來的。”
“我知道肯定是你帶我回來的!但你是怎麼帶我回來的?開車?直升機?還是……”衛淩心中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我抱著你回來的。”溫酌回答。
“你說的抱……抱我回來……是開著車到了咱寢室樓下抱我上來呢?還是……”
“開車到學校停車場,然後抱你進來。”
衛淩要瘋掉:“你抱我進來!在學校裡溜一圈!那不是那麼多人都看到了!”
“我知道你要面子,給你把臉蓋上了。”溫酌回答。
“你把我臉蓋上了有個毛線用!一猜就知道是我啊!”
這些日子那麼多人看著你陪我上學校餐廳吃飯, 還帶著我去上課,誰不知道我一直在你身邊啊!
“哦。”
那種帶著笑的感覺又來了。
明明還是溫酌一貫的語氣, 衛淩就是覺得對方在笑。
“周主任剛才說, 已經安排好了下週一,讓我們見‘大師’。我建議你現在不要想有的沒的,趕緊睡覺。”溫酌提醒道。
“不是下週一嗎?又不是明天, 那麼著急趕著我睡覺幹什麼?”
“明天帶你去練射擊。所有hybrid都掌握的能力,你都必須儘快掌握。”
“你這是揠苗助長吧?我才從溜冰場上回來,冰還沒滑順溜呢!你這就安排上射擊了?”衛淩又有一種要被迫學習的壓力感了。
而且這一次是真的學習,溫酌親自教學,不帶放水的那種。
“冰還沒滑順溜,就已經會‘捕獲’我了。我看你學挺快的。”
“捕獲”那兩個字一被對方說出來,衛淩就心虛,又要開始各種揣測了。
到底發生在更衣室裡的一切,是他超負荷使用能力之後的幻覺……就當作春天到了他鬧春了……
鬧你妹啊!秋天都來了,鬧個屁春!
如果溫酌看到了他腦子裡那些“通俗”畫面,沒道理不揍他,還跟他提什麼“捕獲”。
到底被捕獲是個怎麼感覺?
衛淩忽然在想,他是不是應該找一個hybrid來捕獲自己一下,然後深切體會一下被捕獲的感覺,這樣就知道溫酌被他捕獲的時候能看到什麼了!
可是找誰來做實驗……是找誰來做練習物件呢?
連羽嗎?連羽比他還慫?
何斂嗎?何斂太精了!
其他執行官……他一個都不熟……
難不成請塞恩·克萊文來陪他做練習嗎?
衛淩覺得自己真的是超級好笑!
邀請克萊文——這還真是想要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啊!
睡覺吧!
但是真的睡久了精神抖擻,他翻個身背對著溫酌,不但一點睡意都沒有,他甚至還有那麼點想要起來去看看溫酌睡覺是個什麼樣子。
衛淩!你是不是活膩味了!你是不是想死?
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感官敏銳的溫酌發現他此刻很煩躁!
挺屍挺久了,全身也發酸,衛淩迷迷糊糊也就睡著過去了。
四點多的窗外微微泛白,蟲鳴的聲音也逐漸消失,樹的枝葉輕緩搖擺,無法辨別是風的聲音還是樹葉相互觸碰的聲響。
衛淩的意識不斷下沉,仿佛通過了一層一層的過濾,抵達了意識的最深處。
他的耳邊是那首《撐腰》,旋律歡快。
“party boys之道,兄弟為你撐腰!”
隨著“撐腰”那兩個字,衛淩被溫酌強而有力地撐了起來。
我怎麼又回來了!這場大夢是不讓他有醒過來的機會嗎?
睜開眼睛!衛淩!睜開眼睛!
但是閉上眼睛再睜開,場景沒有變,眼前的溫酌也沒消失!
整個更衣室裡,都是屬於溫酌的味道……那是溫酌慣用的超市里八塊一大瓶的洗髮水……
明明是廉價的味道卻因為溫酌而變得清爽,甚至有一種冷冷的驚豔。
“溫……”
衛淩才剛張嘴想要叫一下對方的名字,溫酌便撞了上來。
從肺腔到咽喉,乾燥到隨時要燃燒。
溫酌就像一根火柴,狠狠擦過,一觸即爆。
他怎麼這麼用力?衛淩覺得難受,整個人都像是被緊緊勒著,越是掙扎就越是被反噬。
好想呼吸……
不要了,快放手!
好疼!
衛淩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沙啞的,緩慢的,就像是一條毒蛇蜿蜒著攀附上他的神經。
“你不是好奇什麼是‘捕獲’嗎?你當時被溫酌反向捕獲了。”
衛淩擰動自己的手腕,但是它們被溫酌牢牢把控著,他真的疼得背上冷汗直冒!
“你一直覺得在他的身邊是最安全的……小傻瓜,現在你還覺得安全嗎?所有的‘捕獲’歸根到底就是征服!”
是塞恩·克萊文!
這是他在說話!
他來了!塞恩·克萊文來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瞬間,眼前的溫酌變成了穿著純白色T恤和迷彩褲的塞恩·克萊文!
聯歡晚會的更衣室變成了狹小的月球基地睡眠倉!
而他竟然就趴在克萊文的身上,而克萊文就躺在衛淩的睡眠倉裡。
衛淩立刻撐著對方的肩膀就要爬起來,克萊文卻輕笑著說:“你還記得你說過……來了月球,請我睡你的睡眠倉嗎?”
克萊文深棕色的髮絲就墜在衛淩的枕頭上,他眼底的笑意讓衛淩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看……只要溫柔一點,你就會喜歡我了。”
克萊文抬起手,指節在衛淩的臉頰上蹭了一下。
只是那一瞬間,有什麼從衛淩的血液到心臟都冰透了個徹底。
他猛地摁下摁鈕,氧氣迅速充斥整個睡眠倉。
克萊文抬起胳膊擋在自己的臉上,但是衛淩卻沒有逃出去,而是背靠著艙門,冷冷地看著克萊文。
專注,衛淩,專注——這不是真實的世界,這是克萊文……這是克萊文!
“你為什麼不像面對安奇拉一樣落荒而逃呢?還是你內心深處一直在等待著我呢?”
克萊文來到了衛淩的面前,就像是溫酌把衛淩撐起來一樣,他輕而易舉就像衛淩也撐了起來。
衛淩的後背抵著艙門,腰又被克萊文給扣著,就連腳都懸空了。
克萊文側著臉,他藍色的眼睛就像是蕩漾著一層粼光,讓人心猿意馬。
“我會比任何人都溫柔地對待你……”
衛淩看著他,目光在那雙藍眼睛裡遊走,就像是進入藍洞探險一般,越來越深。
從最初仿佛失去神智的飄移,到越來越快,越來越剛硬地直入深底。
克萊文意識到了什麼,收緊了自己的力量,試圖從衛淩的目光中離開,但卻被鎖死住一般,衛淩越入越深,克萊文的慵懶的表情變得冷然。
“衛淩……別玩火。”
克萊文的聲音裡帶著命令式的意味。
但是衛淩卻像是衝破了表像,像一枚火箭破開一切阻力,要將自己燃燒起來一般!
眼前的克萊文身上出現細細的斑駁裂紋。
“衛淩,別惹惱我……你還很嫩。”克萊文貼在衛淩的耳邊,咬牙切齒。
但是一旦專注起來的衛淩,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只想著去到對方最核心也是最軟弱的地方,來一場聲勢浩大的爆裂。
克萊文的下頜輕微地顫抖,他身上的裂痕也越來越深,克萊文猛地扣住了衛淩的喉嚨,表情變得狠辣。
“你很不乖——我只能讓你得到一點教訓!”
就在他要掐斷衛淩喉嚨的瞬間,身後的艙門驟然滑開,衛淩向後倒進了某個人的懷裡,一雙手從衛淩的身後伸出來,扣在了克萊文的小臂上。
“哢嚓”一聲脆響,克萊文的雙臂被對方硬生生捏碎了!
“生人勿入。”
溫酌冷硬的聲音響起。
克萊文身上的裂紋越來越大,瞬間破裂開來,飄蕩在狹小的睡眠倉內。
衛淩倒吸一口氣,原本無法呼吸的咽喉忽然放鬆,空氣湧進來,沁入衛淩的大腦。
他的背脊拉成一道弦,腳背弓直,大腦裡無數條神經緊繃著瀕臨斷裂,就在最脆弱恐懼的時刻,被另一股力量溫柔地包裹起來,瞬間變得強韌。
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溫酌。
他就坐在自己的床邊,將衛淩的雙手用力壓在枕邊,眼睛裡是燃燒起來的藍色螢光。
衛淩驟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是被克萊文入侵捕獲了!
如果不是溫酌發現了,自己恐怕就在那個意識世界裡被克萊文掐死了。
在意識世界裡被殺死,精神將會受到極大的創傷,說不定會像葉語那樣醒不過來。
而溫酌眼睛裡的藍色螢光越是強烈,意味著安奇拉活躍度越高。
“我沒事了……溫酌,我沒事了……”
他的額頭上,背上都是冷汗。
就連掌心都是汗。
衛淩第一次體會到了“捕獲”的可怕。
他不僅僅是一種吸引或者被吸引的過程,他甚至是……可以實現大腦意識的征服和毀滅。
而自己竟然在滑冰場上……因為能力失控而去捕獲溫酌,無論對自己還是對溫酌,都是兇險的。
溫酌眼底的藍色螢光逐漸熄滅,露出了他原本琥珀色的瞳眸。
還是這樣最好看,衛淩對自己說。
溫酌閉上了眼睛,呼出一口氣來,很疲倦地直接躺在了衛淩的身邊。
“塞恩·克萊文上一次被我逆向打擊,按道理是沒有能力直接入侵你的大腦……衛淩,除非你邀請他來……他是沒有‘訪問’能力的。”
溫酌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邊,讓他略微恍惚。
直到溫酌拍了一下他的臉頰,示意他好好想想,他到底做了什麼或者想了什麼,讓賽恩·克萊文有機可乘。
“好像……好像是因為我很好奇‘被捕獲’是一種什麼狀態……然後我想著讓連羽或者何斂陪我練練手,又覺得他們應該不樂意吧。我也就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態想著……”
衛淩做起來,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
他真的沒想到哪怕是指腦子裡開玩笑想的事情,竟然也能”邀請”到克萊文!
“你為什麼想要知道‘被捕獲’是一種什麼狀態?我記得我讓你體會過,你為什麼還在好奇?”
“因為你說我今天捕獲你了!我知道,當我自己被捕獲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但我不確定你被捕獲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嗎?我是不是……就像你打擊克萊文一樣,我也用這裡打擊你了呢?”衛淩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子。
“打擊我?你還沒那麼大的能耐。”
溫酌在衛淩的後腦勺上用力摁了一下。
衛淩向前,額頭磕在自己的膝蓋上。
“你是對我多討厭,還想打擊我?”
溫酌又摁了一下衛淩的後腦勺,這次衛淩岔開了腿,向前一栽,要差點沒斷。
“我哪兒敢討厭你啊!”
你現在就想鬧明白,更衣室裡你把我摁在牆上這樣那樣的……到底是我的想法,還是你的想法?
溫酌的第三摁又要來了,衛淩立刻歪過腦袋想避開,但溫酌反應多快啊,衛淩根本沒躲過去,還好雙手向前撐住了。
“溫教授,你差不多點!我腰可不好!”
“你腰好著呢。”溫酌淡淡地回答。
“我沒那麼大能耐就好。”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我發現你在下意識‘捕獲’我的時候,我就反向捕獲你了。”
溫酌說完,就起身,回去他自己的床。
“哦,還好你反向捕獲了。”
衛淩僵在那裡,兩秒之後,他想到了什麼——反向捕獲?
那就是自己被溫酌反向壓制了唄!
如果說自己主動去捕獲溫酌了,衛淩怎麼想怎麼都該是他牛掰哄哄地把溫酌治得毫無還手之力!
還好這是“捕獲”,而非“誘捕”。
不不不!這要單純的“捕獲”,溫酌把他摁更衣室的牆上幹什麼?
那根本就不是“反向捕獲”,是求偶的“誘捕”了吧?
還是歸根到底更衣室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他衛淩腦抽時候的想像,跟溫酌無關啊?
“你到底還睡不睡?”溫酌冷冷的聲音響起。
衛淩看了一眼窗外……天都亮了……睡個毛線。
“不敢睡了。怕萬一睡著了,克萊文來找我。”衛淩無奈地攤回枕頭上。
“提起這個,你下次要是再邀請他,我會直接撞爛你的腦袋。”
溫酌說的輕飄飄的,衛淩卻嚇得夠嗆。
“再也不敢了。”
“你可以邀請我進來,然後你就能安心睡覺了。”溫酌說。
邀請你到我腦子裡來?
讓你看看我怎麼想像你把我摁聯歡晚會更衣室牆上?
不不不,你對三俗小電影……啊,不對,是驚悚小電影不會感興趣的!
衛淩拉過被子,把腦袋蓋起來。
“你要是睡不著,我可以陪你說話。”
“那……我想問問你,你曾經說過如果hybrid求偶,去……去誘捕對方,如果對方拒絕的話,就用強……是真的嗎?”
“克萊文用強,把你嚇到了?”溫酌反問。
“啊……有點兒。”
其實是我覺得你也很強勢……把我嚇到現在還睡不著。
“克萊文太著急了,這和他能力受損沒有辦法實現完全的誘捕有關。正常情況下,hybrid和諾亞在求偶的時候都不需要用強。”
“哦。那啥……溫酌,我說假如,我說的是假如……”
“你廢話太多了。假如什麼?”
“假如你看上了誰,你會用強嗎?”
問完之後,衛淩的心臟並沒有跳得飛快,反而就像是雲霄飛車沖到最高處的時候,緊張到一滴血都泵不出來。
一兩秒過去了,溫酌沒有回話。
衛淩真的很想知道溫酌在想什麼,他到底怎麼個反應。
當他專注地想要感受對方的時候,他好像能感應到溫酌的體溫,好像比平時要更高……他的心跳一聲一聲,正逐漸變快,他的呼吸好像一直在他的喉間……
這個問題,似乎讓溫酌緊張。
“看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溫酌開口,清冷的聲音裡好像有那麼一絲暗啞。
衛淩發覺自己一直緊緊抓著被子的一角,說實在的到底緊張的是溫酌還是他自己,他都分不清楚了。
“看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像你一樣不聽話,連克萊文都敢邀請……還是強了吧。”
衛淩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克萊文的入侵搞到心理失常了,不然溫酌那句“還是強了吧”,自己怎麼有點兒小高興?
衛淩在心裡淚流滿面,他還能恢復正常嗎?
“衛淩,你要是喜歡一個人,你會用強嗎?”溫酌反問。
“我?我當然不會!我肯定是捧手裡怕磕了,放心裡怕悶了,想著法兒對那個人好。那個人要是眼淚一掉,我都得心疼死……成軟蛋一個了。也不知道當年讀書的時候,那些小學妹們為什麼會覺得我花心。”
衛淩嘴巴上很委屈,心裡面卻跳得亂七八糟。
總覺得這個晚上,就是他的天劫。
心裡面某種情緒,壓不住藏不住的,可真要是爆發了,他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後果。
“我喜歡的人,要是說他疼,要是掉眼淚了,我也會心軟。”
衛淩愣住了,他沒有辦法忍耐內心的衝動,轉過身來,看向對面。
溫酌還是平躺著的姿勢,雙手交疊放在身上,閉著眼睛看不出表情。
“那……”
你要不喜歡我試一下?
衛淩張了張嘴,這句話差一點就要說出口。
全身就跟被電過了一樣,衛淩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藏不住事兒,衝動的都不像自己了。
他小時候弄壞了老媽最心愛的口紅,老媽以為是老爸弄的,拎著雞毛撣子把老爸追的滿世界跑,他心裡內疚得快掉眼淚了,都能忍住不說。到現在,都沒人知道那支口紅是他掰斷的。
心裡面,腦子裡面,有什麼呼之欲出。
衛淩差點沒嚇壞自己。
“什麼?”溫酌的聲音響起。
清晰得衛淩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沒什麼……你要真以後看上誰了,千萬溫柔點兒。人是活生生的,可不是實驗、不是資料、不是一加一等於二,你得用心去體會對方的情緒,順著對方走。除非你想當一輩子的單身狗。”
“嗯。”
衛淩又看了溫酌一眼,溫酌那一聲“嗯”,總覺得是在笑。
但溫酌笑或者不笑,對衛淩來說已經不是啥大問題了。
衛淩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現在對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對這個一直保護自己的人……有了不該有的念頭。
你把我從月亮上帶回來幹什麼?
我就那麼睡著,沒啥煩惱,不是挺好!
大概是因為塞恩·克萊文的到訪又耗費了衛淩不少精力,他這一覺睡得很沉。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又到了午飯的時候了。
溫酌知道他為什麼嗜睡,也沒有刻意叫他醒來。
衛淩是被手臂上微微的刺痛驚醒的,他一睜開眼,就看見溫酌坐在他的床邊。
第43章 hybrid射擊考核
“醒了, 疼?”溫酌問。
衛淩看見溫酌的手上握著一個很小巧的注射器。
“這是……這是周主任叫人給我研發出來的營養劑?”
衛淩坐起身來。
“是。”
“這麼快?你昨天晚上才和周主任通的電話!這效率也太快了吧?”
溫酌將那枚針劑遞給衛淩看。
小巧得幾乎沒有重量,裡面的藥劑和溫酌他們使用的不同。
衛淩看過溫酌的藥劑, 很淡很淡的藍色, 但是自己用的這支,在某些個角度下,可以看到非常淺的金色。
“這是半成品, 只能緩和你在過度調動大腦之後的能量缺失。今天要帶你去學射擊,還是給你用一下比較好。”
說完,溫酌好吧一個金屬小盒子遞給他。
衛淩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一排針劑。
“收好了, 什麼都可以掉,這個不能掉。”溫酌用少有的認真語氣說。
“我記住了。”
“走吧, 吃完午飯, 我帶你去hybrid的射擊場。”
衛淩一聽,竟然興奮了起來。
Hybrid專用的射擊場和普通人的一定有所不同吧!
但是hybrid反應迅速,自己如果不能專注起來,根本追不上。他們的訓練方法未必適合自己吧。
這一次, 溫酌開車帶衛淩去射擊場。
“每天都有執行官在做射擊考核,你可以先觀摩一下。”溫酌一如既往沉穩地轉動方向盤。
衛淩看著他的側臉, 還有他專注的目光, 視線下意識描繪起溫酌的鼻骨線條,接著是他的下巴,他很有男性侵略感的喉結……
“好看麼?”溫酌忽然開口道。
衛淩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啊……我沒看你!”
我的老天爺, 你是腦殘嗎?
生怕別人不知道什麼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我是問你,外面的梧桐樹好看麼?”溫酌說。
衛淩這才意識到,他們正開出學校,路過那一片梧桐樹。
你還能更蠢一點嗎?
別的hybrid智商都大幅度提高,怎麼就你這個體內唯一有安奇拉激素的人類……蠢到地心都穿了?
“挺好看的……”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再不敢看溫酌了,把頭側過去,看著窗外。
一直到了射擊訓練館的門前,溫酌將手伸出窗外,在識別器上摁下指紋,然後又識別了虹膜之後,他們開進了訓練館的停車場。
衛淩還在發呆,因為他的內心充滿了歉疚。
衛淩啊衛淩,你簡直不是人啊!
剛才你看著溫小酒,是不是胡思亂想來著?
忽然之間,衛淩的脖子上被什麼東西貼了一下。
他全身一震……是溫酌的手啊!
“你就這麼一直看窗外動都不動,你脖子不酸嗎?”溫酌開口問。
“不酸!一點都不酸!”
其實很酸……好想去死……
“吧嗒”一聲,是溫酌打開安全帶的聲音。
衛淩又顫了一下。
“你還記得小野真洋嗎?”溫酌忽然說。
“你好端端提起小野真洋幹什麼……”
“那一次我跟你下棋輸掉了,然後你開了一部小野真洋的電影給我看。”
“啊,是啊……那件事你就別提了。是安奇拉幫我贏的,現在回想起來我寧願輸掉,也不想安奇拉閱讀你和我的腦子。”
衛淩解開了安全帶,摁下摁鈕,車門卻沒開。
他疑惑地看向溫酌。
溫酌卻很悠閒地靠著椅背,看著前方。
“這個場景像不像電影裡的畫面?那邊那根立柱,還有那邊禁止停車的標誌。”
衛淩愣了愣,他記得那部電影好像是發生在車庫裡面,場景還挺那啥的。
小野真洋的角色是一個加班夜歸女孩,總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於是就坐了自己同事的車回家。誰知道一直跟蹤她的就是那個同事。
車停了車庫之後,小野真洋就被打不開車門了,接下來劇情就是某島國的一貫風格了。
“我……我記不得了……很久沒看了。”
衛淩很尷尬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你特地選那部電影非要給我看,是對它有多欣賞呢。”溫酌的聲音四平八穩,聽不出什麼來。
但衛淩就莫名其妙覺得危險。
之前好不容易忘掉的溫酌用襯衫勒著他的手腕往牆上拽的畫面氣勢洶洶而來,衛淩咕咚一下,咽了咽口水。
“當時年少嘛。哪像你,估計連看電影用抽紙的經驗都沒有。”
衛淩故意把門鎖摁得很大聲,提示溫酌開鎖。
“我也當時年少過。”溫酌說。
衛淩愣了一下……溫酌的“當時年少”是想著誰?
沒有啊,想來想去衛淩也不記得溫酌曾經關注過誰,上至明星下至普通同學,他都沒對誰多看兩眼啊……
而且對某個人有意思是藏不住的,他跟溫酌做了那麼久的室友,衛淩沒道理發現不了啊。
“我們……我們怎麼忽然聊起這個了……還是趕緊下……”
趕緊下車吧!
“我記得當時你還嘲笑過電影裡的男主角,說他堅持了一小時多不間斷,是後期剪輯的效果。”溫酌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記性真好,哈哈哈……”
你記得這些沒用的東西幹什麼?
你的腦子是用來記這些的嗎?是基因鏈不夠長還是天上星星不夠多?
“我是想告訴你,hybrid也好、諾亞也好,最短時長,當然是在對方不夠有吸引力的情況下,三小時沒問題。但如果對方真的很符合審美標準,或者為了實現完全寄生的話……”
衛淩愣在那裡,等著對方說後半句。
“七十二小時很短,一百六十八小時以上是常態。”
說完,“啪”地一聲,車鎖開了。
溫酌打開車門,邁開長腿出去了。
衛淩還坐在那裡,一百六十八小時不是一周嗎?
人都死了吧?
還完全寄生?死人也能被寄生嗎?
衛淩推開門,他想要從溫酌的臉上找到誇大其詞的痕跡,但是溫酌的表情正經到不能更正經了。
“你跟我說那個幹什麼?難道說我也能堅持那麼久?”
衛淩從另一個角度想這件事,得出了一個非常樂觀的推測。
“對啊。你當安奇拉給你的激素只是膠原蛋白嗎?”溫酌的手指在衛淩的後頸上點了一下,“它能保住你的命,讓你承受那一切。”
衛淩從後頸到腳趾都發麻,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溫酌。
“下次,你再邀請塞恩·克萊文,就可以試一試你能堅持多久了。”
說完,溫酌就進了電梯。
衛淩這才明白,溫酌剛才就是在恐嚇式懲罰他。
“我不敢!打死我都不敢!”
嚇死人了,命都去了半條!
安奇拉的激素可不是用來搞這些的!
電梯門打開,衛淩看到了一個類似球場般大小的空間,周圍的看臺上還坐著不少人。
這些人都穿著黑色的西裝,正經八百打著領帶,應該都是執行官。
而中間那個空曠的區域,難道就是射擊場嗎?
可是既沒有靶子,也沒有計分器,怎麼射擊?
溫酌帶著衛淩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
當角度變化的時候,衛淩才注意到射擊場的周圍都是脈衝牆,看起來是透明的,一旦撞上去可不得了,能擊得你魂飛魄散!
執行官的射擊考核,不可能是面對靜止靶或者普通的移動靶,更不可能是什麼飛碟射擊。
結合脈衝牆的設置,衛淩懷疑所謂的射擊考核,就是實戰!
這時候,頭頂響起了廣播聲。
“三級執行官焦陽,射擊測試開始。子彈數量十五,目標五。”
衛淩看見一個短髮年輕人,握著槍,一步一步走向射擊場的中央。
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咆哮聲,竟然是五頭畸獸朝著他沖了過來!
衛淩料想到了這場景,但他以為至少會是一對一,卻沒想到一次就五頭!
焦陽對這個場面見怪不怪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同時三頭畸獸沖到了他的面前,他第一槍逼退其中一隻,這一隻後撤正好擋住了另一頭畸獸!
接著第二槍、第三槍逼退了另外三隻,他踩在一頭的腦袋上一個淩空翻轉命中它的頭部。
這一切來源於極快的判斷力和反應力。
衛淩完全看呆了。
接著第五槍將另一頭逼到了左側方,第六槍命中它。
六槍之後,他解決了兩頭畸獸,還剩下三頭。
他應該還有九發子彈了。
衛淩很緊張,看到這裡他也算明白了,畸獸的行動速度快,如果是群起而攻之,想著一槍命中一個幾乎不可能。
五頭畸獸,焦陽領了十五發子彈,平均下來就是每一頭畸獸,允許焦陽用兩發子彈來將它逼到目標位置,然後第三槍命中。
如果平均三槍無法消滅一頭畸獸,他的射擊測試就是不合格的了。
衛淩握緊了拳頭,這就是執行官的平均水準,如果達不到這個水準一旦身陷滿是畸獸的情景,就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並不是所有的執行官都擁有連羽那種震碎固體,或者賀恭那種直接刺穿對手的硬核能力,而且除了溫酌之外,也沒有任何執行官進化出直接的精神打擊。
剩下的三頭畸獸微微後撤,眼睛裡卻是兇狠貪婪的目光。
它們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嗚嗚聲,忽然之間同時沖向了焦陽。
焦陽一個後翻忽然一把摁下了其中一頭畸獸的腦袋,另外兩頭畸獸撞在了一起,他驟然出手,又命中了一頭。
被他摁倒的畸獸怒吼著翻了過來,飛撲向他!
焦陽直接倒地對著它的喉嚨就是一槍!
在它摔下來的同時,最後一頭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獠牙都快咬上他的喉嚨了!
衛淩睜大了眼睛,焦陽會有事嗎?他會怎麼辦?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那一頭畸獸的甩出的唾沫星子緩慢地在空氣中迸出。
衛淩看見了它呼出的濁氣吹開了焦陽的髮絲。
焦陽抬起了膝蓋,狠狠頂在了最後一頭畸獸的腹部,緊接著單手抓住它的脖子忽然一個轉體騎到了畸獸的背上,對著它的腦袋就是一槍!
轟隆一聲,那頭畸獸摔趴在了地上。
焦陽整了一下領口,甩了甩手,然後打開自己的彈夾,裡面還有子彈。
“三級執行官焦陽,射擊考核通過,成績B。”
成績通報響起,其他在場的執行官站起來,給驕陽鼓掌。
衛淩不可思議地看向溫酌:“他還留了那麼多發子彈,成績怎麼還是B啊?
溫酌仍舊保持著那個坐姿。
“因為A級,要求剩餘更多子彈。”
“我知道!肯定要剩餘更多子彈才能到A!問題是剩餘多少發子彈是A?”
“總會有人厲害到超乎你的想像。”溫酌抬了抬下巴,“今天何斂也要參加射擊測試。”
衛淩一聽,立刻把腦袋轉了過去。
何斂啊!他可是擁有捕捉諾亞的能力,那肯定一槍一個沒懸念了啊!
不……一槍一個都是浪費!
衛淩眯起了眼睛,他死死地盯著何斂走進射擊場的身影。
“一級執行官何斂,射擊測試開始。子彈數量十五,目標五。”廣播聲響起。
果然,一開閘門,畸獸就迫不及待沖上來。
這也難怪,被關進射擊館之後,這些畸獸恐怕什麼都吃不著,餓了那麼多天極度缺乏營養,為了活下去,求生的本能會趨勢它們攻擊所有生命體。
何斂首先施展自己的能力,將它們全部捕捉,剛才還蠻橫地沖過來的畸獸齊刷刷摔趴在了地上。
但是何斂卻沒有開槍。
一槍一個固然容易,但槍擊測試成績看的是剩餘子彈的數量。
何斂竟然一頭一頭地放開這些畸獸,吸引它們跟在自己身後,其中兩頭並排躍起,何斂嘴角一勾,一個側身,扣動扳機,來了個穿冰糖葫蘆。
子彈帶著藥劑,在穿透第一頭畸獸腦袋的時候破裂,彈頭帶著剩餘的藥劑打入另一頭畸獸的腦袋!
這一幕,在衛淩的眼裡就像高清攝像頭下的畫面,清楚得連藥劑裂開的藍色霧光都一清二楚!
何斂如法炮製,又解決了剩下的畸獸。
五頭畸獸,他只用了三發子彈。
好尼瑪的牛掰。
“何斂!你最厲害了!”
遠處的連羽已經站起來熱烈鼓掌了。
其他等待考核的執行官們都忍不住笑了。
衛淩看著連羽那激動的樣子,忍不住問:“小羽毛射擊成績怎麼樣?”
還沒等溫酌開口,有人在衛淩的身邊坐下,嘴巴裡好像含著什麼東西,“他……差點兒不及格,C唄!”
這時候廣播裡正在通報何斂的測試結果,果然是A。
衛淩側過臉,看清楚說話人的臉的同時,也被對方那頭明亮的金色短髮晃了眼。
是夜瞳。
他和上一次衛淩在防護牆主電腦控制室裡看到的時候一樣,襯衫領口大開著,不打領帶,西裝的袖口被捋到胳膊肘的位置,西褲的褲腿短了一節,露出白皙的腳踝,然後一雙白色的板鞋。
反正不倫不類,可又有一種“瀟灑不羈愛自由”的少年氣。
這傢伙還叼著棒棒糖,牙齒偶爾刮兩下,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衛淩又下意識去注意他脖子上的刺青了。
但是人家沒給看,衛淩只好把視線收回來。
“吃不吃糖?”夜瞳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棒棒糖,五顏六色的包裝,把衛淩給看愣了。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執行官向衛淩表示友好。
連羽就喜歡跟他鬥嘴,何斂太成熟,葉語對他比較凶,賀恭開會的時候太嚴肅,也只有夜瞳給他糖吃。
衛淩正要去拿那個橘色的棒棒糖,看起來像是柳丁味的,沒想到一旁的溫酌開口了。
“我建議你拿黑色的。”
“啊?”衛淩回頭。
“溫教授!你不要妨礙衛淩的選擇!”夜瞳開口道。
衛淩把手指收了回來,溫酌的態度無疑是在告訴他——夜瞳的棒棒糖有問題。
“這個橘色的,是什麼口味?”衛淩問。
夜瞳立刻把所有棒棒糖都收回口袋裡,不說話了。
“橘色的是貓屎味。之前賀恭吃了一口,一周都在刷牙。”溫酌回答。
“切!”夜瞳拿出手機來,開始玩遊戲了。
“那大紅色的呢?”衛淩又問。
“墨西哥超級辣椒味。能讓你體會飛向太陽的感覺。”夜瞳回答。
“綠色那個呢?”
“綠色那個味道很健康——苦瓜味的。”
“哦……比起貓屎,苦瓜味好很多了。”衛淩點了點頭。
夜瞳立刻眼睛一亮,把綠色的棒棒糖給他:“你要不要試一下?”
衛淩轉頭看向溫酌,溫酌不緊不慢地回答:“用三百千克苦瓜提煉出來的棒棒糖,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嘗一下。”
衛淩立刻把它推了回去:“不不不,不用了。或者你可以給連羽吃!”
“他已經吃過了。”夜瞳很遺憾地把綠色棒棒糖收了回來。
“那結果呢?連羽吃了之後怎麼樣了?”
“活過來了啊。他有一次執行任務,營養劑弄丟了,倒在廢墟裡奄奄一息。被我找到了,我就把綠色棒棒糖塞進他嘴裡,他立刻就活過來了。”
那個畫面,衛淩不敢想像。
“紫色的呢,啥口味?”
夜瞳抬起眼來,眨了一下,竟然帥氣中還帶著可愛。
“紫色你都不知道?基佬紫!吃一根,我保證全場所有男人都愛上你!”
“啥?”
還有這種東西?
衛淩看夜瞳憋笑的樣子,這傢伙又在騙人了。
衛淩直接用胳膊肘撞了撞溫酌:“紫色什麼味道的?”
“酸的。你的腸胃受不了,不要試。”溫酌回答。
衛淩給了溫酌一個“果然”的眼神。
“為什麼夜瞳的……棒棒糖……味道都那麼極端?”
“他的速度很快,能量消耗的也比一般執行官要快。他的棒棒糖營養濃度很高,所以味道也很極端。夜瞳長期在主電腦控制室職守,極端的味道能夠讓他保持清醒和注意力集中。”
“誒,不包括橘色那根。那根貓屎味的,是我自製的。”夜瞳咧著嘴笑了笑。
“果然……我就想還有誰能把貓屎味的東西往自己嘴裡送。”衛淩低頭笑了一下。
再一抬頭,他就發現夜瞳雖然捧著手機,卻用餘光在看他。
“你幹什麼看我?”衛淩反問。
“你好看唄。”夜瞳站起身來,“溫教授是不是要教你射擊,所以來觀摩我們執行官的射擊考核啊?”
衛淩點了點頭。
夜瞳勾著嘴角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肆意張揚,但是卻一點不讓人反感。
“那哥要上場了。你睜大你的小眼睛看清楚了——哥給你示範一把教科書式射擊測試!”
說完,夜瞳就把手機往衛淩那兒一扔,差點沒砸到衛淩的鼻子。
夜瞳就揣著口袋,往射擊場入口去了。
頓時,周圍的氣氛變了。
衛淩能感覺到看臺上所有執行官都十二萬分緊張了起來,目光齊齊聚焦射擊場,仿佛生怕錯過了什麼。
“夜瞳的射擊成績比何斂還厲害吧?”
衛淩還記得他的速度快到能把槍口對準溫酌。
“專注起來,衛淩。對於其他人來說,夜瞳的射擊測試只有一瞬。捕捉這一瞬,對你來說至關重要。”
溫酌的提醒讓衛淩即刻緊張了起來。
他認真地看著夜瞳,他單手拎著槍,懶洋洋往中央區域晃過去。
衛淩所有的神經都繃了起來,他的心臟中血液泵出的瞬息,也是所有畸獸加速沖向夜瞳的時刻。
整個世界陷入了靜止狀態一般,衛淩看見夜瞳的腳下一蹬,他就從那群畸獸的圍攻之中躥了出去,他揚起的髮絲,側身一肘擊打在一頭畸獸的腦袋上,撞上另一頭畸獸的腦袋,夜瞳在行動過程中變化角度——這兩頭畸獸又和第三頭畸獸撞在一起。
衛淩看到這三頭畸獸的頭骨都已經被這樣的高速給撞到變形,接著第四頭也被撞到!
這才是真正的串糖葫蘆啊!
夜瞳單手壓著這四頭畸獸,腳跟一轉,又撞到了第五頭!
他提起槍,對著第一頭扣動扳機,這些畸獸的腦袋早就因為高速撞擊而碎裂,子彈帶著藥劑很輕鬆地穿行而過,當這些畸獸落地的時候,一切結束了。
夜瞳打開彈夾,他只用了一枚子彈。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射擊測試,估計夜瞳連子彈都不需要。
第44章 我不需要名節
那個被高速解析的世界驟然恢復了原本的速度,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真厲害啊……”
這是發自衛淩內心深處由衷地讚歎。
“嗯。”溫酌點了點頭,看來他對夜瞳的表現非常滿意。
“那你呢?你的水準怎麼樣?”衛淩非常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
溫酌側過臉低下眼, 看起來還挺溫柔的。
“場面會很難看, 你確定想看?”
衛淩愣了一下,想起在聯合檢測化驗中心那一次,溫酌徒手抓住子彈輕輕一彈就爆了高華腦袋的場景。
還是別看了吧。
半個小時不到, 今天的射擊測試就全部結束了。
夜瞳打了個哈欠,從衛淩那裡把手機拿了回來。
“又要回去那個悶死人的地方了。教授……我什麼時候可以換崗啊!”
他這小表情,看著還真有點可憐。
“這個你要問問周主任。”溫酌回答。
“你不是要教衛淩射擊嗎?我可以當陪練的!”
溫酌回答:“他一直無法打中你的話,會失去對射擊的興趣。你不是一個好陪練。”
這時候連羽和何斂走了過來。
“哎呀,夜瞳!長夜漫漫, 你要回去職守啦!”
夜瞳轉過身來,涼颼颼地說:“信不信我把橙色棒棒糖塞你嘴裡去?”
連羽立刻閉上嘴不說話了。
按照夜瞳的速度, 連羽一張嘴應該就能吃到貓屎味棒棒糖了。
何斂笑著說:“衛淩, 射擊還是很重要的。你要是能通過測試,就能有佩槍了。”
“嗯,謝謝。”
連羽立刻說:“給衛淩槍?我怎麼覺得危險的是我們啊!到時候他畸獸沒打著,諾亞也沒打著, 直接命中同伴……”
“也就你會被自己人打中了。”夜瞳賞了連羽一個白眼兒,一臉喪喪的樣子, 晃回防衛牆的主電腦控制室。
沒過多久, 整個射擊館裡的人都走空了,只剩下溫酌和衛淩。
“走吧,下去。”
衛淩拽住了溫酌:“我說……你不會一開始就放畸獸出來吧?”
“你連槍都沒碰過, 就想著能打中畸獸了?”溫酌反問。
衛淩總算呼出一口氣來。
一上來就野獸派,太不人道。還好溫酌沒喪失人性。
溫酌從腰側取出了他的槍,當著衛淩的面,徒手把整把槍都給拆了。
“這個是觸發裝置、彈夾、安全鎖、撞針、藥劑穩定裝置、減震裝置……”
衛淩一開始還在感歎這麼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槍,為了攜帶藥劑裡面有很多精細的配置。
溫酌解說之後,有條不紊地又把槍給裝了回去。
看著他的曲折的指節,還有他指尖把安全鎖抬起的動作,俐落、簡潔,就像是被精細設計過一樣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衛淩的視線從槍的零件,到溫酌的手指,他的手指真的很漂亮……
“你在想什麼?”
溫酌用槍托輕輕敲了一下衛淩的腦袋,讓衛淩驟然回過神來。
“沒……沒什麼……我在想這麼多零件,它會不會很重?”
“你試一下。”
溫酌拇指在槍上撥動了一下,槍口向下轉動,遞向衛淩。
衛淩接過來的時候,肩膀向下一沉,果然挺重的!
“首先,你先學會打開保險,然後瞄準。”
溫酌來到衛淩的身後,抬起雙臂,扣住衛淩的手指。
一想到自己幾乎被收進對方的懷裡,衛淩連咽口水都不敢。
“我還沒把你的靶子放出來,你怎麼就不敢喘氣了?”
溫酌側過臉來問。
他不側臉還好,一側臉,氣息就沿著衛淩的耳朵穿過去,這回可不止呼吸了,衛淩下意識聳了一下肩膀。
“你怎麼了?是怕我還是怕槍?”
“沒……不習慣你離我這麼近。”
這是大實話,衛淩說出來不心虛。
“之前在醫療基地,我抱你去上洗手間,沒見你不習慣。”
溫酌的聲音四平八穩,就跟教育自己學生沒啥兩樣。
衛淩心想,那時候我年少單純,現在我一見你就要想入非非,你怪我咯?
“不習慣也忍著。呼吸、肩膀、手臂全都要穩。不穩的話,每天起來舉啞鈴、做引體向上。”
得……這麼殘忍,我現在對你沒啥好多想的了。
“專注。衛淩,你知道關鍵時刻胡思亂想的結果會是怎樣嗎?”
溫酌的手指在衛淩的腦袋上敲了敲。
衛淩皺起了眉頭。
他知道,如果當初他能專注地使用自己的能力,醫療基地裡那麼多的醫務人員也許不會死,葉語不會重傷,溫酌不需要二十四小時守護在他的身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想和你說什麼三點一線的瞄準技巧,對於我們來說,用實踐得來的資訊來修正自己的決定和反應,才是王道。”
衛淩知道溫酌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開口道:“你帶帶我。”
“我不正帶著你嗎?”
“我是說,進我腦子裡帶我!”
這是最快的學習方式,比任何語言都有用。
“衛淩,小野真洋在‘方舟’,你可以去看。”
“什麼——”
小野真洋真的還活著!
衛淩回頭看溫酌的那一瞬間,對上了對方浮起熒藍色淡光的眼睛。
是溫酌真的進來了!
剛才提起小野真洋就是為了讓他的大腦放鬆警戒!
衛淩連句髒話都不敢在心裡罵,要是被溫酌聽見了他就徹底完蛋!
“靶子來了。”
只看見一頭畸獸沖了出來,它不知道被餓了多久,渾濁的眼睛裡帶著吞食撕咬一切的欲望。
而此刻,衛淩發現自己關注的,不再是這傢伙有多麼醜陋和噁心,而是它肌肉緊繃時全身力量的釋放。
溫酌帶著衛淩扣動扳機,他瞄準的並不是這頭畸獸,而是它下一刻的落腳地。
子彈出膛,劃破空氣,衛淩發現跟著溫酌,能夠很自然地推測出它下一刻的行動,當它的前爪落地的時候,子彈正好擊中它的小腿!
藥劑迅速蔓延,這頭畸獸即刻倒地,身體顫動了一下,再沒了動靜。
溫酌的手離開了衛淩,他向後退了一步,剩下衛淩自己握著槍。
“我已經離開你的大腦了。”溫酌的聲音響起。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剛才的那種狀態真的很不可思議。
“子彈的速度在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比畸獸快的。所以要命中畸獸的話,就要結合子彈的飛行速度,預測畸的動向。”
衛淩轉過頭來,看向溫酌。
“對。你看過三級執行官焦陽的射擊考核了。他沒有何斂捕捉諾亞的能力,也沒有夜瞳的高速。焦陽靠的就是自己對畸獸行動的預判。”溫酌開口道。
衛淩閉上眼睛來仔細地思考著。
“我想起來了,葉語在基地裡保護我的時候,面對潛入的諾亞,她也是連開三槍。前兩槍的目的是為影響對手的行動,將對手逼迫到自己預設的地點或者方向,第三槍才是真正為了命中!”
“是的。但是葉語也好,焦陽也好,作為hybrid他們的智商和反應能力都高過普通人。以他們的思考速度,應對畸獸綽綽有餘,但面對諾亞,就沒那麼好預判了。”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必須保持大腦在高度集中的狀態,才能做出有效射擊,對吧?”
溫酌走過來,手指在衛淩的太陽穴上輕輕敲一敲:“那種狀態被稱為‘極微領域’。意思是所有微小的細節都被無限放大,清晰至極。”
“誰起的名字?好土……中二漫畫看多了吧?”
衛淩笑著笑著,笑容逐漸僵硬。
他想起來,自己好像在月球基地上和溫酌討論過這個話題,想像在安奇拉的眼中世界是怎樣的。
當時衛淩就說,也許安奇拉的學習能力就是資訊的高速處理能力,所有微小細節都被它搜集進了腦子裡,無限微觀其實就是無限詳盡,而時間會因為安奇拉的思考速度太快而變的相對緩慢。
“對啊,中二漫畫看太多了。”溫酌回答。
但那一刻,衛淩卻覺得感動。
因為那麼多年前,自己的那些胡言亂語,一時興起說的話,事後衛淩忘記了,可溫酌卻竟然記得。
“到你了。這一次我不陪著你,你要自己讓自己專注起來。”
衛淩感到壓力很大,他之前每一次都是在非常危急的關頭,才能進入那種狀態。
可是溫酌說的對,諾亞的襲擊是不會等他進入狀態才發起的。
“我都懷疑這種能力的發動是不是跟腎上腺有關。除了大腦營養劑,你看……要不要再給我配點腎上腺素?”衛淩用討好的表情看著溫酌。
經驗告訴他,這樣沒用。
“除了危急時刻,你應該還有其他的時候調動了你的能力吧?想一想那是因為什麼,又或者說……當時你想觀察的是什麼?”
衛淩愣在那裡。
我最想觀察的……不就是你嗎。
畸獸長成那個德性,我壓根兒不想看啊!
怎麼可能像觀察你一樣觀察畸獸!
“準備好了嗎?我要把畸獸放出來了。”
“還沒準備好!”
“給你十秒鐘。”
“一百秒也沒用啊!”
溫酌側過臉,低著頭想了想。
“那就這樣吧。”
“那就怎樣?”
溫小酒!你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也沒說話這麼不清不楚啊!
溫酌走到了衛淩的面前,抬起他的手腕,將他的槍口壓在了自己的眉心。
衛淩瞬間繃了起來。
“你幹什麼——”
他向後退,但是溫酌卻扣著他的手,槍口一動不動。
衛淩的心臟都要爆炸了,手指僵在扳機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扣下去。
“放開我!你有病!放開我!”
溫酌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我數三下,畸獸就會出來。殺了我,還是殺了畸獸——你自己選。”
他的聲音很冰冷,機械到沒有任何人類的情緒。
包括對死亡的恐懼。
“我不選!你有病……”
那一瞬間,溫酌竟然壓著衛淩的手指扣下扳機。
子彈出膛的震動簡直要把衛淩的魂都震出來。
他眼前的溫酌側過了臉,子彈不偏不倚,擦著他的額角,拖拽著空氣,飛馳向脈衝牆,炸裂開藍色的霧花。
衛淩的腳差點沒軟。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拿你自己來威脅我?
“專注,衛淩。”
“放開我!你混蛋!”
“如果你對這個世界無法專注,那至少專注於我。”
溫酌的表情還是連變都沒有變過。
我一直都對你很專注,你他麼的感覺不到嗎?
衛淩從指尖到肩膀,都顫抖得厲害。
他從沒有這麼恐懼過。
在那不到一瞬的時間裡,他想像的是藥劑沖進溫酌的顱骨,浸染他的大腦,腐蝕他的神經,毀掉他的血肉骨骼。
然後,他再沒有呼吸,也再沒有思考。
“衛淩,逃避是沒有用的。總有一天,你會面臨這個選擇。”溫酌開口道。
“選擇?什麼選擇?你是說有一天當你的安奇拉活躍度抵達百分之百的時候……我要親手殺了你嗎?”
衛淩顫著聲音問他。
“不,有一天……當我需要保護的時候,只有這麼一刹那,你能救我嗎?”
溫酌抬起另一隻手,指節輕輕蹭過他的發梢。
空氣的流動,溫酌指尖的觸感都順著他的發梢一路延伸,進入他的大腦。
“一……”
溫酌開始倒計時了,他要把畸獸放出來了!
“二……”
衛淩看著溫酌的眼睛,他淡定而沉穩,衛淩心中所有的慌亂都沉沒了下去。
溫酌的唇緩慢開啟,明明那個“三”還沒有出口,一頭畸獸躥了出來。
它的體形比之前看到的要小很多,背脊隨著淩空飛躍的動作而拉伸出流線……它在沒被諾亞感染前應該是一隻貓。
它的雙眼中充滿殺意,一聲嘹亮的嘶吼,獠牙就要刺入溫酌的頸間!
溫酌鬆開了衛淩的手。
一切變成了身體調動大腦的下意識反應——無數種開槍的角度以及擊中它的可能性在同一時刻湧入衛淩的腦海。
他的手腕一轉,槍托和溫酌的耳朵平行,他沒有猶豫的時間,扳機扣下,子彈出膛。
他看見子彈在空氣中穿行,彈頭沖進了那頭畸獸的嘴巴裡,在它的喉管爆裂。
它摔趴了下去,前爪就拍在溫酌的肩膀上,但溫酌紋絲不動,連脖子都沒有偏一下。
兩三秒之後,衛淩倒吸一口氣,全身都是冷汗。
他向後踉蹌了一步,天知道他有多想把槍砸到溫酌的臉上。
“不是說好了數三下嗎!”
“諾亞會跟你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嗎?”
衛淩拎著槍,搖晃了一下,感覺力量被抽空,他直接坐在地上。
“別怕。”溫酌走了過來 ,低下身來,揉了揉衛淩的腦袋。
剛才還帶著強迫的意味,這會兒又溫柔起來了。
還真是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紅棗啊。
“我不怕畸獸把我吃了,我怕的是你現在的態度。”
衛淩抱著自己的腦袋,沒有抬頭看對方。
“我的態度怎麼了?”
“就像準備好隨時死掉,在死之前不放心我,怕我不能保護好自己一樣。”
“我不會死的。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不死。”溫酌說。
“怎麼覺得你在詛咒我?”衛淩無奈了。
“是因為我體會過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什麼感覺。你很堅強,可以忍受一切痛苦。但我不想你做忍受痛苦的那一個。”溫酌又說。
“對不起。”衛淩說。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坐逃生艙,讓你一個人回到地球,讓你這麼多年一直想辦法帶我回來。”
“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希望你無限進化,所向披靡。”溫酌說。
衛淩皺了皺眉頭,抬起腦袋看向溫酌。
“這句話也是好耳熟,哪兒來的?”
“中二漫畫裡的。”
“不是……你以前不這樣的!不看漫畫!不看動畫!不打鬥地主!不玩遊戲!”
“大概是因為,你在月亮上睡大覺的時候,我卻要假裝你就和我在一起,才能完成我們沒有完成的事情。”
所以我看你喜歡看的漫畫,玩你喜歡玩的遊戲,想要理解你喜歡那些東西的原因……然後才能知道怎樣讓它們無法搶走你對我的注意力。
衛淩的心臟一陣下沉,明明溫酌根本沒有開口說話啊,他剛才聽到的是什麼?
這時候,溫酌站起身來,抬了抬下巴。
“你沒有多少時間能夠犯懶了。起來,繼續。”
衛淩還坐在那裡,呆呆地看著溫酌。
“衛淩?你竟然還在發呆。看來一頭畸獸對你太仁慈了,是吧?”
這時候,兩頭畸獸被放了出來。
衛淩蹭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仁慈?
溫酌你知道“仁慈”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這兩頭畸獸橫衝直撞,溫酌就站在原地跟木樁子一樣,完全不打算動一下。
明明知道這兩玩意兒不是溫酌對手,可是看見它們一個要咬溫酌的肩膀,另一頭沖向自己的時候,衛淩優先想到的卻是溫酌。
他的眼中是那頭畸獸甩起尾巴,後腿抬高的角度,他一槍打過去,直接打中了它的後腿。
而另一頭畸獸的牙齒已經碰到衛淩的脖子了,他一抬手,直接擊中它的肚子。
只聽見“嘩啦”一聲,畸獸倒地的同時……流了衛淩一脖子哈喇子。
“呃……”
衛淩聞到了自己滿身的腥臭味,差點沒原地暈倒。
“好噁心。”溫酌站在原地說。
“你還嫌棄我噁心!你明明有能力沖過來幫我把它拎開的對吧!你就是故意看它淋我一脖子口水的對吧!”
衛淩快要崩潰了,他覺得此刻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大型垃圾場一個月沒清理。
“這他麼還是口水嗎?這是沼氣吧!”
“去洗洗。”
溫酌伸手過來,一副要拎衛淩後衣領的樣子,但是手伸到一半,就收了回去。
“你什麼意思?你還真嫌棄我了?”衛淩的自尊心受到極度的傷害。
溫酌還故意向旁邊走了一步。
“去洗洗。”
“我不管!要洗也一起洗!”
說完,他拿自己擦剩的紙巾直接往溫酌的身上摁。
他以為溫酌會避開,誰知道溫酌竟然回過頭來,不偏不倚,摁在了他潔白無暇的襯衫上。
衛淩傻了眼。
“我……我以為你會避開的……”
“我從來不會避開你。”溫酌回答。
衛淩感動了大概零點零一秒。
“現在,確實要一起洗了。”
衛淩向後退了半步,總覺得溫酌會把他給燙死。
射擊館是沒有淋浴間的,畢竟沒有哪個執行官能蠢到讓畸獸的口水流到自己身上。
“走吧,去對面酒店。”
“不能回家洗嗎?”
“你想留著畸獸的口水過年嗎?”溫酌冷冷地問。
衛淩想像了一下,畸獸的口水是有腐蝕性的,留在身上無異於自殺,他現在脖子上已經不大舒服了。
“好吧……”
射擊館的對面就是一個高檔酒店。
溫酌一走進大門,就保持挺拔的身姿,好像胸口前那一攤噁心的東西不存在。
倒是衛淩,有點不好意思,因為臭啊!
擦掉了還是臭啊!
他們一來到前臺登記房間,酒店前臺公式化的笑容裡就帶著一絲不明笑容。
“先生,請問開幾間房?”
“兩間!”衛淩迫不及待地說。
“一間。”溫酌不緊不慢,卻一看就是做主的那個。
“入住愉快。”
前臺將溫酌和衛淩的證件還給了他們。
兩人進了電梯,電梯裡正好有其他賓客。
一位四十來歲的女房客皺了皺眉:“什麼味道啊!好難聞。”
衛淩笑了笑:“姐姐不好意思,今天出門沒看黃曆,身上被潑了點兒……”
女房客看衛淩生的帥氣,就笑了。
“你跟你男朋友身上,同款味道呢。”
衛淩趕緊說:“那……那不是我男朋友。”
“他是hybrid吧。小夥子,你身體不錯,受得住哦。”
衛淩心頭一顫,還想解釋什麼,電梯門開了,衛淩的手腕被拽了一下。
衛淩一回頭,就看見那個女房客正對著他笑。
大姐,你別誤會!真的別誤會!
“你是怕被誤會,還是怕被日?”
溫酌一開口,衛淩差點摔個大踉蹌。
“我是為了你的名節!”
你這輩子估計是啥也不想日的!
“我不需要名節。”
門打開的“哢嚓”一聲,衛淩覺得靈魂要起飛。
第45章 撿浴巾
酒店房間太高級了。
大型落地窗, 一副到了晚上星光與愛交融輝映的樣子。
圓形的超級大床,扔個豌豆上去都會彈起來, 不在上面做點什麼才是真正的犯罪。
溫酌很淡定地走到了落地窗前, 很淡定地看著窗外。
這傢伙薪水高,錢對他只是個數字而已。
洗個澡,兩個人加起來打到頂兩小時的事, 他還選了個奢華套房。
你說這讓酒店前臺怎麼不誤會。
“你先洗還是我先洗?”衛淩問。
問完之後,覺得自己這話聽著怪異,這不就是約P對話嗎?
“誰更臭,誰先洗。”溫酌回答。
得嘞,當然是我臭了。
“衣服怎麼辦?”
“我讓酒店幫我們買了, 一會兒送過來。”
“那成,我先去洗了。”
衛淩轉身就去找浴袍, 然後傻眼了。
這個酒店的浴室竟然是開放的!
浴室和臥室之間隔著一道牆——一道透明牆。
一定有可以降下來的浴簾!
衛淩把浴室內外所有的摁鈕都試了一遍, 各種顏色的燈亮了七八遍,就是沒有浴簾降下來。
他衛淩沒有表演洗澡的愛好啊!
記得衛淩背上都快出汗了。
“你還在幹什麼?脖子不覺得難受?”
溫酌轉過身來看向衛淩。
“那……那什麼……我在找浴簾。”
“找不到浴簾的話難道不能洗嗎?”溫酌反問。
“我……我覺得不大好意思。”
“不好意思?”溫酌的眉心蹙了蹙,“我跟你說過不用跟任何人比大小吧。”
“啥?我沒比!”
不自覺,衛淩的臉都炸紅了。
“沒比就好。因為你根本不可能比過了。”
說完, 溫酌又轉過身去看向落地窗外。
什麼叫做“根本不可能比過”
朋友,你這是什麼意思?太過分了吧?
衛淩剛想要上前, 他忽然明白溫酌的意思——你個普通人類跟hybrid比什麼?
上到溫酌, 下到連羽,但凡在衛淩身邊的幾乎都是hybrid。
比不了啊比不了……最重要溫酌不提還好,這麼一提, 衛淩的心都快要醉了。
他發現自己已經被壓在了金字塔的最底層了。
“你還不脫,是不是要我來幫你洗?”溫酌問。
“我自己來——”
衛淩趕緊沖進了浴室,趴在浴缸上面調整冷熱水。
這上面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控制冷熱水,衛淩倒騰了半天,只有熱水出來,一點冷水都沒有。
就這麼一缸水,能把身上的毛都給燙下來。
今天可真是出門不利啊!
先是淋了一脖子畸獸的口水,接著又是洗個澡開放式浴室也就罷了,冷熱水都找不到。
衛淩捂著自己的臉,用力抹了一把。
“你在幹什麼呢?”溫酌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衛淩一驚,原本撐在浴缸邊緣的手掌滑了下去,眼見著手就要伸進熱水水流下面,溫酌忽然低下身來,扣著他的肩膀把他往上一帶。
只感覺蒸汽掠過他的指尖,衛淩愣了愣,自己已經被溫酌扣在懷裡了。
“是在射擊館消耗了太多腦力嗎?進了酒店之後,你就變得非常不靈光。”溫酌問。
衛淩欲哭無淚,心想你試試訂個正常的酒店房間,我會不會還這麼“不靈光”。
溫酌放開了衛淩,把熱水全部關掉,然後轉動了一下水龍頭,調整了溫度之後全部往下摁了進去。
他側身就坐在浴缸邊上,手伸進水裡試了試,這姿態就跟拍攝高級浴缸廣告一樣。
“好了,你可以洗了。”
說完,他就隨手拿了條浴巾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衛淩這才呼出一口氣來。
他趕緊把自己的衛衣脫了下來。
畸獸的口水幹了之後,領子的一大片變成了硬殼,他歪著腦袋不想那硬殼蹭自己臉上,好不容易脫下來了,他看了一眼浴室外,溫酌還站在落地窗前,但是落地窗的遮陽窗簾正在緩慢閉合。
趁著溫酌還沒轉身,衛淩以最快的速度脫乾淨了,立刻鑽進了浴缸裡坐著。
遮陽窗簾沒關上之前,衛淩還有一種全市人民與我同在的安全感。
但是當這樣窗簾關上了,這個房間再大,就只剩下他和溫酌兩人了。
衛淩看了一眼溫酌,他就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打電話。
趕緊洗完了出來吧。
衛淩歪著腦袋,往自己的脖子上抹沐浴液。多少年沒想過洗澡得把自己洗得香噴噴了,衛淩這會兒就希望自己香噴噴。
而且那層畸獸口水結成的殼,黏在他的脖子上,怎麼洗都洗不掉一樣。
衛淩真想拿刀來刮一刮。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是有人把衣服送來了。
溫酌單手托著給衛淩的衣服,走到了浴缸邊,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他直起身來的時候,視線正好跟衛淩相觸碰。
心臟沒來由地一揪,背靠浴缸的衛淩滑了下去。
溫酌眼疾手快,伸手一把就將他給撈住了。
浸泡在溫熱的水裡,又被溫酌這樣摟著,衛淩的心臟轟隆隆跳得厲害,他下意識抱住溫酌的手臂,明明還隔著西裝和襯衫的布料,衛淩總有一種自己是貼著對方的錯覺。
溫酌的臂力真的很強悍,腰都沒晃一下,就著這個姿勢把衛淩給帶起來了。
“你這是打算要喝畸獸口水泡出來的洗澡水嗎?”
也不知道自己耳邊溫熱的氣到底是水蒸氣還是溫酌的氣息,衛淩就覺得熱得要命。
“畸獸的口水還在我脖子上呢,都快成護頸鋼盔了。”衛淩歪過自己的脖子給溫酌看。
溫酌拎過一個噴霧一樣的東西,一手托著衛淩的臉,另一手晃了一下噴霧,細密冰涼的霧氣就落在衛淩的脖子上,那一層硬殼一樣的東西好像融化了一樣。
溫酌放下噴霧,手伸進浴缸的水裡。
衛淩頓時一陣緊張,向一旁縮過去,卻被溫酌扣了回來。
“你躲什麼?”
他的手力氣很大,把衛淩扣回來的時候,衛淩覺得自己會被對方從水裡撈出來直接摁懷裡。
但是他想錯了,溫酌只是捧著水,澆在了他的脖子上,畸獸的口水就完全被沖掉了。
溫酌又給他澆了兩捧水,說了聲:“起來,把水換掉。”
衛淩腦子裡嗡嗡響,溫酌說什麼都是指令一樣,一股腦就從浴缸裡竄起來。
然後最尷尬的一幕發生了,溫酌是坐在浴缸邊的,衛淩是站在浴缸裡的,這個高度……嗯……正好……
衛淩手忙腳亂就去扯浴巾,浴巾掃落下來,正好把浴缸邊的沐浴液帶進了水裡面,濺了起來。
溫酌向後一仰,避開了。
衛淩趕忙從浴缸裡跨出來,溫酌低下頭正要把水都放掉。衛淩的腳踩剛踩在地上,他剛才為了洗掉畸獸口水,沐浴液擠太多,身上滑得跟泥鰍一樣,直接做了個後仰翻。
“啊——”
身體在向後倒,心臟卻原地起飛。
今天果然到底是要衰到什麼地步啊!
溫酌一把將他撈了回來,當衛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平安“降落”在了溫暖的身上。
“小酒……謝你了!”
身上好像空了,衛淩低下頭一看,之前圍在腰上的浴巾,此刻就掛在小腿上,再晃蕩一下……落地了。
“你別看!”
“我已經看到了。”溫酌的聲音裡有一種……類似歎息的意味。
就好像被自己的熊孩子折騰到疲倦。
“我沒想跟你比!我知道我跟你不是一個體量的!”
溫酌的腿略為動了一下,衛淩這才感覺到……確實自己跟對方不是一個體量級別的。
“還不起來?或者就不要起來了。”
衛淩立刻起身,彎下腰趕緊把浴巾撿起來。
溫酌一側臉就能看見衛淩,眉頭一蹙,卻沒有回過頭。
“水給你放好了。趕緊洗掉。”
說完,溫酌就快步走出去了。
為了不讓溫酌等自己,衛淩趕緊洗完了換上溫酌帶進來的衣服,走了出去。
“那個什麼……水放了兩遍,這是第三遍了,應該乾淨了。”
“知道了。”
溫酌的聲音很低,從衛淩身邊走過的時候甚至沒有視線交流。
我又怎麼惹了你了?
衛淩歎了口氣,算了,誰要溫酌襯衫上那臭死人的一片,是我蹭上去的呢?
這麼好的床,不躺一下豈不是浪費?
衛淩正要嘩啦一下跳上去,就聽見溫酌的聲音響起:“把頭髮吹幹了再幹別的。”
一回頭,衛淩發現——浴簾竟然降下來了。
為什麼他剛才找浴簾找了半天?洗個澡還得展覽!溫酌就有浴簾擋著!為什麼啊!憑什麼啊!
“溫酌——你太不夠意思了!明明知道浴簾從哪裡放下來,卻不告訴我!”
“浴簾的摁鈕在浴缸邊上。”
意思是,他也是躺進了水裡才發現的。
“好……吧……”
這個理由很充分。
衛淩隔著浴簾,隱隱能看見溫酌靠在浴缸裡肩膀的線條。
要是能看到就好了,隔靴搔癢好不過癮。
“你要是想看的話,可以過來看。”溫酌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
帶著一種水蒸氣的濕潤感。
衛淩只聽見耳邊轟地一聲,血氣湧動。
“不……我不看!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又閱讀了我的想法?
意識到這句話一旦問出來,就等於向溫酌承認自己想看他了。
“是不是什麼?”
“沒什麼!洗你的!”
“那你還不進來拿吹風機?”
溫酌這麼一問,衛淩蹭地站起來。
“是你叫我進去的啊!可不是我要故意看你的啊!”
“我沒有你好看。”
這句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衛淩都不知道溫酌是嘲他呢,還是真那麼覺得。
他快步進了浴室,想著拿了吹風機就走,可千萬別給溫酌什麼話柄。
誰知道溫酌竟然開口說:“把噴霧遞過來。”
衛淩真的想崩潰了——兄弟啊,我嘴巴上說不想看你,其實我心裡是想看的。
你不要給我製造機會可以的不?
衛淩拿了噴霧,沒敢走到浴缸邊,只是遞過去。
“你就這麼懶,多走一步會骨折?”
哥,再多走一步,我就能看到你了。
衛淩又挪了一步。
溫酌的手伸過來,扣住的不是噴霧,而是衛淩的手腕,輕輕一拽,衛淩就差點趴下去。
視線落入水裡,從指尖到頭髮絲兒都要熱起來。
溫酌真的有腹肌,而且線條分明有力度,卻毫不誇張,腰部的線條也很有勁力感。
真的是穿上西裝襯衫,斯文有氣質。
脫了之後……很有視覺侵略感。
衛淩單手撐著浴缸,連呼吸都不敢。
溫酌鬆開了他的手,衛淩把噴霧一扔:“給你!”
他跟逃命一樣離開了。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吹頭,頭髮吹幹了也沒感覺到。
就像是要用吹風機的聲音來掩飾自己的過度的呼吸心跳。
“你吹太久了,頭髮會枯掉。”溫酌的聲音響起。
他好像是從浴缸裡站起來了,水流稀裡嘩啦落下來,聽得衛淩又是一陣心顫。
接著是放水的聲音。
是了,畸獸的口水那麼臭,溫酌那麼愛乾淨,洗兩遍都算少的。
衛淩向後,躺在了那張床上,扯過被子蓋住腦袋,但是一閉上眼睛,就是溫酌的樣子。
他閉著眼睛,濕潤的柔和的輪廓,卻又讓人安心。
等到溫酌走出來的時候,發現衛淩就蜷在床的一邊,藥劑盒子打開了,注射器就握在手裡,他卻已經睡著了。
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衛淩拉長的呼吸聲。
溫酌坐在他的身邊,“你就那麼喜歡在……對你意圖不軌的男人面前表演撿浴巾嗎?”
衛淩沒有任何反應,溫酌的手指輕輕撥開他的頭髮,然後低下身來,吻在他的唇上。
衛淩是被手臂上輕微的刺痛感驚醒的。
一睜開眼,發現是溫酌在給自己打營養劑,就放下心來渾渾噩噩想要繼續睡。
“你洗澡洗了好久……皮都換了一層了吧……”
“有些事情,出了浴室再解決,會把你嚇壞吧。”
“啊?什麼?”
溫酌沒有回答他,把藥劑收好,拍了拍衛淩的臉。
“走了,回去再睡。明天就要去見‘大師’了。”
“是啊!明天就週一了!”
一聽要去見“大師”,衛淩就來精神了。
以至於晚上,他拉著溫酌陪他下了五、六盤圍棋,消耗了腦力,他才勉強入睡。
早晨九點,聯合控制中心派來的直升機如約而來。
這一次,衛淩覺得可以自己登上直升機了,再不用溫酌抱他了,好像挽回了人生中最大的顏面。
他和溫酌兩人並肩坐著,直升機正緩慢離開學校。
通行的還有連羽和何斂。
連羽一見到衛淩,就要開啟互掐模式。
“喲,淩哥哥,昨天在射擊館有沒有被教授完虐啊!”
“還好啦,下次我就能完虐你了。”衛淩笑咪咪地說。
“你就吹吧!”
衛淩低著頭,看見不遠處的籃球場上有人正在打籃球。
有一個身影,有點兒眼熟。
那是一個身型修長的男人,劉海被紮在腦後,穿著無袖運動衣,起跳一個漂亮的三分球遠射入籃。
衛淩的臉都快要貼在玻璃上:“誒……那個……那個打籃球的!穿是10號球衣那個!那個!”
衛淩的手指在玻璃上一直敲。
連羽探了腦袋去看:“10號球衣——那不是楊教授嗎!”
“什麼?楊教授?他身材這麼好?還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衛淩的眼睛都在放光。
“楊教授年輕的時候,是校籃球隊的。”何斂微笑著解釋。
“楊教授就比我大兩歲吧?我們大學生籃球聯賽的時候沒碰到過他嗎?”衛淩歪著腦袋想著十幾年前的事情。
“碰到過。只是你不記得了而已。”溫酌回答。
“嘖嘖嘖……這身材……怪不得他穿著格子襯衫,都能穿出和那些老男人不一樣的味道來。”
籃球場邊,不少人在圍觀。
楊教授打籃球的受歡迎程度,估計和溫教授上餐廳吃飯一樣。
連羽忍不住想踢他一下,但是溫酌已經伸手拎著衛淩的後衣領,把他扯了回來。
“衛淩,你看楊教授的眼神……真的超級油膩……”連羽很嫌棄地說。
“你們想啊!那個在外面流竄的王皓多少應該聽說過楊教授吧——人帥,條兒好,智商高!”
他不說,連羽都快忘記,被諾亞寄生的王皓還在外面溜達,沒落網呢。
這對整個新城的百萬居民來說,是個不定時炸彈。
連羽立刻明白了衛淩的打算:“不可以!你想用楊教授去吸引王皓上鉤!我不同意!”
“王皓體內的諾亞處於休眠狀態,一旦營養不夠了,它甚至可能把普通市民當成糧食。如果我們還不找一個合適的誘餌,整座‘光年’都會成為他的餐桌。”何斂皺著眉頭,也在思考衛淩想法的可行性。
衛淩湊到溫酌面前問:“如果真的選楊教授,你會保護好他吧?”
誰知道溫酌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保護你已經頭很疼了。”
對面的連羽,一下子就笑出聲來。
“哈哈哈!對啊,一個你就已經讓人腦殼疼!你別再禍害楊教授了!”
“好吧,好吧!我也就想想而已。諾亞喜歡年輕的身體,楊教授……可能口感不那麼好……”
衛淩靠回了座位上,腦子裡想的卻是……溫酌說以前大學籃球賽的時候,他們校隊是和楊教授對戰過的。
什麼時候?
肯定不是大一!大一的事情衛淩記得很清楚。
估計是大二、大三的事情了。
衛淩大二的時候,楊教授應該是大四左右。
有意思。
要是他真的和楊教授在大學聯賽裡碰過面,楊教授沒認出他來嗎?
就在這個時候,衛淩感覺自己的手骨疼了一下。
“啊呀!”
他一低頭,發現是溫酌掐了他一下。
衛淩不滿地瞪視對方,但一對上溫酌冰冷的目光,衛淩就慫了,默默收起自己的目光。
“我們到了。”
溫酌拉開了直升機艙門,一步就下去了。
衛淩的腿晃了晃,發現溫酌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在旁邊等著他。
“你們溫教授好像不高興?”衛淩問連羽。
連羽懶得理他,輕鬆地跳了下去:“我們之中,只有你有本事讓教授不高興。”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唉……這麼多年過去了,溫小酒同學還是最擅長“不高興”。
最重要,他不曉得怎麼哄啊。
下了直升機,衛淩發現這是一家醫院的樓頂,而這家醫院是專門治療執行官的。
他們乘坐電梯,又是一路向下,衛淩都懷疑他們是不是要通入地核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
走廊是森冷的,走廊兩側好像還有其他病房,只是房門緊閉,也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衛淩跟著溫酌向前走,整個空間裡,衛淩能夠清楚聽見的,只有溫酌和身後連羽、何斂有節奏的腳步聲。
他們來到了走廊最頂部的病房前,首先是掃描了溫酌的掌紋,接著是他的虹膜,金屬門這才打開。
只看到被各種生命儀器環繞的病床上,躺著一個蒼白的男人。
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靠生命裝置維持呼吸。
越是走近,衛淩就越是駭然。
因為病床上那個人和自己一模一樣。
“這……就是‘大師’?”衛淩睜大了眼睛。
“是的。他被塞恩·克萊文爆了腦子之後,就失去了將自己變回原來模樣的能力。”何斂解釋說。
畢竟,“大師”被抓住的時候,是偽裝成衛淩的樣子。
“還真是奇妙啊。”衛淩側著臉,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大師。
就在他低下頭,想要看清楚“大師”的外表究竟和自己有沒有區別的時候,“大師”的眼睛陡然睜開。
衛淩心底一驚,他正要抬起身來,對方的手忽然扣住了他,他甚至坐了起來。
“溫酌!溫酌!”
衛淩大聲呼喊,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等了你好久……”
那是沙啞的,帶著懶散意味的聲音。
這不是“大師”,這是塞恩·克萊文!
“你的眼睛真漂亮,靠近一點,讓我看清楚。”
周圍的溫酌不見了,何斂與連羽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坐在病床上,微笑著看著自己。
衛淩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他單膝抬了上去,身體不斷地壓低。
“溫酌可真不厚道——竟然騙你說我是個酷愛橄欖球的壯漢?”
第46章 貪食蛇
衛淩開始反抗, 他的雙手撐在病床的邊緣,繃著自己的脊椎, 不肯更加靠近對方。
“我不喜歡橄欖球, 我喜歡的是國際象棋。”
對方靠在了衛淩的耳邊,聲音輕緩就像夢囈。
衛淩額頭上的血管都快爆起,他真的沒想到塞恩·克萊文竟然通過“大師”來入侵自己。
“溫酌是不是還告訴你, 如果你落在我的手上,我會用讓你非常不好意思的方式來感染你?”
放開我!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到溫酌的腦海裡去看一下?他只會比我更可怕。我欣賞你,珍惜你,會絕對溫柔地對待你。而他……”
不要聽他胡說, 他是諾亞!
他是諾亞!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動搖自己而存在。
上一回賽恩·克萊文營造出月球睡眠倉的場景試圖捕獲衛淩,失敗的時候甚至想要在意識世界裡掐死他!
這樣的傢伙說自己溫柔, 簡直就是放屁!
“溫酌啊……瘋狂地想要你每一個細胞為他破裂, 每一絲力氣為他掙扎,每一次呼吸都為他力竭……我需要你的新生,而他卻想要毀滅。”
別聽他的!別聽他的!
“因為只有毀掉你,他再不用擔心你會被別人奪走。”
閉嘴——滾出我的世界!
衛淩咬緊了牙關, 溫酌清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專注,衛淩。”
混亂的世界就想被黑洞吸進去一樣, 迅速遠離。
耳邊逐漸響起了各種醫療儀器的聲音, 一隻手捂在衛淩的眼睛上,他的身後貼著某個人的胸膛,沉穩而鎮定。
“我捕捉到他了。”溫酌的聲音讓衛淩平靜。
衛淩的呼吸逐漸平緩和放鬆。
果然, 是塞恩·克萊文利用“大師”來入侵他。
太危險了,如果不是因為溫酌在,他可能……
“可能怎樣?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塞恩·克萊文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畔。
“你知道,當溫酌發現我在你的腦海裡留下痕跡的時候,他都在想些什麼嗎?”
“衛淩,再堅持一下。不要被他迷惑。”溫酌的聲音近在耳邊。
衛淩頓然明白,此刻的塞恩·克萊文的意識已經從“大師”那裡成功進入了自己的大腦。
他沒有抵禦反抗的經驗,他只能寄希望于溫酌趕緊把對方趕出去。
冷汗從衛淩的額角滑落下來,就在某一刻,衛淩發現病床上的“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穿著黑色西裝的溫酌。
“溫……”
對方忽然拽住了衛淩的衣領,一把將他拖了過去。
那股力量無可抗拒,溫酌的唇撞了上來,衛淩的耳邊一陣嗡鳴,溫酌毫不留情地撕開了他的一切,衛淩的呼吸被壓制,恐懼層層疊疊襲來,讓他無助。
專注,衛淩。
這不是溫酌……這不是溫酌。
衛淩看著那雙看似冰冷,卻帶著惡劣笑容的眼睛,千絲萬縷的神經匯攏,形成一股力量,朝著這個虛假的影像直沖而去。
巨大的洪流衝破了這個空間的限制。
清新的空氣湧入他的肺部,他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大師”的胸口,一隻諾亞發出嘶鳴的聲音沖了出來,張著嘴,距離衛淩的臉不到一毫米。
它的聲音驟然嘶啞,而溫酌的手穩穩地掐在諾亞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扣著衛淩往回帶。
冷汗從衛淩的額角落下來。
“你剛才做的很好。”溫酌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邊。
溫熱的,一點都沒有剛才在意識世界裡看見的那種殘忍。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剛才我一靠近‘大師’,是不是就被塞恩·克萊文給入侵了?”
“是的。塞恩·克萊文上一個控制物件是葉語。我通過葉語逆向打擊了他,他受到了重創,能力被大幅度削弱。”溫酌開口說。
“如果他還想要遠距離使用意識控制,就只能以其他諾亞為媒介,所以他選擇了‘大師’。”衛淩說完之後,還是覺得很恐怖。
因為他想起了自己在醫療基地處於昏迷狀態的時候,塞恩·克萊文就好像曾經鎖定過他。
他就是利用意識,鎖定了當時的衛淩,才有了之後溯月潛入醫療基地大開殺戒。
“諾亞的能力都是這麼強大嗎?如果意識的轉移可以隨心所欲,那麼……”
那麼人類根本就沒有防守的可能性啊。
“能夠做到隨心所欲毫無限制的,諾亞裡面只有塞恩·克萊文一個而已。他是獨一無二的諾亞本體寄生。他的能力是沒有任何折扣的。”何斂開口道。
“那麼hybrid呢?就只有溫酌一個了嗎?”衛淩又問。
“是的。但是hybrid的之中,也有一些人進化出來的能力和精神意識有關。比如說夜瞳,就是長期駐守在防護牆主電腦控制室的那位,他的能力除了高速的行動之外,就是通過視覺釋放生物靜電,有針對性的麻痹對手。他的能力範圍有限,但是控制性很強。”何斂說。
“而何斂,你的能力——是直接捕捉對手,限制對手的行動能力。你的能力可以針對多個物件,範圍很大,但是控制性就相對有限。”衛淩看著何斂說。
何斂點了點頭:“是的。溫教授對我們所有hybrid都做過訓練,重點在於抵禦意識的入侵。本來塞恩·克萊文想要控制hybrid的難度就高於控制諾亞,一個經過訓練的hybrid就更加難以入侵了。必須要在意識被極大動搖的情況下。”
“我們一直都懷疑葉語一定是經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導致意志動搖,才會被塞恩·克萊文直接控制。”連羽歎了口氣。
所以……剛才自己的腦海中才會出現溫酌把自己給……那什麼的景象?
就是為了讓自己動搖嗎?
衛淩看向溫酌,對方正好垂下眼來看著他。
“怎麼了?”
很輕的聲音。
從他這一次醒來,溫酌對他就小心翼翼。
根本不可能像塞恩·克萊文所展示出來的那樣放肆、狂亂、不計後果。
“我在想,你應該很信任葉語吧。”
葉語沒有像何斂、連羽或者夜瞳那樣,進化出高階hybrid的能力,但是卻被溫酌派到醫療基地來保護衛淩,那個理由就是——溫酌相信她不會被塞恩·克萊德所控制。
“到底葉語去‘方舟’支援的時候,塞恩·克萊文對她說了什麼,讓她意識動搖?”
衛淩看著溫酌,既然溫酌擁有和塞恩·克萊文一樣的能力,這就意味著溫酌早就進入過葉語的意識,一來為了喚醒她,而來也為了調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酌的手在衛淩的眉心輕輕刮了一下。
“等你也掌握了這個能力,你可以親自問一下葉語。”
溫酌的手扣在衛淩的肩頭,隱約有幾分強勢的意味,帶著他轉身。
他好像不大樂意衛淩繼續待在這個病房裡。
衛淩的眉梢一揚,他這下明白溫酌把他帶來見“大師”是為什麼了。
“嘖嘖嘖,走這麼快幹什麼呀!讓我再看看‘大師’啊!我還沒摸一摸他!他都變成我的樣子了,我得好好確認一下有沒有哪裡不同呀!”
溫酌扣在衛淩肩上的手,力氣更大了。
“其實是你們早就料到,‘大師’將會是塞恩·克萊文把意識留在‘光年’的媒介。對吧?”衛淩斜著眼睛看溫酌。
溫酌的唇線很緊,表情很嚴肅。
連羽和何斂跟在他們的身後,連羽想要開口說什麼,何斂朝他搖了搖頭。
“你把我帶來看‘大師’,就是以我為誘餌,引誘塞恩·克萊文出現,然後你就能趁機抓住他了,對吧?”
“你已經知道了,卻還想留在這裡。你很喜歡和他說話嗎?”溫酌的眉心輕微的蹙起。
溫酌口中的“他”並不是大師,而是塞恩·克萊文。
不知道為什麼,衛淩看了就很有成就感。
“我和他還有一盤國際象棋沒有下呢。”衛淩小聲說。
“衛淩。”
溫酌的聲音頓時低了一個八度。
“我在啊。你不要好端端忽然叫我的名字。”
“你現在就像一本敞開的書,隨便他閱覽。”溫酌的手伸過來,在衛淩的鼻子上狠狠壓了一下,“你首先要學會,把這本書關上。”
溫酌真正擔心的是,衛淩距離“大師”太近或者太久,那麼塞恩·克萊文就能閱讀到關於衛淩更多的內容。
他對衛淩瞭解的越多,就越容易控制衛淩。
“我在等你告訴我,一直以來我這本敞開的書,還沒有塞恩·克萊文從序章讀到結尾的原因,是因為你一直在保護我。”
這才是溫酌從來不願意衛淩離開自己身邊的原因。
距離越近,溫酌就越是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到塞恩·克萊文的接近。
他不只是在照顧衛淩,還一直保護著他的大腦。
“謝謝你。一直保持警惕,你一定很累,也很辛苦吧?”
衛淩紅著眼睛說。
是不是每一個當自己安然入眠的夜晚,溫酌其實都沒有睡著過呢?
“並沒有你騙我進入你的救生艙……那麼辛苦。”
溫酌說完,還是緊緊扣著衛淩的肩膀,用“押送”他的力度,將他摁進了電梯裡。
看著他們兩個,連羽摸了摸鼻尖說:“我們還是坐下一班電梯吧。”
“小羽毛,謝謝你。”何斂忽然說。
“啊?你好端端謝謝我幹什麼?”
“每一次我因為使用自己的能力,意識離開身體的時候,都是你在保護我。”何斂說。
“啊!啊!何斂你不要這樣!我會臉紅心跳,誤以為你愛上我的!”連羽故意捂著胸口,躲到一邊去。
何斂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忽然不說話了?”連羽把臉伸過來,被何斂忽然掐住了。
“我說,要不然試試?”
“試什麼?”
“愛上我啊。”
何斂的眼睛彎彎的,勾起的嘴角卻有點壞。
“你是不是被諾亞控制了啊?”
“來啊,試一下,就試一下。”何斂低下頭來,真的要親連羽。
連羽嚇得捂住臉一個大踉蹌差點沒摔地上。
他打開指縫,看見何斂笑的特別開心。
“你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
電梯裡,只剩下衛淩和溫酌。
溫酌的手還扣在衛淩的肩頭上,衛淩拍了拍他的手背:“別那麼緊張。除非你都被塞恩·克萊文給攻陷了。”
“一切皆有可能。”溫酌回答。
“那麼現在是怎麼個狀況?你把我當成誘餌帶到了‘大師’的面前,引誘塞恩·克萊文以‘大師’為媒介釋放自己的意識,然後你說抓住他了——怎麼抓住?”
“我把他部分的意識,鎖在了‘大師’的大腦裡。”
“還有這樣的操作!我要學!”衛淩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精神抖擻。
“你什麼都要學。先學會防守吧。”
“等等,既然塞恩·克萊文有部分意識被你鎖在了‘大師’的體內,是不是表示塞恩·克萊文的能力也大打折扣了?你之前本來就打擊過他,按道理應該還沒康復,所以說……他現在應該是最虛弱的時候?”
“是。”溫酌回答。
“那麼,這就是消滅他的大好機會吧?”
“對。所以……明天我就要離開‘光年’了。之前我們定位到塞恩·克萊文在舊城‘上海’。我、連羽以及何斂,還有其他執行官會前往上海。”
衛淩明白,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錯過了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
“諾亞和安奇拉都是極度聰明的物種。你能想到的,諾亞也一樣會想到。這是個陷阱。”
衛淩很嚴肅地看著溫酌。
“你在擔心嗎?”溫酌問。
“對,我在擔心。而且我知道,你不打算帶我去。”
“無論多遠,只要你不拒絕我,我就會一直保護著你的這裡。”溫酌的手指在衛淩的眉心點了點。
“那你到底有沒有偷看過我在想什麼?”衛淩用很嚴肅的語氣問。
這是原則問題。
“偶爾不小心看到過。”
“看到什麼?小野真洋?”
溫酌低下頭來,用只有衛淩能聽見的聲音說:“我看到你……覺得我從頭到腳,連頭髮絲你都覺得好看。”
衛淩的心臟猛地一陣下沉,仿佛有什麼不斷地湧進來,他的心臟負荷不起,快要裂開了。
可他卻又莫名希望這種感覺不要消失。
當衛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就拽著溫酌的西裝領子。
他立刻鬆開,向後退了一大步。
衛淩!你在想什麼呢!
不……不對……溫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衛淩上直升機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腦海裡徘徊著的是溫酌那句“覺得我從頭到腳,連頭髮絲你都覺得好看”。
衛淩不敢去看溫酌。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溫酌,他穿著微微發黃的襯衫,在下鋪整理東西的時候,衛淩就覺得這傢伙生得挺好看,是他欣賞的類型。
乾乾淨淨的,看起來不好相處,但是不害人、不妒忌、很專注。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室友覺得溫酌就跟沒有七情六欲一樣,衛淩卻羡慕他的自製力。
這種乾淨純粹,隨著衛淩和他相處的越久,就越欣賞。
就連他用幾塊錢一瓶的洗髮水,衛淩都覺得他發梢的味道比進口洗髮水的好聞,讓衛淩想起小時候在外公外婆家長大,老人家用的也是這種平價洗髮水。
他做過一件很蠢的事情,誰都沒說過。
那就是他買了一瓶和溫酌一樣的洗髮水,每次溫酌不在的時候,衛淩會悄悄給他灌進去,這樣溫酌就不用買洗髮水,也不會被傷了面子。
就這樣,溫酌一整個學期都沒買過洗髮水,直到有一天衛淩的櫃子裡多了一瓶進口洗髮水,他傻兮兮地拿著它在宿舍裡昭告天下:“誰啊!哪個哥們兒贊助的?還是那位小姐姐偷偷送給我的!暗戀哥也要跟哥說一聲啊。”
溫酌把書包甩上肩膀,說了聲:“我給你的。我不占別人便宜。”
那天,是衛淩的生日,溫酌送了他一瓶進口洗髮水。
溫酌一直知道,衛淩偷偷給他灌洗髮水。
那天,是衛淩的生日。溫酌選了那天給他送洗髮水,衛淩總覺得跟生日禮物一樣。
溫酌是什麼樣的人啊,別人過生日,他連句“生日快樂”的客套話都懶得講。
衛淩壓根捨不得拆,總覺得溫酌的心意太難得了。
年少的時候沒覺得這些心思有什麼特別,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衛淩忽然想起來,總覺得心裡面很熱。
世界在變,他們在長大,變老。
但是有些東西,一直沒有變過。
直升機已經降落在了聯合科技大學的操場上,但是衛淩卻仍然靠著窗,不知道在想什麼。
“衛淩!衛淩!你想什麼呢?鬧春啊!”
連羽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他猛地驚醒,才發覺溫酌已經下了直升機,伸出一隻手等著衛淩下來。
“啊!哦!”
衛淩握住那只手,感覺到溫酌的力量一拽,手臂十分有力地撐住他,就這樣把他撐了下來。
“衛淩,我走了。”溫酌說。
“什麼?這麼快?你們要去突襲塞恩·克萊文了嗎?你們準備做好了嗎?萬一諾亞趁著你們不在來突襲‘光年’呢?你們……”
溫酌又在衛淩的臉上摁了一下。
“這就好像是貪食蛇,看到底誰先咬住誰的尾巴。”
衛淩立刻就明白了溫酌話裡的意思。
目前的情況就是,溫酌他們知道,諾亞故意調虎離山,讓他們遠離‘光年’前去突襲塞恩·克萊文的藏身之地。
如果溫酌帶著衛淩一起去,那就是正好把衛淩送到他的面前。
如果衛淩留在‘光年’,塞恩·克萊文很有可能會親自前來‘光年’,他們就可以甕中捉鼈。
所以,溫酌他們並不會真的離開。
“衛淩,你聽著……這一次,我們的軟肋是你,我們的王牌也是你。”
溫酌看著衛淩的眼睛,很認真地說。
“說的就好像……你什麼都教會我了一樣。”衛淩冷哼了一下。
“有些能力就像騎自行車,沒有人能真的教會你。感覺對了,你就學會了。”
溫酌從腰側把自己的槍拿了出來,握著槍口把它遞給了衛淩。
“你要去上海,還是你留著吧。”
“子彈的速度不可能追上塞恩·克萊文的速度,我留著它沒有用。”
“謝謝……我才剛學會。”
比起溫酌的槍,他更希望和溫酌本人待在一起。
“有些能力,跟學會的長久無關。”
說完,溫酌就轉身一步跨上了直升機,仿佛沒有任何留戀地把艙門關上了。
那一刻,衛淩差一點就問出口的話,也被鎖在了喉嚨裡。
我覺得你從頭髮絲到腳趾,從你說話的聲音到你做事的方式,哪兒哪兒都符合我的胃口。
可別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你就變成我喜歡的樣子來勾搭我。
衛淩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忽然覺得自己命太大了。
腦子裡那些話要是說出了口,他搞不好就被溫酌給捏爆腦袋了。
啊,不對……溫酌一直在保護著他呢,說不定他腦子裡剛才想的那些,溫酌都知道。
那不是要完蛋?
十幾架直升機就這樣飛越了新城“光年”的防護牆。
直升機內,所有執行官都處於備戰狀態。
“還好不用留在城內,不然溫教授把自己的槍都給了衛淩。要是我留在城裡,搞不定真被他給打中了。”
“就你那漏天漏地的射擊技術,沒人放心你留在衛淩的身邊。”
何斂和連羽都在檢查自己的裝備,確認藥劑攜帶數量。
兩人檢查完畢,一抬眼就看見溫酌仍然端坐著,沒有任何指令,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側著臉,低頭看著“光華”,嘴角帶著一絲很難察覺到的淺笑。
“你終於對我……沒那麼無動於衷了。”
沒有溫酌陪伴在自己的身邊,衛淩忽然覺得充滿各種聲音的校園,空曠的讓人寂寞。
他揣著口袋,幾個學生從他身邊路過。
其中一個鼓起勇氣喊了一聲:“衛老師!您怎麼一個人在學校裡啊?”
冷不丁被人稱呼為“衛老師”,衛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幾個學生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溫酌不在,這才圍了上來。
“衛老師,溫教授沒跟你在一起呢!”
“啊?你們叫我衛老師?”衛淩笑了起來,這才想起在學生們的心裡,自己和溫酌是一個年紀的。
“對啊,您是溫教授的同學嘛!又是訪問學者……難道說您是其他大學的教授?”
“不不不!我不是教授!不是教授!”
讓他教書育人,那不是誤人子弟嗎?
不遠處有個穿著運動背心的修長身影,靠著樹,逆著光,看著衛淩,似乎在笑。
第47章 你的名字——楊墨冰
衛淩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哎呀!楊教授!這才是正牌兒教授啊!”
學生們一聽, 紛紛回過頭來,臉上立刻露出了仰慕的表情。
楊教授一邊笑著走過來, 一邊用手將額前汗濕的髮絲往腦後一捋, 頓時成熟男人的魅力征服了所有學生。
“晚上好啊,衛老師。”
楊教授故意強調了“衛老師”三個字。
“呵呵,楊教授打完球了?”
之前在直升機上看的不夠清楚, 衛淩毫不客氣地把楊教授從頭到腳又欣賞了一遍。
楊教授落落大方地讓衛淩看,還把籃球扔給了衛淩。
“衛老師,來一局啊。”
“楊教授體力真好。我記得今天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你就在打球了。現在都晚上七點了,您還能打?”
楊教授笑了笑:“我體力消耗了, 衛老師身體也康復了沒多久,這樣不是比較公平?”
衛淩笑著把籃球又拋回了楊教授的懷裡:“小看我, 可是要吃苦頭的。”
“我當然知道小看你要吃苦頭。”
兩人來到了籃球場上。
聯合科技大學的設施是真的好, 大晚上的籃球場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一聽說楊教授要和溫教授寸步不離陪伴的那位訪問學者一起打籃球,不少學生都圍了過來。
自從離開醫療基地之後,衛淩還沒好好打過籃球呢。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衛淩壓低了重心, 和楊教授對視。
他帶球通過楊教授,學生們的目光聚焦過來, 楊教授的動作敏捷得讓衛淩驚訝, 瞬間就被截胡了,楊教授高高跳起,三分球入籃。
“啊——啊——楊教授好帥!”
“楊教授!楊教授!”
“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衛淩被天雷劈中了, 神尼妹的“德智體美全面發展”!
這回是楊教授控球,衛淩防守。
他身子一個虛晃,衛淩連球都沒碰到,楊教授就通過了,而且又得分了。
掌聲四起。
又是幾何回合之後,楊教授不斷秒殺衛淩。
衛淩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汗水,忍不住說了一聲:“我以前肯定在籃球場上得罪過你!我現在感覺到你濃濃的報復欲!”
楊教授笑了,把球扔回給衛淩。
“對啊。之前溫酌在,我不好動手。現在可以暢快淋漓地修理你了。”
“是不是因為從前的大學生聯賽?我是截過你的球?還是蓋過你火鍋?”衛淩扯了扯領口。
“慢慢想。”
看來當初梁子結挺大。
衛淩心裡很不爽,他很久沒有這樣被人壓著打了。
在籃球場外,一個金髮少年嘬著棒棒糖和另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一起。
“阿喲,老賀……溫教授一不在,衛淩就被人修理了。真是沒眼看。”
金髮少年五官很立體,但是又很精緻,站在一堆學生裡,非常顯眼。
他就是本來應該守在主電腦控制室的夜瞳,今晚本來是奉命保護衛淩的,誰知道剛來學校,就看見衛淩被楊教授壓著打。
“沒眼看,你還不去幫忙?”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就是安全中心的主任賀恭。
“幫什麼忙啊,我是hybrid,楊教授是普通人類,難不成讓我去PK楊教授?那不是丟了我們hybrid的臉?”
夜瞳哢嚓一下咬碎了棒棒糖,拿出手機準備打遊戲了。
此時的衛淩真的很累了,楊教授和他對戰,除了出了點汗,氣息平穩,就跟大人打小孩兒似得。
“當年我們理工大學和你們Q大在聯賽的四強賽碰面。你被我的三分球打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還記得嗎?”
楊教授的抬了抬下巴問。
“不記得了!”衛淩賭氣說。
“那你還記得那天你往溫酌的外套上擦眼淚嗎?”楊教授又問。
“擦眼淚?楊教授你這就不厚道了!我衛淩除了從娘胎裡出來那一回,可就再沒哭過了!”衛淩被對方說的有點兒惱,瞎放話。
“衛淩,你再好好想想。你們那麼美好的青春歲月記不起來,溫酌該難過了。”楊教授笑著說。
那一瞬間,有什麼湧進衛淩的腦子裡。
四面八方的呼喊聲,有節奏地敲擊加油的聲音,還有自己沉重的心跳聲。
遠處的看臺上掛著橫幅——Q大Q大!戰無不勝!
這裡是哪兒?好像是籃球館?
好累,好無力……他們能打進八強已經很不錯了。
四強什麼的,就這樣算了。
衛淩坐在板凳上調整著呼吸,剛才教練叫了暫停,不斷地要求他們不要被對手帶了節奏。
隔著球場,理工大學那個連連三分球命中的得分後衛,正看著衛淩,嘴上掛著欠扁的笑容。
他叫什麼來著?什麼什麼來著?
哦!楊墨冰!
笑!笑!笑!笑你個頭!
就在衛淩氣不打一出來的時候,額頭被什麼碰了一下,冰冰涼涼的。
一側臉,就發現是溫酌。
“你快輸了。”溫酌說。
“才沒有呢。他們不就領先了八分嗎?”
“但是距離比賽結束,就剩下兩分鐘了。你們會越打越亂。”
溫酌手指扣著易開罐,哢嚓一聲單手就打開了。
“而且,你剛才還想著放棄算了。”溫酌又說。
衛淩肩頭顫了一下,溫酌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的三分球比楊墨冰的漂亮。”溫酌仰著頭說。
“啊?”
溫酌誇他嗎?是不是耳朵壞了聽錯了?
“線條是這樣的。”溫酌的手指在空氣裡滑了一個弧線,“入籃角度、力量、速度是最完美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溫酌平靜的聲音,衛淩懸浮的心也跟著塵埃落定。
反正最糟糕的結果也不過是輸掉而已。
但是溫酌說他的三分球漂亮,要這傢伙誇什麼東西比灌他吃農藥還難。
如果這真的是聯賽的最後一場比賽,衛淩還想讓溫酌看見。
“溫小酒,你對我太好了——竟然還跑來鼓勵我!”
衛淩忽然一下子鑽進了溫酌的懷裡,臉用力地蹭了蹭。
“你給我起來,髒死了!”
溫酌直接把他推開了。
“別這樣嘛!讓我擦擦汗!”
“你擦的不是汗,明明是眼淚。”溫酌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裁判示意比賽繼續,所有球員回到球場。
衛淩湊到溫酌耳邊說了聲:“那我射籃給你看。”
“滾吧。”
那場比賽的結果,是他們Q大以一分的優勢贏了理工大學。
因為衛淩連中三個三分球。
他知道溫酌在看著自己,他知道最後的兩分鐘,溫酌恐怕連眼睛都沒眨過,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獨佔了溫酌的世界。
真的是好巧,十六年之後,在聯合科技大學的球場上,他竟然又和楊墨冰狹路相逢了?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是屁話。
小爺的手下敗將,一輩子都別想翻身!
此時的楊教授控球眼見著又要從衛淩的身邊穿過了。
圍觀的學生們已經準備好為楊教授鼓掌,夜瞳一邊打著遊戲一邊說“第十八球了”,賀恭還想著就這麼看著衛淩輸的一敗塗地是不是該暗示一下楊教授放水……
只聽見“啪——”地一聲,楊教授手裡的球沒有了!
衛淩運球轉身,他發現那個原本距離自己很遙遠的球籃仿佛近在眼前,整個視界裡所有的細節被無限放大。
風的速度,他的呼吸,甚至於飛揚的塵埃,都像是為他靜止。
就連楊教授回身防守,起跳要將他的籃球打下來的動作,都變成了一格一格的慢動作。
他將籃球推離,它在空氣中旋轉著,劃過一條流暢的弧線,連籃筐都沒來得及震顫,它就穿了過去。
衛淩落地,緩慢的世界忽然加速流動了起來。
他意識到,剛在自己又進入了那種高速分析反應的狀態。
那是安奇拉的激素帶給他的進化。
衛淩的心臟咚咚跳了起來。
仿佛耳邊能聽見溫酌的聲音,就如同許多年前那一天他在賽場邊仰望衛淩的三分球入籃。
——“真美。”
楊教授愣了愣。
衛淩勾起了嘴角,朝他招了招手:“再來。”
反正他不打算告訴楊教授,正好拿楊教授練練手,他必須要對這種能力隨時自控。
就從打籃球開始吧。
接著,是衛淩控球。
賀恭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夜瞳:“看啊……快看……”
“看楊教授進球嗎?看了很多遍……”
夜瞳抬起眼的瞬間,映入眼底的是衛淩高高跳起,楊教授起跳攔截,衛淩幾乎要和他貼在一起。
衛淩看著楊教授,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
衛淩手腕靈動地一轉,從楊教授的頸邊繞過,沿著籃筐轉了小半圈,慢悠悠落了下去。
一秒鐘的安靜之後,不知道哪個女生忽然說了一句“好帥”。
衛淩和楊教授一起落地了。
“再來?”衛淩拍了拍手,壓低了重心,等著楊教授攻過來。
“不來。我才不當你的磨刀石。”
楊教授低下頭,把籃球撈起來。
衛淩愣了愣:“你知道?”
“你以為研究安奇拉和諾亞的教授,就只有溫酌一個嗎?”
楊教授拎起運動衣,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
又引起了場外女生們一陣激動的嗷叫。
衛淩目不轉睛地看著楊教授的腹肌,線條流暢,緊碩不誇張,真不錯呀……
楊教授順著衛淩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無奈地問:“你是溫酌的腹肌沒看夠嗎?”
“不是……我這是覺得楊教授你保養的太好了!你的腹肌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腹肌了!”
衛淩毫不掩飾地讚歎起來。
“哦,溫教授的不是第一?”
“溫酌沒給我看過。”衛淩歎了口氣。
楊教授忍不住笑了。
“不是,楊教授——就你這條件,這智商,諾亞怎麼沒選你呢?暴殄天物啊!”
“你這是誇我,還是諷刺我。”楊教授扯過了毛巾,扔在了衛淩的臉上。
“誇你!當然是誇你!”衛淩露出一臉真心實意的表情。
“我那個時候在南極科考。諾亞和安奇拉都是通過流感疫苗傳播副本的,我沒趕上疫苗注射。”楊教授回答。
“哦……諾亞和安奇拉一定都很遺憾。只是你現在肯定用了安奇拉疫苗了對吧?但是諾亞還是可以感染你的對吧?”衛淩湊到對方身邊問。
“我怎麼聽你這話不懷好意啊?”
楊教授隔著毛巾,狠狠摁了一下衛淩的腦袋。
“我在想——你是不是王皓的菜呢?我們到現在都沒抓到他!”衛淩故意用油膩的目光把楊教授從上到下掃了一遍。
“我看,是溫教授不在你身邊看著你這顆躁動的心,你就想找點事情做吧?”
“被你猜中了一半。”衛淩笑著說。
“一半?”
“他現在還在這裡看著我那顆躁動的心呢!”衛淩點了點自己的腦子,然後又說,“但我確實想找點事情做。”
楊教授側過臉去,笑了。
又謀殺了球場外一片少女心。
“哇!之前覺得衛老師能讓溫教授另眼相待,他們兩個絕配,現在看看,楊教授也不錯嘛!”
“站一秒邪教CP!”
“衛老師很百搭啊!”
“百搭你個頭!衛老師只能是溫教授的!只有當衛老師在溫教授的課堂上坐著,才能轉移溫教授的注意力啊!”
“有道理!哪天衛老師爬牆了,我們搞不好就集體完蛋了!”
“堅定衛老師和溫教授的CP直到畢業不動搖!”
此時的楊教授低下頭笑了笑。
“你要是能說出我的名字,我就答應陪你玩。”
“楊墨冰,理工大學,三分球。”衛淩揚聲道。
正在擦汗的楊教授愣住了,他轉過頭來:“你記起來了?”
“有些事情記起來了,有些就讓它隨風而去吧。”衛淩晃了晃手背,“比如我三個三分球逆轉局面贏了你們理工大學,要是對你來說心理陰影面積太大,我可以繼續忘記的。”
“我的名字你隨便找個學生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哦,所以楊教授不守信用。你剛才還說如果我能說出你的名字,你就答應陪我玩。”
楊教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好吧,衛淩小朋友,你想玩什麼?”
衛淩到了楊教授的身邊,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想……抓住王皓。”
“所以呢?我不是hybrid,從來不和諾亞正面交鋒。”
楊教授把衛淩的手拍下來。
衛淩也沒纏著他,像是楊教授這樣的人,吃軟不吃硬。
等楊教授走了,球場邊圍觀的學生們還沒有散去。
“衛老師!原來你籃球打得這麼好呢!下次可以和我們一起打嗎?”
幾個大學男生圍了上來。
“沒問題啊!下次一起!來來來!微信號加起來!”
衛淩一點開自己的智慧手錶,一群人就把他圍起來要掃一掃了。
“他這樣招蜂引蝶,你的工作會很難辦啊。”賀恭感歎道。
夜瞳仍舊在玩著手機,無所謂地回了一句:“那些稱不上蝶,頂多算是蛾子。”
衛淩一下子就多了許多“朋友”,等到男生散去了,幾個女生也圍了上來。
“衛老師,我們也能加你嗎?”
衛淩看著她們,笑了,“你們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女孩子們知道他沒有架子,也都笑著和他一起開玩笑。
“你們叫我‘衛老師’,加我微信是有了不懂的知識想問我,還是為了溫教授?”衛淩問。
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臉微微紅了:“當然是有不懂的東西方便請教您……上一次您和溫教授探討的時候,就覺得您很聰明。”
“如果是學知識,那我就不加了。”衛淩故意露出有點兒生氣的表情來。
“啊,為什麼啊?”戴著眼鏡的女孩露出難過的表情。
“因為學習嘛,留在課堂上就好啦!為什麼下了課不好好玩,還要學呢?”
衛淩這麼一說,其他女孩子也跟著笑了。
“那我們為了溫教授加你,行不行?想聽您說說溫教授的事情,感覺你們很熟。”
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短髮女孩兒開口說。
“為了溫酌?那更加沒戲了!我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我喜歡的女同學都喜歡他!我跟他是死敵!”
衛淩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
“啊……不……不可能吧?衛老師也很帥啊……”短髮女生說。
在不遠處看著的賀恭歎了口氣:“他的演技還真夠好的。現在出道也來得及吧?”
夜瞳砸了砸嘴:“正常的邏輯,不是他那樣的。”
“那應該是哪樣?”賀恭問。
“一看你們就是平常太忙了,狗血電視劇看的不夠多。”夜瞳終於打完了這一輪遊戲,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正常的邏輯應該是因為溫教授太在意衛淩了,所以每一個衛淩喜歡過的女同學,都被溫教授要麼吸引了,要麼趕跑了。這才讓俊俏的衛淩一把年紀了還沒正經談過戀愛。”
賀恭看著夜瞳,兩三秒之後才咳出聲來。
“你當執行官也太可惜了,應該去做狗血言情劇編劇。”
“還好,還好。”
夜瞳走到了衛淩的身邊,學著衛淩的樣子,一胳膊搭在衛淩的肩頭。
“各位小姐姐們,不好意思啊!這個男人是有夫之婦,小姐姐們就不要浪費時間,萬一被誤會成破壞別人家庭幸福的小three就不好啦!”
衛淩一側臉,就看見夜瞳笑的人畜無害,讓圍著衛淩的女同學們充滿了母愛。
“你怎麼來了?等等,什麼叫做‘有夫之婦’?”
夜瞳晃了晃自己的手,衛淩發現他手裡拿著的正是橙色棒棒糖——貓屎味的。
“衛老師——吃糖嗎?”夜瞳笑著問。
“不吃!”
“不吃就回家。”
夜瞳的手掐著衛淩的後頸,將他往教研宿舍的方向摁。
“喂——你幹什麼?”
“執行我的任務啊。”
“你什麼任務?”
“保護你啊。”
衛淩驚訝地看向夜瞳:“你是說……你不去守著主電腦控制室了,你要來看著我?”
“對啊。這有什麼奇怪的嘛?沒有人來看著你,你要麼得演哪吒鬧海,要麼就以為自己韋小寶?哪天教授一回來,發現房裡多了七個人?”夜瞳反問。
“去去去!你年紀這麼輕,看那麼復古的東西幹什麼!”
“因為復古所以經典。”
本來衛淩還有點難過,這是他醒過來之後第一天沒有和溫酌在一起。
但是出去執行危險的任務,溫酌還沒忘記把夜瞳調過來保護他,衛淩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賀主任,你也來了?”衛淩看著迎面走來的黑色風衣男子問。
“是啊,你這麼重要的人物——尹市長本來打算把你封閉起來。但是溫教授和周主任都覺得無論把你封閉在哪裡,你都要鬧翻天,不如找個厲害的角色來看著你。”
賀主任冷笑了一下,意思是小子你給我老實一點,不然我把你穿成糖葫蘆串串。
衛淩就這樣被“押送”回了寢室。
賀主任背著手,把整個房間都檢視了一遍。
“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安全措施。果然還是把他關起來比較好。”賀恭說。
衛淩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沒說。
“我不是最佳安全措施?”夜瞳蹲在溫酌的椅子上打遊戲,連腦袋都沒抬一下。
“那成,我走了。衛老師,麻煩你安分一點。溫教授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等到賀恭走了,衛淩趴在桌子上,呼出一口氣來。
夜瞳很安靜,他可以連續幾個小時蹲在同一個位置上專注地打遊戲。
衛淩覺得很無聊,就想出去遛一遛,他的手還沒碰到門,夜瞳就忽然出現在了門口,仍舊低著頭打遊戲。
“去哪兒?”
“出去走走。”
“不許。”
衛淩張了張嘴,自己遠不是夜瞳的對手,立刻回自己座位上,眼巴巴地看著夜瞳打遊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甚至還有女生的尖叫聲。
“怎麼了?”衛淩猛地抬起頭來。
“什麼怎麼了?”夜瞳只是把轉椅的方向轉向衛淩,腦袋依舊沒有抬起。
“你沒有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嗎?”
“沒啊。你幻聽吧?hybrid的聽覺是很敏銳的,你都能聽見的聲音,我不可能聽不見。”
就在這個時候,楊教授從樓上奔跑下來,腳步聲被夜瞳認了出來。
夜瞳打開門,一把拽住了楊教授:“出什麼事了?楊教授你這麼著急……”
“是學校的停車場!有送學生過來的家長……出了事!而且剛才防衛牆的天眼系統傳來資訊,在學校停車場出現活躍的諾亞信號!”
活躍的諾亞信號?
難道是被諾亞寄生的王皓回來了?他體內休眠狀態的諾亞忽然活躍,只可能為了一個理由——重新選擇宿主!
第48章 溫酌喜不喜歡我?
夜瞳狐疑地看向衛淩:“這裡離學校停車場很遠。這麼遠你都能聽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自從衛淩的能力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他在不經意間會忽然看到或者聽到一些平常注意不到的東西。
“那走吧。”夜瞳抬了抬下巴。
衛淩喊了一聲:“溫蒂——”
溫蒂發出嗡嗡地聲響,滾到了衛淩的面前。
緊接著, 他踩上了平衡車, 直接從樓道躥了出去。
“衛淩!這裡是學校!你小心不要撞到人!”
楊教授的呼喊聲被衛淩扔在了腦後。
“那什麼……楊教授,我得保護那傢伙,先走一步了!”
說完, 夜瞳也竄了出去。
之前還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瞬間都不見了。
楊教授閉上眼睛歎了口氣。
學校停車場已經擠滿了人,幾個老師正在維護秩序。
“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了——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你們論文做完了嗎?一個二個都這麼有閑湊熱鬧?”
學生們向後退了幾步,臉上卻帶著驚恐的表情。
“那是諾亞吧?應該是被諾亞感染才會那樣吧?”
“諾亞是不是還潛伏在我們新城‘光年’裡?”
“我好害怕啊!”
衛淩一個大轉彎,停在了人群之外。
“麻煩讓讓!讓我過去。”衛淩撥開厚厚的圍觀人群。
“是衛老師!衛老師來了!”一個今天看過衛淩打籃球的學生叫嚷了起來。
現場維護秩序的學校保安並不讓衛淩過去。
“別湊熱鬧了!沒看見我們這裡夠亂了嗎?”
衛淩歎了口氣, 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來一張皺巴巴的臨時工作證, 那是上次去看“大師”的時候開的, 已經過期了。
但是保安人員一看那張工作證就被唬住了,再加上衛淩那淡然的表情,立刻給他讓開道。
才剛走出一步,衛淩的後頸又被掐住了。
夜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膽兒挺肥的啊, 沒有執行官在身邊,你就不怕諾亞的寄生體忽然竄出來, 把你給吃了?”
衛淩立刻向後退了一步, 做了一個“您先請”的手勢。
夜瞳把手機收了起來,走到了那輛車的前面。
一個女學生被幾個老師護著,哭得挺厲害, 應該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衛淩對她表示十二萬分的同情,畢竟啊,誰看了風乾到一碰就能散灰的屍體,能不懷疑人生?
車子的副駕駛位置上,一個已經完全風乾的人向後仰著靠著椅背,已經死了。
他的手指向上繃著,嘴巴張很大,死之前應該掙扎得很痛苦。
衛淩特地墊起腳,向座椅裡面看。
“你看什麼?”夜瞳也學著衛淩的樣子墊起腳。
“我看他還穿著褲子沒。”
“你……還真夠無聊的。”夜瞳一側臉,就發現衛淩的表情很認真。
“我不是無聊,我是想知道車子裡的人到底是被諾亞當成了養分,還是寄生目標。”
夜瞳點了點頭:“我懂你意思了。如果是把他當成寄生對象,那麼就要實施繁衍行為。如果車裡的人褲子穿的好好的,那多半跟繁衍行為無關,只是營養而已。”
“嗯哼。看來你也不只是跑得快而已,腦子還行。”衛淩說。
“廢話。如果這傢伙被當作營養,那麼諾亞就還在王皓的體內。但如果這傢伙被當成宿主……我們就要考慮諾亞到底是在屍體裡面,還是在其他地方了。”夜瞳回答。
“所以……你看見他褲子穿得怎樣?”衛淩問。
“雖然知道你是認真的……但總覺得我們之間的對話很奇怪。”
夜瞳看著衛淩,衛淩也看著夜瞳。
“玻璃反光,我看不清。”衛淩回答。
夜瞳認命地拉了拉車門,完全打不開,看來是有人拿了車鑰匙,從外面把車門給鎖了。
衛淩彎著腰,一雙眼睛幾乎貼在車窗玻璃上。
“衛老師,有什麼發現?”夜瞳問。
衛淩沒有回答夜瞳,而是走到了那個正在哭泣的女同學面前。
“同學,你哭得這麼厲害,車子裡的人,你是不是認識?”
女同學點了點頭:“那是我的男朋友……我們都是這裡大三的學生……”
“你怎麼確定那個人是你男朋友?”衛淩又問。
“他的……他的手腕上戴著的那塊表,是我送給他的……”
說完,女同學繼續泣不成聲。
一分鐘不到,程炮的人就趕來了。
校長和程炮交涉,要求程炮派人對整個科技大學實施保護。
程炮的頭皮都要抓掉:“整個科技大學這麼大……我的人手也不夠啊!”
校長立刻激動了起來:“你應該明白,如果城內真的有‘諾亞’在尋找合適的宿主,我們科技大學的學生就是他的目標群體!”
“那就暫時停課,讓學生們回家……”
程炮不過腦子的話,立刻就被衛淩打斷了。
“科技大學的學生基本上就是‘新城’光年裡面智商水準最高的人群了,加上又年輕,他們就是諾亞的最佳目標。”衛淩說。
“所以呢?回家不好嗎?”程炮攤了攤手。
夜瞳歎了口氣:“傻子就是傻子,無可救藥……”
衛淩也覺得程炮的智商讓人腦殼疼:“學生們回到家,你需要保護的目標就立刻被分散了。你能到每個學生家裡去保護他們嗎?相反學生們在一個相對密集熱鬧的地方,諾亞反而不好下手。”衛淩開口道。
“而且也能劃分保護。”夜瞳也開口了。
“行吧行吧,你們到底什麼想法?”程炮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剛才智商不線上。
“首先,我們要分析為什麼王皓體內的諾亞沉睡了那麼久忽然按耐不住,竟然不惜進入學校,把學生當作目標。這個學生可能還沒有完全滿足諾亞的寄生標準,於是成為了營養。而他把這個學生的屍體留在停車場的目的就是造成恐慌。”衛淩開口道。
程炮聽著聽著,似乎明白了過來:“一旦恐慌形成,學生們就會想要離開學校。但是一旦離開學校這個可以被針對性監視和保護的區域,王皓就能去找符合他標準的宿主了。”
“所以學校不能停課,而是要照常上課。教室、自習室、圖書館都是方便管理的地方,你一個教室只需要派一到兩個執行官看著。但是一旦學生回到家,你的人手就更加不夠了。”
聽了衛淩的解釋,程炮心裡也有了想法了。
這時候,楊教授終於趕到了。
聯合監測化驗中心派了人來,將整輛車都帶走了。
“楊教授,你這動作有點兒慢啊。”程炮迎了上去,把剛才和衛淩的討論內容說了一遍。
楊教授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淡定的樣子,而是很嚴肅。
“衛淩說的沒有錯,如果讓學生都回家了,反而不好保護了。”
“楊教授,恐怕要你發揮一下在學生心中的影響力,讓大家留在學校安心學習。”校長一邊擦著額角的冷汗,一邊說。
楊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拍了拍手。
頓時,圍觀的學生們的注意力都到了楊教授那裡。
“同學們請聽我說,從現在開始大家待在一起、互相照顧,是最安全的方式。請大家儘量以群體為中心進行活動。聯合控制中心會派人職守在每一層學生宿舍、每一個教室、自習室還有圖書館。請同學們配合聯合控制中心對大家的保護!”
楊教授說完,大部分學生雖然恐懼,女學生們摟住了身邊的同學,男學生們也很有默契地看了看對方,但潛意識裡還是相信楊教授的。
也有少部分過分惶恐的人,很想離開學校。
“楊教授!校長!我還是覺得學校不安全!我要求回家!”
那是一個戴著眼鏡,頭髮油油的男同學舉起手來說。
頓時,節奏被帶了起來,好幾個學生都嚷嚷了起來。
“學校裡這麼危險!那個諾亞搞不好就潛伏在這裡!卻還要讓學生留在學校,到底安的什麼心啊!”
“是要拿我們來吸引諾亞出現嗎?我們不做誘餌!放我們回家!”
“連天眼系統都沒有作出預判,叫我們怎麼安心留在學校裡!”
本來意志就不堅定的部分同學,也猶豫著要不要跟著這些人一起要求回家。
楊教授邏輯分明地解釋了許久,衛淩都覺得很有說服力了,但帶頭起哄的那幾個根本就聽不進去,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學校裡這麼多學生,聯合控制中心哪裡保護的過來!”
“是啊!諾亞能潛入學校,那也能潛入任何地方!留不留在學校裡能有什麼區別!”
一些女同學已經哭出來了。
“我們都想回家……在學校裡晚上也不敢睡覺啊……”
“誰知道自己身邊的同學是不是已經被寄生了呢?”
楊教授歎了口氣,校長湊到程炮身邊說:“要不然……想回去的學生就讓他們回去?”
“可以啊。回家的就不歸我管了。”程炮摸了摸下巴,“最好整個學校都走空,我們就不用派人來學校了。”
“哎呀,程隊長,你這說的什麼話嘛!留或者走,是學生的自由,我們干涉不了啊。而且如果留在學校裡還出事的話,你和我都付不起責任啊……”
校長還沒說完,腦袋就被程炮拍了一下。
“我說校長,你還是不是個校長啊?學生離校了就能把保護不力的鍋甩出去了是不是?他們可都是未來的精英,是諾亞寄生的最佳目標。你讓他們回家,我到哪裡都去抽人手一個一個保護起來?”
這時候,校長的手機響了,是尹市長打來的電話。
不用聽,都知道尹市長是要求校長維護學校穩定,儘量讓學生留在可以受到保護的環境裡,而不是分散開來方便被諾亞捕食。
而且聯合控制中心將派出三倍人手來保護學校。
校長掛掉了電話,但是被帶了節奏的學生們群情激昂,根本控制不住。
楊教授走到了衛淩的面前,笑了笑說:“溫教授不在,沒人能鎮住場子了。”
“楊教授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叫溫酌回來,他也不會立刻馬上就出現。”
老實說目前這場面,衛淩也頭疼啊。
恐慌是超越理性的一種情緒。
哪怕楊教授條理分明地講述了回家會比在學校裡更危險,但還是有很多人聽不進去。
而這種情緒會傳染,能讓原本理智的人也變得動搖甚至焦躁。
“同學們都看見過你和溫教授出雙入對,見識過你和溫教授在課堂上唇槍舌戰,把你當成和溫教授一個水準的權威人士。所以衛老師……你是不是該上去安撫一下學生們的情緒呢。”
楊教授的表情誠懇無比。
衛淩都覺得如果自己搖頭,就是十惡不赦。
“我不擅長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我有密集恐懼症……我現在就開始心悸了……”
衛淩閉上眼睛正要假裝呼吸不過來,誰知道旁邊的夜瞳竟然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你們都是一夥兒的!
一丘之貉!
衛淩一站出來,激動的學生們還在鬧騰著要回家,手機都差點沒扔出來砸他的腦袋。
“喂!你們嚷嚷個什麼勁兒!就不能好好聽衛老師講話嘛!怎麼諾亞來了,就把你們嚇唬成慫包了嗎?”一個加了衛淩微信的男生站了出來,吼了一聲。
頓時,學生們大概出現了一秒不到的沉靜。
眼見著那些起哄的又要群起而攻之了,衛淩立刻高聲道。
“你們這些人的恐懼來源於對諾亞的無知!”
提起對諾亞的無知,話題忽然轉移了,其他人又愣住了。
最橫的那個又要衝上來質問衛淩什麼叫做“對諾亞的無知”了。
誰知道衛淩先發制人,一把將這個最橫的拎了過來。
“這位同學,就以你為例子吧!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沒料到衛淩的這通操作,愣在了那裡。
“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了?還真給諾亞嚇傻了?”衛淩笑著反問。
“黃……黃文泰!”
“好的,黃文泰同學,請問你去年的評定是多少?”
“良……”
“諾亞在選擇宿主的時候,通常傾向于智商高的目標。”衛淩舉起手,聲音洪亮,學生們都下一意識去看他的手。
“我們都知道諾亞是一種智力上高度發達的物種,擁有高超的學習能力和對環境的綜合判斷能力。這位黃文泰同學,他去年的評定是良……黃文泰同學,你去年是不是不怎麼用功啊?”衛淩又問。
“你胡說什麼!我從來不蹺課!自習實驗都沒有落下過!”黃文泰梗著脖子說。
“你不蹺課、自習和實驗都沒有落下過,那你應該拿優等啊,怎麼才良呢?這說明什麼——大家想一想!”衛淩看向圍觀的學生們。
同學們議論紛紛,但是沒有人說出自己的答案。
衛淩一拍大腿:“因為他不夠聰明啊!聰明又勤奮還能不是優等嗎?首先這一點他就不符合諾亞選擇宿主的標準!”
“你……你……”黃文泰一聽,氣得狠狠推了衛淩一把。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衛淩看起來瘦瘦高高,力氣卻很大,揪著黃文泰的後衣領,連晃都沒晃一下。
“我知道你想說就算智商不夠做不了宿主,還是有可能成為諾亞的養分對吧?”衛淩用安撫式的笑容看著他,一副“寶寶乖”、“寶寶別怕”的表情。
“對啊,那也有可能成為諾亞的養分啊!”黃文泰的兄弟喊了出來。
“下面重點來了!要成為諾亞的養分——你得體質好!不然蛋白質含量不夠,又是低血糖又是脂肪肝的,諾亞吃了你都怕吸收之後自己不健康。”衛淩看向程炮,“那個車子裡被諾亞吸收了養分的同學,叫什麼名字?”
程炮點開自己手機上的資料,大聲念出來:“叫林站。聽他的老師說,雖然這孩子仗著自己聰明經常翹課,但是游泳是一把好手,去年大學生運動會,還拿了個一百米蝶泳冠軍。”
“黃文泰同學,你一天到晚懷疑諾亞要寄生你,要吃掉你。既然腦子不行,你身體素質一定超級棒吧?你是有一百米蝶泳冠軍?還是擅長網球?籃球?沒關係我挺喜歡運動的,我們來比一比,評估一下你成為諾亞養分的可能性大不大?”衛淩一臉誠懇地問。
黃文泰正要發怒,說:“ 比就比!老子跟你比籃球!”
話音落下,不少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衛淩看向笑得最響亮的胖子:“誒,那邊那位小可愛,你笑什麼呢?你是覺得我一定會輸給黃文泰嗎?”
胖乎乎的小眼鏡兒說:“我今天看了衛老師打籃球,倍兒帥氣!您要是跟黃文泰比籃球,那不是蓋他的帽蓋到天荒地老?沒看頭啊!您還是跟楊教授打籃球比較有看頭!”
黃文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衛淩一把將他推回了人群裡:“同學們,既然瞭解了諾亞選擇宿主和選擇食物的特點,我也就不攔著大家回家了。”
幾個堅決想要回家的學生立刻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衛淩話鋒一轉:“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對自己的家人安全負責。你們先問問自己,問問自己的內心,也問問周圍的朋友幾個問題,然後再做決定要不要離開學校。”
“哪幾個問題啊?”之前想加衛淩微信號的短髮女孩兒在人群裡晃著手墊著腳問。
“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否聰明。如果你覺得自己很聰明,請留在學校裡。因為當你回家,你很可能會因為你的聰明才智而被諾亞盯上,聯合控制中心也沒有那麼多的人力派到你家去保護你。你回家相當於落單,那麼你會將你的家人都陷入危險之中。但是留在學校裡,聰明的人紮堆,你被諾亞選中的概率也會相對降低。這點大家能否明白?”
同學們都被衛淩帶走了節奏,跟著點頭。
“第二個問題就是,你身體好不好?你要是身體很好,也請留在學校。理由同上。而你在學校裡待著,身體好的人紮堆兒打籃球打網球,你被諾亞吃掉的概率也會相對降低。這點我解釋清楚了嗎?”衛淩又問。
大家懵懵地跟著點頭。
“如果你覺得既不是很聰明,身體素質也不是很好,那麼你就回家吧。一來,你成為諾亞的目標可能性真的不大,二來你走了也能讓保護學校的執行官們更省心,讓留下來的人得到執行官們更多的關注,也就會更安全。”衛淩笑著說。
“真是接地氣的解說啊。”程炮搖了搖頭,“連我都聽懂了,真不容易。”
雖然還有許多學生們心有顧慮,但是情緒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激動了。
戴眼鏡的小胖子蹦出了一句:“那簡而言之就是……腦子越不靈光身體越不好的人,才需要回家嘛!”
衛淩笑了笑:“總結得很好。所以覺得自己需要回家的,麻煩到楊教授這裡登記一下。去留自由。”
說完,衛淩就退回到了夜瞳的身邊。
之前那些嚷嚷著要回家的,這會兒每一個邁出腳步。
去登記回家,不就是承認自己腦子不行身體也不好嗎?
程炮一聲歎息:“我本來還寄希望于一堆傻子沖回家去,這樣我們就輕鬆了呢。”
人群逐漸散去,衛淩和夜瞳往教研宿舍而去,楊教授就跟在他的身後。
“衛老師,你覺得諾亞到底還在不在學校裡呢?”楊教授饒有興致地說。
“你真的認為車子裡的屍體,是那個叫林站的學生嗎?”衛淩側過臉來問。
楊教授皺起了眉頭:“你是說……那個屍體是諾亞的宿主王皓嗎?”
“之前王皓和不明人士在酒店裡約會,只剩下一具完全乾涸的屍體。酒店經理通過工作證認為屍體是屬於王皓的……而事實上,王皓卻被諾亞寄生了,去了通信中心的劉主任那裡。”
楊教授點了點頭,認同衛淩的猜測。
“是的,屍體完全風乾根本無法判斷到底是誰,再加上諾亞極大限度地吸取了屍體的養分,DNA都被破壞了……既然當初諾亞能把王皓的工作證留在酒店來誤導我們的判斷,這一次諾亞也同樣可以把林站的手錶戴在王皓的屍體上,然後假裝死掉的是林站。”
“那就是了,必須通知所有在學校裡的執行官注意,把林站的照片發給他們所有人。”衛淩看向夜瞳。
夜瞳比了一個“OK”的手勢,林站的資訊被傳遞了出去。
“你不害怕嗎?”楊教授開口問。
“怕什麼?”衛淩轉過身來。
“現在的你,腦子好用、身體素質強大,諾亞潛伏進入學校裡,也許就是為了接近你。”楊教授說。
衛淩低下頭來笑了,“那只諾亞的目標,一定不是我。”
“你怎麼那麼確定?”楊教授問。
“因為保護我的人是夜瞳。諾亞最擅長的就是計算可能性。只要夜瞳在這個學校裡,諾亞成功寄生我的可能性就是零。”
衛淩說完,很淡然地走上樓去。
楊教授頓了頓:“你還真是……”
“真是什麼?”
“遇到事情的時候很可靠。”楊教授回答。
“多謝誇獎,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衛淩做了一個筆芯的手勢給對方。
“我要先去教室了,今晚我還有課。”楊教授說。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楊教授還能淡定上課,您也很可靠。”
今天對於學校來說,是個不眠夜。
衛淩洗了個澡出來,就看見夜瞳還蹲在椅子上打遊戲。
“我說你……晚上也在這兒待著嗎?”
“如果你要我出去的話,我也無所謂。”夜瞳頭也不抬地回答。
“不不不,你還是待在房間裡我比較有安全感。只是……溫酌他……他的床……”
溫酌很愛乾淨,應該非常不喜歡別人睡他的床。
夜瞳還是保持頭也不抬的樣子:“我可以一個月都不睡覺。”
“好吧……你慢慢玩。”
這時候,有什麼在窗子上震了一下,衛淩很警覺地看了過去。
“別擔心,估計是學校裡那只三花兒。”
“三花兒?貓嗎?”
衛淩把窗子打開,果然看見一隻貓落在窗沿上,一雙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衛淩,然後小耳朵動了動,衛淩的心都快化開了。
他一伸出胳膊,那只三花小貓就跳了上來,爪子扒住衛淩的衣服,衛淩將它抱住,摸了摸,天啊,毛光水滑……真是一只好貓。
“你怎麼知道是三花?”
“溫教授偶爾會在樓下的長椅上一邊抽煙一邊喂它。溫教授走了,沒喂它,它就會自己爬上來找吃的。”夜瞳回答。
“原來是這樣。”衛淩拎著小三花的前爪,輕輕晃了晃,當他看著這只三花的眼睛,看得越久,內心深處就越是有一種熟悉的悸動。
小貓咪往衛淩的臉上湊,而且還把爪子收起來,用軟軟的肉墊拍衛淩的臉。
“誰養的貓就越是像誰啊……夜瞳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溫酌?”
衛淩把它湊向夜瞳。無奈夜瞳一心沉浸在遊戲裡,回了一句:“不像。溫教授不是萌系的。”
小貓咪仰起頭來“喵”了一聲,然後鼻尖在衛淩的下巴上蹭了一下。
“我是說它的眼睛好深……就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卻又藏在心裡的那種感覺,像溫酌。”
衛淩將它抱上肩膀。
“說的好像你知道溫教授心裡藏了什麼話一樣。”夜瞳嘀咕了一句。
“我……是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他抱著小三花,臉埋在它的毛裡:“小寶貝兒,長夜漫漫,外面還有可怕的諾亞在遊蕩,你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喵——”小三花扭了扭,用自己的腦袋頂蹭了蹭衛淩的下巴。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走——我們一起去洗澡,洗乾淨了睡覺覺。”
夜瞳總算主動說了一句話:“你要是在浴室裡碰到諾亞了,記得喊我啊。”
衛淩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要是諾亞能悄無聲息進入浴室,他還有時間喊夜瞳麼!
衛淩首先把小三花給洗了個乾淨。
早就聽說貓咪洗澡的時候非常不安分,還會抓人,但是沒想到這只小貓乖到讓人心軟。
它甚至還把肚皮翻給了衛淩,示意衛淩把它的肚子也給洗洗。
衛淩覺得這只貓簡直神了。
“你說……你是不是成精了啊?”
洗著洗著,衛淩樂了:“哎呀,原來你不是小姑娘,而是小夥子啊!”
“喵——”小三花晃了晃尾巴。
把這只小東西洗乾淨了,衛淩才開始自己洗。
他一邊洗一邊哼著歌,一轉頭,就發現那個小東西趴在浴室角落裡,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衛淩。
那一刻,衛淩有一點恍惚。
這樣的目光讓他覺得很熟悉,很深的仿佛有很多話放在心裡最終沒能表達。
像溫酌。
衛淩轉過身去,他甚至有一種錯覺,看著他的不是一隻貓……而是那個遠去上海的人。
溫酌,你說無論你在哪裡都會保護我的大腦。
那麼現在,你的思想還在不在我的身邊呢?
“喵——”
小貓走了過來,在距離衛淩最近的地方,仰著腦袋看他。
“你看什麼呢?小壞蛋!”衛淩假裝害羞的樣子,把自己給捂住。
從那個小貓的角度,什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許看了。”衛淩說。
小貓還是蹲在那裡看著。
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仿佛逐漸有了非同尋常的溫度,隨著落在衛淩身上的水流,變得越來越熱。
“哥的腿長嗎?是我的腿長還是溫教授的長?”衛淩問。
小貓沒回答,倒是外面打遊戲的夜瞳回答:“當然溫教授的長。”
衛淩被堵了一把,又壓低了聲音問小貓:“那是我的腹肌好看,還是溫教授的好看?”
小貓喵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衛淩。
外面的夜瞳又聽見了:“溫教授的沒見過。”
“我沒問你!”衛淩發放了一個專屬白眼給夜瞳。
“你沒問我?這房間裡就你和我了!”
“我在自言自語!”
衛淩沒有洗的心情了,他把小貓用浴巾裹了起來,給它吹毛。
一邊吹,衛淩靠在它的耳邊,小聲問:“溫酌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喜歡誰?”
他還沒來及抬起頭來,小貓忽然伸長了脖子,在衛淩的嘴巴上連親三下。
衛淩愣住了,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都說動物有靈性的,莫非這只小貓覺得溫酌喜歡他?
“溫酌是不是跟你說過……他喜歡我啊?”
說完,衛淩還看一看門外,生怕耳朵尖的夜瞳又聽到了。
一兩秒之後,夜瞳也沒插話,衛淩總算放心了。
但隨即衛淩又無奈地笑了。
溫酌不是會傾訴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會告訴一隻貓自己喜歡誰呢?
小貓翻過身來,懶洋洋地,意思是“給爺把肚子也吹幹了”。
衛淩笑了,把它吹的軟蓬蓬的,然後抱著它就去睡覺了。
“夜瞳,遊戲別打太久了,對眼睛不好。”
“我的眼睛好著呢!”夜瞳回答。
“那我就放心地睡了,你多留意一下楊教授。”
“楊教授?怎麼了?”
衛淩關上燈,無奈地開口道:“你真不明白我讓你留意楊教授的原因?”
夜瞳沉默了大概兩秒鐘,回了兩個字:“明白。”
衛淩剛拉起被子,就發現小貓不見了。
“誒……這小東西神出鬼沒啊!”
衛淩剛要做起來,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趴了上來,鑽進了衛淩的衣服裡,然後從衛淩的領口爬出來,就是那只小三花。
“你還真會玩啊!”
衛淩覺得鑽進自己衣服裡的小貓真是太可愛了,剛想要親一親它,沒想到小東西卻一連親了衛淩好幾下,親了衛淩一臉懵。
那種心動到像是被無數小羽毛撩著的感覺又來了。
小貓咪親完了衛淩之後,就很乖地趴下來,只有腦袋從衛淩的睡衣領子裡探出來,暖洋洋地靠在衛淩的脖子。
“你可真奇怪啊!今天你才認識我的,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小貓咪動了一下,眯著眼睛在衛淩的懷裡撒嬌。
它越是撒嬌,衛淩就越是想念溫酌了。
“唉……”
衛淩心想,我邀請你來我腦子裡,你也沒來。
騙子。
誰知道窩在他懷裡的小貓竟然伸出爪子在他的臉上拍了一下。
“哎喲!”衛淩皺著眉頭,瞪了小貓一眼,“你這小東西不好好睡覺,打我幹什麼!”
旁邊打遊戲的夜瞳說:“還能是為什麼?你是不是說了教授的壞話?”
“哪裡可能?它就是一隻貓!又不是hybrid!它還能讀懂我腦子裡想什麼啊!”
夜瞳勾起了嘴角,難得看了一眼衛淩:“所以……你剛才確實在腦子裡說溫教授的壞話咯。”
“我沒有。”
說完,衛淩把小貓從自己的衣服裡面拎出來,翻身就睡覺了。
“喵——”小貓湊到衛淩的耳朵邊輕輕拱。
衛淩不理它。
誰要你剛才打我來著?
小貓又去蹭衛淩的後頸,想要咬開他的後衣領。
“誒!我說你怎麼就那麼喜歡往我衣服裡鑽啊!”
衛淩起火了,直接把它拎起來。
剛才還在撒嬌的小東西,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竟然有點兒高冷,好像在說:“小爺給你臺階下,你要是還傲嬌,臺階就沒了!”
第49章 他熱衷於被貓打臉
衛淩把腦袋湊近了看它, 這神態還真是越看越像溫酌——果然什麼人養什麼貓。
“啪——”小貓的爪子又在衛淩的臉上拍了一下。
當然還是用它的小肉墊,沒把指甲伸出來刮傷衛淩。
其實拍得還挺舒服的。
“你再打我一下?”
衛淩把臉湊過去, 小貓的下巴略微抬了起來, 衛淩可以想像它用溫酌的語氣說:“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於是貓爪子又來了三連擊。
夜瞳都快聽不下去了:“我說衛淩,你該不會有什麼特殊愛好吧?”
“幹你什麼事?”
“唉,溫教授回來滿足你啊!”
“滾!”
夜瞳笑了兩聲, 繼續做個遊戲癮少年。
衛淩把貓揉進自己懷裡,又逗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你還不快點睡覺?小心長不高!”夜瞳問。
“我好像一直沒有聽到楊教授回來的聲音。”衛淩看向窗外,眯起了眼睛。
一直被他踹懷裡的小貓就像生氣了一樣,前爪用力推了衛淩一把, 就從他的懷裡跳出去了。
它不緊不慢地隔著被子,沿著衛淩的腿走向床尾。
周身都是冷冰冰的氣場。
衛淩抓住了它的尾巴, 好笑地說:“我又怎麼招惹你了?你說你一會兒對我親近, 一會兒又擺姿態,你作為一隻貓不覺得自己很麻煩很矯情嗎?”
“它可不是普通的貓。”夜瞳輕笑了一聲。
“對,它可是溫酌喂出來的貓——脾性大著呢!”
衛淩的話一說完,小貓就更加用力向前走, 小爪子扒著被子,一副死也不回頭的樣子。
“溫酌有沒有給這只貓起名字啊?”衛淩問夜瞳。
“不是‘富貴’就是‘旺財’吧?”夜瞳答了一句。
“哈?富貴?旺財?你確定?”衛淩懷疑地看了一眼小貓, 小貓也不往前掙扎了, 直接趴了下來,任由衛淩把它給拽了回去。
衛淩對著它的臉蹭了蹭:“你說你叫什麼?肯定不是富貴旺財!”
“也對,好像那是狗的名字。”夜瞳這會兒終於有一丟丟良心發現。
衛淩一邊抱著小貓, 一邊撥通了楊教授的電話。
幾聲之後,仍舊沒有應答。
衛淩又打了幾個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
“楊教授就算在上課……看見是我的電話應該也會接啊。”
衛淩的眉頭皺了起來,嘩啦一下掀開了被子。
“夜瞳,別玩了。我們走。”
夜瞳立刻就把手機收了起來:“楊教授會不會還在上課?”
“今天什麼情況?就算有晚上的課,也絕對不會超過九點。”
“或者在自習室裡安撫學生情緒?”夜瞳說。
“就算那樣,也不會不接電話。”
衛淩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要出門。
小貓卻忽然從床上跳起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乖,你在這兒待著,我們很快就回來。”
衛淩側過臉,就對上了小貓的眼睛,心頭沒來由地一怔。
這真不像是貓的眼睛,俐落果斷。
“喵。”
沒有拉長了聲音,也沒有撒嬌的意味,它將腦袋埋在衛淩的脖子裡,爪子死死抓著衛淩的衣服,堅決不離開。
夜瞳已經對楊教授的手機信號進行了定位。
“在理工大樓D座的西面,我們走!”
夜瞳正等著衛淩啟動溫蒂,但是衛淩卻眯起了眼睛。
“不……如果楊教授的手機信號在理工大樓附近,很有可能他本人並不在那裡!說不定是諾亞故意扔在那裡,來迷惑尋找楊教授的人!”
夜瞳“嘖”了一聲。
“那怎麼辦?怎麼找到楊教授?”
“讓我想想。”
衛淩閉上了眼睛。
“想想?你再多想幾秒鐘,人帥、條兒好、腦子溜的楊教授,就要被諾亞寄生,成為我們的敵人了!”
夜瞳雖然著急,但說完這一句就安靜了,只是從口袋裡把棒棒糖找出來,放在嘴裡。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此刻自己得專注起來。
要用最細緻的方式去感受一切。
但他還是老毛病……沒有任何刺激,或者沒有在危急的情況之下,他沒辦法讓自己進入微觀感知的狀態。
可如果再耽擱時間……楊教授可能真的就沒了!
“喵。”
肩頭的小貓耳朵動了動,就像柔軟的小刷子一遍又一遍刷過衛淩的脖子。
好癢啊……
衛淩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了小貓的耳朵上,它耳朵尖上柔軟的毛逐漸變得根根分明,每一根掠過肌膚的觸感接連不斷地傳來,衛淩聽見了它均勻的呼吸,它很小但是卻很沉穩的心跳。
聽覺開始延伸,他聽見了教工寢室裡其他老師睡著後的呼吸聲,聽見了站在樓下守衛的執行官互相遞送香煙的聲音,更遠處操場上遺留的足球被風吹過滾動著的聲音……
聽見了校長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唉聲歎氣的聲音……
還有更遠更遠的聲音。
那是楊教授的腳步聲,他在走路……不!不對!
這是腳尖先落地,接著腳跟落地的聲音,這說明他在後退!
他撞到了桌子,然後他停下了。
“楊教授,你在找什麼?你的手機嗎?我已經幫您扔到別的地方去了。”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距離很遠,衛淩聽得有些模糊……只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邪氣。
“林站……那輛車裡的屍體果然不是你的!”是楊教授,他的心跳有點快,但他的聲音很穩。
“教授,我是你的學生。我沒死在那輛車裡,你不是應該覺得慶倖嗎?我怎麼越看越覺得您很失望呢?”
原來是林站找到楊教授了。
“好了,楊教授,到了這裡,你再想要呼喊執行官來救你已經晚了。而且所有的同學和老師們都聚在一起,只有你單獨一個人從辦公室離開……你不就是在等我來找你嗎?”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楊教授你到底在哪裡,你避開所有執行官又到底想要幹什麼?
楊教授冷冷地笑了一聲:“你——作為諾亞埋在新城光年裡的一顆棋子,作用也是很多的。”
“說來聽聽啊!”林站饒有興致地說。
“你先是佔用了工程師王皓的身體,擄走了通信中心的劉主任,假裝要更改防護牆的設置,其實是想在炸掉防護牆的主電腦控制室的混亂中,擄走衛淩。這個計畫失敗了之後,你仍舊留在這裡,只是這一次,你的目標是我。”
衛淩在心裡頭著急,楊教授啊楊教授,你到底賣什麼關子,你他媽的知道諾亞的目標是你,你還故意避開執行官,還故意跟這個諾亞見面,難不成你還真的想當諾亞?
還是想體會和諾亞春風幾度的感覺?
“對,我的目標是你——楊教授,我喜歡你……從我進了聯合科技大學之後我就喜歡你。你的每一堂課我都有去上,你沒有注意到我嗎?”
林站的聲音裡帶著迷戀,他走近了楊教授。
衛淩只能憑藉聲音想像那個場景。
林站好像是把胳膊撐過來了,啊呀!不得了,這小子壁咚楊教授了!
恐怖劇秒變狗血言情!只是楊教授領了女主角的劇本!
“夜瞳!我們走!”
衛淩踩上溫蒂就沖了出去,夜瞳緊隨而來。
小貓早就預料到溫蒂的速度很快,直接就鑽進了衛淩的衣服裡,扒拉扒拉兩下,把腦袋又從衛淩的領口探出來。
老天爺,這只貓真的成了精!
“你知道楊教授在哪兒了?”
“他在第七實驗樓的地下室!”
“這你都能聽出來!你也太牛掰了吧?”夜瞳難以置信。
“我正好聽見有人刷門禁卡,門禁提示是第七實驗室!”
衛淩顧不上和夜瞳說那麼多了,他還得繼續分辨楊教授到底和被諾亞寄生的林站說什麼。
諾亞在王皓的身體裡潛伏了那麼久都沒有行動,抱著不惜被天眼系統識別的風險襲擊了學校的學生,並且轉移到了林站的身體裡……目的並不是選擇合適的宿主,而是楊教授!
楊教授到底有什麼讓諾亞念念不忘的?
“林站也許喜歡過我,你可未必吧?”楊教授的心跳越來越快,但他的聲音仍舊很穩。
裝!叫你裝!萬一林站身體裡那只諾亞真的就地繁衍,我看你的聲音是不是還能這麼淡定!
衛淩真的是很生楊教授的氣。這傢伙什麼都埋在心裡!
大哥,你好歹也是聯合控制中心的一員,你能對你的團隊、同事都多一點信任嗎!
你他麼大晚上要跟諾亞秉燭夜談,你跟控制中心打招呼了嗎?
你想跟諾亞談戀愛?你爭取了市長同意嗎!你打報告了嗎?
“林站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林站的聲音距離楊教授越來越近,老天爺,這傢伙不會真的是要親上楊教授吧?
最好親的深入一點!纏綿久一點!
久到足夠讓我趕過去拍個照留念!免得楊墨冰總是一臉得瑟勁兒!
“是嗎?你喜歡我啊,那太好了,我也喜歡你。”楊教授不緊不慢地說。
啥?楊墨冰?你該不會被這個諾亞迷昏了腦袋吧?什麼叫做“我也喜歡你”?
就在此刻,他們趕到了實驗樓的附近。
溫蒂降低了速度,將自己又收成了個小型金屬垃圾桶。
衛淩想把懷裡的小貓放出來,但是它出來之後又鑽進了衛淩的帽兜裡。
衛淩想抓它,它就假裝咬衛淩,可是叼著衛淩的手指又沒有真的咬下去,冰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就那麼定定地看著衛淩。
它表達了三個字:我不走。
“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到處亂跑,不可以發出任何聲音,不然就會壞大事了,知道嗎?”
衛淩這麼一說,小貓就松了嘴,放了衛淩的手指。
夜瞳眯起了眼睛:“等不及了,我們現在……”
夜瞳才剛要加速,就被衛淩給拽住了。
“不急。我看楊教授胸有成竹。你難道不想知道……楊教授深更半夜避開了執行官,到底要跟這個諾亞說什麼?”
衛淩看著夜瞳,夜瞳本來覺得楊教授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但是一對上衛淩的視線,他就覺得自己像是被對方給控制了一樣,下意識地聽從衛淩的意思。
“那我帶你再近一點。他們在地下室,那我們就去一樓,他們的正上方?”
“好。”
距離近一點,萬一有什麼事情,他們也能反應過來。
“忍住了——別吐出來。”
夜瞳帶著衛淩,驟然起速,真的是人在前面飛,靈魂在後面追。
一轉眼的工夫,夜瞳就帶著衛淩進了實驗樓,來到了楊教授的正上方。
在這裡,楊教授和林站的一切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他們二人就在衛淩的面前。
“你也喜歡我?楊教授——你這喜歡的可真夠敷衍的啊!”林站笑了起來。
“我欣賞所有完美的東西,無論是安奇拉還是諾亞,你們的基因都精美絕倫,我怎麼會不喜歡呢?”
楊教授忽然向前了一步,直接把林站給摁了下去。
“對我我喜歡的東西,我習慣佔有,不習慣被壓制。”
楊教授的聲音陡然變得強勢起來。
“啊——原來您是要在上面啊。只要你高興,我無所謂的。”林站的聲音竟然帶著點兒嫵媚味道。
聽得衛淩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雖然實驗室的隔音功能都是超好的,但是那是針對於普通人類的。
就夜瞳這樣的hybrid來說,隔著一層樓基本上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和衛淩交換了一個眼神,意思是“楊教授還真的看上那個諾亞了”?
衛淩搖了搖頭,表示:鬼知道。
這時候林站又開口了:“楊教授,既然你都說你欣賞我們諾亞基因的精美絕倫,為什麼還在防備著我們呢?你一直抵抗著,不讓我們看一看你腦袋裡的東西——其實你根本就是在虛偽地撒謊!”
只聽見轟隆一聲,是楊教授被掀翻在地的聲響。
而且林站一點沒有留情面,楊教授這一下恐怕摔到骨裂了。
“當年在南極基地裡的人,就只剩下你了!只有你親眼看著溫酌被安奇拉寄生!你親手配置的營養劑,讓溫酌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候!這些營養劑到現在還在被hybrid所使用!”
林站彎下腰來,拽著楊教授的頭髮把他拎了起來。
“也只有你和溫酌知道……衛淩做宇航員之前,最後一管血液樣本在哪裡。”林站的聲音裡帶著狠勁。
聽到這裡,衛淩的手指顫了一下。
原來……原來溫酌被寄生並不是意外,而是在南極基地裡完成的,甚至還有楊教授在照顧他!
是有人逼迫溫酌的嗎?
還是為了利用溫酌來製造安奇拉的抗體,所以用人類的前途來要求溫酌接受寄生的?
衛淩的牙關咬了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是誰?到底是誰逼迫溫酌的?
楊教授很痛,聽他的呼吸聲像是肋骨骨折紮進了肺裡。
“你們想要那管血……是不是想克隆出另一個衛淩?這樣的衛淩沒有安奇拉給予的激素,是一個純粹的毫無抵抗能力的人類……然後你們再用安奇拉的副本來感染他……”
聽到這裡,連夜瞳都緊張了起來。
他朝著衛淩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情況危急,馬上行動”!
衛淩還是搖了搖頭。
夜瞳一把拽過衛淩的領子,瞪著他,壓低了聲音說:“你就算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當面問楊教授,我們不能……”
“你聽不見嗎?氣體的聲音。”衛淩說。
“什麼……”
此刻,夜瞳才發覺在樓下那間實驗室裡,隱隱有氣體在管道中游走而過,然後噴出來的聲音。
很微弱,但仔細聽還是能分辨出來。
“楊教授早就做好準備了。”衛淩挪開了夜瞳的手。
林站將楊教授從地上拽了起來,一把扔在了實驗臺上。
“楊教授,既然你這麼不肯開放大腦給我們看看——那就讓你徹底成為我們的一員吧!我也很久沒有享受一下了!”
接著,是什麼被扯開的聲音。
衛淩在心裡計算著氣體在管道中流動的速度,還有樓下實驗的空間,以及楊教授故意和林站聊了這麼久的天……實驗室裡的氣體濃度應該夠了。
“讓釋放酶不要那麼快起反應……濃度的計算就要特別精細……”
楊教授的聲音裡帶著笑。
林站愣住了。
緊接著他開始咳嗽。
從一開始輕微的咳嗽,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大,簡直要把肺都咳出來,空氣裡的高速釋放酶已經進入了林站的肺部,一邊殺死他肺腔裡的諾亞細胞,一邊進入他的血液,腐蝕他的身體。
“楊墨冰——我現在就讓你成為諾亞!”
林站搖搖晃晃撲了上去。
楊教授無所謂地躺在那裡:“白癡嗎……我也吸入了大量的高速釋放酶……你就算能佔用我的身體,那也不過是死在林站的身體裡,還是死在我身體裡的區別罷了。”
但是林站卻憑藉最後的力氣,掐住了楊教授的脖子。
楊教授掙扎了起來,但是林站的力氣很大。
“說——衛淩的血液樣本在哪裡!在哪裡!”
“咳咳咳……咳咳……”楊教授用力掰著林站的手,就是不回答他。
樓上的衛淩推了夜瞳一把:“走啊!”
夜瞳立刻帶著衛淩飛奔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了那個實驗室的門口。
實驗室的金屬們很牢固,沒有連羽在,根本不可能瞬間打開。
夜瞳放開衛淩,打算利用速度把門撞開,誰知道衛淩直接用自己的指紋,就把實驗室的門給打開了。
這是溫酌給衛淩申請來的特權,他想到什麼地方做實驗,就能去什麼地方。
夜瞳瞬間沖了進去,單手掐住了林站的脖子,轟隆一下,將他摁在了對面的牆上。
整個牆面都被砸出了裂縫來。
“給他上脈衝鎖!”
衛淩一邊提醒夜瞳,一邊來到楊教授的身邊。
楊教授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此刻卻面色蒼白,眉頭皺得死緊,狼狽得狠。
衛淩能聽見他血液的流動和他的心跳,結論是——死不了。
心情放鬆了下來,再想到楊教授的私自行動,衛淩就氣不打一處來。
“楊教授!你這計畫看來不是很完善啊。如果我是你,會把高速酶的濃度再調高千分之二。你忽略了氣體在管道裡流動的時候,如果管道裡有水分的話,高速酶會融入水分子裡面,那麼濃度就會降低了。”衛淩開口說。
“你……你吵死了……”楊教授蜷了起來。
一分鐘之後,程炮帶著人來把楊教授送上了直升機,艙門剛要關上,衛淩也不知道怎的忽然來到了艙門前,擠了上去。
夜瞳也跟了上來。
醫護人員正要把他倆都趕下午,衛淩用胳膊肘頂了夜瞳一下:“把你那閃閃發光的證件亮出來啊!”
夜瞳嘖了一聲:“你使喚我上癮了啊!”
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證拿了出來。
醫務人員們一看,立刻態度就變了。
“原來是一級執行官啊!”
“一定是來保護楊教授的對吧!”
衛淩立刻露出溫和又可靠的笑容說:“對啊,像是楊教授這樣頂尖的科研人員,當然要小心保護謹慎看顧啦!”
他的話剛說完,冒兜裡的小貓就鑽了出來,繞著衛淩的脖子轉了一圈,然後趴在了衛淩的懷裡,用涼颼颼的目光看著楊教授。
楊教授說了句:“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大的保護。”
直升機將楊教授送到了第一綜合醫院的樓頂,醫務人員們嚴陣以待,小心翼翼地將他從直升機上抬了下來,送進了手術室。
衛淩和夜瞳只能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等著了。
小貓不知道是不是餓了,蜷在衛淩的腿上,含著衛淩的手指,牙齒咬一咬,大概是怕衛淩會疼,又沒有真的咬下去。
衛淩又撞了撞夜瞳:“遊戲先別玩了,去整點兒貓糧來。”
夜瞳抱著手機一動不動,懶洋洋來了句:“它不是吃你手指頭吃的頂開心嗎?買什麼貓糧,浪費錢。”
衛淩沒忍住,在夜瞳雪白的板鞋上踩了一腳:“你怎麼不把你的手指給它啃啊?”
“手指要打遊戲,你問問它腳趾成不成啊?”
衛淩的食指被它咬得都泡發泛白了,而且被它的嘴裡的小東西搗鼓得心裡癢癢,剛把手指頭收回來,小貓就壓低了聲音:“喵。”
這一聲冰冰涼涼的,就跟它的飼主溫酌本尊降臨此處似的。
衛淩沒來由犯慫,只好換了手指給它磨牙。
它的小尖牙在皮膚上刮來刮去的,好幾次就跟真的要咬下去一樣,衛淩覺得,它生氣了。
正用這種方法教訓他呢!
衛淩就在這兒哄貓,雖然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哪兒惹著這只小祖宗了,但看它那酷似溫酌得神情,衛淩就覺得哄它哄得特別心甘情願,還樂在其中。
“你看看你這毛,真是跟緞子一樣!”
“你看你這小鼻頭,暖暖糯糯的真可愛!”
“你看你這腿兒!在貓裡邊兒就是長腿帥哥啊!迷戀你的小母貓肯定特別多吧!”
衛淩正笑呢,臉上就挨了小貓一巴掌,肉墊兒打的,衛淩又來勁兒了:“這邊!這邊也打一下!”
夜瞳歎了口氣:“白癡。”
終於,楊教授的手術結束了,被推進了病房。
衛淩就抱著貓坐在病床邊,等著他醒過來。
“寶貝,你餓不餓啊?餓不餓啊?”
衛淩抱著它,湊到自己的面前,晃了好幾下。
無奈這位貓公子一直用涼颼颼的目光看著衛淩,讓衛淩感到生無可戀。
“你要是不餓,那就再打我一下?”
衛淩眯著眼睛笑著把臉側過去,就等著它用小肉墊來摁一摁自己的臉頰。
連夜瞳都忍不住歎息:“我還真是頭一次聽到這麼賤的要求。”
小貓沒有賞賜衛淩巴掌,反倒是伸長了背脊和脖子,在衛淩的側臉上又親了一下。
“你一定是個接吻狂魔。”
衛淩就覺得他酷酷地親自己的樣子特別可愛,忍不住一直把它往自己懷裡團。
那小東西竟然咬著衛淩的衣擺就往裡面鑽,暖烘烘的一團,窩進去,衛淩哭笑不得,問一旁的夜瞳:“你看……我有了。”
“是嗎?你這要是有了,就等著溫教授沖過來把那個野男人抽筋拔骨吧。”夜瞳回答。
“啊?”
就在這個時候,病床上的楊教授皺起了眉頭,大概是麻藥效果過去了,他挺疼的。
“楊教授,你醒啦?”衛淩笑著來到他的病床邊,單手撐在他的耳邊。
好歹讓他也享受一把壁咚,啊不對,是床咚楊教授的感覺嘛!
“怎麼是你……離我遠點……”楊教授皺著眉,側過臉。
“你知道我想問你什麼——在南極基地到底發生了什麼?溫酌是怎樣成為安奇拉的寄生體?”
衛淩收起了剛才的笑容。
空氣也變得沉冷起來。
“沒有得到許可,我是不能告訴你的。當然,你有本事到我腦子裡來瞧一瞧,也行啊。”
楊教授側過臉去。
啊唷?你這是啥表情?搞得跟我要硬來,你抵死不從一樣。
“沒得到你的允許,我不會去看你腦子裡的東西。”衛淩回答。
楊教授頓了頓,終於睜開了眼睛:“你傻不傻?如果你真想知道什麼的話,你趁我昏迷的時候進來看不就得了?”
“當你昏迷的時候,你的意識也是紊亂的。我會看到許多你自己製造出來的事實。這會影響我的判斷。”
衛淩回答。
“看來溫酌教過你很多基礎知識了。”
“楊教授,那個寄生了林站的諾亞說,他們曾經試圖解讀你的大腦資訊,但是卻失敗了。你的防守能力,是溫酌訓練的吧?”
衛淩問。
楊教授看著天花板,無奈地輕歎了一聲。
“是的。”
“那麼你一定守護著一個最重要的秘密。所以溫酌才會親自訓練你。這麼多年下來,你甚至抵抗住了賽恩·克萊文的入侵。”
“因為溫酌是一個很極端的人。他對大多數的事情並不在乎,可一旦他在乎了,他就會做到極致。”楊教授回答。
衛淩低著頭,他大概能想到溫酌是怎麼訓練楊教授的。
“他很殘忍吧?從你最恐懼的,和你最珍貴的東西入手。”
“是的。久而久之,抵抗已經是我大腦意識的自然反應了。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溫酌,對於你。”
“我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溫酌是,楊教授你也是。你好好休息吧,老實說你被諾亞硬來的樣子,還蠻帶感的。”
說完,衛淩就拉開了距離,如他所料,楊教授強忍著疼痛,拿過了桌上的東西就砸向衛淩。
“滾吧——你這混蛋東西!”
衛淩揣著小貓,拽了一把無聊到差點睡著的夜瞳,走出了病房。
“你就這樣放過楊教授了?簡直光打雷不下雨!”夜瞳不滿地說。
其實夜瞳也很好奇,當年在南極基地裡,溫酌是因為什麼而被安奇拉寄生,南極基地使用了那麼多年,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放棄了?
“不要總依靠著別人給你答案。如果沒有人願意告訴你呢?”衛淩問夜瞳。
“你想怎樣?”
“當然是自己找答案。”
衛淩剛說完,團在他衣服裡的小貓輕輕顫了一下。
他們坐上了直升飛機。
這一次,夜瞳沒有繼續打遊戲了。
深夜已經過去,日光落在城市高樓的頂端,明亮的充滿生命力。
衛淩出神地看著窗外,一直團著的小東西從衛淩的領口拱了出來。
衛淩意味它想看窗外的景色,沒想到小貓轉過身來,兩隻爪子抓著衛淩的衣襟,眼睛直直地看著衛淩。
衛淩笑了一下,對直升機駕駛員說:“把我們放在天河路的那個大商場吧!”
“你要買東西嗎?”夜瞳問。
衛淩點了一下小貓的鼻子:“對!買東西。給這小傢伙買點貓糧。”
衛淩剛說完,夜瞳忽然笑了:“你給它買貓糧也不頂事兒啊!它不吃貓糧!”
“不吃貓糧?這是被溫酌喂刁了嘴嗎?”
“它是hybrid。”夜瞳好不容易忍住了笑。
“什麼?hybrid?你說hybrid?被寄生的動物不是應該變成像是牆外的怪物嗎?”
衛淩驚呆了,他忽然不敢抱著它了。
但是衛淩一鬆手,那只貓就用爪子勾著衛淩的袖子,放在自己的背上,眼睛裡帶著幾分譴責的意味,好像在說:愣著幹嘛,給朕暖背。
“也不是所有吧。我聽說的是,它媽媽懷著它的時候正好被感染,它有兩三個兄弟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都死掉了,它是唯一的一個。”
“它們成為了安奇拉的營養,所以不可能活著來到這個世界。”衛淩歎了一口氣。
“是啊,它剛離開母體的時候,就剩最後一絲呼吸了,溫教授給了它一針營養劑。”
“可人類抵禦安奇拉的抗體又沒辦法拿給動物用,這小東西怎麼成為hybrid?”衛淩覺得這太神奇了。
夜瞳笑了一下,撐著下巴說:“嘿,你不是頂聰明的嗎?你想一想啊。”
小貓抬起頭來出神地看著衛淩。
衛淩一把將它抱起來,親了一下它的小鼻子:“那是因為你體內的安奇拉副本太虛弱了,沒有實現完整複製,只有一小部分,不足夠讓你畸化。你運氣真的太好了……小傢伙!”
“喵——”小貓蹭了蹭衛淩的臉頰,就好像在獎勵他回答正確了一樣。
大概也是它體內不完整的安奇拉副本,讓這只小貓很聰明,好像能通人性一樣。
“一加一等於幾?”
衛淩的話剛說完,臉上就挨了兩巴掌。
“那一百加一百呢?”
衛淩興致勃勃地問。
這下你的小爪子要打我兩百下了吧?
誰知道它直接轉過身去,用尾巴打了衛淩一下,好像在說:休想騙朕打你兩百下!
“哎喲!你怎麼這麼可愛呢!怎麼這麼可愛啊!”
衛淩彎下腰,湊到它的耳邊說:“要是溫酌有你一半可愛就好啦!”
小貓又顫了一下,耳朵還跟著抖了抖。
夜瞳就快看不下去衛淩那比貓還弱智的樣子了,直接打斷他:“現在到底去哪裡!不用買貓糧了!是不是回學校!”
衛淩的神色忽然從天字第一號逗貓傻瓜變成了正常人。
“你的級別能見到溯月嗎?”衛淩問。
“廢話,當然能!”夜瞳立刻明白了衛淩想幹什麼,“你……你想去閱讀溯月的大腦?”
“是啊。”
“衛淩,沒有溫教授在一旁看著,我不主張你這麼幹。如果賽恩·克萊文就在溯月的腦子裡等著你呢?”夜瞳問。
衛淩看著他緊張自己的樣子,心裡沒來由一暖,直接在他的腦袋上摁了兩下:“小瞳瞳真可愛!”
“滾開!貓在你懷裡呢!別把我當貓!”夜瞳炸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夜瞳:報告!
溫酌:說。
夜瞳:據我觀察,衛淩酷愛被(貓)打臉!
溫酌:明白了,我會好好打他。
衛淩:快來人啊!救命啊!溫酌打我啦!
夜瞳:他們真會玩!
第50章 我又不是貓糧
衛淩也不逗他了, 用認真的表情說:“我敢去讀溯月的大腦,是因為賽恩·克萊文連續兩次被溫酌打擊。溫酌肯離開我的身邊, 也是因為他覺得賽恩·克萊文暫時無法使用他精神控制的能力。”
夜瞳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表情臭得就像遊戲裡輸了十七八回。
“我不會帶你去。”
這是夜瞳的結論。
衛淩也早就預料到了。
“那好吧,回去寢室,睡覺。”
“你……你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夜瞳總覺得有貓膩。
“我想睡覺了。”
衛淩露出了困倦的樣子, 看來救楊教授耗費了太多的腦力。
就在他眼皮子快要耷下來的時候,小貓忽然伸爪子,在他口袋裡的金屬小盒子上拍了一下。
衛淩驟然驚醒,這才想起自己該打營養劑了。
他是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地把營養劑紮進體內, 還沒把藥劑給摁進去就要睡著了,沒想到小貓竟然伸出爪子, 在上面一拍——藥劑就都打進去了。
刺痛感讓衛淩驚醒, 他看著那只小貓,越來越疑惑。
他將它拎到了自己的懷裡,捏了捏它的耳朵。
“你說你怎麼這麼神奇?就因為你的智商比一般的貓還要高嗎?你知道提醒我打營養劑,還知道把我的營養劑給摁下去……你是不是還能化身人形啊?”
小貓冷冷地看著他, 好像有點兒生氣。
“哎喲,你這不高興的表情, 怎麼也跟溫酌一模一樣?”
衛淩把它兩邊的耳朵給扯了起來。
誰知道它真的發火兒了, 前爪打不到衛淩,忽然一下跳了起來,後爪狠狠在衛淩的鼻子上摁了一下。
衛淩沒料到這傢伙動作這麼快, 向後一倒,就躺在了枕頭上。
誰知道小貓跳了過來,兩隻前爪直落落摁在了衛淩的肩膀上,瞪著眼睛看著他。
衛淩傻眼了,自己這算是被一隻貓給摁倒了麼?
就連旁邊蹲著的夜瞳都發出一聲笑。
別以為他衛淩耳瘸,沒聽明白夜瞳那是嘲笑。
“你笑什麼?”衛淩不爽了。
“我笑你肯定起不來。”夜瞳幸災樂禍地說。
“怎麼可能——”
衛淩正要起身,才發現這麼小一隻貓,哪裡來的力氣,把衛淩摁得死死的。
“你倒是起來一個給我看看呀!”夜瞳笑的肩膀都在發顫。
衛淩拍了拍小貓的前爪:“我說……你別仗著自己和其他貓不一樣就欺負我。我也是有脾氣的!不信你問問你的主人溫酌!”
小貓不為所動,只是腦袋向前湊了湊。
衛淩能感覺到輕輕的呼吸,很柔軟,很可愛,雖然讓自己沒面子,但是衛淩悲催得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生氣。
“寶貝兒,給我一個面子好不?我就想去上個洗手間。”衛淩十分誠懇地說。
這時候,小貓才鬆開了,輕輕跳到了一邊。
衛淩松了一口氣,進了洗手間,剛掀起馬桶蓋,小貓就跳到了水箱上面,目不轉睛地盯著衛淩。
衛淩一個激靈,放不出水了。
“親,你這樣子盯著我,我怕你忽然跳下來咬我啊!”
“喵。”
它特簡短地回答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晃了晃尾巴,潛臺詞就是:朕不屑看你的慫樣!
衛淩這才如願以償地解決了睡覺前的大事兒。
他蓋上被子,小貓就順著他的衣服向上鑽,腦袋窩在衛淩的臉頰邊上。
也不知道這小東西怎麼就那麼酷愛和他粘在一起,為了它,衛淩睡衣的領子解開了起碼兩個扣子。
睡之前,衛淩忍不住問:“夜瞳,你知道溫酌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知道。”
“留在城裡的諾亞都被我們揪出來了……塞恩·克萊文還能鬧出什麼動靜來?”
如果塞恩·克萊文不搞事,難道溫酌要一直假裝離開新城光年嗎?
“你是不是想溫教授了?”夜瞳壞笑著問。
衛淩這人吧,想就是想,要就是要,除了發現自己喜歡溫酌這件事很慫之外。
“想了。”
他這麼坦蕩的承認,反而讓夜瞳有點兒不知道怎麼安慰了。
“其實吧,溫教授就算在這兒,估摸著也不會跟你聊天說話。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都很孤單寂寞。”
說完之後,夜瞳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好像自己哪裡講錯了,可好像自己哪裡又都沒有說錯。
衛淩一邊摸著小貓的腦袋,一邊側過身來跟夜瞳閒聊。
“其實吧……溫酌是很有意思的。”
“溫教授有意思?哪裡有意思?”夜瞳說。
“你看他不愛說話,但是每次說話都說重點,理解起來不累人。”
“這算什麼有意思?”夜瞳下意識暫停了遊戲,看著衛淩。
“你不知道吧,他還會陪我打遊戲呢!打可好了!我那時候手腳不靈便,一上場往往不到五秒就能給人秒了,但每次溫酌都能把對方先給幹掉!簡直料事如神啊!”
“什麼?真的?教授會打遊戲?不可能吧!我感覺他連網購都不會!”夜瞳來勁了,拖著椅子來到了衛淩的面前。
“他是現學現賣型的!我都是靠他養著我,一路把我養成全服高手!所有玩家都在猜測溫酌是某位大神的小號。”
“啊……好羡慕啊,真想跟教授比一場。”夜瞳發出一聲歎息。
“所以你看,溫酌是很有意思的。”
“嗯嗯!有意思!”夜瞳由衷地點了點頭。
“還有溫蒂,不也是他做出來的嗎?我吧就特想把溫蒂給拆了,加點兒東西進去!平衡車不夠爽,我想把溫蒂改裝成摩托車!變形摩托車!”衛淩一說起這個,就來勁兒了。
“那你改好了沒有?”夜瞳也非常期待。
“沒有……我每次把工具一拿上,剛接近溫蒂,溫蒂就自動警報了。你說溫酌怎麼就那麼聰明那麼瞭解我?把溫蒂能設置到……對我不懷好意的接近立刻識別?”
“溫蒂那就是給你量身定制的吧。不是你說想要平衡車的嗎?你沒從月球上回來之前,我記得溫蒂……就是台變形輪椅。”
“……還好我說了想要平衡車。”
“那你們每天晚上就坐房間裡打遊戲?”
“不止啊,我們還打牌呢!抱著手機上網打,一起贏了好多歡樂豆呢!”
“真羡慕……我以前都一個人守著主電腦控制室……”夜瞳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那你下次可以找我和溫酌啊!我們三個開個房間,鬥地主!”衛淩拍了拍夜瞳的肩膀。
“可別了,萬一我是地主,得被你倆給鬥死!”
“哈哈哈,那絕對的!”
越是這麼聊著,衛淩心裡就越是想念溫酌了。
他摸著小貓的腦袋,摸著摸著,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見了延綿不斷的直升機盤旋的聲音。
呼嘯而過的風,跟刀子似得。
衛淩的身體一陣下沉,心臟被揪住了一樣,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巨大的沒有光線的黑洞。
黑洞裡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怪物咆哮聲,回聲一陣一陣,就像來自地獄的迴響。
十幾架直升機盤桓在上方,溫酌就坐在其中一架裡。
直升機的艙門不約而同地全部打開,執行官們背著降落傘跳了下去。
就在他們落進那個黑洞的同時,無數藏匿在黑暗裡的畸獸,從四面八方咆哮著跳了過來,要將他們都撕碎了。
何斂在下落的過程中使用自己的能力,將這些畸獸全部控制住了,它們紛紛墜落,有的摔死,有的被其他執行官擊斃。
當所有人抵達這個黑洞的底部,忽然爆炸聲沿著洞壁響起,坍塌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拍在衛淩的臉上。
衛淩滿身都是冷汗,仿佛他跟著溫酌去了那個黑洞,頭頂的光亮就要被遮蔽,自己就要被活埋!
“喵!”
衛淩的耳朵一疼,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教工寢室的天花板。
他用力呼吸著,狂亂的爆炸聲似乎還在耳邊。
衛淩側過臉來,就看見小貓窩在那裡,很緊張地看著他。
原來是它咬了自己的耳朵,不然衛淩還要在噩夢裡醒不過來。
他坐起身來,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小貓好像知道他受了驚嚇,站在他的腿上,直立起來,用它的小爪子輕輕拍著衛淩的臉,還擦掉他額角的汗,好像在說:“不怕不怕,噩夢而已,不是真的!”
衛淩一把抱住了它。
他知道,不等到塞恩·克萊文露出馬腳,溫酌是不會回來的。
也知道溫酌也許去了上海,為了讓塞恩·克萊文相信他是真的離開,但是無論去到哪裡,溫酌一定還和自己保持著某種聯繫。
喂,溫小酒……我又想你又擔心你,你感覺到了沒?
“喵。”
小貓用它的鼻尖碰了碰衛淩的下巴,明明這傢伙那麼小只,此時看著它卻莫名覺得安心。
他得做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他會一直不停地想念溫酌。
“葉語醒了沒?”衛淩問。
“還沒有。她大腦裡所有的認知都支離破碎……她並不是腦死亡,而是……而是她的大腦沒辦法思考,因為一切都是亂的。”夜瞳回答。
夜瞳不肯帶他去見溯月,但是肯定不會拒絕他去見葉語。
“那我們去看看她吧。她曾經搏命保護我。”
葉語一定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見到了塞恩·克萊文。
而塞恩·克萊文到底說了或者做了什麼讓葉語動搖?
說不定找到這個答案,一來可以讓葉語醒過來,二來也能推測出塞恩·克萊文有什麼計畫。
夜瞳果然沒有拒絕。
他們開著溫酌的車,前往夜瞳所在的醫院。
溫酌不在了,開車的變成了衛淩。
上了車,夜瞳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問:“你開車技術還行吧?”
“我開車的技術杠杠的!駕齡有八年呢!”衛淩興致勃勃地握住方向盤。
夜瞳頓了頓,又問:“你這八年……沒把在月球上躺著的時候也算進去吧?”
小貓從衛淩的衣服裡鑽出來,也仰起頭來看著衛淩。
“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麼!駕齡八年怎麼可能把睡在月球上的時間算進去!”
“等等,那你駕照是不是過期了!”夜瞳側著臉看著他,看得衛淩一陣心虛。
“愛坐不坐,你可以跑著去!”
衛淩發動了車子,急刹急停,一旁的夜瞳差點沒吐出來。
忽然車門“砰——”地一聲,副駕駛位置上沒人了。
這是一種絕對的支持,衛淩恨不能現在就沖到溫酌的身邊。
衛淩看向夜瞳,夜瞳開口道:“我尊重你所有的決定。”
“你們……你們真是……”
這時候,葉語的聲音響起:“周主任!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馬上帶衛淩去避難所啊!”
葉語的身後跟著一隊執行官。
第60章 腦子想太歪
“我要保護衛淩去跟教授會合, 你呢?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裡?”夜瞳問葉語。
“廢話, 衛淩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葉語回答。
“亂來!你們真夠亂來!”周主任快要發瘋了。
“好, 我們走!”
說完,夜瞳就拽了衛淩去頂樓的直升機坪。
周主任沒有辦法,只好通知市長。
劉主任拉住賀恭說:“老賀!你趕緊去攔住他們!只有夜瞳和葉語, 怎麼保護的了衛淩!”
賀恭聯繫自己的副手,冷聲道:“我要離開光年,我會把所有權限轉交給你。替我管理好安全中心。”
“是,賀主任!”
“老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把自己的位置交出去想幹啥?”
賀恭借用了周主任的電腦,開始轉移許可權。
“我還能怎樣?你不是說兩個人保護衛淩太少了嗎?加我一個夠不夠!”
樓頂的風很大, 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衛淩抬起手來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小貓在衛淩的懷裡團了團, 輕輕喵了一聲, 然後咬住了衛淩的手指。
衛淩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輕聲說:“寶貝兒,我要去很危險的地方了,你還是不要跟著我比較好。”
他將它放在了地上, 卻沒想到它繞著衛淩的腳轉圈,眼巴巴地看著衛淩, 就是不肯離開。
葉語走了過來, 拍了拍衛淩的肩膀:“我們得走了。”
這時候,小貓的視線從衛淩轉向葉語,原本充滿依戀的目光, 忽然變得充滿敵意。
“喵——喵——”
它的前爪抓著地,沖著葉語叫了起來。叫聲很尖銳,耳膜都要被刺破了!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衛淩彎下腰,摸著小貓的頭頂,想要安撫它,但是小貓全身的毛都立起來了!
“我們沒時間跟一隻貓消磨這麼多時間!我們……”葉語拽了衛淩的手腕,將他往直升機上拽。
衛淩頓了一下,一把甩開了她,抱起小貓向後退去。
葉語還要上前,卻被夜瞳擋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夜瞳冷聲問。
“你們怎麼了?我當然是葉語啊!”葉語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葉語?葉語不會對陛下這麼冷漠。”衛淩抱著小貓,繼續向後退。
“就因為一隻小貓?”
葉語身後的執行官們紛紛用槍指向夜瞳。
夜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目光冷然。
“你們別浪費時間了!是要等著諾亞來到面前了,才肯上直升機嗎!”葉語朝衛淩伸出手,手指輕輕勾了勾,帶著命令的意味。
衛淩冷笑了一下,葉語那麼喜歡溫酌,對於溫酌養的貓肯定也會愛屋及烏,怎麼會像剛才那麼冷漠!
“是‘大師’幫你變成了葉語的樣子吧?”
衛淩也取出了槍,對準了這個“葉語”。
“你在開什麼玩笑!‘大師’已經腦死亡了!你們是不是被‘大師’騙了兩次,就神經衰弱了啊!”葉語又上前了一步。
卻沒想到衛淩俐落地扣下扳機,子彈“砰——”地一下爆裂在對方的腳尖前。
“衛淩!你玩夠了沒有!”
衛淩晃了晃手裡的槍,笑著說:“當然還沒有玩夠啊。你知道我想玩什麼吧?”
衛淩歪了歪腦袋。
葉語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衛淩忽然看著葉語的身後,露出笑容來:“溫酌——你回來了!”
這個“葉語”果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跟著他的執行官們竟然一起將槍指向身後!
當他們發現身後根本沒有人的時候,就知道上當了。
就在那一瞬間,衛淩的意識進入了“葉語”的大腦。
巨大的力量要將她的腦神經衝垮,“葉語”緊緊扣著自己的腦袋,露出猙獰的表情,她狠狠瞪著衛淩,咬牙切齒地說:“出來!你給我馬上出來!”
夜瞳一回頭,就看見衛淩直愣愣地看著“夜瞳”,眼睛裡泛著金色的光。
其他的“執行官”正要向衛淩開槍,夜瞳驟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幾乎在同一時刻,擰斷了他們的手腕,捏碎了他們的槍。
頃刻間,整個天臺都是哀嚎的聲音。
衛淩在“葉語”的面前蹲了下來,用槍敲了敲他的腦袋:“原來是你啊,溯月。”
這個“葉語”就是溯月變化而來的!
衛淩在對方的腦子裡,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背心、戴墨鏡的男人沖進囚室,救了溯月。
溯月就像垃圾一樣,被扔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褂的年輕男人面前。
年輕男人的胸前名牌上寫著:實習醫生文暉
這個實習醫生彎下腰,手掌扣在溯月的頭頂上,溯月的身體細胞在遊動,當溯月再度站起來,他看見玻璃反光裡的自己已經變成了葉語的樣子。
“看來,你們已經找到了‘大師’,還給他提供了新宿主,就是那個叫文暉的實習醫生,對吧?”衛淩冷聲說。
夜瞳肩頭一震,立刻聯繫看管“大師”的地方,沒想到那裡已經被諾亞用聲波給震塌了。而“大師”也不見了。
“這是我最後活下去的機會了……你必須跟我走!”溯月猛地伸手掐向衛淩。
只聽見一聲槍響,溯月的腦袋就被擊穿了。
衛淩一抬眼,就看見葉語握著槍站在那裡,她的身後是聞聲趕來的賀恭。
“這一回……應該是真的葉語了吧。”夜瞳側了側臉。
跟著溯月的諾亞掙扎著要起身,有一個甚至撲向衛淩。
賀恭體內的安奇拉即刻沖了出來,把他們都串了了起來,順帶還解決了開直升機的那個諾亞。
“哦,駕駛員也沒了。”夜瞳攤了攤手。
賀恭走過來,推了夜瞳一把,就跨上了直升機的駕駛艙:“上來,你個蠢貨!我來開!”
夜瞳一聽,精神振奮:“走走走!老賀開直升機,雷暴都不怕!”
賀恭吼了出來:“你個小兔崽子胡扯什麼!呸呸呸你個狗屁雷暴!”
衛淩立刻上了直升機。
他一坐下,就發現那只小貓也跟著上來了。
本來是真不想帶著這小傢伙,天知道會不會碰上克萊文,它又總想著保護他,衛淩真怕沒法兒把它平安帶回來。
“喵。”小貓很堅定地咬著衛淩,就是不肯鬆口。
衛淩歎了一口氣:“好了好了,我不會扔下你的!我們一起走!”
直升機離開了停機坪,周主任和劉主任站在天臺上,目送他們離開。
“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劉主任深深吸了一口氣。
“老劉,別總想著對或者錯。你沒發現嗎?你想的越多,錯的越多。”周主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直升機離開了聯合控制中心,在高樓大廈之間穿行。
大街上一片混亂,執行官們正在捕殺畸獸,衛淩對夜瞳說:“學校呢?學校怎麼樣?學生們是否撤離了?”
“學校在程炮的保護之下,而且學校有自己的避難中心。你放心……”
“我是擔心,克萊文第一件事就是去學校找我。”
衛淩握緊了拳頭,學生們一張張年輕單純的臉龐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記性太好了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他記得的人越多,心裡的牽掛就越大。
“你很清楚,如果你回去看那些學生,就是自投羅網。我已經通知了程炮,如果碰上了諾亞,就告訴他們你離開新城‘光年’了。他們一聽到這個,還會花時間在學生身上嗎?追你都來不及。”夜瞳安慰道。
衛淩點了點頭。
這時候,直升機飛過了醫院的上空。
衛淩立刻拽了一下夜瞳:“我們必須把楊教授也帶走!他也是克萊文的目標之一!”
夜瞳低下頭,那正是楊教授養傷的醫院。
像是醫院這樣的機構,有他們自己的地下避難所。
但是衛淩清楚楊教授的為人,他是絕對不會和醫務人員還有病人們在一起的,否則諾亞就算是把避難所砸開,也要把楊教授找出來。
他骨子裡孤傲的很,就算是死也不會拖累別人。
衛淩不需要看見他的臉,也能想像他現在在幹什麼。
他一定是靠坐在床頭,連躲都懶得躲,手裡握著一把槍,打算在諾亞來的那一刻,了結了自己。
好讓諾亞們確定,他是真的死了,別再連累別人。
“動作快!我怕老楊做傻事!”衛淩的眉頭皺了起來。
當初在南極基地,楊教授為了溫酌差點連命都沒了,而且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事們被八重玲奈殺死……衛淩希望至少這一次,楊教授不用再孤獨地承受這一切。
夜瞳冷聲道:“老賀,葉語,你倆能看好這個現世報嗎?”
“現世報?誰?”衛淩一頭霧水。
“你!”
“你!”
賀恭和葉語異口同聲。
“你們這是誣陷!”
衛淩的話音剛落,直升機艙的門忽然被打開,風灌進來的瞬間,夜瞳就跳了下去。
夜瞳落在了醫院的樓頂,砸出了一個坑,他沒有絲毫停滯,前去楊教授的病房。
此時的醫院幾乎已經人去樓空了。
走廊上響起了口哨聲,好像是一首童謠。
明明是純真活潑的曲子,卻被吹出了詭異的味道,在空曠的走廊裡輕輕回蕩。
一個留著金色短髮的女孩,揣著口袋,穿著棒球衫和運動褲,一臉愜意。
她的脖子上,刺了一個數字“002”。
楊墨冰如同衛淩所料,靠坐在病床上。
他笑了笑,給自己的槍上了膛。
他的槍裡裝的不是藥劑,而是真正的子彈。
“也好,終於要結束了。”
他真的很累了。
從南極基地全員覆沒,到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的心情也越來越輕鬆。
不用強迫自己堅強,也不用刻意忽略當年眼睜睜看著同事們死在眼前的記憶。
當口哨聲來到門口的時候,只聽見“砰——”地一聲槍響。
門外的女孩兒被驚著了,低聲罵了一聲:“喔草!”
她一腳踹開了門,就看見一張病床上,楊教授被壓在上面,手中的槍指向天花板,天花板上被子彈打出了一個洞,稀稀疏疏的灰塵石粉掉落下來。
夜瞳就蹲在楊教授的床邊,單手扣著楊教授握槍的手。
“你……你怎麼來了……”楊教授睜大了眼睛,呆呆地問。
“來保護你啊,小冰冰。”夜瞳模仿著衛淩“欠抽”的語氣說。
站在門口的女孩兒也呼出一口氣來:“真是嚇死個人了!還以為你真把自己弄死了呢!”
女孩兒又看向夜瞳:“小帥哥,謝謝了啊——”
話音還沒落下,女孩兒忽然朝著夜瞳吹了一聲口哨,空氣中的聲波衝擊而來,就在快要抵達夜瞳鼻尖的時候,夜瞳忽然離開。
整張病床也被夜瞳給蹬開了。
楊教授直接從病床上翻了下來,壓到了自己受傷的肋骨,疼到蜷了起來。
他這根斷了的肋骨……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誒,哪兒去了?”女孩兒還在找夜瞳哪兒去了,有人拍了拍她的後背。
“誒?”女孩兒一轉身,剛要彈舌頭,就對上了夜瞳的眼睛。
夜瞳的眼睛裡藍色的狂潮沖進了女孩兒的眼底,讓她的腦神經過度負荷,立刻麻痹。
就在她晃神的那一刻,夜瞳很乾脆地給了她的腹部一槍。
“砰——”
她的棒球衫上不斷有藍色的液體流出來,渲染開一大片。
她摔倒了下去,雙眼發直,仿佛還停留在對上夜瞳眼睛的那一刻。
夜瞳半蹲下來,把她的臉翻過去,檢查她脖子上的編號“002”。
“這就是衛淩說過的能夠操控聲音的諾亞。”夜瞳皺著眉頭說。
楊教授搖晃著站起身來,指著她脖子上的編碼問:“002是什麼意思?”
“衛淩猜測,克萊文先是培養出了一個擅長操縱聲音的諾亞,然後再培養了這個諾亞的克隆體。
002大概是她在克隆體中的序號吧。”夜瞳一把將楊教授橫抱了起來。
“喂!你要幹什麼!”
“這樣我們離開的能快一些!”
說完,夜瞳就抱著楊教授飛奔了出去。
片刻就來到了醫院的樓頂。
只見一個金髮少年穩穩地抱著一個臉色蒼白斯文儒雅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黑色的短髮在風中飛揚,他掙扎著,但是抱著他的金髮少年就是沒鬆手。
靠著窗子的衛淩驚呆了:“這……這公主抱可真唯美。”
直升機飛得越近,越是能聽見楊教授的吼聲。
“夜瞳,快放我下來!”
“你弱不禁風,我一放開你,你就被風吹走了!”
葉語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讓我想起了溫教授橫抱你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見過的?”衛淩呆住了。
關於這段黑歷史,衛淩以為只有連羽和何斂記得啊!
“連羽有拍照啊,傳給我了。看見那張照片的瞬間,我就很想拆了你的骨頭。”葉語回答。
“喔……現在我確定你是真的葉語了。絕對不是‘大師’偽裝出來的,也絕對腦子清醒……”
衛淩話還沒說完,就被葉語踹了一腳。
就連一心保護他的小貓也只是團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都是“你活該”。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這個壞女人踢我,你沒看見嗎?”
緊接著,衛淩的臉上挨了一記貓爪。
夜瞳將楊教授送上了直升機。
衛淩朝著他揮了揮手:“小冰冰,我們又見面啦!”
楊教授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夜瞳,你剛才就該讓我斃了我自己。”
夜瞳把艙門關上,用安慰的語氣說:“我知道他很煩人,但是……他是第一個說要來救你的人,而且他也猜到了你想崩掉你自己。”
與此同時,穿著黑色背心戴著墨鏡的男人來到了那間病房,他看了一眼金髮女孩的屍體,歎了口氣:“克萊文,你的Echo一號和二號,都報廢了。”
Echo,希臘神話中山林女神,英文裡“回聲”。
“難得我給她們起了這麼好聽的名字,現在看來除了把防護牆震開,她們沒太大作用啊。”克萊文遺憾地說。
此時,直升機正離開樓頂,戴著墨鏡的男人奔跑了上來。
葉語指著那個男人問:“這傢伙是個諾亞!他衝破防護牆的時候,有執行官把他的影像傳送給了每個人!”
衛淩睜大了眼睛:“他是哈克!力氣很大!一拳頭能把甲板都砸穿!”
楊教授也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八年前在破冰船的甲板上,這個哈克就在賽恩·克萊文的身邊!
不僅如此,哈克的肩膀上還扛了一個火箭筒。
“哦草!這傢伙是要炸了我們!”夜瞳心想這傢伙難道不顧衛淩的死活嗎?
哈克朝著他們張狂地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然後火箭炮沖了出來,目標是直升機的尾翼!
賀恭的駕駛技術真不是蓋的,幾乎一百八十度大翻轉,火箭炮擦著機身飛了過去,擊中了後方的摩天樓,玻璃碎了一大片,轟隆的爆炸聲讓衛淩懷裡的小貓立刻炸毛。
“乖……沒事……沒事……”
賀恭一邊離開一邊附贈對方連續炮擊,把醫院的天臺都快炸塌了。
哈克點了點耳機,對克萊文說:“Boss,衛淩乘坐直升機離開醫院了,楊墨冰也在上面。目測有三個hybrid在保護他。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要去避難所。”
站在某棟摩天大樓樓頂的克萊文,微笑著看著衛淩離開的方向。
“他們是要出城。”克萊文說。
“出城?去哪兒?外面到處都是畸獸。多危險啊。”
“再危險,也沒有你剛才用火箭炮襲擊他的直升機危險。”克萊文的聲音裡帶著警告的意味。
“Boss,您忘記了——溯月和八重玲奈都栽在了他的手上,他可不是嬌弱的芭比娃娃。就算直升機真的被我炸了,在爆炸之前,那些衷心的鷹犬也會帶著他平安落地的。”
“行吧,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該去追回我的夢中情人了。”
說完,克萊文的手指在落地窗上彈了一下,整面窗驟然碎裂,一架直升機側著機艙等待著他,他一躍而下,正好落進了機艙裡。
“Boss!”
幾個一模一樣的金髮女孩看著他,滿眼都是崇拜。
她們的脖子上標記著003、004、005。
“走吧,孩子們,這一次可別再讓我失望。”
衛淩的直升機飛過了防護牆的上空,低下頭就能看見工程隊正在緊急搶修。
“有時候牆這種東西,看著挺有安全感,其實一推就倒了。”衛淩說。
“所以,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儘快結束和諾亞的戰爭。”葉語說。
這時候,有兩架直升機飛了過來。
“是誰?諾亞嗎?這麼快?”
賀恭的聲音傳來:“自己人!教授通知他們來保護衛淩!”
當兩架直升機和他們平行的時候,其中一架的艙門打開,江辭朝他們伸出了大拇指。
葉語笑了,回了對方一個OK的手勢。
防護牆下,聚集了不少畸獸,它們不斷往上跳,甚至堆成一座小山,互相踩踏想要上去。
這一面防護牆被修復完畢,啟動的瞬間,脈衝將它們全都震了出去。
離開了新城,充滿腐朽氣息的舊城出現在眼前。
其實舊城被毀也就八年的時間,不少建築物還在,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建造到一半的高樓,坍塌的公路上還有畸獸出沒。
“很快就能見到溫酌了,有什麼感想,衛老師?”楊教授半開玩笑地說。
“想沖上去,來個大親親。”
衛淩的話音剛落,夜瞳和葉語都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他們齊齊看向衛淩,想要找到他開玩笑的痕跡,但是這傢伙臉皮不是一般厚,竟然還舔著臉繼續瞎扯。
“楊教授,你有沒有親親過呀!給點經驗指點唄?”
楊教授捂住自己受傷的地方,摸了半天,將一個小盒子扔給衛淩:“醫院做某種疾病的預防宣傳時免費發放的,給你了。雖然我不確定溫教授會用。”
“啊……楊教授你思想不純潔!”
“我看是衛老師總是腦子想太歪。”
衛淩把小盒子拿起來一看——預防齟齒,餐後來一片。
簡單包裝的口香糖。
確實,口氣不清新,還敢湊到溫酌面前,那真是找死。
衛淩低頭看了看小貓:“你說……你也要拋棄我嗎?”
小貓很淡定地看著前方,“喵”了一聲。
他們來到了葉語的病床前,她和上一次衛淩來看望她的時候沒有兩樣。
頭髮倒是長長了不少,因為長期臥床,皮膚也白晰到病態。
和之前英姿颯爽的葉語是兩個狀態。
“看完了。就這樣。”夜瞳說。
倒不是因為夜瞳有多冷漠,而是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葉語只剩下軀殼而已,就這麼盯著她看,她也不可能醒過來。
“我想跟她說說話。”衛淩把小貓抱在身上,一邊摸著它的腦袋一邊說。
“哦。”夜瞳拿出手機,調了靜音模式,進入網癮狀態。
衛淩看著葉語,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的葉語,大腦是完全沒有防備的。
衛淩一直摸著貓腦袋的手逐漸慢了下來,到最後停下來不動了。
病房裡所有的聲音正一點一點地消退,醫療監測儀的聲音、葉語呼吸的聲音都像是沉入了另一個世界。
而其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
市民們恐懼著呼喊“救命”的聲音,孩子哭鬧的聲音,畸獸的嘶吼、廣播正在通知避難、還有槍響聲。
衛淩的思維逐漸下沉,就好像一包糖,灑進了熱水裡,在不斷地墜落過程中,融化了進去。
當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一個房間裡,他握著槍,很緊張。
而他的對面是一個微笑著抱著娃娃的女人。
衛淩充滿了疑惑,這裡是哪裡?眼前這個女人是誰?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漫不經心,卻又像是掌控了一切……這調調簡直就是塞恩·克萊文的翻版!
等等!塞恩·克萊文?
“溫酌對衛淩的執念還有保護欲,也隨著這些抗體一起,‘遺傳’給了你們。從此以後,你們這些hybrid就會為了保護衛淩,哪怕耗費掉自己最後一口呼吸。多殘忍啊,從此以後你們都沒有了選擇權,只為了成全溫酌對衛淩的保護而存在。”
衛淩愣住了。
什麼?溫酌對我的執念和保護欲?
所有的hybrid都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
衛淩手中握著的槍在顫抖,槍的主人竭力地保持鎮定和平穩,但是內心深處卻疑惑而混亂。
衛淩驟然反應過來,這個握著槍的人就是葉語!
自己已經成功進入了葉語的大腦,所有看到的東西都是以葉語的視角。
他聽見了葉語內心深處的質疑:難道那天我為了保護衛淩可以豁出性命的決心……是我體內的抗體決定的嗎?
衛淩倒吸一口氣,原來是在這一瞬間,她被塞恩·克萊文給動搖了。
她並不知道,塞恩·克萊文的思維已經進入了她的大腦。
葉語義正嚴辭地反駁,但是她的信仰甚至於她一直以來的堅持,在塞恩·克萊文的蠱惑裡,出現了裂隙。
只要輕輕一碰,這裂隙就會無限擴大。
葉語最終還是打暈了這個女人,將她扛上了肩膀,沖出門去,卻撞見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雙手揣在口袋裡,走廊上的窗子是大開著的,風呼啦啦灌進來,風衣和頭髮在風中都帶著幾分飛揚跋扈的味道。
是塞恩·克萊文?
他竟然親自出現在了新城“方舟”?
這時候,葉語的隊友夏染和小韓趕了過來。
塞恩·克萊文一腳將葉語踹了出去,夏染和小韓沖上去想要接住葉語,卻沒想到這一腳的力量大得驚人,他們被這股力量一起踹到了牆上。
等到他們爬起來的時候,塞恩·克萊文已經消失不見了。
夏染給葉語注射營養劑,葉語醒了過來。
“謝謝你。”
“剛才那傢伙是誰?那麼厲害!他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嗎?”小韓問。
“我……我不記得了……”
當葉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惶恐了起來。
這不是她想說的話!
她想說的是,有諾亞可以控制普通人類!
為什麼她說不出來?
腦海中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地回答:“因為現在,是我在使用你。”
她被塞恩·克萊文控制了!
他們的任務執行完畢,準備返回新城“光年”。
葉語的內心充滿了掙扎:不可以!絕對不能這樣回去!諾亞一定會利用自己!
夏染和小韓已經踏上了返航的直升機,而葉語卻在原地躊躇。
“葉語!你怎麼還不上來!快點——”夏染的腦袋從艙門探出來,朝她招手。
葉語向前邁了一步,她的內心充滿恐懼,她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諾亞的武器。
她取出了自己的槍,手扣在扳機上顫抖,她想要一槍把自己結果掉,可是卻動彈不得。
“嘖嘖嘖……別衝動,別衝動……還沒到需要用槍的時候。”
是克萊文在她的腦海裡說話,惡劣而殘忍。
葉語的槍不受控制地收了回去,然後踏上了直升機。
她坐在艙內的每一秒,都是極大的煎熬。
她聽見自己在說話,每一句話都讓夏染和小韓笑得前俯後仰,把他們逗得很開心。
“哎呀!葉語!你以前那麼嚴肅正經,怎麼忽然這麼幽默了!”夏染摁了葉語的腦袋一下。
“走啊!任務完成了,晚上唱歌去!”小韓提議。
“哈哈!唱歌好!一起一起!”
葉語的內心裡無數句話,都沒辦法說出口。
他們就這樣進入了“光年”,夏染開著車,三個人一起去了KTV。
就在那個關著門的小包廂裡,小韓站在顯示幕前,又蹦又跳地唱著一首勁爆搖滾。
而身後的沙發上,葉語從腿邊拔出了匕首,狠狠戳進了夏染的胸腔。
夏染完全沒有料到,睜大了眼睛看著葉語。
葉語的眼睛是亮到讓人恐懼的熒藍色!
但是夏染沒有接到任何葉語安奇拉活躍度過高的警報。
葉語的心臟幾乎被拉扯出自己的嗓子,她不斷呼喊著卻沒辦法發出聲音。
夏染髮出“唔——”地一聲,單手撐在了葉語的身邊,他張大了嘴,正要呼喊站在螢幕前的小韓,葉語卻勾起了嘴角,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要!不要傷害他!這是我的身體,我要控制我自己……我要控制……
夏染!夏染!
夏染倒在了沙發上,小韓聽到聲音下意識轉身,葉語就猛地沖了過去!
葉語拼了命地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但是她的身體已經成為了塞恩·克萊文的工具。
她的耳邊是塞恩·克萊文帶著嘲笑意味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越是堅定的人,被動搖的時候……就是徹底崩塌?”
葉語的眼淚不斷地掉落下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把夏染和小韓的心臟收起來,然後處理掉了夏染和小韓的屍體。
葉語在哭,但是一滴眼淚都掉不下來。
她想要忘掉這一切,忘掉匕首刺入夏染胸膛的感覺,忘掉小韓看著她的眼神。
她的記憶被她自己硬生生的扯裂,她什麼都不想記得,越是混亂,就越是能把最痛苦的一切掩藏在最深處。
“衛淩?衛淩你怎麼了?你走火入魔了?”
夜瞳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
衛淩倒吸一口氣,忽然從葉語的大腦裡撤離了出來。
“喵——”小貓站了起來,用小爪子在他的臉頰上擦了擦。
衛淩這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眼淚。
他知道自己已進入葉語的大腦就看見這些,是因為哪怕葉語把這段記憶拆分到支離破碎,可她還是無法逃離無法放下,來來回回地播放著這段記憶,這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她被困在了這段記憶裡,出不來了。
這才是塞恩·克萊文真正的用意,他在等待著衛淩去尋找葉語無法醒來的原因,然後就會聽見那一句話——所有的hybrid就是為了保護你而存在。
衛淩仰起頭來,讓眼淚流回眼睛裡。
他冷笑了一下。
塞恩·克萊文,你這是在攻擊我的價值觀嗎?
你想要讓我內疚,因為我的存在而讓這麼多的hybrid失去了自由,只能保護我一個人而存在嗎?
那就抱歉了,我的胸懷沒有那麼廣大。
溫酌給予我的一切,我都會珍惜,包括所有hybrid對我的保護欲。
“喵……”
小貓的叫聲輕輕的,它的眼睛裡竟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忐忑。
仿佛它很擔心衛淩在葉語的腦子裡看到的東西。
“喵。”衛淩也學著它的樣子,用鼻尖蹭了它一下。
“你剛才是不是進入了葉語的大腦?我跟你說過,沒有教授在旁邊看著你,你不能……”
夜瞳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衛淩打斷了。
“你應該知道,溫酌不可能一直看著我吧?而且既然我擁有這樣的能力,就要用起來。”
“你……”夜瞳氣到沒話說,拆了棒棒糖就往嘴裡塞。
衛淩看著他,目瞪口呆:“你剛吃掉的那根,好像是貓屎味的?”
夜瞳愣了一下,再看一眼包裝紙,臉色變得鐵青,忽然一下就消失了。
緊接著廁所裡傳來嘔吐的聲音,延綿不絕。
衛淩笑著在原地逗貓。
“寶貝兒,來親一個!”
小貓很乖地在衛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寶貝兒,代替你爸爸親我一下。”衛淩又側了臉。
小貓歪了歪腦袋,看著他。
“傻貓,你爸不就是溫酌嗎?”
話音剛落,衛淩的臉頰上就被它親了好幾下。
“哎喲,真乖!”
吐到一塌糊塗的夜瞳從洗手間裡搖晃著出來,那臉色,蒼白得好像一推就會倒。
“你……你沒事吧?打了營養液嗎?”衛淩抱著貓,向後退了一步。
“打了……”夜瞳又開始反胃了。
衛淩趕忙伸出一隻手來攔住他:“你別過來,也別說話!你一靠近,我就好像聞到了貓屎味!”
夜瞳捂著嘴,又沖進了洗手間。
來來回回四五趟之後,夜瞳終於吐不出來了。
他們去超市買了漱口水,剛買完單,夜瞳就當著衛淩的面,把漱口水咕嘟咕嘟都吞了下去,把旁邊逛超市的叔叔嬸嬸們都嚇傻了。
“漱口水不能吞的!我的天!”
“死不了。”
“好吧……你洗洗腸胃也好。我們再去看看楊教授。”衛淩說。
夜瞳摁了摁太陽穴:“人家楊教授壓根兒不想搭理你!”
“我知道。但這一回我有正經問題想問他。”
當他們來到楊教授的病房時,他的房間裡花香四溢,有一種四季如春的感覺。
床邊、櫃子上,甚至地上都堆滿了學生送來的鮮花,可見楊教授的人氣。
衛淩笑嘻嘻抱著貓在楊教授的床邊坐下:“小冰冰啊,今天精神有沒有好一點呢?”
本來不想搭理他的楊教授,被那句“小冰冰”嗆到差點沒從病床上翻下來。
“你又想怎樣?”
“我這不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嗎?”衛淩一邊說,一邊彎腰,把地上的果籃給拆了,拿了一個橘子剝起皮來。
“有什麼問題,你說吧。”楊教授用看無賴的目光看著衛淩。
“我想要知道,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記憶毀掉了,我要怎樣修復?”
“為什麼要修復?一個人毀掉了自己的記憶就是不想記起來。你修復它,不就是逼迫對方痛苦嗎?”楊教授反問。
“如果一個人毀掉記憶不僅僅是因為痛苦,更多是因為逃避呢?她痛恨自己的意志動搖,這份意志動搖造成了難以彌補的結果。假如她是真的不想面對,我尊重她的決定。但是她卻又用這段記憶反復地折磨自己,這就說明她想要自己得到懲罰。”衛淩說。
“那就讓她懲罰自己好了。”楊教授神情冷漠地回答。
衛淩沒有說話,只是很安靜地看著楊教授,安靜到楊教授本人都有些不適應了。
“你還有沒有別的話要說?”楊教授問。
“有。”
“那你就說,說完了就走。”
“南極基地發生了很殘酷的事情吧,作為除了溫酌之外唯一活下來的人,你背負了一切。”
衛淩觀察著楊墨冰,他的肩膀微顫,手指握緊。
“不要去猜測和假設。”楊教授的聲音低了一個八度。
“走到現在的你,一定很累也很痛苦吧?如果我沒有猜錯,溫酌訓練你大腦防守能力的方式……就是讓你不斷地接受南極基地發生的一切。當你能客觀的面對那裡發生的一切,諾亞就再不能用南極基地的事情來讓你動搖了。”
楊教授看向衛淩,他的眼眶紅了。
“你是不是進了我的腦子?”
“我沒有。我說過,我絕對的尊重你。但有時候,看懂一個人不一定非要進入他的大腦,仔細去看、去觀察和體會就能明白。”
“你觀察到我,又看懂了我什麼?”楊教授一把拽過了衛淩。
“我看懂了你對林站的痛惜。其實當你看到車子裡的屍體時,你就知道車子裡的不是林站。他是喜歡你的對吧?也許很熱烈地跟在你的身後,問你這個問題那個問題,邀請你去看他的蝶泳比賽,你佈置的每一篇作業,他都寫的很認真。你上課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像向日葵一樣,看著你。”
楊教授鬆開了衛淩,躺回了枕頭上。
他抬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衛淩不確定,他是不是流淚了。
“諾亞選擇潛入學校,寄生你的學生林站,就是想用他來動搖你。一旦你動搖了,脆弱了,諾亞就能窺探你的大腦了。”
“林站只是我的學生而已。”楊教授回答。
“我知道他是你的學生,所以你把他當成自己的責任。誰動了你的學生,你一定會百倍奉還。這也是你為什麼選擇避開執行官的保護,準備好了一切,等待著那個諾亞自投羅網。你要親自解決它——那個毀掉了你學生的東西。”
“哈……你太討人厭了。”楊教授說。
“楊墨冰,請你教我。因為除了溫酌,你是唯一一個熟知思維捕獲的人。”
“讓你修復葉語的大腦,然後讓她繼續痛苦嗎?”楊教授反問。
“不,是給她選擇的機會。如果我修復了她的大腦,她不打算站起來,我會尊重她。而且,相較于‘大師’被毀掉的大腦,以及溯月的大腦,葉語的意識世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明白了,如果你能修復葉語,下一步你就要去‘拷問’溯月,甚至去讀去‘大師’?”楊教授問。
“是的。所以請你教我。”
衛淩很認真地看著他。
楊教授側過臉,笑了起來。
“你知道要修復一個人的大腦有多困難嗎?你要讀懂她每一個記憶碎片之間的聯繫,在瞬間將它們拼合!只有這樣,她才沒有機會將你拼好的片段打碎,必須立刻面對自己完整的記憶。這要求修復者的思考速度快過電腦的處理速度。”
衛淩低下頭來,想起溫酌曾經說過,他具有這樣的能力。
“好,我們來試一試。”衛淩說。
“你……真是瘋到可以!”
“不瘋不成魔。”
楊教授認命地坐起身來,穿上衣服,跟主治醫生說他要出去一會兒。
衛淩推著輪椅將楊教授帶到了地下停車場。
一旁的夜瞳想了想,提出了一個中肯的建議:“我們要不要叫個代駕?”
“怎麼了?為什麼要代駕?”楊教授問。
“衛淩的駕照大概是開拖拉機的吧。”
這麼一說,楊教授就明白了,他歎了一口氣:“我來開。”
“那什麼……您是傷患,怎麼能讓您來開車呢?”衛淩哈哈笑了笑。
“命比較重要。”楊教授回答。
楊教授坐進了駕駛席,拉上了安全帶。
夜瞳坐在了後面,衛淩抱著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小貓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楊教授。
衛淩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和耳朵說:“寶貝兒!寶貝兒!你為什麼又不開心了?”
楊教授看了一眼那只小貓,小貓立刻露出冰冷的帶著一點威脅的表情,楊教授就笑了。
“他是不高興我占了他的位置。”
楊教授伸出一隻手,正要摸它的頭,誰知道小貓的爪子伸出來,差點在楊教授的手上爪幾道痕跡出來。
衛淩趕緊把它給抓住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它這麼有攻擊性的樣子。”
楊教授若有深意地說:“那當然。他護食啊。”
“我又不是貓糧,它護什麼食?”
“呵呵。”楊教授笑了兩聲,就發動了車子。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臭襪子送你
不得不說, 楊教授開車比衛淩靠譜多了,一路平穩, 而且運氣還特別好, 連紅燈都沒有,就到了醫院。
他們再度來到了葉語的病床前,葉語依舊安睡著。
“那就拜託你們看著我了。”衛淩說, “夜瞳,有個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
“什麼事?”
“如果你發現我不對勁,又沒辦法從葉語的意識裡撤出來,就請你立刻麻痹我。”
“收到。”夜瞳抬了抬手。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假如說葉語的意識世界是一本書, 那麼普通的人類看完這本書的每一頁,恐怕花上十幾年都看不完。
但他是衛淩, 他要發揮自己的極致微觀的狀態來讀取這本書。
一開始, 衛淩還能聽見各種聲音,他甚至能分辨清楚葉語的每一根髮絲,每一次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進入了一種緩速的狀態,就在某一刻, 無數的場景在他的面前快速的變化,來不及捕捉就一閃而逝。
有葉語小時候被外婆牽著在路上散步的場景, 有她上小學被其他孩子欺負, 她抹開鼻血,直接沖上去把對方揍了一頓……還有當她的父母被安奇拉寄生之後,失去理智要將她殺死的畫面。
到後來, 災難暫時平息,葉語進入了聯合科技大學,第一次在講臺上見到了溫酌。
這一段記憶是完整的,甚至於葉語眼中的溫酌很遙遠卻又很完美。
衛淩終於明白了葉語在醫療基地裡的態度為什麼那麼生冷了。
她仰慕著溫酌啊。
可能夠吸引溫酌注意力的,卻是衛淩。
但是衛淩卻沒有看到關於小韓和夏染的記憶。
葉語將它們都藏起來了。
衛淩只能繼續深入讀取,可就在某個臨界點,無數記憶的碎片尖銳地向他沖了過來,這是葉語發現了他的存在,在抵抗嗎?
“醒來!”楊教授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衛淩驟然睜開眼睛,腦袋疼得厲害。
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都是冷汗。
楊教授冷聲道:“你被她發現了。”
“是……我想要讀她關於小韓和夏染的記憶,這些是最重要也是必須要有的部分,她立刻就反抗了。”
衛淩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取出自己的營養劑,給自己來了一針。
“我跟你說過,修復一個人意識世界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要不然,溫酌會把葉語治好了再走。”楊教授說。
衛淩向後仰著,他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一下。
“不是不可能,而是方式不對。葉語……她本來對我就有敵意,我想要讀懂她,她當然要反抗。”衛淩歎了一口氣。
“敵意?你是炸了她的房子,還是黑掉了她的銀行戶頭?”夜瞳問。
“她仰慕的男人,一直關注著我。”衛淩說。
夜瞳立刻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八點檔狗血電視劇,我喜歡!”
“所以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楊教授問。
“再進去一次。”衛淩說。
“還要再進去一次?葉語也是接受過溫教授的訓練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能力和塞恩·克萊文不是一個段位的,塞恩·克萊文經驗豐富,知道要先瓦解葉語的意志!”夜瞳站起身來,他真的很擔心萬一衛淩有什麼事,他沒辦法對溫酌交代。
“塞恩·克萊文能做到瓦解葉語的意志……我為什麼不能降低葉語的抵抗呢?”衛淩低下頭來,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貓吧啦兩下,爬上了他的肩膀。
“你拿什麼來降低葉語的抵抗?”楊教授好笑地說。
“拿我記憶裡的溫酌。”衛淩回答。
楊教授閉上眼睛,摁了摁自己的眼角:“你還真是投其所好啊。”
“我要再進去一次。”衛淩用很肯定的語氣說。
楊教授看向夜瞳,夜瞳立刻搖頭:“別看我了,我習慣了做塊磚頭,哪裡需要哪裡搬。我擅長服從命令,不擅長作出決定。”
“好吧,最後一次。這一次你還是沒辦法讓葉語接受你的話,再也不要進去了。”
“多謝。”衛淩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說不定,今天你們就能見證奇跡——葉語蘇醒!”
“那我還不如把貓屎味棒棒糖給葉語吃呢。說不定剛放進她嘴裡,她就醒了。”
夜瞳很不屑地說。
“那你倒是給她嘗一嘗啊?”衛淩好笑地說。
“不是被我給吃了嗎?”夜瞳不爽地回答。
楊教授看了看時間:“我離開醫院的時候,答應了護士長,六點鐘之前要回去。”
“好吧,時間不多了。”
衛淩坐了回去,向後一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再度進入了葉語的意識。
他找到了葉語第一次見到溫酌的那一天。
整個教室裡,所有人都專注地看著講臺上的溫酌。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單手扣在講臺的邊緣,低著眉,難得地溫和。
這個畫面是緩慢而明亮的。
“這就是溫教授在你心裡的高光時刻吧?”衛淩的聲音響起。
正在認真聽課的葉語側過臉來,看見衛淩的那一刻,愣住了。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站起身來,椅子發出的聲音整個教室都能聽見。
“別激動,我想和你說說話。”衛淩笑著說。
葉語緊張地四下張望,她發現周圍的同學好像都看不到衛淩,講臺上的溫酌也按部就班地講課,衛淩好像根本不存在,卻只有她能看到。
“可我不想和你說話!”葉語說。
“你一直在這裡看著溫酌講課,你覺得講臺上的溫酌讓你可以毫無顧忌地看著,不用擔心他發現你的過度關注,也沒有同學能發現你對溫教授的小心思。”衛淩說。
“你還想要怎麼樣呢?你擁有的還不夠多嗎?你躺在月球上的八年,對於溫教授來說是無比痛苦的八年!他坐在望遠鏡前,看著的不是月球而是你!他為了把你從月球上帶回來,差一點被安奇拉完全寄生!而我們每一個hybrid,都是為了……”
“都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衛淩替她回答。
“你……你知道了……”
“坐下啊,葉語。除了講臺上的溫教授、和你一起前往月球執行任務的溫教授,你不想知道我眼裡的他嗎?”衛淩撐著下巴,用很溫和的表情看著她。
葉語愣在那裡,溫酌還在講課,周圍的同學還在做著筆記,但是這一切就像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和他們沒有關係。
“如果你別那麼討厭我,我可以請你來我這裡,看看溫酌。”
“哪裡?”葉語一時之間,不明白衛淩什麼意思。
“當然是我這裡啊。”衛淩的手指在自己的額角上敲了敲。
“你只是想我不那麼討厭你。”
“你喜歡溫酌,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他很強大。但是所有強大,都有代價。”衛淩笑了笑,“我眼裡的溫酌,和你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衛淩站起身來,這堂課還在繼續,講臺上的溫酌就像是無限輪回一樣講著同一個知識點,低著頭,擺著同一個姿態。
衛淩指著講臺上的溫酌說:“你還沒有看夠嗎?我認識的溫酌,他經歷過最親近人的傷害,他想過要放棄,他曾經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掉眼淚。你看著他最強大的時刻,那麼你知道他最脆弱的時刻嗎?”
葉語坐在那裡,但是衛淩已經走到了教室的門前。
“葉語,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了。以後……你對溫酌的瞭解就只是講臺上的他了。你永遠瞭解不了他的世界,也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強大。”
衛淩笑了一下,眼看著推開門就要邁出去。
“等等!等等我!”葉語站了起來。
門推到一半的衛淩,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轉過身來,扣住了葉語的手,教室之外,是另一個空間。
衛淩坦然地向後倒了下去,葉語也跟著被拽了過去。
一陣下沉之後,葉語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男生寢室裡。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人字拖,正在收拾對面的床。
他罵罵咧咧,指責身邊的女人動作太慢。
“喂,就算你們是溫酌的父母,也不能來隨便拿走他的東西吧?”一個男生忍不住喊了出來。
“幹什麼?他得了白血病!回不來了!我要給溫酌辦退學!他是我兒子!他的被子也是我們家的東西!我要拿走就拿走!”
這時候,溫酌的母親小聲說:“兒子……兒子不是都接受了骨髓移植嗎?還要回來讀書的……”
“讀書讀書讀書!讀書掙錢嗎?他每個月給家裡多少錢?”
這時候,對面鋪上的衛淩忽然開口了。
“誒,叔叔阿姨,你們要收就收溫酌的東西,收我的東西幹什麼啊?”
衛淩的聲音對於溫闊來說,有一種靈魂深處的震懾。
大概是因為衛淩這小子心眼兒太多,上回才在曹教授的辦公室裡被他算計了,鬧到局子裡,差點兒就出不來了。
“你……在我兒子的床上,難道還能是你的東西?”溫闊為了顯示自己不懼怕衛淩,仰著下巴,一臉高傲。
“誒,不瞞你說,還真就是我的東西。”衛淩側過身來,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不信你把床單裡的標籤拿出來看看,是不是多喜愛的?”
溫酌的媽媽把標籤拿出來一看,還真的是多喜愛。
“誰知道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溫酌的老爸是看見什麼都想搜刮走,要不是寢室裡有人,搞不好連桌椅板凳都被帶走了。
“我說溫叔叔,你可想好了。從溫酌上大學開始,你們給過他一分錢嗎?要是你們沒給過錢,他哪來的生活費買多喜愛啊?外面那麼多十幾塊錢一張洗了縮水的床單他不要,買多喜愛?他是飯卡裡錢太多了嗎?”衛淩涼涼地說。
“你……”溫闊想到上一次在警察局裡發生的事,知道衛淩這小子厲害,只好把床單一扔。
溫闊想要拿溫酌的漱口杯,衛淩也說那是他的;拿溫酌的衣服,衛淩也說是他的。
氣的溫闊吼了出來:“你是土匪嗎?怎麼我兒子用的什麼東西都是你的!”
“你搞錯了吧?你才是土匪吧?一進來就想搬走我的東西!你隨便找個人來問問,這個漱口杯、這個臉盆、這個飯盒是不是我的!還有巧克力派,擺明就是我的東西,你兒子吃不吃甜的你不知道嗎!你要拿就打開你兒子的櫃子,拿他櫃子裡的東西啊!”
這時候有同學路過,被溫闊一把拽了過去:“同學!你給評評理,這個床單被罩是他的嗎?這個杯子!這個臉盆!這些運動衣是不是都他的!”
那個同學嚇了個夠嗆,看了一眼就支支吾吾地說:“這些都是衛淩的啊……”
溫闊被狠狠堵了一把,又叫了幾個同學來問,大家都說那些都是衛淩的。
溫闊氣不打一處來,正要扔衛淩的杯子,衛淩高聲提醒說:“誒,溫叔叔,你悠著點兒。我那個是德國進口的杯子,一個三百塊。扔壞了,你得賠啊。我同學都看著呢。”
“什麼破杯子要三百塊一個!”溫闊扯著嗓子吼。
“都說了德國進口的啊!哥就是金貴,你有意見嗎?誰要我投胎投得比溫酌好呢?”衛淩說。
溫闊被懟住了,還真別說……衛淩能用幾千塊錢一個的智慧手錶,三百塊一個的德國進口杯子也不是沒可能。
“把溫酌的櫃子打開!裡面的東西帶走!”
溫闊推了溫酌的媽媽一把,溫酌的媽媽把櫃子一打開,一股味道撲面而來。
“這都什麼!”溫闊捂住了鼻子向後退。
“臭嗎?很臭吧……沒辦法啊,他住院都快兩三個月了,裡面的東西沒人洗,不知道是不是長蘑菇了?”衛淩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搬走!都搬走!”
溫闊氣得沖了出去,溫酌的媽媽吊著眼淚跟在後面。
等到他們走了,在走廊裡看熱鬧的同學湊了進來。
“誒,我說衛淩,你睡溫酌的床上幹什麼?”一個同學好奇地問。
“當然是給溫酌占好地盤兒,免得那個老無賴跑來把他東西拿走啊。”衛淩回答。
“那溫酌的杯子、飯盒還有臉盆兒呢?”
“我鎖到我櫃子裡了啊。”衛淩說。
“那我剛看見溫酌的媽媽從溫酌的櫃子裡拎走了一堆東西呢!”
“哦,那些啊……我之前藏床底下的臭襪子唄,還有一個月沒洗的汗巾。”衛淩嘻嘻笑著。
“哥們兒,你可真夠噁心人的啊。”
“我有他們噁心人嗎?”衛淩反問。
“那倒是。真一點沒有做爹媽的樣子。我爸那天執行任務,抓到了溫酌的爸爸賭博!估計他把家裡的家當都輸光了吧?”
“好了,別說那個老無賴了。我的建議是溫酌去做個親子鑒定,八成那不是他親爹。”
衛淩一邊抱怨,一邊從上鋪爬下來。
他打開了櫃子,找出了溫酌的飯盒,燒了開水給燙了一遍,然後去了學校食堂裡。
“阿姨,我給你預約的肉餅湯好了沒啊?”衛淩湊到食堂的視窗眯著眼睛笑。
“好了好了!加了蟲草花燉的對吧?保溫壺拿來。”
“沒有保溫壺,就飯盒,您就先給我裝飯盒裡吧……我明天再買個保溫壺來!”
衛淩把湯裝好了,又打了飯,然後坐公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裡,他跟值班的小護士聊了一會兒天,然後才把飯盒遞出去:“姐姐,你幫我帶給我哥們兒吧!”
護士小姐姐笑出了兩個酒窩:“你哪個哥們兒啊?”
“就那個清瘦帥氣的,你們老偷偷看的那個。”
“你自己給他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說是曹教授送的?”小護士摸了摸飯盒的蓋子,還是熱的。
“我哥們兒自尊心比較強,不喜歡欠人家人情。要說是我帶來的,他肯定不喝。但是曹教授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一定會喝到一點兒油花兒都不剩!”
衛淩做了一個“求求你”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給你帶過去。等他出院的時候,我肯定要說每天帶給他的吃的,是你送的。”
“等他都吃下肚子消化完了,隨便姐姐你說誰送的!”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盡頭傳來吵鬧的聲音。
衛淩一聽,火不打一處來:“又是那個老無賴。姐姐你幫個忙,叫一下你們醫院的保安。”
“行,我立刻打電話!”
隔了十幾米遠,都能聽見溫闊的聲音。
“你不是說你沒錢嗎?治白血病那麼貴,你哪兒來的醫藥費?你還不把錢拿出來?你看看你媽!這裡!這裡!都是給追債的人打的!你是不是要看著你媽被活活打死,你才肯把錢拿出來!”
溫酌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很清晰:“追債的來了?那可真奇怪啊。”
“奇怪?你奇怪什麼?大家看看!看看這不孝子——家裡沒錢,他非要去讀書!讀個破書一分錢都給不了家裡!養他那麼大白養的!他得了病,忽然有錢治病了,可在那之前我和他媽被人追著打!他現在還說‘那可真奇怪’!”
衛淩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溫酌不緊不慢地說:“催債的上門了,不打你這個欠了一屁股賭債的人,反而把我媽給揍了?揍了我媽,誰出去掙錢還債啊?催債的人真那麼傻?”
衛淩的話音落下,同病房的病友聽不下去了。
“我說這位大哥,這裡是醫院,你在這裡吵吵,也不怕被保安擰出去?”
“而且你兒子上周才接受的骨髓移植!病情都還沒穩定呢,你就跑過來要你兒子拿救命錢出來給你還債?你沒手沒腳嗎?你上工地搬磚還債不行嗎?”
“一人賭錢,全家遭殃!這位大姐,我勸你早點兒離開這個男人,你說你既然能掙錢,你養自己不好嗎?你對兒子好一點兒,兒子才能給你養老!”
溫闊一聽自己被病房裡的人指責,不爽地吼了起來:“我找我兒子要錢,關你們什麼事兒!我是他親爹,他眼睜睜看著我完蛋,他就不是個東西!”
這時候,溫酌的媽媽也跪了下來:“溫酌……溫酌啊!媽媽求你!你能住病房裡,一定有些錢的對吧?是不是你的獎學金?你拿出來,哪怕一點……一點都好……幫幫你爸!也幫幫我……”
衛淩著急啊,他知道如果自己沖上去,就表示他知道溫酌的爸媽了,那麼溫酌以後會不會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
可是不上前去,他氣到心裡面發悶。
“我住院的費用,是別人墊付的。既然你們非要到醫院來鬧,我就出院吧。讓醫院把錢還給幫我墊醫藥費的人。”
溫酌自己拔掉了點滴,下了病床就往外走。
“錢不是退給你嗎?你想退給誰?你就這樣?”
溫酌一邊向前走,溫闊就追在後面。
衛淩心頭一驚,剛想要躲到旁邊的洗手間裡,但已經晚了一步,溫酌愣在那裡,看著他。
跟上來的溫闊,一看見衛淩就給梗住了。
事已至此,東躲西藏也沒什麼意思了。
衛淩嘻嘻一笑,就走了過去,拍了拍溫闊的肩膀:“喲,溫叔叔,來看兒子呢?”
“關你什麼事?”溫闊尾巴揮開衛淩的手。
“唉喲!原來你在這兒呢!我找了你很久。”
衛淩嘴角一勾,那蔫壞的樣子,讓溫闊的腦殼疼了起來。
“你找我?找我幹什麼啊?”
“叔,你是不是賊心不死,進了我的宿舍之後,又把我的智能手錶給拿走了啊!”衛淩說。
“你……你放屁!我怎麼又拿了你的智能手錶了?”
“阿喲,我懷疑,你是不是又把我的智慧手錶跟那團衣服一起順走了啊。”
衛淩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被溫酌的媽媽拎在手裡的袋子。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怎麼可能!你這小子又誣陷我!”
這時候,醫院的保安接到電話趕來,本來同一個病房裡的病友就對溫闊的行為很不滿,立刻就指著溫闊。
“就是他!跑到病房裡大吵大鬧!”
“是啊!他好像還拿了這個同學的東西啊!”
“被人戳穿了就開始吵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溫闊一看情況不對,就拽了溫酌的媽媽要走。
“我不跟你們吵!”
誰知道衛淩伸出胳膊,把他給攔住了。
“不看看你們那個包?”
溫闊一聽,火就來了:“我包裡都是我兒子的東西!”
“你兒子的東西,那就留下來給他住院的時候用咯!”衛淩對保安還有其他的病友說,“大家看啊,他心虛了。既然是他兒子的東西,為什麼不讓大家看看,以證清白啊?”
雖然溫酌不怎麼和其他的病友說話聊天,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人長得好看又不多事。
現在一看他爸媽是這麼個德行,病房裡的大姐大叔們不由得心疼了起來。
衛淩一開口,他們就跟著開口。
“是啊!保安也在!你就打開來讓大家看一眼啊!”
“裡面不是你兒子的東西嗎?看看唄!難道不是給兒子帶來的嗎?”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的,溫闊看衛淩的表情就知道不對勁兒。
“看你什麼看!走了!”
溫闊就這樣拉了溫酌的媽媽要走,沒想到溫酌忽然伸手,把媽媽拎了的包拽了回來。
“拿出來。”溫酌壓低了聲音說。
“拿……拿什麼出來?”溫酌的媽媽抱著袋子,向後退。
“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溫闊又拽了一把。
但是溫酌卻狠狠把袋子拽了過來,把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裡面是一堆皺巴巴的襪子和運動衣。
一股子味道出來,看熱鬧的病友們紛紛向後退。
“這多久沒洗了啊……”
衛淩非常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去,他是攢了一堆有味道的襪子,但也想過要噁心溫酌的爹媽一把,但沒想過把其他人也給噁心了。
但沒想到,溫酌竟然彎下腰來,拎著衛淩的襪子,說了聲:“這是我室友的吧?知名運動品牌,一雙襪子要五十多塊。”
“啊……不是啊,你室友說這是你的櫃子啊……”溫酌的媽媽向後一退。
“放屁!什麼襪子要五十多塊!”
“這個籃球衣,去年的限量版,應該要一千多塊錢一件。”溫酌說。
“你……你騙人……”
“這個純棉運動毛巾,納米工藝,據說沉入水裡會勻速降落到水底。五百塊一條。”溫酌又說。
衛淩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溫酌對於他用的東西,從襪子到球衣,都清楚的很。
他本來以為溫酌從來不關心這些的。
“你們說這些東西是從我寢室裡拿出來的?”溫酌反問。
溫酌的媽媽支支吾吾地說:“是啊……櫃子上面還寫著你的名字啊……我才拿的嘛……”
“那你們把我室友的東西拿來幹什麼?”溫酌冷冷地說。
衛淩本意只是想耍弄溫闊,沒有想過要溫酌丟臉,他趕緊拽了拽溫酌,“可能是叔叔阿姨給你收拾東西,開錯櫃子了……沒事的,我一會兒拿回去就好。”
“我不是跟你說過,別讓他們進寢室麼?少了東西,難道讓我來陪嗎?”溫酌抬起頭來問。
衛淩給梗住了。
找了半天,裡面都沒有衛淩的手錶。
溫闊拽了一把自己的老婆,“我們走!”
隔壁床的大哥開口道:“你們要不斷算來給兒子送飯送衣服就別來搗亂!不然來一次我叫一次保安!”
“是啊!是啊!天知道他們來過之後,會不會拿錯我們什麼東西啊!”
等到他們走了,大叔大姐們就叫溫酌回來。
“學生啊!你身體剛好點兒,趕緊回來躺著!”
“是啊,別因為他們不開心啊!病好了就回去讀書,別老想著錢錢錢!你不好好讀大學,就少了塊兒進社會的敲門磚!”
溫酌一句話都沒有說。
衛淩站在旁邊,梗著脖子,一句話都不敢講。
“剛才不是還很大聲嗎?現在怎麼不講話了?”溫酌抬了一下眉梢。
“這裡是病房……病房要安靜嘛……這是公德啊。”衛淩說。
護士推著車來給每個病房的病人換藥,其中一個拿著一個飯盒給溫酌:“溫酌,有人給你送了吃的來。應該是曹教授吧。”
“哦——是嗎?謝謝。”溫酌單手接過了飯盒,另一隻手拽過了衛淩,就走了。
“誒,溫酌!你還要換點滴啊!而且你別到處跑啊!陳主任如果知道了,會罵人的!”
“五分鐘我就回來了。”
溫酌現在瘦瘦弱弱的,卻沒想到拽著衛淩的力氣這麼大。
衛淩的手腕被他掐得很疼,但是卻不敢掙脫,他怕自己一用力,就能把溫酌給推倒了。
溫酌不說話,一路把他拽到了住院部樓下的長椅上。
已經過了午飯的點了,但是日光卻有點兒厲害,讓溫酌的臉色顯得更白了。
衛淩抬了抬手,想要給衛淩把太陽擋一擋,但是他心虛,不敢。
溫酌打開了飯盒,喝了一口湯,說了聲:“謝謝。”
“啊……你謝謝我什麼?”
“謝謝你帶湯給我。昨天還有青菜粥。”溫酌說。
“不……不是我……你沒聽護士姐姐說是曹……”
“曹教授可真行,到我宿舍裡拿我的飯盒給我打湯?”溫酌看向衛淩。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你給我帶粥、帶湯,應該是我謝謝你。”溫酌說。
“對不起,我故意整你爸媽,讓你……沒面子了。”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自尊過頭還是過分清高?”溫酌問。
衛淩的臉瞬間就紅了,他把腦袋埋進膝蓋裡,悶悶地說:”我忽然覺得自己好丟人……”
“我看溫闊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止一次耍過他。所以他有好一段時間沒來學校鬧了。”溫酌淡淡地說。
第52章 蘇醒
衛淩沒說話。
“我這場病, 前前後後花了很多錢。曹教授給我墊付了住院費,我知道。但是他上次來看我, 我謝謝他連藥費都給我付了, 他雖然說叫我好好休息,但是眼底很驚訝。我用的是進口藥,沒在醫保裡。”
耳邊傳來溫酌喝湯的聲音。
衛淩心裡想著, 怎麼溫酌什麼都知道啊。
“你手上有個水泡,不會是去肯德基或者麥當勞什麼的地方打工了吧?”
衛淩心裡一驚,趕緊否認:“怎麼可能!水泡當然是被剛燒開的水燙的!你看我像是會去做炸雞的人嗎?”
“那倒是。你要是進了肯德基或者麥當勞的後廚,肯定一路都在偷吃。現在應該又肥又胖。”溫酌說。
衛淩頓然覺得生無可戀。
“但是你去做家教了。”溫酌說。
“你怎麼知道?”衛淩側過臉來。
“我看其他室友的朋友圈,他們拍了你研究高三題庫的樣子。”
“做家教挺好啊, 可以掙點錢花。我想買個簽名球衣,但是我爸媽肯定不會給我錢。”
“你不喜歡教人, 因為你思考的比大多數都快, 要讓學生理解你說的東西,你得放得很慢很慢。你沒有那個耐心。”溫酌拿著筷子,把蟲草花一根一根夾起來,跟吃麵條一樣。
“你可以不要否認我教東西的能力嗎?我的教學是很有啟發性的那種!我教的那個孩子這一次月考進步了三十名啊!”
“謝謝。”溫酌忽然說。
明明住院部的樓下吵嚷的可以。
來送飯菜的人、來看病的人, 甚至還有外賣摩托的聲音。
一陣一陣。
都沒有溫酌的那聲“謝謝”更清晰。
“你又……又謝我什麼?”
“謝你給我付了進口藥的錢。但我目前沒辦法還給你。”
溫酌看起來沒有什麼表情,衛淩卻莫名感到溫暖。
“我……我不要你還。我知道你不欠別人人情, 但如果你真的想還給我……”
“我會過好我自己的人生。”溫酌說。
“哈?”
“不會因為他們說我應該幹什麼, 就幹什麼。也不會因為他們說養大了我,我就會任由他們無止境的索要。”
“對!我……我就希望你這麼認為!我……”
溫酌把鐵飯盒遞給衛淩:“我不後悔我的每一個決定,也不會畏懼承擔後果。你呢?”
“我當然!”衛淩笑著說。
日光越來越強烈, 整個世界都斑駁著化作了粉末。
葉語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仍舊站在那個教室的門口,溫酌仍舊站在講臺上,其他的學生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只有衛淩面對著她,站在門口的位置。
她已經從衛淩的意識世界裡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你所仰慕的溫教授……他並不是個只會站在講臺上的完美雕像。他也曾經遍體鱗傷,也曾經動搖和思考自己的決定,但是他從來不畏懼承擔後果。”衛淩說。
葉語的眼淚掉下來,她下意識想要後退。
“你覺得夏染和小韓會恨你。但是閉上你的眼睛想清楚,他們死掉的那一刻,眼底對你的是恨意,還是……他們想救你?”衛淩又問。
“無論他們恨不恨我……都是因為我動搖了……我動搖了他們才會死……你明白嗎?”
“那麼應該死掉的人,也是我。塞恩·克萊文對你說,所有hybrid都沒有思想上的自由,因為你們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的。”
衛淩又上前一步。
葉語卻在持續後退。
“葉語,現在的你還在動搖嗎?問問你自己的內心,你對我的保護,是出於對命令的絕對執行,還是因為你被控制著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好……我們來測試一下。你已經知道hybrid對我有著本能的保護欲,那麼再來一次,你是願意讓我死掉?還是願意再救我一次呢?”
“什麼?”
就在那一刻,衛淩忽然轉過身去,跳了下去。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是他昨天晚上夢見溫酌帶著其他執行官跳下去的地方!
陰冷的風中,是滿滿噁心腐爛的味道。
衛淩閉上眼睛,聽見畸獸嘶吼的聲音在徘徊,它們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
這時候,槍響聲傳來,葉語一躍而下,她的腰上捆著繩索,在繩索的長度到達極限的那一刻,抓住了衛淩。
她帶著衛淩避開了畸獸的攻擊,蕩到了黑洞的邊緣,雙腳一蹬,向上快速奔跑。
每一頭試圖接近他們的畸獸都被擊斃,眼看著就要抵達洞口,葉語的子彈沒有了。
她咬緊了牙關,把槍扔了出去,砸爛了一頭畸獸的腦袋。
但是圍上來的畸獸越來越多,葉語冷聲道:“你他媽給我自己爬上去!”
衛淩抓住了繩索,爬了還沒兩步,繩索就被兩三頭畸獸一起咬斷了。
他們立刻墜落了下去。
衛淩再度落進黑暗裡。
葉語徒手抓住了洞邊突出來的岩石,另一隻手抓住了衛淩。
只聽見“咯啦”一聲,葉語的肩膀骨折了。
“啊……啊……”葉語的眼淚掉落下來。
而畸獸們又沖了過來。
“你給我上去……上去啊……”她的牙槽都要咬碎了。
“葉語,你現在救我,是因為你內心深處的本能……還是因為你知道,保護我是你的職責?如果夏染和小韓也在這裡,他們也會拼盡全力?”
畸獸咬住了葉語的肩膀、胳膊、到處都是鮮血淋漓淋漓。
“別他麼廢話……你這個混帳東西!你到底想要怎樣!想要怎樣!”
“別再拒絕現實,我們一起面對,離開這裡!”
衛淩的聲音平穩而沉冷,在黑洞中回蕩。
葉語的胳膊終於被咬斷了,她和衛淩一起掉了下去。
“如果你再繼續逃避,夏染和小韓就白死了。”
衛淩抱住了葉語,將她摁在自己的懷裡。
他們越墜越深,就在接近無數石塊的底部時,黑色的洞穴驟然裂開,無數的光從裂縫裡滲透進來。
他們被記憶的片段包裹起來。
這些記憶高速地徘徊,衛淩抬起頭來,看著它們,眼睛裡湧起一層淡金色。
它們迅速接駁在了一起,形成一個又一個相互連接又相互獨立的空間。
衛淩看到了葉語和夏染還有小韓一起打球、一起訓練、一起出任務。
他們笑他們鬧,他們相互配合,無數次死裡逃生。
“葉語,我們誰都不能拒絕記憶,它形成我們思考問題的方式,看待問題的角度,甚至於對身邊人的看法。它決定你將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而這個人,才是夏染和小韓認識的葉語。”
葉語睜開眼睛,她發現衛淩正在消失,她驚恐地伸手抓住他。
“我們現實見。”衛淩說。
忽然之間,病房裡所有的儀器活躍了起來。
葉語的身體向上拱起,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明亮的天花板。
“葉語?葉語你是醒了嗎?葉語!”
夜瞳把手機一扔,來到了葉語的身邊。
葉語有些茫然啊地看著夜瞳:“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醫院!你他麼睡了很久!你可真夠厲害啊,把射擊考核都睡過去了!”夜瞳笑著說。
楊教授立刻走出門去叫醫生。
醫生趕來,要給葉語做檢查。
但是葉語卻側過臉去問:“衛淩呢?衛淩在哪裡?”
夜瞳這才反應過來,他一轉身,就看到衛淩歪著腦袋,靠著椅子睡著了。
小貓跳到了他的肩膀上,一直拱著他的臉頰,“喵喵”叫著,好像在說“醒過來啊”。
葉語艱難地坐了起來,拔掉了自己身上的儀器,來到衛淩的面前,“衛淩?衛淩你怎麼樣了?衛淩?”
楊教授呼出一口氣來:“別擔心。他的大腦消耗太大了,所以需要休息。”
葉語這才向後退去,然後捂著臉哭了起來。
夜瞳站在旁邊無所適從,他知道怎麼損人,卻壓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
楊教授拍了拍葉語的肩膀:“這一次醒過來,一定要比之前更堅強。”
“我不會……不會再讓自己輕易被摧毀了!”葉語說。
衛淩是被夜瞳用楊教授的輪椅推上車的,楊教授去給衛淩配營養液了,打電話給護士長的時候,被罵的厲害。
“楊教授!不要以為你是教授你就可以不聽醫務人員的話!說好的晚上要回醫院呢?”
“是我的錯,但實在有緊急的事情。我晚上十二點以前一定會回去醫院。”楊教授好脾氣地回答。
他的語氣和對面炸鍋的護士長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晚上十二點?你以為醫院是你家開的嗎?你想幾點進門就幾點進門!你給我立刻!馬上!回……”
楊教授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聽不清您在說什麼……可能是要進隧道了!信號不好……”
和衛淩一起坐在後排的夜瞳驚呆了。
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楊教授也會玩這麼俗的梗。
等到電話掛掉了,夜瞳開口問:“楊教授,你知道衛淩明天會想要幹什麼嗎?”
“我知道。他會要求進入溯月的大腦。而溯月……他曾經參與過諾亞襲擊南極基地的行動。”
隧道裡冰冷的燈光,一片一片地掠過楊教授的臉頰。
“那麼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呢?”夜瞳又問。
“我不同意,又有什麼用呢。溫酌啊,溫酌,就好像葉語要面對現實一樣。衛淩也是要面對的。你越是不想他內疚,隱藏的越久,他就會越內疚。”楊教授說。
夜瞳看了看車子裡面:“楊教授,你在跟溫教授說話嗎?他現在在哪兒?他是不是在你腦子裡?”
“你猜?”楊教授看了一眼後視鏡裡那只小貓。
這一次,衛淩睡了很久很久。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小貓就趴在他的枕頭邊,一直看著他。
衛淩抬起手就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一把將它抱過來:“你是在保護我嗎?像溫酌保護我一樣?”
小貓忽然張嘴,咬住了衛淩的鼻尖。
衛淩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發現,小貓根本沒有用力。
“你生氣了?是因為覺得昨天我進入葉語的意識世界很危險嗎?”
小貓鬆開了嘴,衛淩剛要蹭一蹭它,誰知道它又咬住了衛淩的鼻尖,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更用力一些。
“哎喲!哎喲!打住!打住!咬出血了!”衛淩一邊說,一邊捏著小貓的耳朵。
沒兩下,衛淩的肚子裡發出“咕嚕”一聲,小貓就松了嘴,然後又伸出爪子,在衛淩的臉上打了一下。
“你脾氣好大啊!”
“走吧,衛老師,護送你去吃飯。”夜瞳的聲音響起。
衛淩看了一下時間,驚呆了:“都這個點了?我睡了多久?”
“三十六個小時。竟然沒把你給餓死。”
“等等……葉語呢?葉語怎麼樣了?”衛淩問。
“她醒了,今天辦理出院手續,明天回去控制中心報到,還要完成心理評估。在那之前,應該會一直休假。”
“直到溫酌回來確定她確實沒有問題了,對嗎?”衛淩問。
“是啊。”夜瞳頓了頓,又說,“謝謝你……讓她醒過來。”
“不謝!不謝!”衛淩笑了。
到了學校的餐廳,衛淩發現自己好像特別受歡迎,不但有學生過來跟他聊天,校長還說吃完了午飯想跟衛淩聊一聊。
“衛老師,聽說溫教授出去做學術交流了,他的課大家都自習了,要不你來給我們講課吧?”戴眼鏡的小胖哥非常懇切地說。
其他的學生們也圍了過來。
“是啊,衛老師!之前看你和溫教授在課堂上討論,特別有意思。你也來跟我們討論討論唄!”
“對!這一次諾亞潛伏進了我們學校……第一次發覺死亡就在自己的身邊。忽然很想要瞭解諾亞這個物種了!”
“是啊!你來跟我們說說諾亞和安奇拉也行啊!”
衛淩看著他們一雙雙懇切的眼睛,內心有點荒涼。
寶寶們,在我心裡,我和你們是一般大的學生哥兒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衛淩就去了校長那裡。
這位校長,一著急就抓頭。
最近抓頭次數太多,已經抓出了個地中海。
“哎呀!衛老師你來了!請坐!請坐!”
衛淩一聽對方稱呼自己“衛老師”,就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我哪裡是什麼老師啊!在浩瀚的知識海洋面前,每個人都是謙虛的學生!”
“啊呀呀,衛老師說話真是有水準!”校長伸出了大拇指。
“這個,校長……我下午要去看望一位執行官,所以……”
“啊!哦!很簡單的一件事——根據廣大學生們的需求,以及楊教授的大力推薦,我們想要聘請您來我們聯合科技大學教學!”
“哈?”衛淩覺得到底哪裡聽錯了?
讓他教書?讓他當老師?
那些未來的嫩苗,都會長歪掉的!
“這個,我們看了一下,您是大名鼎鼎的曹教授的學生!”校長說。
“不不,我在曹教授的學生裡面,純屬湊數!”
“您的研究能力強大!”校長又說。
“我從來不做研究,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瞎逼逼!”
“您的論作有上百篇!”校長更加激動地說。
“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溫教授寫的!”
“衛老師,看看孩子們拿一張張可愛的臉龐,你如何捨得拒絕?”
“我捨得啊!”
推拒了半天,當衛淩走出校長室的時候,就看見小貓安靜地趴在夜瞳的肩膀上,夜瞳安靜地靠著牆打遊戲。
這麼和諧的畫面,難道就沒有人關心他跟校長打了快一個小時的太極拳嗎?
“你個小沒良心的,過來!”衛淩不高興地說。
小貓竟然還趴在原處,伸著腦袋看夜瞳打遊戲。
夜瞳抬了抬胳膊,說了句:“小沒良心,叫你呢。”
“喵。”
小貓特別高冷地叫了一聲,然後側過臉瞥了衛淩一眼,一動不動。
衛淩真的不爽了,這小東西,打從葉語那裡回來之後,就在跟他鬧脾氣,也不知道鬧啥。
好吧好吧……誰要普天之下,你最大呢?
衛淩走過去,親自把它從夜瞳的肩膀上抱下來。
“聊什麼呢?聊這麼久?”
“校長要逼我上梁山啊。”衛淩說。
“梁山?上了梁山你也當不了好漢。他到底要你幹啥?”
“當老師,教學生。”衛淩露出生無可戀的樣子。
“嗯,挺好。”夜瞳點了點頭。
衛淩無語了:“挺好?哪兒好?你有沒有為那些學生們想過啊!”
“我想的是——你不找份工作,難道一輩子讓溫教授養你?”
“那我也不用當老師啊!”
“當老師有寒暑假,別的工作沒有。你要是去當什麼外賣小哥、奶茶小哥,天天被老闆管著,你就會覺得做個老師,那麼多不瞭解你為人的學生們崇拜著你,是多沒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
衛淩驚呆了,晃了晃夜瞳:“夜瞳?你竟然在說服我當老師?你還是夜瞳嗎?”
“呵呵。”
當衛淩和夜瞳走出教研樓的時候,面前的花圃前站著一個人。
黑色的西裝,俐落的線條,戴著墨鏡,帥的冒泡。
衛淩覺得這身行頭,才適合自己。
當對方把墨鏡摘下來的時候,衛淩頓住了。
“葉……葉語?你不是應該在聯合控制中心……接受什麼……心理評估嗎?”
葉語笑了一下,眼睛裡有痛苦,但也很明亮。
“你以為我們執行官的心理評估是幾個評估官,坐著輪流問問題,直到把人問到精神崩潰?”
“難道……不是這樣嗎?”
“別鬧了。”葉語的拳頭在衛淩的肩頭輕輕砸了一下。
“我把這個動作當作‘謝謝’。”衛淩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肩膀的位置。
葉語笑了:“好吧,我正式地說一聲謝謝。”
“只有溫酌才能決定你能不能回到崗位上。所以,最近你有什麼打算?”衛淩問。
“和夜瞳一起,保護你咯。天大地大,你最大,我聽從你的調遣。”
“你也覺得,溫酌不回來是在等諾亞亮出底牌來吧?但問題是,他們的底牌到底是什麼?”衛淩吸了一口氣。
“那麼你覺得為什麼‘大師’被我們抓住之後,直接被塞恩·克萊文摧毀大腦呢?”葉語問。
“當然是有什麼東西,是不想被溫酌發現的。而且塞恩·克萊文故意滲透進‘大師’的大腦,讓溫酌將他部分的意識封鎖在‘大師’的腦子裡,就是為了不讓溫酌修復‘大師’的大腦。”
“是啊,溫教授一邊修復,塞恩·克萊文一邊破壞,這就好像無限迴圈一樣。”
這就是為什麼溫酌不去修復“大師”的意識的原因。
“‘大師’的難度係數太高了,我還是從難度係數低一點的入手吧。比如,溯月?”衛淩說。
“他啊?他上一次把我揍那麼慘,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好好倒騰一下他的腦子。”
緊接著,衛淩的耳朵一疼,被那只貓給咬住了。
“啊呀——你這傢伙!怎麼又咬我!你別亂咬我,出血了我要去大狂犬疫苗的!”
跟在身後的夜瞳歎了口氣:“每次你要去做危險的事情,就會被咬。什麼時候能學乖啊!”
他們不能直接去見溯月,必須要有級別高的人幫他們申請。
於是衛淩就去醫院裡打擾楊教授了。
這一次換成葉語開車,夜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而衛淩坐在後面,一直在哄著那只臭脾氣的貓。
它一直趴著,不理衛淩。
“你怎麼了嘛?你又怎麼了嘛?”
衛淩拎著它的前爪,晃了晃,它側過臉去,完全不理睬衛淩。
“你脾氣怎麼那麼大嘛!明明第一天來找我的時候,還那麼乖巧的啊!”
前面開車的葉語笑了:“只有你會說它乖巧。”
“它不乖嗎?”
“在學校裡,除了溫教授,一有人靠近,它就跑。誰想摸它,它就要齜牙撓人,也就你說它乖了。”葉語回答。
“什麼?所以你每天跟我一起睡覺,是對我的優待咯?”
小貓高冷地蹬了衛淩一把。
“是不是因為我的身上有溫教授的味道啊?”衛淩又說,“你是不是想溫教授了?來,聞聞!有沒有溫酌的味道?”
葉語和夜瞳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
他們來到了醫院裡楊教授的病房,此時的他正靠著病床看報紙。
一聽見衛淩走進來,楊教授就側過身假裝睡覺。
“哎呀!老楊!不要睡覺了!你昨天都能開車,說明傷勢不重!”
衛淩坐在楊教授的病床邊,腿還抖了兩下。
“你又想要幹什麼?”楊教授無可奈何地問。
“幫忙遞個申請,我要見溯月。”衛淩一副“你明白我”的表情。
“我為什麼要給你遞這個申請?”
“那你跟校長說叫我去當老師,你壞不壞啊?”
“讓你當老師,是避免你遊手好閒。”楊教授回答。
“可我現在不遊手好閒,我有事情想做。你要是不幫我遞交申請,我拿你身份註冊相親網站。”衛淩說。
“哈?”楊教授終於轉過身來。
“我還注明你男女不限,通殺。到時候,一堆看上你的人,到學校來找你。”
楊教授笑了笑:“沒有我的ID,你怎麼註冊?”
“我可以黑進學校的資訊庫,和相親網站一連接,你的資料就一鍵轉移。”
“……你給我註冊這個東西,會讓你有滿足感嗎?”楊教授問。
“有啊!很有滿足感!”
“那你註冊吧。只要你滿足就好。”楊教授伸長了手,拿了眼罩,把自己蒙上,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你試想一下,各路大齡青年,未婚想要成熟對象的小妹妹們,都會來找你。到時候你的辦公室裡就是神仙打架,你的寢室門前搞不好堆滿玫瑰,每次你進了學校餐廳,就有好多人給你打好了飯菜等著你……”
楊教授抬起手來,揮了揮手背,意思是“你給我趕緊滾,好嗎?”
“然後,我、夜瞳、葉語,還有我們的貓,一起看你怎麼拒絕。楊教授,你需要《拒絕的一萬種方法》。我給你下載一本,你在這兒慢慢看?”
“啊!”楊教授忽然坐了起來。
受傷的地方被牽絆,他疼得咳嗽了起來。
“楊教授保重。”
“我給你申請!你馬上走可以嗎?你自己不怕危險,那你就去吧!”
“謝謝!”
楊教授忽然指著衛淩肩膀上的那只貓說:“你把他慣壞了,你知道嗎?你得管管他!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人心!”
“喵。”小貓的爪子在衛淩的臉上拍了一下。
“你喵什麼喵?”楊教授問。
“我來給你翻譯一下,我們家貓說——管不住啊。”
楊教授把手機摸過來,做了一個申請,然後扔掉手機,指著病房門說:“麻煩從外面幫我把門關上。”
“謝謝!沙瓦滴卡~”
他們三人離開了病房。
葉語忍不住笑了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楊教授抓狂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他一見我就自卑吧。”衛淩說。
“楊教授一見你就自卑?你可別腦子壞了。”葉語說。
“我讀大學的時候,籃球聯賽逆風翻盤,贏過他,他一直記恨至今呢。”
“哦……”葉語表示懷疑。
“而且我和夜瞳還撞見他差一點被諾亞給……寄生了!”
“啊?”葉語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那個諾亞被搞定了。”
“麻煩你一次性把話說完。”葉語想打人。
楊教授的申請很快就通過了,他將結果發送給了衛淩。
“走了——我們可以去看看老朋友,溯月了!不知道他最近的伙食怎麼樣,有沒有瘦了。”
“等你問完了你想問的東西,我可以好好揍他一頓嗎?”葉語問。
“我也覺得你需要一個沙包,心理才會更健康。我謹代表我自己,還有我和溫酌的貓,同意你的申請。”衛淩笑著說。
葉語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心可真大。”
“是啊,衛淩。溯月和葉語不同,葉語並不想要真正傷害你。但是溯月,他本來就充滿反抗意識。
我可以保護你不在現實裡被其他諾亞傷害,但是一旦去了那個世界,我和葉語幾乎什麼都做不了了。”夜瞳難得正經。
“我想知道溯月在南極基地看到了什麼。”
衛淩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他扣緊了手指,儘管他一直在和葉語插科打諢,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緊張。
他一直在溫酌的保護之下,從現實到大腦。
因為知道溫酌的存在,他才能肆無忌憚去做這些事情。
溫酌,你還在我的身邊嗎?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腦海深處,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回答他:我在。
衛淩頓了一下,然後笑了。
小貓仰著頭,出神地看著他的笑容。
衛淩親了親它的頭頂。
他們開到了關押溯月的地方。
冰冷的走廊,每一次腳步都帶著迴響。
燈光明亮到能讓地面折射出他們的身型輪廓。
他們來到了一間囚室。
溯月被困在一張椅子上,雙手都戴著脈衝鎖。
他看到衛淩的第一眼,勾起了一抹冷笑:“真難得啊。溫酌竟然沒在你的身邊。他也不怕……”
“你是說,擔心塞恩·克萊文通過你進行意識的控制嗎?”
衛淩用腳勾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溯月發現自己在想什麼,對方都知道,於是閉上嘴不說話了。
“塞恩·克萊文他做不到。第一,塞恩·克萊文控制葉語的時候,被溫酌逆向打擊了,估計受傷還挺嚴重。第二,他利用‘大師’來誘捕我的時候,部分意識被鎖在了大師的腦子裡,沒辦法出來,所以……你現在只能靠你自己了。”衛淩說。
溯月笑了笑:“你跑來找我,就是有問題要問我。但是你覺得,我會告訴你答案嗎?”
“你誤會了,我來這裡,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衛淩不疾不徐,他知道溯月是純粹的諾亞,他的意志恐怕比普通的hybrid要堅固很多。
唯一的優勢,就是溯月並不知道衛淩已經掌握了意識控制和入侵的能力。
現在,衛淩要做的,就是動搖溯月。
“你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不外乎就是,我被我的族群捨棄了?”溯月無所謂地說。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論是你還是‘大師’,從最開始就是被捨棄的。你知道塞恩·克萊文為什麼那麼執著地要抓到活著的我?”衛淩問。
“因為你體內,有安奇拉的激素。它讓你成為比任何人類都更加完美的生命體,也是最佳的宿主和母體。”
“我們先繞開母體這個話題,我想在場各位都會有點尷尬。”衛淩說。
“不,我不尷尬,我很喜歡。”夜瞳說。
“我們都期待有朝一日你成為……‘母體’的樣子。”葉語也跟著一起戳刀。
衛淩感到有點尷尬,因為小貓也在拱他的肚子。
我的老天爺,你拱我的肚子幹什麼!
你又不是我的生的!
“好吧,我們繼續。我只是想說,安奇拉的激素是在我的體內,那麼你們當年跑到南極基地去找我的原始血樣幹什麼?那份血樣裡面,可沒有安奇拉的激素。”
“你又不蠢,難道想不到為什麼?”溯月又說。
“因為用那份血樣你們可以克隆出還是人類的我,目的不是感染,而是和諾亞進行繁衍。只要營養成分給予的足夠,就能孕育出諾亞的hybrid,就好像這只貓一樣。然後,再和安奇拉的hybrid進行繁衍,就擁有了諾亞和安奇拉的後代,結合二者的能力,並且擁有人類的特徵,能夠適應地球的環境。”
“你有什麼特別?隨便找個智商線上身體不錯的人類去做這件事不就好了?”一旁的夜瞳問。
“你傻瓜啊?這樣的軍隊,因為擁有我的DNA,讓天生對我充滿保護欲的hybrid沒辦法對抗。這才是塞恩·克萊文想要的軍隊。”
衛淩一說,葉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夜瞳也點了點頭。
“你繼續扯淡。真要是那樣,我們那麼辛苦要得到你做什麼?滿世界找你上月球之前的血樣就好啊!”溯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衛淩卻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因為安奇拉咬的那一下,釋放的激素是不可再生的。安奇拉已經被囚困在溫酌的體內了,它沒有機會再釋放這種激素了。而這種激素必須活體才有,一旦離開我的身體,它就失去活性了。而這種激素,才是支持安奇拉的後代擁有進化能力的根本。所以,塞恩·克萊文需要我和他一起繁衍最純粹的後代。”
溯月的臉上仍舊是不屑的笑容。
可是他的手已經下意識握成了拳頭。
“我來總結一下。你們要我的血液,是為了製造最強大的、讓溫酌和其他執行官無法痛下殺手的軍隊。你們要我本人,是為了繁衍最好的後代。這就是工兵和蜂后。”
第53章 陛下,臣複寵了嗎
衛淩攤了攤手。
葉語揣著口袋, 在一旁製造氣氛:“哦——那這麼說來,溯月, 你連工兵都算不上了。”
“你胡說!”溯月激動地掙扎起來。
看來衛淩是戳中他的痛點了。
“喂, 後悔不後悔在南極基地——應該把我的血樣毀掉?”
衛淩微微前傾,嘴角勾著笑容。
“我後悔的是在醫療基地怎麼沒幹掉你——”溯月吼了出來。
就在那個瞬間,衛淩的眼睛泛起一陣強烈的金色流光。
溯月的喉嚨在那一刻被掐住了一般, 有一股力量沖進了他的腦海之中。
突如其來毫無徵兆,勢如破竹。
當溯月再想要抵抗的時候,衛淩已經成功潛入了。
夜瞳和葉語沒有說話,都看著衛淩。
幾秒之後,無論是衛淩還是溯月都沒有再說話。
“他……他是不是辦到了?”葉語問。
“進去了不算什麼, 關鍵是能找到他想看見的東西。”夜瞳說。
葉語扯了扯西裝的衣領,緊張地說:“我總……我總感覺, 如果教授回來了, 會殺了我們!”
夜瞳遞出一根棒棒糖:“吃一根?冷靜一下?”
葉語低下頭,看了一眼紫色的糖紙,推了回去:“不不不,吃這個的話, 不用等教授回來,我就已經死了。”
夜瞳興致缺缺地將棒棒糖收了回去, 走到衛淩的面前, 彎下腰,正要把蜷在衛淩腿上的小貓抱起來,誰知道它非常冰冷地用爪子推了他一下。
“好吧, 好吧!哪兒舒服你就趴哪兒。”
此時的衛淩的腦海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爆炸聲。
原本漆黑一片的視野,逐漸變得寬闊開朗起來。
他發現自己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跳進了被炸裂開的牆體之中。
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風的呼嘯聲就像是要吞沒一切。
這裡是南極!
他平穩落地,幾個全副武裝的守衛人員向他開槍。
“廢物點心——”這是溯月的聲音!
也就是說,自己成功進入了溯月的記憶裡!他現在正以溯月的視角看到當時南極基地裡發生的一切!
溯月輕鬆地穿過了子彈,他沒有殺死那幾個守衛人員,而是取出了含有諾亞副本的針劑,給他們一人一針。
“溯月,不要浪費時間。我已經快到地下了。”塞恩·克萊文在溯月的腦海中發佈命令。
“來了!”
溯月來到電梯井,一躍而下。
已經融入牆體的八重玲奈一把抱住了他,連電梯都不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帶往地下三十層。
當溯月到達了最底下,就看見一頭棕發紮在腦後的塞恩·克萊文。
他面容白皙俊挺,總是帶著調侃和戲謔的笑意。
另一個年輕人,穿著迷彩背心和靴子,就站在塞恩·克萊文的身邊。
“我們,好像被騙了。這裡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年輕人說。
“大師,你是不是覺得超沒意思?本來還打算讓你變成溫酌的樣子,去騙一騙其他人呢。誰知道這個鬼地方,壓根沒人!你白來啦!”一個戴著墨鏡的大個子哈哈大笑起來。
還有其他幾個諾亞,跟在塞恩·克萊文的身邊。大概是級別比較低,一直沒有說話。
“人類嘛,又一個不大好的習慣。”
克萊文咬著自己的手套,將它脫了下來,然後走到了一台電腦前。
“你要開電腦啊?這個顯示要又要指紋,又要虹膜才能登陸啊。”戴著墨鏡的大個子攤了攤手。
“哈克,你在開什麼玩笑?這種防禦系統對於我們諾亞來說……”
哈克笑了笑:“比戳破肥皂泡兒還簡單。”
就看見克萊文用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敲擊了一連串的代碼,整個南極基地的電腦系統就被操控了。
克萊文調出了所有的檔、通訊記錄、訪問記錄甚至於被核心加密的文檔。
溯月也很好奇地和哈克一起湊過腦袋去看。
克萊文流覽檔的速度極快,溯月是無法跟上的。
雖然只是匆匆地幾瞥,衛淩卻從中看到了一些關鍵資訊,比如“進化鏈”、“基因強化”、“基因鏈的體外複製及摧毀”。
溯月眯著眼睛,開口問:“這些都是什麼?”
克萊文的舌尖頂了頂自己的牙槽,他側過臉,視線卻沒有從顯示幕上離開:“我們的基因太複雜了,人類連自己都沒有研究清楚,按道理,他們的大腦是無法理解我們的存在。”
“所以……這些都是胡扯?”哈克把自己的墨鏡向上托了托。
“他們的大部分研究都是胡扯,但偏偏被他們當作胡扯的東西,卻最接近我們的本性。”克萊文的手指非常憐惜地觸碰著那幾篇報告的署名——衛淩。
“衛淩?我們不就是要找他的血樣嗎?”
克萊文用最快的速度將衛淩所有的研究報告都找了出來,流覽,然後記住,接著全部銷毀。
他起身,太高胳膊拍了拍手:“我們走——真正的南極基地根本不是這裡!”
“什麼?這個基地建的這麼深,盡然只是個障眼法?”哈克非常不滿地說。
“嘖嘖嘖,耍弄諾亞,是要付出代價的啊。”大師輕笑了一聲。
緊接著,他們離開了這個基地。
名叫哈克的男人,竟然徒手扛起了一個重達一噸的炮臺,向著這個基地深處開了一炮。
然後他隨手一扔,把地面都砸裂之後,俐落地跳上了直升機。
一陣又一陣的坍塌聲響起,這個基地徹底被毀掉了。
“真正的南極基地在哪裡?”溯月問。
“在一艘破冰船上。真虧他們想的出來。”克萊文笑了笑。
很快,他們的直升機飛過了重重冰川,在廣袤的冰面上,有一艘破冰船正在緩慢地行進。
“這艘破冰船叫‘吉祥天女’呢。”哈克把墨鏡往下摁了摁,像是要把那艘船看清楚。
但是還沒等他們飛到破冰船的上空,就被炮擊了。
直升機被擊中的同時,機艙內的諾亞紛紛跳了出來。
這個高度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摔斷胳膊摔斷腿的危險。
克萊文落地之後,就在冰面上快速滑行。
溯月穩穩落地,高處掉落的衝擊讓冰面出現裂痕,發出“喀拉拉”的聲音。
但是溯月根本就不在意,快速奔跑著跟在克萊文的身後。
他們一邊快速奔跑,一邊避開來自破冰船的掃射。
“這些子彈壓根傷害不到我們吧——真是可笑!”其中一個諾亞一邊跑著一邊哈哈大笑。
他們囂張狂妄的可以。
奇怪的是,這些子彈的尾部都帶著某種藥劑,和冰面撞擊之後,留下藍色的痕跡。
“這啥玩意兒?”溯月咬著牙說。
“試一試就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哈克忽然一把拽過了一個諾亞,對方冷不丁沒躲過中了一槍,藥劑進入了他的血液,迅速滲透,當所有人都跑到了前方,只有他躺在原地顫抖著掙扎,身體很快就僵硬、腐蝕然後死亡。
那些子彈都帶著高速釋放酶。
“媽的!看來我們小瞧他們了!”溯月咬牙切齒。
大師輕笑了一聲:“想法是好的,可惜這些子彈的速度太慢了。”
幾秒的功夫,他們就從兩三百米外沖到了破冰船前。
破冰船正在迅速駛離,就像一頭被食人蟻追逐的大象。
塞恩·克萊文騰空一躍,驟然出現在了甲板上。
所有的守衛人員沖了過來,塞恩·克萊文的身手完全反人類,他一把扣住了沖過來的人,徒手掐斷了他的脊椎,微笑著將另外兩個人的腦袋砸在一起,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側過身,右腿抬起,直接用腳跟踹開了一枚子彈,一個後空翻,將手裡的兩個人砸在了另外兩個人的腦袋上。
等到其他人抵達的時候,甲板上已經屍陳遍地了。
“真美。”大師歪著腦袋,欣賞著這一切。
“八重玲奈呢?”塞恩·克萊文接過哈克遞過來的手套,不緊不慢地戴上。
“她當然是直接沿著牆體下去找血樣。”溯月回答。
“不不不,不只是血樣——我的兄弟安奇拉,也在這裡。它太虛弱了,以至於我之前一直無法用意識找到它。”
克萊文歪著腦袋,眯著眼睛似乎在感受這麼什麼。
八重玲奈推開了內藏的門,高聲道:“血樣在這裡!”
克萊文抬起頭就看見八重玲奈左手拎著一個儲藏箱,右手拽著一個穿著研究員長褂的男人走了出來。
“就這傢伙……真他媽夠狠!”八重玲奈把那個男人扔到了克萊文的面前。
克萊文問八重玲奈:“你確定儲藏箱裡有血樣?”
“我確定。沒殺了這傢伙,就想著您萬一需要讀一讀他腦子裡的東西呢?”
說完,八重玲奈就扯著那個年輕人的頭髮,強迫他睜開眼睛,儲藏箱掃描到了他的虹膜,自動打開,裡面有一罐被冰封冷藏的血樣。
上面的標籤是“衛淩 20XX年”。
克萊文的嘴角勾了起來,他正要伸出手指碰一碰裝有血樣的試管,但又像是擔心把它碰碎了一樣,還是將儲藏箱關上了。
“我的兄弟安奇拉呢?”
“太衰弱了,死了。我在下面看見了曹教授的屍體。”八重玲奈說。
“其他的研究員呢?”克萊文蹙起了眉頭,顯然並不相信安奇拉死了。
“都死了。他躲在研究室裡,那個研究室有脈衝保護,我進不去。我叫他開門他不肯。我只好在監控下面把他的同事都幹掉了。他都不為所動,不肯開門。”八重玲奈用腳尖踢了踢那個年輕男人的臉。
原來,那個年輕男人就是楊教授!
他被八重玲奈揍得很慘,胳膊都被擰脫臼了,倒在地上想翻身都翻不過來。
一呼吸,就咳嗽出血沫子。
“嗯,有前途。”哈克鼓起掌來。
克萊文低下頭來,輕聲道:“所有秘密在我這裡都是藏不住的。”
楊教授掙扎著將臉側過去,克萊文卻笑了,他的眼底浮現出熒藍色的光,他在閱讀楊教授的記憶。
“糟糕——安奇拉沒死!馬上下海!”克萊文冷聲道。
“下海幹什麼?”八重玲奈完全不懂。
“就在剛才,安奇拉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體內!在我們炸掉那個南極基地的時候,這傢伙就把安奇拉和它的新宿主送進了封閉的逃生艙,逃生艙有引擎,現在應該離開很遠了!”克萊文說。
“什麼……那他死守在那個房間裡……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殺了他!讓我殺了他!”
八重玲奈氣炸了。
溯月冷冷地說:“哎喲哎喲——我們諾亞竟然被人類給耍了!真行啊!”
克萊文一把將楊教授拽起來,擋住了八重玲奈。
“不,這樣一個人,能忍腦子又好使……不讓他加入我們,實在太浪費了。”
克萊文勾了勾手指。
溯月立刻明白了,從口袋裡拿了一根針劑出來。
楊教授看著它,之前視死如歸的表情立刻變得驚恐起來,但是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那一刻,整個世界變得異常安靜,每一個人仿佛都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然後巨大的轟鳴聲在他們的大腦中震盪,每一根神經都被一股力量拖拽著,像是要被硬生生扯出他們的腦子。
“啊——啊——”溯月低著頭,捂著自己的耳朵。
哈克也忍受不了用力地捶著腦子,巴不得立刻馬上把自己的腦袋捶裂開!
而八重玲奈的鼻子和眼睛都開始流血,恍惚到無法思考,甚至無法融入金屬甲板。
冰冷的聲音裹挾著殺意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放開他。”
克萊文的眼底浮現出熒藍色的強光,這種讓腦子都要爆裂的力量頃刻間被抵消。
溯月用力呼吸著抬起頭來,他知道自己差一點就玩完了!
那一刻,他震驚到向後退了一大步。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克萊文的面前!
他當著克萊文的面,捏碎了那支裝有諾亞副本的藥劑。
這個男人身上還帶著海水的鹹味和潮氣,身上穿著白色的病號服,已經濕透了,貼在身上。
水漬順著他額前的劉海,滴滴答答墜落在甲板上。
溯月不明白,這個男人是怎樣悄無聲息忽然出現的?
這麼多個諾亞在場,甚至於塞恩·克萊文也在,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他?
他又到底是什麼人!
很明顯他剛才……剛才是想要控制所有的腦子!
只是能力並不成熟,再加上現場的諾亞都是因為沒有任何防範才會瞬間被入侵。
但是……這種能力……這種能力不是只有克萊文才能辦到嗎!
溯月驚恐地看著對方,那張臉上無欲無求,冰冷至極。
而克萊文拎著楊墨冰的那只手,被對方捏著發出哢哢的聲音。
克萊文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非常有好奇心和求知欲地看著自己被捏斷的手。
“啊……我的兄弟安奇拉……不……不……你不是安奇拉……”克萊文抬起眼,同樣回敬對方冷酷而又充滿殺意的目光。
他就是溫酌!
楊墨冰用整艘破冰船上的人拖延了時間,讓溫酌在逃生艙裡完成了和安奇拉的共生。
“你竟然用你這樣卑賤的人類身軀控制了安奇拉!”
塞恩·克萊文原本俊美的臉,變得極度猙獰起來。
他的眼睛裡藍色的螢光強度就像是瘋狂燃燒的火焰。
他想要毀掉溫酌!
八重玲奈融入甲板,遊過去想要攻擊溫酌的腿。
哈克強勁到足以把甲板捶進船底的拳頭砸向溫酌的後腦,溯月也沖了上去。
一切就像夢境一樣。
八重玲奈抓住的不是溫酌,而是哈克的腿。
哈克倒地的瞬間砸在了甲板上,八重玲奈差點被砸斷脊椎!
溯月本來是想托起溫酌的下巴擰斷他的喉嚨,卻沒想到“大師”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大師”反手擰過了溯月的胳膊:“是我——”
一切都剛剛好,發生在轉瞬之間。
這個時候,有什麼破風而來。
“是導彈。”大師抬頭說。
塞恩·克萊文和溫酌在沒有硝煙的領域裡拼到你死我活。
楊教授冷聲道:“溫酌……停下來……停下來……再這樣下去……”
再這樣下去,一旦安奇拉活躍度達到百分之百,就會被完全寄生!
溫酌的身體像是一張拉滿的弓,雙腳明明還在地面上,身體卻向後彎曲,就像是快要被一股力量摧毀!
而克萊文的牙關咬緊,肩膀不斷顫抖著。
導彈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楊墨冰壓低了聲音說:“毀掉……毀掉血樣……”
一直向後仰著的溫酌忽然直起了腰背,驟然沖到了克萊文的面前,他的手掌襲擊向裝著血樣的箱子。
溫酌這一掌要是真的拍下去,血樣一定會迸裂出來!
克萊文不得不揚起手,就在那一刻他沖入了溫酌的大腦,溫酌的眼睛和耳朵都在流血。
於此同時,克萊文為了避開溫酌的襲擊也分心了,他的大腦經受了一股巨大的衝擊。
箱子脫手飛了出去。
八重玲奈迅速飛過去,一把將箱子拽了回來。
克萊文難以置信地看著溫酌。
而溫酌踉蹌著後退,導彈抵達,觸碰甲板的瞬間,所有諾亞都躲避開來。
克萊文落在了海水裡,他遊上了一塊浮冰,冷冷地盯著被炸上天后又落下來的殘骸和碎冰。
他冷笑了著說:“安奇拉,你想跑到哪裡去呢?既然你已經失敗了成為人類的工具,就該被我毀掉。”
他再度開始了搜索,卻因為剛才受到的衝擊而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能力。
“額……”他捂著自己的額頭,用力捶了一下冰面。
“至少我們已經得到血液樣本了。至於安奇拉,要麼想辦法幫它實現完全寄生,要麼想辦法幹掉它和它的宿主。”大師走過來,半蹲在克萊文的面前。
此時的溫酌和楊墨冰已經消失不見了。
克萊文帶著所有人離開了南極,他們去了一個荒廢的研究室,在那裡提取血液中的DNA,準備進行克隆。
但是克隆失敗了,因為那根本就不是衛淩的血樣!
甚至不是人類的血樣!
“我們被那個白大褂給耍了嗎?”溯月難以置信地問。
“我閱讀了他的大腦,沒有看到任何血樣被調換的記憶。但是那個白大褂看到安奇拉的宿主時,很驚訝。我懷疑……真正的血樣在安奇拉的宿主那裡……又或者就在那個水下逃生艙裡。”克萊文捏碎了承裝血樣的容器。
克萊文派了溯月回到南極,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那個水下逃生艙已經被打撈了,但溯月還是在天寒地凍之中尋找了半個多月。
衛淩順利離開了溯月的意識,回到了現實。
耳邊是葉語和夜瞳的呼喊聲。
“衛淩!衛淩你清醒了嗎?”
“你還好嗎?可別嚇唬人!不然塞你貓屎味棒棒糖!”
他用力吸了一口氣,抱著貓的手顫抖得厲害,說了聲:“營養劑……”
葉語最先反應過來,取出金屬小盒子,給衛淩來了一針。
衛淩仰著下巴,感覺沉重的腦袋終於一點一點地變得輕鬆。
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小貓站起來,扒拉著他的領子看著他。
那雙眼睛裡是滿滿的擔憂。
衛淩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把它抱起來。
對面的溯月就沒有那麼好的命了。
他向後仰著,靠著椅背,跟抽風了一樣顫抖得厲害。
“你……你怎麼辦到的……你竟然……閱讀了我的記憶?”
溯月難以置信地看著衛淩。
“是啊,你認為這是只有克萊文或者溫酌這種寄生本體才會擁有的能力對吧?”衛淩站起身來看著溯月。
“你已經成為hybrid了?安奇拉……安奇拉在你體內嗎?”溯月問。
衛淩沒有回答他這些問題,而是對葉語說:“你還要不要把他當成沙袋?”
“我現在沒有這個興致了。”葉語回答,“他看起來很弱。”
“那好,我們回家。”衛淩看向溯月,“你真可悲,對於諾亞來說沒有了價值。對於我們,連當個沙包都嫌棄你弱。”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溯月瘋狂地掙扎了起來。
“得了吧,你真正想要殺掉的,是諾亞的本體吧?它複製了自己,造就了你。它決定了你的命運和你的結局。”
說完,衛淩一行人離開了這裡。
“有獲得什麼有用的資訊嗎?”夜瞳問。
“有一點,但沒有我想像的具體。大概因為溯月對於克萊文來說,也不過是個打雜的。”衛淩歎了一口氣。
“有一點就說一點,別藏著掖著。我們這一路縱容你胡來也是有代價的。”夜瞳咂巴著棒棒糖說。
“什麼代價?”衛淩反問。
“教授回來了,知道你來找了溯月,一定會把我發配到比主電腦控制中心更無聊的地方去。”夜瞳仰著頭,用歎了一口氣。
“好吧。當年在南極基地,楊教授那叫一個鮮嫩啊!一點都不像現在這樣故作深沉惹人討厭。”衛淩摸了摸貓腦袋,誰知道立刻就被咬了一口。
衛淩覺得自己已經躲得夠快了,卻完全沒有這只貓快。
“啊呀——疼!疼!疼!你再不松嘴,今天晚上你就睡窗戶外面!你去大馬路上流浪吧!疼啊疼啊!你還不鬆開!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啊!趕緊幫我把貓嘴掰開啊!”
“不幫。”葉語說。
“不掰。”夜瞳搖了搖頭。
衛淩發現這只貓的脾氣真的很大,更重要的是完全蓋特不到它生氣的點!
一路上,衛淩坐在後面,被這只貓咬著手指。
“我們去看看獸醫吧。”衛淩可憐兮兮地說。
“它是溫教授養的貓,一定很有分寸——讓你疼,卻又不至於破皮。”葉語一邊開車一邊說。
“我感覺自己的手指已經麻痹了,搞不好因為血液不暢通而廢掉啊!”
“誒,真的嗎?我想看。”夜瞳又說。
衛淩知道這兩個人在怪他什麼都不肯透露。
“好吧好吧,我說!其實從溯月的角度,看到的東西很有限。我只知道真正的南極基地是在一艘破冰船上。而溫酌也是在那艘破冰船上被安奇拉寄生的。當時的楊教授很年輕……也很勇敢。”
“怎麼個勇敢法?”葉語問。
“我說的勇敢,就是承受巨大壓力和痛苦的能力。諾亞在監控裡一個一個殺死了他的同事,想要逼迫他打開脈衝室的門,但是為了保護溫酌,他一直忍到了最後。”
衛淩說完,就去關注駕駛員頭頂的後視鏡。
他知道,葉語一定會想起夏染和小韓。
“那你以後打籃球,讓讓楊教授。”葉語的眼睛紅了,卻用帶著笑的聲音說。
“那是。然後我還有一些許可權,需要他開放給我。”衛淩皺起眉,看向窗外。
“我打賭,楊教授要是再見到你,估計會心臟病發。”夜瞳說。
“不不不……這一次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衛淩非常認真地說。
“天啊,衛淩竟然說要好好學習了——難道人類的末日終於到來了?”
這天晚上,衛淩連澡都沒洗,側躺在自己的床上,抱著小貓,給楊教授打電話。
小貓團成一團,一直在生衛淩的氣,只賞給衛淩一個毛茸茸圓圓的背影。
“尊敬的楊教授,請問您的身體還好嗎?”
那頭的楊教授深深呼出一口氣來:“說吧,你又想幹什麼?”
“我有幾篇我自己曾經上交的報告,想看一看。”衛淩說。
“你自己上交的報告,你自己回憶就好了。別告訴我,你的報告都是溫教授代寫的。”楊教授冷冷地說。
“誒,你還真瞭解我和溫酌啊!在月球基地上好多事情我記得不清楚,但是寫報告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啊!每一次都是我胡謅一通,溫酌認真無比地記下來,然後我的想法他的想法,融合成一個報告,上交!搞定!”
意思是,因為胡謅,所以現在完全不記得了。
“你還真夠不要臉的。”楊教授估計正在釋放白眼。
“我看看自己從前的報告,有什麼要臉不要臉的啊。”
“誰剛才說報告都是溫教授寫的,你自己的那部分都是胡謅?”楊教授冷哼了一聲。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都幫我申請見溯月了,那就送佛送上天,報告也順帶?”
“你這尊佛真的很沉。”
“那我少吃點。下輩子開始吃素!”
“滾吧你!”
楊教授又要掛電話了,衛淩趕緊喊住他的名字。
“楊墨冰!楊墨冰!”
“幹什麼!”
“謝謝你。”衛淩說完之後,還有點兒緊張。
“我又沒說申請幫你看報告!”
“我是說……南極基地的事情。謝謝你。”
電話那端沉默了良久。
衛淩這才意識到自己有病。
楊教授親眼看著自己的同事被八重玲奈一個一個地殺掉,自己對他說起南極基地的事情,不是讓他更難受麼?
“對不起!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楊教授忽然開口:“你又不是溫酌,你謝我什麼?”
“啊?那個……那個……如果當時你沒有拖住時間讓溫酌和安奇拉融合……他應該在當時就被克萊文幹掉了。如果溫酌被幹掉了,那也就沒有之後從月球上把我帶回來吧?”
“那你不需要謝謝我了,那是我的職責。”
說完,楊教授就把電話掛掉了。
衛淩歎了口氣,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推了一把蜷成個團子的小貓,它連個“喵”都沒有給衛淩,尾巴也卷在那裡,完全沒有理睬衛淩的意思。
“你也不理我,楊教授也不理我了……唉……還是我的溫小酒最好,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不理我。”
衛淩歎了一口氣。
小貓的耳朵聽到“我的溫小酒最好”的時候忽然抖了一下。
然後它緩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跳到了衛淩的身上,一個巴掌又拍在他的臉上。
“喵。”
衛淩眼睛一亮,把它抱起來晃了晃:“陛下!陛下!臣是終於複寵了嗎?”
小貓涼颼颼地看著他。
“陛下,你這眼神真讓人懷念。想當年,我把襪子藏在床下面被溫小酒發現了,他就像你現在這樣看著我,踹了我一腳——去把襪子洗了!那表情,那神態,就像此刻的你,充滿了威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聽見貓陛下冷冷地“哼”了一聲。
葉語去控制中心了,在房間裡看著衛淩的只剩下夜瞳。
遊戲少年夜瞳此刻也不得不放下手機,自習觀察著衛淩。
“楊教授的營養劑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致幻了?”
下午沒什麼事,衛淩就抱著小貓睡覺。
小東西還是喜歡往他的衣服裡面鑽,把腦袋從領口裡探出來,耳朵喜歡在衛淩的臉上撲扇撲扇。
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電話把衛淩驚醒了,當他看見楊教授的名字在閃爍時,就跟忽然打了雞血一樣坐起來。
“老楊!怎麼樣?申請下來了嗎?”
“你要看自己的報告,沒問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現在,我跟溫教授一個負傷在醫院休養,一個外出有任務。學生們都在放羊……”
聽到這裡,衛淩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去把我們兩個人的課都上了吧。放心,時間都不重複。”
“楊教授……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對學生非常不負責任?你確定要他們聽我胡謅?”
“我確定以及肯定。同意或者不同意,衛老師?”
可以聽出來,楊教授在電話那邊的心情非常好。
衛淩的眉頭都快皺起成燒賣的褶子了。
他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只能咬著牙同意:“好吧,我去上課……”
“不要小看學生們。一千個腦子,就有一千種思維。有時候你想不到的,他們能想的比你更深遠,更天馬行空。”
甚至更接近真相。
“我收下了你的安利。請問我在月球上的報告,去哪裡看?”
“聯合控制中心,找周主任。”
衛淩愣了兩秒,後悔莫及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早知道直接找周主任就好了,為什麼要去招惹楊墨冰呢!
這下好了,把自己賠進去了。
只聽見叮咚一聲,是楊教授把課程表傳過來了。
衛淩一看,簡直要崩潰:“怎麼連晚上都有課啊!晚上不是應該到小樹叢裡談戀愛嗎?”
衛淩的臉上立刻挨了一下貓爪子。
“陛下,連你也欺負臣嗎?”
“你這語氣,加上個‘妾’字更貼切。”一旁的夜瞳說。
“啊?”
“就是那種幫皇帝洗腳,某日皇帝喝醉酒沒看清楚把你睡了,醒來後還裝不記得的那種。”夜瞳繼續說。
“你還是打遊戲吧,別看狗血電視劇了。”
扯了兩句皮,衛淩抱上貓,帶著網癮少年夜瞳,去聯合控制中心。
作者有話要說: 楊教授表示活了那麼久還要被衛淩煩。
夜瞳:棒棒糖要嗎?吃了就能忘記衛淩帶來的煩惱啦!
楊教授:我……還是選衛淩吧。
小貓:喵。
楊教授:額……我選單身。
第54章 蜂群
自從上一次的諾亞襲擊之後, 聯合控制中心的防守也升級了。
衛淩看著端坐在辦公桌前的周主任,笑著打招呼:“老周, 別來無恙啊!”
周主任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 看來睡的不怎麼好。
“來了……請坐。”
周主任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衛淩。
“老周,你看起來就像遊魂。那天被諾亞擄走的可是我啊!”衛淩一邊說, 一邊把小貓放在自己的腿上,調整好坐姿。
“諾亞只是想和你生兒育女延綿子嗣!但他們是真的要我的命的!”
衛淩一聽到“生兒育女”、“延綿子嗣”之類,全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他就不該跟老周扯皮,這不……傷到自己了。
一旦開始看報告,衛淩就變得專注了起來。
幾乎所有的報告, 看結構和風格就知道是溫酌寫的。
裡面有一些近乎猜測的觀點,比如無論是安奇拉還是諾亞, 它們的族群結構都類似於地球上的蜜蜂。
一個族群有蜂王、雄蜂以及工蜂。
蜂王為雌性, 可以利用激素來影響工蜂的發育甚至行為。
衛淩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是當初被安奇拉咬過的地方。
難道說自己體內的激素……可以影響安奇拉後代的……發育?
不,不是發育,而是進化。
工蜂會極盡所能照顧蜂王和雄蜂, 保護蜂巢還有打擊敵人。
如果說八年前這個報告僅僅是猜想,但是套入現在的情況……
他擁有安奇拉的激素, 所以他是蜂王。
夜瞳、葉語、連羽還有何斂這些被安奇拉的副本感染的hybrid就是工蜂。
溫酌是最原始也是最完整的父本, 是最強有力的雄蜂。
瞬間,衛淩被雷了個外焦裡嫩。
“溫酌是雄蜂”這種想法你都能從腦子裡冒出來?
太可怕了吧!
雄蜂就是負責和蜂王“生兒育女、綿延子嗣”的呀!
等等,如果說安奇拉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結構, 但是很顯然諾亞那邊的結構卻失去了重要的一環。
如果把塞恩·克萊文比作父本,諾亞的蜂后呢?
他們沒有蜂后,他們缺失了重要的一環。
所以他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把我帶走?
這個想法讓衛淩嚇了一跳。
“喵——”
兩隻前爪趴在桌子上的小貓,好像感覺到了衛淩的緊張,轉過頭來看著他。
衛淩用下巴在它的腦袋上蹭了蹭。
“沒事,我被自己的某種想法給嚇著了。”
如果說我真的是蜂后的話,那麼……那麼當初安奇拉本來就沒有真正想要寄生我,而是……而是把它的激素給我。
至於溫酌……會不會本來就是它選中的雄峰。
它寄生在了雄蜂的體內,就能如願以償地和它選中的蜂后……
一直以來,安奇拉就在溫酌的體內,溫酌會不會某一天被安奇拉控制本性,把我給……那啥?
越是展開聯想,衛淩的後背就覆上了一層冷汗。
“喵。”小貓的小爪子在衛淩的手背上拍了拍,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衛淩低下頭來,捂著自己的眼睛。
“我可真行啊,被自己從前的‘異想天開’給嚇到了。”
衛淩發現在月球上,自己可真是腦洞大開,還有其他很離譜的推測。
更離譜的是,溫酌把他的推測寫的條理分明,還帶上了各種各樣的實驗資料,把他的推測寫的跟真的似的。
如果自己是個科幻小說家,那麼溫酌絕對是個腦殘粉。
衛淩當時就說,安奇拉激素的擁有者,能夠和所有副本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個網路,利用群體效應來增強副本的能力。
意思就是現在的衛淩,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把葉語、夜瞳等等這些hybrid聯繫在一起,形成一張網。
在這張網裡的每一個人,他們的能力都會被增強。
就好像相互借用彼此的力量一樣。
“這要是打遊戲,就是開掛了吧。”衛淩指著螢幕,問懷裡的小貓,“你說小酒當年是不是在月球上悶壞了腦袋?這麼離譜的觀點他都能洋洋灑灑寫了快一萬字來論述?怪不得他會被扔去資料庫呢!誰看了誰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小貓很不客氣地用後爪用力踹了他一下,差點沒椅子連人一起踹翻。
”喔曹——你哪兒來的這麼大力氣!你個小混帳玩意兒!”
衛淩氣的把它拎起來,誰知道這貨靈敏的很,直接順著衛淩的胳膊,竄到他的肩膀上,在他的背上狠狠跳了兩下。
衛淩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下巴磕了個夠嗆。
“陛下!陛下!微臣錯了!微臣錯了!”
“喵。”
它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衛淩的腿上,前爪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那架勢,衛淩忽然想起從前和溫酌一起演講,衛淩分了心,溫酌冷冷地拍了拍桌子:“下一頁PPT。”
“唉……”
衛淩換到了下一篇報告,這也是自己和溫酌一起做的最後一篇報告。
在那之後,溫酌就被派去資料庫,再見面就是因為安奇拉逃逸了。
這篇報告裡,衛淩又提出了一個離譜的想法,那就是安奇拉既然有超強的學習能力,那麼是不是自體的DNA進化,也能通過學習來達到呢?
這個觀點,溫酌沒有做太多的分析,但是卻給了一個評價——這也許就是生命的最高級形態。
真正的“進化由我,不由天”。
一個下午之後,衛淩就把這些報告都看完了。
他走的時候,拍了拍周主任的肩膀:“老周,你要是實在睡不著,就讓夜瞳給你瞧瞧。”
“夜瞳又不是醫生,他瞧了有什麼用?”周主任問。
“他看你一眼,給你來一發神經麻痹,你不就咚地一下倒下,好好睡一場?”衛淩覺得自己這主意實在太好了!
周主任看向夜瞳,夜瞳立刻搖頭。
“有病就去看醫生!看我沒有用!”
晚上,衛淩抱著貓坐在床上,盤著腿,已經到了八點了,也沒喊餓。
葉語從控制中心回來,進了門看見衛淩,用腳踹了一下夜瞳:“衛老師這是怎麼了?得了癔症嗎?”
夜瞳回答:“不知道。他看完自己八年前的報告,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也許他是充分認識到,現在的自己遠沒有八年前那麼智商卓越,感到了深深的自卑?”葉語問。
“哈?他以前聰明嗎?”夜瞳反問。
葉語把順路帶回來的點心放在了桌上:“衛老師,你這麼發呆的樣子我不習慣。可別告訴我,你在思念小野真洋。”
“啊?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小野真洋?”
一提起這個名字,衛淩就醒過神來。
“我人生中看的第一部 動作電影,就是來自你手機裡的小野真洋。”葉語無奈地搖了搖頭,把打包的點心拿了出來,塞進了衛淩的嘴裡,“什麼廢話也別說,吃你的。”
“你這麼塞過來,是要喂豬嗎?”衛淩皺著眉頭,嚼了兩口,眼睛一亮,“誒,還真好吃啊!”
“我可不就是養豬麼?等教授回來,把你往稱上一放,發現掉膘了,問責我們可怎麼辦?”葉語說。
衛淩一邊吃,一邊用點心逗貓。
一會兒拿到這邊,一會兒拿到那邊。
看著它揮舞爪子一臉殷切的樣子,衛淩就覺得好笑。
每當它直起背,快要抓到點心的時候,衛淩就把點心拿開,很快地低下頭,在它的小臉上親一下。
玩了幾下之後,小貓就摸透了衛淩的套路,變成它追著衛淩親。
衛淩歪到左邊,它就立刻竄到左邊,衛淩擺到右邊,它也跟到右邊。
有時候衛淩會故意用假動作來騙它,但是它好像從來都不上當,總能輕易地跟上衛淩。
葉語抱著胳膊,在一旁看著,然後歎了一口氣。
“怎了?”夜瞳問。
“他跟一隻貓都能親成這樣?該不會教授不在,他就變態了吧?”
“他親的是貓,沒親你不就得了?”夜瞳不以為意地說。
吃飽了,跟貓也玩了大半個小時,衛淩閉上眼睛,盤著腿深深地呼吸。
葉語樂了:“衛老師,請問您這是在修煉……葵花寶典嗎?”
“你才修煉葵花寶典呢!我今天看到了自己八年前的報告,大受啟發,決定實踐一下。”衛淩閉著眼睛說。
“實踐什麼?”葉語朝夜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肯定沒好事兒”!
“看我能不能把你們和我聯繫起來。”衛淩一邊說,一邊張開雙臂,“你們兩個有沒有感覺到整個空間裡有一張無形的網,將你、我還有夜瞳連在一起?我們可以相互影響……”
聽他這麼說,葉語閉上了眼睛,夜瞳也放下了手機。
半分鐘的安靜之後,葉語說:“你不會是在耍我們吧?我什麼都沒感覺到!”
“神經病啊!”夜瞳摸過手機,繼續打遊戲。
衛淩深深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小貓:“果然,什麼聯繫之類的……是不可能的。”
晚上十點,葉語把房間裡的垃圾帶出去,關門的時候囑咐衛淩說:“早睡早起,免得神經衰弱。”
第55章 連接
“放心吧, 你衰弱了,我都不會衰弱。”衛淩笑著跟對方說拜拜。
晚上, 寢室裡的燈關上了, 只有夜瞳的手機螢幕透著光。
衛淩開口問:“我說……你剛才真的沒有感應到我們之間的聯繫?”
“沒有。”夜瞳回答的乾脆。
“好吧。”衛淩抱著貓,翻了個身,用含糊不清地聲音說, “溫酌……要不我邀請你來我的大腦……你來麼……”
懷裡蜷著的小貓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衛淩,鼻尖湊上去,輕輕碰了碰衛淩的嘴角。
衛淩覺得有什麼東西很輕很緩地蹭過自己的臉頰,他一睜開眼睛, 赫然發覺溫酌就坐在自己的床頭。
“溫酌——”
衛淩的心裡湧起一陣狂喜,他呼啦一下坐起身來, 一把抱住了對方。
“你回來了!太好了!我在這裡無聊的都快長毛了!”
溫酌張開了手臂, 將衛淩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明明很緊,很用力,衛淩卻覺得自己就算被對方勒碎了也可以。
“溫酌!溫酌!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們要跳進一個很大很深的坑裡!有好多的畸獸沖過來!”
“那個很大很深的坑是真的。它就是我定位到的克萊文所在之地,也確實有很多的畸獸沖過來。但是畸獸對於執行官來說, 根本不算危險。”溫酌放開了衛淩。
“那裡是克萊文的老巢嗎?”衛淩問。
“只能算是他的巢穴之一。我們現在還在裡面呢,你要來看一看嗎?”溫酌說。
“老天爺!你竟然一邊在執行任務, 一邊……一邊分心來我的腦子裡!而且隔了十萬八千里!那樣會弱化你在巢穴裡的能力吧!”
被溫酌放開了, 衛淩才發覺自己懷裡的小貓不見了,守在寢室裡的夜瞳也不見了。
所以,自己和溫酌的這番談話, 也是在意識的世界裡。
“不是你說的嗎,蜂王可以控制一切,包括你的工蜂和雄蜂。”溫酌好像笑了一下。
衛淩卻在聽到“雄蜂”的時候,心跳就像梗住了一樣。
“跟我來。你可以和我聯繫在一起,而我可以聯繫其他人。也許這才是真正編織‘網路’的方式?”溫酌開口道。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面了,這樣的溫酌在衛淩看來……真的溫柔到爆炸。
溫酌扣著衛淩的手腕,將他往自己的懷裡一拽,不過轉瞬,他的意識就好像忽然進入了溫酌的大腦!
眼前是一片黑暗,很潮濕,仿佛還能聽見地下水滲透進來,滴滴答答的聲音。
原本黑暗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洞穴內岩石的輪廓、前方執行官壓低了槍口向前走的背影,不需要任何光線,衛淩都能看清楚。
他知道,這是溫酌的視界。
每一道縫隙裡,都像是有什麼會張牙舞抓竄出來,衛淩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儘管自己的身體並不在這裡。
這就是黑洞的底部嗎?
他在夢裡看見溫酌帶著連羽還有何斂跳下來的地方?
這個巨大的黑洞,是怎麼形成的?
“這座黑洞的中央,曾經是一個醫院。許多被諾亞感染的病人出現了衰弱的症狀,被送來了這個醫院救治。但是很快,他們要麼因為失去大量的養分而死亡,就像你見過的那些乾屍一樣。要麼……畸化,有小部分成為了完整的諾亞。”
衛淩聽到了這裡,基本可以猜到後面的事情了。
當市民被疏散,這座醫院就不得不被摧毀了。
這應該是爆炸之後留下的坑洞,而且是連續不斷地準確打擊才能砸得這麼深。
“塞恩·克萊文在這裡嗎?”衛淩難以相信。
“你懷疑的理由呢?”溫酌問。
“你不覺得……塞恩·克萊文非常講究品味嗎?他什麼都想要最好的,以此匹配他作為整個族群父本的地位。”衛淩說。
“但是如果塞恩·克萊文不在這裡的話,我是怎麼感應到他的?”溫酌反問。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通過了狹窄的縫隙,進入到了一個非常寬廣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的中央,有一張床。
床上是絲絨緞面的被子,裡面躺著一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執行官回頭看向溫酌,溫酌給何斂一個眼神。
何斂閉上眼睛感應,他的周身散發出一層淡淡的藍色螢光。
“這床被子能不能掀開啊?”連羽歪著腦袋問。
“這裡到處都是諾亞。”何斂冷聲道。
所有執行官都朝著四周的石壁抬起槍。
“這裡應該就是塞恩·克萊文飼養同類的地方。只是大部分都處於休眠的狀態,因為沒辦法得到充足的營養。沒進來之前,距離不夠,何斂也無法感應到休眠的諾亞。”溫酌說。
衛淩卻緊張的要命,就算處於休眠狀態,也隨時會醒過來。
溫酌並沒有帶太多的人來,如果諾亞數量過多的話,他們能夠應付嗎?
緊接著,只聽見從頭頂,也就是黑洞入口的上方,傳來一個聲響。
那個聲響就像是用舌頭彈過上顎傳來的聲音!
這聲音進入黑洞之後,一層一層地落下來,越來越響亮。
當它抵達黑洞的底部時,引起強烈的震顫,就像是一個信號——沉眠在深洞中還未完全成熟的諾亞,全部都醒了!
漆黑一片的石壁上,一時之間有無數的物體在快速移動,烏泱泱一大片,像螞蝗。
衛淩通過溫酌的視野,看清楚他們都保持著人類的形態,速度卻更快。
何斂冷聲道:“他們來了!”
瞬間,這些諾亞朝著他們飛撲了過來。
他們的速度比畸獸更快,並且更擅長配合與思考。
何斂瞬間將撲上來的幾百個諾亞全部都拖拽住了,他們此起彼伏地撲上來,又因為失去行動能力而墜落。
可是這個黑洞太大了,內部盤根錯節,不知道藏匿了多少沉睡的諾亞。
“成千上萬都不為過……塞恩·克萊文是個瘋子嗎?”何斂冷聲提醒。
“子彈是打不完的!真煩!”連羽一開始還打了幾個,到後面就根本不想浪費力氣了。
派來的執行官人數不少,從能力上來說一個幹掉一百個諾亞都沒問題。
可是根據何斂的感應,很明顯這不是一比一百的戰鬥。
更重要的是,摔落在地想要掙脫何斂的諾亞越來越多,很快就能吧這個空洞給填滿。
擠都能把他們給擠死了!
衛淩著急了起來,他很想出份力,可是他雖然能看見和體會到這一切,但他並沒有在溫酌的身邊。
“衛淩,你想幫我嗎?”溫酌問。
“當然想!”
“那好,感受我的存在,你不需要和任何hybrid連接起來,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溫酌說。
“什麼……難道你想……”
難道溫酌想要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驗證衛淩八年前隨口胡謅的猜想。
“相信我,不要拒絕我。把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那一句“好嗎”,讓衛淩完全失去了質疑和反抗。
在那一刻,他的大腦仿佛成為了溫酌的大腦,朝著他所期望的方式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包括每一個人的存在。
連羽、何斂、焦陽……每一個執行官。
“何斂,把所有的諾亞都拖在他們的洞穴裡。”溫酌開口。
連羽一聽,立刻緊張了起來:“不能再繼續了!何斂的安奇拉活躍度已經抵達百分之九十八了!”
溫酌卻不為所動:“再試一次,何斂。專注起來。”
何斂抬起手,示意連羽放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發動自己的能力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強大。
自己的每一處已經疲憊的神經,就像是被注入了某種力量一樣,變得躍躍欲試,他的能力輻射一樣強而有力地滲透進入盤根錯節的洞穴之中,強勢地捕捉每一個試圖沖出來的諾亞。
連羽呆住了,因為他收到的提示,是何斂的安奇拉活躍度正在下降。
不知不覺,沖出來的諾亞越來越少,他們都被困在了裡面!
“這是……這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何斂擴大的捕捉的範圍,安奇拉的活躍度卻沒有上升?”連羽充滿了疑惑。
“你感覺不到嗎?”溫酌淡淡地反問。
連羽愣住了,他低下頭來,握緊了拳頭又放開。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浸透了他的身體,將一切都鞏固和強化,這種感覺很奇妙,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甚至於,他能體會到自己的身邊何斂的存在、焦陽的存在,以及其他人的存在。
還有溫酌強大的控制力。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教授……好像增強了我的能力……”何斂疑惑地說。
溫酌走到了那張床前,一把將那床精緻的絲綢被單給扯了下來。
塞恩·克萊文竟然就躺在上面!
所有人萬分警覺,槍口紛紛對準了克萊文。
但是床上的克萊文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他穿著絲綢的睡衣,平躺著睜著眼睛,卻沒有焦距。
嘴唇微張著,仿佛要說什麼,又像是吐出最後一口呼吸。
第56章 我看好你哦
“奇怪, 塞恩·克萊文沒有……沒有諾亞的感覺。難道他體內的諾亞在休眠嗎?”何斂側著臉,更加細緻地感受著床上的這個男人。
但還是沒有絲毫諾亞的體征。
“我去看看。”焦陽開口道。
溫酌點了點頭。
焦陽握著槍走過去, 槍口抵在克萊文的額頭上, 另一隻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死了。而且已經冷透了。”焦陽回答。
“這怎麼可能?塞恩·克萊文還能死?還是說……他體內的諾亞寄生到更好的宿主了?”連羽bu敢相信眼前這個竟然是克萊文的屍體?
衛淩通過溫酌的眼睛看著這一切,忽然想到克萊文既然試圖通過衛淩的血樣來克隆衛淩,那麼他為什麼不克隆他自己呢?
衛淩的所思所想, 溫酌自然也能感覺到。
他走了過去,直接給了這具屍體一槍,確保他體內的諾亞死透了。
“這是克萊文的克隆體。他通過控制克隆體來引誘我們,讓我以為他的本體就在這裡。克隆體的強度遠不如本體,所以被我進行意識的反向打擊時, 就崩潰了。”溫酌說。
這個克隆體就像一部電話,而克萊文通過這部電話和溫酌對戰, 溫酌追蹤到了這部電話, 毀掉了它,克萊文卻狡猾地逃脫了。
至於電話被溫酌攻擊到“爆炸”的時候,也帶給他了一定的傷害,但是這種傷害遠不如直接的碰撞來得嚴重。
“我們要立刻回去‘光年’。”
說完, 溫酌就發射了繩索,俐落地向上攀升。
其他執行官緊隨其後。
洞穴之中的諾亞全部都被何斂控制著, 直到他們的頭頂亮光越來越明顯, 離開了這個深洞。
洞口風聲獵獵,直升機還在懸停著等待他們。
“這些諾亞怎麼辦?就把他們留在這裡?”何斂問。
他到現在還在壓制著那些諾亞,但是走了之後呢?這些諾亞不比畸獸, 他們是有思考能力的,聽從克萊文的調遣。
“連羽,把洞穴震塌,將他們埋在裡面。然後通知聯合控制中心,炸掉這裡。”
溫酌說完,就拽著繩索,上了直升機。
焦陽拍了拍連羽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哦!”
連羽難以置信地看著溫酌的背影。
“教授?我沒聽錯?您計算了一下這個洞口有多大嗎?我震碎一面牆絕對沒問題!可是你叫我震出一個隕石坑來?我只是一根小羽毛,實在做不到啊!”
溫酌已經端坐在了直升機裡,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都是你的力量。你可以。”
連羽愣住了,剛才何斂能夠憑藉一己之力拖住洞穴裡面成千上萬的諾亞,而安奇拉的活躍度卻很穩定……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也能做到呢?
連羽呼出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雙手摁壓在洞口的地面上。
洞的底部還有魔鬼般咆哮的聲音。
連羽感覺著砂石的硬度,密度甚至於土壤之中的水份。
他的力量好像並非來源於自己,仿佛溫酌的強大、何斂的沉穩甚至於其他執行官的力量都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他的手用力向下一摁,一秒之後,地面輕微地震了一下。
緊接著,從洞的深處傳來岩石裂開的聲音。
地面向著下方塌陷,如同流沙一般全部倒入黑洞之中。
“連羽!上來——”何斂朝著他大吼了一聲。
連羽驟然回過神來,縱身一躍,拽住了繩索。
直升機迅速攀升,仿佛黑洞的深處會有巨大的氣流將他們也一併吸進去。
連羽低著頭,難以置信這……這真的是他震塌的!
他差一點,也掉進去填那個洞了。
好不容易,他們上了直升機。
只聽見一陣又一陣的爆炸聲響起,是聯合控制中心通知擁有攻擊能力的新城,對這個巢穴進行了打擊。
連羽卻還沒有回過神來,一直傻傻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原來我這麼厲害的嗎?簡直就像大力神一樣?還是說諾亞的那個巢穴有什麼特別的魔力?能夠強化我們的力量?”
何斂看向溫酌:“我想,這並不是來自巢穴的魔力,而是溫教授……您好像通過什麼特殊的方法,讓我們所有人的力量都……都融合在了一起?”
“原來……原來是溫教授辦到的?您什麼時候擁有這種能力的?難道說是最近才進化出來的?擁有這種能力,我們每一個hybrid都開掛了!無所不能無往不利呀!”連羽激動得說個不停。
溫酌只是看著玻璃窗外,黑夜過去了,地平線泛起了白光。
衛淩的耳邊傳來了手機鬧鈴的聲音,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寢室的床上。
溫酌已經從他的意識裡離開了?
不,應該說他們之間的意識聯繫斷開了。
不過,至少溫酌他們已經平安地趕回來了吧。
“
喂,我這樣拎著你的手機也很累,你打算什麼時候起床。”夜瞳的聲音響起。
衛淩這才反應過來,今天……他就要去代替楊教授上課啦!
“我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衛淩躺回了枕頭上,正要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腦袋,小貓就鑽出來,在衛淩的臉上來了一掌。
衛淩愣住了,差點沒有失聲痛哭。
“連你都這麼對我!你這小沒良心的!我平常對你不夠好嗎?你怎麼能跟楊墨冰來欺負我呢?”
小貓就蹲在他的枕頭邊上,漠然地看著他,一副“我靜靜的看你表演”的表情。
“我說你就別掙扎了。”夜瞳說。
“你到底是向著我,還是向著楊墨冰啊!”衛淩把被子一踹,狠狠地瞪著夜瞳。
夜瞳看著他,很自然地回答:“當然是楊教授啊。”
衛淩頓感心頭被插了一把刀,疼的錐心刺骨的。
“我是溫和派叫早,等會兒葉語來了,你就能體會一把豪放派的了。”夜瞳一臉我為你好的表情。
“什麼?葉語?大早上的,她來幹什麼?”
“她答應了楊教授,早晨押解你去給學生們上課啊。”夜瞳回答。
衛淩忽然之間萬分懷念溫酌在的日子。
“小酒啊!你快點回來啊!你在的時候,誰能這麼欺負我啊!我的襪子誰給我穿起,我的鞋帶誰為我系上……”
忽然之間,夜瞳躥到了門口,把門打開,葉語洪亮的聲音傳來。
“誰大早上的吵吵?”
衛淩立刻閉嘴。
葉語走了進來,皺著眼睛看了一眼衛淩:“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沒起床?你真的是溫教授的同學嗎?怎麼溫教授守時的優點,你一點都沒有?”
衛淩一骨碌就爬了起來,頂著鳥窩頭,沖進廁所洗漱去了。
半個小時之後,衛淩出現在了階梯教室裡。
他的身邊還跟著兩位“監工”。
這個階梯教室很大,就跟衛淩讀大學的時候,整個年級一起上公共英語課一樣。
只是那個時候上課,學生們都各自坐在位置上偷偷做別的事情。
看小說的看小說,玩手機的玩手機,談戀愛的談戀愛。
不像今天這個教室,學生們來得都很早,位置坐滿了。
一開始還能聽見學生們聊天、整理東西的聲音,當衛淩一走進來,這些聲音就逐漸安靜了,一雙雙眼睛看了過來。
溫酌總是淡然自若地走在學生們的目光裡,但是衛淩卻不是很習慣。
他今天起的急,在衣櫃裡找了一套還算正式的休閒西裝就出來了。
“同學們好啊……”衛淩笑著說。
“呀,衛老師今天穿的好正經,我都不習慣了。”曾經要過衛淩微信號的短髮女生和她的幾個同學就坐在第一排。
大概是知道衛淩沒什麼脾氣,大家都開始跟衛淩開玩笑了。
“是嗎?正經嗎?你們沒見過我真正正經的時候啊。”衛淩說。
“哦?衛老師最正經的,是什麼時候啊?”戴著眼鏡的小胖哥笑著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們溫教授叫我把襪子都洗了的時候啊。”
說完,衛淩就擺了一個溫酌的表情出來,惟妙惟肖,同學們都樂了。
“好了好了,現在已經上課了。玩笑和閒聊,我們下課了再繼續。”衛淩耳朵好使,已經聽到了校長走過來的聲音,立刻把課堂引回正題。
大家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衛淩忽然覺得學生們都挺可愛的,很給他面子。
“同學們也都知道,我就是個臨時代課的老師。對於你們之前學習到的知識我瞭解的並不多,所以今天我不是來和大家上課的,而是來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希望大家發散思維,盡情地想像。”衛淩說。
“想像?”小胖哥眨了眨眼睛。
“就是我們常說的——大膽猜測,小心論證。我們先從猜測開始。”
第57章 燃燒你的想像力
這些學生們, 都擁有年輕而鮮活的頭腦,對於衛淩內心深處的一些疑問, 他們也許在不經意之間就能給出答案。
衛淩和學生們天南地北地聊了一起來, 從恐龍聊到熊貓,從男人聊到女人,在衛淩很有技巧的引導之下, 開始討論起安奇拉和諾亞。
本來校長對這樣的上課方式很不習慣。
上課不是應該講知識打框架嗎?
說好的答疑解惑呢?
怎麼變成胡吹狂侃了呢?
可是聽著聽著,校長就被這熱絡的討論氣氛給帶偏了,下意識站在教室門外聽牆角了。
“行,我們剛才說到了學習和進化。大家都知道,安奇拉和諾亞都有著超強的學習能力和比一般生物更加迅速的適應能力。”
衛淩看著前排的幾個學生, 觀察著他們的表情。
畢竟之前林站被諾亞寄生,在學校裡掀起那麼大的恐慌, 現在再談起諾亞, 衛淩也擔心學生們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反應。
但是,這群年輕人們,現在沉浸在求知欲裡,好奇心讓他們忘掉了前幾天的恐慌。
衛淩笑了笑, 太好了,可以繼續討論了。
“那麼……有沒有可能安奇拉或者諾亞可以通過‘學習’來改變自己的DNA呢?”衛淩開口問。
這就像是在教室裡扔了一個煙霧彈, 所有人雲裡霧裡, 開始摸索討論。
“啊?通過學習來改變自己的DNA?這怎麼可能啊……”
“要是DNA可以通過學習來改變,諾亞為什麼不學習一下人類的DNA,把自己變成人類!”
“是啊, 學習一下,徹底把自己從一種生物改變成另一種生物?”
大部分學生顯然不接受這種觀點,甚至開始互相使眼色,覺得很可笑。
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有一個學生舉起了手。
那是一個個子小小的女生,臉上有一些小雀斑。
衛淩離開了講臺,走上了階梯,來到了她那一排:“你……叫什麼名字?”
“衛老師,我叫陳曉菲。”陳曉菲沒有想到衛淩會來問自己的名字,有些羞怯。
“沒關係,你是不是有什麼有意思的想法?”
整個教室都看了過來。
陳曉菲正要站起來,衛淩示意她坐著說就好。
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屬於比較容易緊張的類型,如果讓她承受這麼同學的視線,她可能會更加緊張。
“衛老師,我是這麼覺得……那個……安奇拉也好,諾亞也好,都是寄生類的生物。它們和地球上的寄生型生物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衛淩又問。
“打個比方,如果人類被一隻寄生蟲寄生了,我們是有辦法把寄生蟲殺死或者把它從身體里弄出來的,對吧?”陳曉菲看著衛淩。
衛淩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可是一旦被安奇拉或者諾亞寄生了,就意味著基因的融合。諾亞不會僅僅生活在宿主的血液裡、心臟裡或者其他臟器裡面。這並不是細胞層面的寄生,而是從基因層面上……把宿主改變了。”
陳曉菲越說越流暢,其他的學生們也被吸引了過去,之前還覺得衛淩觀點的學生們收起了嘲諷的表情,也開始思考起來。
“所以呢?”衛淩接著問。
“所以我覺得,既然安奇拉和諾亞的寄生都是基因層面的,那麼它們以極強的學習能力來修正自己的基因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只是……只是我覺得……”
陳曉菲皺著眉頭,似乎有什麼想要說清楚,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說法。
衛淩一直看著她,以聆聽者的態度,非常地耐心。
陳曉菲還是第一次面對自己的老師,有這麼強烈的表達欲。
“我覺得它們擁有改變自己基因的能力。當然,從一個物種改變成另一個物種,這當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但是那個……”
“但是?”衛淩知道,一般“但是”後面跟著的,才是重點。
陳曉菲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但是如果它想要強化自己的某個部分,比如說想要手指長一點,臉窄一點,個子高一點兒,也許是可以辦到的?”
衛淩點了點頭:“很有意思。謝謝你,陳曉菲同學。”
陳曉菲身邊的女同學拍了她一下,小聲說:“你好厲害啊!剛才衛老師說謝謝你呢。”
“我……我也是隨便說說的。”陳曉菲抬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衛淩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又繼續拋出問題了:“那麼,如果這點真的可以辦到的話,大家覺得它們會以什麼樣的方法,來學習更好的基因,從而修正自己,讓自己越來越完美?”
戴眼鏡的小胖哥舉起手來,眼睛裡還閃爍著興奮的光,連厚厚的鏡片遮都遮不住。
“啊,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衛淩走了過去。
“李長青!我叫李長青!”小胖哥可激動了,把桌面上的水杯都給推翻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好的,李長青,我保證下一堂課我還記得你的名字,你不用這麼激動的。”衛淩樂了。
“衛老師,我畢業了你也得記得我名字啊!”李長青說。
“好好好,你只要別減肥,我會一直記得你名字。”衛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長青開口說:“我就覺得,諾亞製造了那麼多的副本,每一個副本都有自己的特點,你說這些副本是不是在代替諾亞的本體進化啊?這麼多的副本,就有多樣性了啊!”
衛淩摸了摸下巴,覺得李長青胖雖胖,但也是個靈光的胖子啊!
他有一種預感,李長青會說出一個他沒有想過的觀點,而這個觀點會非常重要。
“那衛老師,你說諾亞既然能直接從人類的大腦中獲取資訊,那它是不是也能從自己的副本那裡獲取好的基因?比如它能看到其他諾亞副本的基因編碼,一個最微小編碼的不同決定了不同的能力!它就把這段編碼學了去,給自己也編一段?”
李長青說完,就眼巴巴地看著衛淩。
後排有男生笑著起哄:“阿喲!你以為諾亞是電腦呢?拿個U盤,從一台電腦拷貝到另一台電腦上?”
“不過,李長青你這個想像力挺棒的啊!可以去做科幻電影兒的編劇了!”
而衛淩卻沒有任何反應,雙手撐著課桌,有什麼閃過他的腦海,靈光乍現,他想要抓住,但是那一絲靈光卻溜走了。
“小胖哥,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衛老師,我不是小胖哥,我叫李長青。”李長青有點委屈,“而且說完了,我就忘了……”
“你剛才說諾亞的副本,讓諾亞的進化產生了多樣性?”
“對啊。就比如說我方的hybrid,有一些也會出現很特別的能力對吧?”
特別的能力,比如何斂、夜瞳他們,這些能力在基因上一定也有所體現。
“是的,是的,這種能力的不同是基因一些很微妙的編碼產生的。每一個副本都是諾亞,但是每一個副本又不是完全一樣的。諾亞……是具有改變自己基因的能力的。”衛淩低著頭開始碎碎念了。
比如說“大師”,他可以讓自己變成任何一個人的樣子,這不就是基因的改變嗎?
也就是說“大師”的體內擁有某種基因,這種基因能夠改變自己的外形。
“剛才誰打了個比方來著?”衛淩轉過身來,點了一下那個嘲笑了李長青的男生,“你,你叫什麼名字?”
“額……我叫孟津。”孟津以為衛淩要責備他,神情緊張了起來。
“孟津,你剛才的比喻很有意思,你再說一遍跟大家分享一下。”
“啊?有意思的比喻?哦哦,我剛才說基因雖然也是編碼,但那和電腦程式還是不一樣的。基因編碼不可能像電腦資訊的傳輸,準備個U盤,就能把一台電腦裡的資訊傳送到另一台去。”
“說得很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諾亞或者安奇拉來說,這個基因資訊傳遞的U盤可能真的存在?”
衛淩轉過身來,又半開玩笑地強調了一下。
“還有,不要隨便嘲笑其他同學的觀點。萬一人家就是哥白尼呢?”
哥白尼因為日心說不被認同,被教會燒死了。
李長青不滿意了:“那啥!我不想做哥白尼,不想被燒死!我還是當牛頓吧!萬有引力,名垂千古!”
大家又哈哈哈笑了起來。
一堂課就在談笑之中結束了。
大家覺得其實什麼知識點都沒學到,可又好像覺得一整堂課腦子都在思考,甚至沒有分過心。
衛淩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手揣著口袋,一手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語和夜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在他的身後。
“你說要不要去拉住他?”葉語抬了抬下巴。
因為衛淩走著走著,已經走出了小路,走到林子裡了。
而且他朝著一棵樹徑直走過去。
“為什麼要拽住他?你不想看他撞樹?”夜瞳勾著嘴角,露出帶著一絲惡意的笑容。
“好吧。”
於是兩個人站在小路邊,看著衛淩距離那棵樹越來越近。
他們開始興奮地倒計時。
“一……”
“二……”
“三……”
只聽見“喵——”的一聲,那只小貓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樹,它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在了衛淩的臉上。
“啊!”
衛淩忽然被打斷了思緒,貓跳下來又很用力,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哦……真可惜。”葉語說。
“唉,還是打遊戲吧。”夜瞳低下頭來。
衛淩把小貓從臉上拎起來,才發現自己差點撞樹。
第58章 你不在我睡不著
他回頭看向小路, 發現夜瞳正慢悠悠向前走,低頭打遊戲。
葉語則在打電話。
好像他們誰也沒發現自己離開了小路, 差點撞樹。
“還是你對我最好。”衛淩在小貓的腦袋上親了好幾下, “晚上回去,我一定好好獎勵你。”
“喵?”小貓歪了歪腦袋。
“放心,絕對不是小魚幹這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絕對能從心靈上讓你得到滿足。”
這天晚上,衛淩靠著床頭躺著,打開了全息螢幕,放著一檔懷舊經典節目——《動物世界》。
衛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貓就跳了上來, 團成一團。
“我就不幫你準備紙巾了啊,你別弄髒我的被子。”
“喵?”小貓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哎呀, 你真可愛, 來親一個!”
節目開始播放了,這一期動物世界的主題是《貓的繁衍》。
開場白就是“春天來了,萬物開始復蘇……”
貓咪鬧春的聲音此起彼伏,趴著的小貓看得很認真。
衛淩憋著笑, 輕輕給它順毛。
瞧瞧這充滿求知欲的小表情,你肯定沒交過女朋友!
本來衛淩以為看完了, 小貓說不定會想出去撒野, 誰知道這小東西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趴著,等到片尾字幕出來了,它就自己轉身鑽進被子裡, 然後又往衛淩的衣服裡鑽,心滿意足地團起來,像是要睡覺了。
衛淩驚呆了。
他問夜瞳:“我說!你確定溫酌沒有對陛下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啥叫過分的事情?”夜瞳隨口問。
“就……比如……讓它斷子絕孫?”衛淩問。
緊接著,就聽見衛淩的慘叫聲在寢室裡回蕩。
因為小貓狠狠咬了他一口。
夜瞳涼涼地說:“你親自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衛淩趕緊把被子掀開,把那個小東西拎了出來。
很顯然,在力氣上衛淩遠不如這只貓,它輕鬆地掙扎開,順帶給了衛淩一記掌擊。
他感到深深的悲哀。
小貓跳上了窗沿,竟然推開了窗子,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派頭。
衛淩趕緊翻了下來,追上去,還沒把它抱住,它就遛了出去,真的十分不給面子。
“嘿,寶貝兒,是我的錯!我不該動歪心思,你回來好嗎?”
小貓已經沿著水管跳了下去,高冷地走在路燈下。
“寶貝兒,你回來吧!我錯了!我再也不妄想看不該看的地方了!”
衛淩剛喊完,旁邊的房間就有人探出頭來看他。
但是小貓還是絲毫沒有留戀,眼看著就要往小樹叢裡鑽,這是要遠走高飛啊!
“寶貝兒!沒有你我真的睡不著!我做噩夢的時候誰把我拍醒,我踢被子的時候誰來溫暖我的肚子!”
很顯然,小貓被說動了,它跳上了溫酌經常抽煙的那張長椅,蹲在椅背上。
衛淩感覺那不是一隻貓,就像溫酌坐在那裡,抬了抬下巴,示意衛淩下來。
那一刻,衛淩有一絲恍惚。
他變得更念溫酌了。
雖然,他不確定自己的想念能得到同樣的回應。
“你再不下去接它,你的陛下恐怕就要離你而去了。”夜瞳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說。
衛淩驟然回過神來,穿著拖鞋就跑下樓去了。
“寶貝兒!寶貝兒!”衛淩張開手臂,把它抱起來,一回頭,就發現窗臺上好幾個教研人員正看著他。
發現他說了那麼多真情實意的話,還以為能看到一段校園羅曼史,沒想到只是一個貓奴,眼底的失望都無法掩飾。
衛淩抱著它上了樓,熄燈覺覺了。
一邊摸著它柔順的毛,衛淩忽然想到,小貓應該沒有被溫酌訓練過意識防禦,是自己最好的意識解讀練習物件。
然後……循序漸進,也許自己就能趁著溫酌睡著了之後,嗯嗯嗯,看一看他的夢裡有什麼。
雖然說夢境都不是對現實的真實體現,但……無所謂啊。
說不定在夢裡,溫酌對他的看法會更真實。
對不起啦,陛下,微臣想看一看你在想什麼。
衛淩用下巴輕輕蹭著小貓的頭頂,給它順著背上的毛。
小貓眯著眼睛,鼻子裡發出輕輕地“嗯”聲。
就像一個內心柔軟的人類,在最心愛的人身邊,沒有任何防備。
就在那一刻,衛淩進入了它那個小小的,但是卻充滿了想像力的世界。
當視野變得清晰的時候,衛淩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自己被壓制著,意亂情迷的表情……但是只有那麼一瞬間,他就被趕了出來。
“喵——”
小貓的聲音很低,帶著警告和怒意。
衛淩和它對視,它的目光是壓倒性的,仿佛衛淩才是那只無助的小貓。
為什麼……為什麼一隻貓的腦子裡會出現自己那個樣子?
衛淩的心臟跳得飛快。
難道自己每晚摟著這個小傢伙睡覺的時候,它都在想些有的沒的?
“你……你……”
衛淩忽然覺得危險,因為自己在力量上並不是它的對手啊!
驀地,小貓忽然跳了起來,兩隻前爪扣著衛淩的肩膀。
衛淩最擔心的場面發生了。
“夜瞳……夜瞳救我!”衛淩大叫了起來。
夜瞳瞥了他一眼,這個場面讓夜瞳愣了一小下,然後他竟然退出退出了遊戲,哢嚓一下,拍照留念!
“你明早如果不按時起床上課,我就把這張照片發到校內論壇去!”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它想……”
衛淩看向它的瞬間,就被它的目光給鎮住了。
它仿佛在說,如果你不聽話,我會更加過分。
咽喉就像被鎖住,聲帶也忘記怎樣震動,衛淩僵在那裡,挺屍一樣 ,一動不動。
夜瞳又低下頭繼續玩遊戲了。
你這混蛋網銀少年!信不信我編個病毒,讓這狗屁遊戲徹底玩完!
忽然之間,衛淩的純被什麼軟軟小小的東西碰了一下。
是小貓的吻。
衛淩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它竟然是閉著眼睛的。
這一吻很短暫,卻莫名讓人覺得不舍。
衛淩傻傻地看著它,它的神態裡帶著一種期待,它希望被衛淩回應。
“那個……你應該去找另一隻貓……除非……”
衛淩的眼睛眯了起來,一隻貓是不可能把他趕出自己的意識裡,除非自己剛才進入的並不是小貓的意識!
“除非有其他人控制著你……是hybrid還是諾亞!”
衛淩的話音落下,小貓壓住他的力量忽然更大了——這說明衛淩的猜測對了!
而夜瞳聽到“諾亞”兩個字,立刻警覺起來。
他忽然就來到了小貓的面前,一把將它拎了起來。
“喵……喵……”它露出了委屈和可憐的表情。
衛淩立刻再度進入了它的意識,看到的變成了溫酌。
是溫酌一邊抽煙,一邊給這只小貓餵食hybrid營養劑。
他輕輕將煙圈呼出來,然後低著頭,看著身邊的小貓。
那只營養劑的針頭被拿掉了,只剩下營養劑本身。
小貓很認真的嘬著,而溫酌的表情是衛淩意料之外的溫柔。
“慢一點,這些都是你的。”溫酌把煙摁掉了,手指輕輕的壓了壓小貓的腦袋。
這時候,夜瞳的聲音將衛淩拉回了現實。
“衛淩!它到底有沒有被諾亞控制?”
“啊?”衛淩吸了一口氣,“應該……應該沒有吧……”
“我也覺得……控制一隻貓除了能看到你每天干了什麼傻事之外,又不能讓這只貓把你叼在嘴裡帶走。”
儘管這樣,夜瞳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要不然,你還是別摟著它睡了。”
衛淩看著它,將它抱了回來。
“算了,之前把它當皇帝供著,現在懷疑諾亞在它腦子裡就剝奪了它的皇位,是不是有點離譜?”
“喵……”小貓輕輕應了一聲,一點都沒有之前的氣勢了。
衛淩知道,無論之前有誰在它的腦子裡,現在那個人也離開了。
但是能自由進入一隻貓的意識,衛淩忽然有個很大膽的猜測——是不是溫酌呢?
溫酌不放心他,又擔心自己把意識留在衛淩的腦子裡,會讓衛淩非常不自在,所以就用了這種方法來看著他?
衛淩又進入了小貓的意識裡好幾次,但再也看不到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畫面了。
溫酌,是你嗎?
這個想法讓衛淩心跳加速。
一聲接著一聲,比海浪拍擊礁岩還要響亮,顛覆著他的一切。
“喵……”小貓朝著衛淩的脖子裡拱了拱。
它的傲嬌一點不僅蹤影,它在害怕被衛淩遺棄。
大概是因為太想念溫酌了,衛淩睡得迷迷糊糊之間,總是不斷想起溫酌去執行任務的那個黑洞。
所有處於休眠期的諾亞們,忽然一起醒來,不留空隙地攻擊溫酌。
為什麼這些諾亞會忽然醒來?
是被克萊德喚醒的嗎!
不對,克萊德根本不在那個黑洞裡,他只是留了一具自己克隆體的屍體在那裡罷了!
是聲音!是那個從洞穴上方傳來的,像是舌頭彈在上顎上的聲音!
所以說,當溫酌他們下到黑洞裡執行任務的時候,有個諾亞就隱藏在黑洞出口附近,埋伏他們?
而這個諾亞的能力,應該是和聲音有關!
第59章 我要去找你
衛淩曾經流覽過所有已知的諾亞資料, 沒有發現哪一個進化出和聲音有關的能力。
一個猜測湧入衛淩的大腦——另一個更大的可能,克萊文培養了那麼多諾亞副本的原因, 並不是為了壯大自己的族群, 而是為了能培養出一個特別的諾亞。
這個諾亞的能力和聲波有關。
但是就算和聲音有關,又能有什麼特殊的用處呢?
以及……這種培養方式,比中彩票的概率還小吧?畢竟每一個諾亞副本的進化方向是無法控制的。
衛淩一翻身, 就看到了正在打遊戲的夜瞳。
夜瞳的速度是普通hybrid的三倍,因為他曾經是全國短跑冠軍。
從這個角度來說,諾亞的進化方向也並不是不可選擇的。它取決於宿主本體的一些特徵。
如果克萊文從什麼高音歌唱家、聲樂專家裡選擇宿主,搞不好還真的能讓他培養出擅長控制聲音的諾亞!
“嘩啦”一下,衛淩從床頭坐了起來, 然後跑到了電腦前。
小貓也三兩步跟了上來,大概是感覺到了衛淩對它的疏遠, 它沒有像之前那樣跳到衛淩的身上, 而是團坐在了桌角,眼巴巴地看著衛淩。
之前還是貓陛下離家出走,衛淩懇求。
現在倒變成了貓陛下懇求衛淩不拋棄、不放棄了。
衛淩打開了電腦,全息螢幕將他和小貓分隔開來。
小貓撲騰了兩下, 用爪子在全息影像裡揮了揮,但是什麼都沒抓到。
“別鬧。”衛淩冷聲道。
小貓立刻向後退去, 趴著, 一動不動了。
它很沮喪。
衛淩的手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關於防護牆脈衝原理出現在了螢幕上。
防護牆使用的是電磁脈衝,一旦有實物接近, 脈衝就會增強並且攻擊。
但如果攻擊防護牆的不是某種物體或者某種生物,而是聲音呢?
“嘿,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還真的像個認真准備課件的大學教授嗎?”夜瞳看向衛淩。
他本來以為衛淩會跟他拌嘴,但是沒想到衛淩的表情變都沒有變過,目光裡帶著一種……客觀的冷意。
這讓夜瞳忽然想到了溫酌。
“難道一個人和另一個人住一起,就會越來越像了?”夜瞳撓了撓耳朵。
衛淩忽然拽了草稿紙出來,飛快地寫了起來。
他好像是在計算什麼。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衛淩還在計算著,然後使用電腦,接著又開始計算。
他用完了桌子裡所有的草稿紙之後,急躁地打開所有的抽屜,但還是找不到草稿紙。
他緊緊閉著眼睛,試圖讓腦海裡的東西別消失。
這時候,小貓跳了過來,鑽進了櫃子裡,扒拉扒拉,然後咬著一疊草稿紙來到了衛淩的面前。
“寶貝兒,我愛你。”
衛淩很快地摸了一下小貓的背,低下頭來繼續計算。
“喵……”小貓側過臉,用腦袋蹭了蹭衛淩的手。
但是衛淩沒有再給它任何回應,而是專注地繼續演算。
小貓向前走了一小步,但是衛淩周身的氣場很強大,小貓再也不敢向前走了。
衛淩伸出手來,摸了一把它的小腦袋,它這才又向前挪動了一小步。
它很專注地看著衛淩,仿佛那聲“寶貝兒,我愛你”是一句魔咒。
眼見著衛淩已經又用完了一整疊,他停筆了,手指顫了一下,立刻拿了手機聯繫聯合控制中心的周主任。
“老周!你聽我說!我們必須儘快調低防護牆的脈衝頻率!趕緊通知賀恭還有劉主任!”衛淩一邊說,一邊沖出門去。
夜瞳停下了遊戲,趕緊跟上了衛淩。
電話那一頭的周主任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哈?你瘋掉了嗎?調低脈衝頻率?那防護力度不就減弱了?”
“老周!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認為,塞恩·克萊文會利用聲音來攻擊防護牆!因為聲音並非實體,當聲音的頻率到達某個程度,就能和防護牆的脈衝相疊合,產生的震動……足夠讓防護牆坍塌!”
“什麼?那你想沒想過,他得製造一個像……像足球場大小的聲波發射裝置才能有這樣的威力!”
“他不需要那樣的聲波發射裝置。一個進化出這種能力的諾亞就夠了。然後他再克隆幾個同樣的諾亞,一支足球隊的人數,就足夠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碰了碰衛淩的腳背。
衛淩一低頭,就發現小貓竟然拖了他的鞋子來找他。
明明心裡又焦急又擔憂,但是它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溫暖到了,讓衛淩的心立刻就軟了。
衛淩把鞋穿好,低下頭將小貓一把撈起來。
“那你又怎麼知道……諾亞進化出了這種能力呢?”周主任雖然認為衛淩說的情況不大可能發生,但他還是穿上衣服,聯絡劉宇風和賀恭。
“因為……我看見了……”衛淩說。
當他被溫酌邀請,進入溫酌的大腦,跟著溫酌一起在黑洞的底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看到了塞恩·克萊文培養諾亞的巢穴,那裡有成千上萬的副本。
這樣的巢穴絕對不止一個,就是為了培養出一個能夠操控聲音的諾亞。
也正是那個諾亞製造出來的聲音,喚醒了所有沉睡的諾亞副本,令他們瘋狂地攻擊溫酌和他的執行官們。
衛淩抱著自己的草稿紙,把小貓塞進自己的衣服裡,幫它把腦袋露出來,騎上溫蒂,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聯合控制中心。
通信中心的劉主任,還有安全中心的賀恭都已經來了。
衛淩把自己的草稿紙放在了桌上,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截了當地對他們說:“防護牆的脈衝強度必須降低至少百分之十!從而降低聲波和脈衝共同產生的震動!”
劉主任皺著眉頭,看著草稿紙上的複雜運算,他抬起頭來,問了句:“你……算了多久?”
“三個多小時吧……或者四個……我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立刻爬起來了。溫酌……溫酌還有多久回來?”
衛淩揣著口袋,他知道自己在緊張,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並不是自己太多疑,或者想像力太豐富。
這是真的。
塞恩·克萊文就是這麼計畫的!
夜瞳點開了自己手機上的定位,回答說:“大概還有一個半小時飛行時間,溫教授他們就回來了。”
“一個半小時?真的?他為什麼一個電話都沒打給我?”衛淩看向夜瞳。
這個傢伙走了那麼久,一點音信都沒有。
衛淩想起從前的每個寒暑假,這傢伙也從來不上微信。
“給你打電話?你是教授夫人嗎?”夜瞳回答。
劉主任是個相當謹慎的人:“既然溫教授就快回來了,我們不如等他回來再……”
“不不不!不能等他回來!如果塞恩·克萊文要行動,就一定是在溫酌回來之前!如果溫酌還有一個半小時就回來,那他很可能現在正要開始襲擊我們!”
危險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衛淩甚至覺得塞恩·克萊文就在他的耳邊呼吸。
陰冷的,就像一張無法掙脫的網。
衛淩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
溫酌,你快回來。
“別怕,我就在你的身邊。”溫酌的聲音響起。
明明是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卻驅散了衛淩周身的寒意。
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就在我的身邊。
三位主任還在爭吵,周主任覺得衛淩說的這些不是無端猜測,應該通知溫酌。
賀恭明確表示,只要溫酌也同意將低脈衝強度,他就照辦。
而劉主任還是很保守,他認為降低防護牆帶來的危險,也是難以估量的。
“衛淩,我聽說最近讓你給學校的孩子們上課,是不是因為這樣你太過疲憊和緊張了?還是溫教授離開太久,你覺得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保護所以不安?”劉主任試圖安撫衛淩的情緒。
夜瞳站到了衛淩的身邊,冷聲道:“劉主任,衛淩可不是那種會隨便緊張和不安的人。這幾天他睡的比豬還死,吃的比豬還多。我看不出他哪裡緊張!他現在覺得防護牆有危險,我勸你把他的擔心當一回事。”
“謝謝……雖然我聽不出來你在肯定我。”
周主任起身,直接使用了座機,“廢話那麼多幹什麼,問問溫酌不就得了!”
就在這個時候,東面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緊接著是西邊的、北面的、南面的,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城市!
所有人的心臟在同一時刻提了起來。
“怎麼了……”劉主任站了起來。
衛淩退後了半步,睜大了眼睛:“你還不明白麼……克萊文成功了……諾亞進來了。”
一分鐘前,在新城“光年”的邊界,正在巡邏的執行官們忽然聽到了一種聲音。
那像是舌頭彈著上顎的聲音,又像是咬碎了水果硬糖的脆響。
“你聽到聲音了嗎?是你在吃糖嗎?”
“不是我!你仔細聽……像不像是牆裡面傳出來的?”
“不可能吧?牆裡面怎麼會發出聲音?”
他們端著槍,一點一點地靠近牆體,側過耳朵,想要分辨那聲音從哪裡來的。
“我……怎麼覺得那聲音是來自牆的外面?”
就在這個時候,牆體上出現了一道裂隙。
執行官們揉了揉眼睛,防護牆怎麼可能會有裂紋呢?
其中一個執行官忽然醒過神來,摁下了警報。
“備戰!備戰!防護牆可能要失效!”
“通知控制中心——馬上把市民送去避難!”
那道小小的裂隙,不斷地擴大。
牆體上逐漸出現了無數這樣細小的裂隙,這些裂隙連成片,細細密密,讓人恐懼。
就在某個瞬間,牆體如同散沙一般塌陷了下去。
隱約之間能看到外面荒敗的舊城,鐵銹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個身影在塵埃之中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個身型健碩的男人,他戴著黑色的墨鏡,扯著嘴角囂張地笑了起來:“嘿,晚上好!”
無數子彈射向了他,但他卻如同鬼魅一樣,衝破了執行官的防守。
緊接著無數畸獸,咆哮嘶吼著沖了進來。
執行官們不得不朝著它們拼命射擊!
“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子彈快不夠用了!”
這些畸獸饑餓了太久,它們沒有對生死的恐懼,從這個豁口前仆後繼地沖上來。
很快,它們的屍體就把這個豁口給堵滿了,但是卻不斷有畸獸爬上來,跳進新城裡。
“控制中心!防護牆東面失去防護能力,大量畸獸進入新城!有一個諾亞已經潛入新城,已經將他的影像傳送給每一個執行官!”
忽然之間,他的耳朵上滑過什麼濕潤的東西,調侃的聲音響起:“帥哥,誰告訴你只有一個諾亞進來了?”
他側過臉來,看見一個金色短髮的女孩兒,皮膚白皙,生著一雙如同野鹿一般靈動,卻又有幾分邪魅的眼睛。
幾個執行官立刻朝她開搶,他們的射擊非常有技巧性,不斷逼迫著這個短髮女孩兒進入他們的射擊點。
好幾次,她都差點被擊中。
但是每一次她都會用舌頭彈一下上顎,發出的某種聲音在空氣中形成一股力量,將子彈震碎。
她微笑著朝著其中一個名叫江辭的執行官勾了勾手:“帥哥,我超喜歡你的!”
“滾——”執行官江辭連開三槍全部射失。
而瞬間,短髮女孩兒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朝著這位年輕執行官的臉吹了一聲口哨。
強烈的聲波衝擊向他的臉,他知道自己完蛋了——這一擊避無可避!
就在那個瞬間,他聽見了腦海裡的一個聲音。
“江辭,全部交給我。”
清冷的,那是溫酌的聲音。
瞬間,江辭看到的一切變得細緻而緩慢。
包括眼前女孩飛揚的髮絲,她眼底難以掩藏的殺意。
江辭瞬間避開了她的聲波攻擊。
而他身後的路燈燈柱被擊中,轟然倒塌,發出巨大的聲響。
江辭的背脊一陣冰涼。
如果不是溫教授控制了他,此刻,他被毀的可不是臉,而是腦子都會被震裂開。
“喲!有兩下子嘛!”
女孩笑著連連彈了兩下舌頭,溫酌就像早就預料到了一樣,幫助江辭迅速避開。
不僅如此,他朝著女孩兒連開三槍,女孩兒俐落地避開了第一槍,單手著地高高撐起,避開了第二槍。
接著她吹了一聲口哨,第三發子彈在半空中就裂開了。
“有意思啊,小帥哥……我不和別人玩了,追到你就行!哈哈哈!”
江辭對其他同事高聲道:“去執行疏散任務!我來解決她!”
金髮女孩兒在快速追逐的途中,接連向江辭彈了十幾段聲波。
江辭不僅奔跑的速度快,而且靈敏到讓金髮女孩兒越來越煩躁。
他奔跑進了一個小巷子,前方已經是條死路了,他甚至不明白教授為什麼要把他帶來這裡!
教授,為什麼選這裡啊!
“啊哈,死路!”
金髮女孩兒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聲波甚至將巷子兩邊的牆都震碎了。
江辭用盡全力跳了起來,避開了聲波的襲擊,而他身後的死路也被金髮女孩兒的聲波震穿,露出一片街道來。
“別想跑——”
金髮女孩兒以為江辭會從震穿的牆裡離開,對著那片街道發起聲波攻擊。
但是她沒想到,江辭根本沒想逃走,反而一個淩空翻朝著她而來。
但當她張開嘴的時候,子彈打進了她的頭頂。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開槍的時機哪怕慢了一點點,都無法在金髮女孩發起聲波攻擊之前,擊穿她。
“唔……”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位年輕的執行官,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死在這裡。
“我從不逃走。”江辭的語氣是溫酌式的冷漠,表情卻更像是劫後餘生。
畸獸的入侵,讓整個新城陷入慌亂之中。
正在酒吧裡盡情擺動的年輕男女忽然尖叫著四下奔跑,酒瓶被摔裂,尖叫聲此起彼伏。
趴在窗前的孩子,懵懂地看著詭異的影子在大街上躥動,夜路行人在瘋狂地逃跑,執行官們提槍追捕。
一頭畸獸停了下來,渾濁的眼睛看著窗前的孩子,三兩步躥上路燈,沖向窗前。
孩子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驚恐,一個身影從高處落下,直接騎在了那頭畸獸的腦袋上,對著它的腦袋就是一槍。
“孩子,你爸媽呢?”葉語問。
“爸爸媽媽在睡覺……”
這時候,隔壁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年輕的父母被外面的聲音驚醒,沖到孩子的房間來。
“謝謝!謝謝你!”孩子的媽媽眼淚閃爍,一把將女兒抱進懷裡。
“你們乘坐這架直升機,前往臨近的避難所。沒有時間收拾行李了,動作快快快!”
葉語直接把孩子和母親從視窗接了出去,送上了直升機。
這時候,她的腦海中響起溫酌的聲音。
“去聯合控制中心保護衛淩。”
葉語神色一凜,轉身就沖進了夜色裡。
此時,衛淩和三位主管看著從城市各個角落發來的影像,情況極度嚴峻。
防護牆正在加緊修復,這期間不斷有畸獸沖進來。
就算防護牆被修復了,他們也必須完全解決掉城內的畸獸和諾亞。
“怎麼會這麼快……”劉主任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相信衛淩?”夜瞳咬著牙說。
“我……我以為……”劉主任知道自己判斷失誤了。
“現在不是糾結於誰對誰錯的時候了。”周主任摁住了夜瞳的肩膀,“而是要想想怎麼辦。”
“首先,把衛淩送去避難所。絕不能讓他有事!”賀恭開口道。
“不!我不能去避難所!”衛淩立刻退後了一大步。
“你在胡說什麼!馬上走!”
賀恭拽著衛淩就要送他上直升機,衛淩卻吼了出來:“你們瘋了嗎,送我去避難所?想要避難所裡百萬居民都成為克萊文要脅我的人質嗎?我不能和平民在一起,我會害死他們!”
這一聲吼,響徹了整個辦公室。
年長的賀恭都愣住了。
賀恭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衛淩,他知道他喜歡打籃球,腦子靈活,愛玩,總而言之衛淩和沉穩的溫酌是不一樣的。
對付衛淩,要用哄的,就像哄小孩一樣。
但是此刻,衛淩用一種極度認真的,甚至還有幾分震懾的目光看著賀恭。
“賀主任,我謝謝你對我的保護,但是我跟你打賭,賽恩·克萊文來了,他來找我了。”
衛淩的聲音是冷靜的,哪怕是周主任這種歷經無數次危險的,也不如此刻的衛淩。
“你想怎麼辦?”周主任問。
“我要離開光年。只有我離開這裡,才能吸引賽恩·克萊文帶著他的人離開光年。”衛淩沉者聲音說。
“你瘋了嗎?離開光年?我敢打賭——這就是克萊文夜襲的真正目的!他在拿一整座城市的人來要脅你離開!一旦你離開了,就失去保護了!他正等著你!”賀恭高聲道。
賀恭心想,這個衛淩啊……是知道自己落在諾亞的手上也死不了,所以才敢這樣冒險嗎?
可是一旦他落在了諾亞的手裡,被救回來的可能性就渺茫了啊!
“我並不是盲目離開!我們去和溫酌會和!這樣的話,半個小時之內,我就能見到溫酌了!”衛淩很堅定地說。
“太危險了!衛淩,你要明白你自己的價值!就算拿整座城市來換你,你都值得!所以,去避難所!”周主任也支持賀恭的決定。
“我剛來這裡,請你們更改防護牆的設置。你們猶豫了,然後錯過了時機。現在你們又要猶豫了嗎?”
“你……”
衛淩一句話,堵得劉主任和賀恭沒話說。
衛淩閉上眼睛,溫酌……溫酌你在哪裡……我想見到你,我要去找你!
然後,他的腦海裡響起了清晰的,屬於溫酌的聲音——“那就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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