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衛淩,溫酌 配角:何斂,連羽
衛淩在昏迷八年後醒來。
周圍的一切發生了變化,比如爸媽老了,心愛的學姐三胎了,室友溫酌都成了帥氣逼人而且還很有能耐的教授了!
溫酌當年是什麼人啊——高智商、不和人接觸、不食人間煙火、不搭理衛淩這個公害的高嶺之花。
可這朵花,對衛淩24小時無微不至地照顧,保護欲爆表。
不僅如此,衛淩被怪物追殺,被俊男美女環繞,生活很微妙。
漸漸地他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這些俊男美女都被外星生物寄生了!
衛淩的基因對於外星生物來說是最完美的範本,所以他們都想要得到他的身體!
直到寢室裡那個冷漠到沒朋友的室友溫酌出現,他用自己強悍的氣場把那些妖豔口貨們都給鎮住了!
當衛淩決定和溫酌打好關係抱緊大腿的時候,溫酌告訴他:我也是被寄生的人類之一,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得到你。
衛淩:(`皿′)!!!
第1章 他就是冷淡!
20XX年,哥倫布3號飛船從類地行星“蜂后”取得兩個生物樣本,被分別命名為“安奇拉”和“諾亞”。
一年後,人類分別在月球和“光合”號宇宙空間站內建立研究基地,類比地球環境,希望培養出活體的安奇拉和諾亞。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
在山巒與谷地的陰影之間,有一座巨大的金屬基地。
從基地的透明天頂,正好可以看見浩瀚無邊的黑色宇宙,星子的微光都被遠處那顆巨大的藍色星球遮蔽。
剛來月球基地,每個研究員都曾經被這樣的景色所吸引,感歎著宇宙的無邊以及人類的渺小。
只有衛淩,在欣賞和自拍不到十分鐘之後,開始檢測基地的網路,連接了這裡的資料庫,瘋狂下載電影和單機遊戲,直到手機記憶體爆滿。
“衛淩!你不和大家一起去看地球嗎?我們只會在這裡待180天!每一秒的景色都很珍貴!”
衛淩笑了笑:“哥們兒,很快你會發現那顆藍色大Ball差不多就那個樣子,但是當大家都覺得日子無聊開始下載某島國大電影的時候,基地內網網速會慢到讓你抑鬱症!”
“你……你……曹教授真該好好管教你了!”
衛淩看著羞憤而去的同事,笑著摸了摸下巴,然後轉向自己的老同學溫酌。
“嘿,要不要我傳給你?小野真洋哦!藍牙傳輸比這裡的內網速度快!”
“你很吵。”
溫酌側身站著,天頂透露下來的光線落在他的身上,將溫酌修長的身影襯托出光影交織的優雅與神秘。
看地球幹什麼……真的遠沒有溫酌好看。
那是當時衛淩心裡唯一的想法。
月球研究基地 Day 62
衛淩專注地看著電腦裡的所有資料,周圍是各種焦躁的聲音。
“安奇拉持續衰弱……預期五分鐘內就會死亡!”
“怎麼辦?我們嘗試了這麼多遍!又要白費力氣了嗎?”
“為什麼每次到了這個階段,安奇拉就會迅速衰弱!”
“如果還培養不出來,會不會不讓我們回地球?”
……
慌張個什麼勁兒啊……那個外星小怪物不是還沒死透嗎?
所有的聲音從衛淩的世界遠離,他閉上眼睛,思維無限專注,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之前看到的種種資料。
他身體下意識向後仰去,座椅傾斜,前面兩個腳已經離開了地面。
就在衛淩的椅子即將砸向地面的時候,身旁的人忽然伸出腿,用膝蓋托住了衛淩的椅背,緩慢地送了回來。
與此同時,衛淩睜開了眼睛:“試著把培養艙的溫度升高!安奇拉需要熱量!它需要熱量!”
“不可能!我們設置的溫度是最適合安奇拉的!再升高溫度會造成安奇拉的脫水……”
爭吵還沒開始,已經有人執行了升溫操作。
“溫酌!你幹什麼!”年長的研究員爆怒著吼道。
溫酌冷淡地看了一眼培養艙,說出了那句讓整個研究基地都安靜之後忽然沸騰的話。
“安奇拉活了。”
在一陣一陣的歡呼聲中,衛淩的那聲“謝謝你”被完全淹沒了。
他本來想給溫酌一個大抱抱,卻沒想到對方直接離開座位煮咖啡去了。
“溫酌!溫小酒!你確定不要我手機裡珍藏的小野真洋嗎?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看,說不定你那方面的冷淡就好了!”
溫酌留給衛淩的只有俊秀但是孤冷的側臉。
“也就你敢招惹溫酌了。小心他把你的腦袋塞進咖啡機裡。”一位同事無奈地拍了拍衛淩的肩膀。
“對啊,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人家真的那方面冷淡?”
他就是那方面冷淡,不然怎麼會對小野真洋沒興趣?
月球研究基地 Day 92
“衛淩,我發現每次你路過培養艙,安奇拉的活躍度都特別高!”
“那當然,要不是我,這個黏噠噠的藍色小果凍,早就成了宇宙垃圾了。對吧?”衛淩在玻璃上輕輕敲了一下。
那個被稱為“藍色小果凍”的生物輕輕顫了顫,就像討好一般,一縷一縷打開,形成一朵綻放的花。
“喲……這小傢伙還挺浪漫。”衛淩笑了笑。
“我要是你,不會這麼誇它。”
清冷的聲音響起,衛淩一回頭,就看見了溫酌。
“這小東西,為什麼不能誇?”衛淩不以為意地一笑。
溫酌垂下眼,目光裡帶著幾分衛淩理解不了的冷意。
“你在鼓勵它取悅你。”
“啊?”
“根據我的資料分析,它現在處於青春期,會逐漸產生求偶欲望。祝你好運。”
衛淩瞥了那個藍色小果凍一眼,發現這一次它變化出的形態更加優美妖嬈了。
“你得把我當爸爸,給我養老送終,但絕不能有非分之想,明白?”
衛淩的手指彈了一下玻璃,轉身就走了。
而培養艙裡的安奇拉緩慢流動著沿著玻璃向上,仿佛貪戀著什麼,停留在衛淩的手指彈過的地方。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20
衛淩站在培養艙的玻璃前,手指有節奏地敲在上面,嘴裡輕輕哼著。
“把你的心你的肝兒串一串,撒一點胡椒麵再撒一點孜然怎麼樣~”
玻璃另一邊的熒藍色透明生物隨著他的節奏,不斷蠕動著,變化著形態,每當它即將追上衛淩的指尖,衛淩就壞笑著敲到了其他的地方。
“拌粉煎餃小籠包,肚子咕咕咕咕叫!牛肚米線白糖糕,口水嘩嘩嘩嘩掉!我的心臟砰砰跳,麻辣火鍋的味道!”
衛淩一邊唱一邊流口水,在月球基地裡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恨不能立刻回到地球,沖進火鍋店裡來個一百盤涮肉!
然而幻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安奇拉,安奇拉,你快點長大!然後我就能把你涮進火鍋裡!”
你長大了,我就能回地球撒野了!
話音剛落,玻璃那一面的生物忽然砰地撞了一下衛淩的手心,仿佛生氣了。
“天啊……它好像聽懂了我說的話?”
衛淩看向旁邊一直安靜的研究員溫酌。
衛淩是個坐不住的主兒,按照研究基地負責人曹教授的說法,衛淩就是只猴兒,屁股給燒紅了,挨著椅子待不到五分鐘。
相反同樣是曹教授的學生,溫酌卻能一整天坐在電腦前,觀測安奇拉的體征資料,連動都沒有動過。
“它的智商水準遠高於你。”溫酌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溫酌的聲音總帶著一絲心無旁騖的孤冷。
按照衛淩的說法,溫酌這樣貌,N千年難得一見的出挑,應該倍受歡迎,早早為人類繁衍做出貢獻。
可他愣能掛著那張冷厲的臉,把自己折騰成孤家寡人。
也就衛淩會拿他調侃。
“溫小酒,要是沒有我,你的語言功能是不是早就退化了?”
他們從大學時候開始,就是室友。
一路從研究生到博士,連跳級的節奏都是一樣的。
但是從認識到現在,衛淩幾乎沒有正正經經地叫過溫酌的名字,總是認字兒認一半。
不是“溫小酒”,就是“小酒”地叫溫酌。
溫酌當他是空氣,採取無視的態度。
可衛淩幾年這麼叫下來,他有時候還真不記得“溫小酒”的本名到底是啥了。
“小酒,你都看了八小時又二十六分的資料了,休息一會兒,我們出去月球漫步吧!”
衛淩扒著溫酌的顯示器,正好能看見溫酌低垂的眼簾。
唉……整個基地裡都是戴著眼鏡的研究員,也就溫酌最養眼了。
“滾。”
只有一個字,冷冷淡淡的,在衛淩的預料之內。
“那我自己去。”
衛淩正要離開,就聽見溫酌不緊不慢的聲音。
“三分鐘後將會有一陣流星雨。”
“那很美啊!”衛淩待得快得抑鬱症了。
“我沒時間給你收屍。”
意思是你出去了會被隕石砸個稀巴爛。
“哦……”
衛淩又晃了回來,繼續開始天馬行空的想像。
“安奇拉,你要是長大了,變成一個大美女,我就不把你拿去涮火鍋了。”
衛淩將額頭抵在玻璃上,熒藍色的生物就像海底水母一樣舒展開來,變化著形態,隱隱能夠看出一個女人婀娜的輪廓來。
衛淩愣住了,他倒吸一口氣,再要仔細觀察的時候,卻發現安奇拉遊蕩到了培養倉的另一側了。
“溫小酒……你說安奇拉有沒有可能讀懂人類的大腦?”
安奇拉根本沒有見過那樣的女人,那只是衛淩想像的,但是安奇拉卻具現化了……雖然可能只是衛淩看錯了。
“它的神經很複雜,也許可以。”溫酌回答。
“可那樣……不是很可怕?”衛淩看向溫酌,“在安奇拉的面前,一切都不是秘密。”
“事無不可對人言。”溫酌的聲音仍舊很淡。
這句話別人說出來,衛淩肯定要編一首打油詩嘲笑對方虛偽。
但如果是溫酌,衛淩知道這話比真金還真。
“唉,可我一直竭力隱瞞的,放在心頭的白月光,我的思念,不是都被這傢伙看穿了?”
溫酌懶得理他。
全學院都知道他對某位學姐不懷好意,隱瞞個鬼。
“溫小酒,這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你一想起就心火呼之欲出,可偏偏碰又不能碰,只能在每個孤獨的夜晚一邊想念一邊扯著床頭的衛生紙……”
懶得聽衛淩叨叨,溫酌直接關了電腦,起身離開,留下衛淩獨自表演。
啊,不對,還有安奇拉在看。
第2章 不要單獨值夜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28
“警報!警報!安奇拉體征衰竭!”
整個基地的廣播響了起來。
衛淩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來,腦袋立刻就撞到了睡眠艙的頂部,瞬間清醒了過來。
“怎麼又衰竭了……這熊孩子是三天兩頭生病來折騰它的老爹嗎?”
當他趕到培養倉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忙碌。
之前還在玻璃另一頭慵懶遊蕩的安奇拉,此刻就像脫水了,趴在地面上,逐漸乾癟,失去了熒藍色的光澤。
“溫小酒呢?”衛淩在電腦前坐下。
“溫酌嗎?他去接收基地補給了。”
這句話結束之後,周圍陷入緊張和慌亂之中。
明明成長得很好,正要發育成熟的安奇拉卻忽然衰弱,而且培養倉裡是無菌環境,各種調整培養倉環境的嘗試毫無作用,甚至越來越糟糕。
基地負責人曹教授已經起了一身冷汗,扣在桌子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如果安奇拉死了,這麼多年的努力,所有巨大的人力物力消耗……全部白費了。
甚至,他們都會被遺棄在月球。
衛淩一句話都沒有說,流覽著每一天安奇拉生命體征和環境讀數,把溫酌統計過的資料重點回顧,目光專注而冰冷,就像一台機器。
“教授,把所有氧氣都暫停!將氮氣含量提高到百分之十!”
衛淩的話音剛落,其他研究員立刻反對。
“你這是胡鬧!就算安奇拉需要的氧氣很少,你也不能……”
“我沒時間跟你們解釋!教授,再不排空氧氣它馬上就會死!”
整個研究基地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衛淩。
他的背脊挺拔,目光堅定。
“衛淩!你……”
反對的聲音還沒說完,曹教授立刻做出了指示:“就按照衛淩說的做!排空氧氣!輸入氮氣!”
漸漸地,乾癟的安奇拉逐漸充盈起來,一點一點恢復藍色的光澤。
衛淩又嘗試性地調整了培養倉裡的空氣含量,安奇拉的狀態奇跡般越來越好。
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氣。
有的人放下眼鏡摁著眼角,有的人大口喝水,仿佛劫後餘生的不是安奇拉,而是他們。
衛淩揣著口袋來到玻璃前,安奇拉晃了過來,整個貼在玻璃上,像是要把衛淩給包裹起來,又像是在撒嬌。
衛淩笑了一下,輕敲了敲玻璃:“你這是泡面啊,一泡就發起來了?”
說完,衛淩就轉身和曹教授一起討論安奇拉為什麼會忽然虛弱了。
“得謝謝溫小酒做的記錄。他恐怕也有所感覺,認為安奇拉發育成熟需要大量的氮。”衛淩笑著說。
“衛淩,我知道你和溫酌是許多年的同學,有些東西他雖然不在乎,但我還是提醒你一下。”
“怎麼了?”
“溫酌的父親酗酒,喝醉了之後就會揍人,整個家都毀掉了。所以溫酌對酒應該是有抵觸心理的。你別……沒事兒就叫他‘小酒’什麼的……”
衛淩愣了愣,低下頭來摸了摸鼻子:“哦……這樣啊……”
老曹!這話你不早說幾年!搞得跟我欺負溫酌一樣!
這天晚上,是溫酌值夜。
他拉開椅子,就發現桌面上的杯子裡已經裝好了現磨咖啡,咖啡杯下面壓著一張紙,是衛淩鬼畫符一樣的字:
本少爺給你磨的咖啡,好好品嘗。另外,安奇拉差點兒嗝屁完蛋,你多注意它的資料。
溫酌垂下眼,手指在咖啡杯上輕輕碰了碰,然後抬起來喝了一口,一秒之後他的眉心皺了起來。
難喝出了新高度。
放下杯子的溫酌,困倦感來襲,他腦袋向前,差點砸在那杯咖啡裡。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大一那一年,他暈倒被送進了醫院,一堆檢查之後被診斷為白血病。
曹教授為他墊付了醫藥費,但是他的酒鬼父親卻跑來醫院裡胡鬧,說他得了絕症就不要拖累家裡。
他的母親站在旁邊,含著眼淚甚至不敢上前阻止。
等父親鬧夠了走了,母親對他說,供他讀大學已經讓父親不滿,在家裡對她拳打腳踢。治療白血病是巨大的費用,家裡真的給不起。
溫酌看著母親甚至連難過的情緒都沒有,仿佛血親之間的薄涼,理所當然。
老天爺不會因為他腦子好使,他聰明智商高,就能讓他得了絕症也不會死。
那天,他想好了要離開醫院,去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安安靜靜地離開。
就在他閉著眼睛做計畫的時候,有人來到了他的床邊,他聞到了清爽的味道,那是他的室友衛淩。
一個有點任性,懶散,和他性格完全不同的傢伙。
衛淩輕輕給他拉起了被子,為他的熱水瓶換了熱水,坐在旁邊等到點滴快要掉完的時候去替他叫護士。
溫酌謝謝他,很多年之後溫酌仍然記得那天衛淩指尖的溫度。
後來溫酌得到了骨髓配型,就連醫生都覺得他運氣太好了命不該絕。
溫酌出院之前路過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聽見兩位醫生在閒聊。
“那個叫溫酌的孩子真是命大,跟他配型成功的竟然是自己的同學!”
“他那個同學也是可愛,一直問我取骨髓是不是要在他的骨頭上打個洞。那樣子都快哭出來了。我開玩笑說是啊,會疼還會癱瘓,你還給不給骨髓?他說給啊,就是癱瘓了能救自己同學的命,那也是划算的。”
“然後就去吃豬骨拉麵了,是吧?”
“是啊!後來發現沒那麼嚴重嚇人,就樂得跟要開花兒了一樣。”
溫酌站在那裡,他才明白給自己骨髓的人是衛淩。
那個學校組織獻血都怕疼,想著要裝拉肚子蹲廁所裡的傢伙。
溫酌回到學校的時候,衛淩已經大二,而自己辦理病休,回去之後還得繼續讀大一。
他經常從實驗室回來的時候,看見衛淩在和其他同學打籃球,T恤袖子扯到肩膀的位置,露出整條手臂。他會把衣服撈起來擦臉上的汗,在路燈的燈光下,他緊實的腰部線條,看起來硬朗卻又像是狠狠一掰就會斷。
溫酌可以站在那裡看很久很久。
就在球場上的衛淩抬起頭來看向他的時候,溫酌驟然醒過神來,身體一陣下沉,肩頭猛地一顫,他的手撐在辦公桌上,面前是衛淩泡的那杯咖啡。
他差點睡著了?怎麼會忽然想起衛淩的事情?
不,是有什麼東西攝取了他關於衛淩的記憶!
溫酌站起身來,看向培養倉中的安奇拉。
它周身強烈的熒藍色光澤還來不及散去。
“你永遠都不知道真正的衛淩是個怎樣的人。別妄圖利用他的好奇心來引誘他。”
溫酌的聲音冰冷至極。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32
“溫小酒……啊,不是,溫酌!等等我!”
衛淩追上了從會議室出來的溫酌。
溫酌轉過身來說:“等你幹什麼?”
“等我不幹什麼,你不還是等我了嗎?”
衛淩抬手搭在了溫酌的身上,欠嗖嗖地笑著。
研究基地裡這麼多人,只有衛淩敢和溫酌勾肩搭背。
“我認為你說的是對的。安奇拉擁有閱讀其他生命體大腦的能力,任何知識對它來說都不是問題!而且它很可能是寄生型生物。”
衛淩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越說越扯,就差來個IMAX螢幕播電影兒了。
“衛淩。”溫酌壓低了聲音,意思是“你跑題了”。
衛淩立刻正經了起來。
“所以我也贊成終止安奇拉和諾亞的培養……它們的侵蝕性太強了,人類駕馭不了。但是曹教授的意思,如果我們的培養計畫失敗,搞不好得留在月球一輩子……真是荒謬!”
“衛淩,他們把我派去資料庫了。”溫酌的聲音裡永遠帶著漠然疏離的氣質,仿佛他不屬於任何地方,無論地球還是月球。
衛淩愣了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們腦抽吧?那我也去資料庫。”
“你在資料庫根本待不住。”溫酌一把就將要衝回會議室的衛淩給拽了回來。
“你不在這兒,我才真待不住。你看他們那一個一個的樣子!大油頭!黑框眼鏡厚到跟優酪乳瓶底似的!”
“你想跟我去資料庫,就因為我比他們好看?”溫酌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喜怒。
但衛淩早就習慣了對方這看不出死活的調調,溫酌越冷漠,衛淩就越能自嗨。
“那還真是不能比——他們一個二個長得就跟營養過剩的豬籠草一樣,你是天山雪蓮花,逆風傲霜!這能比……”
衛淩的話還沒有說完,溫酌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嗚嗚嗚……”
曹教授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衛淩,你就別想去資料庫了,我怕你一個不高興編個病毒,把整個資料庫都給我整沒了。而且安奇拉處於成熟階段,你必須在培養基地待著。”
就因為他救了安奇拉兩次,曹教授就越來越“迷信”衛淩的判斷力了。
衛淩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不用把手挪開,溫酌也能看見他眼底掙扎著的求生欲。
等曹教授走了,衛淩才小聲說:“沒了你,我一個人叨叨給誰聽啊?”
然後衛淩的頭頂被溫酌揉了揉,衛淩揮開他的手,果不其然——溫酌這位資深潔癖症患者戴著無菌手套。
剛想要說“你當誰小貓小狗呢”,衛淩一抬頭就對上溫酌的眼睛。
他的目光沒什麼溫度,衛淩早就習慣了。但是此刻,衛淩卻感覺到了壓力。
“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單獨值夜,儘量避免和安奇拉的獨處。如果遇到特殊情況……”
衛淩再傻,也明白溫酌的意思是安奇拉對他別有所圖。
“我就穿上宇航服,月球漫步,去資料庫找你。”
“有事情跟我聯繫。”
“好啊,我每天給你煲電話粥~”衛淩壞笑著說。
溫酌轉身就走了。
衛淩皺著眉頭摸了摸下巴:“這時候不是該說……‘你說廢話我就掐掉’嗎?”
所以這是溫酌默許了自己打電話騷擾他?
第3章 寄生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58
曹教授不悅地對衛淩說:“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求調換值夜了。”
衛淩倒在自己鋪上,懨懨地說:“我……美尼爾氏綜合徵發作了……我感覺月球在自轉……”
曹教授沒好氣地說:“我看你就是懶!”
“溫酌比我勤快啊!你叫他回來,我去資料庫呀!”
“你是要用資料庫的電腦編個遊戲自己跟自己對打吧!”曹教授的臉都氣爆炸了。
他這個學生,腦子是真的好使,可就是不肯用在正道上。
“這是誰說的!污蔑!冤的我月球飄雪!”
衛淩的話剛說完,一片流星雨砸在月球上。
“來到月球基地第一天,溫酌說的。”
曹教授的話說完,衛淩就貧不下去了。
“溫小酒咋這麼瞭解哥……他該不會是暗戀哥吧……”
溫酌要是知道他當時的大實話,能讓衛淩沒辦法調去資料庫跟他作伴兒,會不會遺憾後悔?
算了吧,他估計是慶倖保住了自己的一方淨土。
“你想清淨,沒門兒。”
衛淩接通了溫酌的電話,聽見溫酌那一聲低沉的還帶著電磁沙啞的“喂”,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溫酌!你很無聊吧?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啊!”
那邊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聽得衛淩更想看見溫酌了,他那雙手啊,又長又漂亮,當年在學校,溫酌敲論文的時候,衛淩可以買包辣條看一個下午。
“你很無聊的話,我可以聽你叨叨。”
溫酌的聲音還是淡淡的。
“我這個故事叫《小和尚摸老虎》。小和尚下山前,老和尚不是跟他說山下的老虎不能摸嗎?可是為什麼不能摸呢?”
“老和尚說的應該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溫酌的回復讓衛淩更來勁兒了。
溫小酒理他了!溫小酒理他了!衛淩恨不能立刻來場流星雨。
“我知道我知道!和尚不能摸女人,女人又是老虎,那不就是山下的老虎不能摸?”
“你繼續。”
電話那端又傳來沖咖啡的聲音。
“然後小和尚一下山就遇到大老虎在睡覺!他就想啊,老虎毛茸茸的為什麼不能摸呢?小和尚沒忍住,就摸了一下老虎腦袋!哦豁,一摸就上癮了,就一直摸老虎腦袋!”
“然後呢?”
衛淩隱隱聽見輕微吞咽的聲音,是溫酌在喝咖啡。
“然後老虎就醒了唄!它狠狠瞪向小和尚,目露凶光!齜起獠牙!小和尚嚇得發抖,閉上眼睛動都不敢動——原來師父說的是真的!山下的老虎不能摸!”
“小和尚被吃掉了?”
“哈哈哈!錯——小和尚的頭頂被老虎爪子最柔軟的肉墊摸了好幾下,他一睜開眼,就看見老虎蜷在他身邊說‘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就在這個時候,衛淩的睡眠倉響起了鈴聲。
他把通信器放下,嘟囔了一聲:“不會是老曹又來查寢,非要拎我去值夜吧!”
艙門外,站著的不是曹教授,而是溫酌!
因為長期沒有曬到日光,溫酌的面容蒼白到近乎透明,那雙輪廓別致的眼睛顯得愈發深邃,就連鼻樑的起伏線條之間,都帶著莫名動人的美感。
怎麼幾天沒見,溫酌就漂亮的攝魂奪魄了?
衛淩心想難不成離開自己,溫酌內分泌達到平衡,膠原蛋白和六勝肽自動生成,達到高級美容效果?
“溫酌!你回來了?臥槽那你還騙我跟你打了老久的電話!”
衛淩摁開艙門的同時,被他扔在床上的通信器裡傳來溫酌的聲音。
“衛淩——那不是我!別開門!衛淩!衛淩!”
月球研究基地 Day 159
眼前的“溫酌”輕微地側過臉,發梢明明掃過的是空氣,卻更像是落在衛淩的眼球上,勾著衛淩的視線。
大腦被放空了一般,衛淩一步一步後退。
“溫酌”略微低下頭,輕輕靠著衛淩的額頭。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都不來看我了?我很想你。”
溫酌一向沉冷的聲音,此刻異常輕柔綿軟。
他和溫酌做了將近十年的同學,從大學到研究生再到博士,其他人花十幾甚至終身才能達到的高度,他們兩個十年就做到了。
衛淩聽過他各種強硬的、冷厲的以及淡漠的聲音,唯獨像此刻這樣溫柔到誘哄的語氣,那麼不真實。
衛淩跌坐在了自己的被子上,傻傻地看著“溫酌”的眼睛,思維就像落進了黑洞裡。
“別害怕……我和你一起……可以掌控一切……”
“溫酌”的手指輕輕掠過衛淩的眼睛,專注而貪婪地看著他。
通信器裡仍舊是溫酌的聲音:“衛淩,衛淩你清醒過來!”
下一秒,通信就被掐斷了。
“溫酌”看著衛淩失神的樣子,緩緩笑了,他低下頭,發梢掠過衛淩的臉頰,觸碰的瞬間,“溫酌”不自覺輕顫,深深吸了一口氣,周身散發出熒藍色的光。
“這是我從你那裡學到的,你喜歡嗎?”
瞬間,衛淩的腦海中出現的是小野真洋在電影裡那誇張的表演……只是當畫面越來越近,衛淩發現小野真洋竟然變成了自己!
“不……不……不要!”
哪怕腦子裡一片混沌,衛淩潛意識裡知道那是安奇拉給他看的幻覺!
它果然閱讀了他的大腦,而且學什麼不好學了這玩意兒!
放開我!給老子滾!
“你竟然不喜歡這些,那麼這個呢?這是我從他那裡學來的!”
誰?你從誰那裡學來的?
衛淩猛地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往某個人的營帳裡鑽……那好像是大四畢業旅行,大家去野外露營了!
“溫酌!溫小酒!你有創可貼嗎?我剛跟他們烤肉的時候被木簽紮了……”
衛淩將自己流著血的手伸了進去,他記得溫酌扔了他一盒雲南白藥,就把營帳關上了。
可這一次,溫酌低下身來,單手撐在衛淩的身邊,忽然溫暖的唇碰在了他的傷口上。
……這不對!衛淩倒吸一口氣,被電擊一般立刻就要往外面爬。
溫酌抬起頭來看向他,衛淩被他的目光震到差點趴地上,一陣手忙腳亂。
溫酌的手忽然伸過來,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拽,衛淩毫無招架之力被拽了進去。
天旋地轉,這狹小的空間完全是溫酌的領域,衛淩掙扎踢踹,還沒喊出聲就被堵住了。
他被強悍地壓制,暴雨傾瀉一般壓迫得讓他抬不起頭來。
溫酌不是這樣的!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他是不是告訴你……事無不可對人言?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天晚上他就是這麼想的?”
“溫酌”用安撫式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說。
好重……力氣好大……要完蛋!
衛淩看到的是溫酌留在營帳上的影子,黑暗的瘋狂的……
心臟快要跳出來!
衛淩用進全身的力氣狠狠向上一推,卻被溫酌一把扣住,他擰動自己的手腕,對方卻將他順勢扯了起來……
這不是溫酌……這不是……
三秒之後,衛淩的睡眠倉裡發生警報。
“警報——警報——人工代碼操作!氧氣注入!”
衛淩頭頂忽然一陣氣體噴了出來,壓制著他的“溫酌”如同被灼傷一般迅速退離,失去了人類的形態。
迷離的衛淩在警報聲中驚醒過來,他看著那一團透明物,猛地坐起身來。
如果不是睡眠倉忽然釋放氧氣,自己恐怕就被安奇拉給……不,不是睡眠倉自動釋放氧氣,是溫酌為他遠程操作的。
衛淩拿過了通訊器,一把摁開了睡眠倉的艙門。
就算氧氣會把安奇拉毒死,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這生物太可怕,他必須通知整個基地!終止項目!
否則這樣的生物一但不小心去到了地球,那將是滅頂之災!
眼看著衛淩就要摁下通道關閉按鈕,已經瀕死的安奇拉忽然撲了上來,衛淩只覺得後頸一陣刺痛,鮮紅色的血液化作千絲萬縷融入了安奇拉的體內。
衛淩聽見自己的耳畔傳來溫柔卻又陰冷到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
——為什麼要拒絕我呢?
衛淩牙關顫抖著,向後一把拽住安奇拉,狠狠扯開,他回頭看見那團泛著熒藍色光澤的物體,忽然有一種恐怖的想法——原本不能適應氧氣的安奇拉剛才攝取了自己的DNA,它很可能會像人類一樣適應地球環境!
就在安奇拉進行基因融合的瞬間,衛淩沖出了通道,摁下了關閉按鈕。
他一邊瘋跑,一邊接通和溫酌的通信。
“溫小酒!你在哪裡?”
“我在趕回來的路上。”
“它咬了我,它搞不好能融合人類基因,然後適應有氧環境!”衛淩的心臟跳的發狂。
“記得我們的推測,它很可能是寄生型生物。在我回來之前,別相信任何人。”溫酌一貫帶著冰感的聲音此時沉穩到成為唯一讓衛淩不慌亂的事物。
“好!我去醫療倉等你!那裡有注射用噴壓槍……我看能不能給它一記純液氧!”
衛淩一邊奔跑,一邊摁響警報,向整個基地播報“安奇拉已逃逸”的消息。
此時的曹教授看著空空如也的培養倉,愣在那裡,兩名值班的研究員也完全懵。
“它……它是怎麼出去的?”
“記錄顯示就是你們兩個把它放出去的!”
“曹教授!光合號空間站說……他們培育的另一個生物樣本‘諾亞’已經逃逸……空間站正在崩毀……”
“什麼?”
此時的月球基地也隱隱傳來了爆炸聲。
人類,陷入了外星生物的陷阱。
“所有人去救生艙!立刻馬上!”
基地裡瞬間一片混亂。
衛淩好不容易來到醫療倉,聽見轟隆隆的爆裂聲才明白,安奇拉要毀掉整個基地,讓所有知道它真面目的人葬身於此!
“衛淩——你怎麼還在這裡!馬上去救生艙!”曹教授來到他的面前,一臉惱火,“我們和地面的通信終斷了!只能利用救生艙設計好的程式返回地球!你怎麼還在浪費時間!”
衛淩剛要上前,卻看見醫療倉玻璃的反光裡,曹教授的眼睛泛著藍色的光澤。
心中一陣冰涼。
他猛然退回了醫療倉,摁下了封閉摁扭。
曹教授回過頭,一向和藹的面容忽然變得猙獰,他的速度極快但還是沒有快過醫療倉的艙門。
“你打算在裡面待多久?沒有食物……哦,有營養劑。但我要打開這扇門,易如反掌。”
“曹教授”微笑著,那輕柔的語氣和之前的“溫酌”如出一轍,他抬了抬手,他是這個基地裡級別最高的人,他能打開任何一扇門。
但衛淩直接做了危急狀態鎖死,“曹教授”的指紋剛摁上去,回應他的是紅色的“拒絕”。
“你它媽的到底是變成了老曹!還是……還是……”
“還是‘寄生’?”
“曹教授”來到了艙門前,看著他說:“我想要的是你……你是第一個讓我適應環境的人,也只有你能讓我發揮所有的力量。這個軀殼,我只是暫時借用一下罷了。”
衛淩的眼眶紅了,所以老曹被寄生了。
“你這個混蛋!我們好心把你養大,你它麼……”
“好心養大我?別開玩笑了,人類難道不是想利用我們這種生物的特性來攻克疾病,甚至殖民其他星球嗎?不過……你不一樣,你來這裡只是因為好奇。你認為人類應該遵循自然的規律,你甚至問自己——如果有一天人類殖民了異星,那裡的生物該何去何從。你又天真,又好笑……又溫柔。”
“曹教授”垂下眼,忽然狠狠地在艙門上撞了一下,驚得衛淩差點跌坐在地。
“嘖……這個身體還是不行啊……沒有你的基因那麼強大。”
“曹教授”低下頭來,遺憾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從此以後我對小野真洋過敏了!了無生趣!
溫酌:是我不好看嗎?還要什麼小野真洋?
第4章 我會來帶你回家
此時,“曹教授”身後的通道被炸裂開來,所有物體都被吸了出去,他卻單手扣住了衛淩的醫療艙,淡淡地笑著:“我留下了一個救生艙給你,油料只夠你一個人返回地球。醫療倉裡有宇航服,你會穿的吧?”
衛淩此刻被刷新了三觀,被安奇拉寄生的曹教授竟然能坦然自若地站在真空環境裡!
“在真空環境,我能堅持很久。我在你的母星等你。”
說完,曹教授就移步去了自己的救生艙,飛向地球。
衛淩眼睜睜看著除了曹教授的救生艙,其他人的救生艙都在起飛之後爆炸。
“媽的……媽的……”
衛淩幾乎要崩潰,當初就該讓安奇拉氧氣過剩而死!
“衛淩!衛淩你在哪裡!”扔在地上的通信器裡傳來溫酌的聲音。
衛淩無比慶倖溫酌被派去了資料庫,否則此刻他會和其他研究員一個下場。
“溫酌,你現在馬上趕去我的救生艙,啟動之後利用拖拽裝置來帶我回地球。”
那一刻,慌亂的衛淩忽然清醒了起來。
他迅速啟動醫療艙裡的電腦,連接自己的救生艙,果然安奇拉把救生艙的使用人鎖定為衛淩,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使用。
“開什麼玩笑!外星高智商水母了不起麼?”衛淩快速編輯代碼,在溫酌到達救生艙的那一瞬間,資訊更換完成。
溫酌打開了艙門,坐了進去。
“我現在去醫療倉接你。”
溫酌啟動救生艙,卻在那一刻發現目的地已經鎖死。
“衛淩,目的地鎖死,你可以接觸電腦的話就幫我解鎖……”
聽見溫酌聲音的那一刻,一直神經高度緊繃的衛淩終於可以呼出一口氣了。
“不用解鎖了,返航的油料只夠一個人。那是安奇拉特別計算的。”
“衛淩!你馬上解鎖,我開過來替換你!”
很難得的,在溫酌的聲音裡聽到了驚慌失措。
他的聲音不穩,甚至在顫抖。
喲,原來你這麼在乎我呢?
“溫酌,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從你進入救生艙開始,三十秒內就會啟動返航,一分鐘你就會離開我的通信範圍。”
衛淩的聲音帶著笑意,就像學生時代無數次他從操場上打完籃球回來,湊到溫酌的耳邊說“哥帥不帥”。
“衛淩——你最擅長的就是這個!解鎖!你馬上解鎖!”溫酌的聲音咬牙切齒,他甚至慌亂而恐懼。
“我和你不同,我一但回到地球就是安奇拉的目標,它是通過我的血液完成了進化,所以我是匹配它的最完美基因。一但在我的體內完成了寄宿,就會完全融合,人類就真的危險了。”
“我會和你解決這個問題!”
“我知道,學生時代開始你就比我聰明,還比我刻苦。對於安奇拉的很多研究成果,我都是借用了你的資料分析。你回去,能做到的也會比我多。”
“你很聰明!衛淩!你會找到攻克安奇拉的方法!”
衛淩的聲音依舊平緩:“你是我的骨髓受體,這就意味著你的造血系統和免疫系統的細胞DNA和我是一致的。也許你將會是唯一一個能和安奇拉相融合,卻又因為免疫系統的關係能抵禦安奇拉的受體。”
“我不在乎那些。”溫酌不斷地嘗試,但是救生艙裡沒有可操作的系統,他無法做到解鎖目的地。
“可我在乎。你一直比我理智,比我克制,你是我一直嚮往的最完美的目標。雖然活得辛苦,但是我很尊敬你。我送你回去,是把人類的希望送回去,回去保護我的爸媽。他們養我那麼大不容易。”
溫酌的視野已經被自己的眼淚淹沒。
他全身肌肉崩起,顫抖,這世上最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就在此時。
“你回去,可以阻止安奇拉。而我回去,會成為安奇拉的宿主,成為它殖民地球的工具。這就是兩種不同的結局。醫療倉的極凍裝置可以保存我十年。如果條件允許,你還有機會見到我。”
“衛淩……你讓我來替你!你……”
衛淩的臉貼著醫療倉的透明艙門,看著救生艙逐漸離開月球,駛向那個湛藍色的星球,他呼出一口氣來。
“再見,老同學。”
“衛淩,我……”
救生艙駛離了通信範圍,衛淩也無法用眼睛看見溫酌了。
整個月球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顆藍色大Ball……他應該是再也回不去了。
系統提示他,氧氣還能維持72小時。
是看一部小野真洋的電影,還是聽一首歌?
衛淩點開了電影,只看了一眼就關了。
算了,還是溫小酒同學比較養眼。
衛淩轉身躺進了極凍艙,決絕地摁下了極凍按鈕。
當救生艙通過大氣層,沒入大海的那一瞬,溫酌仍舊在掙扎著想要回去。
所有屬於衛淩的一切從他的腦海中掠過,他拖著行李箱進宿舍的樣子,他撅著腰把沒洗的襪子藏床下的樣子,他打籃球的樣子,他碼了一排紅牛熬夜補論文的樣子……
父親的酗酒毆打,母親的懦弱,親友的漠然,都未曾傷害到他。
只有衛淩,給了他最溫暖鮮活的一切,再以最殘忍的方式全部毀掉。
救生艙的上面,還貼著衛淩和他父母的照片,當救生艙墜落海面的時候,另一張照片落了下來。
那是衛淩和溫酌拿到博士學位時候的合影。
爸、媽,這是我從大一到現在的哥們兒溫酌!我每次考試都要拜一拜他!然後每次就都通過了!給我們拍張照,搞不好我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登侯拜相!
溫酌積蓄了一生的淚水都在此刻傾瀉而出,將這個救生艙淹沒。
聯合控制中心 DAY 1
身著黑色西裝的溫酌走在深長的回廊裡。
每隔一米,就有荷槍實彈的防禦人員堅守。
溫酌來到了盡頭,生物識別裝置開啟,一扇門緩慢打開,溫酌淡然地走了進去。
他的腳步就像是被計算好了一樣,每一步的幅度和節奏都一模一樣,仿佛一台冰涼的機器,在空曠的控制中心裡迴響。
溫酌在一個隔離艙前停下了,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隔離艙的另一邊是逐漸衰老的“曹教授”。
溫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鋁制煙盒,不疾不徐地打開,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煙,來到唇邊。
嗤啦一聲,香煙點燃,溫酌垂著眉眼吸了一口,嫋繞的煙霧騰起,模糊了他精緻卻又硬朗的五官。
“還沒決定好嗎?曹教授的身體撐不到明天了。”
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溫酌啊溫酌……你想利用你自己的身體來‘消化’我……就因為你的免疫系統是衛淩的。”
“被我‘消化’還是明天死掉,你慢慢選。”
溫酌很有耐心,指尖彈了彈煙灰,長腿交疊著,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什麼讓人聞風喪膽的外星生物,只是一個垂暮老人。
“算了,雖然你的免疫系統很可怕,但你的造血細胞也是衛淩的,我實在大愛他的基因,想想都覺得渾身顫抖。”
溫酌絲毫沒有抬頭看對方的意思,只說了一句:“那就今晚吧。”
“你知道我寄生到你的身體會有什麼後果嗎?你會成為我的軀殼,供我驅使……”
溫酌勾起了唇角,如同緊繃的弦,泛著寒光,打斷了安奇拉的暢想。
“我會因為你而進化,當我得到你全部力量的時候……你就被我消化了。你依賴于衛淩的基因,所以你永遠無法攻克他留給我的免疫系統。而在現在的地球上,只有我的造血細胞能讓你不至於迅速衰敗。你就好好珍惜在我這裡苟活的時間吧。”
溫酌的雙手揣在口袋裡,淡然地走了出去。
“曹教授”的表情變得陰冷起來。
溫酌不僅僅是安奇拉的容器,也將是它的囚籠和熔爐。
溫酌來到聯合控制中心的觀測室,從銀河一號望遠鏡裡可以看到月球。
衛淩正安然地睡在醫療艙裡,他的時間靜止在月球基地崩毀的那一刻。
“別睡得太死,我會來帶你回家。”
溫酌輕柔得如同夢囈的聲音響起。
八年後月球
“發現目標醫療艙,正在接近中,平穩——平穩——”
“目標完整!準備降落並且對接!預計將於五分鐘後回收編號3349醫療艙!”
“確定醫療艙中為高級研究員衛淩!對接醫療艙資料!資料上傳中,確定衛淩保留生命體征!”
一艘飛船緩慢降落在了月球上,周圍是一片冰冷的廢墟,氣流的噴射讓地表的塵埃向四面八方奔湧而去,如同一小片迅速流動的沙海。
輕微的震顫讓駕駛員葉語一陣緊張。
她經過了三年的訓練,這個場景已經模擬了無數遍,但此時此刻她手心的汗水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真的嗎?她抵達月球了?
前方那個醫療艙裡的……是衛淩嗎?
雖然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衛淩”這個名字遠沒有牛頓、愛因斯坦那麼耳熟能詳,但是所有進入聯合控制中心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這位研究員的犧牲,人類可能已經完全滅絕了。
“資料回顯,需要調整對接角度。”
飛船駕駛員葉語駕駛飛船,一邊用余光看向身旁表情冷峻的男子。
那是她的導師,也是此次任務的指揮,更加是聯合控制中心的傳奇人物——溫酌。
作者有話要說: 完形填空題:
衛淩和溫酌的第一次合影是博士畢業,那麼第二次合影是在……
請寶寶們自行發揮想像力
胖瓜覺得第二次合影是結婚證,不過貌似久了點?哈哈哈
第5章 這個男人也會奮不顧身
遠方星子的微光落在男子的臉頰上,和第一次執行宇航任務的葉語不同,他對月球上的一切沒有絲毫好奇。
月球基地的廢墟折射著金屬的冷光,一如他臉上的神情。
他始終心無旁騖地注視著那個醫療艙。
但是駕駛員葉語卻注意到他的手指已經收攏,這是葉語認識他三年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
這個時候,聯合控制中心發來緊急消息。
“火種一號請注意!火種一號請注意——三分鐘後諾亞的飛船也將抵達月球!你們必須儘快完成回收任務,迅速撤離!”
葉語倒吸一口氣,心臟狂跳到幾乎要爆裂開。
“諾亞”這個詞,讓普通人聯想到的是充滿希望的“諾亞方舟”,但此時葉語能想到的卻是“任務失敗”、“浩劫”和“死亡”。
她必須加快對接速度!
她被選中,除了符合宇航員的各項條件之外,還有她臨危不亂的心理素質。
“教授,我需要十五秒調整降落角度。”
他們正好降落在了醫療艙的側面,如果不是“諾亞”的飛船追擊而來,她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對接角度。
身旁一直沉默的男子忽然起身離開。
“溫教授!你要去哪裡!”
“我去把醫療艙推起來。”
說完,溫酌就離開了駕駛艙,前去更換宇航服。
“溫教授!你想幹什麼啊!醫療艙的重量是3.6噸,就算月球的重力是地球的六分之一……”
“葉語,你沒有三分鐘。”
溫酌冰涼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什麼?”
“因為不需要完全抵達,只要進入射程之內,‘諾亞’的飛船就會向我們發射導彈。而且只要把極凍艙從醫療艙裡分離出來就好。”
艙門打開,溫酌一躍而起,三步抵達醫療艙。
他雙手扣住了醫療艙的頂部,全身用力,足以抵抗隕石撞擊的艙頂發出輕微的聲響。
葉語愣在那裡,她看不到溫酌的表情,卻知道要掀開醫療艙的艙頂,普通的人類就算肌肉骨骼都裂開了也未必能辦到。
但是,溫酌不是普通的人類。
“警報!警報!位置已被導彈鎖定,預計三十秒後引爆!”
葉語的心弦緊繃到神經陣痛,呼吸被掐死在胸口,生死一線!
“溫教授你快回來!導彈……”
“打開接駁口,發動飛船!”
淩厲,卻沒有絲毫慌亂的聲音響起。
葉語的心神瞬間鎮定下來,她的人生仿佛被壓縮進了這短短的三十秒,打開接駁,啟動!
醫療艙的艙頂已經被掀開了一條縫隙。
她聽見通訊器裡傳來輕微的聲音,那是溫酌咬緊了牙關的聲音。
沒有呼吸聲,沒有悶哼聲,電波卻隨著溫酌的發力而輕顫,她無法想像一向淡然冷峻的溫教授,是否也會因為力竭而露出猙獰的表情。
“警報——警報——安奇拉活躍度即將衝破臨界點!”
導彈的臨近並沒有真正讓她恐懼,反而是此刻溫酌體內的安奇拉正在迅速侵蝕他所有的細胞,以達到完全寄生的目的。
“警報,安奇拉活躍度95%!”
“警報,安奇拉活躍度96%!”
“警報,安奇拉活躍度97%!”
哪怕是遠遠隔著宇航服的頭盔,葉語也看見了強烈的藍色螢光!
一旦安奇拉活躍度到達100%,意味著溫酌的身體已經完全被安奇拉佔據,那就危險了!
“執行官葉語,請立即執行hybird毀滅任務!”系統冰冷的提示聲切割著她的神經。
Hybrid——人類與外星生物的嵌合體,以人類大腦為主導的生物。
葉語的手指扣在執行摁鈕上,冷汗從額頭上流進了她的眼睛裡。
心臟跳動的力度感爆棚,她的選擇決定的不僅僅是這場營救任務的成敗。
“毀滅你妹!”葉語的手指鬆開,果斷地關閉了警報,“溫教授,你還剩不到五秒!”
遠處隱隱可以看見導彈沖襲而來的火光。
驀地,醫療艙的艙頂被掀翻,溫酌單手向下,扣住了極凍艙,將它拎了出來。
溫酌托舉的速度快到葉語的視線無法跟隨,力拔山河莫過於此。
瞬間,極凍艙與飛船的接駁口觸碰在了一起。
“砰——”
那是塵埃落定的聲響。
接駁口旋轉,鎖死。
“極凍艙1369接駁完畢。”
“走——”冰冷的聲音在葉語的耳邊響起。
飛船“火種一號”瞬間離開了的月表,緊接著是導彈狠戾地砸進了他們之前停駐的位置,塵埃四起,經久不散,之前培養基地的廢墟被砸出一個大坑來。
葉語鎖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呼了出來。
她聽見自己心臟瘋狂的跳動,全身細胞都在戰慄。
不早不晚,所有的時間就像被計算過一樣剛剛好。
幾秒之後,她沒有接到來自溫酌的任何指令。
“溫教授!溫教授你在哪裡!”葉語恐慌了起來,溫酌可別就在那個大坑裡!
“回收極凍艙。”
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
葉語心中的狂喜難以言表,她立刻打開了內艙,接駁器將極凍艙以及單手拽著艙口的溫酌一起收入了內艙。
葉語剛想要離開駕駛席,就聽見溫酌的警告聲在耳邊響起:“保持警惕,諾亞很可能會追擊而來。”
全身微微一顫,葉語坐回了原位。
內艙之中,身著宇航服的男子背靠著極凍艙,坐在地上。
他半仰著頭,閉著眼睛,一把脫下了自己的頭盔。
暗啞沉重的呼吸聲響起,他的脖頸被拉伸出修長而富有張力的線條。
剛才他為了掀開醫療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肌肉拉傷,骨骼碎裂,以及重度缺氧。
他知道,安奇拉監測系統曾經提醒過葉語殺了他,但其實不用葉語動手,只要醫療艙哪怕再重1公斤,他都有可能因為過度負載,全身細胞破裂而死。
可是那又怎樣呢?這一次就算是死,他也必須在他的身邊。
溫酌緩慢睜開眼睛,安奇拉正被他自身的免疫系統壓制,他雙眼之中的藍色螢光正在緩慢褪下去,露出他琥珀色的雙眼。
他脫掉了礙事的宇航服,單手取出了綁在大腿邊的小盒子,將裡面的藥劑注入身體,肌肉骨骼正在修復,他緩慢地站了起來。
身上的純白色T恤和下身的迷彩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貼在身上,勾勒出溫酌緊碩修長的身型。
轉過身來,單手撐在醫療艙上,他看見了裡面睡著的那個人。
這世上的一切都倒退著被摒棄,除了極凍艙裡那個沉睡的年輕人。
有水漬沿著溫酌的臉頰和下巴,滴落在極凍艙上。
他們的飛船終於進入了聯合控制中心的防護範圍,“諾亞”如果再想向他們發射導彈,就會立刻被聯合控制中心攔截。
葉語離開了駕駛席,她想要去看一眼衛淩。
從三年前聯合控制中心開啟“火種回收計畫”,葉語年復一年月複一月的訓練,就是為了將這個名叫“衛淩”的高級研究員帶回地球。
她一進入內艙,就看見了溫酌的身影。
“溫教授,您的安奇拉活躍度高達99%,我差一點就摁下摁鈕把你人道毀滅了。”
“你不會。”溫酌回答。
“為什麼我不會?”葉語扯了扯嘴角。
“你有自己的判斷力和想法。這也是我選擇你執行這個任務的原因。”
葉語心頭一顫,她沒來由地懷疑,是不是溫酌早在三年前就預料到了今日的場景。
如果是其他的執行官,也許真的會機械地執行系統交代的任務,摁下摁鈕,這樣溫酌心臟裡的膠囊就會破裂,裡面的藥劑在殺死他體內安奇拉的同時,身為宿主的溫酌也會一起死亡。
“我的想法是什麼呢,教授?”葉語抱著胳膊,抬了抬眉梢。
“你的想法是——如果連溫酌都不能克制體內的安奇拉,人類的滅亡不過遲早。”
溫酌仍舊低著頭,看著醫療艙裡沉睡的人。
葉語卻愣住了。
這位溫教授總能看透身邊的人,卻保持著冷漠疏離的態度,從來不曾道破。
他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由始至終都在旁觀。
直到此刻,當他的視線落在醫療艙上,葉語似乎找到了一丁點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第一次見到溫酌,葉語足足盯著他看了一分鐘。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這男人實在太好看了,不看白不看。
從小到大,葉語不看言情小說和少女漫畫,對花美男沒有絲毫興趣,被譽為“毫無少女心的理工腦小怪物”,她覺得男人生的再好看又不能兌換考試分數,有個屁用。
但是見到溫酌的時候,她真的恨不能把自己眼珠子摘下來掛在對方的身上。
當時的溫酌就在講臺上,站姿隨意,身型卻修勁挺拔,肩背延伸出俐落的線條,他的五官中屬於hybrid的特性太過明顯——細膩精緻的輪廓,卻帶著淩厲孤絕的氣勢。
他的課沒有人蹺課,每一秒都籠罩在他的氣壓之下,所有學生抖擻十二萬分的精神。
這位教授沒有任何社交,永遠都是公寓、學校、任務地點三點一線。
他對所有人的敬仰與誹議視而不見,就連自己的學生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犧牲,他也只是垂下眼淡淡地點了點頭,意思是他“知道了”。
只有這一次的“火種回收計畫”,葉語終於發現,這個男人也會奮不顧身。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內容比較出戲:
衛淩作為一個睡美人,當然是要被溫酌吻醒。
溫酌一低頭,嗯……嘴皮子就被冰住了!
第6章 反向誘捕法則
葉語低下頭看向衛淩,然後略微頓了頓。
儘管衛淩是八年前被極凍,那時候的他也已經二十八歲了,眉宇卻帶著一種帥氣英挺的少年感,仿佛沒有經歷過歲月淬煉洗禮,仍舊天真地相信著世上的真善美。
可是仔細看,就能從他的眉眼中感受到一種堅毅的,生而倔強的氣質。
葉語將極凍艙的資料接入,這樣就可以看到衛淩的最後兩個小時都做了什麼。
“天啊——衛淩竟然曾經遠端修改過逃生艙的資訊!”
當年曹教授被安奇拉寄生之後,故意毀掉了所有的救生艙,只留下這麼一個,用複雜的代碼鎖定了衛淩的身份資訊。
按道理,救生艙就只有衛淩能使用了,可他竟然從最不起眼的溫度控制系統黑了進去,修改了安奇拉的設置!那可是超高智商生物安奇拉啊!
那一串複雜至極的代碼就像是在放肆嘲笑安奇拉——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葉語忍不住看向衛淩,這傢伙到底有多聰明?
接著,回饋的資料就是衛淩曾經打開過一個檔,叫做《熾熱焚心》,但是只閱覽了一秒鐘。
“《熾熱焚心》是什麼?”
葉語才剛點開,強大的視覺衝擊力讓她差點把所有檔都刪除。
“他最喜歡的島國電影。”溫酌回答。
原本對衛淩所有的尊敬和崇拜在那一瞬間統統崩毀。
“看出來他有多喜歡了……”葉語咬牙切齒。
到死都要看一眼才肯躺進去,真是X心不死。
“等等,你說他只打開了一秒?”
溫酌忽然大步來到了葉語的鍵盤前,手指飛速地敲擊,葉語懷疑鍵盤都要冒煙的時候,整個電影驟然轉換了檔案格式,變成了一篇超長的類似研究日誌的東西。
溫酌流覽的速度很快,葉語根本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但是當溫酌看到日誌最後的時候,葉語終於看清楚了衛淩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溫小酒,除了我自己應該只有你能看到吧,願你一切安好。
瞬間,整篇日誌還有那部電影一起被銷毀了。
“糟糕——那可是衛淩的研究日誌!”
葉語費盡心思想要復原,但是已經完全被毀了,碎片都撈不回來。
“到底是什麼日誌!為什麼要藏在亂七八糟的電影裡!如果不是溫教授你瞭解他,搞不好都沒人發現……”
葉語瞬間明白過來,衛淩的研究日誌本來就只想給溫酌一個人看。
“教授,那裡面到底是什麼!”
“反向誘捕法則。”溫酌的手指隔著玻璃在衛淩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他的想像力永遠天馬行空。“
隱隱的,葉語仿佛看見了溫酌唇上的淺笑。
就像他們身後溫柔卻沒有盡頭的黑暗。
三個月後,控制中心第一醫院
衛淩一陣猛烈下墜,停滯的時間驟然流動起來,他發覺自己在一片殘舊的迷宮中奮力奔跑。
一開始跌跌撞撞,到後來越跑越快,雙腿四肢越來越順暢。
四周破敗的牆面上不時有陰影掠過,裂隙之間有一股陰暗的力量即將迸裂而出。
衛淩的腦袋疼得要命,有什麼在他的腦神經中開疆拓土,飛速穿行,像是要佔據他的思維,掌控他的一切。
他拼了命地奔跑,疲憊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但是怎麼也無法從這片迷宮之中逃脫!
直到黑暗侵襲,巨大的力量將他吞沒,他摔倒在地,掙扎著要爬起來,耳邊卻響起慵懶而沙啞的聲音。
“終於抓住你了。”
衛淩回過頭來,一個容貌精緻,面帶微笑的男人進入他的視野。
呼吸被對方緊緊攥住了,視線想要挪都挪不開。
他緊緊扣住了衛淩的手腕,壓在他的耳邊,腕骨就快要裂開了,疼痛讓衛淩醒神。
他用力地蹬踹,可越是掙扎,那個男人的笑容就越明顯。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衛淩一陣心慌意亂,危險感爆棚。
男人低下頭來,笑聲在衛淩的耳邊輕顫:“我是諾亞……至於我想幹什麼……”
“無論你想幹什麼,都給老子滾——”
衛淩咬著牙槽瞪向對方。
男人笑了,聲音裡滿是誘哄和耐心:“我在求偶啊。如果現在‘滾’了,不就把你拱手讓人了嗎?”
他有著一頭淡金色長髮,髮絲之間又泛著淡淡的藍色螢光,他真的很美……
但衛淩就是本能地厭惡!
“去你X的求偶!是嘔吐的嘔吧!”
“嘖……你不記得我的同胞弟弟安奇拉了?他會難過的……”
什麼?什麼鬼!
離我遠點!你這個神經病!
忽然之間,眼前男子的身影如同幕布一般被撕碎。
有人來到了衛淩的面前,一把將他拽進了懷裡。
“衛淩!醒醒!醒過來!現在醒過來!”
清冷又剛硬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那一刻,衛淩的心忽然沉穩了下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平息了衛淩所有的焦躁。
“他來了你就安心了?要知道我只是欣賞你的基因,而他卻要你的全部。”男人的聲音仍舊在衛淩的腦海裡徘徊。
“全部……你要我什麼全部?”
衛淩想要看清楚溫酌的表情,對方卻忽然強勢地壓了下來。他看到溫酌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是完全陌生的執欲。
“溫……溫酌……”
他發覺自己連那句“你想幹什麼”都問不出來。
“醒過來,衛淩。要麼捕獲我……要麼被我毀掉……”
洶湧瘋狂的情感湧入衛淩虛弱的神經。
緊接著是耳邊心臟監測儀器發出的嗡鳴聲。
“心跳怎麼會忽然過速!馬上打鎮定劑!”
“不能打!他的大腦是最重要的!”
“溫教授呢!快把溫教授叫過來!”
衛淩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恐懼四處壓襲而來。
直到有人來到他的身邊,靠在他的耳邊,這一次不是虛幻的,而是聽起來堅冰一般,卻強悍地一把將他往回拽。
“衛淩,別怕……別怕,我在這裡。不要被任何人干擾,你永遠屬於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控制你。相信我,別怕……醒過來。”
他知道對方的臉頰貼著自己,對方的手指扣著他,明明用力卻絲毫感覺不到會被傷害。
“醒過來……我等了你太久了。醒過來,看看我……”
心緒逐漸寧靜了下來。
他隱隱聽見有人在旁邊討論著什麼。
“溫教授……這是怎麼回事?”
“是諾亞試圖定位他。我已經終止了諾亞的思維追蹤。”
“還好有溫教授你在,不然諾亞就找到他了。”
衛淩的情緒逐漸平靜。他感覺有一隻溫柔的手,在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好舒服……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三天了,怎麼還沒醒?”
“要不要降低谷氨酸?”
“唉……”
他覺得有些吵,不滿地“嗯……嗯……”了兩聲,然後砸了砸嘴。
那些正在說話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安靜得只剩下電子儀器的聲音。
難道是他又睡過了上課的時間?
可是明明手機鬧鈴也沒有響啊!
衛淩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湧入縫隙裡的光線讓他極度不適應,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這才勉強睜開。
然後他怔住了——他明明在上鋪床板上貼著馮寶寶的海報啊!
這樣每次一醒過來,眼睛就能映入馮寶寶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身影,給他起床的勇氣。
手拿岡本零點零一的寶兒姐哪裡去了?
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大老爺們兒站在他的床前圍觀他?
“你們……你們……進我寢室幹什麼?我上鋪的床板呢?”
衛淩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舌頭不怎麼利索,說話很費勁。
那幾個白大褂愣在那裡,其中最年輕的戴著黑框眼鏡的最先回過神來。
“衛淩醒了!衛淩醒了!我立刻去通知溫教授!”
小黑框轉身飛奔出去,跟彩票中獎了似的,還撞翻了推車。
推車上的瓶瓶罐罐稀裡嘩啦摔下來,落地的時候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聽得衛淩想要把耳朵堵起來。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廢了半天的力氣,手還在被子裡,動都沒動一下。
最年長的那個白大褂低下頭來,眼睛輕顫,激動得就像得了帕金森。
他先用手電筒檢查了一下衛淩的眼睛,然後伸出手指:“你看看,這是什麼?”
衛淩無語了:“你右手的食指。”
怎麼了?
一個、二個就跟八點檔電視劇情節——主角剛從車禍中死裡逃生,動了個巨大的手術,開瓢了的那種,然後昏睡了十天半個月忽然醒過來,所有人都來確定主角有沒有變成個傻子。
“三加五等於幾?”
“等於八。”
下一步,是不是要我背九九乘法表?
比起自己忽然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醒過來,衛淩更在意的是為什麼他全身動都動不了?
忽然,一個可怕的想法湧入他的腦海中。
他該不會是……癱……癱瘓了吧?
眼前幾個白大褂露出松一口氣的表情來。
“你們別呼氣啊!先回答我問題!我怎麼就不能動了!”
“別急,我們先做一下測試。”
你不急,我急啊!
年長的白大褂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顫抖著手打開,他極力保持鎮定,但聲音還是在發顫:“用吸管吸汽水、抽水機、鋼筆吸水,是什麼現象?”
“……大氣壓現象……”
“潛水艇是靠改變自身的什麼來實現上浮、下潛和懸浮的?”
“重力……”衛淩有氣無力地回答。
現在進入初級物理知識問答環節?
答對了有獎金嗎?就是那種實現夢想基金之類的?
“滑輪組一定既能省力,又能改變力的方向?”
白大褂低下頭來,看著衛淩的時候還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衛淩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他就馬上自殺。
“還是你先來回答一下我的問題!怎樣做才能連續十個小時不眨眼?”
要是再被他們問弱智問題,衛淩就要煩死了!
“哈?”
“答案是——睡覺!”
“哦……”一群白大褂恍然大悟。
“第二個問題——窮人為什麼害怕過夏天?”
“因為沒錢開空調!”
“錯,因為夏天沒有西北風!”衛淩看著他們懵逼的表情,這些人真悶!
“第三個問題,還答不出來你們都去檢查智商吧!”
白大褂們嚴陣以待,看著衛淩。
“如何計算8個8,讓它等於1000?”
“啊?”一堆人低下頭估計在心裡掰手指。
“8加8加8加88加888!”衛淩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些人果然好沒意思。
“竟然是這樣……”
“最後一個問題,我為什麼動不了!”衛淩連珠炮一樣問到了他的核心問題。
明明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人,那一瞬間目光裡充滿力量,將現場所有人的神經一把扣住,驟然收到死緊。
既無法抗拒,也無法撒謊。
“因為……你的神經在長時間的極端環境下……”一位較為年輕的醫生沉不住氣,剛一開口,就被身旁同事給拽住了。
什麼極端環境?
衛淩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啊,不對,是拿出了被馮寶寶拎著菜刀追殺求生逃跑的力氣,他還是沒能動哪怕一小下。
“那個……你知道現在自己多少歲嗎?”又有人問他。
“十九歲!”衛淩咬著牙,哪怕能曲起膝蓋也好!
“啊?”白大褂的臉色略微變了變,用非常和藹可親的表情說,“你再想想,你多少歲了?”
“……好吧,好吧,我十八周歲,還差三個月十九歲!滿……滿意了嗎?”
已經成年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的年紀!
舌頭怎麼就像許久沒用過了,那麼不利索。
多說兩句話,聲帶都很疼。
“你再想想?”
“想什麼?你先告訴我,我的神經要怎樣才能恢復!”
衛淩咬著牙關,臉都憋紅了,總算手指頭微微勾了那麼一點點。
這時候,房間外的走廊上傳來的他父母的聲音。
“阿淩!我的兒子啊!你總算醒了!”
“兒子!兒子!我和你媽來看你了!”
衛淩聽見熟悉的聲音,瞬間如同老太太摸電門,精神抖擻!
他再次努力要把自己撐起來,但是……胳膊壓根兒動都沒動一下。
這可不是好兆頭……
老媽太激動的時候,會要人命!
衛淩的媽媽容蘭第一個沖進來,一把揮開了圍繞在床邊的白大褂們,幾乎以飛撲的姿勢,抱住了衛淩。
“兒砸——”
衛淩那口氣被猛地壓了出來,差點沒嗆死自己。
“媽——你輕點兒……”
衛淩一開口,所有人趕緊把容蘭女士扶了起來。
看見淚眼婆娑的母親大人,衛淩愣了愣。
衛淩印象裡的容蘭明明才四十五,現在看起來跟六十多似的,兩鬢都泛著白色的髮絲,眼睛下面的紋很深,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一點都不像他們那棟樓最靚的媽。
作者有話要說: 失憶什麼的雖然很俗氣,但是一個人被凍了那麼多年,醒來之後啥也記得清清楚楚,我覺得不科學。
而且現在事業有成、外貌出眾又有地位的溫教授,面對著心理年齡十八歲的衛淩,會怎麼樣?
當然是把曾經遺憾的,表面上不喜歡實際上想的要命的那些事都做一遍啦!
你問我比如呢?我說比如一起睡覺咯……你們腦子和諧點,就只是睡覺而已!
第7章 就是為了養你
“媽……你怎麼……頭髮白了?是我爸欺負你了?還是有拆遷大隊拆了我們家的祖屋還不給錢?”
“去你的,胡說什麼啊!我和你爸盼了你八年了!你還怪爸媽頭髮白了?”
衛淩再一抬眼,看見在一旁扶著容蘭的衛均,他也和容蘭一樣衰老了許多,目光裡是滿滿失而復得的殷切。
心臟猛地一陣下沉。
八年……怎麼回事?
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小黑框跑了進來,“溫教授來了!”
所有圍繞在衛淩床邊的白大褂們紛紛讓開,另一個穿修長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和其他的醫生不同,這傢伙一身黑色的西裝,長腿邁開,修勁而俐落。
當他的臉逐漸清晰起來,衛淩半張著嘴,驚呆了。
這人……不就是他那位上課從不遲到,下課自習室裡端坐,不渣遊戲、不肝鬥地主、不食人間煙火的室友溫酌嗎?
但卻又不是衛淩印象裡的那個青澀的、自帶傲骨寒霜bgm的溫酌。
他成熟了很多,五官帶著刀鑿般的力度感,可偏偏眼部的線條優美,緩和了他的棱角,多了幾分內斂。
更重要的是……明明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也還是那個鼻子……可衛淩怎麼看都覺得對方的很吸引人。
“溫酌……你這是吃多了膠原蛋白?還是……”
還是去微整形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容蘭給捂住了嘴巴。
“傻崽!你在胡說什麼啊!溫酌可是花了八年的心血才把你帶回來!如果沒有人家溫酌……我和你爸早就死了再見你一面的心!”
衛淩頓了頓:“媽……當著外人的面,你能別叫我……那啥嗎?”
傻崽?
誰家的傻崽能當理科狀元?
誰家的傻崽能回答白大褂那一堆初級物理問題?
我都這麼大了!已經不穿開襠褲了!
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叫我“傻崽”!特別是當著溫酌的面!
“哦……對不起,對不起!你以前跟媽說了不要當著外人的面叫你‘崽’,日子太久了媽給忘了!”
……不要再說了!求你了!
衛淩被容蘭打了個岔,但很快又回過神來,他仔仔細細地盯著眼前的溫酌,沒來由心底一陣發酸。
“你這是……上哪裡實習了嗎?這套西裝真帥啊……”衛淩感歎道。
溫酌只是站在那裡,一直看著他,用一種很深的看似沒有波瀾的目光。
可衛淩卻覺得對方視線所到之處,一點一點變得溫熱,空氣中浸透著某種壓抑至極卻又強烈到隨時爆發的期待。
衛淩心頭湧起危險的預感。
自己是弱小的獵物,面前的是強悍而又擅長誘捕的獵手。他悄無聲息卻又強勢地掌控著這裡的一切,從每個人的態度,到衛淩本人。
衛淩立刻側過眼,轉移視線。
“他想要你的全部。”
這句話驀地出現在衛淩的腦海裡。
他的心臟狂跳了起來。
這時候溫酌終於走了過來,拽過了一旁的椅子,緩慢地坐了下來。
“那個,溫教授,要不然您和衛淩解釋?他現在這個樣子,邏輯思維能力好像沒有問題,但是看起來好多事情不記得了……很可能是……”
一直沉默的溫酌開口說:“回溯性失憶,又稱逆向失憶症。”
躺在床上的衛淩心頭一顫,只覺得溫酌的聲音就像大熱天忽然吃到了一口雪糕,五臟六腑都舒適起來。
自己明明在害怕他,可卻還是會覺得他聲音好聽。
旁邊的小黑框立刻應和:“那是啊!在極端條件下保存那麼多年,醒來了要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那就不科學了!”
到底什麼極端條件?
衛均拍了拍容蘭的肩膀,扶著她起身,走了出去。
一邊走,容蘭還依依不捨地回頭看衛淩。
衛淩眯著眼睛,朝著容蘭笑了笑。
容蘭走出病房才說:“這孩子怎麼跟小時候一樣,笑得沒心沒肺的……”
“兒子那是不想你擔心難過。”
當病房裡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衛淩沒來由緊張了起來。
因為坐在他身邊的溫酌,有一種不同于學生時代的氣場,而且他還聽見那幾個白大褂叫他“溫教授”。
“那個……哈哈……你是教授啦?留校任教?”
衛淩下意識想要抓緊床單,但手指使不上力力氣。
溫酌緩然開口,“你是不是在害怕我?”
“沒……沒有……只是你都成了教授了,很有威嚴。我一直都怕教授的。”
“別怕。”
這兩個字,很清晰也很有力量。
可偏偏衛淩就覺得對方溫柔而克制,剛才那種讓他緊張的氣場好像消失了,坐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從前那位老同學。
“哦……”衛淩垂下眼,看著溫酌的脖子上掛著一張工作證,透明質地,裡面好像還有晶片,和學校1塊錢印刷的學生證天差地別。
上面還有泛著金屬光澤的幾行小字:
聯合科技大學教授
(高級工程師)
溫酌
看來這位老同學混得很好啊,是學術界的扛把子。
只是聯合科技大學是什麼大學?
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估計是他昏迷的時候新成立的大學?那他到底昏迷多久!
像自己這種野路子,沉不下心來寫論文做實驗的,混不了學術界。
就在衛淩腦子裡,“學院派”的小天使和“野路子”的小魔鬼相互交戰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輕輕點了一下衛淩的眉心。
就像觸電一樣,衛淩猛地抬起眼來,肩膀一顫。
“你……你……”
衛淩記得溫酌特別討厭肌膚觸碰,有時候在寢室裡自己不小心碰他一下,這傢伙都會忽然避開,然後用很生冷、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
後來衛淩才知道,溫酌會有這樣的反應,跟他那個長期酗酒毆打老婆孩子的父親有關,就像得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一樣。
所以如果有人在背後說溫酌壞壞,衛淩會非常嚴肅地警告對方。
久而久之,其他同學也對溫酌的冷淡習慣了。
可這樣一個傢伙,剛才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的眉心?
衛淩盯著溫酌,等著他從口袋裡掏出消毒濕巾之類的東西,但是溫酌卻靠過來,手掌伸進病床和衛淩的後背之間,將他托了起來。
“在想什麼呢?”他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邊,帶著溫和的氣息。
枕頭墊在了衛淩的背上,總算能坐起來了!
溫酌是唯一一個注意到他躺了那麼久很難受的人。
“我在想……我多少天沒有洗臉了……很油吧……”
“今天早晨八點擦過臉。”溫酌回答。
他的聲線和他的人一樣清冷,衛淩剛開學的時候有點不大喜歡他,後來聽久了,還覺得提神醒腦。
考四六級的時候,衛淩會故意問溫酌單詞怎麼念,就為了聽他的英式發音,特別有哥特式的空靈感。
但是,現在溫酌的語氣很輕緩,……挺溫柔的。
老天爺,衛淩你是不想活了嗎?竟然會覺得溫酌溫柔?而且不止一次這麼覺得!
明明醒來之後的第一眼,還有點怕他的!
“你……你怎麼知道我早晨八點擦過臉?我媽告訴你的?”
衛淩打著哈哈,想要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我幫你擦的。”
溫酌話音剛落,衛淩咳嗽了起來,嗆得他淚花滿面,肺差點從嗓子眼裡噴出來。
“你……你說什麼?你幫我……我擦……擦的?”衛淩的舌頭震驚到僵直。
“嗯。”溫酌點了點頭。
“喔……”
衛淩又低下了眼,心想現在心理醫生真牛掰,能把溫酌的這個什麼潔癖啊,還有接觸恐懼症給治好……該頒發諾貝爾啊!
“你沒有問題想要問我嗎?”溫酌開口問。
“……問題……有啊,我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動不了了?是癱瘓了嗎?為什麼會這樣?”
衛淩看著溫酌,其他人來給衛淩解釋,指不定怎麼顛三倒四邏輯混亂,但如果是溫酌,他一定會用最精簡的語言和最有邏輯的組織,讓衛淩在最短時間內瞭解發生了什麼。
“你還記得我得了白血病嗎?”溫酌問。
“啊?我記得!這麼多年了你還活著,你是不是病好了?”
“那你記得,是你給我捐的骨髓嗎?”溫酌又說。
衛淩愣在那裡,整個人給鎮住了,良久才問:“該……該不會……是醫生取骨髓的時候操作失誤……把我整……整癱瘓了吧?”
從心臟到骨頭冷了個徹底。
“如果是那樣,你後不後悔救我?”
溫酌淡淡地反問,就跟問他“你後不後悔給了我一塊錢坐公交”那麼雲淡風輕。
這要是別人,說不定已經炸起來了。
老子要真為了你被整癱瘓了,你還這麼淡定?
但是衛淩還記得自己給溫酌捐骨髓之前,做了好幾天的噩夢,癱瘓只是他噩夢之中非常接地氣的一部分。
幾秒之後,他眯起了眼睛。
溫酌不是那種會問對方後不後悔的人,這就跟分手之後問“你愛沒愛過我”那麼無聊。
雖然當年的骨髓捐獻,採取的還是抽取骨髓血的方式,但根本沒那麼大風險。
衛淩從對方的態度裡感覺到,自己沒有癱瘓,而且他能感覺到被子在身上的厚度,他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仿佛隨時就能勾起。
而且從小到大,他的預感比女孩子發現男朋友出軌了還要准。
“那……那你痊癒了嗎?”衛淩問。
“痊癒了。”
“那你……現在薪水待遇怎麼樣?”
“很高。”
“那……你會養我嗎?”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小爺要真是為了你癱瘓的,你肯定得養我啊!不只得養我,還得給我爹媽養老送終!
溫酌看著他,還是那種很深的讓衛淩理解不了的目光。
“我活到現在,就是為了養你。”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你幫我擦了臉,還擦了別的地方嗎?
溫酌:嗯。
衛淩:那……那裡呢?
溫酌:嗯。
衛淩:忽然感覺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溫酌:那嫁給我的勇氣有沒有?
第8章 你不說話會腰疼?
溫酌的話剛落,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剛才溫酌說什麼了?
衛淩覺得自己一覺醒來,世界怎麼變了?溫酌竟然不再是他記憶裡那個溫酌了。
他記得溫酌拒絕他父親貪婪而瘋狂的索要時,拋下的一句就是“我就是養狗也不會養你”。
衛淩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感動?他在溫酌的心裡達到的狗的地位?
“你讓我靜一靜……我需要時間接受自己癱瘓的事實……”
其實是餘生可能都得被你養的事實。
溫酌緩慢地換了一下坐姿,開口道:“你沒有癱瘓,只是經過長時間的極凍狀態,神經暫時還無法調配肢體。”
衛淩光聽見前面那幾個字,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灼灼地看著溫酌:“你說什麼?我沒有癱瘓?我真的沒有癱瘓?”
果然吧!看他的預感就是准!
“嗯,調養一段時間,經過專業的複健訓練,你就能正常生活了。”
“真的?”
衛淩真想給溫酌一個大大的熊抱,但是他動不了。
“真想給你一個大抱抱!”衛淩的眼睛裡揚起孩子氣的笑容。
他喜笑顏開,如果能動的話他肯定在手舞足蹈。
他沒癱瘓啊!好好住院,好好鍛煉就會好的!
“真的?”溫酌側過臉來。
瞬間,那種強烈到像是要佔據衛淩一切的氣場蔓延開來。
“啊?什麼真的?”
“你說想給我一個大抱抱,是真的,還是說說而已?”
“當然……是真的啊……”
衛淩的話還沒說完,溫酌的手伸了過來,驟然將衛淩撈了起來,速度太快力氣太大,衛淩的脖子向後一仰,就被溫酌攬進了懷裡。
那雙手臂將衛淩緊緊圈住,衛淩的側臉被壓在溫酌的胸膛上,他的名牌就貼在衛淩的臉頰上,衛淩的骨頭都被勒到咯咯作響。
溫酌的氣息毫無預兆地將衛淩包裹了起來,那是一種冷冽的卻帶著厚重感的味道,衛淩的耳畔是溫酌胸膛起伏間富有力度感的心跳。
“溫酌?”
衛淩的大腦一片茫然。
在他的印象裡,溫酌永遠不可能去擁抱什麼東西,無論人或物。
他寧願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實驗和資料上,也不願意分一點點感情給其他人,哪怕是除了父親之外唯一的血親,他的母親。
衛淩記得溫酌的母親來到學校看過他兩次,每一次都是淚眼婆娑。
她懦弱地懇求溫酌把獎學金取出來,懇求他不要讀書出去掙錢,每一次溫酌的臉上都沒有表情,
他站在距離母親不遠不近的位置,不曾伸手給過她一絲安慰。
母親的眼淚與溫酌無關。
而此時,他卻緊緊地抱著衛淩。
衛淩閉上了眼睛,在他失去和錯過的時光裡,一定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溫酌有這樣巨大的改變。
溫酌的懷抱越收越緊,衛淩就快要喘不過氣,可是他卻不覺得害怕了。
因為只有真心在乎自己的人,才會這麼緊張。
求生欲還是讓衛淩艱難開口了。
“那個……溫酌……你給我口氣兒……”
這個足夠勒死人的懷抱緩慢鬆開,溫酌托著他的後背,將他放回了枕頭上。
“你能給我說說,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嗎?”
衛淩躺在枕頭上,自己終於斷氣兒的危機之中解脫出來,他劫後餘生一般呼出一口氣來。
“今年是20XX年。”溫酌沒有坐回椅子,而是側坐在衛淩的床邊,低下頭來說。
衛淩的心頭一顫。
所以……這不是其他人所說的八年,而是十八年後了?
“溫酌……你現在……三十六了?”
衛淩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對方。
溫酌的臉上沒有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沒有衰老,沒有一絲皺紋。
“是的。”
“我也……三十六了?”
隨著溫酌輕微的點頭,衛淩覺得這是比讓他癱瘓還要大的打擊。
他還沒青春無極瀟灑不羈,就……就忽然變成了三十六歲的大叔了?
“但你的身體機能應該是處於二十八歲,就是被極凍的那一年。”
“哦……”
衛淩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他真是容易滿足啊。
“八年前,你和我被派去月球執行一個任務。任務出現了問題,你把自己的救生艙讓給我了,我返回了地球,而你卻在醫療艙裡被極凍。直到三個月前,我們將你的醫療艙帶回了地球,對你進行了復蘇。但是現在看來,你失去了十年左右的記憶。”
衛淩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冰凍了八年,醒來之後腦子估計是被凍壞了,不僅不能動彈,還沒了十年左右的記憶。
所以,他的記憶和現在的溫酌之間,竟然相差了十八年。
“那我十八到二十八歲,都幹什麼了?”
“大學跳了兩級,然後研究生跳了一級,接著讀博,進了研究院,成了高級研究員。你的身體素質很好,又入選了月球基地的研究員,然後接受了一年左右的宇航員訓練。”
衛淩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所以這十年……我都在學習和訓練。”
“是的。”
“那是多麼痛苦的回憶啊……辛虧忘記了……”
好好學習是會死人的!
他的目標是當電競選手啊!再和一個小網紅談戀愛,甩十七八個飛機坦克,然後榮耀退役,過悠閒等死的生活。
他怎麼可以去考研究生、考博士?
這不符合他衛淩的對人生道路的規劃啊!
“是的,不記得了也沒什麼……關鍵是現在。”
衛淩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溫酌側坐在自己的身邊,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的樣子。
真的是溫柔得不像話……
“我們去月球……做什麼研究?”
“等你身體好了再告訴你。”
“是因為……那是機密嗎?”
“嗯。”溫酌低下眉,點了點頭。
衛淩沉默了。
他知道,這個研究絕對出了天大的事兒。因為自己從來沒有捨己為人的高尚情操,他們都說自己把救生艙讓給了溫酌,那就說明在當時的情況下只有溫酌生還才能解決那件大事。
但如果溫酌不想說,又或者不能說,自己就算把他的牙關撬開,這傢伙也會咬得死死的。
不急不急,來日方長。
“你掐我一下。我覺得自己在做夢。”
溫酌怎麼可能對自己這麼有耐心?是出於內疚嗎?
之前住在同一個寢室裡,這傢伙每天跟自己說的話不超過三句,每句話不超過十個字。
問一句“你論文寫完了嗎”,對方回復他的也只有冷淡的一個字“嗯”。
現在守在他的床邊,斟茶倒水,還幫忙看病理報告,辦理各種手續,不僅僅是不科學,而是玄幻了!
“這不是夢。”
溫酌抬起手,衛淩心想這傢伙還真要掐自己啊!
他連眉頭都皺好了,卻沒想到溫酌的指尖緩慢地滑入他的髮絲裡,輕輕梳理了一下。
衛淩覺得頭皮一陣舒適,也不知道溫酌是不是摁著自己頭頂的什麼穴位了。
溫酌的手指即將離開,衛淩的眉心又皺了起來,心頭沒來由地不舍。沒想到溫酌的手指又梳了進去,力度剛好,真舒服。
衛淩的眉心又緩慢地舒展開來。
溫酌的手掌輕輕托著他的臉頰,緩慢地移向他的後腦,輕微地帶著他的脖子轉動。
衛淩也不知道溫酌的力度怎麼拿捏的那麼好,還是他專門去學過護理?
半邊臉就直接貼著溫酌的小臂,衛淩輕輕“嗯”了兩聲,溫酌的手腕忽然僵住了。
衛淩也意識到了什麼,血液蹭地就湧了上來,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臉也紅了。
你“嗯”什麼“嗯”啊!
“你看你像不像在吸貓?我這只貓乖不乖?”
啊!衛淩,你這是轉一個什麼鬼話題!一點都不自然!
明明毫無準備上臺演講他都能鬼話連篇freestyle,怎麼到了溫酌面前就這麼蠢?
“你不說話會腰疼嗎?”溫酌這個姿勢和他靠得很近。
近到衛淩覺得自己能感覺到對方肌膚的溫度。
以及,離溫酌那雙眼睛太近……衛淩好像看到了他的眼底泛起了一絲淡藍色的螢光。
思緒仿佛跟著無數纖細的水流湧向了別的地方。
周圍的空氣逐漸變得悶熱,衛淩發覺自己回到了大一的宿舍裡……
那天停了電,三十五度的高溫,寢室就像蒸籠一樣。
衛淩坐在小凳子上用教材扇風,要不是溫酌還在寢室裡,怕招他厭煩,衛淩早就脫光了給下面也透透氣兒。
“溫小酒……你也太厲害了吧!沒電扇沒空調,三十五度你還坐得住?”
溫酌的LED檯燈還有電,他安然地坐在小桌子前看書,身上穿著的白色T恤一點汗濕的痕跡都沒有。
“心靜自然涼。”溫酌扔了這麼一句。
衛淩沒有忍住,伸手上去按了一下,他想看看溫酌是不是真的沒出汗。
誰知道溫酌忽然側身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看著他。
衛淩記得,接下來,溫酌要說的就是“靜不下來就出去”。
“你哪裡熱?”溫酌的聲音有一點暗啞。
“啊?什麼?”
不是的……他記得溫酌不是這麼說的!
這是怎麼回事?
衛淩下意識後退,對方扣著他的手腕卻緊的要命。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溫酌沒控制住,因為被衛淩的“嗯”給狠撩了一下,所以施展了安奇拉在月球上曾經對衛淩用過的那種能力。
衛淩記憶裡的是現實世界,而溫酌現在給他看的是那天停電的時候,溫酌腦子裡曾經有過的想法。
這種能力,嗯,怎麼說呢……夢想照進現實裡?
下章揭曉溫酌當年想了啥?
第9章 關哪兒啊?我家。
“是這裡熱嗎?”溫酌的指節蹭過他的臉頰。
衛淩瞪大了眼睛,自己的臉上有汗,溫酌怎麼會碰他?
“還是這裡啊?”
溫酌的手指在衛淩的下唇上刮了一下,他的聲音比平時要更低,目光中有一種壓迫感。
“還是這裡……”
溫酌猛地把衛淩運動褲的繩子拽了過去,驚得衛淩撞翻了小凳子,一個踉蹌卻沒想到被溫酌單手拽了過去。
衛淩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都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這些其實都不算熱。還有更熱的事情,我教你啊。”
溫酌的手指嵌進他剛才淋濕了的頭髮裡,驀地一把將他摁在了書桌上。
他的雙手就壓在衛淩的身邊,帶著鎮壓他一切反抗的氣勢,那是一種衛淩沒有見識過的極具侵略感的溫酌。
“要不要試?”
溫酌靠在他的耳邊說。
原本濕熱的空氣瞬間乾燥到迸裂。
心臟要從胸腔裡裂開了一般,衛淩的耳邊響起一陣又一陣儀器的聲音。
“心率過快——怎麼回事!”
走廊上傳來醫生們飛奔而至的聲音。
托著衛淩的溫酌驟然倒抽一口氣,猛地閉上眼睛,迅速向後退去。
湯醫生已經沖到了床邊。
“是不是今天的輸液鉀離子過高?”
溫酌站在人群之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收攏了手指拳頭握得死緊,當他緩慢地抬起眼睛的時候,眼底的淡藍色螢光終於消散。
而病床上的衛淩忽然拱起了背脊,氧氣湧入他的肺部,他原本渙散的眼瞳忽然聚焦。
心臟檢測儀原本急促的聲音終於一點一點恢復平穩。
“我……我怎麼了?”
衛淩的腦海中有什麼隨著逐漸平穩的心跳一起……被壓抑了下去。
“你剛才心率過快,嚇死人了!”小黑框拍了拍胸口。
又是一連串檢查,衛淩側著眼,看見溫酌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走廊裡,從口袋裡拎出那個金屬煙盒,取出了一根煙,仰著頭,肺裡仿佛有一團火在燒,但他卻不能讓他燒的更兇狠。
過了很久,醫生們議論紛紛地走出來。
“溫教授,衛淩的心率已經恢復正常了。我們剛才初步檢查了一下也沒發現什麼問題,抽血結果要一個小時之後才出來。”
溫酌點了點頭。
等到湯醫生他們離開了,溫酌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外面把那根煙抽完。
衛淩很無聊地躺在床上,他還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卻沒有見到溫酌。
“溫小酒?”
“溫酌?”
“溫大教授——”
衛淩以為溫酌真的走了,遺憾地呼出一口氣來。
卻沒想到這時候,門開了,溫酌又走了進來。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靠近衛淩的病床。
“你沒走啊!你知道我剛才怎麼了嗎?我記得你還在幫我轉脖子呢!怎麼忽然就……”
“別擔心,你身體沒問題。”溫酌回答。
“那你怎麼了?”
“我剛抽了煙,怕熏著你。”溫酌垂著眼,整理了一下袖口。
“什麼,溫小酒你竟然學壞了!誰教你抽煙的!你快過來——讓我聞一聞煙味!”
溫酌還是紋絲不動,“對你不好。”
衛淩很敏銳地感覺到了溫酌在和自己保持距離。
可是憑什麼啊!為什麼啊!
明明自己一醒過來的時候,這傢伙就一副“我們很熟悉”的樣子,坐到他的床邊了。
現在又保持距離,這不是忽然一下回到了大一剛入學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衛淩就盯著溫酌一直看,看來看去得出的結論就是……醫院裡這麼多人,還是溫酌最好看。好看的人都是需要哄的。
“喵——”衛淩輕輕學了一聲貓叫,然後自己哈哈笑了起來,“誒,我剛才好像說你像在吸貓,但我這只貓貌似不怎麼給力,連肚皮都不會翻……”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剛才忽然心率過快,又不是你給我注射了熟地黃。”衛淩挪開了自己的視線,看著天花板,“我剛才不知道怎麼就記起來,大一的時候有一次學校停電,三十多度啊,連電扇都沒得吹……天怒人怨啊!”
溫酌還是站在原處。
“寢室裡其他人都跑出去打牌喂蚊子了……只有你還在用LED檯燈看書。”
“你為什麼沒出去打牌?”溫酌開口問。
“因為……因為就你一個人坐在那裡,我覺得你也許也想有人陪呢?”衛淩看向溫酌,“結果我還是打擾到你,被你掃地出門啦!”
如果衛淩這個時候能動,估計正架著腳,枕著雙手,腳尖還在畫圈兒。
溫酌抬起眼來看向他:“你說……那天你是想陪我?”
“不然嘞?那麼熱,為什麼不出去打牌?”
“我以為你想看我論文。”
“……我需要看你的論文?我是那樣的人嗎?”
溫酌沒說話,好吧,那表示在他心裡衛淩就是那樣的人。
“可是……剛才好像我看到的不一樣……要不是向你確定我被你趕出去了,我還真懷疑你當時……”
“我當時怎麼了?”
“你……你……”衛淩皺起了眉頭,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來了。
一切就在寢室裡溫酌轉過身來扣住自己手腕的時候,戛然而止。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可是……我總覺得我想不起來的……就是你現在離我這麼遠的原因。”
溫酌終於邁開了腳步,老實說他的腿真他麼的長……看他走路衛淩都覺得,好像多看溫酌兩眼,自己不但能走能跳,腿還能再長。
衛淩的頭一直在疼,溫酌就像知道他的感覺一樣,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太好了,這傢伙終於走過來了。
還以為要絕交呢!
梳著梳著,衛淩輕輕“嗯”了兩聲,就睡著了。
溫酌的手指離開了他的髮絲,指尖輕緩地掠過他的眉骨,指節小心翼翼地蹭過他的臉頰。
“對不起……是我沒有忍住誘捕你……不該把你帶進我的世界。”
良久,當整個病房裡只剩下醫療儀器和衛淩的呼吸聲,溫酌緩慢地起身,走了出去。
門口,衛淩的主治醫生湯懷已經等待良久了。
“溫教授,我聽說,你告訴衛淩他沒有癱瘓,我必須要說您是不是給了他沒有必要的希望?我怕他……”
溫酌的神色一冷,湯懷立刻明白自己不該在衛淩的病房外說這些。
他側身,和溫酌一起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溫教授,你應該知道,醫療艙的極凍設備……那是八年前的科技!它保住的僅僅是衛淩的大腦。至於他身體的機能……根本就不在極凍艙的保存範圍……”
溫酌垂下眼,看著湯懷電腦裡關於衛淩的所有資料,開口說:“那為什麼他的舌頭和聲帶還能配合發聲?”
這句話一說完,湯懷就愣住了。
“舌頭和聲帶不屬於身體機能的一部分嗎?我昨天幫他擦身上的時候,他的手指有反應。”
湯懷頓了頓,“就算是那樣……他恢復的可能性也很渺茫。”
“他會恢復的。”
湯懷不是很明白,溫酌到底是真的認為衛淩會恢復,還是在自我安慰。
但是根據湯懷對溫酌的瞭解,這位聯合科技大學最年輕的教授,向來冷靜客觀,從來不會自我安慰。
“這段時間要加強醫院的守備。之前‘諾亞’以為我們把衛淩藏在新城,他們鬧了很大的動靜,毀了兩家綜合性醫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們遲早會發現這裡。”
“到時候,‘諾亞’一定會派人潛入,伺機帶走衛淩。”湯懷神色一凜,壓低了聲音說:“所有醫務人員和守備人員都非常警覺,但是普通人類根本不是……諾亞的對手。”
“我會把我的學生派過來。”
聽到他這麼說,湯懷總算呼出一口氣來。
“溫教授,這三個月你一直守著他,等你的學生過來了,你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萬一有任務的話,您也不至於精神不濟?”
“不用。”
溫酌轉過身,普通人三個月不眠不休早就猝死了,可是溫酌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疲倦,步伐也沒有任何虛浮。
他回到衛淩的床邊,彎下腰,將熟睡中的衛淩輕鬆地抱了起來,然後再側身放下。
像是衛淩這樣的情況,要經常翻身,避免褥瘡。
大概是換了個姿勢,血液迴圈流暢了,衛淩又發出了輕輕的“嗯”聲。
黑暗之中,衛淩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知道溫酌就坐在他身後的床邊,安靜地看著他。
“你醒了,對嗎?”
溫酌的聲音壓得很輕。
“你怎麼知道我醒了?”
“你的呼吸和剛才不一樣了。”
衛淩蹙了蹙眉,到底是溫酌對他太過關注,還是他聽覺超乎常人,連自己呼吸不一樣了他都能發現。
“溫小酒,我問你個問題……為什麼這病房裡都沒有窗?”
“因為這樣安全。”
溫酌的回答讓衛淩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到底是為了安全,還是為了把我關起來?”
溫酌的手指輕輕摸了摸衛淩的額角。
“如果是為了把你關起來,一定不關在這裡。”
衛淩覺得好笑:“那關哪兒啊?”
“我家。”
第10章 病床上摘牡丹,臨死還貪花
心底某處像是被通了電一樣,微麻的感覺一直蔓延到了頭髮絲兒。
把我關到你家,算怎麼個回事兒啊!
衛淩知道,自己再問下去,溫酌也不會給更明確的答案了。
“等你好了,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那……我能提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
“你能恢復正常嗎?”
衛淩背後的床褥下陷,是溫酌靠了過來,一隻手撐在了衛淩的枕頭上。
“我哪裡不正常了嗎?”
“……”
衛淩能感覺到溫酌的靠近,自己被他的氣息籠罩著,被完全包裹起來。
你覺得你自己正常?誰會24小時守在自己大學同學的病床邊啊!
衛淩知道,就算老爹老媽身體再不好,也會想要多陪在兒子身邊,但很明顯容蘭和衛均來看望衛淩的時間,是被限制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溫酌……還是溫酌嗎?
天晴了嫌熱,下雨了嫌冷,衛淩想想自己也是事兒多,別人對自己好,還挑剔那麼多。
“如果我在這裡,你覺得不自在了,我可以去外面。”溫酌開口道。
衛淩驀地想起了大學時候,到外面上網渣遊戲,走之前還跟溫酌說別反鎖宿舍門,自己晚上翻牆回來。
結果淩晨衛淩翻了牆,發現落腳的垃圾箱被人移開了,他坐在牆頭不上不下的時候,溫酌就站在牆根下朝他伸出手。
“滾下來。”
那聲音冷冷淡淡的,就像發現衛淩在寢室裡偷偷囤了髒襪子沒洗。
“你不會擔心我一直在等我吧?”
“不下來我就走了。”
“我下來!下來了!”
媽呀,難道踩溫酌手上下來?這貨有潔癖呀!
“你要我手伸多久?”
“立刻!馬上!”
這是衛淩僅存的大學時代裡,最有人情味的溫酌。
如果這個時候溫酌真的離開了病房,會不會像那天晚上一樣,站在牆下等他?
“不用了,你在病房裡待著挺好。不然就我一個人,瘮得慌。”
“好。”
一片荒蕪之中,某個如同堡壘的建築物折射著日光。牆體仿佛要被風沙吹出裂紋來。
東面牆體上寫著幾行字:聯合控制中心附屬第三醫療基地。
一千五百米外的信號塔上,一個戴著兜帽的身影蹲坐在升降機上。
“老大,總算找到了,根本沒在新城!而是在第三醫療基地!衛淩還活著,不過貌似癱瘓了。”
“癱瘓了不是很好動手?”
略帶調侃戲謔的聲音響起。
“溫酌二十四小時守在他的身邊,誰靠近誰送死啊!”
“他還能不睡覺不吃飯,看著衛淩?”
“還真的是不吃飯不睡覺看著衛淩,我距離醫療基地都一千五百多米了,還能感覺到溫大教授那變態的保護欲!”
“確實……他是個變態到極致的對手。”
被稱為“老大”的男人有點兒幸災樂禍。
“那咋辦?我不怕死,但我不想白白送死。”戴著兜帽的年輕人可憐巴巴地說,“而且那個衛淩……都癱成那樣了!廢物點心一個!要來也沒用!”
“就算是廢物點心,也是被安奇拉選中的廢物點心。現在只好聲東擊西了的。我會製造機會,讓溫酌離開。”
“多謝老大!”
一陣風吹過,升降機頂部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的早晨,衛淩哼唧了一聲,正要伸個懶腰,然後苦逼地想起自己動不了。
“醒了,喝水嗎?”溫酌的聲音響起。
衛淩一個激靈,被子裡面忽然熱了。
大腦空了兩秒,衛淩意識到了什麼嚴峻的事情,他的臉瞬間躁紅:“那個……你這麼早就來了?我媽呢?”
老媽!你去哪裡了!怎麼不在這裡守護你動彈不得的兒子!
你知道我……我……好像尿床了嗎?
“容阿姨給你做吃的去了,雖然你現在能吃的東西很少。”
溫酌走了過來,低下身,將手伸進了衛淩的被子裡。
“不要——”
但是已經晚了,溫酌肯定已經發現了!
啊媽呀!他這個二十八歲的帥小夥兒尿床了!還被大學同學給發現了!
“我給你換一下墊子,再擦一下身上。”
溫酌很自然地轉身端著盆子進去那間獨立衛生間了。
一道天雷落在衛淩的身上,他忽然有一種不大……不大和諧的設想。
“那個……溫酌……該不會……我不是第一天尿床了?”
你也不是第一天幫我換褲子?
“嗯。每天都有,我給你換的。導尿管會疼,所以沒給你用。”溫酌的聲音和著流水從衛生間傳過來。
衛淩睜著鬥大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耳朵裡隨著那句“我給你換的”嗡嗡作響。
他為什麼還活著?他還有什麼臉活下去啊!
他不但尿床,而且還被溫酌看光光了!這他麼的不公平啊!
明明在學校裡溫酌從來不去公共浴室,只在洗手間裡沖涼。
衛淩還沒看過溫酌呢,溫酌就把他給看光光了!
此時的溫酌端著盆子已經走到了床邊,衛淩的臉紅到快要爆炸。
“可以……讓我媽來幫我擦嗎……”衛淩的聲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
“你爸媽年紀大了。幫你換身上衣服,就得把你下半身抱起來,他們力氣不夠。”
這個理由很充分。
“可以……給我請個護工嗎?”衛淩可憐兮兮地看著溫酌。
我當了那麼久的高級研究員,總歸是有薪水的吧?不至於連個護工都請不起的吧?
溫酌已經將襯衫的袖子折到了小臂上面,正在擰毛巾。
“你很想被別人看嗎?”
溫酌沒什麼表情,但是衛淩卻敏銳地感覺到他不大高興。
“我……我不想……”
被別人看和被你看相比,我選擇被別人看!
“那不就是了。”
說完,溫酌輕鬆地將衛淩的被子抬了起來,貌似他是穿了尿不濕之類的東西。
老天,二十八歲的高齡還穿尿不濕,衛淩真的哭笑不得。
只聽見“哧啦”一聲,衛淩的心臟都給挑了起來。
“溫……溫酌……你是撕了我的……褲子(尿不濕)了嗎?”
“是啊。不然脫下來的時候從你腿上經過,不得蹭一身?”
你說的好有道理,可我為什麼覺得不大對勁?
溫熱的毛巾擦過他的身體,當溫酌單手托起他的腿,衛淩只覺得跟他接觸的地方像是有電流經過,轟隆隆轟隆隆流進他的血液裡,沖進他的大腦裡。
溫酌的動作很穩,抬起衛淩好像完全不花力氣一樣。
但衛淩滿腦子想的都是“溫酌現在在看哪兒”,“可以求求你閉上眼睛嗎”,“你千萬不要在心裡和我比大小”,“我那裡是什麼樣子的我自己都不記得了”等各種混亂的問題攪成了漿糊。
身上擦乾淨了,乾爽的尿不濕也換上了,溫酌將被子拉了過來,給衛淩蓋上。
但是衛淩脆弱的自尊心還是徹底崩塌了。
他住院三個月,也就是九十天。
在這九十天裡,他也許每天都尿床了,然後溫酌給他換床單和尿不濕至少九十次了……
溫酌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衛淩的身邊,他單手撐在衛淩的枕頭邊,低下頭來。
這還是衛淩醒過來之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溫酌。
他眼睛的輪廓甚至於他微微向上翹起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他真的很……美……雖然用“美”來形容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似乎有什麼不對。
衛淩發現只要多看溫酌兩眼,視線就很容易收不回來。
就像此刻,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衛淩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衛淩,你是不是個傻叉兒!
病床上摘牡丹,臨死還貪花兒!
也不看看這朵花兒不但帶刺兒,還凍手!
“你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是為什麼?”
“我……覺得不好意思唄……誰尿床了希望被……被自己大學同學看見啊……”
“這是正常現象。等你的神經完全復蘇了,你就能自我控制。不需要害羞。”
溫酌的襯衫袖子還折在上面,這也讓衛淩微微側過眼,就能看見他的小臂線條。
明明是修長流暢的,一點都不誇張的線條,衛淩卻能感覺到一種雄勁到不可反抗的力量。
他忽然產生了莫名的畏懼,沒來由全身都顫了一下。
溫酌的反應太敏銳,低下身來,扣住了衛淩的手指:“你又怕了我嗎?”
“不……不是的,我怕你幹嘛?我只是需要適應調整一下……儘量不讓自己不好意思……”
其實是從前你明明長得像根白玉小蘭花,現在忽然杠杠的男人味,我卻癱在病床上,這一對比就心塞。
“嗯。”
溫酌輕輕應了一聲,直起腰來。
壓迫感終於離去,衛淩緩慢地呼出一口氣來。
“別擔心,醫院已經從全球各地請了專家來給你會診。”
“我這麼有面子呢?”衛淩笑了笑。
“嗯。”
衛淩明白,這多半不是醫院請來的,而是溫酌的面子。
搭乘著十二位專家的航班進入了新城“光年”的機場上空。
“航班14125請注意,你已進入新城‘光年’的機場上空,請保持飛行高度,等待降落指令。”
塔臺調度員已經和這架航班聯繫了三次,都沒有回應。
但是這架航班已經開始自行降落了,回顯信號是“自動降落狀態”。
“這怎麼回事?”調度員的心裡隱隱湧起一絲不安。
第11章 龍王放屁很神氣!
調度中心主任緊急發佈命令,讓其他航班讓出航道,終於讓這架飛機平安著陸了。
“這航班可真牛!機長拽得二五八萬的!都不跟調度中心聯繫嗎?想降落就降落?”調度員萬分不滿。
主任抹了一把額角的冷汗:“這架航班上的都是專家!怠慢不得!”
但是當它落地之後,既不和機場聯繫,也不行駛到給它的停機位,而是在機場的中央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
機場地勤人員乘著車趕過去查看,機門也是關閉的,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湊到飛機的視窗往裡面一看,驚得差點沒從梯子上摔下來。
機艙裡的乘客都緊緊貼著椅子,仰著頭似乎極度痛苦,而他們身上沒有一絲水份,就像從棺材裡坐起來的千年木乃伊!
“啊——快通知聯合控制中心!通知聯合控制中心!”
此時的衛淩悶悶地躺在病床上。
他知道看護病人是非常需要耐心和體力的事情。
念大學之前,他的奶奶腦血栓動彈不得,全家輪流給老人家守夜,衛淩就守了一個晚上,要幫奶奶翻身,關注點滴,更不用說幫她上洗手間之類。
一晚上下來,衛淩哪怕很年輕都有些受不住。
但是這幾天,溫酌就像不需要工作一樣,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呼呼……有點想洗頭……頭髮感覺好油……”
這樣和諧地與溫酌待在同一個房間裡,衛淩覺得不自在,好像只要房間忽然安靜,他就會憋死。
“好,我幫你洗頭。”溫酌垂下眼,開始收拾他的襯衫袖子了。
“別別別!我就說說!說說而已!”
“是該洗洗了。”
溫酌多餘的話一句沒說,就拎著桶子接熱水去了。
“我可以讓我媽來跟我洗……真的……”
求你不要再伺候我了,我何德何能,良心不安啊!
衛淩記得當初自己襪子沒洗,都被溫酌冷冷盯了三分鐘,最後沒辦法拎著襪子去了洗漱間。
就這樣一個愛乾淨受不了任何味道的溫酌,要幫他洗油膩膩的頭,衛淩覺得好害怕。
但是沒多久,溫酌就拎著熱水來到了床邊,又取過了另一個桶子來接水。
“你爸媽年紀大了,托著你的腦袋給你洗頭,他們怕是沒那麼好的臂力。”
話音說完,溫酌就挪開了衛淩的被子,把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這是衛淩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他抱起,整個人嚇得差點飛起來……當然就他現在這樣,也就全身顫一顫頂天了。
“你別……”
“不用怕,不會摔著你。”
溫酌單膝壓在床邊,將衛淩橫了過來,然後緩慢放下,這樣衛淩的腦袋就到床外了,而他的腳正好放在了床對面的椅子上,整個人橫躺在了病床上。
當衛淩被溫酌托著後腦勺緩慢躺下來,他才意識到溫酌的力氣真的很大,自己就算再營養不良,骨頭的重量也擺在那裡,溫酌抱他起來就跟抱起一個枕頭似的,手臂和腰杆子連顫抖沒顫一下……簡直反人類。
溫酌就坐在床邊,岔開他的大長腿,一手托著衛淩的後腦勺,一手給他澆熱水。
這姿勢,讓衛淩產生一種自己的腦袋隨時會被左右夾擊的危機感。
腦殼會碎……鼻血倒流……
溫熱的水流和著溫酌按摩他頭皮的手指,讓衛淩舒服得想哼哼。
“你看,你爸媽怎麼給你洗頭?”
溫酌輕輕地反問。
衛淩不得不說,真的是這麼個理兒。
光是把他從床上橫過來,他老爹老娘的腰非得撅了不可。
溫酌給他抹了洗髮膏,清清淡淡的味道在病房裡蔓延開來。
“左邊……左邊一點……那裡有點兒癢……”
“誒,右邊下面一點兒,就是那裡!對啦!”
衛淩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但既然洗都洗了,那就好好享受溫酌的服務唄!
“還有哪裡癢嗎?”
衛淩發現溫酌對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放得很輕,而且是那種下意識的。
如果房間裡有其他醫生在,溫酌對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很冷淡,聽不出任何感情來。
“還有脖子下面一點……就是那裡,再給我揉揉!”
衛淩的臉皮其實很厚的,也就害羞和不好意思了那麼一下,當他意識到溫酌現在聽自己差遣,那種虛榮感哦——龍王放屁,神氣著呢!
衛淩也沒多長頭髮,愣是能洗了半個來小時,溫酌才取過毛巾給他把腦袋包了起來,然後幾乎是把他摟在懷裡,給他細細地擦頭髮。
“溫酌……你怎麼這麼會照顧人呢?”衛淩閉著眼睛小聲說。
“我只照顧你。”
溫熱的氣息落在衛淩的耳邊,轉瞬即逝。
衛淩反應了足足兩秒,才意識到剛才溫酌說了什麼。
但是溫酌已經把他靠在床頭,轉身去收拾弄濕的地面了。
過了一會兒,溫酌又拿了吹風機過來。
“哪兒來的吹風機啊?”
“問值班護士借的。”
衛淩自己是直不起背的,結果又是被半摟在溫酌的懷裡。
現在的吹風機估計是融入了什麼黑科技,溫酌也就是手指在衛淩的頭髮絲裡捋了捋,熱風就他的頭髮給吹幹了。
“溫小酒,你老實交代,這麼會照顧人,是不是娶了漂亮老婆,被老婆調教的?”
衛淩想了半天,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一聲“溫小酒”,讓溫酌頓住了。
他取下了插頭,不緊不慢地把吹風機收起來,然後走過來,冷不丁狠狠提了一下衛淩的耳朵。
“疼——疼——你這是被老婆欺負了!轉過來欺負我嗎!”衛淩的眼睛鼻子都擰巴到了一起。
“這是跟容蘭女士學的。”
溫酌鬆開了手,衛淩還在假惺惺的哼唧。
我的親娘容蘭女士哦!不食人間煙火的溫酌什麼時候學會的擰耳朵!
沒多久,容蘭女士就拎著保溫壺,和衛淩的爸爸過來給他送飯了。
“我的乖崽!媽給你燉了牛筋!喝什麼補什麼!強身健體!”
湯是挺香的,但是衛淩有點兒不敢喝。
喝了葷腥,怕自己大大的時候太臭……畢竟這些日子給自己那什麼的,是溫酌啊。
“溫酌啊,阿姨燉的湯,你也喝啊!你看你這些日子陪著阿淩,人都憔悴了!”
憔悴了?哪兒憔悴了?
衛淩仔仔細細把溫酌給看了一遍,他既沒黑眼圈,也沒打瞌睡,力氣還大得很勒!
“謝謝阿姨。”溫酌沒有拒絕,接過了碗,吹涼的第一勺不是給他自己的,而是送到了衛淩的嘴邊,“喝吧。”
湯很鮮香,是媽媽的味道,聞著都讓衛淩想哭。
“我有點事情,要離開幾天。”
衛淩愣了愣。
他已經習慣了溫酌的照料,現在他忽然說要走,衛淩心裡沒來由一陣惶恐。
“我會讓我的學生過來照顧你。我不在的時候,你如果能動了,也不要亂來,一定要待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溫酌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衛淩卻覺得不大對勁。
想起之前溫酌對他幾乎算是24小時的看護,這也許不是照顧,而是在警惕和保護。
“我又癱瘓又失憶……還有人要來殺我嗎?”衛淩勾了勾嘴角,狀似隨口胡說,但卻用余光觀察溫酌的反應。
“臭小子你電影兒看多了啊!”容蘭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看老媽那表情,不像是裝的。她和老爸都覺得自己在醫院裡很安全。但衛淩卻隱隱覺得不對勁。
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
“四級執行官葉語報到。”
洪亮很有中氣的女人聲音響起。
把正在喝湯的衛淩給嗆了。
“進來吧。”溫酌的聲音變得生冷,全然沒有對著衛淩還有容蘭夫婦的那種柔和。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中性打扮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的年紀大約25、6,五官很有立體感,眉眼之間透露出一種果斷和俐落。
“四級執行官……是什麼?”衛淩忍不住問。
“不是什麼,就跟大一、大二、研一、研二一樣,一種稱呼罷了。”溫酌淡淡地回答。
衛淩看見葉語蹙了蹙眉,顯然對溫酌的解釋不是很認同。
“教授,連羽還有何斂在外面等你。”葉語提醒道。
“嗯。”溫酌一點都不著急,把那碗湯喂衛淩喝完了才起身。
衛淩看著溫酌離開病房,直到他的腳步聲聽不到了,才收回了心神。
病房裡,容蘭笑眯眯仔細打量著端坐在一旁的葉語,“姑娘啊,多大了?有男朋友了沒?跟著溫教授是讀研還是讀博啊?”
“媽——”衛淩一看就知道自己老媽在想什麼,“你兒子我還癱在床上呢!你別去禍害別人小姑娘!”
“溫酌不是說了你會好的嘛……”容蘭有些委屈地坐了回來。
葉語的臉上倒沒有什麼不自在,她的坐姿挺拔,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也很有神,一看就長期接受了非常嚴格的訓練。
而她卻聽從溫酌的指令,這讓衛淩對溫酌的身份更加好奇。
此時的溫酌來到了醫院的頂樓,一架直升機正在等待著他。
機艙裡坐著兩個同樣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
溫酌一進去,機艙門迅速關閉。
留著亞麻色短髮的年輕人開口道:“溫教授,很抱歉打擾您,但是這件事太嚴重了。”
溫酌拿出手機來,手指輕輕一劃,螢幕上出現的就是從某航班的窗戶裡拍攝到的景象。
十幾名乘客靠著椅背張著嘴,已經死亡。
第12章 送給溫教授的禮物
這些屍體就像是被驟然抽幹了養分一樣,呈現出乾枯腐朽的樣子。
“連羽,他們的身份都確認了嗎?”溫酌問。
“還沒有。無法確定機艙內是否存在有害物質,不敢貿然打開。但是根據屍體身上的衣著,應該都是受邀前來為衛淩進行會診的專家。”
連羽神情緊張地說。
溫酌取出手機,撥打電話到控制中心總部。
“周主任,現在我不應該離開衛淩。”
“溫酌,我知道你想要24小時保護衛淩,但是十幾位來自各國的專家就這樣出事了,我們必須要給一個交代。你如果不親自調查,聯合控制中心就會被認為態度敷衍。以後我們再想要得到任何支持,都不會有回應了。”
雖然事態緊急,周主任的聲音還是平緩沉穩,是一個經歷過許多風浪的長者。
“周主任,現在有多少執行官是暫時沒有任務的?”
“大約三十人。”
“把他們都派到醫療基地。”
電話那邊的周主任先是頓了頓。
“我明白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會給衛淩最大的保護。”
通話結束,直升機這才緩慢起飛。
除了留著亞麻色短髮的連羽之外,機艙裡另一個人正在手機上核實資料。
“溫教授,根據最初的安排,航班上的專家應該包括神經學家卡爾森先生,腦外科專家洪醫生,運動神經恢復專家山田先生等十二人。”
“現在航班機艙內可以確認的屍體有幾具?”
“正好十二具,這些專家都是各自領域裡最出類拔萃的,我們損失慘重。”
溫酌看了一眼傳送到自己手機上的資料,神情依舊冷淡。
直升機的影子掠過一大片的沙漠,逐漸飛入市區,鋼筋水泥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多年前經歷了炮火的洗禮,只留下一片破敗的景象。
隱隱有什麼在廢墟之中移動,緊接街道上廢舊的汽車被撞開,只看見兩隻骨瘦嶙峋的怪物在相互撕咬。
連羽側身靠著直升機的玻璃,看著身下的景象。
大概是因為聽見了直升機的動靜,無數畸形的怪物沖了出來,不斷追逐跳躍著,要將他們從天空中拽落下來。
“這裡是我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修復。”連羽用手指隔著玻璃輕輕戳了戳一片住宅社區。
“每年修復進度都在加快。也許明年,你就能住回你自己家了。”
坐在連羽對面的何斂開口道。
連羽無奈地笑了一下。
飛躍了這一整片的廢墟之後,是一片高聳入雲的金屬城牆,城牆之內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相互連接的立交橋和公路上,有無數車輛正在行駛,堵車的時候,喇叭聲此起彼伏。
摩天大樓依舊隨處可見,商場的Led螢幕上正在播送這一季服裝周和打折資訊。
公交月臺上正在輪換著廣告位——幸福奶茶,一點一滴都是幸福。
這裡便是聯合中心城“光年”。
那堵金屬城牆之外是地獄,城牆之內是看似繁華的人類文明。
直升機飛越了新城區,緩慢降落在了飛機場上。
因為最近氣溫比較高,日光太熱烈,整個機場地面都被烤到反光。
機場中央,一架航班周圍被拉上了警戒線,機身被三層防化膜隔絕了起來,和整個機場格格不入,仿佛來自異度空間。
身著白色防化服的工作人員正在航班表面進行採樣。
黑色的suv裡三圈外三圈地把這架飛機圍了起來。
在這樣的緊張氣氛之下,新城“光年”的機場已經全面停運了,來的飛機只能都回去,還沒起飛的航班也停飛,所有乘客都被送回候機大廳。
新聞記者還守在候機廳不肯離去,端著照相機隔著玻璃劈裡啪啦拍照,估計不久之後,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的科幻故事將會粉墨登場。
當直升機停穩,艙門拉開,瞬間聚焦了所有人的注意。
連羽和何斂走了下來,他們身材修長,在足夠閃瞎鈦合金狗眼的日光照射下,連墨鏡都沒戴。
足以吊打任何影視劇小生的五官就這樣留在了記者們的照相機裡,不需要P圖,無需磨皮高光,每一張都是海報級別。
他們向所有警戒人員出示自己的工作證。
候機廳的記者們瞬間沸騰起來,快門按到相機都要抽搐。
“快看!是執行官!聯合控制中心派了執行官來!”
“那就肯定和‘諾亞’有關!肯定是‘諾亞’殺死了飛機上所有人!”
“也有可能是飛機上有乘客被‘諾亞’寄生了啊!”
機場已經出動了保安人員,將這些記者強制性帶離。
“小羽毛!斂斂!你們倆終於到了!我在這兒守了好久,連洗手間都沒去!”
一個穿著迷彩服,帽子別在肩膀上的高大男子走向直升機,正要給連羽和何斂一個大抱抱,誰知道連羽和何斂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同時將他頂住了。
“誒!你們兩個至於嗎?被我擁抱一下又不會死!我在這裡為你們堅守現場,連口幸福奶茶都沒喝上!你們竟然這樣對我!”
“大泡,溫教授就在後面。你去擁抱他啊。”
何斂一邊說一邊從工作箱裡抽了鞋套和手套戴上。
高大男人的視線從何斂的肩膀看過去,果然看見溫酌正走過來,一身冰冷的氣場,瞬間讓綽號“大泡”的男人把所有廢話都噎在喉嚨裡。
連羽彈了彈手套,涼颼颼地取笑:“怎麼,一見教授你就慫了?”
“慫了!慫了!鼻涕泡都破了!”
這位外號“大泡”的28歲男子,就是被溫酌當掉論文,哭爹爹告奶奶也沒有改變論文分數,連修三年溫教授的課程終於跪著畢業的男人——程炮。
本來這名字挺有男人味的,大概是他跪在溫教授辦公室前乞求畢業,有一次聲淚俱下,鼻涕泡吹了老大一個出來,歎為觀止,好死不死被校報記者拍了下來,廣為傳送,於是“大泡”成為他怎麼也摘不掉的標籤。
程炮端著箱子,親自送到了溫酌的面前,差點沒彎腰給溫酌穿鞋套。
“那個,溫教授……你們如果要進入機艙的話,需不需要防護服?”
程炮滿臉笑容,狗腿地跟在溫酌的身後。
“看情況再說。”溫酌的回應,就像對待程炮狗屁不通的論文一樣冷淡。
何斂已經走上了梯子,從飛機的視窗往裡面觀察。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屍體,以扭曲的姿態仰著頭,眼珠子向上翻,身體已經沒有絲毫水份了。
連羽也走上了梯子,只是他觀察的是飛機的駕駛艙。
機長和副機長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兩人也是血肉乾癟,機長的雙手略微抬起,手指扭曲向上,看來死之前十分痛苦。
副機長的另一隻手還扣著咖啡杯,脖子向右側傾斜,張著嘴也很痛苦。
連羽走下梯子,來到溫酌的面前:“教授,我覺得他們是在幾秒內死亡的,沒有太多反抗的時間。”
何斂也走了回來:“機艙裡的乘客沒有任何反抗跡象,說明他們的死亡幾乎發生在同一時刻。如果這是‘諾亞’的手筆,他們派人潛入了航班,那麼又是如何離開?”
連羽也贊成何斂的看法:“是啊,飛機是通過自動駕駛系統降落,在那之後就處於機場的監控之下,艙門根本不曾開啟過。”
溫酌看向程炮,說了句:“我們準備要進去了。”
“那我現在叫人來打開艙門?”
“不用浪費時間。”溫酌看向連羽,不怎麼明顯地抬了一下下巴。
連羽抬起自己的右手,活動了一下手指,發出磕啦嗑啦的聲音。
程炮立刻向後退:“對對對!小羽毛動作更快!”
連羽走到艙門前,手掌向內摁壓,只聽見輕微地一聲“嘭”響,艙內氣流向外散發,艙門就開了。
“好厲害……”一個剛脫了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小聲說。
程炮注視著溫酌他們三人走進去,收起了狗腿的表情,竟然有了幾分認真男人的帥氣。
“當然厲害。那是連羽,在所有被安奇拉副本寄生的hybrid裡,他是千萬分之一的進化者。”
“他進化的能力是什麼?”
程炮抬起雙手晃了晃:“他的雙手骨骼可以高頻振動,毀掉固態物體。”
“所以……他的級別應該是……至少二級執行官?”
“是的。”程炮點了點頭。
連羽第一個走進機艙,來到第一排,那裡坐著的是神經學家卡爾森先生和腦外科專家洪醫生。
卡爾森先生面前的筆記型電腦還沒有斷電,連羽將電腦開啟,上面的文檔停留在衛淩一個月前的核磁共振報告。
忽然,螢幕黑了,出現了一行字:送給溫教授的禮物。
“教授!”連羽立刻回頭。
溫酌走了過來,此時電腦開始播放一段視頻,視頻的圖元不是很清晰,應該來自十到二十年前。
裡面是一個穿著藍白色夏季校服的少年,看起來十三、四歲,雖然五官還沒長開,卻掩不住帥氣。
那是一段採訪,有人問了個問題,“恭喜你拿到全國初中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一等獎,以後有沒有想過成為數學家呢?”
第13章 他的每分每秒
少年立刻就笑了,眼角眉梢都有一股得意和狡黠的鮮活。
“數學家?那不是一輩子都在動腦子?我覺得人這輩子動腦子的次數越低,i幸福感應該會越高!我還是追求幸福吧!”
“這是誰啊?這麼嘚瑟?”連羽看向何斂。
何斂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但是溫酌卻伸出了手,輕輕碰了碰螢幕上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少年。
何斂反應了過來:“這是不是衛淩?”
“嗯。”
少年時代的衛淩,連溫酌都沒有見過。
接著鏡頭一轉,視頻裡出現的是高三暑假的衛淩,當年的K省理科狀元。
他穿著自己的白色T恤,和校長一起接受採訪。
那時候的衛淩勁瘦卻並不纖細,坐在校長身邊也不安分,淡藍色的牛仔褲襯得那雙腿又長又直,腳上蹬著白色的球鞋,架在左腿上的右腳尖一晃一晃,露出一小節腳踝。
讓人莫名想要扣住它,狠狠拽起來,看他從漫不經心的神態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記者問衛淩,有沒有什麼鼓勵學弟學妹們的話。
衛淩難得低下頭,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緩然開口道:“如果你已經很辛苦了,成績卻還是不好,那就不要理會別人說你‘不夠努力’。錯的不是你,只是數理化或者語數外不適合你罷了。”
旁邊校長的表情有點尷尬。
“與其浪費青春不如想清楚自己以後要幹什麼。比如,現在所有人都說玩遊戲沒有出路,誰知道十年之後玩遊戲是不是也能玩出百萬富翁呢?”
“他還真敢說。這是十八年前吧?那個時候遊戲還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爸說過,他小時候玩電腦都是錯誤。”連羽摸了摸鼻子。
“但是現在,不會用電腦,連工作都找不到。”何斂說。
“但是這些錄影……肯定不是卡爾森電腦裡的,是‘諾亞’存進去……故意要給我們看的吧?”連羽皺起了眉頭。
“噓……既然是諾亞故意給我們看的,那就只有看到後面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播放的是大學時代的衛淩,參加的是全校籃球比賽。
他們那個系被隔壁工程系吊打,衛淩是系裡唯一的主力,被工程系的圍堵到四面受敵。
他全身都汗濕了,想要突圍卻怎麼也過不去。
溫酌記得那場比賽,他們系輸了,但是因為衛淩,他們扛到了最後。
視頻裡的衛淩眉頭皺得很緊,咬著牙關,神情堅毅。
哪怕被三個人圍堵,他還是一個流暢飛逸的假動作突圍而出,俐落上籃。
“哦,還真行啊!”
這個上籃,讓連羽都忍不住鼓掌。
接著是衛淩研究生時代、博士、到最後接受月球基地培養計畫的培訓等等。
溫酌抬手,將視頻往後拖動,沒想到操作被拒絕,還彈出了一段提示:
他的人生每分每秒,你都得珍惜。
“教授?這個視頻裡嵌合了電腦病毒吧!”
很明顯,諾亞有什麼重要資訊留在了視頻的最後。但是又不讓他們快進,明顯是在拖時間。
溫酌直接低下頭,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一長串代碼幾乎瞬間運行起來,視頻快速進展到了最後一分鐘。
那是衛淩躺在醫療基地的病床上的畫面。
拍攝畫面的鏡頭離衛淩很近,就連衛淩眼睫毛都清晰無比。
溫酌的瞳孔一陣,立刻取出手機,撥打葉語的手機,得到的回復卻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連接,請稍後再撥。”
連羽和何斂看到這個視頻的臉色瞬間也變了。
能夠拍攝到衛淩在醫療基地裡的樣子,就說明“諾亞”的人已經進入了基地!
“我們走。”
溫酌快步離開機艙,連羽和何斂跟在他的身後,三人一句話不留,俐落地上了直升機。
程炮一邊跑一邊揮著自己的帽子:“小羽毛——斂斂——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走了!”
溫酌再度撥通控制中心周主任的電話,對方接通之後問:“溫教授,我已經把所有人都派去基地了,你放心。”
“衛淩對某些香氛過敏,讓你派去的人不要使用任何香水。”
“我知道了。”
此時溫酌的眉頭蹙了起來:“你不是周主任,你到底是誰?”
機艙裡的何斂和連羽一起看了過來。
電話那端的“周主任”沉默了一秒,然後笑了。
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剛才試探我?”
“香氛過敏的是周主任,不是衛淩。”
“你如果動作夠快,還能趕得上。”
手機掛斷了。
連羽趕忙問:“是不是控制中心出事了?不然周主任的手機怎麼會是別人接的?”
“不是控制中心出事,而是手機通信被劫持。”
溫酌的聲音冰冷得可以。
他們耽誤了太長時間,而溫酌的手機信號被諾亞攔截,“周主任”是不可能派人去保護衛淩,相反通知他的同伴去帶走衛淩!
何斂探到駕駛員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我們要儘快飛回醫療基地!以最快的速度!”
直升機飛過了金屬牆壁,進入了大片舊城廢墟的上空。
身後的新城“光年”越來越遠。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火光裹挾著熱浪飛速而來。
“糟糕——”駕駛員迅速調轉方向,但是尾翼還是被擊中,一陣黑煙冒起,直升機立刻盤旋狀開始墜落。
“硬著陸!硬著陸!”
“媽的——該死的‘諾亞’!”
遠處攔腰斷截的摩天大樓廢墟之中,一個戴著墨鏡的叼著煙的男人,單腳踩在破碎的牆體上,肩膀上扛著某種發射裝置。
“我擊中了!該不會我一炮炸死了溫酌吧?”墨鏡男一副興奮得找不到北的模樣。
身下的廢墟發出碎裂的聲音,他趕緊向後退去,大片水泥砸落了下去。
墨鏡男的耳朵裡也戴著通信裝置,裡面傳來輕笑聲。
“就是洲際導彈也不能幹掉溫酌,你別想太多。”
“哦……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趕緊跑。留在原地等著溫酌的學生們來逮你嗎?”
墨鏡男一聽,把沉重的發射器隨手一撂,轉頭就跑了。
“連羽——”
溫酌一聲一提醒,連羽直接抬手狠狠在機艙頂部一震,整個直升機在十米不到的空中解體!
何斂側身一把拽過了駕駛員。
下一秒,就是直升機的殘骸與地面相觸發出的聲響。
塵埃揚起,在日光下熱烈飛舞。
溫酌他們幾人沉穩落地。
駕駛員閉著眼睛,全身緊繃,連羽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大哥!你睜開眼睛看看,你還活著呢!”
駕駛員緩慢睜開眼,發現他們已經身處舊城的廢墟之中。
周圍是被灰塵覆蓋的車輛,道路兩邊的建築物在經歷過轟炸之後,破敗不堪。
本來就懸掛著搖搖欲墜的窗子,在高處掙扎了兩三秒之後,稀裡嘩啦落地,發出此起彼伏的碎裂聲。
不睜眼還好,一睜開眼……駕駛員大哥覺得自己還是摔死或者炸死會比較幸福。
一群怪物圍了過來。
它們有的哐啷一下,跳到了路邊的車頂上,虎視眈眈,口中留著藍色的粘液,滴滴答答。
有的從兩邊的建築物中探出頭來,隨時將從高處俯衝而下。
“是寄生失敗的畸獸……”
連羽和何斂將西裝外套一撩,只見外套裡面竟然掛著一排又一排熒藍色藥劑,兩人不約而同從後腰拔出槍來。
“這麼……這麼多……打不完吧……”
新鮮的活物,讓這些餓了太久的畸獸們快要陷入瘋狂。
“何斂,節省時間。”
溫酌冷然開口。
何斂回了一聲:“明白了。”
他將槍收了回去,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畸獸從四面八方沖了上來。
駕駛員嚇到原地抱頭。
他們即將被撕咬成碎片!
何斂驟然睜開眼睛,一雙眼瞳燃起了藍色的光芒。
連羽的耳邊響起系統提示:“一級執行官何斂,安奇拉活躍度60%,請關注。”
無形的力量驟然蔓延開來。
那些猙獰的畸獸接二連三地摔趴了下去,仿佛失去了行動能力一樣,不論怎麼掙扎都無法起身。
“連羽,你看好何斂。”
“我會保護好他,您放心去吧。”連羽點了點頭。
溫酌向後微微一退,一個助力,整個人就像一陣風沖了出去。
奔襲而來的畸獸還沒靠近溫酌,就被一股力量狠狠鎮壓在地,溫酌全力奔跑,如入無物之境。
“一級執行官何斂,安奇拉活躍度70%,請關注。”
溫酌離開得越遠,何斂的安奇拉活躍度就必須提高才能鎮壓住那些擋在溫酌前面的畸獸。
連羽踹開了附近癱瘓的畸獸,來到旁邊的一輛車,掃開濃厚的灰塵,看了半天:“這輛車還能開,油還有點兒。”
說完,連羽就乾脆震碎了玻璃,鑽了進去。
“可是沒鑰匙你怎麼開?”
“這種車有自動駕駛功能。”
說完,連羽在車上翻了半天,竟然找出了一根手機充電線,然後連接了自己的手機,搗鼓了半天,車燈一閃,竟然真的啟動了!
“你先上去,我們得盡力離溫教授近一點,不然為了給教授開路,何斂就要不斷提升自己的安奇拉活躍度來擴大能力範圍。”
第14章 物競天擇
何斂還站在原地,垂著臉,一動不動。
連羽直接把他往肩膀上一扛,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系上安全帶。
三人開著車在破敗的舊城裡行駛,時不時壓過癱瘓的畸獸,車子上下顛簸著。
“一級執行官何斂,安奇拉活躍度80%,請關注。”
耳邊的提示聲再度響起,連羽咬了咬牙:“教授的速度太快了。”
連羽踩下油門,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教授還能跑得比車快嗎?”身後的直升機駕駛員問。
“廢話。我們帶著你從十幾米掉下來都沒摔死,你覺得呢?要不是何斂動不了,我還得帶著你,我也兩條腿跑!”
“我能問一句……何斂的能力是什麼?”
“你應該知道,安奇拉和諾亞都是同一種生物吧?”
連羽幾乎把車開到了180碼,卻能用悠閒的語氣和直升機駕駛員聊天。
“知道,這不是全地球人的常識嗎?”駕駛員笑了笑。
“安奇拉和諾亞都是寄生型生物,而何斂的能力就是捕捉安奇拉和諾亞。舊城裡的畸獸雖然是諾亞無法與宿主成功融合的異化生物,但它們體內都有諾亞的副本。”
“所以何斂……只需要捕捉它們體內的諾亞,就能使它們失去行動能力?”
“是的。”
忽然之間,正在開車的連羽放開了方向盤,拔槍的速度肉眼都看不清楚,他毫不猶豫地對著後排駕駛員開了一槍。
對方在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撞開了車門,逃了出去,子彈在車廂裡碎裂開來,直升機駕駛員單手撐地穩住了身型,緊接著他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像是蛇一樣彈了出來,穿透了金屬車門,在即將觸碰上何斂的時候,驟然癱軟了下去。
駕駛員瞪大了眼睛,看著連羽抬起了槍。
“早跟你說了,何斂的能力是捕捉安奇拉和諾亞。但是人類不在其列。”
可惜這個直升機駕駛員已經不在普通人類之列。
子彈沒入了他的額頭,從駕駛員身體裡竄出來的那部分,包裹著人類的肌膚,但卻有著骨骼血肉,比普通人類的身體要堅固百倍。
那就是他體內的寄生物諾亞。
要不是那傢伙一直打聽何斂的能力,後視鏡裡他的神情也有古怪,自己搞不好就交代在這兒了。
“沒想到諾亞竟然都滲透到新城裡了。看來得通知周主任好好排查。”
連羽呼出一口氣來,轉身把何斂背上身。
“正好,不用開這破車了。何斂,我們走!”
他向後微微一個借力,背著何斂奔了出去。
前方是一輛橫在路中央的大巴,連羽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直接高高躍起,踩在大巴車頂,一個用力躍向遠方。
一秒之後,只聽見轟地一聲,大巴的頂部整個凹陷了下去。
三個小時之前,在衛淩的病房裡,爸爸媽媽正陪在他的身邊。
衛淩看著他們,忽然問了一個問題:“爸、媽,你們每天怎麼過來的?”
容蘭笑了一下:“當然是溫酌安排了人,送我們過來的。”
“哦,開車送你們過來的?”衛淩又問。
“是啊。”
“什麼車?”
“就是那種特別特別好的車。”容蘭笑著捋了一下耳邊的髮絲,“唉,等你身體好了,爸媽也給你買車,比那更好的車。給你開!”
衛淩樂了:“媽,那你們來這裡,是碰上沙塵暴了嗎?”
“啊?”容蘭看向自己的丈夫,衛均也一副不明白兒子為什麼這麼說的樣子。
“你的領子邊有些沙粒。”衛淩說。
容蘭立刻將沙粒拍下來:“院子裡有人裝修,估計蹭到的。”
“哦。”衛淩還是看著容蘭,看得她都快心虛了。
端坐在一旁的葉語看了過來,表情如常,心裡卻暗暗驚訝,衛淩比她想像中的更擅長觀察細節。
容蘭倒了杯水,立刻開啟了閒話家常的模式,想要轉移衛淩的注意力。
誰家的狗狗遛彎時候不見了,誰家的娃娃幼稚園打架打破了頭,以及衛淩大學時候喜歡過的學姐夏甯,生第三個娃了。
“你說什麼?夏寧生……生第三個娃了?她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的一胎!二胎!”
怎麼這些都略過了,就到三胎了!
他還喜歡著她呢!
“啊?傻崽!你讀研一的時候夏寧就結婚了呀!你讀研三的時候人家就生第一個娃了!你還去隨了份子錢啊!你……你上月球之前,夏寧還抱了孩子去看你呀!”
“啊……哦……”
是啊,時間都過去了,按道理自己早該釋懷了。
這時候,衛淩的主治醫生湯懷敲了敲門:“兩位,時間到了,得送你們回去了。”
“啊,哦。阿淩,你就在這裡好好養病啊!爸爸和媽媽就先回去了!”
衛淩看見門外來接他爸媽的人,和葉語一樣穿著黑色的西裝,應該和葉語是同一個單位的。
也就是說,自己的爸媽也在非常特別的保護之下。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而癱瘓的?那個月球基地到底發生什麼了?溫酌不想他知道的又是什麼?
容蘭和衛均乘坐電梯,來到了頂樓,一輛直升機正在等著他們。
“我總覺得,兒子知道這裡不是普通醫院了。”
“知道了也沒辦法。控制中心說了,不能讓兒子留在新城的醫院裡。諾亞會把整座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兒子找出來。就連我們,也只能在附近基地做好飯菜送過來,不能回去新城。不然被諾亞從新城跟蹤到基地來,兒子就危險了。”
“那為什麼不讓兒子知道這裡不是醫院呢?”容蘭還是不明白。
衛均看了看身後跟著的人,小聲道:“你腦子這麼不好使,兒子高考怎麼考上大學的?阿淩知道的事情越少,萬一被諾亞給抓住了,就是白紙一張,洩密的風險就越小。”
“唉……”
容蘭和衛均上了直升機,緩慢離開醫療基地。
這三個小時,衛淩一直在觀察葉語,發現她保持一個坐姿,連動都沒動過。
她不是學術派,卻能成為溫酌的學生,還頗得溫酌信任,那就說明這個葉語首先得能力出眾,對待任務和工作都非常謹慎仔細,嚴思無縫。要從這樣的人嘴裡套話,只怕不容易。
但套不出來,頂多也就是浪費點口水,又不會少塊肉啊。
“那個……溫酌是你導師?你跟著他研究什麼了?”
衛淩故意用懶散的閒聊語氣問。
“他是我宇航員培訓期間的教官。”
回答完畢,多一個字都浪費。
“哦……那你知道溫酌之前去過月球,還在上面搞研究嗎?”
“你也去過。”
回答完畢,還是多一個字都浪費。
“可我不記得了啊……醒過來溫酌都成了教授了,還真是一夢千年。他現在主要研究什麼方向?”
“基因工程。”
“哦……那我也是這個方向嗎?”
“等您腦子好了,不就知道了。”
要是我腦子就好不了了呢?
“月球上的研究是機密,我的級別無從知曉。溫教授的級別高我太多,他的研究內容我也無從知曉。以及您在昏迷之前的保密級別也遠高於我,所以除了知道您腦子給凍壞了之外,您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這還真夠開誠佈公啊!
什麼都不知道,那可不就是沒話聊了?
還有別以為那句“腦子給凍壞”了,我不知道你是在罵我。
“那……溫酌都三十六了……他結婚了沒?”
來來來,我們不聊機密,聊生活嘛!
“沒有,溫教授一直單身。”
“一直單身?他沒交過女朋友?沒談過戀愛?他長成這樣,就算脾氣冷淡點,但是工資待遇好,沒女孩子主動追他?”
衛淩覺得這不符合人性。
“溫教授的生活有固定模式,外人無法適應。”
“什麼模式?”
“授課、做研究、吃飯、睡覺、出任務。”
“沒……沒別的了?”衛淩忽然覺得溫酌這幾年的生活,也沒比被凍住的自己好多少啊!
“用銀河一號望遠鏡觀測月球,算不算?”
“……他幹嘛不觀測黑洞?觀測月球有個什麼意思……”衛淩歎了口氣。
“其實,只要溫教授想要,他應該可以吸引任何一個人,他只是看不上。”
衛淩樂了:“我明白了,你肯定特別敬仰溫教授,所以我一說他沒人追,你就不高興了!”
葉語的眉梢輕微揚起:“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懂?連安奇拉的‘誘捕法則’也不知道。”
她記得衛淩的研究日誌裡有提到過“反向誘捕法則”啊!
“什麼法則?我只聽過‘物競天擇’。”
衛淩的心頭一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上一次的心率過快,雖然他在幻覺裡看到的東西已經記不清了,但他的預感告訴自己,這跟那個什麼鬼法則有關。
“動物習慣於選擇強悍或者漂亮的另一半,這是植根于生物基因裡的優化本能。人類雖然自詡脫離了動物的矇昧,但還是會被漂亮或者優秀的人吸引,其實還是這種追逐優勢基因的本能在作祟。”
“所以呢,這跟你說的法則有什麼關係?”
第15章 他能動了
哎喲不容易哦,總算敲開了葉語的嘴,能讓她多說幾句話了!
“為了滿足這種渴望,溫教授可以不斷進化自己去取悅某個人對完美基因的需要,這就是‘誘捕法則’。只是這世上,大概沒什麼人值得被他取悅吧!”
“什麼法則?‘又撲法則’?是撲街嗎?”衛淩笑嘻嘻地問,
葉語輕哼了一聲,一個把重要研究成果藏在非主流小電影裡的人……她倒是希望衛淩早日撲街,一輩子起不來。
當初還和溫酌一起被稱為某大學生物工程雙壁,現在看著,溫教授明擺著甩了這傻子整個宇宙。
衛淩看著天花板,想了很久,久到葉語都快忘記和這傢伙上一句聊得是什麼了,衛淩緩然開口。
“可是葉語,溫酌不是那種會用強悍或者優秀來衡量另一半的人。所以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他真喜歡上了一個人,那個人也一定不會用完美基因來衡量溫酌。所謂的誘捕法則難道不是雙向的嗎?”
“什麼雙向?”
“那個被溫酌喜歡上的人,一定有什麼地方捕獲了他,讓他不惜改變自己來吸引對方。”衛淩和葉語對視,笑了笑接著說,“這就是俗話的‘一個巴掌拍不響’、‘王八看綠豆,對眼’、‘肉包配狗天長地久’!”
葉語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深思到難以忍受,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什麼鬼‘肉包配狗天長地久’!你才是肉包!你才是狗!”
“哈哈哈,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玩!”
葉語進入閉目養神狀態,擺出不想和衛淩閒聊的態度。
又幹坐了快半個小時,衛淩口渴了,他看了一眼紋絲不動如雕塑的葉語,越發地想念溫酌了。
要是溫酌在這裡,他還沒張嘴,溫酌就知道他是要喝水。
衛淩側目看著床頭櫃上的水杯,他呼出一口氣來。
如果我不是真的癱瘓了,就讓我動起來。
他用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一分鐘的努力之後,他的手指都沒有絲毫動靜。
再努力一點,動起來,老子只是想喝一口水——
背上已經起了一層汗,牙關都咬到發抖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這個時候,葉語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衛淩,目光裡帶著一絲戲謔:“你這是要上廁所嗎?這麼用力,需不需要我管醫生給你開瓶開塞露?”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果然還是不行。
“我說……你知道不能動是什麼體驗嗎……”
“我當然知道。”葉語回答。
“哦……說來聽聽……”
葉語知道衛淩很想動,但是就她的常識,衛淩的神經可能已經在極凍中嚴重受損,就算他的肌肉骨骼沒有問題,神經已經死掉了,怎麼能動?
“有一次我出任務,我的對手麻痹了我的神經,我很狼狽地臉朝下趴在地面上。我知道這一次我完了,根本不可能等到其他執行官或者溫教授來救我。”
“但是你現在還活著。發生什麼了?”衛淩好奇地問。
“我的耳朵裡還帶著通信器,溫教授對我說,仔細去聽自己身體裡血液流動的聲音,大腦對身體的控制不過是神經元的碰撞,資訊在突觸之間傳遞,就像奔襲的閃電,沿著神經線瘋狂而去……撞開被堵塞的隘口……然後我就爬了起來……接著我拼命奔跑,離開了那裡。”
“好玄幻,主管能動性真的能戰勝客觀現實?”
衛淩笑著問。
“我的身體素質和你不一樣。我能用的方法,你用不了。”
“是啊……我可感覺不到血液流動,也感覺不到神經裡的資訊傳導……哈哈……”
葉語的臉色沉了下來,沒有答話。
房間裡又沉默了。
衛淩沒有再找葉語搭腔,他閉上眼睛,開始天馬行空的想像。
在那個雨夜,被麻痹了神經趴在泥濘裡的人,如果是自己,溫酌會在他的耳邊說什麼。
“衛淩,感受你的血液從心臟泵出,流向你的指尖,肌肉包裹著骨骼,大腦發出的信號沖向神經的末梢……如同觸電了一般,你安靜而空虛的神經元忽然充盈了起來……”
衛淩想像著溫酌的聲音。
只聽見“嘩啦”一聲,閉目養神的葉語驟然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衛淩側身趴在病床上,一隻手搭在床頭櫃上,那杯水翻到了,水流汩汩,落在衛淩僵直的指尖。
整個病房安靜得要命。
“你……你能動了!”葉語忽然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衛淩的面前。
衛淩直愣愣地看著那杯水:“我……好像……”
“你再試一試!”
衛淩皺著眉頭,他知道使蠻力是沒有用的,關鍵是要感受自己身體的存在。
在葉語的注視之下,衛淩的手指緩慢收攏,然後他整個人趴了下去。
葉語立刻撥通了溫酌的電話:“教授!衛淩剛才動了!他動了!他撞翻了水杯!”
此時的衛淩以扭曲的姿勢側趴著,臉都漲紅了:“可不可以……把我扶起來再打電話……”
葉語覺得這是醫學奇跡,如果他撞翻水杯是巧合,那他剛才緩慢握緊的手指難道是奇跡嗎?
“教授,你的判斷果然是對的!他的神經沒有失去作用!”
葉語很興奮,但衛淩真的會要被這個彎腰的姿勢憋到無法呼吸了。
強大的求生欲讓他再度抬起胳膊,手指扣著床頭櫃的邊緣,第一下手指脫力,他的腦袋撞了上去。
第二下,他用了整條胳膊的力氣,才略微撐起上身,他的腦袋再次摔在了床頭櫃上,但至少這次是側著臉,他可以正常呼吸了。
葉語終於打完了電話,而電話另一端的男子露出玩味的笑意。
“他能動了啊……”
和葉語通話時,還是冰涼的聲音,此時卻變得沙啞又慵懶的,和溫酌截然不同的聲音。
葉語放下手機,一回頭看見衛淩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臉上都是水,因為長期沒有曬到日光而過度白皙的皮膚泛著紅色,眼睫毛上都是水漬,咬著牙關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坐起來。
葉語咽下口水:“你……你怎麼看起來就跟剛被人欺負過一樣……”
這一次是真的耗盡了衛淩的洪荒之力,他連廢話都懶得說了。
葉語走過來,拎著衛淩的後衣領,把他拎回了床上。
天啊,你好歹是個姑娘,能溫柔點嗎?
衛淩此時更想念無微不至的溫酌了。
“教授說了,你能動的事情,別讓其他人知道。等他回來。”
葉語一邊說,一邊抽了紙巾在衛淩的臉上抹了一把,然後在他的衣領上吸了吸水,隨意的很。
衛淩無奈地看了葉語一眼。
葉語和溫酌不同,大部分時候溫酌在衛淩的身邊都會低下頭,像是要觀察清楚衛淩的表情,又或者是不想給衛淩壓力。
但是葉語總是直挺挺地站著,一點都不親民。
她低下頭,正好就能看見衛淩垂著的眼睫,很安靜乖巧地留下一小片陰影。可偏偏,衛淩的鼻樑很高,從這個角度他的鼻尖有一種倔強的氣質,更不用說略微上揚的眉尾。
“誒?其實你挺好看的。”
葉語忽然掐著衛淩的臉頰,左右晃了晃。
“我本來就好看。”衛淩不滿意地皺起眉。
“就看著……特別想……”
葉語的腦子就像放空了一樣,恍惚起來。
“想幹什麼?”
衛淩注意到了,葉語的眼睛有點失焦,瞳孔深處掠起一絲藍色螢光。
“想……想把你……”
葉語指尖的力氣越來越大,衛淩心頭湧起了危機感。
“葉語!你想幹什麼!”
葉語肩膀一顫,鬆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
“想弄死你……誰要你那麼煩人。”
說完,她就坐回了原處。
“誰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今天的我就是五十年後的你。”
衛淩嘴巴上這麼說,心裡卻知道葉語剛才不對勁。
但是葉語是溫酌派來的,衛淩相信溫酌,所以他相信葉語不會傷害自己。
“反正別讓其他人知道你能動了。”
葉語低下頭,用力摁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她剛才有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把衛淩……緊緊攥著,攥到他碎了、裂了,再沒辦法被其他人觸碰。
可她這才見了衛淩幾次啊!
這種想法到底來源於何處?
葉語猛然想到,許多年前她在銀河一號望遠鏡前,看見的溫酌。
他的背影,像個沉默的偏執狂。
那時候,她問其他人,溫教授在看什麼呢?
他們回答:看月亮啊。
有一次溫酌因為緊急任務,離開了望遠鏡,來不及恢復設置。
葉語就坐在了那個位置上,望過去……她才明白,溫酌一直看著的不是月球而是衛淩。
是什麼能讓溫酌日復一日看著同一個人呢?
可就在剛才,葉語忽然也有了那樣偏執的衝動。
她莫名希望衛淩永遠不要醒,不會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也不會被任何其他事物吸引。
“我是不是瘋掉了……”
還是因為她的大腦裡……殘留著另一個人的執念?
午飯之後,衛淩昏昏欲睡。
葉語還是像雕像一樣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這時候病房的門開了,兩名年輕的醫生推著輪椅進來,是今早跟著湯懷來查房的醫生。
“衛淩,做個核磁共振。”
第16章 突襲
葉語立刻站起身來:“湯醫生呢?”
“當然是在做核磁共振的地方等你們。”
其中一個笑了笑,就是衛淩第一天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小黑框。
“你們的工作證拿來看一下。”
“可真嚴格啊。”
小黑框抓了抓後腦勺,沖著衛淩露出求救的表情,意思是葉語怎麼那麼不好說話。
“給這位姐姐看一看吧。”衛淩也回了對方一個微笑。
葉語很警覺,她取過了他們的工作證,要求他們把口罩摘下來,比對之後,才同意他們接近衛淩。
兩個醫生取下了衛淩心臟和手指上的儀器,一個抬他的上身,一個抬腿,把他從病床上抬了起來,放在了輪椅上。
剛推出門口,衛淩開口說:“葉語!我後背好癢,你幫我抓一下!”
“我幫你撓吧。”
小黑框微笑著低下頭,正要拎起衛淩的後衣領。
“我就想女生給我撓。”衛淩朝對方擠了擠眼睛。
小黑框無奈地笑了。
“就你事兒多。”葉語走到輪椅側面,不情願地低下頭,正要將手伸到衛淩的後背。
“帶我走——快!”
葉語目光一顫,一把圈住了衛淩,毫不費力地就將他從輪椅上托了起來。
緊接著小黑框的手摁了過來,他晚了一步,只扣住了輪椅扶手。
葉語單手勾著衛淩,一個前空翻,踩在牆壁上,瞬間退出了四五米遠。
衛淩的腦袋還在發昏,就看見對面那兩位年輕醫生甩掉了身上的白大褂。
小黑框摘掉了眼鏡,冷笑著看著衛淩。
“喂,你怎麼知道我們有問題?”
“哪個醫生會在醫院裡穿戰術靴?”衛淩冷哼了一聲。
葉語低下頭,看見他們兩個的鞋子,心裡一陣冰涼。
自己太大意了!這樣明顯的細節竟然沒發現!
“還有,小黑框的耳朵後面有顆痣。你今天來取掉我心臟檢測器的時候,低下頭,痣哪兒去了?”衛淩冷笑著問。
小黑框和自己的同伴相視而笑。
“還以為你癱瘓了,會比較乖呢。”
話音剛落,小黑框忽然出現在了衛淩的面前,速度之快超乎想像。
他摘掉了自己的黑框眼鏡,他的眼睛距離衛淩不到三公分,他的頭髮因為他的速度而向後,露出額頭,他原本帶著羞澀笑容的五官驟然充滿殺氣起來。
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他甚至感覺到了鏡架被折斷之後銳利的一角即將觸上自己的咽喉。
時間仿佛被無限放緩,而衛淩看清楚了一切卻無法反抗。
倏然間他的身體被一股力量向後扯去,是葉語。
她抬起胳膊,一記狠辣的肘擊砸了下來,在即將觸上小黑框額頭的瞬間,小黑框腳尖點地,瞬間撤離。
“嘖嘖嘖,好險好險。”小黑框抬起下巴笑了笑。
危險的預感湧上衛淩的心頭,小黑框的同伴呢?
“你後面——”
就在衛淩提示葉語的同時,她忽然扛起衛淩側身一擺,泛著寒光的□□幾乎貼著衛淩的臉頰閃過。
這兩個傢伙太快了……遠遠超過了衛淩對人類行動能力的認知。
而葉語的閃避更快,面對兩個人的左右夾擊,葉語看似驚險實則遊刃有餘地避開。
扛著衛淩,葉語根本無法大展身手。
但是即便帶著衛淩,她竟然也能彈跳起將近兩米的高度,腳跟高抬甩落的時候,狠狠砸在了小黑框的肩膀上。
那一瞬間,衛淩能感受到葉語全身肌肉緊繃的力量……強悍的,壓倒性的!
緊接著葉語一拳捶了出去,□□擦著她的手背,她側過臉躲避,拳頭卻準確地砸在了對手的臉上。
這一擊,豪氣干雲啊!
衛淩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響,她恐怕是把對手的腦袋都給砸裂了吧!
那一刻,衛淩心中充滿的並不是被人追殺的恐懼,相反他的大腦在飛速地思考。
葉語的行動能力超強,她的肌肉爆發力超過普通人類,彈跳力、負重能力、反應力都像是被大幅度提升了一樣。
不僅僅是葉語,這兩個假扮成醫生的傢伙,看起來無害,但光那個小黑框沖過來的速度,就足以媲美子彈了!
這是為什麼?
他們這種高速、高強度的行動能力,是不是和自己在月球上的研究有關?
衛淩又被葉語單手抱了起來,轉身迅速奔跑。
走廊上看見幾個醫生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幾個荷槍實彈的保全人員,有的靠著牆跌坐在地,低著頭已經沒了意識,有的還保持著要抬槍的動作,卻已經被先一步擰斷了喉嚨。
他們的樣子從衛淩的面前迅速掠過,這不是電影!這是真的!
到底自己身上有什麼秘密,會被這樣嚴密保護,又會被追殺?
小黑框和他的同伴飛快地追逐在葉語的身後。
終於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葉語忽然轉過身,黑色西裝外套一甩,從腰間轟地拔出了她的配槍,小黑框和同伴迅速閃避,葉語連發三槍,都被他們躲開了!
第一枚子彈打在小黑框的腳尖,藍色的液體迸裂開來。
緊接著,第二槍從小黑框和同伴之間擦過,打在牆上,留下一片爆裂的藍色痕跡。
第三槍也再度射失了。
短短三槍,衛淩明白了兩點:
小黑框和同伴的速度快過子彈。
這種子彈是特製的,裡面有某種藥劑,能夠對無堅不摧、怎麼也甩不掉的小黑框及其同伴造成傷害。
而走廊側面的藥劑室,橫七豎八倒著不少荷槍實彈的保全人員。
他們穿著迷彩服,身上掛著槍,槍體裡並不是彈夾,而是和葉語的配槍一樣,子彈的尾部是藍色藥劑。
估計是小黑框和他的同夥事先把這群保全人員給收拾了,然後全扔進了藥劑室裡。
“葉語……你不放下我,不然恐怕收拾不了他們倆。”
衛淩壓低了聲音說。
葉語側過臉,她本來以為衛淩會嚇得尿出來,但是他只是皺著眉,冷靜得很。
甚至帶著幾分堅毅,這讓葉語忽然想,八年前他摁下摁鈕把自己極凍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嗎?
“放你到哪兒?”
“藥劑室吧……”
衛淩的話音剛落,葉語毫不留情就把他給扔了進去,摁下摁鈕,門哢嚓一下就關閉了。
衛淩摔在那堆沒有意識的保全人員之中,後腦勺磕得夠嗆。
姐姐啊!扔我進來之前招呼一聲啊!
衛淩深深吸了一口氣,也只是略微撐起自己的身體不到一秒又跌回去了。
“唉呀,我又動了一下,這是巨大的進步啊……”
藥劑室外,葉語和那兩個傢伙鬥得如火如荼,牆都要震碎了。
此時應該有爆米花和可樂才對啊。
衛淩的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音。
“誰?誰在裡面!”
只聽見輕微的吱呀聲響,後面的櫃子裡有人!
“我是衛淩,不是外面的……壞人。”衛淩壓低了自己的聲調。
“衛……衛淩?你還活著?”
那小心翼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驚喜。
“我死了,現在跟你說話的是我的鬼魂。”
衛淩歎了一口氣,雖然此處不該有這種老套的幽默。
一隻手從櫃子的縫隙裡伸出來,冷凍藥品櫃被打開了一條縫,對方正要出來,衛淩開口道:“你先暫時別出來。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我。”
“好……”
“你是這裡的藥劑師?”
“是的……”
對方的聲音還在顫抖,驚魂未定。
“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外面那兩個假扮醫生的傢伙已經厲害到非人類了,還能不發現這只小老鼠?
“我的電腦忽然斷電了,就鑽到桌子下面想看看是不是插頭松了……然後就看見一個又一個的保全人員屍體被扔進來,我就沒敢動……一直等到藥劑房裡沒動靜了……才鑽到冷凍藥品櫃裡……”
“你在裡面不冷嗎?”
“冷……但是比電腦桌下面安全……”
“我再問你,這些保全人員配備的子彈好像是某種藥劑,是可以殺死外面那兩個傢伙的東西嗎?”
“那是……零式高速釋放酶……”
“我不在乎它叫什麼,它能殺死外面的人嗎?”
“能!這種酶可以加快他們的細胞代謝,然後破裂!”
“接觸皮膚有用嗎?”
“可以溶解他們的皮膚!”
衛淩揚了揚眉梢:“對葉語也會造成傷害嗎?”
“會,但是傷害程度小於諾亞!因為諾亞是完全寄生體,但是葉語是hybrid!”
“我聽不明白你說什麼,皮膚接觸會害死葉語嗎?”
衛淩算是明白了,入侵者的身份、葉語的身份、他們和普通人類的差別,就連一個小小的藥劑師都知道。
只有他衛淩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叉兒。
但現在不是科普的時候。
“不至於。”藥劑師回答。
“那好,你現在把這裡所有保全人員配備的藥劑卸下來,能做到嗎?”
外面的打鬥很激烈,藥劑室的門都快被撞變形,哐哐的巨響傳來,每一下都像是要把門撞飛過來砸在衛淩臉上。
但是衛淩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
“我……我不敢出來……”
第17章 他挺可愛的
“你現在不出來把事情辦了,等那兩個傢伙進來,我就告訴他們有只老鼠躲在冷凍藥品櫃裡。”
“啊,你怎麼能這樣……”藥劑師帶上了哭腔。
“你叫什麼名字?”衛淩問。
這會兒,他有點想抽煙。
“黃……黃決。”
“黃決,你聽好了。這外面是一對二,葉語可能占不到便宜了。所有保全人員又被收拾了,你的手機有信號嗎?”
“沒信號……應該是被遮罩了……”
要能有信號,黃決應該早就求救了。不至於到這會兒還沒人來救他們。
“所以我們現在要自救,明白嗎?”
“明白,你說該怎麼做?”
“你現在把這些保全人員身上的藥劑都卸下來,能帶多少帶多少。”
“好。”
黃決打開了冰櫃的門,這傢伙身量很小,怪不得藏起來沒被發現。
他被凍得厲害,拆彈夾裡的藥劑瓶子都抖得像篩糠。
“把這些藥瓶子放那個背包裡,背上。”
衛淩用冰冷的聲音說。
黃決是個沒主見的,衛淩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然後呢?”
“然後?你知道電影裡,主角都是從通風口爬出去的吧?現在你有做主角的機會了。”
衛淩朝他笑了笑。
“那是多少年前的電影啦!現在都不這麼拍了!”
“現在怎麼拍?”
“都是hybrid上天入地你懂不?”
“哦……電影的事情晚點討論,你現在還是要爬通風口。”
黃決立刻搖頭,整個人都慌了:“我不行!我不行的!”
“有什麼不行的?又不是叫你端著槍出去跟那兩個人幹架。多少人都死在這裡了,你覺得在這兒吊著麻油說你不行,能活命?”
衛淩的神情冷了下來,他的聲音很平緩,但是每一個字都充滿力量。
“我……”
“黃決,從上面走,是你唯一能離開這裡的方式。但凡我還能動,不會把這機會給你。我不會對自己說‘我不行’,因為要麼行,要麼死。明白了嗎?”
黃決愣在那裡,他沒想到一個連動都不能動的人竟然會有這樣的決心。
衛淩眼睛裡的,不是破釜沉舟的掙扎,而是一種狠勁兒。
是啊,這個人當初能做出把隊友送走,極凍自己的決定,他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黃決咽下口水,他抬起頭來。
“聽著,你把通氣口打開之後,用繩子把蓋子拴在身上,爬上去之後,再順著繩子把蓋子拉回去,蓋上。明白?”
“明白,但是你讓我拆下這些藥劑,是帶著防身?”
衛淩笑了:“當然是為了反擊啊。”
黃決愣了愣:“你都不能動了……還想著反擊呢……”
別看黃決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下定了決心之後,麻溜得很。
每一次門被狠狠撞擊,黃決都顫得厲害,他爬上了冷凍櫃,夠著通風口的蓋子,就那麼一抖,差點摔下來。
“小決子,穩妥點兒。咱們能不能拖到有人來救我們,全靠你了。”
衛淩笑著說。
“你都不害怕嗎?你還笑得出來?”
黃決已經鑽進去了,轉過身來探個腦袋看向癱坐在地的衛淩。
“我要是害怕,你會更害怕。”
黃決頓了頓,沉下聲說:“知道了。你別先給人弄死了啊!”
衛淩聽著黃決越來越遠的聲音,也不知道這小子成不成。
早知道應該讓這小子給自己來一劑腎上腺素,保不齊自己就站起來了,也能爬進通風管呢……
此時的溫酌,已經離開了何斂的能力範圍。
十幾頭畸獸迎面向著咆哮而來。
一切在溫酌的眼中,就像一幀一幀被放慢的畫面。
溫酌的腳尖踩在一個消防拴上,一躍而起,角度就像是被特別計算過一般,竟然從這群畸獸的空隙間穿行而過!
他落地的同時,那群畸獸奔出去老遠,才意識到他已經穿過去了,於是一群畸獸大甩尾,追在他的身後。
他即將沖出這條街,前方的道路一陣陰影掠過。
溫酌的目光一凜,速度不減反增。
一頭身型矯健的巨大畸獸忽然從頭頂上俯衝而下!
這應該是當初動物園裡關押著的老虎或者獅子,本就野性未泯,被寄生之後更加瘋狂。
獠牙尖銳而泛黃,口齒間藍色的液體甩了出來,頭部已經扭曲,眼睛裡是強烈的破壞欲!
道路兩邊零零散散停著廢舊的車,車子後視鏡裡映照著後方一大片畸獸追逐而來的景象。
浩浩蕩蕩,塵埃飛揚,歪斜的電線杆被瘋狂的畸獸撞翻,接連不斷的震動引起兩側本就鬆散的建築物倒塌,廢舊的汽車被它們踏毀,它們在街道裡相互踩踏,蜂擁而來。
溫酌的身影高高揚起,時間不早不晚,他的腳跟狠狠踩在了那頭巨大畸獸的頭頂,向後一個借力,如同離弦之箭瞬間躍出了十幾米遠。
而那頭畸獸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向了後方,在飛出去的同時頭骨崩裂,狠狠砸在了追逐而來的一大群畸獸之中。
當它們繞過這頭畸獸的屍體,溫酌早已經勢如破竹,沖出了舊城的束縛,進入了荒漠地帶。
黃決從通風口離開之後,藥劑室裡再沒有別人了,衛淩也終於可以開始思考了。
他放鬆了全身,向後躺著,梳理著自己的思路。
首先,自己在月球上的專案一定和什麼生物生化有關。
自己把救生艙讓給溫酌,多半是因為就算自己進了救生船也無法的得救,有比命還重要的事情,只有溫酌能做成。
否則,衛淩不覺得自己能那麼大度,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
第二,黃決剛才說葉語是hybrid,那在英文裡是混血兒的意思。
葉語純純的黑頭發黃皮膚,肯定不是和非洲人混血。她這樣超強的戰鬥力,應該是來源於另外一部分血統,估計是跟自己參與過的生化研究有關。
第三,那兩個把葉語揍到只能剛好招架的傢伙,叫“諾亞”,是他們的敵人。“諾亞”是完全體,而葉語只是混血。
好學深規劃重點——溫酌是站在hybrid這邊的。
只是那個“諾亞”是怎麼變得和小黑框一模一樣的?
要不是那顆痣引起自己的警覺,衛淩現在會不會已經被那兩個“諾亞”幹掉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嘩啦一下被拉開了!
衛淩肩膀一顫,睜開了眼睛,只見左頰青腫,右手被□□戳穿了還在滴滴答答流血的葉語走了進來。
“我們走……”
葉語低下身,一把將衛淩拽了起來。
她的焦距有些不清,是對任務的執著讓她堅持到現在還沒有倒下。
衛淩咬緊了牙關,想要站起來,減輕對葉語的壓力,但他還是不敵葉語的力氣,被她拎著後衣領拖出藥劑室。
那兩個傢伙,一個倒在走廊盡頭,一個腦袋已經擰過了360度,趴在面前的地上。
如果不是行動不便,衛淩會給葉語鼓掌。
被葉語這麼拖著,雖然很難受但衛淩沒有抱怨的權利。
葉語的呼吸很重,衛淩擔心她隨時會倒下。
他得站起來……得站起來……
既然他的神經沒有受損,那就得站起來!
衛淩閉上眼睛,回憶著自己把床頭櫃上玻璃杯撞翻的感覺,試著控制自己的身體。
但是他真的完全集中不了精神。
溫酌……溫酌……你在哪裡?
那一刻衛淩傻了眼。
你叫溫酌幹什麼?
他來了又有什麼用?
這時候,走廊盡頭響起了腳步聲。
一聲一聲,落在神經上。
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帽衫,少年模樣的身影,揣著口袋,轉過了拐角,走了過來。
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從衛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嘴角的笑容。
陰冷而惡劣。
危機感瞬間遍佈了衛淩的四肢百骸。
“葉語……葉語快走!”
這個人一定很厲害,比那兩個人厲害許多!
事到如今,衛淩希望葉語能放棄任務,活著離開!
全憑意志支撐的葉語緩慢地轉過頭來,不過瞬間,那個兜帽少年已經躥到了他們面前,速度比起之前的小黑框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低下頭來,笑著與衛淩對視,拳頭卻正中葉語的胸口,骨頭裂開的聲音太響亮了!
衛淩的心臟就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而葉語就像飄零的落葉,飛了出去,狠狠砸在了走廊另一頭的牆上。
“葉語——”
摔落在地的葉語咳嗽了一下,大片的血跡擴散開來。
“嘖嘖嘖,別露出這樣的表情。雖然是hybrid,她也很耐揍的。”
兜帽少年蹲了下來,和衛淩對視。
“之前只看過你的照片……好像是畢業照?啊,不對,是身份證照……覺得你長挺挫的,一點都不符合我們的審美。現在看你,還算順眼?”
兜帽少年長得很漂亮,就像一株纖細卻又粹了毒液的花。
他蹲了下來,看著衛淩。
衛淩費了老大力氣也沒把自己上半身撐起來。
兜帽少年摸了摸耳朵裡的通信器:“老大,我就說他是塊廢物點心,你還非得浪費力氣把他帶回去。”
衛淩低下頭,看見了兜帽少年胸口上那粒扣子帶著不一樣的反光,應該是個攝像頭。
沙啞卻又帶著磁性的聲音在兜帽少年耳邊響起。
“他挺可愛的。”
作者有話要說: 衛淩:小帥哥,廢物點心也能要你命的。
溫酌:你剛才叫誰小帥哥?
衛淩:沒……沒誰……
第18章 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可愛?上車請注意——請給老弱病殘孕及帶小孩兒的乘客讓座,謝謝合作?”
兜帽少年用嘲諷的語氣看著衛淩。
“你還真有教養。”衛淩無奈地笑了笑。
“好吧,我就幹件真正有教養的事兒吧。我數十下,你要是能站起來,走幾步,我就不把葉語的腦袋擰下來。怎麼樣?”
兜帽少年勾著嘴角看著衛淩。
這小子有一種貓的靈動和妖冶。
“溯月,你這就過分了。”兜帽少年的耳機裡響起自家老大的輕笑聲。
“還是別浪費時間,溫酌已經趕回來了。”
“嘖嘖嘖,我們諾亞也是一諾千金的呀。我總想看看這廢物點心是不是只能當朵嬌花擱在花瓶兒裡呀!”
名叫溯月的少年開始了他的倒計時,一邊數,一邊站起身來走向葉語。
他擰了擰自己的手指,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
“一——二——”
少年聽起來很清澈的聲音,卻帶著魔鬼般的迴響。
衛淩閉上了眼睛,專注……專注起來……
別去管他是不是騙你,至少先站起來。
溯月停下了數數,插了一句話:“看過《殺死比爾》嗎?那個女殺手癱瘓昏迷了很久,用了幾分鐘就能跑、能跳、能殺人了……不過那可是電影!”
他回過頭來,果然看見衛淩還坐在原地,他嘲諷地笑了一下,轉過身去繼續走向葉語。
“三——四——”
手指顫抖起來,衛淩知道自己在害怕。
害怕自己站不起來,還怕連最後的掙扎都放棄了。
如果葉語真的死在這裡,他這輩子都會陷在內疚裡出不來。
如果不想內疚,那就必須超出自己對自己的期待。
衛淩摒棄了這個世界對他所有的干擾,在衛淩看來,所謂的天才不一定要有破200的智商,而是比普通人更容易專注的能力。
當溯月的腳步聲逐漸遠離,當身下地板冰冷的觸感被忽略,他仿佛真的聽到了肌肉之中血液流動的聲音。
像透過縫隙的熹光,像溫柔的瀑布,像長風奔襲向皓月,像一切不甘心不肯就此毀滅的執著。
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溫酌跳到醫療艙上,無所謂超出安奇拉的限制,遊走在失控的邊緣,一把掀開艙門的畫面。
所有孱弱的神經被無數電流貫徹,充盈起來,相互連接著,就像一輛又一輛戰車碰撞在一起。
轟隆轟隆,是他的心跳。
“五——六——”
溯月揣著口袋轉過身來,他嘲諷的笑容還沒擴大,眼睛裡看到的是一個顫抖著的身影,彎著腰,垂著手臂,緩慢地直起來。
那個人死死皺著眉頭,仿佛連呼吸都克制在肺腑之中,成為燃燒的力量。
他咬緊了牙關,才緩慢而艱難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可這一步仿佛有千斤的重量,落在溯月的心頭,神經末梢跟著輕輕顫動起來。
衛淩的眼睛裡是堅冰一樣的目光。
溯月愣在了那裡,他忘記了數數。
衛淩顫抖得厲害,看起來那麼脆弱,只要輕輕推他一下,他就會摔倒。
可除非要了他的命,摔倒了他也一定還會站起來。
就像峭壁,刺向天空。
衛淩死死地盯著溯月,他額角的青筋鼓起,他的手艱難地抬起,摁在了牆邊,身體靠了上去。
“喲……你還真站起來了……”
良久,溯月才回過神來。
衛淩沒有說話,他抖得厲害,手指摸索著抬起了某個蓋子,幾乎用全身的力氣摁了下去。
瞬間,火警鈴聲在醫院裡回蕩了起來。
緊接著頭頂的消防噴淋裝置開始噴水下來。
衛淩這才嘩啦一下撲倒在了地上。
水淋濕了他的頭髮,黏在他的臉頰上。
他喘著氣,眉毛眼睫上都綴著水漬,看起來脆弱卻又倔強。
“好吧,我承認你為了站起來挺努力的。大不了,我下次再殺那個葉語咯!”
溯月走過來,單手拽起了衛淩的胳膊,這時候耳邊響起了老大的指令:“別弄疼他。”
溯月愣了愣,不甘心地“嘖”了一聲,低下身一把將衛淩給橫抱了起來。
衛淩的臉靠在溯月的懷裡,他胸口的攝像頭正好把衛淩的表情拍得一清二楚。
他的臉上很疲倦,嘴角卻帶著笑。
“我沒看過《殺死比爾》,但我知道反派死於話多。”衛淩的嘴角勾著,他在笑。
“啊?”
這時候,頭頂噴淋而下的水流泛起淡淡的藍色,落在溯月身上的時候,如同濃硫酸一樣灼燒了起來。
“啊——”溯月發出了慘叫,他抱著衛淩迅速奔跑,到處都是零式高速釋放酶!
看來黃決成功了,他到了消防控制中心,把那些子彈裡的藥劑全都倒進了噴淋系統的管道裡。
衛淩本來囑咐黃決一旦成功了就找個地方把火警拉下來,只是這小子太墨蹟了,最後還是他費了老鼻子力氣才拉了火警。
高速酶進了溯月的眼睛,他看不清東西了,水流流過他的臉頰,燒得他臉上出現一道一道的血痕。
“衛淩!”
溯月扣著衛淩的後腦勺,要把他的腦袋捏碎,但耳邊傳來的是老大陰冷的指令:“我要他。把他帶回來。”
溯月牙關都要咬碎了,卻只能放開衛淩,轉身一拳砸在了牆上,堅固的牆體竟然微微裂開。
他砸下了第二拳,牆體的裂隙更大。
第三拳,轟地一聲,牆終於裂開了。
他一把將衛淩拽了過去。
那一刻,炫目的日光晃了衛淩的眼睛。
他住院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外面的太陽。
那是十幾米的高度,沒有城市,而是一片荒蕪。
這不是個普通的醫院,而是某個基地。
獵獵的風和著沙粒刮進來,吹得衛淩皮膚乾澀發疼。
溯月彎下腰,一把就將衛淩往懷裡一摁,準備跳下去。
就在腳尖即將離開的時候,他頓住了。
溯月緩慢的低下了頭,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裡蔓延,一直湧上脖子,沖進他的大腦……他的身體失去平衡一般晃了晃。
原本只是肌膚被淋下來的水灼燒,如今是整個身體肌肉骨骼碎裂般陣痛起來。
一隻小巧的注射器,被衛淩握在手裡,利用溯月拽他過去的力量,順勢紮進了溯月的身體裡。
溯月張了張嘴:“你……”
為了握住那只小巧的注射器,衛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用嘶啞到力竭的嗓音說:“各位乘客上車請注意……請給老弱病殘孕及帶小孩的乘客讓座……謝謝合作。”
他笑了,在烈日和風沙之中,瀟灑得耀眼。
溯月無力地倒了下去,撲向那一片灼熱的沙礫海。
衛淩因為慣性,也被拽了下去。
失重的感覺來襲,衛淩的身體已經下墜,心臟卻仿佛還留在那個裂口。
這就結束了吧……至少葉語死不了了。
他沒有恐懼粉身碎骨的時間,身體一震,被一股力量給撐住了。
幾秒過去了,沒有任何痛苦發生。
衛淩緩慢睜開了眼,溫酌低著頭,正看著他。
他身後那一片又一片的沙丘形成即將撲面而來的海,在日光下翻滾著浪。
一切就像靜止了一樣。
直到汗水從溫酌的額角滑落下來,滴答一下,落在衛淩的肩上。
衛淩這才意識到,他被溫酌穩穩地抱住了。
他可是從十幾米的高度掉下來啊!
那雙手臂,連顫都沒顫一下。
“溫……溫酌……”
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臨死前的錯覺?
溫酌的喉頭動了動,接著一把將衛淩用力摁進了懷裡。
衛淩聽見了溫酌的呼吸聲,被壓抑著緊繃到極致,此刻終於如願爆發。
自己好像成為了溫酌最重要的一切。
他聽見了溫酌體內比平常快速幾倍的血液流動,他的心跳處於臨界——
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什麼?”衛淩動了動,溫酌剛才說話了嗎?
但是溫酌只是更用力地將他摁了回去,連動都不許衛淩動一下。
衛淩好不容易側過臉,看見的是溫酌緊繃的唇線。
如果他剛才什麼都沒說,自己聽見的是什麼?
“溫教授,這傢伙還沒死。”
連羽背著何斂,單手拎著溯月走到了溫酌的身邊。
為了趕上溫酌,連羽跑到快要斷氣。身上的西裝和襯衫都被汗濕了,此刻他的呼吸還沒有調節過來。
衛淩被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他沒摔死,要被溫酌勒死了……
溯月咳嗽了一聲,冷笑著說:“他最終……要麼被毀掉……要麼屬於我們……”
“他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他自己。”
溫酌側過臉,冷冷地看著溯月。
“快去……快去救救葉語……她可能快不行了……”
這個時候,幾架直升機飛了過來。
連羽抬起頭來,輕哼了一聲。
“他麼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十幾名身著黑色西裝的人進入了醫療基地,找到了倖存者,包括黃決和葉語。
葉語的身上也被藥劑腐蝕,再加上胸骨碎裂,全身傷痕累累,真的就剩下一口氣了。
衛淩看著葉語戴著氧氣面罩,被送進了直升機艙裡,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
“我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繼續發紅包,看看開學了還有多少寶寶在追坑
下章要開啟溫教授的金屋藏淩模式了
衛淩:我不想被藏起來!
溫酌:我房子很大。
衛淩:你房子很大又不是我的名字!
溫酌:是你的名字。
衛淩:什麼!那不得了我要去巡視一下我的資產!
第19章 我家(修改人名bug)
來自荒蕪沙漠的風肆無忌憚地拉扯著溫酌的髮絲,他的表情又恢復了原樣,就像是緊閉的城牆,沒有絲毫縫隙。
“去哪兒。”
“聯合控制中心。”
溫酌直截了當地把衛淩抱了起來,跨進了機艙,給他戴上了耳罩,系上了安全帶。
衛淩還穿著藍色條紋的病號服,隨著直升機傾斜的角度,他向著艙門的位置晃了過去。
溫酌伸出一隻手臂,將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裡,他脫掉了那身黑色的西裝,罩在了衛淩的身上。
衛淩這才想起,自己全身都被淋濕了。
他下意識想動一動腳趾。
溫酌解開了安全帶,轉而來坐到了他的面前。
正好直升機晃動了一下,衛淩的魂都要被晃出來了。
“喂!危險啊你想幹……”
衛淩萬萬沒有想到,溫酌竟然把他的腳抬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打開了直升機上的備用醫藥箱,用濕巾給他把腳擦乾淨。
“不用!你……你真的不用這樣!”
衛淩窘迫極了,原本不怎麼利索的腳背都拱了起來。
“你很難受,不是嗎?”
明明直升機嗡鳴聲蓋過了一切,溫酌的聲音卻莫名清晰。
“你是不是內疚在諾亞突襲的時候沒回來?不用的,真的不用……如果不是你接住我,我早就死了……”
衛淩很認真地說。
“我很內疚,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你有一點不舒服。”
溫酌臉上沒有絲毫變化。
他取出了一次性鞋套,給衛淩套上:“你先將就一下,等下飛機的時候,會有人送乾爽的衣服給你。”
“嗯。”
衛淩低下頭來,細細想著溫酌真的變了很多。
他現在有滿心的疑問,這一次,溫酌應該會給他回答。
當直升機飛過舊城的上空,衛淩被眼前破敗的城市景象給鎮住了。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舊城。這樣的舊城在世界各地到處都能看到。”
“舊城?是被人類遺棄了的地方嗎?為什麼會有舊城?”
對於衛淩這麼多的問題,溫酌很平靜,也很有耐心。
“八年前,從月球基地和宇宙空間站裡,分別逃逸出了兩個高智慧外星生物樣本。它們有超高的自我複製能力。”
這一切,就像是好萊塢特效科幻大片的前奏。
直升機輕微顛簸,衛淩向前栽倒,被交叉安全帶給繃住了。
溫酌從對面回到了衛淩的身邊,他的胳膊繞過了衛淩的脖子,手掌正好將衛淩的額頭往座位上摁,而衛淩的側臉幾乎就貼著溫酌的小臂。
隔著白色襯衫的布料,衛淩能感覺到溫酌手臂肌肉的強勁,以及一種……自己好像是屬於對方的錯覺。
“然後呢?”
“這兩個外星生物樣本,培養在月球基地的名叫安奇拉;培養在空間站裡的叫做諾亞。安奇拉和諾亞逃逸到地球上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流感爆發,各國都在給各大醫院和防疫站配送疫苗。”
溫酌的聲音始終保持著冰冷客觀的質感,可就是因為這樣的聲音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衛淩就越是確信,他不是在講故事,而是在敘述已經發生的事實。
“你別告訴我……它們用自己的複本,污染了那些疫苗……然後人類就被寄生了?”
“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樣。”
溫酌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可他的氣息卻就在衛淩的耳邊。
衛淩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就靠在自己的耳畔說話,但偏偏他被溫酌的手臂固定住了脖子,沒辦法側過臉去看他。
“那麼後來呢?”
“並不是什麼人都符合被寄生的條件。外星生物的複本傾向于那些高智商並且身體機能極佳的宿主。”
高智商並且身體機能極佳……衛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身旁的溫酌。
他是什麼聯合科技大學的教授,智商肯定沒話說!
他還是月球基地的研究員,那麼他具備宇航員的體質,什麼高血壓心臟病之類的絕對沒有。
再加上他徒手就能接住從十幾米掉下來的衛淩……
衛淩心中對某些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身體機能極弱、無法適應外星生物複本的人類,以及動物……忘記說了,安奇拉和諾亞連給動物的疫苗都沒有放過,這些都會變成畸獸。就是那些在舊城廢墟裡相互廝殺沒有理性的怪物。”
因為飛行高度較高,衛淩只能模糊地看到舊城之中有什麼正在追逐他們。
有的甚至不顧一切從殘樓頂部躍起,但距離他們的高度還是太遠。
但那畫面,太讓人驚心。
“身體條件一般的呢?”
“複本就潛伏在體內,等待宿主達到寄生條件。至於符合條件的,有兩種結果。”
“哪兩種?”
明明是平和到沒有任何波瀾的語氣,衛淩卻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所謂的“兩種結果”之中,有一種是屬於溫酌的。
“被諾亞寄生又符合條件的,將會完全被諾亞所操控,雖然保留著人類的外形,但僅僅是諾亞在地球生存的軀殼和容器。”
衛淩的心中一片冰涼,他可以接受永遠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卻接受不了自己的大腦再也不能思考。
“而被安奇拉寄生的,就會幸運很多,因為研發出了抗體,注入抗體之後,雖然不能殺死他們體內的安奇拉複本,但是能將寄生物限制在一定範圍內。”
溫酌溫熱的帶著輕微水汽的聲音,離他的耳廓越來越近。
衛淩甚至懷疑,只要一個顛簸,溫酌的唇就會撞在他的耳朵上。
日光側斜著今日機艙,在衛淩面前投射出影子。
明明溫酌只是側著臉,影子還能看出溫酌的額頭和鼻尖,但衛淩卻覺得對方隨時會吻上來。
真是太好笑了,衛淩你腦子真的凍壞了。
“將寄生物限制在一定範圍內的,就是hybrid?比如葉語?本質上她還是人類對嗎?”
“是的。但是我們日常居住的城市被畸獸大肆破壞,有一些已經被諾亞和他的複本所控制。於是人類撤出了被大面積感染的區域,並用導彈等盡可能的對畸獸予以打擊,然後在沒被破壞的區域建立起了新城。比如這裡。”
衛淩這才發覺,艙外的風景已經變了!
他們飛躍了一面看似無邊的金屬牆,一個現代化的新城,孕育著蓬勃希望和生命力城市出現在他的眼前。
“歡迎來到新城光年。”
對面的連羽朝衛淩抬了抬手,笑著說。
那一刻,衛淩心中的震撼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路過一家醫院,承載著葉語的那架直升機聽到了醫院的樓頂,已經有醫療人員在那裡等候,葉語被抬上了推車,緊急送進手術室了。
“葉語,她會沒事吧?”
“嗯。”
“其他人呢?比如湯醫生呢?”
溫酌沉默了,衛淩想到藥劑室裡那些保全人員的遺體,就明白整個醫療基地恐怕再沒其他人生還了。
諾亞的行事風格看來很極端。
又或者是在他們的認知裡,諾亞並不是人類。
他們的直升機隊一路護送衛淩來到了聯合中心。
這是一棟十幾層圓環形,但是從外觀看不怎麼顯眼的建築物。
“我們到了。”
溫酌打開了衛淩的安全帶,又是異常輕鬆地將他橫抱了起來。
“喂!這不大好吧!”
衛淩發現溫酌好像非常喜歡把他橫抱起來。
比如躺病床上幫他翻身的時候,比如給他洗澡調整臥床角度的時候,再比如……現在。
“什麼不大好?”
溫酌低著身子,保持著橫抱衛淩的姿勢,堵在門口一動不動。
連羽背著昏睡中的何斂,只能停在他們的身後。
“你……你別抱著我了……”衛淩看了一眼背著何斂的連羽,“你也可以背我啊!”
“浪費時間。”
這四個字就是溫酌的回答。
他直接抱著衛淩下了飛機,已經有人推著輪椅趕了過來。
衛淩被溫酌放在了輪椅上,那一刻他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有人真的來送衣服了。
溫酌在眾人的注目之下,單膝跪在衛淩的面前,先是拖著他的腳跟把襪子穿上,撫平,衛淩又想要把腳往回收,明明他的力氣在溫酌面前不值得一提,單溫酌還是穩穩扣住了他。
“怎麼了?是我弄疼你了?”
衛淩的耳朵邊忽然就炸開了。
什麼叫做“弄疼我”啊……當初叫你多看看小野真洋的電影你不看,你知道這句話多大歧義嗎?
“沒,沒有……我就是不好意思……”
“你不需要不好意思,反正你什麼地方我都見過。”
溫酌回答。
衛淩真的生無可戀了……“你什麼地方我都見過”可以不要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嗎?
穿好了鞋子和襪子,披上一件外套,溫酌才直起腰來。
“連羽,我要帶著衛淩去見周主任。你送何斂去休息。”
“是。教授。”
衛淩被溫酌推進了電梯。
那些來送輪椅的人並沒有跟進電梯來。
當電梯門關閉,整個空間裡就剩下他和溫酌兩人,衛淩有點蠢蠢欲動,這就是傳說中的聯合控制中心——溫酌的工作單位!
電梯並不是向上的,而是向下。
“我們是要去見個大人物吧?”
溫酌的一隻手放在了衛淩的肩膀上,他低下頭來,似乎離衛淩的耳朵很近:“對我來說,這世上不存在大人物。”
這時候,電梯到了,門打開了,柔和的白色燈光照進了電梯裡。
衛淩看到了無數穿著西裝、披著白色褂子的人,他們有的正在使用掌上型電腦,有的正在關注全息影像。
當輪椅的聲音響起,他們都看了過來。
衛淩不是很習慣被這麼多人行注目禮。
很明顯,他們首先注意到的是溫酌,目光裡帶著尊敬和隱隱的一絲畏懼。
接著,當他們注意到衛淩的時候,先是驚訝,然後是無法掩飾的好奇。
“你應該給我戴一副墨鏡。”
“是嗎。”
衛淩沒想到溫酌會回應自己的自我調侃。
“他們像是我的狂熱粉絲。”
“也許是真的。”
“搞不好還是私生飯。你知道私生飯是什麼嗎?”衛淩來勁兒了。
他很想抬頭看一下溫酌的表情,但自己的脖子不是很給力。
“那是八年前的用語了。”
“哦……”
“但是這些‘私生飯’,不會知道你住哪裡,不會有你的手機號,也不會有機會碰你。”
溫酌的聲音還是沒太大起伏,但聽在衛淩的耳朵裡,有一種神經被強迫收緊的錯覺。
他們終於走到了盡頭,一扇金屬門自動滑開,裡面是一間狹小的辦公室。
到處堆著各種像小山一樣高的檔,混合著紙張和灰塵的氣味。
衛淩皺了皺眉,猛地打了三個大噴嚏出來,氣勢如虹地摧垮了面前一整排的文件。
“哎呀——”
一個身著藍色皺巴巴襯衫,黑框眼鏡的一條腿掛在耳朵上的中年男人從檔堆裡爬了出來。
“溫酌,你來了。”
男人有些八字眉,笑起來了也活脫脫一個囧字。
他把眼鏡摁回鼻樑上之後,看到了面前的衛淩,明顯地愣了一下。
“溫酌!你把衛淩帶到這裡來,怎麼不事先說一聲呢?我都沒把辦公室收拾好!”
“衛淩不會介意。”
溫酌一動不動,看著這個男人費力地收拾著桌面。
“衛淩,這位就是聯合控制中心的周吟,周主任。”
“那個,衛淩,真的很榮幸見到你!聽說你已經可以站起來了,真是個……”
男人總算清理出了一小塊空地,整了整領子,向衛淩伸出手。
“真是個普天同慶的消息?”衛淩一邊努力伸手,一邊補充完對方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對對對!普天同慶!”
當衛淩的手終於輕微地從腿上抬起了那麼一點,身後的溫酌卻低下身來,覆在他的手背上,“你不用和他握手,他剛才在抓蟑螂。”
“什麼?蟑螂!”
衛淩這一次終於成功地側過了大概十五度的臉,他的視線餘光掃過了溫酌的鼻尖,還有那雙眼睛,深而專注。
“別!別誤會!這只蟑螂叫小美,是我的寵物!寵物!”
衛淩十分慶倖溫酌摁住了自己的手。
“那個,本來衛淩來了,我應該泡一壺好茶……”
周主任的眼鏡又滑了一下,他趕緊摁了回去。
“好啊。”衛淩回答。
“什麼好啊?”
“泡一壺好茶!快點啊!我很久沒有喝過茶了!”
衛淩的眼底帶著一絲興奮,他是認真的。
周主任愣了愣,看了看自己桌面上那一堆一堆的檔,再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溫酌。
“他說想喝茶,泡吧。”溫酌開口道。
周主任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溫酌,痛心疾首地說:“溫教授……你變了……你以前從不會強人所難啊。”
“我開玩笑的啦。多餘的寒暄不需要有。來罐可樂吧。”
“可樂好!可樂好!肥宅快樂水,你我值得擁有!”
周主任又低下身去,不知道是不是要從紙堆裡找出可樂來。
“可樂是碳酸飲料,還是不要喝了。”溫酌開口道。
“啊……”
這下,衛淩是真的失望了。
“那個,言歸正傳,溫教授,你把衛淩帶過來,是有什麼決定嗎?”
“我決定把他留在我的身邊,不用再把他送去任何一個基地了,我親自保護他。”
溫酌的聲音從衛淩身後傳來,很沉很穩,衛淩已經見識過那些諾亞的厲害了,也看到了那些犧牲的保全人員,還有遍體鱗傷的葉語。
溫酌一個人真的能保護好他嗎?
不……衛淩更害怕溫酌就像葉語那樣受到傷害。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你……”
“那些事情都沒有衛淩重要。我來只是告訴你,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
說完,衛淩感覺輪椅轉了個方向,溫酌正要推著他走出這間辦公室。
竟然這麼快就說完了?
“溫教授!衛淩現在需要複建!你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看他學走路吧!”
周主任的呼喊聲完全被溫酌扔到了而後。
“我們……現在去哪?”
“我家。”
這兩個字驀然落在衛淩的心上。
第20章 我們有的是時間
在他的印象裡,溫酌從來沒有提起過“家”這個詞,因為對他來說,家從來就不存在。
“溫酌,你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比如你不是教授嗎?不用去給學生上課嗎?”
“現在還是暑假。”
“你是不是還有研究安奇拉和諾亞的專案?”
“有。但是你能給我更多研究方向。”
“研究方向?以前你可是說我那些都是‘胡思亂想’……”
“所謂科研,不就是大膽猜想,小心論證嗎?”
你對,你對,你說的都對。
“你還是把我送去我爸媽身邊吧!再請一兩個護工什麼的……派兩個像葉語那麼厲害的執行官,我……”
溫酌的手從輪椅後面繞過來,彎下腰來,雙手撐著他輪椅的扶手,直落落地看進衛淩的眼睛裡。
“除了我,沒有人能保護好你。”
篤定的,不容置疑。
“溫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別說保護什麼的,從前兩人在寢室裡面對面,溫酌也不會多看衛淩一眼。
“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
這一回,他們沒有再坐直升機了。
連羽開了一輛車,停在了聯合控制中心的大門前。
這輛車是黑色的,線條流暢中又有一絲莊重的氣質。
衛淩沒見過這個牌子,但猜想肯定價格不菲。但是溫酌從來不追求奢侈,會選擇這輛車多半是因為性能卓越。
“教授,我把車給您開來了。”
“謝謝。何斂呢?”
“他還在休息,正在補充營養劑。”
“葉語的傷勢如何?”
“正在恢復。”
“嗯。”
溫酌又一次把衛淩給橫抱了起來,放進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點豆腐。
衛淩認命地享受著溫酌代系安全帶服務。
只是,當他低下頭來靠近自己的時候,他的髮絲好像掃過了自己的脖子,有點癢。
但還沒來的及抓抓,溫酌就已經直起身,關上車門,去駕駛席了。
這還是衛淩第一次坐溫酌開的車,除了在紅綠燈前,溫酌幾乎沒有刹車,哪怕有行人都是平緩減速,衛淩沒有絲毫不適。
“這車很棒啊,等我好了……我能開嗎?”衛淩羡慕地問。
“等你好了,它就是你的。”溫酌開口道。
“啊?別!這一定很貴啊!”
衛淩一開始覺得溫酌為自己做了那麼多還說要把車都送給自己,這也太承受不起了吧。
轉而,衛淩又明白了,溫酌是個講求實際性能的人,對名車別墅從不追求。
他說送給自己,一來是為了鼓勵他早日康復,二來就溫酌收入可能這車壓根不算什麼。
“車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人開。我開的機會並不多。”
看吧看吧,實用主義者溫酌。
衛淩笑了笑,看著車窗外的新城。
高樓林立,人們的生活也很充裕,繁華得讓衛淩想像不到那堵金屬高牆之外,隔絕著嘶吼的畸獸。
“誒?那是什麼?”衛淩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排著長隊的店鋪,“好像是什麼……幸福奶茶?你還記得我們大學時候流行的是什麼奶茶嗎?可以繞地球好幾圈的奶茶……”
“你想喝嗎?”溫酌開口問。
“有點,其實我什麼都想吃都想喝。我現在想吃水煮魚、麻辣小龍蝦……”
“麻辣火鍋、牛肚拌粉、白糖糕、炸雞排。”
“你怎麼知道?”衛淩的眼睛瞬間被點亮。
“我跟你做同事的時候,你天天都在唱。”
“那我今天的晚飯……”
“不可以。太油膩的東西不利於你的腸胃。”
溫酌的聲音並不嚴厲,但衛淩還是覺得被打擊到了。
“算了……能活著真好。”
衛淩出神地看著街道上那些年輕人們,感歎道。
正好有小情侶捧著一大杯奶茶路過,那杯奶茶裡還用果凍做成的小金魚在裡面晃頭晃腦,一根吸管轉了幾圈,有兩個吸口。
小情侶低頭一起喝奶茶的時候,額頭鼻尖都蹭在一起,很親昵。
“我買給你。”溫酌的聲音響起。
衛淩回過頭來,才發現溫酌一直看著自己。
哎,他剛才的樣子一定挺像那種生著病還嘴饞別人手裡零食的小孩。
“別!不用了!你看這麼長的隊……”
雖然讀書的時候,衛淩對奶茶完全無感。
但畢竟在醫療基地裡困了那麼多天,現在別說奶茶,就是刷鍋水,衛淩都覺得很有滋味。
“我不用排隊。”
溫酌把車停在了路邊,拿了手機出來,不知道用了什麼功能,就看見奶茶店裡的員工拎著一大杯奶茶趕了過來。
溫酌搖下了車窗,奶茶店員工見到溫酌側臉,果然微微失神。
溫酌接過了奶茶,說了聲“謝謝”,很快就把車窗搖了上來,完全沒給奶茶店小妹妹多看他兩眼的機會。
“誒?你是充了奶茶店的會員還是什麼至尊VIP?怎麼那些人都在排隊,你的奶茶卻給送過來?”
“當你對這座城市裡百萬居民的生存非常重要的時候,自然就會有一些特權。”
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番話,衛淩會嘲笑說“誰這麼嘚瑟”。
但溫酌,他習慣了說客觀事實。
衛淩的胳膊沒有什麼力氣,卻很想自己拿住奶茶。
不然以後吃口飯,難道還得請個保姆在旁邊喂嗎?
但是溫酌要是啟動車了,在慣性之下,自己肯定握不住啊。
衛淩努力了半天,胳膊也就抬起了一點,手連杯子都沒碰到。
溫酌那麼個惜字如金的人,肯定不樂意這麼等著浪費時間,但衛淩越是努力,就越是不得要領。
“別著急,慢慢來。”
明明是沒什麼溫度的聲音,此刻卻像是溫潤的水流,沁透進了衛淩的心裡。
所有的焦躁都逐漸平息。
衛淩抬起眼,才發現溫酌微微前傾,離自己很近,他側過臉,看著衛淩將將抬起的手。
衛淩對溫酌的印象還停留在大一那年,那個孤冷的不與人來往的溫酌,他有著堅韌的脊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幫助,就像一粒種子,從堅硬的石頭縫隙裡高昂著頭生長。
衛淩欣賞他,甚至也有過心疼,卻不知道怎樣接近他。
但是此刻的溫酌,無時無刻不流露出衛淩羡慕的成熟男人氣場,有耐心地包容一切,又有絕對的行動力來完成他的承諾和目標。
“我們有的是時間。”溫酌說。
衛淩的手指終於觸碰上了杯子,但是臉都漲紅了。
他知道,一旦溫酌鬆手,自己是端不住奶茶杯的。
溫酌的手指很長,沒有太過明顯的骨節,但是彎曲的關節卻透露著勁力感。
衛淩下意識用自己的指尖去觸碰溫酌手指,好像這樣就能從他那裡獲得力量。
“衛淩,別再使用蠻力。感覺一下你身體肌肉和骨骼的存在。”
溫酌已經解開了安全帶,完全側過身來,一隻手握著奶茶杯,一隻手托著衛淩的手腕。
被他握住的那一刻,衛淩覺得那一小片肌膚很溫暖,甚至於溫酌的手心比他想像的更溫熱。
“你是想要用給葉語的精神催眠法嗎?”
衛淩笑著說。
“你和她,是不一樣的。”
“她是hybrid,我只是個普通人類。”
鼓勵人的溫酌,真的很溫柔。
衛淩這些日子其實一直在擔心自己是不是癱瘓,甚至想像了許多以後落魄的生活,只是在爸媽和其他人面前,他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這樣的溫酌,真的要讓原本強裝堅強的衛淩變得軟弱。
“她是hybrid,但你是衛淩。”
衛淩的眼眶立刻熱了起來。
“你這說法,就跟幼稚園家長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一樣。”
“衛淩,你能感覺到我握著你嗎?”
“當然能啊。”
“那就像感受我的手一樣,去感受這杯奶茶的存在。別想著要怎麼用力,想想你以前是怎麼端著杯子喝水、刷牙……”
溫酌托著衛淩的手正一點一點放開,衛淩能感覺到手裡的杯子越來越重。
“別怕,我托著杯底,它不會翻。”
衛淩的手指越扣越緊,奶茶杯隨著衛淩的用力而顫抖。
“喝一口。”
“嗯。”
衛淩低下頭來,吸了一口,牛奶和錫蘭紅茶交融,帶著彈性的果凍,這是衛淩醒來之後第一次靠自己吃到了東西。
“好喝嗎?”
“嗯!好喝,這奶茶很純啊,不像大學時候小賣部裡用奶精粉沖出來的那種。”
“衛淩,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沒有托著奶茶已經很久了。”
當溫酌的聲音落下,忽然落入他的心頭,帶著某種堅實的力量,衛淩愣住了,他的耳邊是從安靜到澎湃的心跳。
所以他一直……一直靠自己拿著它?
他人生中一切的驚喜,都無法超越此刻。
他知道自己是完整的,好像有了生活的目標,心底有了某種更加從容的力量。
“謝謝……哈哈……你買的奶茶,你都沒喝……我應該先讓你喝的。都忘了你不喝別人喝過的東西了!”
衛淩很想擦一下自己濕潤的眼睛,有點擔心被對方看見自己沒用的樣子。
但是溫酌卻靠得更近了,他的氣息拂過衛淩的臉頰,一點都沒有讓人不適的熱度,就像他和衛淩說話的聲音一樣輕柔。
“你試著撥一下吸管給我。”
衛淩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是願意和自己喝一杯奶茶?
在衛淩還遲疑的時候,溫酌又開口安撫他:“奶茶已經被你喝下去一半了,你要相信自己用一隻手也能握住它。試著騰一隻手出來,撥動吸管。”
衛淩心裡不感動是不可能的,溫酌為了他,對很多從前他堅決不動搖的原則妥協了。
他緩慢地挪開了自己的左手,奶茶杯晃了一下,他的心也跟著一顫。
溫酌離他太近了,萬一奶茶翻到他的身上,衛淩平時臉皮再厚,這會兒也會覺得對不住對方。
“你從十幾米高掉下來,我都能接住,更何況一杯奶茶?”
溫酌的話再次鼓勵了衛淩。
他完全鬆開了左手,手指勾著吸管,奶茶杯也跟著傾斜,湊向溫酌的唇。
吸管本就分了兩頭,衛淩撥過去的是自己沒喝過的那邊。
大概是因為衛淩太執著於吸管的朝向,他終於注意到了溫酌的唇。
從前,看書也好上課也好,溫酌的唇會下意識抿成一條線,那表明他很專注和認真。
而此刻,他的嘴唇很放鬆,仿佛還留了輕微的縫隙,衛淩甚至覺得它們一定很柔軟,但無論什麼進入了那唇縫之間,一定會被狠狠碾壓著,要麼被毫不留情地拒絕,要麼被一口吞下。
就差一點點,能把藍色的吸管撥給溫酌了!
但是溫酌驀然側過臉,含住了衛淩喝過的那頭!
那上面明明還有他留下的咬痕啊!
溫酌不可能沒看見。
這時候,有穿著制服戴著頭盔的執法人員敲了敲他們的車窗。
“喂!你們在這裡停了很久!談戀愛也不要撿路邊啊!”
衛淩的手一顫,奶茶杯真的翻了!
而且還朝著溫酌的腿上……
溫酌明明是看著窗外的人,卻能在轉瞬間一把托住了奶茶杯!
速度之快,就像幻覺。
“我們現在就走。”
溫酌將奶茶放回了衛淩的手中,開車離開。
衛淩抱著奶茶杯笑了起來:“喂,剛才有人說我們是在談戀愛呢!”
“嗯。”
溫酌扣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對於別人的誤解全然不在意。
衛淩側過臉,好奇地打量著這座新城。
光影在他的臉頰上交錯,當溫酌側過臉,可以看見衛淩臉頰上細膩的小絨毛。
就在衛淩看著幾個少年騎著平衡車經過,被他們的瀟灑恣意所吸引,卻感覺有什麼輕輕撫過了自己的臉頰。
“嗯?”
車裡的除了自己就只有溫酌。
但是當衛淩好不容易坐直的時候,溫酌的雙手都還在方向盤上。
“你看在看什麼?”溫酌問。
他們正好開進了一條林蔭大道,夕陽的餘光從梧桐樹的枝椏間落下來,在溫酌的臉上交織出細膩的陰影。
可衛淩卻看不清溫酌的表情。
“平衡車。現在的平衡車好厲害啊,能變速,好像還能自動識別障礙物。”
“你喜歡?”
“啊?我……我是挺感興趣的。但是真到了我能騎的時候,估計又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了。”
溫酌沒有說話,車子開進了一個看起來很高檔的社區,社區門口還有身著黑色西裝的警衛人員。
溫酌搖下車窗,將手摁在了生物識別器上,車才順利通過。
進去之後,衛淩暗暗感歎——這竟然是個別墅區!
溫酌是真有錢啊!
想當年,在Q市的市區買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都足夠背著二十年貸款一輩子做個房奴了。
看看現在,溫酌連別墅都有了!
不知道是雙拼還是三拼……
溫酌的車停在了一棟三層樓現代風格別墅前,這棟別墅的外沿是冷色的,設計風格都很簡約,多餘的裝飾一點都沒有。
“這是你的……別墅?”
“嗯。”
溫酌啟動了車庫門,開了進去。
“這一整棟都是你的?”
“是。不過我回來的時間也不多。”
“啊……你現在是真正的高富帥了,可我不但沒房沒車,還癱了……”
“別墅是聯合控制中心給的,我寫了你的名字。”
溫酌停好了車,打開車門,走到衛淩那一側。
“等等!你說什麼?你把……你把你工作單位分給你的別墅……寫了我的名字?你沒事吧?”
“我一個人住不了這麼大的房子。”溫酌單手撐在車門前,垂著眼看著衛淩。
“誒……等等,這有點奇怪……一般房子就算寫別人的名字,不是也該……寫未婚妻或者老婆孩子的名字?”
衛淩半仰著頭,看著對方。
“你要是用它娶老婆的話……”
“謝謝!謝謝!謝謝!房產證呢?給我看一下!”
“我就讓你這輩子都再也站不起來。”
第21章 嘴巴甜一點,日子好一點
溫酌彎下腰,上半身探進了車裡。
那句警告太有威懾力,以至於衛淩感覺到溫酌氣息的那一刻,後背就緊緊貼在了座椅上。
“啪嚓”一聲,安全帶被解開了,溫酌把座椅放低,又是打算把衛淩給抱出來。
“那個……小酒,溫小酒!咱們打個商量成嗎?”
衛淩嘿嘿笑著。
“什麼?”溫酌單手撐在衛淩的座椅邊,另一手撐在椅背上,幾乎完全把衛淩給籠罩住了。
“你能背我上去,不要抱我上去嗎?”
我不是公主,也沒有公主夢,所以不需要公主抱!
“你覺得只剩下我了,你的這點面子有意義嗎?”溫酌反問。
“沒有……”
下一秒,衛淩就被溫酌給抱出來了。
他用胳膊肘輕微一碰,車門就關了回去,衛淩就這麼被他抱出了車庫,來到了門口。
“你看,我就說橫抱著不方便吧,你怎麼掏鑰匙……”
溫酌身體前傾,他的耳朵幾乎從衛淩的鼻尖上蹭過,門自動就開了。
多半是虹膜識別吧……
“現在誰家還用鑰匙嗎?”
溫酌反問,衛淩無言以對。
他真是一覺醒來,就變成了一個跟科技還有時代脫軌的老古董。
溫酌脫掉了鞋子,光著腳抱著衛淩走進了客廳,將他放在了沙發上。
燈也是自動打開的,當整個客廳明亮起來,衛淩才發覺這裡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森冷。
地面上是鵝黃色的絨毛地毯,所有的傢俱都沒有棱角,沙發上還有兩個大靠墊,客廳那一整面的落地窗用的是柔紗質地的窗簾,輕微的星光從紗幔間透露出來。
溫酌明明說自己不怎麼回來住的,但是光看這個客廳,竟然很有生活氣息,而且柔軟而溫暖。
“你是想要先泡個澡,還是先吃飯?”
溫酌就坐在身邊問他。
“先泡澡吧……”衛淩低下頭來,他的身上還穿著那身病號服。
這一天,真的是他經歷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天了。
他目睹了那麼多的死亡,葉語差一點為他戰死,他差一點從高處墜落下去,他飛越了舊城也見到了新城,還有傳說中的聯合控制中心。
可是,當溫酌坐在他的身邊問他“先泡澡,還是先吃飯”,他才有一種回到了現實,自己是真正活著的感覺。
“你在這裡坐著,我去給你放水。”
“嗯。對了,來的匆忙,是不是要跟我爸媽說把我的衣服送過來?”
“不用,我這裡都有。一會兒吃完飯,你和容阿姨還有衛叔叔打個電話報平安吧。”
“哦,好。”
溫酌一上樓,衛淩四下打量了一下,對新的環境充滿了好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挪動自己的身體,腳尖碰到了地面,然後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還沒欣喜超過一步,他就身體一軟趴了下去。
本來還以為會狠狠磕在茶几上,砸出個大包來,但是撞上去才發覺不疼,茶几的邊緣都包了邊。
衛淩咬著牙,坐了起來。
他就是再傻,也明白這地毯也好,這些傢俱也好,都是溫酌特地為他準備的。
他一直都知道溫酌是個細緻入微的人,但這種細膩只用於學術,不會用在任何人的身上。
“沒摔著吧?”
溫酌從樓梯上快步走了下來,一把又將他抱了起來。
“沒有!沒有!這裡又是地毯又是包邊的,就是想自殺都撞不死啊……”
“你胡說什麼?”
溫酌的聲音忽然冷了下去,目光仿佛在輕微的顫抖。
“……我不胡說了!我下次再也不胡說了!我只是想謝謝你……這裡的一切肯定不是今天臨時佈置的,對吧?”
溫酌沒有說話,而是抱著衛淩上了樓,進去了主臥的浴室。
潔白無瑕的浴缸裡已經放好了水,溫酌將衛淩放在了浴池邊,然後給他解開病號服的扣子。
“等等!這個衣服我自己脫!”
“好。”溫酌也沒有強求,就站在他的面前低著頭看他,“解扣子能鍛煉你手指的靈活度。”
不愧是實用主義的溫酌啊。
衛淩哭笑不得地捏著自己的扣子,明明從前自己能輕鬆做好的事情,花了五分鐘了,第一粒扣子還沒解開,而溫酌就這樣安靜地看著衛淩解扣子。
“算了……你幫我吧……”
衛淩的後背已經被熱水熏出了一身汗,再這樣下去,水都涼透了,他第一粒扣子都還沒解開呢。
“嗯。”溫酌低下了身,靠向衛淩。
扣子很輕鬆地就解開了,當解開到第三粒的時候,溫酌的氣息掠過他的皮膚,明明若有若無,卻透露出一種強勢。
衛淩顫了一下,差一點就向後栽進水裡,卻被溫酌一把摟了回來。
僅僅一瞥而已,溫酌冷淡的眸子裡仿佛盛著流動的火,衛淩一個瑟縮,但卻無法離開對方的懷抱。
“褲子我自己脫!自己脫!”
“你是不是忘了,我給你換了三個月的尿不濕。”
溫酌是貼在衛淩的耳邊說的。
“我要我媽……”
“如果你要容阿姨來伺候你洗澡,她連腰都會直不起來。”
言下之意就是“你忍心嗎?你這個不孝子。”
好吧,我在溫酌面前就是個孩子!
他不但給我換過尿不濕,還給我洗過頭,還救過我的命!
當衛淩認命了之後,一切就很好辦了。
溫酌把那條皺巴巴的病號褲扔在了地上,把衛淩放進了水裡。
熱水沒過膝蓋的時候,衛淩皺起了眉頭。
“嘶……”
“今天摔傷了膝蓋和小腿吧?一會兒給你上藥。”
溫酌側坐在浴缸邊說。
“那個……你可以去休息一下了,我泡個澡不會……”
“你會睡著,然後滑進水裡,成為第一個洗澡時候淹死的高級研究員。”
“好吧,你說的很有道理。”
衛淩偷偷瞥了溫酌一眼,雖然他確定自己這一瞥,溫酌肯定是知道的。
他的臉上又是古井無波的表情,眼眸裡也很平靜。
之前仿佛有衝動呼之欲出,只是衛淩的錯覺。
溫酌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經濕了,貼在他的身上,隱隱能夠看到他修勁的手臂,富有力度感的肩背和腰腹。
衛淩再一次感歎,溫酌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穿著洗白的牛仔褲和寬大T恤,看起來瘦瘦的大學生了。
“你一直盯著我看,在想什麼?”
“你身材真好。不用懷疑,我在誇你。”
他現在接受的是溫酌的照顧和保護,嘴巴甜一點,日子好一點。
“那你想要嗎?”溫酌問。
“想要啊。誰不想要?”衛淩反問。
還問他想不想要?你這是被誇一誇就自我膨脹了啊,溫小酒!
溫酌彎下腰來,說了聲:“等你好了,我給你。”
輕輕的,和水汽融繞在一起,衛淩覺得耳朵好像在發燙。
“哦……好……不過我覺得比起健身器材,我還是更喜歡打籃球或者網球!你現在這麼厲害,估計一球過來,我腦袋就爆了。”
溫酌的目光裡有一絲戲謔,掃過衛淩的心頭,想要看清楚,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衛淩是被溫酌從水裡抱出來的,浴巾整個裹起來,帶回了主臥。
溫酌替衛淩穿上了睡衣,腿上的傷還上了藥。
晚餐也是溫酌……用自動化廚房做成的。
簡單地說起來,就是把食材切好了,放進去,設定好菜色,時間到了之後端出來就好。
衛淩對這個非常好奇,他沒想到這個紅燒肉還有木耳炒蛋竟然不是人做出來的!
而且味道還不錯!
衛淩還用不了筷子,但是溫酌給他準備了勺子。
他就像是幾個月的小孩兒,用笨拙的方式握著勺子,鏟起來,往嘴裡送。
每次雞蛋快要掉出來了,就會被溫酌用筷子夾住。
紅燒肉掉到飯碗裡了,衛淩沿著碗追了小半圈才把它給咬住,一抬頭,就看見溫酌的眼底帶著很淡的笑。
“溫大教授,你剛才是不是笑我來著?”
“沒有。”
“你想笑就笑唄。這年頭,估計也就我吃個飯還能把你逗樂了。”
吃完了晚飯,溫酌沒有再抱著衛淩了,而是難得地單手攬著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衛淩在平地上也只能勉強走幾步,想上樓梯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完全是被溫酌給帶上去的。
“你讓我睡主臥嗎?你睡哪裡?”
衛淩停在主臥門前,總覺得自己鳩占鵲巢。
雖然溫酌說了這棟房子記在了衛淩的名下,衛淩很清楚這多半是因為溫酌的內疚。
但溫酌也救了自己的命了,衛淩一點都不覺得溫酌對自己有什麼虧欠。
“我就睡在旁邊的臥室裡。你有事情叫我,我就會聽見。”
“啊,哦……”
這間臥室的燈光都是淡淡的暖光,床褥很軟,而且還有床頭的全息投影電子書。
只要說出書名,床頭就會自動把書的內容投影到面前,翻頁也是聲控的,都不用衛淩抬手。
“你把主臥讓給我,是因為這個全息投影電子書嗎?”
“也不全是。這裡比較接近你的生活方式。”
衛淩了然。
溫酌是不會介意床是否柔軟,燈光是冷色還是暖色,也不會在乎床頭是否有靠枕。
“這個是給你的。”
溫酌拿了一個盒子,放在了衛淩的面前。
“這是什麼?”
“自己拆。”
又到了鍛煉手指和手腕協調能力的時候了。
衛淩整了老半天,沒想到還真給他拆開了。
裡面躺著一塊有著黑色金屬外殼的手錶,衛淩本來以為很沉,但是手指輕輕一勾就起來了。
“這是現在最新的通信器,比一般的智慧手機功能更多。”
衛淩眼睛一亮,他最喜歡倒騰這些高科技產品了。
“很貴吧?啊?送我了?”
“是你的了。”
溫酌替他把手錶戴上,還告訴他裡面已經錄入了容蘭和衛均的聯繫方式。
衛淩只需要念出容蘭的名字,就會自動跳出是否連接通信的投影畫面。
我了個親娘哦,真的是科幻電影照進了現實裡呀。
“溫小酒,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
衛淩把手表裡的電子遊戲都給倒騰出來了,正在一個一個查閱。
“什麼感覺?”
“感覺你在用房子、用所有我喜歡的東西,來砸我!”
“那你高興嗎?”
“高興啊。我這麼俗氣的人,當然高興了!”
“你不俗氣。這些東西你再喜歡,只要你決定不要了,就能不要。”
衛淩正玩著手錶,溫酌已經替他把被子拉起來蓋上了。
“溫酌,你看你砸完了我,還要讚美我品行高潔,不為物質所動!你情商什麼時候這麼高了?我要是女的,我跪求你娶我。”
溫酌微微張了張嘴,還沒來及的開口,衛淩就已經撥通了容蘭的電話。
第22章 鎖心
“媽——我是阿淩啊!你想我了沒?”
“天啊!兒子!兒子!兒子!”
母子二人就快隔著世界擁抱在一起。
衛淩沒有說今天發生的一切, 包括自己差一點死掉之類的,全部都略過去了, 只說自己從今天開始和溫酌住在一起。
“阿淩啊!這些年也是溫酌在照顧我和你爸!他看著不怎麼說話, 卻是個懂事又有責任心的孩子!你住在他那裡,要聽他的話!他……”
以下省略近一萬字對溫酌的讚美。
衛淩聽著聽著,就腦袋歪一邊, 睡著了。
“阿姨,衛淩睡了,我這邊就給他掛線了。”溫酌這才把臉湊到容蘭的面前。
“啊呀!丟臉丟死了!這臭小子也不說你在他身邊!”
等到一切安靜了下來,房間裡的燈光也逐漸暗了。
衛淩側著身,一隻手放在臉頰邊, 睫毛很細密輕輕垂著。
其實他還保留著八年前的體型,隔著被子也能看見他從肩膀到背部的線條, 隨著他的呼吸輕微的起伏。
像山, 像海,像一切讓人覺得美好的意象。
“晚安。”溫酌輕輕摸了摸衛淩的額頭,沒有離開,就側坐在他的身邊。
大概是因為這個環境太安逸舒適, 熟睡之後,衛淩的思維一點一點地下墜, 就像是穿過了層疊不休的水流, 落在了一張狹窄的、幾乎沒什麼翻身餘地的床上。
他懶洋洋抱著一個類似電話的東西,正在和誰打電話。
這個寢室小到多放個茶杯的空間都沒有——名副其實的膠囊空間。
頭頂上還貼著一張照片,是自己穿著宇航服在一片孤冷的沙地中蹦起的模樣, 遠處的星子光亮和人造衛星折射的光斑形成深邃的景致。
衛淩這才明白,這個小小的空間恐怕就是自己在月球基地裡的寢室。
門外有人!
衛淩一打開門,就看見溫酌站在門口。
“溫酌!”
當溫酌抬起眼的那一刻,衛淩所有的思緒在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穿梭,一切失去了控制。
當溫酌一步一步地向前,衛淩一步一步的後退,他無法思考,他的一切仿佛都屬於眼前的“溫酌”。
溫酌的指尖觸上衛淩的臉頰,無數細微的電流穿透了他的細胞,身體在輕微的震顫著……
和他對視的這雙眼睛太美了,就像暗夜裡悄然綻放的……
這不是溫酌!這不是!
溫酌是剛強俐落的,甚至還有一股子悍冷,他不會……不會這樣誘惑任何人!
衛淩跑了出去,拼命地跑著,而那個偽裝成溫酌的東西卻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啊——”
脖子好痛!被它咬到了!被它咬到了!
“溫酌!溫酌……溫酌-——”
衛淩拼命掙扎了起來,慌亂而無助。
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幫不了他,除了溫酌。
“滾下去!走開!走開!溫酌——”
“我在這裡!衛淩,我就在你身邊!醒過來,你在做夢!”
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在衛淩的耳邊響起,瞬間那個慌亂恐懼的場景如同幕布一樣被狠狠扯落,溫酌的目光嵌進衛淩的眼中。
他周身一顫,完全醒過神來。
就像溺水上岸了一樣,衛淩側著臉大口地喘著氣。
“噓……噓……別怕,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衛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他的頭髮還有身上都汗濕了,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
“溫酌?”衛淩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著,對方的胳膊越是用力,衛淩發現自己越是安心。
“我在。”
除了自己粗沉的呼吸和狂亂的心跳,就剩下溫酌的“我在”。
“我夢見自己在一個很狹小的房間裡……像是在月球基地的寢室。然後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傢伙進來了……他想……他想……”
後面的話,衛淩說不出口了。
溫酌的手指撥開衛淩額前汗濕了的發,用很平緩的聲音說:“你應該是想起了在月球基地的事了。你夢裡的,應該是從培養艙逃逸出來的安奇拉,它那個時候想寄生在你身體裡。”
“是這樣嗎……它幹什麼變成你的樣子……”
我還以為自己要被你那什麼了!
這想法掠過腦海之後,衛淩整個人差點沒從床上炸起來!
“大概是因為在月球基地的所有研究員裡,你認識最久的人是我。變成我的樣子,能讓你放鬆戒備。”
“有道理。”
有個屁道理!
衛淩有一種感覺,那個“溫酌”將要對自己做的,絕對不是“寄生”那麼簡單。
那是一種更加難啟齒的,像是從深淵縫隙裡延伸出來的偏執渴望。
當那個“溫酌”與此刻的溫酌重疊,同樣的五官卻有著不同的感覺。
他們都看似溫柔,但溫酌卻像是淬了寒冰的刃,一點點微光就能折射出剛性。
“現在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溫酌站起身來。
“你要走?”
“不然呢?你腦子裡現在正拿我和安奇拉做對比吧,越想越覺得我們是一個人。難道不會覺得我很可怕?”
“你們……不一樣。”
溫酌已經走到了門邊,衛淩看著他的背影,意識到溫酌身上的襯衫一直沒換過。
“能回答我一個疑問嗎?”衛淩高聲道。
“你問。”
“就是醫療基地裡原本有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醫生,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小黑框’。他的耳朵後面有顆痣,但是那天試圖把我帶走的小黑框,他的耳朵後面沒有痣。”
“你的猜測呢?”
溫酌還是站在門邊,隨時要離開。
總算找到一條這傢伙從前的壞毛病了!和人交談的時候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從來都不會主動離對方近一點。
不過你衛淩哥哥從來不跟你計較!
“小黑框在封閉的醫療基地裡,不會沒事兒去點掉耳朵後面的痣。所以那根本不是小黑框,而是諾亞假扮的。如果剛才我夢裡的是真實發生過的,那個溫酌其實是安奇拉,意味著安奇拉擁有改變外型的能力……那麼作為同一物種的諾亞,也有這種能力,對吧?”
衛淩撐起自己的上身來,想要坐起身。
和拿一杯奶茶或者勺子不同,這更需要力量。
他的肩膀和手臂輕微顫動,睡衣的領口本就比較松,直接歪到了一邊,掛在左肩上。
黑暗讓他肩膀那一小段弧形的線條隱隱約約,卻又泛著不一樣的微光。
“所以呢?”
溫酌清冷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暗啞,喉嚨裡仿佛著了火,卻不動聲色地咽下。
“會不會有諾亞……變成其他我認識的人,來迷惑我?”
衛淩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得到答案不甘休的氣場。
“諾亞那邊的核心人物,有一位外號是‘大師’。他的能力就是改變生命體的表徵。比如說,把某位元諾亞改變成基地裡某位元醫生的樣子。這種改變甚至細微到包括指紋、聲音和虹膜。”
“但是基地裡那次,他失誤了?”
不然怎麼會漏掉小黑框耳朵後面的那顆痣呢?
“不,漏掉某個細小的細節,是‘大師’的簽名。”
“所以他是故意的?”
這傢伙有意思啊!
“是的。”
“這不就像某些贗品仿造師故意在自己的作品上留點什麼記號,用來區分原作和仿作?”
“算是吧。”
“誒?”衛淩忽然笑了起來,“那要是有諾亞變化成我的樣子,你認不認得出來?”
“當然認得出來。”
“你可真自信。”
“我用來瞭解你的時間,遠多過你瞭解自己。”
說完,溫酌就真的轉身離開了。
“啊……我都聊的不困了,這傢伙卻跑了。真是太監講故事,沒有下面!”
但是轉念一想,溫酌出任務之前,就已經照顧自己很久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那就祝你晚安好夢,溫小酒。”
臥室門外,溫酌背靠著門,抬起自己的下巴,喉間快要沸騰的那口氣,終於可以呼出來了。
漫長的夜,只是剛剛拉開序幕。
淩晨三點,聯合檢測化驗中心,一隊身著白色防化服的檢化人員走進了一間巨大的檢化室。
“高隊,聽說這一次被檢測的是從各國抽調過來的專家的屍體。你本來都在休假的,也被叫回來了。”
“嗯,所以要小心謹慎,別出漏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首席檢測化驗師高華,他今年二十八歲,年輕冷靜。
這是一間大型解剖室,每個解剖台都被雙層防化玻璃牆隔離起來。
高華帶著兩名助手,進入了第一層防化玻璃,消毒藥劑從各個角度噴灑下來,然後他們進入了第二層防化玻璃,來到了解剖台前。
“現在進行腦外科醫生洪俊賢的屍體檢測。根據屍體樣本的初步化驗,洪俊賢全身細胞在短時間內脫水、去氧,導致死亡。現在進行解剖,觀察屍體內部情況。”
高華拿起了手術刀,以Y字形切開,助理將屍體的胸腔打開。
“肺部、心臟、消化器官全部呈脫水狀。”
兩個助理小心地將內臟取出來,當他們繼續檢測的時候,一個助理喊了起來:“高隊!你來看一下!洪俊賢是男性吧?不可能妊娠!這個是什麼?腫瘤嗎?可如果是腫瘤,它怎麼沒脫水?”
高華心中一驚,果然看見在洪俊賢小腹的最裡面,有個嬰兒拳頭大小的東西。
高華小心翼翼地撥開周圍的組織,鋒銳的手術刀不過輕輕蹭過,那個東西就像充滿危機感一樣跳動了一下。
“老天爺!這個東西好像還活著!簡直就像是孕囊!”助理高喊了起來。
“怎麼可能還活著!這裡所有的屍體是通過了生物檢測儀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通過生物檢測儀的時候,這些孕囊處於休眠狀態,沒有生物特性,但是現在……它們復蘇了!
冷汗從高華的額角落了下來,防化服裡面都配備了通信裝置,他立刻開口提醒:“各小隊請注意!屍體內部可能存在活體寄生物,所有檢化人員……”
這時候,隔壁的解剖台傳來用力敲擊的聲音。
“高隊,你快看——”
高華側過臉,看見對面的同事面罩已經破裂了,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拍打著玻璃牆,卻根本出不來。
就在那個瞬間,他們迅速脫水,呈現木乃伊狀,沿著防化玻璃牆滑落了下去。
“我們快出去!”
高華的兩個助理驚慌失措,摁下摁鈕,但是玻璃門卻絲毫沒有打開。
更加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高華在對講裡高聲道:“釋放零式高速酶!釋放零式高速酶!”
對講裡是一片忙音,他們的無線通訊被切斷了。
“去你X的!”
只聽見“噗”的一聲,高華迅速轉身,發現屍體裡的那個孕囊已經破裂了!
他立刻握住腰間配槍,但是槍還沒完全離開槍套,就感覺到有什麼刺入了他的防化手套!
一片煙霧之中,泛著淡藍色的透明物體向著四面八方飆了出去。
那是諾亞!
只聽見“嘩啦”一聲,高華的防護面罩裂開了,一個寄生物沖了進來,狠狠紮進了他的臉頰裡!
高華要緊了牙關,終於把槍抬了起來,對準了自己的腦袋,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他的手用力一顫,子彈打偏了。
“完……了……”
很快,整個解剖室陷入死寂。
這是衛淩度過的最難以入睡的一夜。
明明是柔軟寬大的床,自己想怎麼翻身就怎麼翻身……雖然他並沒有那麼多力氣折騰各種姿勢,但是衛淩就是覺得哪兒都不舒服。
好像少了點什麼。
想了半天,他終於找到了答案——溫酌沒有在他的身邊給他翻身!
“鹹魚才需要翻身呢!”
老子能坐著看明天的太陽升起!
黑暗之中,溫酌送給他的手錶還在手腕上,衛淩笑了笑,開始擺弄了起來。
他這個人,從小玩電子產品,就不愛看說明書,喜歡自己擺弄和研究。
玩著玩著,他發現如果輕敲表的側面,螢幕就會亮起來。
比如,敲一下,螢幕就會亮起藍光,敲兩下是粉紅色的,連敲三下竟然是大紅色的,還會有一聲很旖旎的“啊~”
衛淩總覺得那聲音很微妙,就像是從前他看的島國動作電影裡女演員的聲音。
大概是為了驗證到底和那個聲音像不像,衛淩連著試了好幾次。
玩著玩著上癮了,衛淩想試一試連敲四下會不會有什麼新奇的顏色或者聲音出現,無奈他的手指連敲三下已經到達上限了,他覺得自己這一天的恢復速度有如神助。
說不定明天,他就能上外面騎自行車打球了。
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整棟別墅,會敲他門的只有溫酌啊。
但是,衛淩怎麼從這敲門聲裡感覺到了那麼一丟丟……隱忍著的……怒氣呢?
“那個……請進……”
門一下子就開了。
溫酌走了進來,他終於換掉了那身帶著禁欲氣質的襯衫西褲,穿著寬大的睡衣。
大概是剛洗完澡,他的髮絲還是濕著,有幾縷貼在臉頰上,莫名的……
衛淩忽然就想起了夢裡那個安奇拉。
它變化成溫酌的樣子,無論是緩慢抬起的眼睛,還是靠近自己的氣息,都一點一點地滲透進了衛淩的大腦,甚至悄無聲息地掌控著他每一個細胞。
而此時的溫酌,比夢裡的安奇拉……隱隱透露著更加明顯和強勢的侵略性。
“你是在騷擾我嗎?”
溫酌冰冷的聲音響起,仿佛在衛淩的神經線上劃過一根火柴,驟然燒了起來。
“什麼?”
騷擾?
這是破了天的膽吧?我不要命了啊!
“我一直在我自己房間裡待著,我怎麼騷……擾……你啊!”
衛淩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跟那個詞綁定。
怒火中燒!想撲上去幹架!
但他翻下床都困難,只能瞪著溫酌。
而且就算沖上去了,對方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成餅了!
溫酌把手機扔了過去,衛淩低下頭一看,驚呆了。
溫酌的手機被來自“衛淩”的短信給刷屏了。
第一條資訊:晚上一起吃什麼?
這條資訊其實還好,只是衛淩覺得就自己這手殘的程度,怎麼可能打得出這麼多個字嘛!
他剛想說“這絕對不是我發的”,下一條資訊讓衛淩二丈河上摸不著頭腦。
第二條資訊:等著我。
等什麼?等著一起吃夜宵?
這資訊肯定不是他發的啊!
他讀書的時候就知道溫酌的性格,晚上八點以後除了水,什麼都不會吃了。哪怕把零食湊到他的嘴邊,他也是不會張嘴的。
第三條資訊,衛淩的眼睛瞪得沒爆出來!
“這絕對詐騙短信!絕對絕對絕對!我沒發過!你是不是把別人的手機號碼存成了我的名字!”
媽呀!這條短信是要命的啊!
誰他麼的敢給溫酌發短信說“今晚我想和你睡”啊!
嚇得人不是質壁分離,而是無絲分裂啦!
“是麼。”
溫酌的聲音還是那麼冷,聽得衛淩腦仁都在疼。
降調,劃重點,“是麼”兩個字用的是降調!
這代表溫酌否定衛淩給出的答案,他已經認定了衛淩在口騷擾他!
“你怎麼不看後面的了。”溫酌抬了抬下巴,走了過來,坐在了衛淩的身邊。
當床墊那一陣下沉,衛淩忽然有點兒心驚膽戰。
那感覺就像小時候跑遊戲機室,玩得正嗨,忽然聽見了老爸的一聲爆喝。
衛淩低下頭來,這破手機靈敏度太好了,饒是他的手指僵硬成那樣了,還是把後面的資訊滑了出來。
今晚我想和你睡!
今晚我想和你睡!
……
“怎麼樣。”溫酌問。
還是降調。
“你聽著,溫小酒……有些話,因為放在心裡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溫酌的眉梢輕微地上揚。
“嗯……三個多月?”
“你把自己醒凍之後昏迷的時間也算進去了?”
溫酌的潛臺詞就是,我知道你不要臉,你確定要在我面前這麼不要臉嗎?
“好吧,準確地說是從我醒來之後算起。”衛淩此刻已經轉換好了心態,用面對大學論文答辯的認真態度,面對溫教授。
對教授不誠懇,那是會被當很慘的!
“你千辛萬苦,歷經八年坎坷,才把我從月球接回來!你不分晝夜在我身邊照顧我,甚至還把自己的房子都寫在我的名下,這麼大的恩情,我對你敬若神明,不敢有半點褻瀆!你比男神還要高貴,比愛因斯坦和牛頓加在一起都更有意義,你是……”
好歹高考寫過接近滿分的作文,衛淩胡謅的時候往往比他正經說話要更動聽。
“我們試一下吧。”
溫酌傾向衛淩,那一聲很輕,每一個字卻又清晰無比。
“啊……你……你說什麼?”
衛淩下意識向一旁晃了一下,其實並沒有動。
“我們試一下吧。”
原本坐在床頭的衛淩嘩啦一下,栽倒,卻被溫酌一把勾了回來,有一種快狠准的氣勢。
幾個小時前還讓衛淩充滿安全感的懷抱,此時竟然充滿危險。
“不用……不用試,那些資訊如果是我發的,我把腦袋剁給你沖廁所!”
“你為什麼這麼想堵住家裡的廁所呢?”
溫酌的聲音就在衛淩的耳邊,他下意識別開臉,溫酌卻就著抱他的姿勢,抬起了他的手腕。
“明明那麼聰明的人,真的被凍傻了嗎?”
那聲音裡真的只有一點點的笑意,衛淩卻聽出來了。
他驟然反應過來。
“是不是因為我敲了手錶!連敲的次數不同,錶盤閃現的顏色也不同,所以我就多敲了幾次試試!”
“還以為你會一直蠢下去。”
衛淩立刻試了試,在錶盤側面敲了一下,果然溫酌的手機上也相應出現一條資訊:晚上一起吃什麼。
“吃癟吧!”
衛淩又敲了兩下,那條“等著我”也出現在了手機上。
衛淩立刻興致大增,敲了三下,那條萬惡的“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即刻送達,還有一聲旖旎的“啊~”
這聲音,讓衛淩的心臟抽了那麼一下。
總覺得有溫酌在的場合都是嚴肅認真的,這一聲“啊~”實在太尷尬了。
“我根本不知道敲錶盤會發送這些資訊給你……等等,除了你不會還發送給別人了吧!”
衛淩靈機一動,轉移話題!
“不會。申請通信晶片的時候,你的緊急聯絡人是我。”
“但是,這通信手錶現在還是出廠設置吧!這都什麼預設內容啊!”
“這本來就是主打情侶通信的手錶,一些簡訊本來就是為了戀愛設計的。”
“哈?”
你選個情侶手錶給我,是幾個意思?
“給你的是男款,有什麼異議嗎?”
“不是女款,我就沒有異議。”
“就算是女款,你有什麼異議?”
“哈?”
“把設置改一下吧。”溫酌低下頭來,在表面上劃了個三角,立刻彈出了設置修改介面。
一開始衛淩還沒有太多感覺,但是當溫酌向前傾,靠向衛淩的肩膀,衛淩才發覺自己是被對方圈在懷裡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溫酌的一條腿已經跨了上來,就在衛淩的身邊,只是衛淩的雙腿在被子裡,而溫酌是壓在被子外面的。
自己的後背正好貼著溫酌,對方的體溫和呼吸都變得清晰無比,他甚至能隱隱聽見溫酌的沉穩從容的心跳。
“敲一下,改成‘回電’。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有要緊事跟我說,就發這條。”
“嗯,可以。”
“敲兩下,改成‘我有危險,定位我’。真有危險的時候,別敲錯了。”
“可以。”
衛淩點了點頭,他明白溫酌為什麼不把敲一下就設定成“我有危險”的原因,誰知道自己會不會不小心敲一下,這就跟電腦按兩下一樣。按一下很可能是意外操作,按兩下多半是刻意為之。
只要衛淩還有能力敲擊錶盤,敲一下和敲兩下花費的力氣和時間沒有太大區別。
所以把敲兩下設定為“我有危險,定位我”,是最合理的了。
“敲三下呢?”
溫酌大概是側了臉,他的氣息正好落在了衛淩的頸窩。
“我餓了,要吃飯。”
衛淩壞笑著看向溫酌,從這個角度看,溫酌的睫毛真夠長的,在陰暗之中,每一絲都像拂過衛淩的視覺神經,將他拽進溫酌的世界裡。
“可以。其他的你自己有什麼想法。最多敲五下。”
“我自己來。”
衛淩雖然動作慢,經常點錯地方,但還是溫酌卻坐在他的身邊,陪著他完成了所有設定。
“溫酌。”
“怎麼了?”
“你照顧了我那麼久,會不會覺得很累?如果你是因為八年前我把救生艙讓給你這件事,你其實可以放下了。你看我現在平安無事,那八年讓我的時間暫停,你成熟了,我爸媽老了,我喜歡過的學姐也成了三個孩子的媽媽了……都過去了。”
我的八年,你很煎熬吧。
之前身邊的人太多,爸媽、醫生、葉語,他沒有機會說。
後來溫酌對他照顧得太細緻,細緻的每一分都是他所需要的,所以他沒說。
現在真的只有他們兩個,衛淩覺得自己可以說了。
“我不覺得累。我希望你,無論任何事情都能慢一點,體會得清楚一點。”
“啊?”
“別人的大學要用四年,你只用三年。考研的時候,別人準備三個月的東西,對你來說三周就夠了。讀博你也比別人快……我追趕你追趕得很辛苦……所以你慢下來了,我反而不累了。”
衛淩愣在那裡,他從來沒有想過溫酌需要追趕自己。
“哈哈……哈哈哈……溫小酒,你那麼聰明,麻煩你也帶點腦子行不行?”
“什麼?”
“慢慢讀大學、慢慢混研究生,多好啊。我為什麼要提前畢業?肯定是因為……”
衛淩忽然住了口。
“因為什麼?”
溫酌這樣看著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答案。衛淩忽然覺得他可愛死了。
“秘密。你不是很厲害的嗎?說不定有什麼讀心的能力。”
“對。”
溫酌扶著衛淩躺了回去。
衛淩卻不幹了。
“誒,等等,你說‘對’?什麼‘對’?你真的有讀心的能力?你能看到我腦子裡想什麼?”
溫酌卻不回答他,替他把被子拉上來。
“你別走啊,你回答我誒!”
溫酌沒說話,只是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走了。
他竟然真的走了!
衛淩非常不開心,然後帶著不開心的情緒……睡著了。
簡單到只有一張床的次臥裡,溫酌靠坐在床頭,抬起手機的時候,發現上面留了兩條資訊。
應該是衛淩設置的敲擊簡訊。
謝謝你。
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溫酌抬起手,摁在自己的額頭上,放下來的時候,正好壓在了手機螢幕上。
一段舊影像釋放了出來。
那是許多許多年前的Q大的聯歡晚會,衛淩抱著吉他,坐在臺上,唱了一首當年的校園流行金曲。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溫酌看了一眼“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鎖了,你卻沒懂。
一切都太安靜了,安靜得當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溫酌的指尖沒來由一顫。
“溫教授,事情變得嚴重了!你記得航班上那十二名遇害的專家嗎?”周主任的聲音傳來。
“我記得。他們的遇害,應該是諾亞為了把我從醫療基地調開而刻意設計的。”溫酌回答。
“你們離開之後,程炮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把整架航班轉移到了聯合檢化中心。”
從周主任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事情很嚴重。
“在聯合檢化中心簽收這架航班之後六小時,也就是十分鐘前……航班裡的遺體都不見了!而今晚負責連夜進行屍檢的工作人員……一整個小隊一共八個人……全都出現了高速脫水症狀,等到醫療隊過去的時候,他們全都和之前航班上的遺體一樣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沒有用!你得帶人去看看!遺體怎麼會忽然都不見!屍檢的工作人員怎麼會忽然變成那樣!這是不是有傳染性!”
“我派連羽過去吧。”
“你必須要親自去!溫酌,危牆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諾亞用了什麼方式大肆滲透甚至於毀掉整座新城‘光年’,你想要帶著衛淩到哪裡去生活?深山老林還是珠穆朗瑪?”
“嗯。”
“行,那我現在派連羽和何斂過去親自保護衛淩!”
“不用。你給衛淩準備一個工作證,交給連羽。”
“你……你要帶衛淩去現場?”
“就像你說的,如果‘光年’毀掉了,那麼無論衛淩去到哪裡,都可能會被諾亞毀掉。那他還是早一點接觸現實比較好。”
說完,溫酌就把通信中斷了。
臥室的敲門聲再度響起。
衛淩一旦睡著了,就是天打雷劈他都未必會當回事。
溫酌直接把門打開了,走到了衛淩的床邊,揉了揉他的腦袋:“衛淩,醒醒。”
“……”衛淩的腦袋歪到了一邊。
溫酌懶得浪費時間,直接打開了衣櫃,裡面竟然正好有兩套嶄新筆挺的西裝。
他托著衛淩的後背,給他把襯衫換上,一粒一粒的扣子扣起來。
感覺到動靜的衛淩睜開了一隻眼,發覺溫酌的臉近在眼前,驚得“啊”了一聲。
“怎麼了……溫小酒?”
衛淩本想揉一揉眼睛,但是剛醒過來,四肢實在乏力。
“你想知道我除了大學教書之外的工作內容嗎?”
“……想!”
衛淩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我們現在就去。”
溫酌把衛淩的睡褲換了下來,又將他的腿抬高,這畫面太尼瑪的不和諧了,衛淩的心臟突突亂跳,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懷孕。
他高喊著:“我自己穿——”
但是溫酌已經非常俐落地把西褲給他提了上去,“哧溜”一聲拉鍊拉上、扣子扣好,一氣呵成啊!
當真害羞不過一秒,一切都已經搞定。
溫酌將他扶了起來,把全身鏡從衣櫃里拉出來,隨手就抽了一條黑色領帶,看起來毫無款式的領帶,只要微微側一點角度,就能看見淡淡的金屬光澤,質感十足。
“站好了。”
溫酌的聲音低低的從耳邊傳來,衛淩總覺得心底深處有點癢癢。
衛淩竭盡所能挺直了腰板,溫酌的手繞過了他,來到他的頸間,手指非常靈活俐落,幾秒鐘領帶就系好了。
緊接著,溫酌一手摁著衛淩的肩膀,身長另一手,扯過了衣櫃裡的西裝外套,輕輕一抖,給衛淩穿上。
“我們走。早餐晚點吃。”
溫酌的胳膊繞過衛淩,扣著衛淩的胳膊,將他半拎起來,走了出去。
不需要問,衛淩也知道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衛淩以為溫酌會開車,但是溫酌只是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溫蒂”,院子角落裡一個金屬小箱子……衛淩還以為它是個垃圾桶呢!
它就像電影裡的迷你變形金剛,忽然伸展開來,變成了一輛平衡車!
“昨天,你不是想騎平衡車嗎?”
“啊……是啊……”
可是你不是要去工作嗎?不是很緊急嗎?
騎平衡車得騎到猴年馬月?
“我帶你騎。”
說完,溫酌就示意衛淩站上去。
衛淩抬起一條腿,但是高度還不夠,溫酌酒低下身來,托著衛淩的腳,幫助他完全曲起膝蓋。
就好像,無論事態多緊急,哪怕世界末日了,溫酌對於衛淩也永遠有耐心。
當衛淩站了上去,溫酌就站在他的身後。
他的胳膊繞過衛淩,雙手食指交扣,靠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別怕。”
“怕什麼?”
下一秒,平衡車就猛地沖了出去。
庭院上的草坪一片傾倒。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周圍的樹木、燈柱飛速倒退,衛淩幾乎睜不開眼。
不過幾秒,他們已經離開了別墅區,飛馳在了馬路上。
他們在各種車輛之間穿行,簡直就像坐上了雲霄飛車。
一輛卡車從他們面前橫行而過,衛淩嚇得差點沒喊出來,他只感覺到身後的溫酌略微曲膝,他們就從卡車的後方繞了過去。
一切發生在轉瞬,衛淩的心臟全程緊懸,下意識抓緊了溫酌的手臂。
大哥,你千萬別鬆開!千萬別鬆開!
又是一個大旋轉,衛淩用力向後貼著溫酌的懷抱,他們的速度絕對趕超法拉利爆缸。
終於,平衡車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正在逐漸降速。
周圍的一切也從“時空隧道”裡脫離出來,變得清晰起來。
他們已經離開了市區,周圍稍顯荒涼,但還能零星看到一些建築物。
眼前這棟,是一個五六層的建築,雖然不高,但是占地面積卻不小。
無論是樓頂還是四周,都被身著迷彩服全副武裝的人戒備保護,到處都是攝像頭,看起來防守十分嚴密。
溫酌先下了車,衛淩的小心肝還在撲通撲通狂跳。
科技進步太快!現在連平衡車都能飆車了!
是不是騎平衡車也要考駕照啊!
“溫小酒……你確定……你剛才沒超速?”
“超速又如何?反正拍不到。”
溫酌向衛淩伸出一隻手,衛淩剛把手放上去,就被用力扣住了。
這時候,留著一頭亞麻色短髮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過來。
“教授,您讓周主任準備的工作證。”
溫酌接過工作證,掛在了衛淩的脖子上。
“哎喲,莫名的榮譽感油然而生,我也是有工作證的選手了啊!”
再仔細一看,上面寫著“臨時工作證”。
切!
“溫蒂,代步車。”
見證奇跡的時刻再度來臨,之前是金屬垃圾桶造型變成了平衡車,現在是平衡車再次變化,成了一輛……輪椅。
“說好的代步車呢?”衛淩睜大了眼睛,看著溫酌。
連羽歎了口氣:“不就是為了照顧你的自尊心,才沒叫‘輪椅’嗎?”
衛淩心不甘情不願地不想坐下,那輛代步車就像有感知力一樣,直接停在了衛淩的身後,甚至還輕輕撞了一下衛淩的後膝。
衛淩只好坐了下去。
“你是衛淩吧。之前我們在直升機上見過,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叫小羽毛。”
不需要衛淩轉輪子,代步車自己會行走,還真夠高科技的,衛淩忽然對這個代步車滿意了起來。
第23章 是在誇我帥嗎?
“喲, 記性不錯。你還挺讓我驚訝的。”連羽一邊走,一邊和衛淩說笑。
“驚訝什麼?”
“那天你穿著病號服, 髒兮兮的又那麼狼狽, 像……”
連羽正在琢磨著用詞,衛淩先他一步說出來:“像條死狗?”
“……很形象,雖然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那麼現在呢?”
“你穿上西裝, 還真會讓人以為你是個hybrid。”
“西裝是你們hybrid的標配嗎?”
連羽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溫酌,笑了一下:“你覺得教授是不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你這傢伙還真壞,你家教授就走在我們前頭,我能說他沒有魅力?”
“Hybrid的外表都會隨著體內安奇拉的寄生而產生細微的改變。安奇拉的力量越強大,宿主的外表就會越來越讓人心動, 這是因為……”
“因為安奇拉想要繁衍基因出眾的後代。”衛淩回答。
安奇拉的力量越強大,就表明宿主本身在體能和智力上都越趨於完美。
越完美的基因, 就越渴求繁衍。
“其實就算沒有安奇拉, 你們溫教授也我見過的人類最完美的範本。”衛淩想了想,“誒,等等,你說我會被誤以為是hybrid, 是在誇我帥嗎?”
“反正沒我帥。”
連羽說完,就用手指在衛淩的代步車上輕輕戳了一下, 代步車速度頓然提升, 猛地沖向了前方。
“這破車怎麼了!”衛淩想起了溫酌房間裡很多東西都是聲控的,這個小變形金剛說不定也是,“溫蒂, 減速!”
瞬間,速度就慢下來了,然後停在了一扇金屬門前。
衛淩回頭狠狠瞪了連羽一眼,這傢伙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朝著衛淩笑。
你等著,哪天我好利索了,讓你跪著叫我爸爸!
兩個端著槍,目光堅定的守衛人員就守在門口。
“溫教授,你來了。”
程炮走了過來,眉心蹙得很緊。
在機場的時候,見到連羽和何斂,他還有開玩笑的心思。
但是現在,程炮只覺得亞歷山大。
連羽和溫酌是他的老熟人了,一個可以開玩笑,一個敬畏著保持距離。
看見衛淩的那一刻,程炮微微一怔。
“這是新同事嗎?”
“算是吧。”連羽回答。
“唉,小羽毛你註定是斂斂的,這位新同事我能請他喝咖啡嗎?”
連羽勾著嘴角笑了笑:“這位新同事歸溫教授管。你問問教授同意不同意啊。”
“唉,你們hybrid總這樣內部消化,可不是個辦法。基因需要有多樣性。”
“閉嘴吧你。”
衛淩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也沒有向程炮解釋自己並不是hybrid,而是緊緊跟在溫酌的身後。
當那扇門被打開,一陣寒流迎面而來,瞬間,衛淩覺得自己的眉毛都要結冰。
這是一個接近一百平方米的大空間,有二十個左右的解剖台。
每個解剖台都被雙層透明牆壁隔絕開來。
這應該是為了避免解剖過程中出現的感染而進行的設置。
冷白色的燈光讓這片光潔的地面幾乎清楚倒影出他們的樣子。
衛淩想要搓一搓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起來了。
溫酌走了過來,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了衛淩的身上,低聲說了句:“開啟加熱功能。”
漸漸地,衛淩的椅子和後背都暖了起來。
跟著他們進來的程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從沒有見過……溫教授這麼像個人。”
“因為在他心裡你不算個人。”連羽涼颼颼地回復。
“這裡進行的,都是非自然死亡的屍檢。為了降低某些寄生物的活性,溫度一般會比較低。”溫酌開口道。
“嗯。”衛淩表示可以理解。
他瞥了一眼金屬牆壁上的溫度顯示器:零下負二十度。
嗯嗯,非常可以。
“你看起來像個普通人類,你不怕冷嗎?”衛淩看向程炮。
“當當當當!”程炮不顧連羽的白眼,當著衛淩開始脫衣服,他的迷彩服裡面竟然是一整片的加熱包。
“怎麼樣?怎麼樣?”
衛淩一句話沒說,代步車直接繞過了程炮,把他帶到了溫酌的身邊。
“怎麼樣?”溫酌開口問。
“什麼怎麼樣?”
“程炮脫了衣服以後。”
衛淩笑了,他努力抬起胳膊,在溫酌的後腰上拍了一下:“不錯嘛!溫小酒!現在都會開玩笑了!”
溫酌卻輕輕扣住了衛淩的手腕:“你還沒回答我。”
“……程炮嗎?”衛淩真沒想到溫酌竟然會對這種事情執著,“辣死我的眼睛了。”
捏著衛淩手腕的力氣,似乎略微松了一些。
衛淩開近了玻璃牆,才發現裡面的解剖台邊,倒著三具屍體。
他們都穿著白色的生化服,只是臉上的面罩都裂開了。
因為溫度太低,他們的臉上都蒙著一層薄薄的霜。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水份,皺巴巴的就像木乃伊被放進了冰櫃裡。
“怕不怕?”溫酌的聲音響起。
“沒有你騎平衡車那麼可怕。”
代步車帶著衛淩在玻璃外面繞了這個解剖台一整圈。
外層和內層的玻璃都沒有破裂,那麼解剖臺上的屍體哪裡去了?
“是不是你們有人打開了玻璃,把正在解剖的屍體帶走了,再把玻璃關上?”
衛淩把臉貼在了玻璃牆上,向上看,想要看看天花板有沒有裂開,但是這個解剖室是金屬全封閉的,包括天花板在內。
“不是。根據解剖記錄,檢測員進入解剖台隔離區域之後,就再沒有打開過。”溫酌看著衛淩的側臉。
很明顯他此刻對整件事有著濃厚的興趣。
“我說……人不方便進去,那有沒有什麼機器能夠對這些個莫名其妙凍在裡面的解剖員進行採樣?”
“當然可以。”
溫酌看向程炮:“取樣的樣本在哪裡?”
雖然貼了一身暖包,但還是扛不過低溫的程炮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在空曠的解剖室裡餘音繚繞。
“當……當然有。現在正在進行分析。包括飛機上那些遇害的專家們,他們的遺體取樣也在分析中。”
“我能看嗎?”衛淩看向溫酌,“我聽說,飛機上的那些專家是為了幫助我恢復才來的。他們莫名其妙死在航班上,我……”
“我明白。走吧。”
衛淩跟著溫酌離開了這間冷死人的低溫解剖室。
程炮和連羽更在他們的身後。
“我忽然有一種電影的感覺。”程炮開口道。
“什麼電影?”連羽揣著口袋,其實並不那麼想理睬程炮。
但是不理睬他,他會貧嘴得更煩人。
“像不像十幾年前的系列電影——萬磁王和X教授?”
“你腦抽啊?你哪只眼睛看見溫教授需要輪椅?而且溫教授頭頂髮絲濃密,你入土了他還沒開始掉頭發。”連羽沒好氣地說。
“我是說溫教授才是萬磁王,你們那位新同事就是神通廣大卻又被困輪椅的X教授。看看這背影……多有feel啊!”
“首先,萬磁王和X教授鬥了幾十年,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你面前那兩人的身上。世界毀滅地球炸裂,溫教授也會造出飛船帶著他的嫦娥飛往外太空。”
“什麼?嫦娥?你是說……你是說輪椅上那個是……衛……”
程炮驚訝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第二,X教授是真的站不起來了。人家衛淩可是能站起來走至少三步,趴地上之前還能摁下消防警鈴的選手。明天,人家搞不好就活蹦亂跳,跑得比你還快了。”
“溫教授把衛淩帶出來了?衛淩不是應該被藏在某個秘密基地,裡三層外三層保護起來嗎?他要是在聯合檢化中心出了什麼事情,算誰的啊!他要是剛才被凍感冒了,我會不會被問責?他……”
“第三,溫教授不比萬磁王和X教授加在一起還帥?”
“啊……那當然!”
但是一想到那個坐在代步車上的就是聯合控制中心耗費巨大人力物力,從月球帶回來的大寶貝,程炮就激動萬分。
溫酌帶著衛淩進入了資料調閱室,在這裡,只要你許可權足夠,就能看到所有研究樣本的分析資料,包括航班上那十二位遇害的專家,以及聯合檢化中心的二十二位現場檢化員。
溫酌打開了調閱室裡的全息電腦,開啟了生物識別,各種資料從不同的螢幕顯示出來。
就連基因解析也呈現立體圖樣。
“太神奇了……當年要是學校裡也配備全息電腦,我肯定好好學習,為人類科技的卓絕進步添磚加瓦!”
“你已經貢獻了非常巨大的力量了。”
說完,溫酌的手指一劃,他們二人就被一整圈的資料資訊環繞。
“你最擅長就是分析資料,從龐大的資料庫中尋找規律。現在,你有什麼想法?”溫酌開口問。
“你是在擔心我腦子被凍壞了嗎?”
“在月球的時候,經常就是我花一個月的時間來觀察和收集資料,你花一天甚至一個小時得出結論。”
溫酌的聲音裡並沒有對衛淩的不滿,甚至衛淩抬起頭來仰望那個男人的時候,會發現他正看著自己,他的眼底是一種對衛淩的欣賞,甚至於超越欣賞的一種……
衛淩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仔細地看著這些資料。
現在的分析技術已經到達的新的高度,就連細胞從產生到滅亡的過程都能被預測和還原。
自從醒來之後,衛淩就真的沒有動過腦子了。
但是此刻,來自四面八方的資訊湧入他的大腦裡,一層一層地被篩選,被過濾,千絲萬縷交織在一起……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簡直就像一台巨型電腦。
在三百六十度全息螢幕外等待的程炮打了個哈欠。
“溫教授和嫦娥……不對,是和衛淩看了那麼久了……看出個所以然來了嗎?”
“我怎麼知道?”
此時的連羽低著頭,端著手機正非常專注地打起了遊戲。
“你怎麼能這樣?太沒義氣了!我也要玩,帶上我!”
“我不帶你。”連羽冷冷地回答。
“為什麼?”
“你太菜了。”
“……”
衛淩的學習能力是很快的,他只是看了幾眼溫酌如何操作這套全息電腦系統的,立刻就學會了。
他抬起了雙手,不斷轉換著介面,一連串的資料對比被他調了出來。
“溫酌!你看!”
溫酌低下頭來,衛淩把兩張全息表格拖拽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是航班上那些專家的細胞衰變速度,他們在遇害之前,全身細胞迅速衰弱,到完全死亡,只用了三點五秒。”
“但是解剖室裡的工作人員,他們的細胞取樣,從開始衰弱到死亡,時間是五秒。”
如果是被感染,為什麼解剖室裡的工作人員死亡得更慢?
難道是因為溫度嗎?
“解剖過程,不是應該全程視頻錄影嗎?視頻呢?”衛淩問。
“他們在開始工作之前,有人關閉了視頻。”溫酌一邊說,一邊調出來視頻資料。
上面顯示,一個研究員在進入隔離之前,手動關閉了視頻。
這個研究員又是誰?
“你們這個……檢化中心是不是也被入侵了?會不會那位元‘大師’又完成了一個作品——比如那個關閉視頻的研究員就是諾亞變化出來的。”
“這個研究員已經在追捕過程中死亡了。”
溫酌的回答讓衛淩只能一聲歎息。
“通過這些資料,我有一個推測。”衛淩看向溫酌,“我相信你心裡也有一個推測,我們不如來對比一下,我和你的推測是不是一樣的?”
“好,你先說。”
“首先,你們一開始認為航班上的十二位專家是被某個‘諾亞’殺死的。但是航班在空中是個封閉的空間,如果有‘諾亞’登上航班殺人,它又是如何離開的呢?所以他們應該是在飛機之外被寄生,在上了飛機之後有什麼觸動了他們體內的諾亞,忽然爆發。”
衛淩停了下來,示意溫酌繼續往下說。
“第二種可能是‘諾亞’的原始狀態樣本被帶上了飛機。這個樣本也許是投放在飲料裡,空氣裡。當航班升空之後,它被釋放出來,迅速進入了航班乘客和駕駛員的身體裡。”
第24章 乖,別看
溫酌的目光落下來, 輪到衛淩說之後的猜測了。
“但是你們之前說過,要實現‘寄生’, 宿主必須體能和智商都達到標準。我猜想這十二位專家智商肯定是不低, 但是體能估計不怎樣。比如這位運動專家,他有高血壓。這位神經專家,他有糖尿病。還有這位, 脂肪肝。他們都不夠健康。”
“而機長的年紀已經四十五歲,把智商放一邊,他的體能已經過了人類的巔峰狀態。副機長要年輕很多,而且學歷在飛行員裡也很高,但是他帶有鐮刀形紅細胞貧血症的隱性基因。所以‘諾亞’也沒有選擇他進行完全寄生。”
他們都只是暫時的載體, 是養分。
“所以我打賭,當這十二位專家的遺體被送進聯檢化中心的時候, 他們全身的養分都被體內的諾亞寄生體吸幹了, 他們死了,但是體內的寄生體還活著。”
衛淩用很嚴肅的目光看著溫酌。
溫酌立刻和聯合檢化中心的主管聯繫。
“陳主任,現在立刻對封閉的解剖台釋放高速釋放酶。裡面的研究員應該已經被寄生了。”
因為諾亞已經在航班上獲得了一部分生存下去的養分,所以當它們轉移到研究員身上的時候, 研究員的細胞死亡速度比航班乘客要慢。
它們會通過這樣的方式,不斷獲取存活的能量, 直到得到它們滿意的宿主。
“但是……航班上的遺體呢?”衛淩摸了摸下巴, 這一點他想不通了。
“當諾亞離開養分的載體,轉移到第二個宿主身上的時候,前一個宿主就會迅速衰敗, 甚至灰塵化。”溫酌回答,“當封閉的解剖室裡出現灰塵的時候,除塵器會自動收取灰塵。只要看一下除塵器裡有沒有收集到大量灰塵就知道了。”
是的,諾亞在那些專家們的遺骸裡休眠了那麼久,又處於低溫環境,最後一點水份估計都奪走了,以此獲得轉移向第二宿主的力量,那些屍體到達一碰即粉塵化的地步。
衛淩呼出一口氣來:“諾亞……還真是破壞力驚人。離開了前任宿主,都不肯留個全屍。”
“你剛才有沒有發現,你操縱全息電腦的時候,雙手很靈活?”
衛淩愣住了。
他剛才拖拽全息影像也好,調取資料也好,用的都是自己雙手。
“你的大腦影響了你對身體的調配。你越是注意自己的行動不便,你的身體就越是難以自由行動。相反,當你不在意的時候,卻最為靈活。”
“是……這樣嗎?”
衛淩低下頭來,發現這個時候自己想要抬起手,都非常費力氣。
就在這個時候,檢測中心裡的警報聲忽然響起。
“怎麼回事?”衛淩抬起頭來。
程炮聽到了耳朵裡的指令之後,高聲道:“溫教授!是諾亞!估計是某個研究員被寄生之後,他的身體素質達到了諾亞的寄生需求,所以他被諾亞操控了!”
連羽放下了手機遊戲,嘖了一聲。
衛淩瞬間想起了當他乘坐直升機飛躍舊城上空的時候,瞥見的那些怪物。
“既然事情我們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和衛淩離開了。”
溫酌輕輕拍了一下衛淩的代步車,它就自動行駛了起來。
“等等——我們不用管那個諾亞了嗎?”
“別小看聯合檢化中心的能力。”
溫酌邁開腳步,就跟在衛淩的身邊。
“是啊。”連羽和程炮也走了出去。
門才剛劃開,一陣巨大的震顫聲從他們的頭頂傳來,仿佛有什麼巨物砸落下來。
衛淩抬起頭來,發現金屬天花板竟然略微凹陷了。
警報聲更加尖銳,層層空間被封鎖。
程炮的手指抵在耳邊的通信器上,“教授——那個諾亞的速度太快了!每次想要把它困住然後釋放緩釋酶的氣體來殺死它,它都闖……”
就在這個時候,程炮頭頂的金屬忽然裂開,連羽一把將他拽了過來。
有什麼落了下來,那傢伙垂著腦袋。
“高……高華?”
程炮顫著聲音說。
高華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工作牌,上面寫著:首席檢化員。
程炮迅速抬起槍,哪怕他好像和這個高華很熟悉,還是扣下了板機。
藍色的子彈在空氣中爆裂開來,但是高華卻迅速地閃避開。
衛淩睜大了眼睛,想起了溯月,他能轉瞬之間奔過十幾米的走廊,沖到衛淩和葉語的面前,並且一拳把葉語打飛……
呼吸被壓抑在喉間,神經緊繃到快要斷裂。
高華瘋狂地避開了所有的子彈,甚至一把拽過了程炮的槍帶,反手一勒。
連羽下意識抬起了手,但是程炮擋在了高華的面前,他這麼一震,只怕程炮和高華一起會被自己給震碎骨頭!
一瞬的猶豫,高華就竄了出去,程炮被甩給了連羽。
溫蒂驟然啟動,帶著衛淩迅速後撤。
時間在那一刻變得緩慢,衛淩聽見了自己耳邊的呼吸聲,風呼海嘯一般,身體內血液奔湧著形成無聲的浪潮,碾壓著血管,湧入他的大腦。
高華的動作變得緩慢,他身後的連羽在接住程炮的同時抬起了程炮的槍,第一槍擦著高華的腿,高華躍起踩在了牆壁上。
第二槍明明就要打中高華的手臂,這傢伙的手臂以反人類的角度擰轉,第三槍已經是他的腦袋了,他卻側身避開,而那枚子彈徑直朝著溫酌而去。
不——溫酌——
溫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淡然地抬起了手,一把扣住了那枚子彈。
當高華從他的身邊經過,溫酌翻過手掌,子彈就在他的指尖一彈,彈頭穿過了高華的脖子,藥劑卻在他的體內迅速釋放。
高華就這樣撲倒了下去,慣性讓他向前一陣滑動,即將和衛淩的代步車碰撞瞬間,溫酌穩穩踩住了高華的腰。
高華的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的身體即將扭曲。
衛淩一直睜大了眼睛看著,溫酌忽然單膝將高華即將抬起的背狠狠壓了下去,另一隻手擋在了衛淩的眼前。
只聽見“嘩啦”一聲,是什麼爆裂開的聲音。
原本緩慢的時間,驟然快速流動了起來。
衛淩的肩膀下意識一顫。
他的手心貼在了衛淩的眼睛上。
“乖,別看。”溫酌的聲音響起。
衛淩緩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連羽皺起了眉頭:“那麼多的檢驗員,高華確實是最符合標準的。”
程炮晃悠悠走了過去,肩膀顫抖得厲害,他脫下了自己的外衣,蓋在了高華的身上。
他的顱骨四散裂開,到處是藍色的液體。
“高華……高華……是我的學弟……是我的錯……我不該把那艘破飛機運進來……我也不該帶著他打球健身……我不該每次說他在向著禿頂油膩宅男發展……他要是個大肚宅男……諾亞也就不會選他了,對吧?”
程炮咬牙切齒,眼淚沒有掉下來,但是嘴唇卻咬出了血。
溫酌挪開了自己的手掌,衛淩看見了程炮低著頭,頹喪無比的身影。
“昨晚不是他值班的……就因為我跟檢化中心的主任說一定要派最好的人手……高華才會來加班的。”程炮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通道的門打開,檢化中心穿著防護服的人進來,將高華的遺體回收。
連羽走了過來,拍了拍程炮的肩膀。
“大泡,雖然我的安慰沒有什麼用。我只能說……剛才溫教授出手很快,所以高華應該沒有太痛苦。”
“我知道……高華是個很驕傲的人,他當時跟我說過……要是有一天他被諾亞寄生了,就讓我一槍解決他……我當時氣得把酒瓶都摔了。他那麼聰明難道不知道真要被寄生了,我哪裡有本事打得中?”
“他當時勒住你的時候,是有時間擰斷你的脖子再扔給連羽的,但是他沒有。而且,溫酌擊中他的那枚子彈,是從你的槍裡射擊的……”
程炮笑得更加難過了:“我的子彈根本沒打中他……”
“我看見溫酌接住了……”
所以殺死高華的子彈仍舊是程炮的。
“衛淩,到此為止。”溫酌的聲音壓的很低。
而不遠處的連羽,看著衛淩的目光是極為驚訝的。
怎麼了?
是自己剛才看見的一切都不該說出來嗎?
這時候,聯合檢化中心的陳主任趕了過來,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和溫酌解釋。
“溫教授你千萬別誤會!我們不是操作不當,而是才剛釋放高緩釋酶……高華就被寄生體完成了轉化,從隔離間沖了出來,我們攔不住啊!”
“我知道。”
連羽來到了衛淩的身邊,他壓低了聲音問:“你是怎麼看清的?”
“看清什麼?”
“你說溫教授接住了子彈……”
“溫酌接住了子彈,然後就像彈指神通一樣把它彈進了高華的體內……不是這樣嗎?”
果然,自己不應該看到,又或者不該說出來?
“身為hybrid,我的視覺神經比普通人類發達1.5倍。可是我都只是勉強看清,你是怎麼看得這麼清楚的?”
連羽蹙著眉頭問。
“你只是……勉強看清……”
可是對於衛淩來說,那就像是高清攝像頭下的鏡頭,每一幀都清晰到連頭髮絲的飛揚都細緻入微。
“衛淩,我們可以走了。”
溫酌的聲音響起,代步車就自動行駛到了溫酌的前面。
連羽跟了上去:“教授……剛才……”
“有些事情,看見了要學會當作沒有看見。聽見了,也要當作沒有聽見。”
說完,溫酌就信步走了出去。
連羽的拳頭握緊,難道說……衛淩也被安奇拉寄生了嗎?
但這不可能。
衛淩從月球被接回來的第一天,就被抽樣檢測了。
他的體內沒有任何安奇拉的標誌物,他是純粹的人類啊。
但是,他看清楚的,不該是普通人類應該看清的。
當他們走出了聯合檢化中心的大門,溫酌把衛淩扶了起來,溫蒂變回了平衡車。
“那個溫小酒……我提個要求……”
“我會開慢一點。”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老實說,開慢之後,就很尷尬了。
你想,兩個男人站在平衡車上,身後的男人抱著身前的男人,像不像平衡車版的泰坦尼克號?
之前自己被溫酌飆車的速度嚇到除了擔心翻車之外沒別的想法。
現在他腦子裡想法可多了。
“溫小酒,你有沒有覺得你這樣抱著我,好奇怪?”
“那我鬆開你。”
“別!我肯定撲街!”
過了半分鐘,衛淩又感覺到溫酌每一次轉向,他的臉都會輕微地在自己的臉頰上輕微一碰,跟觸電一樣,一陣迅速的麻痹之後,衛淩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
“這要是從前,誰要是蹭了一下你的臉,你非把那人給撅斷了……”衛淩含糊地碎碎念。
“現在也沒有人可以碰我。”
什麼?你竟然聽清我說什麼了?
“……”
那你現在抱著誰?
你剛才貼了一下誰的臉?
這時候,衛淩的肚子裡發出一聲“咕嚕”,他們五點多就出來了,現在都快中午一點了,衛淩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他們已經進入了市區,溫酌停在了一家挺有格調的餐廳前。
溫酌把衛淩扶了下來,然後平衡車自動收成了金屬小垃圾桶的樣子,靠在了餐廳的窗沿下。
可憐巴巴的。
一點半了,這個點餐廳裡的客人只有零星幾個。
當穿著西裝的兩人走進來,很快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衛淩深深懷疑,自己被溫酌扶著的姿態,肯定很像個孕婦吧。
他們坐了下來,老闆娘很殷勤地親自來點單。
“兩位,要不要試一試我們的情侶套餐啊!”
“啊,我們不是情侶。”衛淩看向溫酌,有點期待他不高興的表情。
但等了半天,溫酌沒什麼反應。
那模樣就像這不是情侶套餐,只是商務簡餐A或者商務簡餐B。
好失望,自己還想非常大方地給溫酌順毛。
這麼多年過去了,溫小酒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在意無所謂的事情了。
“不是情侶?那你們穿同款的西裝,還打同款的領帶?”
老闆娘這麼一說,好不容易把茶杯抬起來的衛淩,噗地一下翻杯了。
第25章 發朋友圈
在事故發生之前, 對面的溫酌的手迅速伸了過來,穩穩扣住了杯底, 挪到了衛淩的唇邊。
衛淩趕緊抬手接住了茶杯, 看看溫酌的領帶,再看看自己的。
這純粹的黑色,這淡淡的金屬絲線點綴, 這領結的風格……一模一樣。
衛淩懷疑,溫酌選西裝的時候是不是順帶給他也買了一套。
“你……你是執行官?”老闆娘剛才還在貪戀溫酌的美色,但此刻表情卻變得有點兒嚴肅。
溫酌這身手,怎麼看怎麼不是普通人。
“是的。”
“抱歉……我只是隨口開的玩笑,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衛淩能感覺到, 老闆娘對溫酌的態度,是真心的尊敬之中又有明顯的畏懼。
尊敬是因為人類如果沒有hybrid, 已經被諾亞攻克了。
畏懼……大概是因為所有的執行官體內都有外星生物安奇拉……
“沒有關係。”溫酌將餐單遞給了衛淩, “你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啊,哦……”衛淩低下頭來看了看,這些家常菜色都讓他垂涎欲滴,但是看來看去, 最想吃的還是情侶套餐。
總覺得自己和溫酌吃情侶套餐太奇怪了,他自己是不介意的, 畢竟曾經在七夕節為了優惠50塊錢, 和打籃球的兄弟分享過“七夕浪漫情侶”套餐,他當時還發了個朋友圈,當晚上打遊戲回來, 溫酌就反鎖了寢室門。
雖然反鎖門和他和男同學吃情侶套餐,啊,不對,是優惠套餐應該沒啥必然聯繫。
衛淩把情侶套餐裡的菜都點了出來,再加了兩個菜,這樣應該就不明顯了吧?而且溫酌應該也沒看清楚情侶套餐裡有什麼。
“既然這樣,就情侶套餐加這兩個菜。”溫酌說。
衛淩又咳嗽了一下,差點翻杯。
不得不說,情侶套餐確實好吃。
蜜汁排骨,可甜可鹹。
黑椒牛肉片,又香又辣又下飯。
衛淩很認真地夾起排骨,然後排骨很調皮地掉了回去。
他再次很認真地夾起,排骨又很執著地掉回去。
他咬了咬牙,再第N次失敗之後,衛淩得出一個結論:“這筷子太滑了,不好使。”
對面的溫酌輕輕鬆松就夾起了跌落了N多次的排骨,把衛淩的臉打的啪啪響。
但是他卻把筷子伸到了衛淩的面前,說了聲:“啊。”
“什麼‘啊’?”
張嘴的那一刻,排骨被塞進了衛淩的嘴裡。
衛淩愣在那裡,嘴巴裡是排骨的鮮香,面前是溫酌垂著眼,夾起一口飯放進嘴裡,不緊不慢。
排骨在衛淩的嘴裡轉了一圈,就剩下骨頭被吐出來。
然後他又張了嘴:“啊——”
溫酌沒理他。
衛淩歎了口氣:“果然不可能。”
溫酌那裡可能給他餵飯喂菜。
“你想吃什麼?”
“紅燒小肉丸,我夾不起來。”
溫酌夾了肉丸,送到了衛淩的唇邊,衛淩非常滿意地張嘴把它含住,咬下來的時候,溫酌的筷子好像顫了一下。
不會是被他噁心到了吧?
衛淩吃著肉丸,假裝沒注意到。
“你不發朋友圈了?”溫酌問。
衛淩差一點又把飯噴出來。
“啥?”
“你不是很愛發朋友圈嗎?”
老闆娘把平板電腦遞過來,溫酌摁了一下指紋就付款了。
“對對對,發個朋友圈吧!執行官都是顏值爆表的活招牌啊!拜託拜託!”
大概是溫酌顯得很冷淡,老闆娘轉而懇求衛淩。
“不是……那個……菜都吃完了……發朋友圈沒意義啊……”
而且都八年了!別告訴我還有朋友圈這東西!
“我可以再免費送甜點給你們!”
老闆娘踩著高跟鞋,哢噠哢噠飛快地跑去端了兩份布丁上來。
黃燦燦的布丁上綴著一個小小紅櫻桃。
衛淩現在真的很有吃情侶套餐的感覺了……
“小酒,我們……”
衛淩想說我們這樣不大好還是趕緊走吧。
誰知道溫酌打開自己手機的全息介面,手指輕輕一推,介面就到了老闆娘的面前。
“好好好!我給你們拍合影!”
就看見對面的溫酌用勺子舀了一勺布丁,送到了衛淩的唇邊。
衛淩驚悚地看著溫酌,滿眼都是:你瘋啦!你喂我幹什麼!
“吃啊。”溫酌的眉梢輕微上揚,好像是衛淩此刻的不配合非常之不滿。
衛淩張了張嘴,布丁就到嘴裡了。
“笑啊。”溫酌又說。
衛淩想哭,我笑不出來……
老闆娘不知道拍了多少張照片,衛淩想把它們全都毀掉,但是它們都在溫酌的手機裡……
“發啊。”
溫酌傳了一張給衛淩的智能手錶。
衛淩登上去,自己的朋友圈還停留在十八年前。
最後一條朋友圈,是他自拍,指著溫酌的背影,配的文字是:我和小酒要上天了。
朋友圈的介面已經變了,出了全息立體功能。
他瞥了一眼對面的溫酌,八年了,本以為會物是人非,還好有你。
衛淩把那張全息照片發了出去,寫了一句話:我和小酒回來啦!
這張照片一發,朋友圈頓時炸了鍋。
夏寧:天啊!這是小淩嗎!是不是被盜號?你在哪裡?
馬小歡:我的大兄弟啊!你是詐屍了嗎!
紅花會長:淩哥!是你嗎淩哥!你還活著嗎淩哥!你回來了怎麼沒上新聞!
那一刻,衛淩真正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
曾經的老同學們散落在各地,學姐夏甯被派去了其他城市。
衛淩私聊了夏甯,夏寧發了一份通訊錄給他,在這份通訊錄上的就是活著的同學。
不在的……那就是不在了的。
衛淩鼻子發酸,再看看溫酌,忽然明白了他讓自己發朋友圈的意義了。
讓在意他的人知道,他是活著的人。
“可以讓其他人知道我還活著嗎?”衛淩問溫酌。
他擔心會給溫酌帶來麻煩。
“諾亞已經知道你活著,而且在新城光年,就在我的身邊。那麼其他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對我沒有影響。”
“謝謝。”
他們回了別墅,吃飽了的衛淩開始犯困,直接窩在沙發上。
手錶的全息介面還不斷有資訊跳出來。
“衛淩,回去自己房裡睡。”
“嗯……”
嘴上應和,卻連翻身都沒有,敷衍的很。
溫酌低下身來,又要抱他起來,衛淩忽然開口:“溫酌。”
溫酌微微一頓。
“你是怎麼成為hybrid的?”
衛淩的聲音很平和,平和之中帶著一絲壓力。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溫酌在沙發對面的茶几上坐下,看著側臥著的衛淩。
“因為之前你告訴我,安奇拉和諾亞是故意用自己的複本感染了流感疫苗,人類打了這些疫苗之後,才會被寄生的。那麼你呢?你從月球基地生還回去,你也打了流感疫苗,所以被感染了嗎?”
溫酌安靜地坐在那裡,沒有回答。
“還有,人類沒有對付諾亞的辦法,卻研發出了抑制安奇拉的抗體,那麼短的時間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解碼安奇拉的基因,人類卻得到了抗體?這說明,安奇拉完全寄生的第一個人類……擁有抵禦它的能力。那個人類是誰?”
溫酌還是沒有回答。
“是因為這是控制中心的機密,還是你不想讓我知道答案?”
“我確實不是因為流感疫苗而被安奇拉寄生的。至於安奇拉的抗體來源,是頂級機密。”
“好吧。”衛淩早就知道溫酌不會告訴他答案。
但那又怎樣?反正他憑藉自己的能力也會知道。
“那麼我今天為什麼能看清楚你的行動?明明連羽都看不清。”
衛淩睜開眼睛,直視入溫酌的眼底。
那是很有力量的目光。
“我有沒有被安奇拉寄生?”衛淩再度追問。
“沒有。”
“那麼你怎麼解釋我今天看清楚的東西?”
“任何生物,只要活著就會不斷進化。”溫酌的手覆在衛淩的額頭上。
這簡直……難以置信。
“如果我身上發生的叫做‘進化’,那麼其他人類也有嗎?”
“只要你有耐心,自然會得到答案。”
可你明明知道答案,卻不肯告訴我。
溫酌越是這樣,衛淩就越無法責怪他。
明明自己知道答案才能對諾亞有足夠多的防備,但是溫酌選擇不告知,絕對是因為答案對自己的傷害更大。
溫酌看著沉思中的衛淩,正要站起身來,衛淩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怎麼了?”溫酌問。
“你知道我不高興嗎?”
“知道。你怪我明明有答案,卻不告訴你。”
“所以你選擇讓我一個人生悶氣?”
等等,這對話有點怪,好像他衛淩是個發小脾氣需要人哄的女朋友,可惜直球男友不解風情。
“我不知道怎樣能讓你高興。”
這個回答很“溫酌”了。
“那你讓我確認你一個地方,是不是假的。”衛淩掙扎著終於坐起身來,露出一絲壞笑。
他知道如果自己和溫酌生氣,一旦溫酌轉身,他們之間很可能陷入冷戰。
他們誰也不願意用沉默來傷害彼此,衛淩決定轉移對這個問題的注意力,雖然自己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好像很失敗。
他想要的答案很重要,但他知道,溫酌對他而言更重要。
“哪裡?”
溫酌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細微的緊繃。
“你猜啊。”衛淩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從溫酌的喉結一路往下,最後停在某個地方。
他在心底深處預測了一下……哎呀,好像自己和溫酌的差距有點大!
自尊心受到的傷害,讓衛淩立刻抬起頭來,和衛淩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衛淩沒來由震了一下。
衛淩覺得自己仿佛被拘束了起來,連呼吸都無處安放,仿佛自己每一寸肌膚,血肉骨骼都被對方奪走了。
“這裡?”溫酌扣著衛淩的手指,覆在自己的喉結上,“你剛才看著這裡很久。”
溫酌說話的時候,他的喉結也跟著上下起伏,甚至伴隨著聲帶的震動,屬於雄性的掠奪性隨著那震顫一直蔓延到衛淩的指尖,他下意識把手指收回來,但是自己的掙扎在溫酌的面前如同不值一提。
“還是這裡?”溫酌扣著衛淩的手指,放在了他心臟跳動的地方。
他的感官神經,無論聽覺、觸覺還是視覺受了刺激催化一般,陡然間數倍遞增,一切他曾經忽略的,或者一閃而過的細節,瘋狂地湧入他的大腦。
溫酌的心臟每一下跳動都力度感十足,血液從那裡泵出,湧向他的身體的每一個地方,他的手指他的大腦……還有那個讓衛淩嫉妒不已的地方。
衛淩的手指略微的一顫,而溫酌血液的流動就像被衛淩的指尖撥動了,更加猛烈地流向那個衛淩危機感爆棚的方向。
溫酌的體溫在上升,哪怕隔著層層西裝和襯衫的束縛,衛淩仿佛能感應到他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著什麼。
“衛淩,你怎麼不說話了?”
溫酌又靠得近了一些,他的氣息裡帶著一種克制,可衛淩卻敏銳地感覺到當這種克制失控了……
他將會把自己毀滅掉。
空氣隨著溫酌的聲音輕微地震顫著,溫酌的領域也隨之被擴大,衛淩被牢牢地圈在他的領域之中。
“還是這裡?”
溫酌扣著衛淩的手,離開了他的胸膛。
衛淩忽然有一種預感,再繼續下去就是禁區了。
“睫毛!我想摸摸你的睫毛而已!”
瞬間,那個細緻入微到讓人神經衰弱的世界忽然擴散向四面八方,衛淩大口呼吸了起來。
他又陷入那個狀態了……只是這一次不僅僅是視覺,好像所有感覺都變得……敏銳。
“為什麼是睫毛?”
“那個……你以前睫毛並沒有現在這麼長……我們讀書那會兒,女孩子都喜歡男生睫毛長一點……看著比較秀氣溫柔……哈哈……我本來是想開你玩笑,你是不是貼了假睫毛……”
衛淩覺得自己這發轉移操作好像很失敗,而且還很兇險。
溫酌還是沒說話,衛淩不敢看溫酌,總覺得對方會露出“我默默欣賞你的表演”的表情。
“聽說hybrid的外表都會變得比較……吸引人,是因為你們體內的安奇拉想要繁衍的渴望……所以從這點來說,等以後諾亞被消滅了,你們就可以全部出道,迷倒全人類啊!”
說完之後,衛淩還不忘尷尬地“嘿嘿”兩聲。
溫酌低下了頭,抬著衛淩的手指蹭過了自己的睫毛。
意料之內的柔軟,可又意料之外的……仿佛從衛淩心頭上所有難以察覺的縫隙之間掠過。
然後,溫酌抬起了眼睛,坐直了背脊。
“衛淩,我在這裡向你正式科普一下,關於安奇拉改變宿主外貌來適應繁衍需求這個問題。”
“哈……你該不是要念論文給我聽吧?我……我好不容易讀完了博士,不想再繼續學習了!”
“那就拿我自己來打比方。你應該知道hybrid的思想仍舊處於宿主的控制之下吧?”
“當然。”
“這樣就意味著,hybrid挑選對象的品味是屬於宿主的,而不是安奇拉的。但是安奇拉渴望繁衍,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安奇拉會調整宿主的外貌以吸引對方。”
“我好像聽懂了,但是我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按照你這個說法,hybrid的外貌上的吸引力並不是針對所有人的,而是針對特定目標的?”
“是的。如果我看上了你,我體內的安奇拉會讓我越來越接近你的喜好,以達到吸引你的目的。”
“哈哈哈!哈哈哈!”衛淩忽然大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嗎?”
“假設啊,我是說假設!我不習慣拿你來假設,還是拿連羽來吧!假設連羽他喜歡上了程炮,但是程炮不喜歡男的,喜歡女的!連羽體內的安奇拉能讓連羽變成女的不?”
“不會。”
“那這就可憐了!程炮就永遠不可能被吸引了嘛!”
“這世上大部分人也許會被美好的外表吸引,但是總有人更在意別的東西。”
“反正我是膚淺的外貌協會。”
衛淩還在想像著“連羽愛上程炮,程炮拒絕連羽,然後連羽變得更帥,程炮繼續拒絕”的故事。
“你不是。”溫酌回答得很肯定。
“喲謔,你怎麼知道?”
“大三那年,有個學妹追你,你說那是你的款,小鳥依人、膚白貌美、聲音很甜。你們一起去旅遊,你還做了很久的攻略,也準備了一些安全措施。”
衛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怎麼聽起來自己這麼不是個東西呢?
“只是安全措施完全沒用上,你就把那個學妹送回來了。”
“為什麼?這箭在弦上,按道理不得不發啊!”
“因為她說了我的壞話。”溫酌回答。
“說你壞話了?那你怎麼知道?”
“她哭著想要和你複合,因為她暗戀你很久了。她不想失去你,所以來跟我道歉,希望我幫她。”
這故事真尼瑪的狗血,淋了滿臉的那種。
“她說你什麼了?”
到底這個壞話說到什麼程度了,能讓自己都包容不下去了?
“她某個有錢的閨蜜,想要買我一個暑假的時間。我家境不好又缺錢,只要我願意陪著那個人吃幾頓飯,出去玩玩,對方不僅會給錢,說不定連房子都會買給我。”
衛淩的腦子嗡嗡響了起來,腦海深處對溫酌口中說過的事情有著模糊的印象。
好像那個女生說的話讓自己異常的憤怒……甚至於對方可愛的臉以及所有的表情都讓他反胃。
但是他沒有發火,只是向那個學妹淡淡地笑了一下。
“溫酌那個人,比我出色。”
”他是挺帥的,但是哪裡比你出色了啊?你家境比溫酌好,情商比溫酌高,脾氣也比溫酌好……”
“那只是說明,在人與人的交往之中我比溫酌更容易妥協罷了。天塌下了來了,我會選擇低下頭,讓自己壓力別那麼大。溫酌,他的脊樑骨會一直筆挺著。”
“可那有什麼用啊!你聽我說,我有個閨蜜,可有錢了,看上了溫酌了。想要溫酌暑假陪她一起去歐洲旅遊,就幫忙拎拎箱子拍拍照什麼的。回來之後,給他這個數,怎麼樣,比獎學金多好多倍吧?”
女孩子表情很得意,好像她和她的閨蜜施捨了多大的恩惠。
“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不合適,旅遊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女孩子哭得很厲害,但是衛淩記得當時的自己,心硬如鐵。
“我……我想起來了……”衛淩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應該確實有這麼回事。”
“所以對你來說,並不是漂亮就夠了。你有自己的準則和底線。不懂你底線的人,樣子再漂亮,你也看不上。”
溫酌已經起身離開了,但是衛淩的指間還留著他睫毛的觸感。
柔軟的細膩的,擾亂了他的心緒。
他開始了荒唐的想像……假如溫酌喜歡上了他,那麼安奇拉會把溫酌變成什麼樣子?
你有神經病啊,衛淩!
晚上,溫酌照例用自動化廚房,給衛淩做了點吃的。
“衛淩,後天就開學了。”溫酌淡淡地說。
“哦,那你是不是有很多暑假作業沒寫完?需不需要流淚補作業?”衛淩笑嘻嘻地說。
是啊,他差點就忘了,人家溫酌是大學教授呢!
“明天我要集中處理一些研究論文,可能沒時間陪著你。”
陪著我什麼的,說的我好像是你兒子。
“我現在很好啊,能自己走路,拿點輕的東西也完全沒問題啊。你能陪我三個月,還能陪我一輩子?”衛淩夾了片番茄,顫悠悠地放進了嘴裡。
不錯不錯,番茄沒滑落。
但是溫酌的筷子卻略微僵了一下。
“等開學了,我就經常要去授課。我跟校長商量過了,讓你跟著我。”
“跟著你……怎麼跟?”衛淩心想,雖然自己號稱有博士學位,但其實大三大四的東西他都沒啥印象了。
“我上課的時候,你聽課。晚上和我一起住教研宿舍。”
“什麼?可不可以這樣,你去學校上課,我在這裡休養生息?”
天啊!不是好不容易畢業了嗎?為什麼要回去學校?為什麼還要上課?
而且教授還是溫酌?
溫酌這麼較真兒,他說的每一個字是不是都得認真學習?
“這裡並不安全。”
第26章 溫教授帶孩子
衛淩瞬間就想起了重傷的葉語、高華、整個醫療基地的醫生……
“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衛淩低下頭來, 大口吃飯。
“在我身邊,沒有諾亞敢傷害你。”
衛淩握緊了筷子。
之前他還擔心自己的存在會連累溫酌, 但是這些日子下來, 衛淩也發現了無論是葉語還是連羽,都完全聽從溫酌的指令。葉語也說過,溫酌的級別遠遠高過他。
那麼溫酌的能力到底強到什麼地步, 能讓其他hybrid俯首聽命,又能很自信地說“在我身邊,沒有諾亞敢傷害你”?
“入學手續,我也給你辦好了。”
“誒,等等!我和你是老同學誒, 你讓老同學在講臺下面變成你的學生,你有沒有稍微考慮一下我的自尊心?”
“全校學生反正也不知道你是誰。而且聽我講課, 你也能儘快回收被你丟在月球上的知識。”
你說的好有道理, 可我就是想要反駁怎麼辦?
於是衛淩又進入了一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狀態。
他不想!他不想!他不想上課!
對開學的恐懼完全超過了對諾亞的恐懼。
坐在椅子上看著同一個人超過十分鐘對他而言就是折磨。
你又不是小野真洋,我可不可以選擇不看你!
以至於第二天快到中午了,衛淩還在床上呼呼。
但是早晨八點,連羽和何斂就已經來到了別墅門口。
“溫教授, 我們來了。”連羽來到玄關,低下頭來換鞋子的時候, 驚訝地發現整個客廳, 就連通向二樓的樓梯也鋪上了地毯。
整棟別墅生活意味濃厚。
茶几上的煙灰缸裡是吃剩的糖紙,煙灰缸下面還壓著吃了一半的薯片袋口,沙發上還有一條卷得皺巴巴的毯子。
開放式廚房的檯子上是正在榨的果汁。
就連地毯上還扔了一堆……航空模型。
“樣板房終於住人了?怎麼感覺教授在帶兒子?”
連羽小聲對跟在身後的何斂說。
何斂戴著無框眼鏡, 比起連羽的孩子氣,他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他將手放在嘴唇上,微微搖了搖頭,示意連羽不要再說了。
“教授,衛淩還沒醒嗎?”何斂問。
“嗯,他昨晚可能心情不好沒睡著。估計中午才會醒。”
連羽摸了摸下巴:“是不是昨天在聯合檢測化驗中心給嚇的?走的時候,我看他還好啊。”
“不,是我跟他說要開學了,他得跟我去上課。”
說完,溫酌就走上了樓梯。
連羽差點沒嗆著肺。
還真行啊,不怕被諾亞要了命,反而怕上學!
“對了,一會兒衛淩要是醒了,可以陪他打遊戲,但不要和他下圍棋、國際象棋等任何智力型活動。”
“啊,為什麼?”連羽不解地問。
“因為會傷到自尊心。”溫酌說完之後,就進書房閉關了。
連羽摳了摳下巴,看向何斂:“也是啦……我和你的智商是普通人類的1.25倍,下棋這種耗費腦力的活動對你和我來說不費吹灰之力。衛淩好歹曾經智商超群,但現在和我們之間也有差距了……萬一衛淩在手腳不便、開學和智力被碾壓的三重壓力之下,抑鬱了怎麼辦?”
何斂淡淡地笑了一下。
於是從八點到中午一點這段時間,連羽盤坐在沙發上,何斂翹著長腿,兩人抱著手機一起遊戲,直到樓上的主臥傳來“吱呀”一聲,是衛淩起床了。
他的手還扣在門把上,腦袋探出來,一副打量溫酌在不在的樣子。
經過一整晚的思考,他覺得還是離家出走吧!必須要讓溫酌尊重他的意願!
連羽還沉浸在遊戲裡,何斂已經放下手機快步走了上去。
“衛淩,我來扶著你。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你是連羽的同事,我在直升機上見過你。”
“是這樣的,教授今天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和連羽來照顧你。午餐都準備好了,你慢慢下來吃。”
誰知道樓下的連羽來了句:“他肯定還沒刷牙洗臉呢!”
“因為是見你,所以刷牙洗臉都省下了啊。”
“啊?”
“見普通朋友,需要刷牙洗臉。見比較重要的朋友,刷牙洗臉加沐浴更衣。見超級重要的朋友還得做個髮型。”
衛淩的意思就是連羽普通朋友的級別都沒有達到。
“算了,我不跟有開學恐懼症的人計較。”
何斂把衛淩扶到餐桌前坐下,把午餐從廚房裡端了出來。
“你們不一起吃嗎?還是……已經吃過了?”衛淩有點點心虛地看了一眼時間。
沒想到有兩個人來看著他呢!
離家出走什麼的,是不可能了。
“我們不用。”何斂坐在衛淩的對面,把果汁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們吃這些是滿足不了營養需求的,也不會有飽腹感。這些食物熱量太低,剛進身體裡,就會被消化掉。吃飯對於我們來說就像看電影一樣,只是一種生活調劑。”
連羽也抱著手機走了上來。
“可是溫酌每頓飯都有吃啊。”
“啊?我沒見過溫教授吃東西啊,他應該和我們一樣都是用營養劑吧?”連羽看了看何斂。
“沒關係,要是你覺得一個人吃飯很無聊,我和連羽陪你吃一點。”何斂微笑著說。
“如果……吃飯對於溫酌來說不是必要的,他還搞個全自動……”
他還搞個全自動化廚房幹什麼?用來待客的嗎?
所以每一次溫酌坐在自己的對面吃飯,其實都只是在陪著他?
溫酌說過,這棟別墅是寫在衛淩名下的……所以這個全自動化廚房,該不會是溫酌替他準備的吧?
“聽說你為了開學上課的事情而難過。其實沒必要啊。我和何斂擔任助教,可以一左一右看著你好好聽課。”連羽露出了惡劣的笑容。
這小子誠心想要衛淩吃不下飯。
“我上月球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小子。”衛淩回了連羽一記眼刀。
“可你前幾天還在穿尿不濕。”連羽不甘示弱懟回來。
“那也是你們溫教授親自給我穿的尿不濕,金貴著呢。”
何斂無可奈何地看著幼稚的二人。
吃完了午飯,衛淩就去倒騰那個小垃圾桶“溫蒂”了。
衛淩很有興致地站在平衡車上,以別墅為中心點進行繞圈運動。
何斂一直關注著,生怕衛淩從平衡車上摔下來。
連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保姆當得比出任務還辛苦。”
這時候,衛淩騎著平衡車晃到了他們的面前。
“無聊嗎?無聊你們就帶我打遊戲啊!”衛淩眼睛睜的大大的,再讓他騎平衡車,他估計就要把溫蒂給手動拆卸了。
連羽看了看衛淩的手,搖了搖頭:“你現在手速那麼慢……我跟何斂雙劍合璧也救不了你這豬隊友啊。”
“那好啊,下國際象棋唄!”
連羽給衛淩當了一早上的保姆,無聊得都快長毛了。
而且一想到溫酌對衛淩的看中,連羽還有點兒不是滋味呢。
“那就下唄。輸了別哭鼻子啊。”連羽擰了擰手指。
“下個國際象棋,搞得跟要去幹架一樣,傻不傻?”
衛淩踩著平衡車,慢悠悠地停在了門口。
何斂拉了連羽一下:“你忘了教授說什麼了?圍棋、國際象棋,任何要動腦子的活動都不要跟衛淩……”
“你放心,我會讓著他。”
現在的國際象棋棋盤也是虛擬的,完全不占地方。
衛淩和連羽就在客廳的茶几上打開了戰局。
何斂搖了搖頭,只能坐在一旁觀戰。
三分鐘後,連羽有點不耐煩地手指敲著茶几:“我說你能快點嗎?怎麼每一步棋都跟一生一世那麼漫長?”
衛淩不回應,但是表情很認真。
五分鐘後,連羽撐著下巴勾著嘴角:“有點兒意思。不愧是和溫教授一起上月球的人啊。”
衛淩還是不回應,但是眉心正逐漸舒展開。
十五分鐘之後,連羽的眉頭皺了起來,反倒是對面的衛淩朝著何斂張了張嘴,何斂就好脾氣地笑著,戳了一塊蘋果塞進衛淩嘴裡。
看著這畫面,連羽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何斂和他搭檔了這麼久,還沒給他喂過吃的呢!
三十分鐘之後,連羽已經連續換了好幾個坐姿了。
倒是對面的衛淩歪在一邊,懶洋洋地說:“我說,小羽毛……你想好了沒有?”
“我正想著呢,別吵吵。”
“我看他腦子不夠用了,那個……何斂,不然你坐過去給他一點力量?”
“不用,我們另外下一盤。”
連羽一聽就怒了:“何斂!你就是覺得我必死無疑了吧?你早就想好了要和衛淩再開戰局了對不對?你就是嫌棄我了是不是!”
何斂淡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十五分鐘之後,就看著衛淩用手指把棋子移動到了連羽面前,勾著嘴角說了聲:“checkmate。”
連羽愣愣地看著衛淩。
三四點的日光從薄紗窗簾透露進來,正好落在衛淩的身上,從髮絲到肩頭都是淺淺的微光。
他的臉上是慵懶中帶著戲謔的表情,因為很久沒有曬到太陽,皮膚很白皙,隱隱能看到下面的青細的血管。
他有著乾淨的帥氣,讓人第一眼想到的是潔白的被單在太陽下迎風微起的樣子。
連羽低下頭,忍不住想,如果當年在月球上沒有出事,這傢伙是不是也是大學裡的教授了?
而且一定是那種幽默風趣,親和力十足,很得全校師生喜歡的教授。
“喂,喂,想什麼呢?”衛淩抬了抬下巴。
“沒想什麼!不就是個國際象棋嗎?何斂,你跟他拼圍棋!我看他還能不能這麼得意!”
連羽在棋盤上一轉,就變成了圍棋的19道棋盤,然後朝何斂招了招手。
何斂輕輕踹了連羽一下。
“幹嘛?”
“到下午茶時間了,去廚房把衛淩的蛋糕端過來。”何斂說。
“啥?我還要給他端蛋糕!那我還要不要親手喂他吃啊!”連羽的不爽程度上升。
“是啊。”何斂回答。
“是啊。”衛淩回答。
“……”連羽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地位竟然這麼低!
“那我們開始吧。”何斂看向衛淩。
等連羽把蛋糕端上來的時候,棋局已經開場。
連羽對何斂的認知就是耐心和韌性。
開局的佈局何斂就已經很成熟,不過衛淩下得比連羽想像的要好,當斷則斷。
他是側坐著,一手壓著膝蓋,目光比之前下國際象棋的時候要顯得更加專注。
到中盤為止,連羽不得不說衛淩算路相當深遠,身為hybrid也對他有點佩服了。
一到中盤,何斂就追了上來,因為衛淩好像計算失誤,吃子的方式偏離了主要的戰場,這讓連羽很想鼓掌。
叫你得意!你以為你能比hybrid還要聰明嗎?就算你聰明過我,你也贏不過何斂啊!
“喂!你把蛋糕端來了,不喂我吃算怎麼回事啊?你家教授叫你來照顧我,你這樣可沒誠意啊!”
“行!我喂你吃!你多吃點!”連羽叉了一大塊下來,給衛淩塞了個滿嘴。
但是看著衛淩鼓著腮幫的樣子,連羽莫名覺得這傢伙得瑟的時候招人恨又有點兒可愛,認真的時候也挺帥。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衛淩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你摸誰家小貓小狗呢!”
衛淩也摸了一把連羽的腦袋,順便悄悄把奶油芝士擦到他頭上。
本來以為何斂看到這場景,會笑一笑。但沒想到他的表情始終繃著,仿佛棋局很兇險。
何斂看起來很溫和,但是殺招卻越來越銳利,仿佛非要把衛淩逼到中盤認輸。
連羽想起了溫酌的囑咐,“斂斂,你別太較真了!這才中盤呢!”
淩給幹掉了,他哭起來我們如何是好?
中盤你就把衛
“草——別讓小爺知道你是哪頭豬!小爺一定片了你做爆炒回鍋肉!”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朵裡傳來連羽的聲音。
“夜瞳!夜瞳你在不在!別跟我說你還在睡覺!所有執行官都收到了一級警戒!”
“爺沒在睡覺!”金髮少年摳了摳耳朵。
“那也不許打遊戲!周主任和劉主任很快都會被諾亞帶到你那邊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儘量救他們的!如果實在救不了,我就斃了他們!”
“……我斃你全家!”
連羽想崩潰。
就在這個時候,夜瞳關掉了手機遊戲,壓低聲音說:“他們來了。”
瞬間,原本還在轉椅上搖晃著的夜瞳,消失不見了,只剩下轉椅慢悠悠停了下來。
當周主任和劉主任來到主電腦控制室前,早就接到消息的執行官們握著槍指向他們。
“周主任!劉主任!”
所有人萬分戒備,兩位主任的表情呆滯,就像提線木偶。
完全沒有其他諾亞的蹤跡。
周主任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的胸口抵在了一個執行官的槍口上,他向前,對方只能退後。
“周主任!請站住!”
“他們被控制了!周主任和劉主任被諾亞控制了!”
“這怎麼可能?只聽說過有諾亞能控制hybrid或者其他的諾亞,什麼時候能控制普通人類了?”
在今天之前,已知的諾亞和hybrid進化而出的精神控制類能力,僅針對寄生體。普通人類體內沒有寄生體,按道理諾亞是不能進行精神控制的。
除非……諾亞之中有人進化出了這種能力!
其中一位執行官上前,抬起手直接要敲昏周主任,但是在遠處,那是一片摩天大樓,數枚子彈破風而來,毫無防備的執行官們就要被打穿腦子!
忽然之間,有什麼掠過,金髮少年蹲坐在控制室的高處,手鬆開,幾枚子彈劈裡啪啦掉下來。
“夜瞳!”執行官們抬頭仰望。
夜瞳扯了扯嘴角:“你們這些個傻子,能不能給老子小心點!”
而周主任和劉主任也應聲倒地,是夜瞳在徒手抓住了那幾枚子彈的同時,打昏了周主任和劉主任。
但是何斂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衛淩被他逼得放出了勝負手,在左邊打入了黑空,簡直就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可是接下來,衛淩的下法漂亮到讓連羽睜大了眼睛,何斂的額角已經起了冷汗。
衛淩一氣呵成,打破了何斂的圍剿,何斂強勢抵擋,但是衛淩開啟了勢如破竹的進攻。
仿佛開篇的一切,衛淩早就佈局完全,直到現在都顯露了出來,衛淩一手雙飛燕,攻入何斂的陣勢,真他X的氣勢如虹,何斂這邊……就快崩盤了。
“我輸了。”何斂能聽見自己緊繃的心臟在放鬆的刹那,血液終於舒緩著流動了起來。
衛淩抬起手來抓了抓腦袋:“你挺厲害的啊!我好久沒這麼動腦子了。”
連羽有些擔憂地看著何斂:“那個,斂斂,下個圍棋而已……”
下個圍棋而已你別難過。
誒等等,不是應該安慰衛淩嗎?怎麼變成安慰何斂了?
何斂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來:“不……這不是圍棋的問題,是思維的深度和廣度的問題。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教授說,別和你下棋,會傷自尊心。”
何斂這麼一說,連羽也明白了過來,原來溫酌所說的“會傷自尊心”,並不是傷到衛淩的自尊心,而是他們身為hybrid的自尊心。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溫酌的書房開了,溫酌走了下來。
“怎麼了?你們在下棋?”
連羽就像是見到救星了一樣,高喊道:“教授!我們都輸給衛淩了!就看你的了!”
靠你忘記我們hybrid的尊嚴!
誰知道衛淩一聽,立刻搖頭:“不不不!我不跟他下!”
“為什麼?”
“我下不過他!”
說完,衛淩就把棋盤給關上了。
“教授忙完了?那我和何斂就回家了!”連羽把何斂拽了起來,順便惡劣地向衛淩笑了笑,“我開門開學見哦——”
聽到“開學”兩個字,衛淩的腦殼好疼。
連羽和何斂開著車離開,車子裡一片安靜。
良久,何斂開口道:“其實衛淩下國際象棋能贏過你,我並沒有太大的驚訝。”
“我知道。畢竟衛淩當年和溫教授是一個水準的高級研究員,在人類的智商水準裡也是金字塔的頂端。但是他贏你的圍棋……而且下第一手就已經佈局到後面幾十甚至上百手……這簡直就是電腦的處理能力,而不是人類的。”連羽皺著眉頭說。
“那天你讓我查閱他從月球回來之後的體檢記錄,真的沒有任何問題。他是完完全全的人類。”何斂的手下意識扣緊了方向盤。
“這大概就是安奇拉選擇他作為最佳宿主的原因吧。”連羽呼出一口氣來。
“又或者……這是另一個進化方向。”
此時的衛淩,眼巴巴地看著溫酌在他的房間裡給他收拾開學的行李。
注意,是開學的行李!開學!
“這套睡衣我也給你帶上吧。”
溫酌把衛淩的睡衣疊得就跟剛從商場裡買回來那樣平整。
“我都說了,我不要去上學。如果有什麼知識需要撿回來,我會自學!”
太丟人了,他身份證上的年紀已經三十六了!
溫酌在衛淩的床邊坐下,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他額邊的髮絲。
“你如果在我的課堂上睡覺,我也不會說你的。”
衛淩別過頭去,不看對方。
他知道自己幼稚,而且在給一直照顧他的衛淩添麻煩,但是……
“我也保證,不會給你留作業。”
“那還有其他科的教授呢?”
“其他科你不用去上。”
衛淩愣了愣,所以這只是溫酌想要看著他而已?
“我可以參加學校的活動嗎?”
衛淩知道自己已經和社會脫節了,他需要社交。
“可以。學校裡有三分之一的學生,是hybrid。”
“什麼?”
所以如果有女同學,應該很漂亮咯?
“只是進化的級別沒有何斂或者連羽那麼高。”
“Very good。我去學校上課。”
衛淩的心情舒緩很多。
“那你的事情忙完了嗎?”
“嗯。”溫酌回答。
“其實讀大學的時候,我就有設想過一件事。”
“什麼事?”
“和你一起打遊戲。要不要一起來?”衛淩笑著說。
“好。”溫酌開口道。
“我以為你會說遊戲無益身心健康!”衛淩立刻精神抖擻。
“但是有益於你恢復手指的控制力。”
衛淩非常狗腿地替溫酌放好靠枕,兩個人並排靠坐在床頭,拿起了手機。
進入遊戲之後,衛淩愣住了:“溫小酒!我也是新手上路,你怎麼也是新手啊!”
“我也是第一次打遊戲。”
“那我們兩個新手……是要給別人送人頭嗎?”衛淩很想哭泣。
早知道他就是跪下來,也要抱住連羽的大腿啊。
“我研究了一下規則,應該不大難。我們試一下吧。”溫酌開口道。
“你什麼時候研究的規則?”衛淩問。
“剛剛。”
溫酌的回答讓衛淩當場笑出來。
“你笑什麼?”
“我總覺得‘研究’這個詞,你永遠不會用在學術以外的地方!想像一下你的學生們聽說溫教授竟然花……花了幾秒鐘研究遊戲規則,一定會驚訝得下巴和不上!”
“我也想知道讓你沉迷其中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特別。”
溫酌的眼底好像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們進入遊戲之後,衛淩的手確實動作太慢,但是每次都要被人秒掉之前,溫酌就提前把對方秒掉了。
那感覺就像是自己有超強外掛。
服務區裡不少人還以為溫酌是某個大神的小號,帶著女朋友來遛彎兒了。
他們一連殺了兩個小時,溫酌還真帶著衛淩這個拖油瓶順利升級了。
“溫小酒!溫小酒!溫小酒!”衛淩高興得原地打滾,“我要永遠抱著你的大腿。”
沒想到旁邊的溫酌真的把膝蓋曲起來:“你抱啊。”
衛淩樂了:“誒,你現在很會接話嘛!我真抱了!”
“你抱啊。”
溫酌靠著床頭,側著臉看他。
“我抱了?”
“嗯。”
“總覺得你會踹死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
“你這話有歧義,到底是會踹我,只是不致死?還是完全不會有踹這個動作?”
“你這麼墨蹟,我回去了。”溫酌把手機往旁邊一放,準備起身了。
“別啊——再來一把!”
衛淩眼疾手快,吃飯都沒見他動作這麼快,一個翻身抱了上去。
他本來就沒有輕重,胳膊壓在了不該壓的地方。
第27章 反向捕獲
只覺得小臂挨著的地方好像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肌膚被電到了一樣,衛淩縮了下肩膀, 驚恐地抬頭看向溫酌。
溫酌也怔在了那裡, 那雙沒有波瀾的眼睛忽然顫動了起來,衛淩能感覺到溫酌全身都繃起,他在緊張。
衛淩想要挪開自己的視線, 但是溫酌的眼睛裡仿佛存在著另一個更加洶湧而瘋狂的世界,明明危險,衛淩卻被這種足夠摧毀自己的神秘感吸引了。
緊接著……之前那種世間萬物變得無限微觀的感覺,毫無預兆地再度出現……
“衛淩……你怎麼了衛淩?”
溫酌的聲音空澈靈淨,沿著聽覺神經, 流淌在衛淩的腦海之中,驟然坍塌。
衛淩抬起了下巴, 呼吸壓抑在喉間。
他出神地看著溫酌的眼睛, 那就像是無盡的深色琉璃海,輕微地起伏之間是層層疊疊的熒澤……
溫酌一把將衛淩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拍了拍他的臉:“衛淩!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控制住……你趕緊回神!”
只看見衛淩原本茫然的眼睛裡泛起一縷淡淡的金色,他忽然扣住了溫酌的手腕,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驟然翻身將溫酌摁了下去。
力氣之大, 讓溫酌都沒有反應過來。
溫酌的發梢掃過枕頭, 露出光潔的額頭。
壓制著他的衛淩,已經進入了另一種狀態。
逆著光,衛淩周身流露出絕對的掌控, 他的眉梢向上挑了一下。
那只是一個存在於瞬間的小動作,但看在溫酌的眼底卻緩慢而清晰到足夠殺了他。
因為溫酌的心臟跳動到像是要離開身體,叫囂著——你是我的!
除了我,你不能像這樣去捕獲其他人!
衛淩低著頭,看著溫酌,手指掐得溫酌的腕骨發出輕微的聲音。
“衛淩,別再看我的眼睛!別看了!是我不該先誘捕你……平靜下來,平靜下來!你還沒有學會反向捕獲,你這樣會……”
但是衛淩卻執著地盯著溫酌的眼睛。
溫酌側過臉閉上了眼睛,有什麼落了下來,執著地緊隨而至,本來是要撞在溫酌的鼻子下面,卻因為溫酌的回避,而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那一瞬間柔軟的觸感讓溫酌的脊椎繃了起來,衛淩茫然卻莽撞,溫酌那一根弦瞬間就斷了。
溫酌蓄勢而起,驟然將衛淩的雙手反擰到他的身後。
溫酌咬著牙抵擋衛淩對他的精神捕捉,當衛淩看著溫酌的眼睛時,衛淩感覺到有一股力量順著自己的目光逆襲而來,求生欲讓他下意識掙扎,他的四肢被繃住般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承受不起那股力量,身體向後彎曲。
溫酌一隻手托著他的後腦,另一隻扣著他的脊椎,生怕他承受不起自己的壓迫而折斷。
溫酌側過了臉,壓低了聲音道:“停下來……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了……相信我……”
那一刻,衛淩猛地坐起身來,冰冷的空氣讓他打了個大噴嚏。
他四下張望,發覺自己竟然回到了大學寢室!
好冷!怎麼會那麼冷?
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了起來——這是他大三那年放寒假,寢室停了暖氣!
那時候病休回來的溫酌剛跟上了大三的進度,他病好了之後就和家裡斷絕了來往,寒假自然是不回家的。
可衛淩要是不回家,他媽媽容蘭女士非哭著到學校來找他,所以他買了臨近年邊的飛機票回去,價格可貴了,但他還是偷偷買了一張溫酌的票。
他就想著用這幾天來說服溫酌跟自己回家過年。
“小酒……溫小酒你睡著了嗎……我好冷啊……”
衛淩記得,溫酌回答他的應該是“冷就早點回去”。
但是溫酌卻坐起身來,從鋪上爬了下來。
衛淩以為他是要去上廁所,但沒想到他走到了衛淩的床前,手伸進被子裡,抓住了衛淩的腳。
溫酌的手心比衛淩想像中的要溫暖,完全不像是在沒有暖氣的寢室裡待著的溫度。
“要我陪你睡嗎?”
“啊?你陪我?好啊!太冷了!蓋了兩床被子都沒用!我把羽絨服都蓋上了啊……”
溫酌很俐落地翻了上來,掀開了被子躺進去。
衛淩還沒來得及感歎“還是兩個人睡比較暖和”,就被對方摟了過去。
“小酒?溫小酒?你怎麼了?”
衛淩覺得奇怪,溫酌肯來跟他擠一起睡,多半是因為他自己也冷的夠嗆了,但竟然還摟著衛淩……這一切有點詭異。
而且溫酌身上好暖,甚至很熱。
這個體溫,他應該根本不怕冷吧。
“衛淩,到我這裡尋求溫暖,代價是很大的。”
“啊?什麼?”
溫酌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衛淩亂糟糟的頭髮。
“好柔軟。”
“廢話……我這個月沒剪頭,等夏天來了剪個板寸就好……”
“別剪了,就這樣很好。”
溫酌一直把衛淩往懷裡摁,衛淩只要向著牆那頭靠,溫酌就會立刻靠近。
他側著臉,好幾次鼻尖都碰到了衛淩,每一下都像是要親上來……
衛淩每一次都避開,但溫酌的試探一次比一次明顯!
這種試探正逐漸變得強硬,他扣住了衛淩的後腦,不再讓他閃避。
衛淩的後背被汗濕了。
不對勁!這不對勁!
不是這樣的!溫酌應該叫他回家,他們吵了一架,自己就生氣去了機場……然後忘記帶身份證……只好硬著頭皮叫溫酌給送過去……
“我要去洗手間!”
衛淩猛地坐起身來,卻被溫酌拽住了。
他的力氣好大,衛淩動了動手腕,根本掙脫不了。
“把羽絨服穿上。”
“我穿!我穿!”
衛淩穿上羽絨服,直奔洗手間,把門一關,他的心臟狂跳得厲害。
我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你還要多久出來?”
溫酌的聲音隔著門響起,驚得衛淩差點魂飛魄散。
衛淩一把打開了窗子,鑽了出去,還好這是三樓,直接沿著水管滑溜了下去,他一路狂奔,跑去了宿管辦公室。
“宿管老師!宿管老師你睡了嗎?”
衛淩不敢太大聲拍門,但是他喊了半天都沒人應。
算了,爬牆出去!到外面找個招待所將就一晚!
衛淩剛拿定主意,就聽見身後傳來冷冽到讓他心悸的聲音。
“你不是要上廁所嗎?怎麼跑出來了。”
溫酌就站在那裡,身上連外套都沒有,只是一套薄薄的睡衣。
他的目光是冷到極致的熱。
“我……我……”
衛淩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宿管老師不在?”
溫酌向前一步,衛淩就後退,直到後背貼在宿管宿舍的時候牆壁上。
“因為這世上,除了你,其他人都多餘。”
溫酌的手撐在了衛淩的身邊,這姿勢充滿了隔絕意味。
“溫酌……溫酌你怎麼了?你……”
“因為這才是真正的我。”
衛淩迅速向下一沉,要從對方的胳膊下面溜出去,但是沒想到溫酌瞬間壓低了重心,穩穩地把他攔了下來。
緊接著,溫酌撞了上來,那是瘋狂而充滿力量的鎮壓,就像泄了洪一樣,衛淩毫無反抗之力。
他快要缺氧,他的腳尖懸浮著碰不到地面,他覺得自己會被對方殺死,直到清冷而克制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重複著說:“停下來衛淩……停下來。我不會傷害你,我不會……安靜下來,相信我,我帶你離開那個世界。那是安奇拉的世界……”
衛淩慢慢放棄了掙扎,心緒也平和了起來。
他感覺有人把他帶走了,溫暖柔和的力量包裹著他。
“睡吧,睡著了就好了,明天起來你就不會記得了。”
衛淩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到了溫酌坐在自己身邊,輕輕摸著他的額頭,哄著他睡著。
然後有什麼溫柔地落在他的唇縫上。
“晚安,衛淩。”
溫酌低著頭,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
他的腦海中響起另一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聲音。
“你這個騙子。什麼叫做‘安奇拉的世界’?那明明就是你的世界。”
溫酌緊皺著眉頭,沒有回應腦海裡那個聲音。
“那天,你故意冷淡地把他氣走,因為你知道當整棟樓只剩下你們兩個的時候,你會做什麼。”
溫酌給衛淩蓋上被子,走出了房間。
“你怎麼不告訴他,那天他拉著行李箱走了之後,你睡在他的枕頭上都做了什麼?你以為什麼都洗乾淨了,就都不存在了嗎?”
溫酌來到露臺上,疲憊地坐著,點了一根煙。
“他已經偶爾能使用自己的能力,我會教他,怎麼抵抗你的捕獲。”溫酌閉著眼睛,輕輕呼出煙圈。
安奇拉的笑聲卻依舊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不,不是我的‘捕獲’,而是你的‘捕獲’,因為你想要得要命,我才能如此強大。”
遠處的天空終於泛起了一絲魚白。
手機瘋狂的鬧鈴聲讓衛淩猛的睜開了眼睛。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我的親爹親娘……這是怎麼了……
胳膊好疼……脖子也疼……背上也疼……
這是落枕了嗎?
衛淩砸了砸腦袋,他記得昨天晚上他和溫酌並肩排排坐渣遊戲呢,溫酌呢?
側過身去,原本溫酌靠的那個枕頭已經被拿走了。
衛淩掀開被子,腳尖在地毯上尋著了半天,終於把拖鞋勾過來。
“誒……我昨天穿的不是這套睡衣……”
昨天到底怎麼了?
衛淩只記得他和溫酌關於“抱大腿”的幼稚談話,怎麼忽然……忽然就早上了呢?
來到洗手間裡,衛淩拎著牙刷剛低下頭,歪了歪脖子:“嘶……”
他的脖子上一片斑駁痕跡,他不由得吼了出來:“溫小酒——溫小酒!”
這時候,一身筆挺西裝的溫酌出現在了洗手間門口,淡淡地問:“怎麼了?”
衛淩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脖子:“你看看我脖子上這些指印!你幹什麼了?難不成……你他媽是不是想掐死我?”
溫酌看了衛淩兩秒:“我就是忍住了,才沒把你掐死。”
衛淩砸了砸嘴,搞什麼啊,嘴巴裡面也到處都發麻,衛淩對著鏡子張開嘴,味蕾都被麻痹了一樣,真的連牙膏的薄荷味都感覺不到了。
總覺得昨晚打完遊戲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自己不是被雷劈了,就是溫酌絕對揍了他一頓。
他把睡衣往上一撈,自己都給嚇了一跳,他彎下身來再仔細一研究,這啥玩意兒?
這是給人掐的吧!這麼重黑手!
衛淩隨手拿毛巾糊了一把臉,來到餐廳裡,桌上早餐已經擺好了。
三明治裡夾著番茄片、嫩煎蛋、芝士,還有一杯牛奶。
溫酌就駕著腿,坐在他的對面,面前是一樣的早餐。
衛淩一雙招子就像探照燈一樣到處搜索。
他裝模作樣地往廚房走。
“你上哪裡?早餐在桌上。”
“又是三明治……開學第一天,就不能給下個面嗎……”
衛淩走到垃圾桶邊,溫酌忽然就起身了。
“衛淩。”
溫酌伸手就要拽衛淩過來,但是衛淩已經打開了垃圾桶,裡面竟然是昨天晚上自己的睡衣,已經撕破了。
“怎麼回事?”
“你又撕我衣服,又掐我脖子,你還踹我踢我了對吧?”
“我沒掐你。”
“那這是什麼?”衛淩抬著下巴,指著自己頸子左側的一個痕跡加上右側四個痕跡,你當我沒看過犯罪現場調查嗎?
這不是妥妥的五指印嗎?
“那不是掐出來的。”
“那是怎麼來的?”
難不成打遊戲不過癮,你還打我了?
衛淩也就隨口胡說八道,他知道溫酌不可能打他,就想著給他蓋一口黑鍋,讓開學被迫上課的事情涼下來。
“好,衛淩,我問你,你覺得我掐過你,那我告訴你被我掐過的後果是這樣的。”
溫酌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蘋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哢嚓”一聲,蘋果渣四散而去,還有一抹飆到了衛淩的臉上。
“被我踹和被我踢的結果是這樣的。”
溫酌的腳尖輕鬆地就把那條几十斤的實木椅子勾了過來,接著往大門口一踹,實木椅子飛了出去!
注意,是飛了出去!
狠狠砸在了金屬大門上,發出一聲巨響,嚇得衛淩差點沒原地跌倒。
實木椅子摔了個七零八落。
“你還要跟我討論,我是掐了你還是踢了你還是踹了你這個問題嗎?”
溫酌看著衛淩的眼睛問。
“不……我現在想跟你討論的是……那把椅子多少錢?”
如果溫酌真掐了他、踢了他、踹了他,他現在應該在加護病房裡,不是ICU就是骨科吧……
而且確實,自己真沒招惹溫酌啊。
他身上這些哪兒來的……衛淩再往衣服裡面瞅瞅,那些痕跡都不見了,就像是自愈了。
怎麼回事?難道他早上起來看到的那些都是錯覺?還是有什麼原因導致的暫時性過敏?
這回想說溫酌揍他的證據都沒了……
衛淩小心翼翼地繞過低氣壓的溫教授,準備回去餐桌好好吃早餐。
“小心。”
溫酌的手伸過來的時候,衛淩下意識還想閃,但是立刻就被溫酌單手抱了過來,衛淩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差點踩到的就是木頭渣。
溫酌把他放了下來,衛淩低著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實實地吃東西。
“昨天晚上,我確實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衛淩一聽,愣住了。
溫酌還有承認自己不好的時候呢?
“因為我體內的安奇拉活躍度升高,再加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面對你的時候有一些能力,我沒有辦法自控。”
衛淩愣了愣,那一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一下子眼眶就熱了。
“如果你害怕我了,我也沒辦法。但是我不會把你交給其他人。”
“溫小酒。”
衛淩放下了手裡的三明治。
“什麼?”
“如果,我真的是你最重要的人……那麼以後無論有什麼問題,或者什麼結果,我想和你一起承擔。”
雖然不知道溫酌失控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麼,但是自己胳膊腿兒都還在,那就代表不是真正的失控。
衛淩低下頭來,大口咬下了三明治。
良久,對面的溫酌才說了一聲:“好。”
“謝謝你陪我吃飯。連羽跟我說,其實你們hybrid不怎麼吃這些東西,因為營養不夠。你們吃什麼?”
溫酌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排放得整整齊齊的香煙,還有一隻很小的藥劑。
“這個是hybrid通用營養劑,一支可以維持一個月。”
“那如果沒有營養劑,吃飯又吃不飽呢?”
“你還記得聯合檢測化驗中心的那些屍體嗎?”
衛淩恍然大悟:“你們就得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攝取養分?”
“對。所以這樣的情況最好不要發生。”
“三明治你還是多吃一點吧!就算杯水車薪,蒼蠅腿也是肉,對吧?”
“衛淩,你還記得大三那年寒假,你沒回家嗎?”
“啊……大三的事情……好像有印象……”衛淩摁了摁腦袋,好像自己的記憶正在復蘇,他記得那件事。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回去?”
“啊,因為你不回家啊,所以我就在寢室陪你唄。”
“你後來不還是走了嗎。”溫酌低下頭來吃飯。
“那你記得你來機場給我送身份證嗎?”衛淩笑著問。
“記得。你不是丟三落四的人,但是那天卻不記得帶身份證。”
“笨蛋,就是為了讓你給我送到機場來啊。我買了你的機票,想你跟我一起回家,可是你來的時候臉冷得跟冰棍兒似的。我們不是冷戰嗎?所以一見你,我就慫,沒說出口。”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睡一覺忽然回想起來,衛淩覺得可以坦然地告訴溫酌了。
“那我們為什麼冷戰?”溫酌又問。
“我好心留下來陪你,結果停暖氣了,我叫了兩句冷,你就說‘冷就回家’。”衛淩故意模仿溫酌的語氣說。
“我沒有和你冷戰。”
“我知道,你永遠處於冷凍狀態,是我單方面冷戰。”衛淩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
就你這樣兒的,活該一輩子單身!
“當時我應該怎麼說?”溫酌抬起眼來,小模樣還挺認真。
“你應該關心我啊,比如把你的被子給我啊!”
“我也要蓋。”溫酌回答。
“灌個熱水袋?”
“沒有。”
“那你過來跟我睡!總可以了吧!我們就可以蓋三床被子了兄弟!”
“哦。”
驀地,衛淩的腦子閃過某個畫面,就在他心底隱隱浮現出恐懼的時候,溫酌開口說:“我不想和你冷戰。”
“哈?”
“所以你乖乖跟我去上課。”
我拒絕!我一萬個拒絕!我選擇和你冷戰!
今天第一天開學,溫酌還是開了他那輛低調有內涵的車。
這也是衛淩第一次見到新城的大學,而且據說是新城“光年”的第一學府——聯合科技大學。
既然叫“聯合”,就是多國聯合辦學。
能進這裡讀書的學生,那就是各國的頂尖學子,而溫酌是這裡教授,可見溫酌在學術界的地位。
衛淩倒沒什麼可酸的,畢竟自己沒想過要走學術道路。
倒是這個科技大學的規模確實很大,一眼都望不到邊。
溫酌的車才剛開進去,許多學生和教職人員就認出來了。
“溫教授好。”
“溫教授!”
之前衛淩為了看窗外風景,所以大開著車窗,來往的學生們看清楚溫酌側臉的時候都驚呆了。
“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溫教授竟然把車窗搖下來了?”
“看到了!教授車上好像有人?”
“簡直是鐵樹開花!你看清楚教授車上的人是誰嗎?是不是連羽或者何斂?”
“好像不是,我只注意溫教授了,沒注意他的副駕駛!”
車子開進了一段林蔭道,衛淩閉上眼睛嗅了嗅草木的清香,其實重新回到學校也沒什麼不好,畢竟衛淩大部分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八、九對那一年,這才是符合他心態的生活。
溫酌先帶著衛淩去教務處辦理手續,衛淩終於確認了自己的身份,是“訪問學者”,而不是溫酌的學生。
剛簽完字,溫酌就接到了一個緊急電話,要他校長室,有聯合中心的緊急視訊會議,在校長室可以同步聯通。
第28章 好東西就是要一起分享
溫酌把衛淩送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裡有寬大的辦公桌, 三面全息電腦,還有一整排的落地書櫃, 裡面的紙質書都被鎖定了, 估計是收藏級別的資料,畢竟在這個年代,電子讀物已經普及了。
“你就在這裡待著。我的第一堂課在十點, 現在還早。我一會兒來接你,好嗎?”
大概是經過了早上的“家爆”,溫酌好像有點知道凡事要爭取一下衛淩的同意了。
“好,那我可以玩電腦嗎?”
“可以。”
溫酌只給衛淩開了一台全息電腦,他站在衛淩身邊, 一手繞過他的肩膀,為他演示了一遍怎麼登陸網頁、遊戲介面等等。
“嗯, 嗯!懂了懂了, 你可以去開會了。”衛淩揚了揚手背。
有人正好路過了辦公室,對方停下了腳步,有些驚訝地說:“溫教授,你還沒有去校長室呢?這是……”
衛淩側過臉, 這才意識到溫酌是站在自己身後的姿勢,低下身, 兩隻手就撐在面前的桌子上, 這就相當於衛淩隔著椅背被溫酌抱在懷裡……
非常引起誤會。
“楊教授。”溫酌點了點頭。
基本上能讓溫酌點頭的,說明對方的學術能力很強大,為人也不差勁, 得到了溫酌的肯定。
“真難得,溫教授的辦公室一般人都是不可以進的呢。我聽說您邀請了一位訪問學者來我們科技大學作交流,是不是這位啊?”
那是一個三十七、八的男子,有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身上穿著休閒西裝,不像一般的學者那樣戴個眼鏡,這位楊教授的眼睛看起來很有神,關鍵是聲音有魅力,估計在課堂上也讓學生們如沐春風。
“我現在就去開會了。”
這時候何斂還有連羽也到了,他們一起向那位楊教授問好。
“楊教授,一個暑假不見,甚是想念啊!”連羽的表情裡竟然有幾分狗腿。
“小羽毛,說好聽的話也不能改變我對你暑期論文的分數。不怎麼上心哦。”
楊教授淺笑了一下,他的聲音有一種特別的質感,很溫和。
衛淩除了是個膚淺的顏控之外,還是個資深的聲控。
他下意識向著楊教授的方向側傾,但是卻被溫酌摁住了耳朵。
“要坐就好好坐。”
連羽一聽楊教授要開始批評他的暑期作業,趕緊逃了進來。
衛淩一見他那個慫樣,就笑著朝他勾了勾手指:“來呀!來呀!下棋不?”
“不下!”
楊教授開口道:“原來溫教授的客人喜歡下棋啊?”
衛淩看著對方笑了:“我喜歡的是和聰明人下棋。那個小傻瓜可不算。”
連羽立刻就怒了:“來來來!今天我來陪你下個夠!”
“怎麼跟幼稚園小朋友一樣。是五子棋還是飛行器?”楊教授半開玩笑說。
“是國際象棋,連羽輸了,鬧脾氣呢。”何斂看著連羽鼓著腮幫的小表情,不由得樂了。
“國際象棋輸了?不會吧……溫教授的朋友也是hybrid?”
“他是普通人,只是棋藝精湛,我連圍棋都沒下……”
何斂的話還沒有說完,溫酌的聲音響起:“別讓校長等太久了,我們走吧。”
“哦,好的。”
何斂進了辦公室之後,就把門給關上了。
衛淩撐著下巴,以他現在的渣手速,打遊戲實在是拖累隊友,所以他很認命地只是流覽一下新聞。
總不能每天吃飽喝足混時間吧,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知識,得從新聞裡獲得。
他首先輸入了溫酌的名字,無數篇論文彈了出來。
本來以自己一看論文就腦殼疼的性格,他是會馬上把這些東西都關掉的。
但是忽然想到,這些都是溫小酒的思想結晶,必須好好珍惜,所以衛淩就隨手打開一篇,看了一起來。
這一篇的發表時間比較早,大概是六年前了,算起來應該是溫酌從月球回來的第二年了。
衛淩驚訝地發現,裡面論述的內容、觀點、作證、實驗等等,自己都能很流暢地看懂。
他翻到論文的作者欄,發現論文的第一作者竟然是他自己!
第二作者才是溫酌。而且注釋裡面說論文的第一版是衛淩,溫酌替他做的實驗修正和定稿。
搜索的越多,衛淩發現在他被困在月球的這些年,溫酌替他完了許多篇的學術著作,以至於溫酌之後的研究幾乎都是為了論證衛淩當初的猜測。
“這傢伙……到底是我們兩個當年太要好了,還是他覺得我會掛掉,所以把我的想法當成遺志了?”
這個時候的校長辦公室,落地窗前一面金屬牆緩慢下降。
全息影像打開,控制中心周主任出現在影像中。
“溫教授,楊教授,很抱歉在開學的第一天打擾你們。但是有一個重要消息,身為控制中心的重要成員,你們需要知道。”
全息影像發生變化,一座原本被金屬牆包圍著的城市已經覆滅。
高樓大廈都還在,但是卻能見到被畸獸追趕的市民不得不從高處跳下來。
街道上一片混亂,各種車輛為了躲避畸獸的襲擊,橫衝直撞。
無數城市的保全人員犧牲,大批執行官為了給市民贏取進入地下庇護所的時間,也殉職了。
“這是00號新城‘方舟’吧?怎麼會這樣!是防衛牆失效了嗎?”楊教授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防衛牆是完好的,是諾亞感染到了城市的內部。一個漏洞就足夠讓一座有幾百萬人類的新城陷入修羅場。而且你們知道,諾亞的感染是怎樣擴大的嗎?”
楊教授搖了搖頭,溫酌還是保持沉默。
截止一個小時之前,新城“方舟”的遇難統計已經出來了,數字很驚人。
各個新城不得不增派執行官前去“方舟”,幫助當地儘快消滅諾亞和畸獸,並且分批次將沒有感染的民眾從“方舟”送往正在建設的新城“日冕”。
那座新城還沒正式投入使用,但能確保民眾的基本生活。
楊教授抬起手捂住眼睛:“早就聽說‘方舟’一直抱怨人口壓力太大,沒想到……”
“之前那架航班上的專家是不是在‘方舟’集合飛往我們‘光年’?”溫酌問。
“是的,其中腦外科專家洪俊賢來自‘方舟’。”周吟回答。
“之前一直不明白航班上的諾亞寄生體是怎麼來的,現在總算有個推測性答案了。”
洪俊賢來自被諾亞感染的高危城市,但是他在過機場安檢的時候都沒有被檢查出來,這就有兩種可能。
第一,“方舟”的機場安檢系統出了問題,沒有掃描到那十幾位元專家中有人被感染。
第二種可能就是,專家們在通過安檢的時候,都是完整的人類。而感染源一直潛伏在機場內部,專家們在通過安檢進入候機大廳之後被感染。
“洪俊賢通過安檢,和進入安檢之後的視頻,還能不能傳送過來?”溫酌問。
“可以,趁著‘方舟’還沒完全癱瘓。我們也停止了來自‘方舟’的所有航班降落。”
“愚蠢。機場應該全面暫停。這不僅僅是‘方舟’的問題,同樣的感染方式在其他城市也一樣會出現。”楊教授溫和的聲音變得冷肅起來。
“可如果這樣的話,恐怕會造成整座城市的恐慌吧。”周主任開口道。
而此時的葉語,正和隊友們一起在新城“方舟”組織市民撤離。
他們正進入一棟三十層的商業樓進行搜救。
葉語握著槍,這棟樓裡許多寵物都異變了,一路下來,她已經解決了十幾頭畸獸。
隱隱聽見樓上傳來嬰兒的哭聲和女人的啜泣聲,以及畸獸撞擊房門的聲音。
“夏染!小韓!你們給我守住這一層,我上去看看上面是不是還有孩子和母親!”葉語高聲道。
“沒問題!”
葉語從樓梯奔跑了上去,果然看見一頭畸化的大型犬正在咆哮。
她果斷地一槍將它擊斃,為了節省時間,她一腳就把房門踹開,高聲呼喊:“執行官葉語——有人在嗎!有人嗎!”
她踹開了一間臥室,果然看見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瑟縮在牆角。
葉語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端著槍緩慢靠近:“這位女士,我不是諾亞,也不是畸獸。只要你通過我的感染檢測,我就會送你去庇護所。”
這個女人緩慢地抬起頭來,笑了:“這個世上,有哪個人類能夠真正得到庇護嗎?除了衛淩。”
葉語一聽到“衛淩”的名字,心頭一沉,不由分說連開三槍。
藥劑明明進入了這個女人的身體,但她卻安然無恙,這說明……她沒有被諾亞寄生?
“不要那麼緊張,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女人站起身來,她懷抱裡的根本不是嬰兒,只是一個娃娃而已!
哭泣的聲音也是從她身邊的手機發出來的。
“我只是通過這個女人,來跟你說說話而已。”
葉語恍然大悟,並不是諾亞在這個女人的體內,而是某個諾亞暫時控制了這個女人的思維!
太可怕了!這絕對是進化級別極高的諾亞!
為什麼控制中心沒有記錄!為什麼自己連聽都沒有聽過!
“別害怕,我不是什麼人都能借用的。身體和意志都很薄弱才符合我的條件。而你,執行官葉語……你是一個非常堅定的人。”
女人將娃娃隨手扔在床邊,來到了葉語的面前,撥開了她的槍:“葉語,這個對我沒用。”
“你想幹什麼!”葉語咬緊了牙關。
“我只是想問問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在醫療基地裡,你拼死也要保護衛淩呢?明明你仰慕的溫教授那麼在乎衛淩,你的內心充滿嫉妒。”
“那是我的任務!”葉語堅定地回答。
但是她的心臟跳得極快,這個諾亞到底躲在哪裡操控這個女人?
一定不會太遠!
她必須要回去,必須想辦法告訴總部這個諾亞的存在!
“任務?你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心裡面還是想著要帶他走,那個時候所有痛苦你都感覺不到,死亡的恐懼你也忘記了,你就是想帶衛淩走。你心裡充滿了對他的保護欲,你看見溯月碰他一下,你都忍受不了……對吧?”
葉語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是的,哪怕是在瀕死狀態,她都想要掙扎著爬過去,擋在衛淩的面前。
“那已經超出‘任務’的範圍了。真正的問題,就是出在聯合控制中心給你們的抗體,這個抗體是來自溫酌的。”
葉語又向後退了一步,理智告訴她對方說的一切都是在蠱惑,但是心思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對方說的是事實。
“動物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有著保護欲,哪怕知道母親死了,孩子的存活概率並不高,母親們還是會為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一代一代,大部分如此,與其說是自然規律不如說是繁衍的本能。”
“你到底想說什麼?”
“溫酌對衛淩的執念還有保護欲,也隨著這些抗體一起,‘遺傳’給了你們。從此以後,你們這些hybrid就會為了保護衛淩,哪怕耗費掉自己最後一口呼吸。多殘忍啊,從此以後你們都沒有了選擇權,只為了成全溫酌對衛淩的保護而存在。”
那一瞬間,葉語是恍惚的。
難道那天她為了保護衛淩可以豁出性命的決心……是她體內的抗體決定的嗎?
女人笑了:“你看,你心裡也清楚的,對吧?如果想要反抗這種本能,重新奪回自己的自由,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葉語的手指顫抖了起來,她知道對方在誘導自己,可是如果那是真的,所有hybrid都處於溫酌的強勢控制之下,所有hybrid都是為了衛淩而存在……那是多麼恐怖啊!
驀地,那天在病房裡衛淩的笑容浮現在了腦海裡。
他說,所有的誘捕都是雙向的。
當溫酌想要誘捕某個人,也一定是因為那個人深深吸引了他。
葉語一把將那個女人推了出去。
“別傻了!‘誘捕法則’是雙向的!你們這些諾亞對衛淩窮追不捨,是因為他一定有某些特質吸引了你們。而所謂自由也是雙向的。既然我們hybrid得到了溫教授的抗體,保持了人類的本心——那麼作為代價,我們當然要保護他覺得最重要的人!”
葉語的視線瞥過房間窗簾的縫隙,看到了某個人影從對面的窗臺一躍而下。
“就是你——休想跑!”
葉語一把車開了窗簾,朝著對方連開數槍,那傢伙的動作太快了。
“可惡——”
葉語把那個女人打昏了扛上肩膀,只能迅速撤離,她一邊奔跑一邊從耳機裡傳遞資訊給控制中心。
“聯合控制中心!我在新城‘方舟’發現了一名高進化級別諾亞,他的能力是可以……”
葉語眼前一黑,栽倒進了某個人的懷裡。
“真是個倔強的孩子,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溫酌才會選你跟他一起去月球吧。”
這時候,夏染和小韓許久沒見到葉語回來,擔心不已,沖了上來。
“葉語——”
只看見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單手扣著葉語,他戴著墨鏡,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
“還給你們吧。”
說完,男人猛地用膝蓋將葉語踹了起來,一腳踢向夏染和小韓的方向。
夏染和小韓什麼也顧不上,剛接住葉語,才發現男人那一腳勁力十足,他們兩個被葉語撞飛了出去,摔在了牆上。
“咳咳咳……”
骨頭裂開事小,葉語是否還活著?
夏染迅速指向男人的方向,才發覺他已經不在了。
“葉語!葉語!”
小韓查看葉語的傷勢,她一口血吐了出來。
小韓趕緊從取出藥劑,給葉語打了一針,希望能加快她的癒合。
當葉語恢復知覺,小韓立刻問:“葉語!葉語你知道那是什麼人嗎?”
“我……我只記得他們是諾亞……其他的……”
葉語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她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應該上報的……為什麼現在記不起來了呢?
要記起來。
這個很重要,為什麼記不起來了呢!
“我只記得,我們hybrid都是為了保護衛淩而存在的……”
葉語下意識開口。
溫酌和那位楊教授的會似乎要開很久,衛淩在網上逛得也很無聊,就隨便進了一個棋類的應用程式。
衛淩註冊了一個帳號,一進去就連贏了三盤,那些人的水準還不如連羽,衛淩打了個超長哈欠。
雖然因為對弈次數太少導致帳號級別不高,但是他剛才表現太出色了,以至於有人向他發出了疑問。
“如果你是hybrid,應該去hybrid專場。”
衛淩冷笑了一下,回了一句:“你是覺得圍棋下的好的就該是hybrid,還是聰明的就只有hybrid?”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向衛淩發起了挑戰,對方的ID帳號是wdcbji。衛淩一看,樂了。
這人起ID是有多隨意啊!
衛淩接受了對方的挑戰,因為對方也是初級帳號,衛淩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中。
但沒想到對方的棋路深得很,一開始柔和緩慢,雖然不像新手但漫不經心。
越往下,衛淩越是覺得對方套路太深,佈局緊湊,甚至有一種微妙而熟悉的掌控感。
到後來,衛淩每一步棋都要思考快一分鐘。
“衛淩,吃蛋糕嗎?”連羽知道他遇上對手了,還故意湊過去干擾他。
衛淩皺著眉頭,托著下巴,大概因為思考的太認真,他的手指用力掐進自己的臉頰裡。
連羽看著衛淩的側臉,發現這傢伙的眼睛挺好看,特別是他沉靜下來思考的時候,讓人莫名產生一種信賴感。
“連羽,你看什麼呢?”
何斂走了過來,連羽這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就覺得這小子認真的時候難得順眼……以及他好像終於踢到鐵板了。對手很強大。”
連羽抬了抬下巴,滿滿的幸災樂禍。
何斂看了幾手對弈之後,眉頭蹙了起來。
“對方絕對是個hybrid。”
衛淩難得側過臉:“那可未必!”
“哦?你認識的人裡面有誰這麼厲害?”何斂淡淡地笑了一下。
“溫酌啊!我大學的時候參加大學生圍棋比賽的時候,碰上溫酌……他……”
衛淩的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湧進來,腦殼都快裂開。
他低下頭,用力地捶著自己的腦袋,無數畫面閃進自己的腦子裡……
“溫小酒!溫小酒!沒有遊戲打!我們下圍棋好不好?”
衛淩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溫酌的身後。
他們在一個封閉式的地方,有無數電腦和監測儀器,還有一個卡車車廂般大小的培養倉,裡面一個半透明水母般的生物在懶洋洋地蕩來蕩去。
“我連棋盤都準備好啦!棋子我都擦乾淨了!”
溫酌沒有回應,走去磨咖啡了。
“你不覺得一直看著安奇拉的數據很無聊嗎?它又不會立刻馬上死掉!”
“因為跟你下棋無聊,你每次都輸。”溫酌摁下咖啡機摁鈕。
“我要贏了你怎麼說?”衛淩抱著胳膊反問。
“隨便你想怎樣。”溫酌取過咖啡杯,轉過身去又坐回電腦前,繼續關注安奇拉資料。
喔嚓!你這人是有多自負!
“我要贏了你,你就得當著我的面看完一整部小野真洋的電影。”
“你是有多無聊?”溫酌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還是你怕被我看到你……不那麼冷淡的樣子?”衛淩笑容裡意有所指,在溫酌的顯示幕上方吊兒郎當地敲了敲。
“你要是輸了,就閉上嘴,把你的報告寫完。”
“沒問題啊!”
這是有史以來,衛淩第一次贏過了溫酌。
從溫酌下第一手開始,他的思路就像是一本書一樣攤開在衛淩的面前。
他的佈局,他的後手,都被衛淩料中了。
衛淩一邊暗自讚歎溫酌思維的縝密,一邊見招拆招,兩個小時之後,溫酌直接向他伸出了手。
“幹嘛?”衛淩不明就以。
“不是要我看小野真洋嗎?”溫酌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啊呀……小酒,你是承認你輸給我了嗎?”
溫酌沒理睬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衛淩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選出了小野真洋的電影,架在了溫酌的面前。
“來來來!好東西就是要一起分享!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人生如戲多嬌!”
“閉嘴。”
溫酌還真的向後靠著椅背,淡淡地看著衛淩的手機,整個研究室裡回蕩著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但偏偏溫酌一點反應都沒有。
第29章 專注於我
還是那麼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甚至在最精彩, 足夠讓宅男用掉半盒抽紙的片段,溫酌連呼吸都沒有變過, 手上端著咖啡杯, 偶爾喝那麼兩口。
衛淩本來興致勃勃看著,期待著溫酌臉紅生氣,說“垃圾”, 甚至起身去趟洗手間之類的,但溫酌就是一動不動。
衛淩懷疑他看的不是小野真洋,而是《科學與探索》。
真沒意思!真的好沒意思啊!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
“你想看真正有意思的東西嗎?”
充滿了蠱惑的意味,仿佛有什麼黏著上衛淩的神經。
他下意識側過臉, 看見培養倉裡的安奇拉通體都是熒藍色強光。
衛淩心頭一驚,回過頭來正要對溫酌說安奇拉不正常, 視線卻陡然對上了溫酌的眼睛。
剛才還端著咖啡正坐著的溫酌,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的面前,單手扣在衛淩的椅子扶手上,低下頭忽然靠近他。
衛淩的心臟差點爆開,腦子裡都是嗡嗡的聲響。
他想幹什麼……不要這樣!掙脫不開!
溫酌的力氣有這麼大嗎?
忽然有什麼砸在了他的身上, 讓衛淩陡然回過神來。
“你發的什麼呆。”溫酌的聲音響起。
剛才和他說話的是安奇拉吧!
這就是所謂的“有意思”的東西嗎?
嚇死人了!溫酌怎麼可能那麼對他!
還好溫酌把手機扔回給他,不然他完全醒不過神了。
“看完了。”
一切幻覺隨著溫酌的聲音消散開來, 凝滯的空氣忽然流動起來。
衛淩吸了一口氣, 看著仍舊坐在電腦前的溫酌,他知道自己的思維被安奇拉給控制了。
甚至於他能贏過溫酌,很有可能是因為安奇拉解讀了溫酌的大腦然後放給自己看。
“對……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溫酌反問。
“因為……幫我贏了你的……好像是安奇拉……”
衛淩覺得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那就毛骨悚然。
溫酌抬起眼來,看過來的目光在那一瞬間竟然讓衛淩有點害怕,就像……就像剛才自己腦海裡的幻覺,他仿佛隨時會壓過來。
衛淩的腳不動聲色地向前蹬,椅子卻只是向後仰了一點。
他忘記了,自己坐的不是轉椅,除非拎著椅子起來,否則動不了。
對面的溫酌一把扣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他的雙眼靠近衛淩的時候,衛淩差一點沒落荒而逃。
“它閱讀了我的大腦,把我在圍棋裡設下的局提前展現給你看,對嗎?”
不知道為什麼,溫酌的聲音裡好像帶著幾分柔和。像是在安撫做了噩夢的孩子。
“是的。”衛淩回答。
“別怕,總有一天,它也會走進我們為它設下的局。”
那一刻,衛淩忽然什麼都不害怕了。
所以,自己在月球上和溫酌的研究內容,就是安奇拉嗎?
“喂!衛淩你還下不下了?時間都快過了!”連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衛淩忽然從回憶中驚醒,眼前的電腦顯示他正在網上對弈。
啊……這裡是溫酌在聯合科技大學的辦公室來著……
此時衛淩的腦子都亂了,滿滿是剛才自己在月球上和溫酌的那一場對弈。
好像就是那一次之後,他們一起在研究會議上主張終止對安奇拉的培養,認為它超出人類的控制範圍。
也正是因為那樣,溫酌被研究委員會冷待,把他派去了冷清的資料庫。
衛淩無法集中精神,眼前的棋局下得七零八落,不到五分鐘就認輸了。
這時候,螢幕裡彈出來自wdcbji的資訊:你下得很亂。
衛淩立刻回復對方:抱歉,有事情干擾了。我們再下一局?
真的很久沒遇到這樣厲害的對手了,衛淩為自己的分心感到抱歉。
無論是連羽還是何斂,都沒辦法在棋盤上真正克制住衛淩,wdcbji的存在就顯得尤為珍貴。
更不用說和wdcbji的對弈竟然讓觸發了衛淩關於自己和溫酌在月球基地的事情,衛淩沒來由得想要和他多下幾局。
但是wdcbji的對話方塊就停留在那一句“你下得很亂”,之後再無回復。
難道是自己的不專心讓wdcbji感到不被尊重了?
衛淩趕緊道歉,但是對方只是保留線上模式,卻沒有任何回應。
“難道……是在忙嗎?”衛淩有點失落。
“衛淩,如果你很想知道wdcbji是誰,我們可以通知這個應用軟體……”
何斂看見衛淩神情落寞地看著螢幕,知道他難得棋逢對手,本來想要幫他,但還是被他拒絕了。
“不用……”
衛淩如果真的想要知道對方是誰,等他手指靈便了,直接黑進這個應用軟體,說不定還能和wdcbji來一場視頻對話呢。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溫酌走了進來。
站在衛淩身後的何斂和連羽,下意識就把位置讓開。
溫酌單手扣在衛淩的座椅後背上,低下頭來看著他的螢幕:“怎麼了?”
清冷的聲音響起,把沉思中的衛淩拽了回來。
衛淩側臉的時候,下意識嘴就貼在了溫酌的臉頰上。
一陣酥麻的感覺直擊心臟,衛淩差一點沒從椅子上翻下去。
不只是衛淩,站在一旁的連羽已經露出了呆傻的表情,何斂的眼睛都睜大了。
他完蛋了!
他完蛋了!
溫酌會把他連人帶椅子都踹出去!
“何斂救我——”
“救你什麼?”
溫酌原本摁在椅背上的手轉而把即將竄起來的衛淩給摁了回去。
他還保持著側著臉的姿勢,一雙眼睛平靜地看著衛淩,好像他剛才……沒做什麼大不了的大事情。
“救……”衛淩緊張得要命,下意識往後仰。
但是溫酌卻靠的更近了。
周身都是溫酌的氣息,他仿佛處於溫酌的領域,一切都被對方包裹著,掌控了起來。
“不是說好了,不怕我的?”溫酌的聲音和剛才的冷硬相比,柔緩了許多。
一旁的連羽已經驚訝得能吞下一個鵝蛋了,注意,不是雞蛋,是鵝蛋。
連羽都做好準備,那句“教授請淡定”都哽在喉嚨裡了。看目前這狀況,他沒有說出來的機會了。
“教授,快要上課了。我和連羽先去教室了。”
何斂微微笑了一下,一把拽過了連羽的後衣領,將他拎了出去。
“不是……那什麼……”連羽還沒醒過神來。
“沒有‘那什麼’,趕緊回教室。”何斂加重了語氣。
當辦公室裡,只剩下了衛淩和溫酌,那種緊張的感覺更加明顯。
“我……我就是剛才想到了……一些我們在月球上的事情。我……我……”
衛淩的手指下意識扣緊了桌面,每次近距離看著溫酌的眼睛,他就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被斂入對方的眼瞳之中,呼吸心跳都被對方掌控。
甚至於……心甘情願沉浸在其中。
“別緊張,你能想起來就說明你的記憶正在恢復。這是好事。”
溫酌直起了身來,稍微拉開了一些距離。
衛淩悄悄呼出一口氣來。
溫酌轉過身來,向後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那是一種很閒適的姿態,衛淩的記憶裡從來沒有這樣的溫酌。
他還是垂著眼,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仿佛要融化進衛淩的視線裡。
“你想起什麼了?”
“我和你在月球上研究的就是hybrid的寄生原體——安奇拉,對嗎?”
提起那段記憶,衛淩整個人都認真了起來。
“我們除了研究它,也在培養它。”溫酌回答。
“它是不是可以閱讀人類的大腦,甚至入侵人類的思維?”
衛淩想起了自己曾經開玩笑問溫酌是不是能閱讀人的思維,溫酌的回答有肯定的意思。
“是的,它可以。但那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衛淩問。
“第一種條件,入侵的目標意志力薄弱或者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下。”
“意志力薄弱”這個說法雖然沒有固定的標準,但還是比較好理解的。
“毫無防備”是指怎樣一種狀態呢?
“所謂‘毫無防備’的狀態,是一種很放鬆沒有絲毫戒備的狀態。比如你看著小野真洋的電影抽紙巾的時候,安奇拉很輕而易舉就讀懂了你全部的想法。”
溫酌的聲音很平靜,可這樣的平靜裡,衛淩卻聽到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再比如,你和我一起下棋的時候,你專注於和我的對弈,對外界毫無防備。這就給了安奇拉輕易入侵的機會。”
“哦——原來是這樣!”
衛淩恍然大悟,在他剛才恢復的記憶裡,自己就是絞盡腦汁想要贏溫酌,哪怕月球基地要被小行星砸穿,他恐怕也能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正是因為這樣,才給了培養倉裡的安奇拉閱讀他的大腦,甚至製造幻覺的機會。
“你剛才說了第一種,那麼第二種條件呢?”
衛淩的內心充滿了求知欲,仿佛瞭解了安奇拉的一切,就能對現在的溫酌瞭解更多。
“第二種條件……”
溫酌低下了頭,看著自己扣在桌邊的手指,嘴角清淺的笑意裡,衛淩總覺得別有意味。
“當安奇拉麵對自己心儀的物件,它會竭盡所能釋放自己的魅力去取悅和討好,當對方一旦對它產生好感……不需要太多,一丁點的好感就夠了,這種好感就是安奇拉入侵和控制對方的媒介。”
“所以,在我的記憶裡……我和你好像是一起值夜班,我覺得太無聊了就邀請你一起下棋。然後安奇拉把你腦子裡的棋路展現給我看,讓我贏了你……它同時入侵了我和你的大腦,這應該是因為我們彼此都專注于和對方下棋……而不是它取悅到了我和你之中的某一個人吧?對……對吧?”
衛淩仰著腦袋,不是很肯定地問。
“你在懷疑什麼?”溫酌的手指輕輕在衛淩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那只藍色果凍外星小怪物有什麼魅力能讓你心猿意馬?”
衛淩搖了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所以啊,它如果讀到了你的大腦,也不過是因為你那天晚上專注於我而已。”
那句“專注於我”好像是非常肯定和用力的強調?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溫酌又問。
“我想……不,暫時沒什麼了……”
我想問你,是怎麼被寄生的。
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回答我。
“走了,跟我去教室吧。”
“我留在你的辦公室裡就好……我這兒還在等著別人跟我一起下棋呢!你不是總嫌棄我棋下得爛嗎,所以我上網禍害別人去了。”
反正,能不去教室就不去。
上課多無聊啊,是遊戲不好玩,還是睡懶覺讓人沒有滿足感了?
溫酌側身低下頭看向全息螢幕,“你在等這個wdcbji?”
“啊,是啊。他真的很厲害,開局就挖了個大陷阱等著我往裡面跳!我跟你說……”
衛淩已經準備好了諾貝爾文學獎水準的溢美之詞,發現溫酌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自己,似乎就在等著他說下去。
從前一起讀書的時候,只要衛淩一開始叨叨誰誰誰比較厲害,誰誰誰的實驗分析報告嚴謹,誰誰誰的籃球打得好,溫酌就會賞賜他一個背影。
可此時此刻,衛淩準備吹爆那個wdcbji了,溫酌怎麼還不轉身?
漸漸的,有某個想法湧入衛淩的腦子裡,雖然他覺得應該不可能。
“那什麼……你剛才是去開會了,對吧?”衛淩問。
“對,在開會。”
“哦,會開了很久,你應該很認真地聽周主任叨叨吧?”
“是開了很久,周主任也一直在叨叨。”
所以啊,溫酌是那種上課的時候哪怕教授講的東西他都懂了,也不會在下面玩手機的人。
一邊開會一邊上網下棋這種事情,比較像他衛淩的風格。
“你不是要跟我說wdcbji的事情嗎?你說吧。”
“我……我一下子不記得要說什麼了。你去上課吧,我就在這裡等你。”衛淩作出乖巧的樣子來。
“你等不到wdcbji了。”
“為……為什麼?”雖然答案很明顯了,衛淩還是問了句“為什麼”。
“因為wdcbji是我。”
說完,溫酌就站起身來,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走向門口。
腦袋裡“轟——”地一聲,衛淩完全傻了眼。
“溫酌?你竟然一邊開會一邊上網下棋?”
衛淩瞬間起身,跟在了溫酌的後面。
溫酌先走出了門,他單手扣著門,等衛淩出來了,才關上。
“我為什麼不能一邊開會,一邊和你下棋?開會的內容你覺得會很難懂嗎?”
溫酌淡淡地反問。
不不不,溫小酒幹什麼事情都特被認真!從來不會一心二用的!
“周主任不會生氣嗎?開會的時候沒有其他大佬了嗎?你就不怕他們把你……”
溫酌忽然停下腳步,衛淩差點兒撞上對方。
“把我怎麼樣?”溫酌問。
好像也確實不能把他怎麼樣。
“走吧,我已經遲到了。”溫酌說。
“我還是……”
衛淩還在留戀溫酌的辦公室,就算不能下棋,他總是還能上網玩點兒別的吧!
但是溫酌已經扣住了衛淩的手腕,輕輕一拽,就拉著他向前走了。
“上回在醫療基地,我不過離開你三個小時就出事了。你不長記性嗎?”
衛淩現在雖然行動能力都恢復了,但溫酌走太快,衛淩跟在他身後有點跌跌撞撞。
周圍的教職人員和學生們都看了過來,目光裡明顯的驚訝收都收不住。
“天啊,溫教授他拉著那個學生的手,是要抓他去上課嗎?”
“溫教授什麼時候關注過學生上不上課了?”
“那個不是學生,教務處說了是一位訪問學者!”
“但……還是第一次見溫教授碰什麼人啊!”
衛淩擰了擰手腕,嚷嚷著:“你慢點!慢點走啊!你腿長了不得啊!”
溫酌這才慢了了下來:“那你好好走。”
“你放開我的手,我又跑不過你……”
溫酌這才松了手,衛淩苦著臉,跟在溫酌的身後,進了教研大樓。
他們進了一個小教室,但是裡面配備的都是全息電腦。
小教室裡的學生們正在小聲議論。
“溫教授遲到了,已經一分鐘了,他還沒來呢!”
“不可能吧?溫教授從來不遲到啊!而且還是新學期第一堂課!”
就在大家小聲議論的時候,連羽也低著頭,湊到何斂那邊小聲說:“是不是溫教授在辦公室裡教訓衛淩呢?畢竟他剛才……”
連羽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衛淩蹭到了溫酌。
何斂笑了笑,湊到連羽耳邊輕聲說:“你的嘴,我的嘴,無論誰的嘴,碰到了溫教授都是要沒命的。”
“那是。”
“只有衛淩,想怎麼樣,都可以。”
“哈?”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溫酌帶著衛淩來到了門口,然後轉過身來,看見衛淩一臉無奈。
“我可以一邊上課,一邊陪你下棋。試試看這樣你能不能贏我?”
溫酌傾向衛淩,衛淩下意識向後退去,但是又被溫酌扣住了肩膀。
“怎麼樣?”
“你看不起我啊?”衛淩有點不高興了。
一邊上課一邊跟我下棋,你確定你能贏我?
“除了安奇拉幫你的那一次,你哪一次贏我了?”
膝蓋忽然中箭,衛淩差點跪地不起。
是不是我現在能動了,你就再也不顧及我的自尊心了?
“來啊!”
衛淩本來想說“我肯定贏你”,但想想還是不要隨便亂放話了。
溫酌轉過身去,走到了講臺邊的助教位置,低下身來,將椅子搬開。
這時候衛淩跟了進來,這麼多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看過來,讓衛淩忽然覺得溫酌地位非凡。
“坐吧。”
那些目光變得好奇了起來,都在打量著衛淩,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竟然讓溫教授親自給他搬椅子。
進都進來了,衛淩一點都不害羞,隨便這些學生們看。
好歹自己曾經也和溫酌是一個水平線的研究員啊!
溫酌替衛淩把全息電腦打開了,順帶還給他登陸了之前下圍棋的應用軟體。
然後溫酌把講臺上配給導師的電腦也打開,堂而皇之地也登陸了下圍棋的軟體。
溫大教授啊,那可是全息顯示幕,你的學生們是可以看到你並沒有流覽學術課件,而是在分心下棋啊!
很明顯,學生寶寶們是驚訝的,但是迫于溫酌的威懾力,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一句話。
“很抱歉,今天來晚了。我們儘快開始今天的內容,請大家專注起來。”
衛淩雖然不願意回教室上課,但是溫酌授課的樣子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他的聲音並沒有到洪亮的地步,不需要麥,應對這個教室卻綽綽有餘。
特別是清冷的音質,讓人泛不起瞌睡,就連衛淩都忍不住被他吸引了,側著臉看他。
“今天的課程主要探討標誌基因種類的多樣性,包括抗性基因、顏色反應基因、代謝缺陷型互補基因……”
溫酌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每一個字從他的唇間說出來,有一種和從前的大學教授不一樣的魅力。
衛淩後悔了起來,自己幹什麼要拒絕來聽溫酌的課呢?
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這時候,溫酌低下頭來,順手就點了一下,是他落子了。
然後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講課。
衛淩聽到應用軟體發出一聲提醒,意思是他的落子時間就要到了,衛淩趕緊回過神來。
老天爺,這是得了什麼病啊!
他竟然聽溫小酒講課聽得忘記下棋了。
上課不分心,心理不健康啊!
衛淩強迫自己將精力放在眼前的全息棋局上。
溫酌每一次落子都只是略微低下頭點一下,那樣子就像是換一下幻燈片頁面一樣簡單自然,仿佛整個棋局都被存進了他的記憶裡。
簡直反人類!
但是溫酌一反常態的態度很自然地引起了其他學生的分心。
比如前排那個戴著厚眼鏡片的同學,就情不自禁地盯著衛淩面前的全息螢幕看,時不時還露出欽佩的表情,一副“啊,好厲害”的樣子。
溫酌走到了他的身邊,靠著他的桌子很自然地侃侃而談,直接擋住了厚眼鏡片同學注視衛淩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溫酌對衛淩的要求就是“只專注於我”,上一道題的寶寶們你們答對了嗎?
其他人對於溫酌來說,比《科學和探索》還沒意思,衛淩想看溫酌臉紅不好意思,還不如自己表演。
第30章 今天教授很溫柔(改格式)
溫酌落子的時間快過了, 他才用手指在那位學生的桌面上輕敲了一下,對方被警告之後噤若寒蟬, 都快縮成一個鵪鶉了。
衛淩在心裡叨叨, 你還好意思嫌棄別人沒認真聽講?
看看你自己哦,還不是一邊上課一邊下棋!
溫酌又落下一子,衛淩驚訝地發現, 完了蛋啊!這傢伙又抄了他的後路!
不對,正面剛不好嗎?
為什麼總抄我後路!
衛淩氣死了,只能放棄了左後方的一片,置之死地而後生。
但是……苟延殘喘是沒有用的,一節課的時間都沒過去, 衛淩就已經死翹翹了。
溫酌竟然直接在課堂上打字給他。
Wdcbji:怎麼又分心了?
衛淩很生氣,我為什麼分心?
衛淩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復:因為你上課的樣子帥瞎了我的眼, 你講課的聲音堪比天籟, 我羡慕嫉妒恨你現在的氣場,可以了吧?
溫酌低下頭瞥了一眼衛淩的回復,然後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去。
不是錯覺,絕對不是錯覺!
衛淩好像看見溫酌笑了!是真的好像看見他笑了!
不得了不得了, 溫小酒今天微笑的次數很多啊,讓衛淩感覺很不安。
“那麼說起寄生物安奇拉, 在座各位從基因缺陷的角度, 有沒有什麼大膽的猜測或者想法?”
溫酌的話音落下,教室裡一片安靜。
安奇拉的存在和部分特點對於普通民眾來說已經不是秘密,它就是潘朵拉的盒子, 即放出了魔鬼,又保留了希望。
但是在溫酌面前探討安奇拉,有點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面前班門弄斧,大家都互相看了看,沒說話。
“溫教授,安奇拉的基因特性,能夠使宿主變得強大,甚至加速宿主的進化過程。這樣的基因幾乎是完美的,人類甚至無法駕馭……硬要說它的基因缺陷,可能就是它是寄生型的生物?”之前那個關注棋局的厚眼鏡片小哥開口說。
“這是一個要點。所有生物都在進化,而安奇拉既然能讓宿主高度進化,那麼它自己的進化過程呢?有沒有可能它自身進化到脫離寄生需求的地步呢?”
溫酌的話音落下,學生們的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這種沉思之中又隱隱蘊藏著恐懼。
如果有一天安奇拉不需要宿主了,那麼人類最後控制它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衛淩仰著頭,看著溫酌,心裡面雖然很掙扎,但是不得不承認,溫小酒你變帥了,這扔出的觀點像炸彈把孩子們嚇出安奇拉恐懼症的模樣,都那麼權威那麼帥。
重點在於——我什麼時候也能這麼帥啊……
“老同學,你覺得呢?”溫酌靠著講臺,看向衛淩。
這時候的溫酌,很明顯比講課的時候要更加柔和。
從前沒有對比,就沒有感覺。
台下的連羽今天經歷了太多溫教授不同的一面,如今已經消化不了了。
但是現在連羽有一種感覺,衛淩對於溫教授來說,是特別的,是不同的。
溫教授就像一個神秘的禁區,外人只能偶爾悄悄看上兩眼。
而衛淩一直都在那個神秘禁區之內,被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包裹起來。
對於這樣的特別和不同,溫教授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流露了出來。
當然,這些應該只有連羽和何斂這種熟悉溫酌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感覺到。
“我覺得確實有可能它們進化到不需要宿主的地步,但是任何進化都是為了適應生存條件的情況。”
衛淩的聲音和溫酌不同,透亮中有一種牽引思維的篤定感。
全班同學都望了過去。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地球這個環境很充實,物產豐富,養分到處都是,隨便寄生個不那麼蠢笨、身體素質不錯的阿貓阿狗,安奇拉和諾亞都能生存下去。那麼促使它們脫離宿主而存活的條件還沒有到來。”
溫酌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讓同學們對衛淩的好奇心更重了。
“嗯。對於諾亞來說,這樣的進化是沒有必要的,因為諾亞完全控制了宿主。那麼對於hybrid呢?
安奇拉也許非常希望獲得主動權。”溫酌說。
不得了啊,不得了啊,溫教授在和人討論問題,而且還是那種希望對方表達觀點的樣子!
衛淩被溫酌這麼看著,也認真了起來。
“沒錯,就像流感病毒一樣,會讓之前研發的疫苗失效。然後再根據它的特性研發新的疫苗。如果有一天,安奇拉真的進化到了脫離宿主的地步,那麼就一定會有獨特的基因編碼,這就會是一種靶子……”
所有的學生們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兩個,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竟然可以在課堂上見到溫教授和其他人進行學術討!
雖然這種討論僅僅是一種猜想,一種概念的提煉,等到真正付諸于應用的時候,也許會比攻克HIV病毒還要困難。
“誒!說不定可以製造出攻擊安奇拉免疫系統的HIV?哈哈哈!”
這個腦洞讓在場學生們愣在那裡。
“別天馬行空想些有的沒的了,回到正題——安奇拉不是喜歡非常健康的基因嗎?這就說明它自身能生存下去的條件是非常苛刻的,要安奇拉進化到能不需要宿主的地步,估計是人類滅亡了。”衛淩很樂觀地攤了攤手。
整個教室裡緊張的氣氛忽然有點放鬆了。
特別是那個觀點“安奇拉追求極度完美和健康的基因,說明它自身生存條件非常苛刻”,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下課鈴聲響了起來。
溫酌開口道:“關於這個完美基因問題,我們可以回去之後深入討論一下。”
衛淩瞪圓了眼睛看著他:“什麼?還要繼續討論?”
和從前“上課是溫雞,下課開飛機”的情況不同,溫酌沒有離開教室,所有人都坐在原處,挺直了腰板兒看著他們。
“對,你得多動動腦子。”溫酌還補充了一句,“你現在和我下棋都輸得比從前快。”
衛淩一眼就看懂了溫酌的潛臺詞:你得阿茲海默的風險也在提高。
那是因為你是hybrid!你的智商也相對提高了好嗎!
“研究表明,動腦子的深度和時間長短,和阿茲海默並沒有直接的影響關係。所以腦子這種東西,動起來適可而止就好。”
衛淩立刻站起身來,哎喲媽呀,回去還要動腦子?下課的溫酌還沒有上課的溫小酒可愛。
“我要回去打遊戲!打遊戲還鍛煉手指呢!”
衛淩大步離開了教室。
溫酌朝其他學生們點了點頭:“下課吧。”
當他離開教室,能聽見一陣不約而同的呼吸聲。
“剛才那個人是誰!溫教授說他是‘老同學’!”
“他是衛淩!溫教授之前好多論文的第一作者都是他!好厲害的人物!”
“溫教授竟然一邊講課一邊和他下棋,而且思路還那麼清晰,太厲害了!”
“你應該說衛淩厲害,溫教授那麼較真的人,竟然會分心在課堂上和他下棋?”
“哎喲,他們還說晚上回去一起討論呢!那是不是說,他們兩個住在一起?”
學生們從來都不八卦溫酌,但今天的溫教授不八卦就讓人睡不著啊!
連羽和何斂一整堂課都很安靜,直到下課了,連羽才開口道:“總覺得衛淩的腦子和正常人都不一樣……溫教授說安奇拉有一天進化成為非寄生型生物的時候,就已經夠開腦洞了。他竟然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送HIV病毒給安奇拉?”連羽呼出一口氣來。
“最重要大家的腦回路都被溫教授故意帶偏的時候,他的腦子竟然很清醒。像是安奇拉對寄生宿主那麼挑剔的生物,完成獨立進化太難了。”
何斂笑著在連羽的耳邊打了個響指。
連羽這才醒過神來。
“怎麼了?之前你還覺得衛淩有點傻氣呢?”
“他還是看起來傻氣點好。不然被聯合控制中心的大佬們發現了,把他關起來,逼他24小時動腦子,我看他還有沒有活路。”連羽悻悻地說。
何斂忍不住笑了:“是啊,如果八年前,他和溫教授一起回來了……他們兩人一起,一定不只是現在的格局。”
現在時間才中午十一點,大概是因為上課動了腦子,衛淩摸了摸肚子,他餓了。
“溫小酒,這個聯合科技大學的食堂現在營業了嗎?能吃飯了嗎?”
“可以了。看來你餓得很厲害。”溫酌說。
“是啊!你也聽見我肚子在叫嗎?”
“不,你走路的時候同手同腳了。”
“……”
聯合科技大學的校園本來就很大,從教學樓走到最近的學生餐廳也得好長一段路。
“飯卡拿來,讓我看看現在的飯卡長什麼樣子?”
衛淩向溫酌伸出手,但是溫酌卻低頭看著他的手心,一動不動。
“你不會沒帶飯卡吧……”
“我不在學校餐廳吃飯,所以我沒有飯卡。”
衛淩這才想起來,普通的食物是無法滿足hybrid的營養需求的,所以溫酌不需要去食堂,他打自己的營養劑就行了。
“那……還得辦一個?早知道等小羽毛了,我可以刷他的飯卡……哦,小羽毛也不用吃飯。”
“走吧。刷不了飯卡,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刷。”
溫酌繼續向前走。
衛淩好奇了,跟了上來。
“還能刷什麼?”
“剛才上課的時候,你不是很聰明嗎?現在怎麼忽然又智商下降了?”
“我都說了,我腦子每天就動那麼一下,動多了也動不了。”
“刷不了飯卡,還可以刷臉。”
衛淩愣在那裡,恍然大悟。
是啊!這個大學,有什麼地方是溫教授不能刷臉的嗎?
真的是時代不同了,學生餐廳也變得高大上了。
雖然是最簡約的配置,但是什麼餐盤自動收取系統,什麼自動點單系統,一應俱全。
而且溫酌說的不錯,刷什麼卡啊,真的是刷臉了!
比如衛淩剛站到自動點單系統面前,就被自動識別了:訪問學者衛淩。
而且還有一行標注:免費用餐人員。
這真的是太幸運了!
“我的老天爺啊!學校餐廳也太棒了吧!看到沒有?竟然有水煮魚啊!我要吃水煮魚!還有鴨血粉絲!”
“嗯,你點吧。之前在月球上你就每天嚷嚷要吃這些了。”溫酌淡淡說。
很明顯,溫酌的到來,讓學校餐廳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學生們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他們的方向。
“真難得,在學校餐廳裡見到溫教授。”
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衛淩一回頭,就看見了在溫酌辦公室門口見過的那位楊教授。
“楊教授好。”衛淩點了點頭。
楊教授笑了一下:“不用叫我什麼楊教授。我也是聯合控制中心的人,所以關於你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論研究能力,我不如你,在你面前不好意思妄稱教授。”
衛淩摳了摳自己的臉頰。
“你們吃飯,不打擾了。”
楊教授點了點頭,就走開了。
衛淩看著楊教授端著餐盤,和幾位教研員坐在了一起。
“你以前就很喜歡楊教授那個類型。”溫酌的聲音響起。
“哈?我……喜歡楊教授那個類型?”
衛淩心想,你這個推論從哪兒來的啊?
我怎麼都不知道啊!
“大學時候,曹教授的課,你從來都不缺席。”
衛淩繼續一臉茫然表情。
“曹教授和楊教授有啥相似之處嗎?”
“溫和、包容、為人著想,而且斯文儒雅。”
不知道為什麼,溫酌的表情好像有那麼一點……難看?
衛淩還在想著,他喜歡的明明是夏寧那種類型的啊……什麼時候和曹教授還有楊教授產生聯繫的?
“水煮魚你還下單嗎?
溫酌一提醒,衛淩就醒過神來。
不管曹教授還是楊教授,此刻都沒有水煮魚重要。
“下啊。”
衛淩下了單,水煮魚很快就到了視窗,他端起了餐盤,忘記了自己雖然端著碗吃飯沒問題,但是端一盆水煮魚……肌肉力量還是缺乏了一些。
水煮魚差點就翻下去了,驚得衛淩差點沒跳起來。
一雙手從他的身後伸過來,一手將衛淩摁進了懷裡,另一隻手穩穩拖住了水煮魚。
“太重的東西,我來。”
溫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衛淩發現整個餐廳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了。
“那……那什麼……多謝你了……”
衛淩厚臉皮慣了,他們愛看就看唄。
回到了餐桌前,衛淩端著米飯,夾了水煮魚之後,再看看對面一動不動的溫酌,想起來自己剛才領碗筷的時候,沒給溫酌拿,再加上這傢伙不用吃飯,所以他自己也沒有拿碗筷。
“我去給你拿碗筷,你陪我吃啊!”
“我自己去……”
衛淩卻把溫酌摁住了。
“我給你拿。”
然後,整個學生餐廳,只看到有人源源不斷地進來圍觀溫教授吃飯,卻沒見到有任何一個人出去。
“我還記得大一的時候,宿舍裡大家一起去吃水煮魚,就你沒去。睡我對面的李洪滿還說,你是捨不得給份子錢所以才不去的。我說,你才不是。”
衛淩低著頭,吃的很香。
“你覺得我是為什麼不去?”溫酌又問。
“因為學校附近的水煮魚都是地溝油做的啊,你那麼愛乾淨一個人,還能忍受吃進嘴裡的東西有毒嗎?”衛淩一副“我還不瞭解你”的表情。
“你總是這樣……對任何人都不會抱有惡意的想法。”
“啊?你錯了,兄弟,你真錯了。我對你不懷惡意想法,是你比其他人長得好看。我是個顏控,哈哈哈。所以,老曹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就慶倖我長的好看。”
溫酌淡淡地回答。
衛淩吃完一碗飯的時候,溫酌也只吃了小半碗,還真的是陪衛淩吃飯。
酒足飯飽,衛淩向後靠著椅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到非常滿意。
他閉著眼睛,懶洋洋地說:“吃飽了就想睡。”
“那我帶你回教研宿舍睡吧。”
“不著急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從不逃老曹課的原因?”
“你說了,是因為你尊重他。”
“那你想知道我尊重他的原因嗎?”衛淩又問。
“我想。”溫酌回答得很坦蕩。
衛淩勾著嘴角笑了,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靠近溫酌。
那雙眼睛裡有一種特別的光亮,讓人想要飛蛾撲火。
“那溫小酒,你來讀一讀啊。我特想知道被安奇拉讀取大腦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這樣以後又hybrid或者諾亞想要讀取我的想法時,我能有所警覺。”
溫酌卻只是扯了餐桌上的紙巾,伸長了手,輕輕摁在了衛淩的嘴上。
“回寢室再說。”
“……”
怎麼什麼都回寢室再說?
我又不是你老婆!什麼事都得回家商量!
衛淩懶洋洋起身,和溫酌一起走出了學生餐廳。
隨著溫酌的離開,那些餐盤都空了還賴著不走的學生們陸續離場。
“溫教授竟然來餐廳吃飯了?他是不是每天都會來?”
“聽說是為了招待那位訪問學者!”
“有沒有方法可以打聽到,溫教授晚上去哪個餐廳吃飯啊?”
“這怎麼打聽?”
老實說,衛淩對寢室的印象還還停留在十八、九歲那年學校逼仄的四人間。
所以當溫酌把門打開,衛淩看到有書櫃、沙發、寬大書桌和衣帽櫃的雙人寢室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進了高級公寓?
“你睡哪張床,我給你把被單鋪好。”
溫酌坐在椅子上,把衛淩的行李箱拉了過來。
“我選那張吧……這樣感覺就像大一時候那樣,我向右一翻身就能看到你。”
“好。”
溫酌牽床單的姿勢那叫俐落,四個角瞬間平整。
衛淩撐著下巴坐在書桌前,看著溫酌彎腰將床單撫平,“我想到十八年前流行的漫畫。”
“什麼漫畫?”
溫酌拎著枕頭,輕輕拍著,拍蓬鬆了,放到衛淩睡覺的那一頭。
“《純情少爺俏管家》。你肯定沒看過。”
溫酌把被子也套好了,才轉過身來,靠著書桌低著頭,輕輕在衛淩的頭頂上碰了一下。
他的掌心很溫暖,明明手指很想撥弄衛淩的髮絲,卻克制住了。
“我只聽說過《純情房東俏房客》,你覺得你是房東還是房客?”
衛淩愣了一下,那麼遠古的漫畫,溫酌竟然知道?
他從哪裡聽說的啊!
這間教研宿舍是溫酌的,房東自然是溫酌,那房客當然是他衛淩了。
俏房客……怎麼有種自己被溫酌給調侃了的感覺呢?
這時候,溫酌的手機響了。
“我下去接個電話。”
“哦。”
估計是工作方面的電話,不方便讓衛淩聽見。
溫酌來到了教研樓下,坐在了長椅上。
電話是周主任打來的。
“我們不是一直懷疑從‘方舟’來的洪醫生被諾亞感染,攜帶了寄生體上飛機,才導致了整趟飛機都被感染嗎?”
“是的。新城‘方舟’把洪醫生在機場的監控錄影傳來了嗎?”溫酌問。
“我已經發送到你的手機上了,你可以看看。”周主任回答。
溫酌低下頭,點開視頻的時候,下意識從口袋裡取出了鋁制煙盒,單手將它打開,低下頭來含了一根在唇間。
錄影裡的洪醫生在機場和一名美貌的女人聊天聊的難捨難分,眼底是滿滿的迷戀。
女人站起身的時候,洪醫生還拉住了她的手,緊接著他們就進了洗手間。
快要半個小時,洪醫生才摟著那個女人出來。
此時的洪醫生臉上是十分饜足的表情,他看著那個女人的背影,充滿了回味和不舍。
溫酌的含著煙,始終沒有點燃,目光專注地看著錄影。
“喂,你要是不抽,就給我抽唄。”
衛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伸手就要把溫酌的煙摘下來。
溫酌側過臉去,衛淩向前一壓,本來有一隻手撐在椅子邊緣,但關節一擰,他就這樣撲向了溫酌。
溫酌一把就將他扣住了。
“路都走不好的人,沒有資格抽煙。”
他看著衛淩,眼底那一抹淺笑完全藏不住。
“你怎麼不乾脆說——路都走不好的人連吃飯的資格都沒有啊。”
溫酌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裡,然後將一枚打火機遞給他。
“抽煙對你身體不好,但是我給你點煙的機會。”
第31章 保護你
“……”
什麼?不給抽煙就算了, 還要我給你點煙?
衛淩一臉的不樂意。
這要是從前,溫小酒提出任何要求, 衛淩都屁顛屁顛馬上執行。
畢竟溫小酒這麼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兒, 能提個要求都讓衛淩感到榮幸。
大概是最近溫小酒太照顧自己了,衛淩有點兒飄。
“這種打火機,和十幾年前的不一樣。它沒有火焰, 但可以瞬間達到五百度高溫,煙燃起來非常快。”
溫酌的解釋,成功引起了衛淩的注意。
“誒,那我試試看。”
衛淩接過了那個像黑色小鐵匣,輕輕一摁就彈開來, 非常有質感。
既然沒有火焰,那就不怕風吹, 衛淩只需要摁下觸發摁鈕, 看著它的頂部變成紅熱的樣子,伸向溫酌。
溫酌低下頭來,煙的頂端觸上打火機,衛淩心頭沒來由地一顫。
驀地, 溫酌的眼底湧上一層藍色的螢光,有一股力量攀附上衛淩的視線, 毫無徵兆地沖進了他的大腦。
“為什麼你那麼喜歡曹教授?”
溫酌貼著衛淩的耳朵問。
這句話, 就像是開啟某扇門的密碼。
那一刻,記憶被自動被提取了,衛淩忍不住回想十幾年前的那一天。
操場上幾個身影在飛奔傳球, 場外還有學生在觀戰。
衛淩把籃球扔回給同學,隨便擦了一下臉上的汗。
“衛淩,不打球了?”李洪滿問。
“打個煤球啊!老曹又要扮演唐僧,找我過去叨叨叨,想要我改過自新!可我也不是當孫悟空的料啊!”
衛淩仰天長歎。
“誰要你總選老曹的課睡覺啊!”
其他同學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衛淩極度不情願地來到了曹教授的辦公室門外,門是虛掩著的,裡面似乎有人在。
“我不管!兒子的未來不應該是我這個爹來決定的嗎!別人家的兒子都能出去做事兒掙錢了,為什麼我還得倒貼錢讓他在這兒讀書啊!”
粗魯無禮的聲音響起。
“溫先生,話不是這麼說的……您不能只看眼前,目光要放長遠一點。溫酌的學術研究能力很強,在這個領域裡他絕對是能出類拔萃的……”曹教授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他一個學者,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啊。
他有本事把衛淩說到睡著,可沒本事說通個無賴啊。
“你別忽悠人了!我早就去打聽過了!像溫酌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讀完了大學還得讀什麼研究生!讀博士!那些都讀完了才能有出息!而且那麼多的博士也不是各個都掙錢!我生他下來可不是為了砸錢!而是讓他掙錢給我享清福的!”
所以……這個無賴竟然是溫酌的爸爸?
沒搞錯呢吧?
溫酌當時在衛淩心裡,就跟古墓派的小龍女一樣高冷脫俗,竟然有這麼個無賴爹?
這是基因突變了吧?
下一步該不就是訛曹教授錢了吧?
“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怎麼能單純把孩子當成……”
“我不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您不缺錢,懂不了我們這些人的窮苦!反正我要給溫酌辦退學!我要帶他走!不然學校給我養老錢嗎?還是你這個教授給?如果沒人給錢,我就天天來學校鬧!鬧到學校把他開除!”
看吧,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錢。
“你……你……你要多少錢?是不是我給了你錢你就不來打擾溫酌那孩子了?”
衛淩愣了愣,他知道曹教授心地善良沒脾氣,秉著柿子撿軟的捏,衛淩才專門挑他的課堂睡覺。
但是他沒想到曹教授不只是善良而已,為了能讓溫酌好好讀書,他竟然打算自掏腰包?
哎喲,老曹你真是不懂社會啊!這樣的無賴,你只會把他的胃口越養越大!
“
那也不用多!一個月一萬吧!”
衛淩噴了,一個月一萬還不夠多呢!他一個月生活費才兩千塊呢!
“我去取錢!”
啥?老曹!你還真給啊!不行不行!
給了初一,還的給十五,月月複月月,年年複年年,此恨綿綿無絕期了,我去!
衛淩趕緊推了門進去,揣著口袋咧著壞孩子的笑容開口道,“曹教授!我來聆聽您的教誨啦!”
說完,衛淩用腳把椅子勾過來坐下,正好擋在了曹教授的面前。
“衛淩啊,我有點事要離開一下,你先回去吧。”
曹教授當然不想衛淩知道。
“哎喲,曹教授我知道你不教育我你今晚連覺都睡不著啊!你應該就出去一會兒吧,我在這裡等你啊!”衛淩笑眯眯地說。
“你……我有事,你……”
衛淩抬起頭來,用了然的目光看著曹教授,暗示他都知道了。
“早去早回啊!曹教授!”
“我真的……”曹教授本來就口拙,教育學生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句。
衛淩腦袋一歪,一副“不聽不聽,王八放屁”的表情。
“我說老曹,出了這間辦公室,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還是知道的。但是你這麼一清清白白的教授,有些事情沒人給你做個見證,你以後跳渤海黃海太平洋,你都洗不清。”
衛淩站起身來,壓低了聲音說。
曹教授緊張的表情略微緩和了下來,他知道衛淩這學生腦子不壞,人也仗義,除了仗著自己聰明上課睡覺,其實不是個壞孩子。
溫酌的老爸見他們兩個好像在說悄悄話,就嚷嚷了起來:“說什麼呢?說什麼呢!要是不想給,我就走了!”
“我現在就去取錢。你在這兒等著。”
等曹教授走了,衛淩就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智慧手錶,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他閉著眼睛,一副很愜意的樣子,但是卻眯著眼睛,從曹教授書櫃玻璃的反光裡看到了溫酌父親溫闊的長相。
其實從溫酌的五官裡能看到幾分他老爸的影子,可偏偏溫酌就有一股子帥氣,他老爸溫闊就像山寨版的西施,怎麼看怎麼眼斜鼻歪欠收拾。
“誒,同學,你這手錶看著挺新鮮啊!”
“那是——最新款!能打電話聊語音,還能聽音樂,比手機潮多了!”
衛淩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勁兒。
“整這麼個東西,應該不便宜吧?”
溫闊湊了過來,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八千呢!這還是找人排隊排了一晚上才買到的!”
衛淩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手錶摘下來,一副顯擺的樣子拿給溫闊看。
溫闊都傻眼了:“就這麼個小東西,要八千塊!”
他看得那叫一仔細啊,想要研究透徹這麼個手錶有什麼稀奇的地方,竟然能買這麼貴!
眼睛裡是遮不住的貪婪。
衛淩把手錶接過來,正好曹教授回來了,他把手錶順手就放在了椅子上。
曹教授把一個紙袋遞給了溫酌的父親,對方竟然就坐在那裡大搖大擺把紅票子拿出來點錢。
曹教授張了張嘴,臉上露出赧色。
“數足夠了,咱們下個月見!”
說完,溫闊就拿著信封出去了。
曹教授的臉都憋紅了。
“溫酌要是知道您拿自己的錢砸進那個無底洞,他恐怕就真不會在學校裡待下去了。”衛淩說。
“衛淩!你別說!你……千萬別讓溫酌知道。那孩子自尊心太強……”
衛淩看了一眼自己坐過的椅子,他故意留在椅子上的手錶果然沒有了。
“曹教授,學生給您示範一下,什麼叫做以惡制惡。”
衛淩摸了摸鼻尖,笑得很壞。
“啊?”
曹教授還沒回過神來,衛淩已經走出了辦公室。
他站在門口,指著溫闊那春風得意的背影:“快抓住他!那傢伙偷了我智能手錶!”
聲音洪亮,在樓裡回蕩。
整個走廊上的人都圍了過來。
溫闊一聽,立刻瘋跑了起來。
在走廊盡頭,幾個年輕力壯的男老師直接攔住了溫闊的路。
“我偷你東西?小混帳你胡說什麼呢——”溫闊高聲嚷嚷起來。
“如果不是你偷的,我智慧手錶怎麼不見了?難不成是曹教授偷的?”衛淩一副氣到爆炸的樣子,走過去一把將對方的領子拽了起來,“敢不敢讓我搜你!”
大概是想到了那一袋錢,他心虛了起來。
“我知道我的權利!你沒資格搜我身!”
“員警總有這個權利了吧!報警!報警!那是我攢了一年生活費才買下來的!”
溫闊越是掙扎,就越顯得有鬼。
員警很快就來了,還真從溫闊的口袋裡搜出了一個智慧手錶。
就這樣,衛淩跟著員警去筆錄了。
“臭小子!你敢誣陷我——”
溫闊忽然掙脫了束縛,朝著衛淩一拳頭揮過來。
衛淩正在和其他警員說話,完全沒有預料到溫闊的突襲。
就在他以為自己肯定得鼻青臉腫的時候,有人一把將他拉開,只聽見啪啦一聲,溫闊的拳頭砸在了曹教授的臉上,他的眼鏡飛出去老遠,撞裂在牆角。
所有人都愣住了,警員立刻制住了溫闊。
“智慧手錶都從你口袋裡搜出來了!你還敢橫!”
曹教授的顴骨都青了,衛淩傻了眼,正要上前,曹教授很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溫闊,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
“我本來覺得你在我這裡怎麼胡鬧都可以,但是你傷害我的學生,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我跟你們一起去錄筆錄,縱容了他一次,他之後只會更加無法無天地傷害我的學生!”
衛淩呆呆地看著曹教授堅毅的臉,內心就像是被什麼觸動了。
進了派出所,溫闊死不承認智能手錶是他偷拿的,還說就算智慧手錶在自己口袋裡,也不能說明那手錶是衛淩的。
警員都無奈了:“您知道這手錶它即然智慧,它就是能認識主人的!”
衛淩在溫闊面前表演了一下什麼叫做“指紋智慧開鎖”。
溫闊一看就著急了:“那是他自己放椅子邊上!不小心掉我口袋裡的!”
“你要不要臉啊!我智能手錶是從椅子上飛你口袋裡的吧?你明明就是擔心我用智慧手錶錄下了你敲詐我們教授!”
警員一聽不得了,這案子還有內情?
結果把智能手錶裡的錄音放出來的時候,溫闊的無賴嘴臉不要太毀三觀。
警員都沒想到眼前這傢伙竟然拿自己親生兒子來勒索教授,簡直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溫闊聽著錄音,人都傻了。
“你不僅盜竊!你還勒索?是不是想吃牢飯想瘋了?”
“我……你們別欺負我沒文化!我不就拿了他個破手錶嗎?才值幾個錢啊!還有這個教授的錢是他自願給我的!大不了我還回去啊!”
溫闊著急了,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變得慌亂了起來。
“你這叫還?這是被抓了現行!首先盜竊財物智慧手錶一枚!市面價值在八千元左右!已經屬於數額較大的範圍了!可以拘役!再看看你威脅勒索,一萬塊數額巨大,三到十年!”
溫闊嚇得臉都白了,又拿出地痞無賴滿地打滾的范兒。
衛淩心裡頭明白,這是警員在幫他們,真要追究溫闊的責任還是很麻煩的,得不償失。
最重要,溫闊要是進去了,受影響的還是溫酌。
溫酌的媽鐵定哭哭啼啼要來找溫酌,而且對溫酌的名聲也不好。
等溫闊鬧了大半個下午,衛淩和曹教授兩人坐邊上喝著警員泡的茶,雖然是裝紙杯子裡的,但衛淩覺得真香。
“衛淩啊,你要是能把對付溫闊的力氣用到學習上,你以後一定會……”
“哎呀,老曹,認真的學生有溫酌一個就好了嘛……每個人都有性格,總不能都變成溫酌的樣子嘛……”
衛淩生怕曹教授開啟唐僧模式,趕緊打哈哈。
“你啊……其實比起溫酌,我更滿意的學生是你啊……”曹教授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更滿意我?”衛淩覺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壞了。
“因為你更有想像力,更善於從表面的規律尋找內在的聯繫,科學本來就是大膽假設小心驗證啊。”
曹教授握著茶杯,看著衛淩。
“我也最喜歡曹教授你了。”
“為什麼?”曹教授笑了。
“因為你那麼保護溫酌。”
“所以現在你想保護我了?”
曹教授用紙杯輕輕碰了碰衛淩的鼻尖。
之後,警員看時候差不多了,給溫闊記了個案底,告訴他人家曹教授保留追究他的責任,叫溫闊安分點不許再去學校騷擾那裡的師生。
溫闊像個鵪鶉一樣,在溫酌被檢查出白血病之前,都沒來過學校了。
那天衛淩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
溫酌在寢室裡收拾東西準備去自習室。
衛淩餓的肚子咕咕叫,在櫃子裡找泡面。
“少吃點泡面,對身體不好。”溫酌離開寢室的時候忽然開口說。
正在拆泡面塑膠包裝的衛淩愣住了。
不對……不對……溫酌明明不關心這些啊!
他應該是把書包甩上肩膀,只留個背影啊……
而且溫酌在乎的應該是泡面味熏一整個寢室,而不是對衛淩的身體好不好啊。
忽然間有什麼湧入衛淩的大腦!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應該……應該是……”
衛淩一步一步向後退去,整個寢室變得模糊了起來。周圍的一切像是被雨水沖刷過後的斑斕痕跡,只有溫酌的身影依舊清晰。
“你是不是在閱讀我的記憶!”
衛淩猛地驚覺。
“是的。你現在可以醒過來了。”
溫酌的聲音輕輕扣住了衛淩的思緒,將他往上一拽。
當衛淩再度聚焦,他發覺自己正拿著打火機給溫酌點煙,而溫酌則垂著眼側過臉正好看著衛淩。
他眼底的藍色螢光正在散去,那是他使用了安奇拉能力的證明。
“我草——”
衛淩肩膀一震,向後一退。
“你讀我的記憶之前,能不能跟我說一聲!”
溫酌的手指點了點煙,煙灰輕輕散開。
“你之前在學生餐廳邀請我閱讀你的記憶,但是當你發出邀請的時候,恰恰是你的大腦最為防備的時候。”
溫酌停了停,繼續說:“我對你解釋過,只有當你意志不堅定或者放鬆警覺,我才能閱讀你的大腦吧?”
聽他這麼一說,衛淩算是理解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被我閱讀大腦的另外一種可能條件嗎?”
溫酌夾著煙,輕輕吸了一口,煙圈從他的唇縫間溢出來,讓人想要抓卻什麼也抓不住。
“什麼條件?”
“當你被我吸引的時候。”
衛淩從來沒有想過這個答案,他腦子就像是被碾過了一樣,張大了嘴巴可以放下一個鵝蛋。
溫酌低下頭,又吸了一口煙,緩慢地呼出,朝著衛淩相反的方向。
他不想煙味熏著衛淩。
此時,他的脖子延伸出漂亮的線條來。
“我才沒被你吸引呢……我也不敢啊……雖然我總開玩笑說你長得好看什麼的……我還真對你有啥想法……應該已經死了吧?”
“你可以試試看,會不會死。”
溫酌站起身來,把剩下的半根煙撚滅了。
“不……不用試了……”
他現在活的很好,何必玩火自焚啊!
“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條件,你卻一直著急解釋。做賊心虛嗎?”
“我才沒心虛呢!你才做賊心虛吧!”
呸呸呸,溫酌哪有可能是賊啊,他從來直來直去,心虛個鬼!
“我是心虛。走吧,上去吧。”
溫酌轉過身去,衛淩看不到他的表情。
等等,溫酌心虛?
他心虛個什麼鬼?
跟在溫酌身後上樓的衛淩忽然想到了什麼。
“我說……要是我睡著了那不也是毫無防備?你想看就看?”
“人睡著之後,大腦的活動反應的就不一定是現實發生的事情了。夢境只能反應你的需求和渴望,多半混亂而不切實際。”
“哦,你不看就好。”
衛淩不出一口氣來。
還好溫酌沒有不良嗜好,也不屑窺探別人。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你和小野真洋的那點破事來重播。”
“……你不是說你不看的嗎?”
你要是沒看,怎麼知道我夢什麼?
“我確實不看。”溫酌回過身來,瞥了衛淩一眼,“看你的表情就足夠猜到你腦子裡夢什麼了。”
額……就是這個眼神,就像看衛淩藏在床下面的襪子一樣。
真討厭。
溫酌是個無時無刻不抱著鍛煉衛淩的想法的傢伙。
比如上個樓梯,他都會用目光冷冷地示意衛淩不許抓著扶手,要靠自己走上來。
衛淩雖然不甘願,但是也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
好不容易爬上了三層樓,衛淩已經在喘了。
他晃了一下,失去平衡,身邊的溫酌一把撐住了他,幾乎單手將他扣進懷裡。
大學時代的溫酌是冷硬的,從來不會對別人的事情在意。
現在只要一被他圈住,衛淩下意識就會變得軟弱。
“你知道以前讀書的時候,我最欣賞你是什麼時候嗎?”溫酌問。
“你還有欣賞我的時候呢?估計是我睡著以後吧,不會打擾到你。”衛淩苦笑了笑。
之前溫酌住在別墅裡,衛淩進出不用走那麼多樓梯,現在怕三層樓腿已經抖得厲害了。
“你打籃球的時候。我記得有一次你面對著機械工程系兩個人的攔截,起跳投籃。”
“不是吧?你真的有看我打籃球?”
衛淩心裡有一種小喜悅。
“所以,我想你儘快好起來。像從前那樣,能跑,能跳,能投籃。沒有人能攔得住你,就算對手再強……也能所向披靡。”
溫酌的語氣沒有起伏,但是卻讓衛淩的眼眶和心臟熱了起來。
“我也懷念那個時候的自己。”
衛淩拍了拍溫酌的手背,然後又往上走去。
在樓梯的盡頭,是微笑著的楊教授。
“衛淩,你也跟著溫酌住到這裡來了?”
衛淩笑了笑,用大拇指向後指了指:“沒辦法啊,他離不開我嘛!”
楊教授看了一眼神色清冷的溫酌,了然道:“嗯,那倒是。”
“楊教授有什麼事麼?”
“我是想問問你,看了周主任發過來的監控錄影嗎?”
“看了。我去你房裡談。”
衛淩低著頭,挑了一下眉梢。
楊教授注意到了衛淩的小表情,開口說:“還是去你那裡說吧。周主任並沒有要回避衛淩的意思。而且有些事情,你還是讓他知道的好。這樣子,遇到意外他才能有所防備。”
第32章 潛臺詞
“就是。”衛淩不希望自己被隔絕在溫酌的工作內容之外。
“好吧。”
楊教授和溫酌都很有耐心地等著衛淩慢慢爬樓。
衛淩不習慣別人等自己, 下意識去抓扶手,溫酌這時候一點面子都不給了。
“不許抓扶手。”
衛淩立刻把手縮回來。
楊教授忍不住笑了:“慢慢來, 我真的不急。”
衛淩心中有淚, 他覺得自己不是三十六,而是六十三,腿腳一點都不利索, 淚牛滿面。
等進了他們的寢室之後,楊教授坐在了溫酌的書桌前。
溫酌先給衛淩拿了一瓶礦泉水,沒有絲毫替他擰開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明白!擰礦泉水瓶蓋一般是男友力的體現!你要是我男朋友,我晚上都會被凍醒!”
衛淩歪著腦袋咬著牙把瓶子擰開了, 他一抬頭發現溫酌的手指已經伸到自己面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衛淩總覺得溫酌的眉梢好像向上挑了一下。
就在自己說“男友力”這個詞兒的時候。
衛淩沒忘記客人, 拿了另一瓶遞給楊教授。
楊教授搖了搖頭, 表示自己不用喝水了,直接進入了正題。
“我們目前確定的是,來自‘方舟’的洪醫生曾經在機場裡和一位不明女子發生關係之後,就上了飛機。根據那名女子的外貌特徵, 她很可能就是諾亞。通過她與洪醫生之間的關係,將諾亞複製進入了洪醫生的體內。”
衛淩才剛喝了一口水, 就嗆了出來。
“咳咳咳咳!”
眼淚花兒都從眼角溢出來。
“慢點。”溫酌拍了拍衛淩的後背。
“什麼?你是說……諾亞的複製……是通過……這樣?”
衛淩看著楊教授的眼睛, 充滿複雜表情地拍了拍手。
“額……是的。”楊教授點了點頭,明明想笑卻很有風度地忍住了,“這算是諾亞‘感染’某個特定目標的方式。”
衛淩的三觀被刷新了。
“繼續, 楊教授你是還得到了其他消息嗎?”溫酌說。
“之前我們判斷,飛機上所有人都是被同一個諾亞副本感染的。但……其實,他們應該是幾乎在同一時間段內被不同副本感染的。”
“你是說,在登上飛機之前,他們都曾經被不同的諾亞‘捕獲’?”衛淩睜大了眼睛問。
楊教授點了點頭。
溫酌的表情更加生冷了。
不用過多解釋,衛淩也覺得諾亞這種生物很恐怖。
它們能把時間計算的不多不少,讓所有受害者的感染徵兆直到上了飛機之後才爆發,誤導了溫酌和控制中心的初步判斷。
這場事故的源頭,並不是在飛機上,而是在通過機場安檢之後的候機大廳裡。
衛淩的拳頭下意識握緊,這種執行力和預判能力,太可怕。
“這是機長在機場的咖啡屋的錄影。諾亞很狡猾,有意避開了監控,但是從這個玻璃的反光還是能看到有一個女人拉著機長的領帶,將他拽到咖啡屋的儲藏間。”
衛淩湊過腦袋,看楊教授轉發到溫酌手機上的錄影。
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衛淩不得不說這女人身材真婀娜,扯著機長領帶轉身的動作真撓心。
溫酌瞥了一眼衛淩的表情,忽然關掉了錄影。
“誒,我還沒看完……”
衛淩一抬眼,發現溫酌的表情很冷,趕緊閉嘴。
“還有其他人上飛機前的監控錄影並沒有找全,另外一個就是神經運動學家也是在機場的一個書店裡跟著某個女人離開。收銀的地方有監控,所以拍下了這一幕。”楊教授說。
“一個是巧合,兩個也勉強是巧合,三個人嘛……”衛淩摸了摸下巴,“三點都能確定一個三角形了。再給我看看。”
衛淩伸手去拿溫酌的手機,但溫酌就扣在手裡,衛淩掰了一下,沒掰動,就知道溫酌的態度了。
不想給他看唄。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我的給你看。”楊教授打開了自己手機裡的錄影。
衛淩白了溫酌一眼——你不給我看,還不是有人給我看!
他眯著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這些畫面。
“你們沒有發現嗎?這個洪醫生在和神秘女人說第一句話之前,洪醫生正在看手機。”
“還有機長,他也是坐在咖啡屋裡看手機的時候,好像得到了什麼消息一樣,側過頭去看那個女人走來的方向。”
“在書店裡閒逛的神經運動專家也是,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手機裡找書單,其實是在和某個人通信吧?你看他的手指一直在打字!他一抬頭,負責引誘他的諾亞就出現了。”
衛淩的三段觀察分析,引起了楊教授的注意。
“你這樣一說……好像還真的是。因為等飛機或者休息的時候看手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就忽略了。”楊教授摁了摁眼角。
衛淩看向溫酌,想著對方好歹給自己一個肯定。
誰知道溫酌不緊不慢地說出一句氣死人的話:“我看洪醫生的錄影時,就懷疑諾亞是通過手機來確定他的行程,並且利用通信方式事先和他建立聯繫,這樣整個引誘他的過程就能水到渠成。”
楊教授和溫酌的手機又在同一時刻收到了資訊,點開一看是周主任的回復:已經在排查所有受害專家的手機使用記錄,目前通信、應用軟體暫時無可疑。
衛淩悻悻然,原來他那一段分析,溫酌早就看透了,還通知了周主任排查受害者的手機。
溫酌什麼都走在前頭了。
看著楊教授皺眉頭的樣子,衛淩歎了口氣:“是不是你們查了那些人的手機,一無所獲?諾亞能組織這樣一個時間計算剛剛好的‘捕獲行動’,肯定會在事成之後,抹掉相關記錄的。”
“還真是被你料中了。”楊教授無奈地搖了搖頭。
“與其查手機,不如查一查和這些專家相熟悉的人。看看他們在登機之前的三個月內,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行為,或者談起過什麼吸引他們的對象。”衛淩伸出一隻手,搭上溫酌的肩膀,“就比如說我吧,我和溫酌一起讀書的時候,他每次看我的目光角度,我就知道他的潛臺詞是什麼。”
“比如呢?”楊教授很有興趣地向前微傾。
“比如,我玩遊戲的時候,他從我身邊走過,是這個表情——”衛淩站起來,目光下斜,但是腰板又筆直,把溫酌的模樣模仿得惟妙惟肖,“意思就是‘不務正業’。”
楊教授笑出聲來:“他學生每次在被他這樣一看,據說好幾個晚上都說不著覺。”
“還有這個,”衛淩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順帶抬了抬下巴,目光有些低沉,“意思是‘我知道你把襪子藏床下面,趕緊拿出來洗了’。”
楊教授頓了頓,拍著膝蓋笑聲更加明顯:“像,真的像!天啊,我都很難想像大學時代的溫教授啊!”
“剛才爬樓梯的時候,沒見你這麼精神。”溫酌坐在原處,抬起頭來看著衛淩。
衛淩立刻說:“這個眼神,潛臺詞就是——你給我適可而止。”
楊教授笑得頭髮絲兒都在輕輕顫。
“我舉這些例子,意思是……就算很多線索從受害者的手機裡已經找不到了——但是熟悉他們的人一定知道他們最近對什麼事情感興趣。比如,最近在和什麼神秘人聊天,沉迷於和某人一起線上遊戲,又比如約會軟體,還有什麼戒酒會,戒煙會之類。”
楊教授點了點頭:“這確實是目前最可行的思路了。”
又說了幾句,楊教授就起身離開了。
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鋪上了被子的衛淩的床鋪,“溫教授,現在你的教研宿舍是我見過最有人情味的時候了。”
衛淩笑眯眯朝著楊教授揮了揮手,一回頭,就看見溫酌站在自己身後看著他。
“臥曹……你怎麼跟個背後靈似的。”
“我現在的潛臺詞是什麼?”溫酌向後,靠著書桌看著衛淩。
明明是挺隨意的姿勢,衛淩卻沒來由緊張了起來。
“我……我覺得你現在的想法是——因為楊教授是你的同事,但我卻和他相談甚歡,你覺得被我侵佔了領地,所以不大高興?”
“不對。”溫酌走了過來,更加近距離地看著衛淩的眼睛說,“我想對你說,你欣賞的類型是有擔當和責任感,會不遺餘力維護自己覺得重要的人。”
衛淩愣在那裡,思索著溫酌話裡面的意思。
“比如曹教授。他對我的保護,讓你非常尊敬他。”
“哦。”
“但是楊教授,他是一個擅長衡量利弊的人。”
“他很自私?”
衛淩心想,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不,他追求的是結果的最完美,哪怕是捨棄他的朋友、同事,他也要完成任務或者目標。作為聯合控制中心的成員,他是完美的執行者。但他和你不是同種人。”
“哦。”衛淩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的判斷。不過,求同存異嘛。”
只要他不犧牲我覺得重要的人來完成他所謂的任務和目標,我就不會跟他翻臉。
到了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地方的關係,衛淩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把腳伸出被子覺得冷,蓋著被子又覺得熱。
“你怎麼了?”
睡在他對面的溫酌問。
“我……我在想一件事。”
衛淩嘩啦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學校的夜晚很安靜,沒有馬路上行車的聲音,也沒有人大聲喧嘩。
只有窗外蟲子忽遠忽近的鳴叫聲,還有樹葉輕微的沙沙聲。
“什麼事情?”
溫酌緩慢地坐起身來。
“在醫療基地裡,我用高速釋放酶把那個溯月淋得渾身是血,他看起來巴不得吃了我,可到最後也沒殺我,而是想要帶我走。”
“嗯。”溫酌應了一聲。
“你別‘嗯’啊,你得告訴我,諾亞把我帶走是想幹什麼?”
該不會是感染我吧?
我現在身體不怎麼好,肯定不符合諾亞寄生的標準,要是變成畸獸了怎麼辦?
不是,重點不是變成畸獸,而是被感染的方式。
難不成諾亞的頭兒是個女人,想要找老公?我是挺帥的,可我不想就開心一次,從此以後就再不是衛淩了呀!
但是諾亞的頭兒要真是個女的,應該比小野真洋更……
“哼。”
溫酌輕到就像不存在的哼聲讓衛淩醒過神來。
“啊?”
“諾亞原始寄生物的感染者是光合號宇宙空間站裡的一位宇航員。當年還有M大天體物理學的博士學位,業餘愛號橄欖球。”
“噫……”
衛淩不是很喜歡橄欖球,他更偏愛靈活性高的運動,比如乒乓、網球、籃球。
“等等……愛號橄欖球……他是個壯漢?”衛淩感到萬分危險。
“嗯。”
“那他要是抓到了我,打算怎麼……感染我?應該就像當初感染疫苗那樣……”
“如果是那樣,溯月直接帶著諾亞副本,在醫院裡給你打一針,不是效率更高?”
溫酌的反問冰冷地打破了衛淩的自我安慰。
“啊……”衛淩很想抓頭髮。
溫酌走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坐下。
“衛淩。你有沒有想過與其被諾亞感染,不如被安奇拉感染,基因的契合度會更高。”
“什麼?”
“你要不要試一次?”溫酌的聲音很近。
近到溫熱的氣息就在衛淩的耳畔,還帶著些許喉間的沙啞。
“試……試什麼?”
衛淩一陣頭皮發麻,神經繃了起來,下意識一點一點往裡退。
“你知道我說試什麼。總比橄欖球壯漢要好,對吧?”
溫酌還是在靠近,他的腿跨上床沿,壓迫感頓然來襲。
衛淩的後背抵在了牆上,退無可退。
溫酌的一隻手就落在衛淩的身邊,看起來好像還留給他一些空間,其實衛淩幾乎已經被他圈起來了。
“溫……溫酌……”
“嚇著了?”
溫酌忽然離開,拍了拍衛淩的枕頭。
“如果不想去見那個橄欖球壯漢,你知道該怎麼樣嗎?”
“溫教授你說。”衛淩還貼著牆,動都不敢動。
“第一,我不讓你摻合的事情,你別好奇心旺盛往裡鑽。”
“知道。”衛淩趕緊點頭。
“第二,別再為了除你自己以外的人犧牲。”
這一點,溫酌的表情很堅定。
是因為自己當初把救生艙讓給溫酌的事情,溫酌還在耿耿於懷嗎?
“記住了沒有?”溫酌見衛淩沒有回答,聲音低了一個八度。
“記住了!記住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誰也別相信。越是吸引你的人,就越危險。”
“我還是相信你的。”
溫酌的手伸過來,衛淩以為他想揉自己的腦袋,但是他卻擋住了衛淩的眼睛。
“我……你也不能相信。”
看不到溫酌的眼睛,讓衛淩有點擔心。
溫酌怎麼了?
“是因為安奇拉活躍度嗎?”
衛淩能感覺到溫酌的靠近,卻不知道他的唇蹭過了自己額前的髮絲。
“是因為……我沒有那麼好的自製力。”
自製力?
在衛淩已知的人類裡,他都不知道有誰自製力比溫酌還好。
這時候,溫酌把手挪開了。
“你現在是好好睡覺,還是想要試一下?”
“你可以不要把試一下放嘴邊上嗎?你人設都崩了!溫小酒!”
衛淩嘩啦一下躺下來,把被子一拉,轉過身去不理坐在床邊上的溫酌了。
他感覺以後自己不聽溫酌話的時候,日常威脅他和教訓他的用語將會是“試一下”。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以前這種話應該是他衛淩來說,現在怎麼變成溫酌了?
感覺這些年,自己的那身臭毛病,有不少都被溫小酒給緬懷去了,比如抽煙、很有暗示意味可是好像又挑不出毛病的混蛋話,以及威脅人的那一套一套。
溫酌把被子拉過衛淩的肩頭。
在他即將起身的時候,衛淩又問:“安奇拉真的也能感染我嗎?”
“一般的hybrid沒有那麼強大的複製能力。”
“哦……那你也少拿你自己來嚇唬我,我不吃你的安利!”
衛淩朝著對方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在溫酌掰斷他之前,趕緊收回被子裡。
溫酌回到了對面,衛淩想了想又問:“就算諾亞很有魅力,但如果真的遇上那種心智堅定的……這個總是要自願的啊!不自願怎麼辦?”
“用強。”
衛淩哽了一下。
這對話好耳熟:
論文沒寫完怎麼辦?
熬夜。
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好不好?
此時在聯合控制中心的員工別墅區,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
男人捧著花,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他有些緊張地呼出一口氣,一打開門,就看見妻子穿著紅色的V領長裙,坐在沙發前。
“慧凝,我回來了……你今天真漂亮……”
男人傻傻地看著妻子,今天是他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但是他因為加班,差一點就忘記了。
還好他的搭檔早就給他訂好了花,不然今天回家看見妻子,不知道會多內疚。
李慧凝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丈夫肖牧,唇上的笑意更加明顯。
他們是大學同學,經過了許多年的戀愛長跑修成正果,兩人雖然感情穩定但是也很平淡。
肖牧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麼迷人的李慧凝了。
心跳的厲害,就像是大學時代第一次坐在她的身邊偷看她。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李慧凝側過了臉,接過了花,抱在懷裡嗅了嗅。
“這抱歉,最近防衛中心實在太忙了,我都沒有陪在你的身邊。”
“那我們要一個孩子吧?”李慧凝輕輕拽著丈夫的領帶,聲音裡是依戀和親昵的味道。
“好……好啊……”肖牧的臉紅了。
有多久了呢,他都沒有臉紅過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李慧凝替肖牧解開了領帶,就在這個時候,肖牧西裝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
他習慣性地低下頭來,李慧凝卻先一步摁住了他的手。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再管工作了?”
李慧凝的懇求讓人心軟,肖牧親了一下妻子:“慧凝,你知道如果我不接電話,防衛中心會擔心我的。”
但是李慧凝卻沒有鬆手,反而力氣很大。
“慧凝,我保證……”
肖牧冷不丁被壓了下去,李慧凝的急迫讓肖牧有些恍惚。
口袋裡的手機還在響,李慧凝一把將它扔了出去,摔了個粉碎。
“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再沒有什麼人能打擾我們了。”
此時的李慧凝明豔動人,肖牧的呼吸克制在喉間,但是大腦深處,有一根理智的弦在輕輕顫動。
“我們……去臥室好不好?”肖牧問。
“好啊。”李慧凝一把將肖牧拽了起來,帶著他走向臥室。
肖牧萬分迷戀地看著妻子仿佛年輕了五六歲的樣子,眼眶逐漸紅了起來。
在他路過裝飾櫃的時候,手摸過櫃子的下沿,取出了藏在那裡的槍。
“砰——”地一聲,在這棟空曠的別墅內回蕩。
李慧凝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丈夫。
他淚流滿面,手腕顫動得厲害。
“慧凝,你別怕……如果你體內沒有寄生物,這個子彈傷不到……”
藍色的血液從李慧凝的腹部流了出來,將紅色的裙子染了一大片。
她倒了下去。
肖牧傻愣在那裡,忽然奔跑過去,一把將妻子抱起來。
“慧凝……慧凝……”
三十分鐘之後,整棟別墅被安全執行人員圍了起來。
程炮帶著隊員走了進來。
桌子上還保留著李慧凝做好的飯菜,雖然涼透了。
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似乎在告訴所有人,今晚本來應該是很甜蜜的一晚,此刻卻蔓延著痛苦。
“你們小心一點,取樣、采證就好,不要亂碰肖秘書的東西。”
“是,我們明白。”
聯合監測中心的隊員有些為難地站在肖牧的身邊,他還在抱著妻子不願鬆手。
程炮蹲了下來:“肖秘書,把她交給我們吧。通過檢測,可以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被感染的。你也想抓住那個諾亞,對吧?”
肖牧這才放開了手。
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摧毀了一樣頹然。
就在這個時候,程泡的手機又響了。
“你說什麼?誰家又出事了?哪兒?資訊中心誰?”
第33章 你是衛淩的打手嗎
程炮一副頭都要爆炸的樣子, 對手下說:“你留在這裡,照顧好肖秘書!你、還有你!跟我去一趟K酒店!”
他們一路狂奔到了K酒店。
K酒店位於新城光年的商業區, 是整座新城裡最高規格的酒店。因為機場封閉的原因, 酒店生意冷淡很多。
最近倒是出了不少促銷策略,希望吸引有經濟能力的年輕人來這裡約會。
但是沒想到出了這麼大一件事,酒店經理滿頭冷汗, 守在客房門口,誰也不敢進去。
程炮推開了房門,就看見一個男人仰面躺在床上,衣服都落在地上,只有領帶鬆鬆垮垮掛在脖子上。
他全身失去水分, 眼睛和嘴都張得很大,想要竭力呼吸但是身體所有機能都衰竭了。
“不是吧……你們怎麼確定他是通信中心的工程師王皓?”
“這間房間裡是王皓的身份證件登記的, 地上的衣服裡面還有王皓的工作證……不是王皓嗎?”酒店經理問。
程炮還記得當初自己把那十幾個像乾屍一樣的學者送進聯合監測化驗中心的結果。
這一次, 他不敢貿然作出決定。
“封鎖現場,等聯合控制中心派執行官來。通知通信中心,他們那裡的王皓工程師很可能遇害了,讓他們立刻終止王皓的所有權限。”
“收到!”
幾分鐘之後, 何斂和連羽趕了過來。
“你們兩個動作可真慢啊!”程炮挑了挑眉毛,“你們知道我盯著王皓的屍體有多緊張嗎?他身體裡的諾亞萬一沒死透, 忽然爆發要寄生我怎麼辦?”
“你腦子不好使, 諾亞看不上你。”
連羽沒好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接過何斂遞過來的鞋套穿上,戴上手套, 走了進去。
“但我身體好啊!那也是難得的養分啊!”
“哦,好的。哪天我的營養劑不夠用了,我會考慮你的。”
連羽再次賞賜程炮一個白眼。
“何斂,你能感覺到他體內有活著的諾亞嗎?如果有,是不是能牽制住?”
在不破壞屍體的前提下,讓何斂來捕捉屍體裡面的諾亞,是最有效的方式。
何斂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雙瞳泛起藍色的螢光。
“一級執行官何斂,安奇拉活躍度百分之三十。”
連羽的耳邊傳來監測系統的提示。
整個房間很安靜,只有程炮站在門口嚴陣以待。
“怎麼樣?何斂有捕捉到諾亞的存在嗎?”
何斂的眼睛逐漸恢復,他皺著眉搖了搖頭:“不,這具屍體裡感覺不到寄生體。要麼寄生體已經找到了宿主,要麼就是寄生體已經死了。”
程炮一把拽過了一個年輕的檢測員:“你——進去,直接把屍體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諾亞的寄生胎!”
檢測員有些緊張,他看起來很年輕,而且前段時間聯合監測化驗中心的那場大事故,讓所有人都心有餘悸。
“你叫什麼名字?”何斂開口道。
“我的名字是林沐晨,二級檢測員。”
“這麼年輕就已經是二級檢測員了?那你一定經驗很豐富吧?”何斂很溫和地說。
“我……我的老師教的好。”
這個林沐晨一看就是典型的好學生,別人誇他了,他還不忘記誇自己老師。
飲水不忘挖井人啊。
“你的老師是誰啊?”程炮好笑地問。
“我的老師是高華……高隊長。”
程炮愣住了,這些日子他讓自己忙起來,忙到一回家倒頭就睡覺,就是害怕自己會想起高華。
今天,再聽見“高華”的名字,程炮的眼睛還是紅了。
“哦……你就在這兒……”
程炮本來想說如果林沐晨因為高華的事情心裡害怕的話,就待在他的身邊吧。
誰知道林沐晨卻拎著工具箱走了進去:”現在我來最後確定,這具屍體裡沒有寄生胎。”
他已經鎮定了下來,臉上是和高華如出一轍的認真表情。
“我們會保護你的。”何斂說。
“謝謝。”
林沐晨點了點頭,來到了床邊,非常熟練地支開防塵幕布,手術刀精准地切開了屍體的腹腔,裡面除了乾涸的一觸碰就呈粉碎狀的內臟,什麼都沒有。
林沐晨看向何斂,等待著他下一步指示。
“麻煩再開顱確認一下。”
林沐晨點了點頭,用工具打開了屍體的顱骨,大腦也已經高度脫水,未發現寄生體。
何斂眯起了眼睛:“這具屍體未必是工程師王皓的!很可能是前一個寄生體!酒店監控盤查好了嗎?最後離開這個房間的人是誰!”
程炮的人還在查閱監控錄影,他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被何斂這麼一催,就更爆了。
“你們怎麼回事?從來這裡開始就在看監控!看了快兩個小時了別告訴我一無所獲!”
“程隊長,監控錄影裡真的沒有拍到出了受害者王皓之外的其他人進入這間房間!也沒有拍到有人離開!”
程炮“嘖”了一聲,看向何斂,意思是“你看這情況該怎麼辦”。
連羽眯著眼睛來到窗前,將窗戶打開,把腦袋伸出去看了看,扯著嘴角打了個響指:“何斂!你過來看!”
何斂走過去,側著身順著連羽的視線望過去,竟然在外牆的轉角處看到了腳印!
這可是十八層樓,那個位置怎麼會有腳印。
而且這個高度酒店的窗子只能開三分之一,人是沒辦法出去的。
難不成這個留下腳印的女人能穿牆?
“那個腳印不會是之前清理外牆的工人留下的吧?”
程炮站在他們身後,墊著腳看。
“不可能,從腳印的朝向來看,應該是從窗戶離開,而不是清理外牆。而且這個腳印……不是很大,應該是女人的。”連羽說。
“是人類的女人,還是諾亞?”何斂揚了揚眉稍。
“只是這個高度,又是外牆,沒辦法調閱監控了。”程炮搖了搖頭。
“重點並不是行兇的諾亞是誰,只要有‘大師’在,他們能任意變化自己的樣子。真正的重點是,今晚出事的有誰?還會不會有其他人成為諾亞的目標!”
何斂說完,連羽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出事的有安全中心的第一秘書肖牧,通信中心的工程師王皓,這些……”
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說出口:“防衛牆!”
新城光年的防衛牆需要三個人才能修改牆體設置——安全中心、通信中心和聯合控制中心的負責人!
防衛牆的功能並不僅僅是抵擋牆外的畸獸,牆體的脈衝能給予所有試圖進入的諾亞以致命性打擊,而且還遍佈了天眼系統,對整座城市進行掃描。
每一個執行官體內都有膠囊,這個膠囊裡面的信號和天眼系統匹配,會被定義為“安全”。
但諾亞的體內是沒有膠囊的,一旦天眼系統將諾亞掃描出來,就會被持續追蹤鎖定,上報到控制中心。
對外,它只是城牆。
對內,它卻是一道無形的防線。
“肖牧的太太、工程師王皓,都是被諾亞感染的,可是……天眼系統卻沒有發出警報。這些諾亞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程炮感覺到了事態的嚴峻。如果這兩個受害者是被分別感染的,那麼就有兩個諾亞在新城“光年”,而他們沒有收到任何警報。
難道說安全牆已經失效了嗎?
他們三人分別打電話通知三個重點部門的主任。
聯合控制中心和安全中心的主管都安然無恙。
但是當程炮聯繫上通信中心的時候,通信中心的主管劉宇風竟然說王皓就在他的身邊!
連羽和何斂的臉色都變了。
如果說王皓一直安然無恙,那麼走進這間酒店房間的人是誰?又是誰的屍體被諾亞吸走了養分?
“劉主任,我們現在就趕過去。你保持鎮定,不要讓對方發現端倪。”何斂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但事態已經緊急到快要脫離控制了。
“哦,好!好!我知道,我會注意的,同樣的錯誤不會再有,放心啊!”
電話那端的劉主任一想到在辦公室裡和自己聊天的人……多半已經被諾亞寄生了,他就全身冷汗直流。
“劉主任,是通信中心出什麼事了嗎?”王皓站起身來,走向劉主任。
“哦,沒事!”劉主任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就是上一回通信加密被破解,導致溫酌的手機通信都被諾亞劫持了,這件事被來來回回地說唄。坐!坐!我們繼續聊!你剛才說怎麼強化防護牆加密的複雜程度來著?”
王浩抬起眼來,眼底泛起一絲藍色。
“劉主任,您看——您背上都濕透了……你很熱嗎?”
劉主任的心裡只有兩個字:完蛋。
現在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連羽和何斂的控制範圍,他們只能聯繫溫酌。
半夜三點二十分,手機響起的瞬間,溫酌就將鈴聲摁掉了,他走出了寢室,站在門外壓低了聲音說:“我是溫酌,什麼情況?”
“溫教授,諾亞的目標很可能是解除安全牆的防衛功能!我和連羽正趕去通信中心劉主任那裡!聯合控制中心還有安全中心的兩位主管就拜託教授了!”
“明白。”
溫酌回到了寢室,燈光驟然亮起,熟睡的衛淩皺起了眉頭。
和上一次一樣,溫酌直接把衛淩撈起來,給他穿上外套。
“嗯……不會是要上課了吧……”衛淩皺了皺眉頭,聲音蔫蔫的。
“不,我有事情要出去,必須帶著你。”
“你留我在這裡睡覺吧……”
眼見著他又要往回倒,溫酌把他又拽了回來。
“你睡你的。”
溫酌非常迅速地穿上了衣服,眼看著就要把衛淩抱起來,衛淩立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不!我醒了!醒了!”
這要是被溫酌抱著出任務,他真沒有臉活下去了!
“你醒著就能比睡著的時候跑得快嗎?”
溫酌的反問很有道理,衛淩立刻癱倒了回去。
“你抱吧……”
溫酌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抱起來,直接就從視窗一躍而出。
“喔嚓——”
有門為什麼不走!
有樓梯為什麼不下!
“溫蒂——”
隨著溫酌的聲音,那個金屬小垃圾桶“嗡——”地一聲躥了出來,展示了一出空中變形的科幻短片。
溫酌落地的時候,正好就落在了平衡車上。
衛淩的心臟才剛從高處落回來,緊接著平衡車加速,他就這樣飛馳了出去。
“我的媽呀——啊——”
衛淩被風吹得臉都皺起來,忽然一副防風鏡被戴在了他的臉上。
終於不用閉著眼睛了,衛淩發現周圍的一切都高速掠過,像無數條疊加在一起的細線。
“你騎平衡車騎這麼快——你看得清路嗎!”
衛淩的聲音變成呼啦啦呼啦啦,還喝了幾大口風。
溫酌除非是超人,不然怎麼能聽得清衛淩說的是什麼。
“衛淩,當你專注起來,你也能看清楚。”
“什麼?”
溫酌對他到底從哪裡來的自信?
為了不辜負溫酌的信任,衛淩非常認真仔細地想要看清楚周圍掠過的是什麼。
但是他看不清!他看不清!
他們剛才閃過的是什麼?好像是輛卡車!
媽呀,就他們的速度撞上卡車——衛淩的腦子下意識開始計算,他們會變成肉餅吧!
緊接著他們騰空而起,衛淩還沒喊出來,落地的時候有什麼掠過衛淩的耳側。
好像是溫酌的嘴唇。
“別怕。”
他唯一能感受清楚的就是溫酌每一次用膝蓋細微的角度用力來調控溫蒂的方向。
才幾分鐘,他們就從學校來到了聯合控制中心。
溫蒂停下來的時候,衛淩暈乎乎的,溫酌先下了平衡車,朝著站在上面的衛淩伸出手。
衛淩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要溫酌扶他。
溫酌不說二話,就把他給抱下來了。
衛淩慘白著臉,推了溫酌一把,溫酌的眉心蹙起,正要伸手去拉衛淩,只聽見“嘔——”地一聲,衛淩光榮地吐在了聯合控制中心的大門口。
溫酌走過來,給他順氣。
“你晚上吃太多了。”
“你才……你才吃太多!”
好不容易吐完了,就看見一個垃圾清理車唱著歌移動過來,等它經過,那灘嘔吐物就沒了。
“這是什麼?清理的太乾淨了吧!”
衛淩還在看那個垃圾清理車,溫酌已經拽著他的手腕往控制中心裡走。
“溫蒂,溫蒂過來!”
溫蒂很聽話地收起,變成一個可以移動的金屬小箱子,跟在衛淩的身邊。
“真乖!”
和上一次不同,衛淩能感覺到今晚的聯合控制中心守備起碼多了一倍出來。
他們來到了周主任的辦公室前,之前堆得讓人無處下腳的檔竟然都被收拾乾淨了,明亮的地板映照出衛淩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髮,衛淩趕緊把頭髮捋了捋。
留著八字眉的周主任臉上是嚴肅正經的表情,襯衫塞進了褲子裡,還打了領帶,坐姿非常端正,很有主任的范兒。
“這是周主任嗎?他沒被寄生嗎?”
上次來,周主任明明就是宅男范兒,現在竟然充滿了精英氣質,瞬間讓衛淩產生距離感。
衛淩隨口一問,沒想到溫酌走上前去,一把扣住了周主任的腦袋。
“喂喂!你想幹什麼!你不知道自己力氣大嗎!不要捏爆我的腦殼!”
周主任雙手用力地想要把溫酌的手扯開,一張臉都漲紅了。
溫酌的眼睛泛起淡淡的藍色,周主任感覺到有什麼穿透了自己的細胞,像是電流一樣掃過他的身體,然後溫酌鬆開了手。
“放心,他沒有被寄生。”
“廢話!我一直在控制中心裡待著,怎麼被寄生!我為了保證自己的純粹性,不被諾亞捕獲,我就在這間辦公室裡三年了!從來沒離開過!除非諾亞能進到這間辦公室來!”
現在換成周主任對著明晃晃的地板整理頭髮了。
“溫酌!你是衛淩的打手嗎?他說風你就是雨!他叫你上房你就揭瓦!你還有沒有一點自己的原則!”
溫酌很沉默,倒是衛淩產生了那麼一丟丟的內疚。
“周主任……你今天太……太正經了,辦公室也太乾淨了。”衛淩攤了攤手。
“要不是猜到溫酌會把你帶過來,我才不會臨時叫人把辦公室給收拾了呢!”
“好吧,對不起。”
衛淩攤了攤手,默默退到了一邊,意思是“你們聊工作,我自己可以自己開心”。
周主任歎了口氣,認真地看向溫酌:“你們真的認為諾亞的目標是解除防衛牆嗎?就算他們能搞定通信中心的劉主任,那麼安全中心呢?安全中心的主任賀恭是hybrid!”
溫酌一言不發。
周主任繼續發問:“退一萬步,他們連安全中心的賀恭都能劫持,他們如何潛入我這裡——防守嚴密的控制中心?”
此時的衛淩正自己騎著平衡車在辦公室裡繞圈。
他腦海裡想著的都是溫酌如何操縱平衡車,他膝蓋移動的細微角度,面對各種障礙物時候重心的變化。
聽見周主任說的那句話,衛淩忍不住問:“那個在醫療基地想要劫持我的諾亞……就是那個叫溯月的,他關在哪裡呢?”
周主任頓住了。
“他就被關押在聯合控制中心。”溫酌回答。
“木馬屠城記。”衛淩看向周主任,“別介意,我只是十八年前的老電影看得比較多。”
周主任立刻撥通了守備電話,然後呼出一口氣來。
“溯月還在。”
衛淩站在平衡車上,繞的圈子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以溫酌為中心繞圈子。
圈子越小,就越不好控制,衛淩晃了一下,溫酌一把穩住了他。
“我們去看看。”溫酌抬起頭來對衛淩說。
他這樣從下至上看著自己,衛淩竟然有一種被仰望的虛榮感。
等衛淩和溫酌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周主任竟然還在辦公桌前沒動過。
“周主任不去嗎?”衛淩問。
“他不會離開那間辦公室的。”
“他還真是堅守崗位24小時不動搖啊。”
“就是你現在停下的這個位置。”溫酌指了指。
“這個位置怎麼了?”衛淩問。
“上一任的控制中心主任,就是在這個位置被一個潛入的諾亞一把摁住了腦袋,撞在牆上,屍體沿著牆跌落下來,血流到了我腳尖的位置。”
“……”
“當時周主任還是副主任,他就站在門口,目睹了這一切。”
“他竟然沒被殺掉?”
衛淩心想周主任的運氣難道這麼好?
“他轉身就躲進了主任的辦公室。整間辦公室的脈衝和防衛牆是一樣的,沒有身份識別的諾亞一旦進入,就會被脈衝擊中。”
“所以他根本不是堅守崗位,而是他的了PTSD吧?”
“對。”
衛淩心想,此處省略對周主任的一萬字同情。
“當時那個諾亞又是怎麼潛入控制中心的?”
“那時候聯合控制中心才剛成立一年,對所有執行官還沒有密碼管理。”
“密碼管理是什麼意思?”
“就是在這裡,有一枚膠囊。”溫酌點了點自己心臟的位置,“一旦執行官的安奇拉活躍度到達99%,膠囊就會向執行官的搭檔發出警告,是否進行毀滅。”
衛淩愣在那裡。
原來在溫酌的身體裡,竟然還有那麼危險的東西存在嗎?
“當時有一個諾亞,從某位執行官的體內剖出了膠囊帶在了自己的身上,被‘大師’偽裝成那個執行官的樣子,順利潛入。”
衛淩皺起了眉頭:“把這個膠囊的漏洞放一邊,‘大師’的存在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哪天他要真的把某個諾亞偽裝成你的樣子……老天爺啊!我都不敢想!”
溫酌的手指輕輕在衛淩的額頭上碰了碰:“別擔心,現在所有膠囊都和對應的執行官生物資訊匹配,一旦被剖出,感應不到生命特徵,就會自動停止‘通行’功能。”
“你……你有安奇拉活躍度超過百分之九九的時候嗎?”
“有。”溫酌回答。
這個“有”字讓衛淩心跳加快,心底湧起一絲恐懼。
那意味著溫酌可能會被安奇拉完全寄生……又或者溫酌的搭檔會殺了他。
無論哪種結局,衛淩都覺得恐懼,這種恐懼就像是獨自一人在漆黑的太空裡流浪。
沒有歸屬感,沒有溫暖。
只剩下無邊的孤獨。
衛淩的眼眶紅了。
溫酌看著他,忽然一下抱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主任靈魂發問:你他麼是衛淩的打手嗎?
溫酌:是。
衛淩拍手。
溫酌:我還是他男人。
周主任鼓掌,衛淩蔫掉。
第34章 溫教授=校草?
他的手掌托著衛淩的後腦, 手指沒入了他的髮絲之間。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不會讓安奇拉控制我,我也不會死。”
那一刻, 衛淩除了安全感再也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才覺得這姿勢……怎麼那麼……嗯……
衛淩向後退了一下,溫酌的手卻沒有鬆開。
掌心一用力,衛淩就往前踉蹌, 就在他的鼻尖差點撞到對方的鼻尖時,衛淩雙手撐住了溫酌的肩膀,終於守住了安全距離。
“你知道自己力氣很大嗎?萬一把我的腦袋也摁爆了呢?”
衛淩覺得很窘迫,他從前真沒怎麼和溫酌這麼接近過,當然溫酌也不好接近。
但剛才靠那麼近, 衛淩還真擔心自己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天知道溫酌會不會忽然嫌棄。
“我有對你用力過嗎?”溫酌側了側臉。
他的聲音很輕, 聽得人心裡癢癢。
不知道為什麼, 衛淩腦子裡總是下意識聯想起以前看的狗血電視劇。
校草往醜小鴨女同學耳邊一撐……畫面太酸爽,衛淩剛想要點到為止,溫酌的手就撐到了他的耳邊。
“嗯?”
那一瞬間,衛淩是晃神的。
怎麼我想什麼, 你就做什麼?
你他麼的沒亂讀我的腦子吧!
“嗯你個鬼啊!”衛淩直接把對方的手臂挪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校草……啊不對, 溫教授好像在笑。
“當你的安奇拉活躍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 你的搭檔是誰?”衛淩趕緊轉移話題,期間差一點光榮地咬到自己舌頭。
“葉語。”溫酌回答,“那時候, 她是我的搭檔。”
“葉語的意志很堅定。她信任你遠遠超過信任所謂的科技。”
衛淩想起了在醫療基地裡,葉語哪怕只剩下最後一口氣,都在保護他。
對於溫酌交代的任務,葉語會用生命去執行。
“走吧,我們去看看溯月的關押情況。”
溫酌放開了衛淩。
他們進入了電梯,持續向下,樓層一直沒有停過,衛淩無法推測他們已經下到了地下多少米。
當電梯門再度打開,一條幽深的金屬走廊出現在他們面前。
溫酌抬起手,手掌摁在牆壁上的生物識別器,就看見眼前密密麻麻的鐳射射線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我的媽呀……如果不小心觸碰到這些射線會怎麼樣?”衛淩的密集恐懼症要發作了。
“切成肉塊。”溫酌回答。
怪不得這裡不需要任何守備。
溫酌拉著衛淩向前走。
所有射線發射器就像是能自動感應到他們的存在,他們走過的地方射線自動停止,而他們的身後射線又連成一片。
當他們來到一個全封閉式的房間前,金屬門滑開,裡面除了一張椅子,什麼都沒有了。
壓根沒有溯月的影子。
“那個……溯月是被關在這裡嗎?”衛淩看向溫酌。
溫酌立刻轉身,摁下了警報摁鈕。
就在三十秒前,周主任正坐在辦公桌前,流覽著最近的防衛牆掃描記錄。
“嘖嘖嘖,周主任你可真認真啊。”帶著調侃的聲音響起。
周主任一抬頭,目光一緊,因為溯月竟然就坐在他的桌角上!
還沒把配槍取出來,周主任的腦袋就被猛地壓在了桌子上。
“別動,周主任……我的本意還是希望你活著的。”溯月勾著嘴角笑了笑。
“你……你是怎麼出來的?”
周主任咬緊了牙關,他的腦海中是許多年前親眼看見自己的上級被砸爆腦袋的畫面。
“秘密。”
“那麼你又是怎麼通過我這間辦公室的脈衝攻擊?”周主任瞥了一眼自己的電腦,辦公室的脈衝明明還處於正常狀態。
“哦,這個可以告訴你。”
溯月指了指自己的腰間,周主任才發現那裡掛著一個小箱子,打開那個小箱子一看,裡面的東西讓周主任一陣驚訝。
那是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這一定是某個執行官的心臟,它通過小箱子裡的儀器迴圈供血而保持生命特徵,讓心臟裡面的膠囊誤以為心臟的主人還活著!
“走了,周主任。愛你哦。”
說完,周主任就被拽了起來,掐著脖子走出了辦公室。
溫酌和衛淩緊急進入了電梯,但沒想到電梯忽然斷電了!
只聽見“喀嚓”一聲,電梯廂猛地下沉,黑暗之中衛淩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但是卻被人一把拽了過去,護在了懷裡。
當電梯墜入底部,巨大的震顫讓他們撞向電梯廂的頂部,衛淩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卻被溫酌護著,平穩落地。
電梯廂還在劇烈震顫,衛淩的耳朵嗡嗡直響。
溫酌打開了手機,照亮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衛淩下意識抬頭,發現電梯廂的頂部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那是剛才溫酌的背部撞到的地方!
“溫酌!溫酌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溫酌還是單手把衛淩扣在自己的懷裡,“控制中心的電梯廂是加厚的。我必須要把廂頂打開,否則停電狀態我們很快會缺氧。”
“你……你應該有什麼工具的吧?你不可能徒手把它掀開吧?”
衛淩看了看落在自己腳邊的溫蒂,心想它是不是馬上會變成什麼鋼鋸之類。
“它並不比醫療倉堅固。”
“醫療倉?你是說我冰凍自己時候的……醫療倉?”
“是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把你帶回來的?”
溫酌摁著衛淩的肩膀,將他推到了電梯的角落,轉身踩著電梯廂向上而去,一掌推在了電梯廂的頂部。
只聽見一聲巨響,廂頂變形但是沒有裂開,衛淩捂著耳朵低下頭來。
整個電梯廂好像離開了地面,衛淩被震得全身發麻。
“沒事吧?”溫酌看向他。
“你別管我!趕緊出去,不然周主任肯定完蛋了!”
衛淩都能想像本身就有恐懼症的周主任,這會兒落到了溯月的手上,不會腦子被捏爆了吧?
溫酌又來了一擊,目標是廂頂的一角,果然裂開了!
清新的空氣湧了進來,衛淩隱隱聞到了一絲血腥氣息。
溫酌沒有流血,這血腥味不是他的……難道是……溯月在控制中心大開殺戒了?
溫酌以廂壁為支撐,扣住頂部的縫隙,硬生生將廂頂掀開了一個口子!
看著這一幕的衛淩,用力咽下口水。
想想自己這些日子又懶,又矯情著不肯跟著溫酌來學校上課,溫酌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成塊肉餅……自己還活著,真的是溫酌脾氣好。
溫酌落了回來,伸手就要去拉衛淩,衛淩下意識向後靠,後腦勺緊緊貼著牆。
“你又害怕我了?”
“沒……沒有啊……你這麼厲害,真想給你一個大……”
“一個大抱抱嗎?”溫酌反問。
“額……是啊……”
“那你抱啊。”溫酌伸出雙手,一副家長站在校門口接幼稚園小朋友回家的樣子。
衛淩只好硬著頭皮抱住對方,那一瞬間溫酌忽然摟住他,兩三步踩在廂壁上,跳到了廂頂,將衛淩從空隙之中托了上去。
媽呀!有大動作又不提前通知!
衛淩爬了上去,一抬頭看到的是仿佛無限延伸向上方的電梯通道。
難道他們要徒步爬上去嗎?
他相信溫酌有能力扛著他往上爬,可是得爬到何年何月?
溫酌爬了出來,低聲喊了一句:“溫蒂。”
小變形金剛溫蒂啟動,沿著電梯廂壁向上高速行駛,從縫隙中竄了出來。
“我們走。”
溫酌踩上了平衡車,朝衛淩招了招手。
“平衡車還能開上去?”衛淩頓時對溫蒂有了新的認知。
“能。”
溫酌扣住衛淩,往自己懷裡一拽,低聲道:“站好。”
衛淩知道他們沒時間打哈哈,立刻調整自己的位置,溫酌的雙手一勒,溫蒂就沖向了電梯井的牆壁,衛淩九十度和牆壁垂直,速度太快了他整個人就像是幾乎被擠入溫酌的胸口,溫蒂盤旋式向上而去,衛淩幾乎要吐出來。
他們來到了電梯井的頂部,溫酌扣住了一個電梯門出口,正好就是周主任的那一層,他掰開了門,將衛淩送了進去。
這一次,衛淩已經吐無可吐了。
溫酌又要去拍衛淩的後背,衛淩趕緊揮了揮手,“趕緊去看看周主任!”
當他們來到周主任的辦公室門口,就看見辦公室大門開著,走廊上幾個執行官已經死了。
溫酌立刻聯繫執行官內網中還活著的人。
“你們在哪裡?”
“我們去追溯月和周主任了!”幾個執行官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
“在我之前,最後一個見到溯月的人是誰?”溫酌冷聲問。
沒有執行官能夠背叛人類,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這個執行官被高階諾亞精神控制了。
這樣的人很危險,必須儘快找出來!
“正在恢復資料!有結果了會第一時間通知所有人。”
溫酌看向衛淩:“我們追。”
“你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防護牆的主電腦所在。”
溫蒂帶著他們沖出了控制中心,趕往防護牆的主電腦。
又是一陣風馳電掣,衛淩卻始終皺著眉頭,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溫酌!溫酌!我問你——溯月有那麼厲害嗎?一個人把控制中心裡那麼多的執行官都幹掉了!”
“不能。”
那些保護周主任的執行官死的毫無防備,再加上溯月從防守嚴密的囚室裡離開……這些都說明控制中心有人幫他!
這個被諾亞控制的執行官,在大家的心裡一定意志堅定,沒有人料想到他被控制了,所以才會毫不設防!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已經通知他們核查在我之前,有誰去過囚室。”
就在他們趕往防護牆的時候,何斂和連羽已經來到了通信中心劉宇風主任的辦公室。
他們取出了配槍,走了進去。
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我們晚了嗎?”
劉主任的手機就留在沙發上。
“聽說周主任也被溯月劫持了,加上通信中心的劉主任……”
“媽的……這些諾亞到底怎麼逃過防護牆的天眼系統!”連羽懊惱地一掌拍下去,桌子散架了。
“趕緊確定安全中心的賀主任,他可是最後一個了!”
如果賀恭也出事了,那麼諾亞就湊齊了可以修改防護牆設定的三個人了!
下一步,就不是召喚神龍,而是防護牆大開,畸獸進來掠食,諾亞為所欲為了!
“還好賀主任是個hybrid!”連羽一邊說一邊撥通賀主任的電話,“老賀!老賀你還活著嗎?”
“臭小子你敢這麼問候我!想死就早說!”
電話那端響起賀恭暴怒的聲音。
“這麼大的脾氣,肯定是老賀!聽著你小心點兒!周主任和劉主任都落到諾亞的手上了,你是僅存的碩果!別給我們添亂啊!”
“他娘的都是重要部門的主任,為什麼老周和老劉你們就親自去保護!我這裡除了一通溫教授的電話,就啥都沒有!你們這是區別對待!”賀恭叼著煙,牙槽都要把煙蒂咬爛了。
“老賀你要不要臉啊!你一個hybrid還要我們保護?你要是陷落了,你都不配做hybrid!”
連羽一邊與賀恭在手機裡對罵,一邊和何斂趕往防護牆的主電腦。
“你就沒有想過——就因為我是hybrid,諾亞可能派他們的王牌來對付我!”
“滾蛋吧!你也是我們的王牌!不跟你臭貧,我們走了!”
“小羽毛,別自亂陣腳!就算我們三個都被抓到了主電腦那裡,不還有一道防線嗎?”賀恭笑了笑,算是苦中作樂。
“這個月是哪個一級執行官看守主電腦?”連羽問。
“夜瞳!”賀主任回答。
“喔嚓!他!我跟你賭五塊錢——他現在肯定在睡覺!”
賀恭掛掉了電話,他的手裡一直握著槍,雙眼死死看著辦公室的那扇門,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雖然知道自己與通信中心的劉主任,以及控制中心的周主任不同,他們是純粹的人類,在諾亞面前就跟小雞仔一樣,哢嚓一下脖子就沒了。
但是控制中心的防守何其嚴謹?甚至聽說溫酌都在那裡,周主任都能被帶走!
這一次諾亞絕對有備而來!
“阿清,小順,你們有沒有發現異常?”賀恭向辦公室外的執行官確認。
幾秒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媽的——”
果然他這裡不可能太平!
他打開電腦,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監控錄影,發現外面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這怎麼可能!
竟然有諾亞可以悄無聲息幹掉外面的人?
這個諾亞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賀恭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牆邊,伸手正要拉開辦公室的門,忽然一隻手從後面扣住了他的脖子!
“呃……”
賀恭睜大了眼睛,呼吸卡在了喉嚨裡。
“賀主任,別亂動。我現在很緊張,要是一個不小心,擰斷了你的喉嚨,那就不好了。”
是個女人的聲音。
她藏在牆裡!
賀恭扣住了對方的手,這女人力氣太他麼的大,自己竟然掰都掰不開!
幾乎是瞬間,賀恭的手心裡有什麼狠狠紮進了對方的手心!
那是他體內的安奇拉副本硬化之後形成的倒刺!
“啊——”
女人發出尖叫聲,鬆手的瞬間,賀恭掙脫了她,轉身就是三槍連擊。
子彈爆裂開來,藍色的藥劑在牆壁上形成一大片霧狀痕跡,但是卻沒有擊中那個女人。
轉瞬間,一隻手從地面上伸出來,扣住了賀恭的手,一把將他拖倒在地。
賀恭摔了個夠嗆,下巴砸在地上,被拖出去老遠。
這個女人的能力竟然是能融於固體!
她可以從各個方向出其不意攻擊賀恭,除非賀恭能雙腳懸空!
真他娘的倒楣到爆炸!
賀恭氣的咬牙切齒:“你個該死的連羽!真他媽晦氣!”
要是連羽在這裡,雙手一震,這個躲在牆裡面的諾亞直接就被震成粉了!
用吸塵器一吸,就能搞定!
賀恭體內的安奇拉再次硬化,從他的體內猛地刺向那只手。
她又縮回了牆體之中,賀恭還沒爬起來,就被一拳擊中了腹部,直接給懟到了天花板上。
他幾乎預料到了對方會游到天花板上,安奇拉倒刺瞬間從背部刺了出去,直落落刺中了那個諾亞的手。
賀恭緩慢地落到了地面上,他的背部延伸出的安奇拉還死死勾著那個諾亞的手,一點一點將她從牆體裡勾出來。
那只手不斷晃動著,越是掙扎,流下來的血就越多。
賀恭冷著眼,已經將對方的胳膊完全拉出來,接著是肩膀。
“我不打女人,不過你也不算女人了吧?”賀恭咬牙切齒。
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趕了過來。
“賀主任——賀主任——”
賀恭高聲道:“不是說我是hybrid不打算來管我嗎?”
門打開,賀恭發現來的是自己的老熟人,“別亂開槍,讓我把她鉤出來。要是死了,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是,賀主任!”
“就你一個人來?你們是太相信我了,還是我已經不受你們重視了?”
就在一瞬間,趕來的執行官眼底泛起一抹藍色螢光,賀恭的瞳孔一震,他意識到了什麼,但已經晚了,忽然倒了下去,他的安奇拉也失去了力量,癱軟在地。
天花板裡的女人跌落下來,滿身都是冷汗,血還在滴滴答答往外淌。
“我要殺了他——”
女人一腳就要踩向賀恭的腦袋,一枚子彈擦著她的臉過去,她向後踉蹌了一大步。
“八重玲奈,你能力不夠,胡亂撒什麼氣。本來還以為你會是賀恭的剋星,沒想到賀恭會是你的剋星。”
“老大,我……”
被稱為八重玲奈的諾亞咬了咬牙,低下頭。
“帶上賀恭,我們走。現在三個部門的主管,我們都湊全了。別浪費時間,我們必須要比溫酌的動作更快!”
八重玲奈將賀恭扛上肩膀,和前來的這位執行官一起,沖入了夜色之中。
此時的主電腦室裡,頂著一頭金色短髮,皮膚白皙的少年正在轉椅上一邊轉著圈圈,一邊抱著手機打遊戲。
“菜鳥!弱智!這都跟不上!”
“哎呀!你他媽的去左邊啊!你跑前面送人頭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