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軍隊.特種兵悶騷強攻x技術工高智迷糊弱受

幺兒:四川方言

原意指家裡最小最寵愛的兒子,引申義也指「寶貝」——父母或長輩稱呼孩子,叫小貓小狗,情侶之間互相作暱稱「親愛的」。

這是一本很無聊的流水賬,沒有什麼特殊背景,兩個人的談情說愛,小白受,小白文,拖遝冗長無聊,看個消遣,非天夜翔咧,隨意嘛

 

1、第一章 ...

耿小傑這人就像個蝸牛,慢吞吞,軟綿綿。

他喜歡一個叫飛虎的男人,卻從來不敢說,只敢遠遠地看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慢慢靠近他,對方卻已經走了。

偶爾運氣好碰上,耿小傑也不敢打招呼,從殼裡伸出觸角來探測一下,萬一覺得有危險,又馬上縮回殼裡,目送對方離開。

 

現在,蝸牛爬到夕陽下的籃球場邊窩著,看籃球場中的大兵們打籃球。

大個子搶籃板,傳給週邊的一名特種兵,特種兵幾下插花,從數人圍攻下抽身而出,掠出三分線外,起身乾淨漂亮地一躍,投籃,中了。

「好——!」周圍一陣喝彩。

那名特種兵刺蝟般的短髮被汗濕得纖毫分明,身材瘦削精悍,一百八十公分出頭,揭起迷彩軍綠色短衫,抹了把唇上的汗水,現出漂亮有力的腹肌。

 

「好!」耿小傑小聲道:「真帥!」

 

耿小傑的眼中帶著崇拜的目光,注視那名特種兵,特種兵帶球到哪,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兒,暗自為他加油。

他就是陸飛虎,而耿小傑喜歡他很久了。

說很久,不過也只有半年時間——從他作為技術人員,來這個兵營的第一天起,晚飯後在操場邊上散步,偶爾被大兵們的籃球賽吸引,便注意到這瘦瘦高高,卻又十分強壯的軍官。

這裡是某軍區C-16號駐兵點,離麗江只有不到兩百公里,是一座綜合型兵營。兵營內有五千多人,旅級駐兵,軍人以及技術工種。技工負責研發與改良一些新型武器,有獨立的工房。

耿小傑就是技工中的一員,他與上百名技工每天調試,改良槍械與炸彈等武器,受工房長轄制。

 

他從去年畢業後被分派到這裡,就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技工按照評級完成任務後允許外調。但耿小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的,於是便悠閒地和一群大兵們生活在一處,除他之外,其餘技術人員都十分厭煩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巴不得趕緊回去與家人團聚。

耿小傑反而不太想走,因為他第一眼看見那名特種兵的時候,就覺得有種莫名的心悸。

 

而後經過他的打聽,得知那人名叫陸飛虎,是格鬥隊的教官。

陸飛虎平時不苟言笑,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都十分害怕他。他和耿小傑一樣也是調來的,進軍區比耿小傑早,軍銜是少校,手下帶著五百多名兵員。

傳說他是格鬥隊的魔鬼教官,從華南地區一個非常有名的特種部隊調過來的。

 

陸飛虎膚色略呈古銅色,皮膚很好,今年二十八歲,兩道劍眉鋒芒畢露,雙瞳深邃帶著一股武人的威嚴。從不笑,也從不與手下的兵開玩笑,獨自住宿,獨自吃飯,訓練時新兵一不留神就會被打得滿地找牙。

 

耿小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名魔鬼教官令他十分在意,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星辰般閃亮,可惜這裡沒有女生,在他打籃球耍帥的時候沒有人為他尖叫喝彩。大兵們的心裡只有崇拜和敬畏,一切都理所當然。

 

籃球打完,兵們撤了。

耿小傑目送陸飛虎到小賣部處買了瓶水,他只穿一條軍褲,滿是汗水的迷彩短衫脫下搭在肩上,赤著健美的上身,軍靴踩過路上時留下濕潤的腳印。

夕陽漸漸下山,留下一抹黯淡的紫紅色光芒,耿小傑幾番想起身把手邊的那瓶飲料給他,卻又無論如何站不起來。

最後陸飛虎沿著林蔭道離開,耿小傑只得垂頭喪氣回自己的宿捨去。

 

耿小傑自己也長得很英俊,雙眼尤其漂亮,然而皮膚白皙,體格雖不算弱,卻和長期艱苦訓練的兵們沒得比,穿著土黃色的技工服,戴著頂帽子,無論如何都與軍人的「英氣」搭不上邊。

他回到宿舍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回憶唸書時的戀愛,曾經喜歡過好幾個男生,都鼓不起勇氣表白,同性戀的傾向根本不敢說出來。大學時喜歡的室友是體育系踢足球的,那男生簡直是萬眾矚目,參加校隊時每一次射門都能引起無數女孩的尖叫與鼓掌。

那人把耿小傑當成好哥們,泡妞,吃飯都帶著他當燈泡,耿小傑只得把所有的感情壓在心裡,度過了漫長的四年學業後,室友都走了,大家各分東西。

耿小傑嘆了口氣。

 

片刻後他忽然爬起來,朝著宿舍對面看,十餘米外的對面樓是格鬥部隊的集訓樓,四樓最左邊的單獨宿舍——陸飛虎的房間還亮著燈。

耿小傑在書桌前遠遠看了一會,點了根菸,攤開圖紙完成工房長交付的任務,時不時望向對面樓。那燈一直亮著。

夜十點,所有樓準時熄燈,耿小傑還趴在桌子上看,對面亮起一點飄忽的火光,是陸飛虎倚在窗前抽菸。

銀河浩瀚,繁星漫天,對面陸飛虎關上窗去睡覺,秋季的涼意滲了進來,耿小傑才心思複雜地收起圖紙,上床去睡覺。

 

2、第二章 ...

翌日中午。

耿小傑在工房把圖紙倒模出來,心不在焉地調試了槍械,摘下測量眼鏡,工房長過來道:「耿小傑,你的任務還需要多久?」

耿小傑道:「可能……按照進度還需要幾天吧。」

工房長是名老博士姓胡,吩咐道:「儘量快點,最好趕工出來。」

耿小傑:「我怕趕工出錯。」

胡博士:「過幾天上頭有人來聽報告,你必須儘快了,最近沒在狀態,年輕人是不是又傷春悲秋了啊。」

耿小傑馬上自嘲地笑道:「沒有沒有。」

胡博士道:「想談戀愛呢,就努力工作,爭取早點外調回去。」

耿小傑哭笑不得道:「好吧。」

 

胡博士走了,耿小傑嘴角帶著無奈的笑容,把圖紙再次鋪開,用遊標卡尺重新測量零件。

不知不覺過了近一小時,胡博士吃了午飯又回來了,說:「先去吃飯嘛,也不急在這一時,你還是很努力的——」

耿小傑:「……」

「謝謝老師。」耿小傑把東西收好,意識到已經一點了,說:「我這就去吃。」

耿小傑買了瓶水前往食堂,技工和士兵的食堂是混在一起的,中午大部分新兵都在睡午覺,籃球場上曝曬著十分灼熱。

耿小傑進了食堂打飯,沒多少吃的了,食堂裡還有吊扇,很涼快。

他打了點吃的,食堂裡還有寥寥幾名軍官在聊天或看報紙,耿小傑在一張空桌子後坐下,赫然發現,斜對面就是陸飛虎。

 

耿小傑心裡咯噔一響,他也會來食堂吃飯?少校級別的不是都有食堂開小灶,勤務兵端過去的麼?

陸飛虎聚精會神地看報紙,手邊擺著一份飯。

耿小傑端起勺子,目光仍駐留在陸飛虎英俊的臉上。

「看什麼?」陸飛虎抬頭道。

耿小傑險些拿不住勺子,心裡緊張至極。

「教官好。」耿小傑忙笑道。

「你好。」陸飛虎的表情一向十分冷漠:「工房的?不用喊我教官。」

耿小傑點了點頭,笑了笑。

陸飛虎開始繼續看報紙,耿小傑不敢再偷看他了,心裡撲通撲通地跳,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腦子裡全是方才那驚鴻一瞥的陸飛虎面容。

他很想再抬頭看看陸飛虎的側臉,眼神中帶著眷戀,卻無論如何不敢抬頭。

飯快吃完了,耿小傑開始胡思亂想,收拾飯盒的時候,要不要過去給他打個招呼?說句什麼?是「教官我吃完了,先走了」還是「教官,再見」?

算了吧,他根本不認識我。

 

耿小傑不著邊際地腦補,思想像只脫韁的馬,正打算收拾飯盒時,陸飛虎收了報紙起身,隨口道:「我走了,再見。」

「再……再見!教官。」耿小傑馬上抬頭。

他甚至沒看清陸飛虎,陸飛虎就走了。

耿小傑又坐了一會兒,以免出去再與他碰面,最後心裡七上八下,收拾了東西起身,離開食堂。

一整個下午的工作中他都沒在狀態,晚上回宿舍後,耿小傑用鉛筆在白紙上塗塗畫畫,畫了張陸飛虎的側臉速寫,又把它揉了,展開。

對面樓的燈還亮著,耿小傑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趕工畫圖。

 

一連好幾天,耿小傑都正午1點後才去食堂吃飯,陸飛虎居然次次都在那裡。每次都吃完了坐著看報紙。

耿小傑去了只打個招呼,陸飛虎從最開始的冷漠轉變為頭也不抬的「嗯」意思是知道了。

 

那一夜10點熄燈,耿小傑的圖還沒畫完,胡博士下了最後通牒,明天必須交圖。

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工作裡了,突如其來的手感令他暫時忘記了單戀,滿腦子全是力學公式與推力,後座力。

燈一滅,對面樓睡覺哨吹響,耿小傑登時悲痛地抓狂大叫。

「啊——」

還好,有辦法,耿小傑把筆記本電腦打開,螢幕亮度調到最高,當臺燈用,勉強照亮了工作臺一小塊地方,繼續寫寫算算。

菸灰缸裡積了一大堆菸頭,耿小傑毛躁地揉了揉頭髮,電腦的螢幕緩慢黯淡下去。

夜兩點,電量耗盡。

差不多了,明天回去工房倒模。

耿小傑收拾了東西,打了個呵欠,又想起陸飛虎,朝對面看了一眼,全樓黑暗,都睡覺了。

耿小傑躺回床上,思緒裡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很快就能入睡,臨睡前不禁心想:果然工作能讓人忘記很多東西。

 

翌日,耿小傑打著呵欠進了工房,倒模,測試一上午,交了成果,坐在工作臺前發呆,準備接新任務。

「耿小傑!你做得很好!」胡博士道:「我看了你的圖紙,怎麼想出來的?」

耿小傑:「我只是改了……一個小地方,可行嗎?」

胡博士:「非常好,你吃飯了嗎。」

耿小傑道:「沒有……接下來有什麼任務?」

胡博士:「放你三天假當做獎勵,但下午還要交給你一個任務,現在,回去宿舍裡換一身正式點的衣服。」

耿小傑茫然問道:「什麼?」

胡博士不耐煩道:「正式的會議服裝,有木有?」

耿小傑道:「有……好像有,得回去找找,是西裝嗎?」

胡博士:「什麼都行,下午有領導來,你充當我的助手,跟我一起去陪同領導視察。」

耿小傑:「好……好的。」

耿小傑飛速瞥了一眼時鐘,11點。

胡博士:「給你半個小時,回去收拾乾淨,洗個澡,昨天熬夜了?喝點運動飲料,這就去吧,快。」

耿小傑點頭,收拾東西回了宿舍。

 

耿小傑壓箱底的正裝只穿過兩次——畢業答辯時與軍方科技組的招聘會上。

但耿小傑的身材非常好,177公分,120斤,瘦卻不顯羸弱,這套按照西服款式改良過的中山裝是一年前貼身定做的,非常合身。

他換上襯衣,翻出領口,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又把襯衣領子塞回正裝內,非常合身,西裝筆挺,風度翩翩的玉樹臨風美少年。

耿小傑膚色白皙,頭髮有點長了,遮著右眉有點文質彬彬的憂鬱氣質,襯衣雪白的袖子比漆黑的西服略長一點,在手背上形成一道好看的白邊。

會不會碰上陸飛虎呢,耿小傑胡思亂想,看了一會兒鏡子裡的自己,很清秀很俊朗,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垮了下來。

嘆什麼氣?耿小傑也不知道自己嘆什麼氣。

無精打采了一會兒,換上一雙圓頭皮鞋出去,耿小傑深吸一口氣,決定要振作起來。

 

「非常好。」胡博士穿著西服,打了領帶,對耿小傑的穿著很滿意,拍了拍他的後背:「跟我走,年輕人不要駝背,要有朝氣!挺起胸膛!」

耿小傑夾著一大堆資料,背著電腦包,雙手插在褲兜裡,與胡博士走向軍營正門不遠處的中央接待大廳。

 

3、第三章 ...

新兵們喊著口號,在操場上跑過,遠處走來數人。

「老胡——」為首女軍官遠遠笑道。

「哎,林清!」胡博士忙上前去和那女軍官擁抱,又與她身邊的陪同軍官握手:「您好您好。」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助手耿小傑。」胡博士讓耿小傑過來,耿小傑與林清握手,赫然注意到她的肩徽,是名少將!

耿小傑忙自我介紹,並與林清握手。

「這位元是西南地區的科研部門武器小組負責人,白上校。」林清介紹道。

胡博士道:「他負責給組織彙報這次的成果,什麼時候開始?」

林清笑道:「我不管這次的事,由白上校負責,說說你吧,老胡,最近過的怎樣?」

胡博士道:「嗨,每天呆在工房裡,和學生們……」

 

胡博士與林清走在前面,顯然是舊相識,白上校與耿小傑走在後面,耿小傑埋頭看著地面,不太擅長與人交流,心裡仍在胡思亂想。

白上校道:「這次的槍械調試改良,你是小組負責人?」

耿小傑忙道:「我……不是,是老師負責,我只充當助手。」

白上校笑了笑,說:「後生可畏。」

耿小傑頗有點兒受寵若驚,看白上校也很年輕,便問道:「您今年……幾歲?」

白上校道:「平輩相稱就行,我今年二十九,很感謝你們願意為了祖國,到這種封閉式環境裡來搞研究。」

耿小傑笑道:「沒關係,我從小就……嗯,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在哪兒都一樣的過。」

白上校笑了起來,胡博士與林清有說有笑,而後林清道:「上校。」

「是。」白上校立正。

「你帶耿先生去會議室。」林清說:「我和老同學聊聊天,由耿先生來解說這次的成果。」

「啊?!」耿小傑馬上道:「老師,我……」

胡博士揮手道:「沒關係!新型改良槍械還需要經過他們再次評測,你只要簡單說說就行了!」

耿小傑:「但我……好吧。」

白上校拍了拍耿小傑的肩膀,笑道:「我不是專家,你只需要簡單說說,到時候把資料交給我去總部彙報,有PPT嗎?」

耿小傑:「有……有,都在電腦裡,走吧。」

 

耿小傑頗有點兒緊張,很怕把事搞砸了,然而又看胡博士與林清少將十分熟稔,料想就算砸了,應該不會挨駡才對。

白上校與耿小傑進了禮堂,耿小傑隱約聽見陸飛虎的聲音像在訓人,心內一驚,又有點兒欣喜。

白上校道:「會議室在哪兒?」

耿小傑:「跟我來,這邊。」

推開門,裡面是陸飛虎在訓幾名打雜的士兵,耿小傑剎那就懵了。

陸飛虎依舊是那面癱模樣,朝他們走來,敬禮。

耿小傑頗有點兒手足無措,幸虧白上校回了軍禮,吩咐道:「稍息,陸少校,準備好了?」

「投影機有點兒問題。」陸飛虎道:「還需要再等會兒。」

耿小傑道:「我來吧。」

 

耿小傑挽起衣袖,單膝跪到托板下,兩名軍人汗流浹背,看著耿小傑修投影機,都是暗鬆一口氣,其中一人額頭上還有火辣辣的紅印,顯是剛被陸飛虎教訓過。

 

白上校:「這可三年沒見面了,過得如何?還單身?」

陸飛虎:「男人老狗一隻,單身,教小兔崽子,你們,出去。」

耿小傑身邊的兩名士兵如得大赦,立正敬禮,退了出去。

 

投影機只是資料介面鬆了,耿小傑幾乎沒花多少時間就已修好,起身道:「你倆認識?」

陸飛虎坐在會議桌後,忽然問:「這和今天的彙報有關係?」

耿小傑尷尬了,埋頭從電腦包裡取出自己的筆記本,白上校說:「我們都是西南獵鷹部隊出來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白上校又說:「陸少校是你們工房的直屬負責人,一直不知道?」

耿小傑十分茫然,陸飛虎卻淡淡道:「我一向不懂這些,沒去工房打過招呼,都交給胡老師在做。」

耿小傑道:「那麼……就只有咱們嗎。」

白上校欣然道:「這就開始。」

耿小傑看了陸飛虎一眼,陸飛虎蹙眉道:「我留在這裡,你可以開始了。」

「我……」耿小傑忙道:「明白了。」

 

耿小傑覺得陸飛虎很厲害,總覺得自己無論想什麼,都暴露在陸飛虎的目光下,他怎麼對周圍環境都有種洞察人心的觀察能力,眼底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

白上校就好得多了,沒有那麼強的威懾力。

耿小傑腦子裡十分混亂,竭力把別的思緒驅逐出腦海,打開筆記本上的PPT,開始解釋他們的研發報告。

「這次的改良是綜合前蘇聯……槍械設計師米……哈伊……爾?季……莫……費耶維奇?卡拉什尼……科夫……」

耿小傑艱難地辨認出那一大堆音節,磕磕巴巴地念。

白上校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們整合了黑鋒的反衝力改良以及47A的後座力槍托消除法,建立了一個全新的公式,並找出兩者之間的聯繫……」

耿小傑說到槍械力學研究就回到了本行上,邏輯十分清晰,說得頭頭是道,與會者雖然只有兩人,但耿小傑的興奮感幾乎能直接影響到了他們。

這種新型槍托研究成果是胡博士首先提出改良方向,幾乎由耿小傑一手製圖,演算並倒模的,介紹它就像在介紹一件充滿了自己的智慧與奇思異想的發明,耿小傑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完成這件改良品,並在製圖時無數次地想過陸飛虎手持這把槍的感覺。

陸飛虎換了個位置,坐到離幻燈片不遠處,倚在座椅上,略抬頭看著耿小傑。

耿小傑剎那一下就緊張了,差點兒語無倫次,與陸飛虎目光一碰,馬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耿小傑:「……」

白上校:「繼續說,怎麼了?」

「所以……」耿小傑道:「啊,我還利用人機工程學原理,握把處重新制定了平滑度,可以用在……」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用在什麼地方。」

耿小傑竭力避開幾乎脫韁的思緒,那尚且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自己暗戀的物件,陸飛虎的唇就像轉折的岩石邊緣,堅硬性感猶如雕塑,鼻樑高挺近乎完美。

「用在……」耿小傑一手漫無目的地劃圈:「用在用在用在……」

白上校:「有介紹麼?」

耿小傑:「有圖,但是只是草圖……我看看,還有一個公式。」

耿小傑手忙腳亂地翻資料夾,心想糟糕,昨天晚上臨時手繪的圖畫在哪兒了?

 

翻了半天,終於翻出皺巴巴的一張紙,耿小傑眼前一亮,拿著紙給白上校看。

「槍托是這樣的。」耿小傑說,又給陸飛虎出示,繼而雙手持紙,念道:「子彈衝力公式採取為a=封閉積分……b的四次方……」

那張草圖正面是公式,背面則是一幅速寫畫像。

陸飛虎略抬起頭,燈光穿透紙背,眯起眼,看到上面畫的,是一個英俊男人的側臉。

 

4、第四章 ...

白上校:「很不錯的構思。」

耿小傑拘束地笑了笑,陸飛虎淡淡道:「執槍參照物件是怎麼樣的人?」

耿小傑卡殼了,他在腦海中構思的時候,持槍的特種兵就是以陸飛虎為原型。但要怎麼說?

「呃……」耿小傑道:「沒有特定原型,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手臂長度……」

耿小傑忍住自己的視線不去目測陸飛虎的手,大概報了個數,白上校笑道:「和少校身材差不多。」

「是吧。」耿小傑道:「我的報告完了,謝謝。」

「資料拷給我一份。」白上校道:「你說的不錯,比胡老師簡單易懂。」

耿小傑道:「謝謝。」

他把所有的複印資料交出,拿著那張紙,翻過來看了一眼,這才想起昨晚的速寫。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陸飛虎道:「素描也畫得不錯,學過畫畫?」

耿小傑:「機械設計選修了這門課程……見笑了。」

耿小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暗自祈禱陸飛虎看不出來是他自己,幸虧陸飛虎沒有多問。

 

事情完了,白上校把那張畫著陸飛虎肖像速寫的紙收起,說:「我還有點兒事得去回報林少將。」

陸飛虎與他敬禮,白上校道:「辛苦兩位了。」

 

耿小傑吁了口氣,陸飛虎推門出去,耿小傑心裡又有點兒失落,就這麼走了?

耿小傑躬身收拾幻燈機,百無聊賴地想陸飛虎,患得患失,方才彙報的時候陸飛虎該不會看見了自己的肖像了吧?看見了多半也不知道是誰,他的速寫很潦草……還好下面沒寫陸飛虎的名字。

他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起碼說聲再見什麼的……

耿小傑剛合上筆記本,陸飛虎便推門進來,耿小傑道:「你還沒走?」

陸飛虎打量耿小傑,說:「吃飯了沒有。」

耿小傑搖頭,陸飛虎道:「走吧,請你吃個飯。」

剎那耿小傑心花怒放,明白了,方才陸飛虎只是送白上校出去,還記得自己在會議室裡,當即說不出的高興,背上包跟著陸飛虎走了。

陸飛虎穿著一套迷彩服,帶耿小傑走出會堂,抬手看了眼表,動作瀟灑而俐落。

耿小傑看著他的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肌膚是健康的古銅色,很想牽一牽。當即又暗嘲自己真是個傻叉。

多半上去搭一下他的肩膀,陸飛虎這種特種兵就會一腳把他踹進垃圾桶裡去。

聽說他得過格鬥比賽金牌,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在他面前就像捏小雞一樣,嘎嘰一下就掛了。

耿小傑暗自好笑,大兵們開始午後集訓了,負重蛙跳。

「嗶——嗶嗶——嗶——」遠處教官銜著哨子,訓練的士兵排成一個圈圍繞花壇蛙跳。

 

陸飛虎道:「稍等。」

接著嘴裡喃喃唸著什麼,過去踢了隊伍中的士兵一腳,馬上整個隊伍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秩序井然,不要命般地賣力蛙跳。

「沒睡醒?!」陸飛虎冷冷道:「拿出精神風貌來!」

 

他們進了食堂,兩點,吃的已經收了,陸飛虎叫了幾個小炒,問:「喝酒?」

耿小傑忙道:「不喝,下午還要工作。」

陸飛虎點了點頭,拿一瓶啤酒自斟自飲。

菜上來了,泡椒豬肝,黃燜魚,一碟小炒肉,一大碗番茄雞蛋湯。

 

耿小傑道:「教官,聽說你拿過國際格鬥金牌,是真的嗎?」

耿小傑的眼中裡閃爍著近乎崇拜的神色,陸飛虎身上無時無刻不帶著一種硬漢的氣質,耿小傑確實並非在吹捧他,而是對這枚金牌很好奇。

陸飛虎瞥了耿小傑一眼,彷彿對這種眼神見怪不怪,淡淡道:「你怎麼知道的?」

耿小傑給陸飛虎斟酒:「我聽你帶的兵說的。」

陸飛虎不置可否,耿小傑說:「你很喜歡打架……格鬥,對不對。」

陸飛虎答道:「格鬥是用來保護自己人的,不是逞強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陸飛虎又說:「研究武器也一樣。」

 

耿小傑「嗯」了聲,陸飛虎接過酒,道:「謝謝,吃吧,別客氣。」

耿小傑:「教官……」

陸飛虎道:「不用叫我教官,你不是我帶的兵。」

耿小傑:「那少校。」

陸飛虎給耿小傑夾菜:「看得起我們這些窮當兵的,叫聲飛虎哥就成。」

嘩——

耿小傑只覺頭暈目眩,太受寵若驚了。

「嗯……飛虎哥。」耿小傑心頭波濤洶湧,半天連話都說不囫圇了,翻來覆去腦子裡儘是飛虎哥飛虎哥噹噹響。

「格鬥……金牌,嗯我是說……」耿小傑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還想看看?送女朋友了。」

耿小傑:「哦,女朋友。」

直男——耿小傑心裡的彩色玻璃嘩啦一聲垮了。

不過也對,耿小傑早就覺得陸飛虎是個直男,同志裡很少有性格這麼硬氣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雖有點兒失望,卻終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以後只能做朋友了,當朋友也好。

多個朋友,耿小傑還是蠻開心的,惆悵裡摻著欣喜,滋味難言。

「飛虎哥除了格鬥,還喜歡什麼?」耿小傑知道沒希望了,聊天隨意得多。

陸飛虎說:「我這人挺無聊,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你呢?」

菜有點兒辣,耿小傑吃得冒汗,脫了西服外套,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襯衣,些微汗水浸潤了肩膀與胸膛,白皙的鎖骨若隱若現。

耿小傑:「我挺喜歡旅遊的,還以為這裡靠近麗江,能出去走走。」

「封閉式兵營就這樣。」陸飛虎隨口道:「以後放假,部隊出去玩兒會捎上你。」

「嗯。」耿小傑心裡輕鬆了不少,然而看陸飛虎的時候仍有種說不出的眷戀,他今年23,而陸飛虎大了自己六歲,像個表情冷漠的大哥。

「結婚了沒有?」陸飛虎問。

耿小傑笑道:「當然沒有,我才二十三,剛畢業就到這裡來了。」

陸飛虎:「我二十三的時候,高中同學連小孩都抱上了。沒女朋友?學習很優秀吧。」

「還行。」耿小傑道:「沒有女朋友,沒什麼心情談戀愛。」

 

陸飛虎喝了那瓶啤酒,臉上不見半點兒紅,片刻後接了個電話,似乎有人臨時找他。

「我得先走了,你慢慢吃,吃好。」陸飛虎道。

耿小傑忙點頭和他告別,陸飛虎起身小跑著走了。

 

秋高氣爽,午後的金色陽光透過食堂的窗戶投入,照在耿小傑的頭髮上,溫暖而和煦。

耿小傑穿著雪白的襯衣,頭髮遮住右眉,憂鬱而清秀,嘆了口氣,自嘲般地笑了笑,吃飯。

 

5、第五章 ...

耿小傑沒有好奇去打聽陸飛虎的女朋友,家庭與愛情。

當兵的大部分都是這樣,在老家有個相好的漂亮女孩子,退伍後回家結婚。陸飛虎太優秀了,如同耀目陽光般不可接近。這種男人追求者必定不少,幸好他保持著不苟言笑的作風,從來不與人太熟稔,平時也呆在兵營裡。

否則只要帶著他的兵去麗江隨便走一圈玩玩兒,估計就有不少追求者,想必陸飛虎自己也知道這點。

耿小傑又開始有點兒想討厭他了,然而不管怎麼自我催眠,還是沒能耐討厭得起來。

 

耿小傑幾乎懷疑這輩子根本碰不上一個願意喜歡他的人,還是一個人去死好了。網路同志交友,他提不起這個興頭,各種一夜情覺得十分排斥。

每每喜歡上的全是直男,這種生活簡直是了無生趣。

然而他還是很喜歡陸飛虎,雖然不再抱有任何指望,還總想看看他。

欣賞他的英氣,他的男兒美感,一種粗獷而冷酷的帥氣,就算遠遠看著,耿小傑也十分滿足。

於是耿小傑試著每天1點才去食堂,陸飛虎居然都在那裡。

去了便打個招呼,耿小傑也不用再拘束了,只把陸飛虎當做朋友般隨意聊幾句,開始的幾次還坐在另外一張桌子後,斜眼瞥他,陸飛虎看他的時候,耿小傑便裝作好奇地看他手裡的報紙背後。

陸飛虎偶爾會給耿小傑買點吃的,耿小傑知道他多半交代過,因為每次去食堂時,大媽那裡總留著一份扣肉或者當天的葷菜。

漸漸的,耿小傑某天坐到陸飛虎的桌子對面吃飯,陸飛虎也沒說什麼,兩人午休時間聊一會,熟絡起來了,下午陸飛虎總是先走,而耿小傑回工房去工作。

 

一連很多天,耿小傑發現只有吃午飯的時候見得著陸飛虎,晚飯他則從來不來食堂。

 

部隊官兵黃昏的時候在籃球場上打球賽,那天耿小傑早早就在場邊坐著,五點到六點半,陸飛虎進了五個三分球。

耿小傑聚精會神地看,彷彿籃球場是陸飛虎的戰場。

每當陸飛虎瀟灑躍起射籃,籃球劃出一道弧線正中時,耿小傑只覺他的身材,他的動作,甚至側身讓出包圍圈的每一步,軍靴踩在籃球場地上,汗水揮灑的瞬間,都說不出的迷人。

哨聲響,球賽結束,陸飛虎所在那隊遙遙領先,對方有好幾個一米九的,搶籃板居然也搶不過他,簡直是個超人。

 

暮色濃沉,大兵們有說有笑的散了,陸飛虎脫下迷彩短袖搭在肩上,到水龍頭下衝了個頭,灑出滿地水珠,起身去小賣部買喝的。

耿小傑忙穿過籃球場,快步跑過去,遞給他一瓶水。

陸飛虎看了耿小傑一眼,接過水,發現正是自己平時習慣喝的,點頭道:「謝謝,這麼有心?下班了?」

耿小傑:「不早了啊,已經六點多了。」

兩人沿著林蔭道朝宿舍樓走,陸飛虎說:「我看你四點多就來了。」

耿小傑道:「今天週六,下午工房提前放人。」

 

「吃飯了嗎。」陸飛虎道。

耿小傑搖頭,陸飛虎說:「沒吃飯就去吃,老跟著我做什麼,我得回辦公室去,還有事情要處理。」

耿小傑蔫了,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親近了,別引起他的反感才好。

「哦……好的,你今天太帥了。」耿小傑轉身倒退著走,說:「再見。」

陸飛虎答道:「想學籃球的話,空了教你打,這幾天很忙,再見。」

 

晚飯後,耿小傑去沖了個冷水澡,西南地區晝夜溫差很大,冷水一擰開他就後悔了。

不到五分鐘,耿小傑果斷結束了這個念頭,被凍得臉青嘴唇白,牙齒格格作響,出走廊的時候被冷風一吹,差點兒休克在走廊上。

幸虧堅持著回了宿舍,縮在被子裡「呼啊——」「呼啊——」地打顫,過得(了)一會兒,終於回暖。

耿小傑心裡十分無趣,嘆了口氣,對陸飛虎來說,自己只是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吧。

他表現得太熱情了,總是不懂留點兒餘地。

耿小傑從小就沒什麼朋友,在姨媽家長大,被孤零零扔在封閉的環境裡早已習慣了。從高中開始就住校,一路到大學,直到現在。

總是一個人。

 

洗完冷水澡,身體反而熱了些,耿小傑穿上棉襯衣起來,十點熄燈了,他趴在窗臺邊看對面樓。

陸飛虎還在那裡抽菸,耿小傑忽然想遠遠跟他打聲招呼,但怕驚動對面樓,又不太敢。

深秋的冷風吹來,帶著隱約的寒意。

他打算等陸飛虎抽完煙就去睡覺,然而十分鐘過去,對面又亮起火光。

哢嚓聲響,打火機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下傳來,陸飛虎又點了一支。

 

耿小傑遠遠地看著那不明顯的菸頭紅點,看不見黑暗裡的陸飛虎,只能想像他抽菸時的冷峻面容。

秋風吹過草海,漫山遍野的楓樹沙沙作響。

 

耿小傑呆呆看著,他側身坐上窗臺,背靠窗沿,一腳踏在窗臺上看對面。

平時除了畫圖,耿小傑一般很少抽菸。

對面的陸飛虎還在窗前,又是哢嚓一聲響,耿小傑心道他今天抽好久的煙了。

是了……耿小傑想到傍晚時陸飛虎說最近很忙,要回辦公室一趟,一定是有什麼煩心事,說不定壓力挺大。

耿小傑在窗臺上側著身子,坐了整整一個小時。

陸飛虎終於關上窗門,回去睡覺。

 

耿小傑心思複雜,神情恍惚地下來,開著窗門便睡了,反正明天是休息日,也沒什麼能做的,不如在宿舍睡覺就好。

 

耿小傑輾轉反側,嗓子有點兒疼,打了個噴嚏昏昏沉沉地入睡。

一定是感冒了……不該洗冷水澡,他迷迷糊糊地想,又懶得起來找感冒藥吃,於是第二天果然發燒了。

 

6、第六章 ...

週日中午,耿小傑只覺嗓子裡像是著了火。

 

耿小傑艱難地掙紮下床,爬到茶几邊上,提著暖瓶一口氣灌下小半瓶隔夜的溫水,總算好過了點兒。

起身時腦袋又在牆邊一撞,整個人天旋地轉,從櫃子裡翻來翻去,找出一板阿司匹林吃下,重重摔回床上,捲著被子繼續睡覺。

發燒了發燒了……感冒,耿小傑腦子裡嗡嗡嗡地響,四肢痠痛,嗓子灼疼,畏寒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忘記量體溫,又懶得起來,實在沒力氣。

有時候人往往不是病死的,而是懶死的。

耿小傑又睡著了。

週日半夜,耿小傑再度起來,灌下剩餘半瓶前天晚上暖瓶裡的冷水,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

清晨,鬧鐘響起,被耿小傑一巴掌拍掉。

不知道睡了多久,內線電話響起,耿小傑迷迷糊糊地接過,是胡博士打來的。

「我我……」耿小傑的嗓子啞了:「感冒……老師……」

「你好好休息……」胡博士的聲音遠在天邊不住飄忽:「要打針……」

耿小傑忙道:「不不……咳,咳,吃藥……」

胡博士又說了幾句什麼,耿小傑把電話掛了,爬起來翻到藥片,又吃了一片,哐當倒下,繼續睡。

又睡了一會兒,耿小傑聽見電話響,從被窩裡探手一抓,抓到枕邊,用耳朵壓著,繼續睡覺。

「開門。」電話那頭的聲音道。

「唔……唔……」耿小傑:「什麼?」

「開門!」門外和電話聽筒裡同時響起陸飛虎的聲音。

耿小傑揭了被子去開門,險些撲在門外那人的身上。

陸飛虎忙伸手來扶,耿小傑擺手示意不妨,躺回床上捲著被子,籲出一口滾燙的氣息。

陸飛虎道:「胡老師說你感冒請假,沒發燒?」

陸飛虎伸手來探耿小傑的額頭,那手冰涼,耿小傑不舒服地朝被窩裡縮了縮。

「媽的。」陸飛虎道:「發燒怎麼不去看醫生?」

他把手伸進被窩,在耿小傑脖頸處撫摸,摸上他的胸口,耿小傑感覺到一陣冰涼,立馬大叫:

「啊啊啊——」

陸飛虎收回手,去櫃子的藥盒取了體溫計一量,四十一度。

陸飛虎馬上抱起耿小傑,發現他的棉睡衣敞著,扣子都沒扣上,嘴唇發白,額頭滾燙,翻了個身趴著不動,只得去取了襯衣過來幫他穿上。

耿小傑伏在陸飛虎的肩頭,陸飛虎幾下給他脫了睡衣,幫他穿好衣服褲子,讓他坐在床邊,單膝跪地給他穿鞋。

耿小傑道:「幹什麼……」

「去醫務室!」陸飛虎不悅道:「怎麼病得這麼重也不去看病……坐好!」

耿小傑兩眼冒圈圈,身體一歪,又倒了下去。

陸飛虎給他穿上鞋,把自己的軍外套批在他的身上,拉起耿小傑手臂,讓他伏在自己背上,背著他出門下樓,去醫務室治療。

 

耿小傑燒得全身滾燙,意識一片混沌,唯一的記憶就是趴在陸飛虎背後,他乾淨的脖頸很性感,帶著好聞的肌膚氣息。

他的嘴唇抵在陸飛虎的脖頸一側,心跳得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以後一定要常生病,這待遇真好啊……耿小傑迷迷糊糊地心想,但是多生病陸飛虎會煩,三天兩頭生病,多半就扔著自己不管了……久病床前無孝子……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飛虎把耿小傑放在醫務室的椅子上,交給醫生體溫計,醫生又量了一次,耿小傑像個小孩般縮著,還有點兒畏寒。

「輸液吧。」醫生說:「怎麼也不早點兒來?」

陸飛虎道:「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午飯才發現的。」

醫生道:「燒多久了?來,啊——」

耿小傑兩眼無神,讓看了舌苔,醫生道:「一個人出門在外得注意身體……」

「不不不……」耿小傑見到閃著寒光的針頭立馬抓狂了:「不打針,我吃藥,吃……」

「坐好!」陸飛虎一聲怒吼,抬手要揍。

耿小傑一個激靈,不敢再掙扎,醫生哭笑不得,把輸液針頭紮進去,耿小傑又是一聲誇張至極的慘叫。

 

陸飛虎真是服了他了,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醫生道:「這麼大個人還怕打針?」

耿小傑咕噥幾聲,醫生又道:「睡會兒吧。」

 

「睡吧。」陸飛虎示意耿小傑靠在椅背上,把自己的軍服外套蓋在他身上,給他掖好。

消炎藥輸了半瓶,耿小傑舒服了點兒,嗓子也沒那麼疼了,感覺又活過來了,也不打冷顫了。

耿小傑意識清醒些許,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夢見陸飛虎抓著自己投籃……身體微微一抽,睜開雙眼。

陸飛虎坐在對面,翻一本雜誌,耿小傑一醒他便察覺到,兩人視線一觸,陸飛虎抬眼望向掛著的輸液瓶。

小半瓶,陸飛虎又瀟灑一亮手腕,看表。

 

耿小傑心想:永遠都這麼帥。

「再睡會兒。」陸飛虎淡淡道,繼續看雜誌。

 

耿小傑假裝閉上眼,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他的眉毛,他的唇,他的瘦削的側臉,他的鼻樑,耿小傑縮在軍服裡,聞著軍服上陸飛虎的印記般的獨家氣味,那是一種呢絨軍服、煙味、男人肌膚氣息混合著的味道,溫暖而安全。

耿小傑聞了聞自己的襯衣——滿是汗味兒。

陸飛虎很乾淨,短碎髮顯得十分精神,薄薄的軍綠色襯衣敞著前兩個扣子,現出古銅色的心口肌膚,軍褲熨帖而平整,身材很好,站如松坐如鐘,很標準。

 

陸飛虎察覺到耿小傑在看他,說:「睡覺,沒聽懂?」

耿小傑道:「飛虎哥。」

陸飛虎抬眼,劍眉一揚,示意他有話快說。

耿小傑:「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陸飛虎:「中午沒見你吃飯,給工房打了個電話。」

耿小傑緩緩點頭,把鼻子縮到軍外套的衣領後,悶聲道:「你忙嗎?」

陸飛虎看著輸液瓶,正眼看耿小傑,又微一蹙眉,說:「不忙。」

 

耿小傑:「忙你就回去,不用管我,現在好多了。」

陸飛虎叫來醫生,叮囑他記得換藥瓶,起身走了。

耿小傑蓋著他的外套,心裡既幸福又有點兒難過,他忘記拿走外套了,為什麼會注意到中午自己沒去吃飯?還特地打電話去工房問一聲?

還會專門來看他,只是單純把自己當成朋友吧。

 

耿小傑又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聽見女醫生換班的聲音。

「少校,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女人的聲音笑道。

陸飛虎依舊冷漠的聲音:「我弟弟感冒。」

「喲。」女醫生道:「這是你弟?」

陸飛虎沒有再說話,手背上一痛,針頭拔出,耿小傑馬上睜開眼,醒了。

陸飛虎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站在門口擋住了光線,問:「還發燒?」

耿小傑道:「好了……你怎麼又……」

耿小傑看見陸飛虎手裡拿著個飯盒,料想裡面是吃的,再看掛鐘,已經傍晚六點了,中途陸飛虎應該是回了一趟辦公室,又去給他買了些晚飯。

「衣服穿上,外面冷。」陸飛虎說完便轉身出去。

「謝謝。」耿小傑朝那女醫生點頭告別,穿著陸飛虎的外套離開醫務室。

 

陸飛虎頭也不回走在前面,彷彿在想事情,兩人到了樓下,陸飛虎道:「我送你上去。」

耿小傑:「你去吃飯吧,不用管我了。」

陸飛虎道:「怎麼一直趕我走?」

耿小傑忙道:「不不,我只是怕耽誤你的正事。」

陸飛虎說:「我吃過了,走。」

作者有話要說:光棍節快樂!提前開坑了

過個十天半月還有一本古代的NP武俠文,雙坑連載

本文已完稿,字數不多共計27萬字,分上下冊,HE,1V1,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大場面,純粹就是兩個人愛來愛去的故事

上冊談戀愛,下冊柴米油鹽,戀愛往往在朦朧期都是美好的,窗戶紙一捅破就顯得沒有那麼吸引人了

但過日子也是必經之路嘛,只喜歡看談戀愛的大人可以在上冊結束的時候截止,當做他們的故事告一段落

當然後面柴米油鹽的生活也不會有虐,彼此扶持,一起生活而已。

基本上這就是一本很無聊的流水賬,先謝校稿的派姐,與對本文給出最先意見的親友

還有現在來看的所有讀者,幺兒們—3—MUA

預計1230號前連載完結,沒有網路版番外

可能有定製印刷

 

7、第七章 ...

耿小傑上五樓回宿舍,開門,陸飛虎也進來了,把飯盒放在耿小傑的桌子上,說:「吃吧。」

耿小傑道:「不好意思……我沒收拾房間,很亂……」

陸飛虎沒說什麼,在房間裡四處轉了轉,最後在茶几前坐下。

耿小傑還是有點小情調的,工作臺上種著盆栽,茶几旁鋪著小地毯,陸飛虎盤膝而坐,從茶几下掏出他的幾米畫冊。

桌上還擺著另一份冷了的午飯,是中午陸飛虎來帶給他的。

 

吃完粥,耿小傑出了滿身汗,去刷了個牙就躺回床上,陸飛虎仍然坐著聚精會神地看書。

耿小傑縮在被窩裡看他,問:「飛虎哥。」

陸飛虎頭也不抬,含糊地嗯了聲示意聽見了。

 

耿小傑:「你最近壓力很大麼?」

「還行。」陸飛虎答道。

耿小傑:「工作的問題?」

陸飛虎:「不是,個人因素。」

 

耿小傑不敢再多問,和陸飛虎還不熟,心裡七上八下,不住揣摩陸飛虎的「個人因素」,會是什麼因素?和女朋友吵架了?分手了?這麼好的男人還會沒人要嗎。

耿小傑側躺著看陸飛虎的臉,心裡一陣莫名的悸動,既難受又充滿甜蜜。

 

陸飛虎放下書起身,走到窗邊,說:「秋天冷,晚上睡覺記得關窗。」

耿小傑應了,陸飛虎從窗門處斜斜望去,看到自己的房間,掃了一眼他的工作臺,亂七八糟的鋪著不少圖紙。

他隨手給耿小傑收拾了,盆栽放在窗邊,圖紙用丁字尺壓著,抬左手一亮手腕看表。

 

窗外夕陽下山,秋夜裡四處都亮起了燈光,大兵們解散回宿捨去。

「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陸飛虎說:「不用送。」

「謝謝你,飛虎哥。」耿小傑道。

陸飛虎關上門出去,耿小傑趴在床上,眼皮漸重,心裡全是陸飛虎陸飛虎陸飛虎,最後把臉埋在枕頭上入睡。

 

翌日耿小傑睡醒,人已經舒服了不少,嗓子不疼了,雖然嘴裡還有點幹,精神不太集中,卻已經能上班了。

耿小傑帶著圖紙去工房報導,胡博士知道他生完病精神不太好,便沒派太複雜的工作給他。

耿小傑一副蔫蔫的樣子坐在位置上摹完圖紙,心不在焉地發呆。

 

他用鉛筆在白紙上寫寫畫畫,又畫了個陸飛虎的肖像,這次比上次認真得多也細膩得多,細密瑣碎的陰影線條勾勒出陸飛虎冷酷的面容。他的唇與嘴角隱藏在陰影裡,高挺俊俏的鼻樑線條猶如大理石刻像。

旁邊畫了個結構素描解析的機械手錶。

 

鈴聲響,十一點半,放工。

耿小傑把素描畫像收進檔夾裡,去找胡博士交圖紙。

胡博士的私人工房裡沒有人,有事臨時出去了,耿小傑把圖紙放在他的桌上壓好,瞥見他的電腦還開著,過去點開表格登記。

電腦桌面上開了一排視窗,都是設計軟體,耿小傑在表格上填了自己的名字,看見螢幕右上角,通訊欄裡,軍區內部的郵件標誌在閃爍。

發件人——陸飛虎。

耿小傑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左右看了看沒有人,他點開那封信。

 

飛虎:【胡老師,您好,耿小傑昨天生病,今天請再讓他休一天病假。】

 

耿小傑心跳平靜了些,回了封信:

【飛虎哥,我是耿小傑,胡老師不在,吃午飯去了,我在交圖紙。】

 

飛虎:【身體怎麼樣。】

耿小傑:【好點了,今天可以上班,正準備去吃午飯。】

飛虎:【注意休息。】

 

那封郵件完了,耿小傑也不知道該回什麼才好,坐著發了一會呆,有點感動,想說聲謝謝他的關心,打了好幾行字,卻又終究覺得不妥全刪了。

又過了十分鐘,耿小傑打了行字:

【飛虎哥,可以加你郵件位址為聯繫人麼?我的郵箱是……(附自己郵箱地址)】

斟酌了很久,按下發送,又等了十分鐘,那邊沒有回答,耿小傑心想多半去忙了,嘆了口氣,收拾東西,又忍不住把數據線接上,把陸飛虎的郵件通通拷進自己的電腦裡當留念,順便毀屍滅跡以免被胡博士看見。

稀里糊塗中,耿小傑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麼,收拾乾淨把筆記本一夾,走了。

 

當天去得早,陸飛虎不在食堂,大兵們分桌就餐,一片安靜中耿小傑心不在焉地吃了飯,下午一切照舊。

 

夜裡耿小傑在窗前坐著,打開筆記本電腦,挨個點開陸飛虎的郵件回味。

他真是個好大哥……為什麼對我這麼好?耿小傑忍不住胡思亂想,又不住說服自己,對方根本沒別的念頭,就像以前在宿舍裡喜歡的那個體院生一樣。

他看陸飛虎打籃球,給他買了飲料,所以陸飛虎注意到了自己……嗯……出門在外,陸飛虎隨便把他當弟弟照顧,是很正常的。反正只是多留個心的功夫。

陸飛虎都有女朋友了,是個直男,如果知道耿小傑單戀他,一定會覺得很噁心,千萬不能被他發現自己的歪念頭。

熄燈,吹哨,樓下鎖鐵門。

耿小傑把郵件朝下翻,忽然發現另一封被拷過來的未讀郵件。

 

飛虎:【可以,這個是我的郵箱位址,你自己抄一下。】

 

耿小傑剎那又開心起來,忙複製地址,從床後拉出內網線路,接駁網路,粘貼到自己的郵箱裡,他的暱稱叫做「蝸牛」。

四周已經熄燈了,筆記本電量不足20%,耿小傑想找陸飛虎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電腦前坐了片刻,想不出什麼話題,對方應該已經睡覺了吧?明天再說,別惹人厭煩。

不知道今天他還抽菸不,耿小傑俯到窗前,推開窗門,朝斜對面張望。

暗夜裡,猩紅的紅點若隱若現。

陸飛虎還在抽菸……耿小傑趴在窗前看了一會,一陣穿堂風吹過,從宿舍前門刮向後門,捲起桌上的圖紙和檔,剎那間飄飛出去。

「啊——!」耿小傑忍不住喊了出聲。

身後一大疊白色的紙張在夜空裡飄飛,耿小傑忙伸手去抓,抓住了一張,數十張圖紙飛來飛去,散向兩棟樓中間的花壇。

糟了糟了……耿小傑馬上衝去關門,再回到窗臺前時,朝下張望,樓下全是自己的A4圖紙。

這下麻煩了,耿小傑抓起外套要下樓去撿,忽然想到很嚴重的事——宿舍樓已經鎖門了,怎麼辦?

 

叮咚,郵件聲音響。

耿小傑低頭看筆記本,陸飛虎的名字在通訊欄裡閃爍。

飛虎:【叫什麼。】

蝸牛:【圖紙被風颳下去了,宿舍樓鎖門了,希望晚上別下雨。】

飛虎:【我去撿,你到鐵門後等。】

蝸牛:【不用,你休息吧,又給你添麻煩了。】

 

那邊沒有郵件再來,耿小傑趴到窗口去看,只見對面樓裡,陸飛虎的房間亮起昏暗的光,似乎是筆記本的螢幕光芒,遠遠的關門聲響,腳步聲下樓。

耿小傑在窗臺邊看著,前後兩樓的建築結構相似,側旁樓梯道都沒有密封,看得見陸飛虎依次下三樓,二樓,一樓,拿鑰匙打開鐵門,走出宿舍樓,開始撿東西。

月光清朗,照在陸飛虎身上,他赤著上身,只穿一條迷彩軍褲與軍靴,走過花壇,依次撿起耿小傑的圖紙,對著月光略一端詳,並把它們疊好。

耿小傑想了想,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紅牛,轉身下樓,打算答謝陸飛虎。

 

他穿上外套下了一樓,圖紙疊得整整齊齊,被一塊石頭壓在臺階上,秋風吹來,圖紙一角嘩啦響,陸飛虎不在,已經回了宿舍。

耿小傑只得躬身撿起來,拿著圖紙上樓去。

 

回房時筆記本電腦亮著,陸飛虎的郵件彈出。

飛虎:【點一下,看看少了幾張。】

蝸牛:【沒有,謝謝,又麻煩你了。】

飛虎:【不用這麼客氣,早點休息。】

 

耿小傑起身看對面窗戶,陸飛虎的房間關了窗,心底一陣惆悵,也把窗門關上,就著本子的光線重新排頁碼——少了三張。

估計飛得太遠……耿小傑只得明天再去找,不敢再告訴陸飛虎了,他又隨手翻了翻文件夾,發現早上畫的陸飛虎素描也不在了。

耿小傑:「……」

耿小傑兩眼轉圈圈,疑神疑鬼,暗道不會又被陸飛虎看到了吧,應該沒被他撿到才對,那張紙是白紙,這次沒有在圖紙背後畫了……而且也不太像他,完全是耿小傑印象中的飛虎,怎麼辦?

可能是飛得太遠了,陸飛虎沒看見,否則也不會特意讓他點數。

耿小傑頭上冒出亂七八糟的黑線,欲哭無淚,上床睡了。

 

8、第八章 ...

一連好幾天,耿小傑都沒再在食堂看見陸飛虎,多半很忙。

但下班回宿舍後,總會在郵件上聊幾句,那天耿小傑缺失的三張圖紙外加一張素描還是沒找到,多半被早上打掃的大兵們掃走了。

耿小傑畫圖很快,對機械圖的記憶力也很好,憑著記憶重新畫了一次,竟是分毫不差,下午看到一名班長帶著手下在燒樹葉,料想已沒了。

 

秋涼漸深,中秋夜兵營裡有慶祝活動,食堂裡喝酒,然後在會堂看表演,軍人幾乎都到場了,無非就是自編自導自演的節目。技工們吃完飯就不作限制,胡博士和他的得意門生們在操場邊上擺了幾張小桌子喝茶賞月。

耿小傑一直不太合群,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聽他們聊天文理論,聊量子物理,聊宇宙大爆炸,耿小傑本來是學理論物理,最後轉應用物理的,而胡博士是學量子力學的。

科研人才轉去研發機械,總有點好鋼沒用在刀刃上的感覺。胡博士言談之中,對往昔的學習研究生涯也頗有點懷念,唏噓老同學都去了中科院,自己則選擇了服從國家安排,世事變遷。

耿小傑也很喜歡物理,他曾經一度心無旁騖想投身理論學習,那瑰麗的宇宙與燦爛的星河,奇妙的微觀世界裡量子的矩陣,察知世界最本源的構成,總有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無憾感。

相較於天頂萬年如一的朗月清輝與宇宙深處的星雲黑洞,人類的生命就像曇花一現,諸多煩惱與豐富的,庸人自擾的情感在這浩瀚的大哲學,大境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他還是抑制不住地想陸飛虎,只是在這個月裡,他已放開了很多,說服自己感情只是一種人生的體驗,不必再糾結於得失與過程。每個人都是宇宙間的一顆沙礫,最終都將歸於塵埃。

胡博士還在與他的弟子們高談闊論,耿小傑起身走了。

晚飯到現在,他一直都沒見過陸飛虎,他去哪兒了?

耿小傑回到宿舍,接上網路,看對面樓,沒有亮燈,陸飛虎不在宿舍裡,他給陸飛虎發了個郵件,起身去接開水。

蝸牛:【飛虎哥,節日快樂。】

飛虎:【弟,你也快樂。】

 

打水回來時看見回信,耿小傑眉毛動了動,心裡一陣溫暖,他的心態好了很多,宇宙的洗滌,胡博士的理論,令他心底有種暌違已久的澄澈。

他不再執著於那種糾結難言的感情,仍很喜歡陸飛虎,但那與之前患得患失的心態有所不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親切感。

 

耿小傑把椅子搬出宿舍走廊外,秋季的晴朗夜空下,一輪皎潔的白月照亮了整個大地。

蝸牛:【怎麼沒去吃飯看表演。】

飛虎:【值班,到九點。】

蝸牛:【吃飯了嗎,值班要做什麼?】

飛虎:【吃了,沒做什麼,坐著很無趣,你們晚飯吃什麼,這才八點,怎麼就回來了?】

蝸牛:【河蝦、雲腿、汽鍋雞、螃蟹,吃完胡老師在開茶話會,發了煙和月餅,烏龍茶,我就回來了。】

飛虎:【胡老師的茶話會應該多聽聽,他的知識很淵博。】

蝸牛:【嗯,不過那些我都學過了,走時他在說關於蟲洞理論和時間關係的問題。】

飛虎:【聽不懂,我沒文化,數學不及格。】

蝸牛:【別這麼說,呵呵,我也不會120公斤負重越野跑。】

飛虎:【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能回到過去,改變自己的人生,未來會怎麼樣。】

蝸牛:【你想改變過去的自己嗎。】

飛虎:【曾經想過。還想過如果回到過去,殺死了我的爺爺,那麼我還會存在嗎。】

蝸牛:【這個就是很出名的祖父悖論,其實它不成立。】

飛虎:【換個說法,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假設現在我走出辦公室,到你們的宿舍樓去。第二個選擇:我還是坐在辦公室裡。這兩個選擇都取決於我的一念之差,這會影響五分鐘後的未來?未來不就完全呈現出兩個可能了?】

 

耿小傑先是一怔,繼而有點震撼,陸飛虎不是搞研究的人,居然也會思考這種問題。

 

蝸牛:【你很厲害啊!飛虎哥,這就是「上帝不玩骰子」的問題。】

飛虎:【你明白我想說的?】

蝸牛:【以前曾經有很多人就這麼認為,一切都在必然中發生,只要獲得足夠多的資料,你就能準確演算出下一刻的發展,所以上帝是不玩骰子的。但薛定諤的一個實驗推翻了這個說法,他用一個有50%可能會衰變的放射性原子做了個機關,這個機關有50%的可能會在四小時後被啟動,從而殺死連在機關上的密封盒子的一隻貓。】

 

飛虎:【所以呢,貓怎麼了?】

蝸牛:【四小時後,我們看不到也聽不到盒子裡的任何動靜,也無法探測這個機關是否被啟動了,唯一知道這隻貓是死還是活的方式,只有打開盒子看它。你不能全程觀察原子是否衰變,因為光子會影響它。而這就從微觀的不確定性(原子)擴展成為宏觀的不確定性(貓)。於是在打開盒子之前,這隻貓對於觀測者來說,是既死又活,不死不活的一個疊加態。當打開盒子的一瞬間,這隻貓的波函數瞬間坍塌成為一個本征態,所以當你看它的第一眼的時候,死還是活才能決定,哈姆雷特早在很久以前就說過to be or not to be……%#@&是不是很混亂,你一定覺得很混亂吧,對不對。】

飛虎:【貓是死還是活,在盒子裡就已經註定了,跟我看不看它應該沒有關係。】

蝸牛:【就是這麼說,所以觀測者的認知和這隻貓的既定死活無關。】

飛虎:【聽懂一點,又像沒聽懂。】

蝸牛:【很無聊吧,為什麼胡老師說出來就這麼有趣,變成我說出來就這麼無聊了。辛苦你了,飛虎哥。╮(╯▽╰)╭】

飛虎:【這是那隻貓告訴你的?】

蝸牛:【嗯,那隻貓是很偉大的貓。】

飛虎:【你們都應該去搞理論,設計槍械太可惜了。】

 

蝸牛:【其實我挺喜歡這工作,四周很安靜,可以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你呢?飛虎哥,你什麼時候回家?】

飛虎:【我不回家。】

蝸牛:【為什麼,你不想你女朋友嗎?】

飛虎:【分手了。】

 

耿小傑:「……」

 

飛虎:【你呢,有喜歡的女生嗎,我知道你沒結婚。】

蝸牛:【我沒有,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人,飛虎哥,你前幾天心情不好,是因為和她吵架了?】

飛虎:【不是,跟她沒關係,分手很多年了,你想不想家。】

蝸牛:【我還以為你晚上抽菸一抽一個小時,是因為和女朋友吵架了。我不太想家。】

飛虎:【你怎麼知道我晚上抽菸的?】

 

耿小傑暗道自己傻了,抓狂地想了一會,只得老實回答。

蝸牛:【我那天熄燈後在想圖紙,看見了。】

飛虎:【你又知道我的房間?】

 

耿小傑徹底瘋了。

 

9、第九章 ...

飛虎:【十一月份放假,你可以回家去看看。】

耿小傑如得大赦,趕緊岔開話題。

 

蝸牛:【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一起了,媽媽不管我,我姨把我帶大的。上了大學以後就沒怎麼回去過。】

飛虎:【你的成績很優秀,獎學金拿了不少。】

蝸牛:【嗯,你怎麼知道的?】

飛虎:【你們每一名技工的履歷,發來的時候我都看過。】

蝸牛:【你呢,你為什麼不回家。】

飛虎:【我是家裡最小的兒子,有四個哥哥,我和老頭子鬧翻了,很久沒聯繫。】

蝸牛:【很久是多久。】

飛虎:【十年了。】

蝸牛:【哦,你應該是家裡最帥的。】

飛虎:【不,我是最醜的。】

 

蝸牛:【你為什麼和你女朋友分手,是最近的事嗎,還會和好的吧。】

飛虎:【已經分手十年了,她覺得我沒空陪她,六年前她打了個電話,已經嫁人了。】

蝸牛:【……】

 

蝸牛:【我聽你說把格鬥金牌送她,以為你們還在談戀愛。】

飛虎:【那年送給她作為結婚禮物,確實沒辦法和她在一起。】

蝸牛:【你今年二十八歲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飛虎:【不結了,也不用給家裡傳宗接代,我是私生子。】

 

蝸牛:【哦其實我應該也是。】

飛虎:【不用安慰我。】

蝸牛:【沒有,我應該確實是!】

飛虎:【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過去,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想想那隻什麼貓。】

蝸牛:【薛定諤的貓哈哈哈,飛虎哥,你挺能聊的,平時看你不像這樣的人。】

飛虎:【你也很多話,平時怎麼每次見我,跟耗子見了貓一樣?】

蝸牛:【我是聽說你有點凶,不敢太放肆,呵呵。】

飛虎:【聽誰說。】

蝸牛:【你帶的兵,還看見好幾次你在訓他們,還打人什麼的……&*%#我又有點混亂了,你是飛虎哥嗎?該不會是別人在你辦公室用你的郵箱吧】

飛虎:【我是為了他們好。你就算再放肆點我也不會揍你,不可能用訓練兵員的態度對待你們這些兢兢業業,認真鑽研的技術人才。】

蝸牛:【可是有的教官就會和他們混在一起,我看你操練下來以後,也不和他們喝酒打牌,開玩笑什麼的。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忽然想到。】

飛虎:【個人性格不習慣和人開玩笑,沒有幽默感,你終於也覺得我無趣了。】

蝸牛:【不不,你很好,謝謝你一直這麼關心我,你對我很好,我很感動,我終於把這話說出來了,一直想感謝你。】

飛虎:【感謝的話,就不要這麼客套,放在心裡就可以了。你還是個小孩,出去不要對其他人說我對你好,免得被工房的人排擠。】

蝸牛:【我一定不會多說的,你放心吧,我平時也沒有朋友,不太會和人交往。】

飛虎:【我看你也像,時間到了,我下班了,你早點休息。】

蝸牛:【呵呵好的,祝你中秋快樂。】

 

那邊沒有郵件回來了,耿小傑坐了一會,從包裡找出發的月餅,拿了瓶烏龍茶,匆匆下樓去,士兵們還在聯歡沒有回來。

對面宿舍樓黑漆漆的,耿小傑把工房發的一包煙,一包月餅,一瓶烏龍茶裝在一個牛皮檔袋裡,上面寫了陸飛虎的名字,放在樓梯口的第一個臺階上。

那包煙是胡博士的私人獎勵,從一條中華裡拆出,發給耿小傑的煙。以獎勵他不久前的報告。

耿小傑回到宿舍,從窗臺朝外張望,見陸飛虎捋直衣領,沿著花壇回宿捨去。

陸飛虎在樓道入口停下,躬身撿起那個牛皮檔袋看了一眼。

耿小傑心道果然撿到了,嘴角微微上揚。

陸飛虎側過頭,似乎想回頭看,耿小傑馬上尷尬了,暗道自己真笨。

然而陸飛虎只是微一側過臉,終究沒回頭去看對面樓上的窗戶,打開文件袋看了一眼,便匆匆上樓去回宿舍。

 

九點半,對面樓的軍人都回來了,宿舍裡十分喧鬧,四處亮著橙黃色的燈光。

耿小傑仍然在工作臺上畫圖,一直到十點,陸飛虎沒有再發來郵件,大兵們鬧完了,熄燈,睡覺。

耿小傑朝對面樓看了一眼,陸飛虎的窗門關著,沒有抽菸,也沒有光亮,料想睡得早。

 

耿小傑關上窗去睡覺,一輪明月將銀光灑遍大地。

月上中天,西山漸遠,滇北千萬竹海沙沙作響,此起彼伏。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面宿舍樓的天臺頂端一直坐著陸飛虎。

 

他側坐在天臺頂的水泥圍欄上,帥氣地屈著一膝,緩緩籲出一口煙,一手擱在膝頭,彈了彈菸灰,猩紅的光點在夜風中飄零,抽的正是耿小傑給他的中華。

 

他的身形在銀盤的光輝下形成一個瀟灑的剪影。

 

10、第十章 ...

中秋過去,一切依舊,胡博士接到中央軍委的邀請,讓他去參加一個國防戰略軍事科技會議,兩天後收拾行裝起行。

副工房長暫領了胡博士的位置。

副工房長向來是個隨和的人,胡博士一走,整個工房裡所有技工都鬆懈下來,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半天做不完一個零件,全都無組織無紀律了。

工房裡吵得像個菜市場,耿小傑簡直頭昏腦脹,朝身後好幾次道:「聲音小點!」

人聲鼎沸,耿小傑忍無可忍,把環繞身歷聲耳機戴在腦袋上,打開電腦,音樂開到最大。跟著音樂開始晃。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人戳他。

耿小傑頭也不抬,大聲道:「沒空陪你玩!!」說完繼續俯在工作臺上,專心畫他的草圖。

 

又過一會,一隻手把他的耳機扯走,耿小傑愕然抬頭,工房裡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身後的人交給他耳機,耿小傑看見陸飛虎站在工房講臺高處,心裡咯噔一響,什麼時候來的?糟了。

陸飛虎的聲音沉穩而冷酷:「耿小傑,是你負責協助胡老師的AU-702型引爆彈任務?」

耿小傑道:「怎麼了?」

陸飛虎道:「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

耿小傑馬上道:「不是我,是胡老師完成的,但我打過下手,沒有署名。」

陸飛虎取出一張表格對照,耿小傑問:「出什麼問題了?我知道這個任務內情。」

陸飛虎道:「你過來。」

耿小傑忙放下圖紙,起身跟著陸飛虎朝工房裡去。

陸飛虎取鑰匙打開魏博士的私人工房,問:「你熟悉AU702型炸彈麼。」

耿小傑:「我……勉強能看懂,草圖和機械圖都是胡博士畫的……讓我看看。」

陸飛虎掏出一個小本子,翻到胡博士專用電腦口令,打開以後登陸,說:「你找找,我看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耿小傑:「飛虎哥,你怎麼知道我協助過他……」

陸飛虎:「副工房長說的。」

耿小傑道:「剛剛我不是故意的,他們實在太吵了,我想專心畫圖……」

「我知道。」陸飛虎淡淡道。

 

耿小傑找出結構圖,陸飛虎說:「聯繫不上胡老師,這樣,你把圖紙列印出來,3D模型拷一份,換件正裝,證件和材料全帶上,到大門來。」

耿小傑道:「發生什麼事?這個炸彈出了問題?」

陸飛虎:「一會有時間詳細說。」

耿小傑:「要……回去換衣服?」

陸飛虎轉身跑出工房,扔下一句話:「穿你上次那身。」

 

耿小傑莫名其妙地在眾目睽睽下奉旨翹班,回宿舍換上西服,大概事情能猜到一點頭緒,應該是胡博士研究的那個炸彈出了什麼問題。但不是都有防爆機制的麼?而且從試驗到正式投彈,還需要在研究室進行功能測試和調試的啊。

測試後必須回饋給工房,工房多次調試後才能出成品,為什麼陸飛虎這麼嚴肅?

 

大門口沒有人,耿小傑站著等了一會,外面的吉普車按了兩下喇叭,一名陌生男人搖開車窗,那人穿一身迷彩野戰服,戴著寬沿墨鏡,頭戴一頂貝雷帽,手上戴著露指手套,喝道:「上車!」

赫然是陸飛虎的聲音。

耿小傑傻眼了,他還是第一次見陸飛虎這種裝扮,就像個拍美國槍戰電影的男主角。

陸飛虎又按了下喇叭,耿小傑忙坐上副駕駛位系安全帶,說:「去哪兒?」

陸飛虎不答話,示意他看車前板上的一份材料,右手掛檔,踩油門,左手打方向盤,倒車出發。

 

耿小傑端詳那份材料,越看越是心驚。

AU702型炸彈確實出了問題,這是一款胡博士設計改良的新型手雷,交予西南集團軍研究,然而就在今天早上,另外一個實驗室內發生了爆炸,防爆封閉設施外,有人受到了波及。

這屬於武器工房內的特級事故,不知道是技術人員誤操作還是炸彈本身的問題,要是追究下來,陸飛虎作為工房負責人將承擔首要責任。

而胡博士將承擔次要責任,後果非常嚴重,處分是背定了。

怎麼會這樣?!耿小傑眉頭緊擰,胡博士這時候還在外地。

「能聯繫上老師嗎?」耿小傑說:「我怕我說不清楚……」

「聯繫不上。」陸飛虎低沉的聲音說:「他在長春開會,會議內容是全程保密的,不能對外進行任何通訊,中途也不能離場。」

耿小傑:「我該說什麼?」

陸飛虎:「你站在我身後,該開口的時候我會叫你。」

耿小傑:「要被審查嗎?得注意什麼?會被關起來不?」

陸飛虎看了耿小傑一眼,耿小傑忙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

 

耿小傑剎那恐慌起來,萬一進了軍區,因為這個事故,把陸飛虎直接拘留怎麼辦?耿小傑來了一年多,也聽過不少以訛傳訛,軍營裡的某些內幕,涉及到這種重大事故,說不定還炸死了人……會怎樣判陸飛虎?怠忽職守?

陸飛虎道:「不需要你背這個責任,你會安全回來。」

耿小傑:「那你呢?會被降職處分嗎,還是會更嚴重些……」

陸飛虎:「不清楚,現在不是想後果的時候,先認真思考你待會要說的話,有不明白的問我。」

 

11、第十一章 ...

集團軍駐營地在昆明南邊,這裡主管西雙版納,藏邊,靠近越南,老撾等地的國界線問題,地處南亞腹地邊緣,是自古以來的戰略要地。

陸飛虎開車足有八個小時,期間一聲不吭,耿小傑則埋頭看資料,設想了無數次對答。時而詢問陸飛虎,陸飛虎不太清楚專業問題,只能簡單地說「是」或者「不」。

耿小傑開始很緊張,然而陸飛虎十分鎮定,他也就逐漸放下心來。

 

陸飛虎開過公路,兩旁的熱帶雨林在秋季泛起黃色,滿地落葉,中途在路邊停靠,簡單地在小店裡吃了點東西便再次上車出發。

當夜半夜三點,終於抵達集團軍主營。

這裡佔地面積非常遼闊,遠非他們所在的軍營可比,陸飛虎出示證件,衛兵詳細核查,又看耿小傑的證件。

耿小傑心裡七上八下,到處都是握槍的戰士,大門處的衛兵目光銳利,打量他許久,又進去打電話通知。

最後才揮手放行,前面有人開車領路,陸飛虎開車跟隨進去,吉普車在主營偏僻處的一座兩層小樓前停了下來。

這裡戒備森嚴,四周高牆上還支著電網,小樓外一片黑暗,車燈熄滅,陸飛虎停車。

耿小傑幾乎有種即將被押進監獄的錯覺,剛才一路進來,耿小傑就開始各種想像萬一他們要強行收押陸飛虎,他們該怎麼辦。陸飛虎是特種兵,會不會帶自己越獄逃出去,上演一場驚險刺激的美國大片?

帶路的人上了三樓,陸飛虎把一手按在耿小傑的肩膀上,耿小傑略鎮定下來。

反正也進來了,死就死吧。

衛兵通報,陸飛虎推門進去。

 

耿小傑跟著進門,背後有人把門關上。黑夜裡一路過來,他的瞳孔還不太適應這裡的光線,一陣暈眩後發現對面坐了三名高階軍官,軍官身後還有各自帶的人員。

他們清一色穿著軍裝,臉色都不太好看。

沒人讓陸飛虎坐,最左側那人一見陸飛虎便吼道:「陸少校!」

那人似乎十分憤怒,朝著他破口大駡,陸飛虎沒有說話,站著挨駡,耿小傑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那人髒話滿口,把陸飛虎罵得十分不堪,幸虧沒有侮辱他的家人。

耿小傑聽著不堪入耳的髒話,拿眼瞥會議室裡的軍官,看見一個認識的——白上校。

 

他的臉色如常,眯起眼,一手不易察覺地輕擺,示意耿小傑不要頂嘴。

 

那男人罵完了,會議室裡靜了半晌,又有一人進來,眾人起身,那人示意大家坐下。

 

白上校方道:「林上校請息怒,飛虎,你對這次的事故怎麼看?」

耿小傑心裡一抽,另外一人道:「先聽聽飛虎的報告吧。」

「還聽什麼報告。」又一名軍官道:「特級事故需要交由上級核查。」

 

陸飛虎終於開口道:「對於這次的事情,我非常抱歉,只要是我的責任,飛虎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帶了一名工房技師,他把資料帶來了。」

白上校道:「AU702初步制導技術是我接手的,發生這個意外我也非常遺憾,集團軍的工作小組已經給出了他們的意外報告,你們不妨看看。」

最後進來那名軍官道:「這裡詳細解說無濟於事,我們需要派出一名技術代表,去和軍區解釋。」

白上校道:「不,王中校,把事故發生時的報告先給他們看看。」

 

白上校身後一名士兵取了資料,交給陸飛虎,陸飛虎又交給耿小傑。

耿小傑低頭認真看,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紙上到底寫著什麼,他完全沒看進去,心裡不住害怕。

不是怕自己被關在這裡,而是怕陸飛虎的前途就此玩完了。

 

陸飛虎雙眼微眯,目光落在會議桌後的人身上,白上校和身旁一名軍官在低聲交談,那名軍官道「先聽飛虎的報告」。

而堅持不聽報告的「王中校」則臉色森寒,一聲不吭。

最後是坐在最左手側,一開始就破口大駡陸飛虎的林上校,他顯得十分憤怒。

 

陸飛虎的目光落在王中校身上。

耿小傑一臉慘狀,認真閱讀,字全是他認識的,然而排列在一起他卻又完全看不懂了,看來看去,根本看不出什麼名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陸飛虎極小聲道:「有問題麼。」

耿小傑完全迷茫,陸飛虎修長手指拈著材料的邊,掃了一眼那份資料,幾乎以耳語的音量,極小聲說:「左上。」

耿小傑視線轉向資料左上角的兩個釘書機小孔,忽然說:「後面的材料呢。」

耿小傑剛把話問出口,心裡就想,奇怪我為什麼要問這個?這有什麼問題?飛虎哥是這個意思嗎?

 

四名軍官馬上被他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什麼?」白上校道。

王中校不易察覺地坐直了身體。

「少一份?」陸飛虎說:「是不是資料不全。」

耿小傑終於開竅了,說:「嗯,應該還有內容,這裡不全,可以讓我看看後面的嗎。」

 

「你是什麼人?!」林上校大聲道。

耿小傑想了想,說:「我是AU702炸彈的研發小組負責人,胡博士的助手。我對這次的事故負有直接責任。」

陸飛虎馬上道:「別胡說八道!」

耿小傑:「胡博士對這種手雷沒有我熟,不騙你們,過程都是我獨立演算,倒模和進行電腦模擬測試的。」

陸飛虎道:「他在說謊!」

白上校打斷道:「稍等,你想說什麼?飛虎,你不用開口。」

耿小傑說:「工房裡交出模型的時候和材料上的回饋稍微有點……出入,應該是這樣吧。」

白上校說:「確實有?王中校。」

耿小傑腦子已經完全混亂了,完全遵循本能在說,彷彿依稀猜到了什麼,又猜不完整。

王中校道:「除非是胡博士過來,否則以你的許可權,不能調閱後續細節。」

耿小傑:「但這個炸彈是我設計的啊。」

王中校道:「你叫什麼名字?」

耿小傑:「耿小傑。」

王中校:「責任書裡沒有你的署名,任務表裡也沒有你的名字。」

耿小傑:「應該是胡老師忘記加上去了……吧。」

王中校嗤笑,耿小傑看著白上校,說:「可以給我看看嗎。」

白上校以徵求的目光看著隔壁的軍官,那軍官道:「你在撒謊,別裝傻,說實話。」

 

耿小傑道:「好吧,說實話,胡老師可能有自己的原因,可能是評職稱什麼的……」

所有人:「……」

 

「你們知道的,這種事情……」耿小傑繼續解釋。

陸飛虎深吸一口氣,耿小傑感覺到一股冷冽的殺氣,忙下意識閉嘴。

耿小傑心裡一邊祈禱:得罪得罪,胡博士應該不會介意這個的。

軍官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你必須負起首要責任。」

 

耿小傑道:「先讓我看看調試細節彙報吧。」

軍官道:「去找給他。」

耿小傑:「我還需要爆破殘骸。」

陸飛虎的手微微發抖,似乎有點激動,他看了耿小傑一眼,但什麼也沒說。

 

未幾,後續報告來了。

「你坐吧。」軍官道。

耿小傑拉了把椅子坐下,白上校端來一個鐵盤,上面是仍留著血的炸彈碎片,以及手雷的殘骸。

耿小傑看了一會報告,說:「誰動了我設計的炸彈?這裡是不是被又拆過了?」

 

12、第十二章 ...

一語出,會議室裡肅靜。

耿小傑把樣品分析報告的照片用鉛筆圈出來一處,交給中間的那軍官,說:「和我們交上來的圖紙不太一樣,你看這裡。」

「有投影儀嗎?」耿小傑道:「我帶了效果圖和類比測試軟體。」

陸飛虎道:「我去搬一臺上來。」

陸飛虎去拿投影儀,耿小傑望向王中校,他的臉色鐵青,白上校則與中間的軍官低聲交談,片刻後那軍官抬頭道:「改動過後有什麼區別?」

白上校說:「這位是宗和大校,軍區派來瞭解情況的負責人。」

 

耿小傑點了點頭,陸飛虎搬了投影儀上來,耿小傑道:「待會,我把整個過程演示一下,比說的清楚。飛虎哥,我幫你。」

耿小傑蹲下去,和單膝跪地的陸飛虎一起接線,二人手指一碰即分開,耿小傑和陸飛虎的臉挨得極近,陸飛虎看著耿小傑的嘴唇,片刻後與他視線交接。

耿小傑小聲道:「飛虎哥……你是不是覺得……」

陸飛虎作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別說話,接好線起身,退到牆邊。

耿小傑把投影儀接上電腦,開啟軟體,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片刻,而後睜開,說:「各位先請看投彈的瞬間。」

「這枚手雷被拆掉了一根線,它是一個二級保險,是胡老師特別叮囑加上去的,這種保險線能夠有效傳感,確定震動程度,令它不會在實驗室裡或者移交過程中提前突然爆炸……」

螢幕上開始類比演示爆炸,耿小傑截取其中一個過程予以解說,只花了不到三分鐘時間就清楚說完整個過程。

投影演示完畢以後,王中校說:「這就是按你們的圖紙製造出來的。」

耿小傑道:「但當時你們重制了不是嗎?保險線出了問題,一定是二級保險線在組裝的過程中鬆了。要麼就是有人為定位誤差,備檔圖紙呢?先查圖紙,都是一式三份,這個有胡老師的私人印章,中央工房的印,和飛虎哥辦公室的鋼印,你們那份在哪裡?」

 

「我可以肯定,跟這個沒關係。」王中校朝宗大校說。

耿小傑:「讓我看看啊,還有剩餘品呢,剩餘的一定還保留著不是麼,拿我們的樣品對照一下……」

「耿小傑!」陸飛虎喝道。

耿小傑不知怎麼回事,被陸飛虎一喝斥,馬上嚇得不敢開口了。

宗大校看了一眼圖紙,朝王中校說:「應該是你們的人疏忽了,或者他們交來的圖紙有誤差,我建議雙方重新核對一下。」

耿小傑:「這……」

陸飛虎劍眉緊擰,示意他別開口。

陸飛虎說:「有可能。」

 

「那麼我的兵呢?」林中校開口道:「誰來為他們負責?!」

「道歉。」陸飛虎低聲道。

耿小傑低頭道:「對不起,都是我的疏忽,我很……抱歉。」心裡想:關我什麼事。

陸飛虎額頭青筋暴突。

耿小傑:「?」

陸飛虎徹底被整得沒脾氣了。

「不。」宗和大校道:「不一定就是你的責任,畢竟責任書上籤的還是胡博士的名字,這件事暫時先放著,我明天就得回去了。等胡老師回來以後再和軍區科研組溝通吧,想必他能給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答案。」

眾人反應各異,王中校微有點不安,這次連耿小傑也察覺到了。

宗和收起圖紙交給陸飛虎,說:「飛虎把圖紙帶回去保管好,都辛苦了,一晚上沒睡,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筆錄都記好了?拿來我看看。」

數名軍官似乎還有話要說,耿小傑慢吞吞地收拾電腦,捲圖紙,陸飛虎一直看著他,耿小傑又看了白上校一眼,白上校抬手示意稍安。

「快點,磨蹭什麼。」陸飛虎不悅道。

耿小傑飛快加速,三兩下把電腦夾上,邊朝包裡塞邊跟著陸飛虎朝外走。

 

「我以為你想聽他們說什麼。」耿小傑道。

陸飛虎匆匆下樓,沒答話,上去發動汽車,耿小傑問:「有洗手間嗎。」

陸飛虎:「……」

陸飛虎打方向盤調車,看那模樣像是想自己走了,耿小傑只得趕緊上車。

「飛虎哥。」耿小傑說:「這樣算怎麼回事?結束了嗎?」

陸飛虎沒有回答,深邃的雙眼中映出兵營兩側微弱的路燈光芒,開車離開,大門口檢查證件許久,最後放行,陸飛虎才一踩油門,馳上公路。

足有十分鐘後,陸飛虎才把汽車靠邊,說:「去吧。」

耿小傑:「什麼?」

陸飛虎:「你不是要上洗手間?」

耿小傑這才想起來,趕緊下車:「沒有加油站啊。」

陸飛虎怒道:「路邊解決!」

 

陸飛虎被耿小傑整得已經有點不太正常了。

耿小傑把東西放好,下車去尿尿,陸飛虎摘下貝雷帽,鬆了口氣,倚在車前埋頭點煙。

耿小傑尿完回來,陸飛虎給他一根,打著火機幫他點上,耿小傑頗有點受寵若驚,笑道:「這樣……就不會被處分了麼?」

不提還好,一說這話,陸飛虎便冷冷道:「你不聽我的話?」

耿小傑十分茫然,陸飛虎說:「為什麼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耿小傑說:「我只是……幫胡老師說話而已,而且不這麼說,他不會給我看後面的修改圖。」

陸飛虎說:「以後不能胡說八道,知道嗎。」

耿小傑說:「我怕你被關進去。」

陸飛虎食指戳了戳自己胸前:「我被關進去是我必須領的責任。」說著又戳了戳耿小傑的肩膀:「你這樣說,萬一保險絲的問題真是胡博士疏忽,你也回不來了。」

耿小傑伸手去抓陸飛虎戴著露指手套的手指頭,抓了個空。

「那咱們就一起被關著了。」耿小傑如是說。

陸飛虎的眉目間充滿戾氣,不認識般地打量著耿小傑,劍眉較之先前卻終究舒開了些,隨口道:「被關也關不在一起,我照顧不了你,你以為光是關著你?」

 

耿小傑安慰道:「我看過設計圖,也幫老師計算過公式,特地問過他那條保險絲是做什麼用,他也給我詳細解釋了。」

陸飛虎沒有再說話,夜色下兩人便這麼面對面地站著。

「勤學好問。」陸飛虎說:「你是個好孩子,今天多虧你了,以後得想個辦法報答你。」

耿小傑馬上就不樂意了,說:「哦。」

陸飛虎立即察覺了他的表情,問:「哦,哦什麼哦?」

耿小傑搖了搖頭,陸飛虎道:「有話就說。」

 

耿小傑:「你……我感謝你的時候你說不要客套,現在你又說報答我什麼的,我覺得你有點,你這人其實很……見外,忙活一晚上換來這句話,我很難過。」

耿小傑把煙扔了,心裡確實很難受,有種快要掉眼淚的感覺,陸飛虎說的報答,明顯把自己當做了普通朋友。

然而他們不是普通朋友又是什麼呢?再好的朋友也僅僅是朋友。

 

陸飛虎忽然笑了起來,耿小傑一楞,傻眼了。

陸飛虎搖了搖頭,彈了下菸灰,自顧自地笑。

帥呆了!陸飛虎的笑容有種難以形容的帥氣,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帶著點自嘲,又像十分傷感。

「哥把你當小孩了。」陸飛虎笑著望向耿小傑,說:「以後會注意,咱倆都別見外。」

耿小傑喃喃道:「好……好的。」

那一刻他的心瘋狂跳了起來,在陸飛虎英俊的笑容面前失去了所有抵抗力,只覺得路燈溫暖的黃光中有無數溫柔的花瓣在飄飛。

陸飛虎不笑了:「到後座去睡會,哥的錯,表達失當,不會再這麼說,你別放心上。」

 

耿小傑傻乎乎上了後座,腦海中滿是驚鴻一瞥時陸飛虎的溫暖笑容。

原來他也會笑……下次該拿個手機拍下來,太難得了。

耿小傑躺在後座上,陸飛虎把自己的外套給他蓋在身上,路燈的光芒在車窗邊飛速掠過,耿小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面容仍像個稚嫩的小孩。

陸飛虎剛毅的臉倒映在車窗上,瞳孔中映著排向遠方的路燈。

 

13、第十三章 ...

清晨七點半,陸飛虎停車,帶耿小傑下車,在一個小店裡吃了早飯。

普洱茶,米線。

耿小傑睡眼惺忪,睡得頭髮亂糟糟,稻草人一樣坐在小板凳邊,米線端上來的時候瞬間兩眼發綠光,真是被餓狠了。

「慢點。」陸飛虎道:「別燙著!」

耿小傑狼吞虎嚥地吃,陸飛虎又加了煎蛋,吃得耿小傑快要撐死,兩人吃飽以後耿小傑才滿足地爬上車後座去繼續睡。

陸飛虎繼續開車,當天中午回到兵營便去處理公務,留下一句:「我幫你請假了,下午回宿捨去睡會。」便什麼也沒說,把耿小傑扔在宿舍樓外,走了。

耿小傑回宿舍換了工作服,現在睡晚上多半睡不著,於是又回工房去工作了。

 

一連幾天,再在食堂內碰上陸飛虎時,對方只點頭打個招呼便繼續看報紙,偶爾會看耿小傑的飯盒裡的菜,掏卡給耿小傑添點吃的。

陸飛虎沒有再提那天的事,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一週後胡博士回來了。

胡博士聽了回報,看完資料,第一件事是打電話去軍區破口大駡,緊接著集團軍兵營派車過來,把胡博士接過去。

回來以後,胡博士再次撥通軍區的電話,接著罵。

這次耿小傑算是領教到胡博士的威力了,打電話那會工房長的本事真不是蓋的,就差拿個擴音器中轉,直接對著電話聽筒吼了。

「老師……」耿小傑道:「後果很嚴重嗎。」

胡博士掛了電話,坐著直喘,年紀大了,心臟頗有點不堪重負,而後道:「你做的很好,耿小傑,老師很承你的情。」

耿小傑心想對方可千萬別把自己關於評職稱署名的謊話也一起爆出來才好。

胡博士從抽屜裡取出一條中華煙,整條扔給耿小傑,又道:「媽的,有人亂動炸彈,林中校的外甥被炸斷了腿。要追究責任,這次全是集團軍那群自以為是的技術人員闖的禍,剛好我不在,就想讓飛虎背黑鍋,多虧你了。唉,受傷的都是孩子,年紀輕輕的……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耿小傑看著那條中華,又想要又不敢拿,胡博士道:「給你的你就收著,現在沒事了。」

 

耿小傑心花怒放,問:「飛虎哥也沒事嗎?」

胡博士終於正眼看耿小傑,點頭道:「本來就不關咱們的事,有人會去收拾姓王的,回去吧,放心。」

耿小傑吁了口氣,頭頂冒著粉紅泡泡,轉身要走,胡博士又道:「好好幹,認真學,耿小傑,我很欣賞你,你是個腳踏實地的學生,平時可以和陸飛虎多搞好關係,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耿小傑沒聽懂,若換了個人,肯定明白胡博士的意思是:和兵營負責人搞好關係,以後提升耿小傑的職位,讓他去和陸飛虎直接打交道,可以減輕不少工房與軍方的溝通阻力。

然而耿小傑這人談起理論,學術,設計俱是口才無礙,一碰到人情世故就犯迷糊,聽不懂的話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把中華煙塞進挎包裡,一有好東西就想拿去送給陸飛虎,於是去食堂找陸飛虎獻寶了。

 

今天沒在食堂碰上陸飛虎。

吃過午飯,耿小傑雙手揣在兜裡,走過操場,在野戰訓練場外,上百個兵身穿深綠色野戰服在負重訓練。

陸飛虎領頭,在操場上跑了三圈,他帶的人不多,動作卻十分齊整,有紀律有規劃。肩上都有徽標——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

耿小傑想起白上校說過,他們從前的部隊叫西南獵鷹,很帥氣的名字。

 

陸飛虎轉身停下,吹響哨子,兵們卸下重物,負手於背,整齊排開,陸飛虎喝道:「預備——」

士兵們兩兩轉身,各自預備。

陸飛虎:「分解動作!一!」

隊員出拳,格鬥手勢。

耿小傑明白了,這應該是一隊送來秋季特訓的兵。

陸飛虎負手巡過整個隊伍,面容冷漠,檢查他們的格鬥分解動作,走到隊伍中間時倏然起腳,一腳踹向其中姿勢不標準的特種兵膝彎,踹得他一個踉蹌。

 

耿小傑聚精會神地看著,發現陸飛虎沒有對普通新兵那麼野蠻,這些特種兵的素質也很高,遠非新兵可比,一個個嚴肅認真。

陸飛虎檢查完一套徒手格鬥拳勢,說了幾句什麼,耿小傑聽不清楚,忽然就興起一個大膽的念頭,掏出手機,對準遠處的陸飛虎。

手機在封閉式兵營是不允許使用的,但耿小傑一直把它當鬧鐘用,偶爾也能拿來看電子書,中央工房裡不乏通訊設計人才,三不五時會搞點小改裝,耿小傑的手機便是改裝過攝像頭的。

他按了一個按鈕,攝像頭旋轉,推近視野,哢嚓一聲,給遠處的陸飛虎清晰拍了個特寫。

 

陸飛虎轉過頭,朝操場邊吹哨。

耿小傑馬上把手機收起來。

陸飛虎招手示意他過去。

耿小傑跑上看臺,躍下操場,莫名其妙的看著陸飛虎。

「包放在一邊。」陸飛虎道。

耿小傑看看特種兵們,又看陸飛虎。

陸飛虎手臂一長,順勢把耿小傑朝自己懷中一抱。

耿小傑:「!!!!」

鋪天蓋地的眩暈淹沒了他。

陸飛虎看也不看耿小傑,朝他的兵員道:「解救人質是必做的事,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效制裁恐怖分子時也需要注意周圍的非中國籍平民問題。」

特種兵沒人說話,耿小傑被陸飛虎抓小雞般地抱著,陸飛虎又道:「尤其在空手格鬥的瞬間,恐怖分子可能會用平民來擾亂你的下一步計畫,這個時候斃了他?不行。」

「你。」陸飛虎叫了一個人的名字,說:「就用咱們剛才教的拳路來演示一次。」

 

那特種兵上前,微微躬身,雙眼注視陸飛虎與耿小傑,陸飛虎一手瞬間鬆開,轉而握著耿小傑的胳膊,把他輕輕拽到自己背後,以身子側護著。

耿小傑:「……」

那特種兵大喝一聲出拳,電光火石的瞬間陸飛虎已經與他交換了五六招,耿小傑被拖來拖去,始終被掩護在陸飛虎背後。

「如果周圍沒有掩體,不能放開你手上的人,以免他驚慌逃跑,受到槍擊或是被恐怖分子二次挾持作為人質!」

陸飛虎又喝道:「這裡需要非常高超的處理技巧,以及精神的高度集中,同時更要注意了!你手上的平民,還有可能是恐怖分子的內應!」

陪練的特種兵幾番起腳,陸飛虎俱是輕巧避過,此刻他拉起耿小傑的雙手,讓他整個人貼在自己背後,讓他的雙手箍著自己的腰,又道:「前後夾擊時的處理方式?!」

耿小傑心跳得十分劇烈,他緊緊抱著陸飛虎的腰,貼在他的背上,第一次和他抱在一起,腦海裡一片空白。

陸飛虎漠然輕微掙扎幾下,面前是抬腳踢來的特種兵。

他反手抓住那兵腳踝一擰,定在格鬥的分解動作上,同時間反右手到肩後,揪著耿小傑的衣領一側身,令他翻到自己身前,把耿小傑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

同時陸飛虎左手手肘一彎,手臂箍著耿小傑脖頸,將他再次翻過來,面朝敵人,擋在自己身前。

「這是試探!」陸飛虎道。

陸飛虎一下收緊手臂。

「噗……」耿小傑脖子被箍住窒息。

陸飛虎忙鬆了點,說:「對不起。」

 

接著又朝特種兵們說:「左手制住手上的人,用他擋一拳,觀察敵人的動作,如果對方不在乎人質……」

陸飛虎左臂將耿小傑緊緊抱在自己身前,胯\間貼著耿小傑臀部。

耿小傑感覺到有什麼頂著自己。

剎那間耿小傑心頭有什麼在亂撓,陸飛虎居然感覺硬了點,有反應啊!胯/間略微甦醒了!

陸飛虎英俊的臉頰上現出一抹淡淡的不自然的紅,鬆開耿小傑片刻,沉聲道:「人質行動無效,馬上給他大動脈一掌。」

說著左手對敵,右手以掌沿輕輕在耿小傑脖頸旁一切,小聲道:「躺下。」

耿小傑會意,側躺在草地上。

 

陸飛虎道:「開始演習,四人一組。」

他帥氣的臉上那抹不明顯的紅暈消褪,胯間也看不出撐著了,然而剛才短暫片刻,只有他和耿小傑知道那一瞬間的尷尬。

耿小傑還趴在地上曬太陽,心裡胡思亂想。

陸飛虎居然會起些微反應,多半是太親密的結果……直男偶爾對清秀的少年有反應,這很正常,尤其是懷裡摟著一個被當成弱者的少年時……雄性情愫會短暫發作,直觀感受誤認為懷抱中的是個女性。

唉唉他硬了他硬了……耿小傑心裡驚濤駭浪,不住回味那一瞬。

這種理論可以詮釋古希臘時代,美少年與戰士之間的同性戀現象,是一種精神文明高度發達的徵兆……佛洛依德說……去他奶奶的佛洛依德……

 

「起來。」陸飛虎道。

耿小傑的思想猶如脫韁的野馬,仍舊直挺挺趴著漫無邊際地腦補。

陸飛虎又說了一次,蹲下來問:「不舒服?」

他摸了摸耿小傑的額頭。

耿小傑回過神,忙起身道:「沒……差點睡著了。」

陸飛虎道:「下午放假?」

耿小傑道:「啊!快遲到了。」

他把包挎上,和陸飛虎告別,回工房去,路上險些還絆了一跤。

陸飛虎:「……」

 

14、第十四章 ...

晚飯時陸飛虎帶著這隊兵在食堂吃飯,耿小傑好奇地張望片刻,食堂裡特種兵們吃飯很安靜,士兵們吃完飯散了,陸飛虎洗完飯盒收好,兩手揣在外套裡出去。

耿小傑忙追上去,煙用報紙裹著,遞給陸飛虎。

陸飛虎一看就知道,卻不接:「你自己不抽?」

耿小傑:「勁兒太大,我只有畫圖的時候才抽點淡煙。」

陸飛虎:「去小賣部換成別的吧。」

耿小傑:「不了,你抽吧。」

陸飛虎走在前面,耿小傑跟在他身邊,支支吾吾地用那條煙戳他,陸飛虎肩膀讓了讓,看那表情想笑,前面幾名勾肩搭背的兵回頭看了一眼,陸飛虎的表情又嚴肅起來了。

耿小傑不禁莞爾,最後把中華朝他胳膊下一塞,讓陸飛虎夾著,說「飛虎哥,拜拜!早點休息!」

「唔。」陸飛虎答道。

 

秋風吹來,夜漸深,耿小傑一走,大兵們圍著陸飛虎紛紛喧嘩,上來拿他的煙,看那模樣想讓陸飛虎拆開來分點抽。

陸飛虎怒吼道:「一邊去!」

陸飛虎腋下夾著那條煙,起腳,左手飛掌,右臂肘撞,瞬間放平了五六個,短短頃刻,煙在空中打了個圈,陸飛虎抬手抓住,夾回腋下。

周圍大兵橫七豎八地摔了一地,陸飛虎依舊那副面癱模樣,若有所思地回宿捨去。

 

一個月後,十一月份,中央工房開始年度總結報告,胡博士開了個會,今年的大小任務就算完了。

按照每人的工作量發獎金,耿小傑領到一張單子,國家科研人員編制免去部分稅務,一年來工作十分認真,最後到手的獎金竟然有七萬多。

錢都直接打進卡里,得放假後出去才能查,十一月的假期一放就是十天,回來以後也無所事事,由副工房長和胡博士開班授課學習。

直到元旦前才正式銷假,元旦時開始新一年的工作計畫報告,再到春節過後,春天來臨時才正式工作。

這工作說累很累,加班趕零件的時候日夜無休,技工留在工房裡通宵是常事。說輕鬆也很輕鬆,上頭沒有任務下來,幾乎什麼也不用做了。

技工們各自登記,放假回家的回家,也有不少人拿了獎金,去昆明,麗江等地住個幾天。

按營中規定,嚴禁攜帶任何圖紙,公用筆記本電腦以及U盤等可存儲設備出去度假,以防機密外洩。

私人電腦可以帶,但出去前要交給電腦房統一檢查資料,休假時,每人每天必須登錄國防部門的科技網點簽到,以方便所在地定位。

技工們在表格上填了休假目的地,興高采烈地帶著卡走了。

一下午過去,偌大一個工房走得空空蕩蕩,都去享受為期十天的假期了。

 

耿小傑目光空洞,坐在高腳轉椅上,抓著桌子邊沿漫無目的地晃來晃去,哼哼著歌。

去年領了六萬獎金,今年則是七萬八,有錢也找不到地方花,放假也不知道去哪。

空曠的工房裡,胡博士道:「耿小傑。」

耿小傑:「嗯?老師好。」

胡博士:「不去度假?」

耿小傑:「不了,沒地方去。」

胡博士:「去我家住幾天吧?」

耿小傑忙道:「不了不了……老師,我怕生。」

胡博士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耿小傑聽說胡博士有個女兒,心想別待會看上他了,沒的惹一身麻煩。

 

況且陸飛虎又不放假,自己去休假有什麼好玩的?不如留在軍營裡,三不五時還可以和他說說話,一去市區裡連內網都接不上,郵件也沒法發了。

要是陸飛虎也休假,兩人一起去市區玩就好了,耿小傑漫無邊際地沉浸在想像裡,表面怕生不愛說話的人通常都是高階腦補帝。

耿小傑開始腦補各種情景與對話模式——譬如陸飛虎把手揣在兜裡,耿小傑也把手伸進他的外套口袋,兩人十指交扣,在麗江閒逛。

又譬如一起在初冬明媚的陽光下,並肩坐在奶茶店外面的長椅上,耿小傑看書,陸飛虎枕在他的大腿上,翹著二郎腳,晃悠晃悠軍靴睡覺。

又譬如在四方街外,手牽著手,回頭時偶爾被人用照相機拍下……

「你好。」男人的聲音打斷了耿小傑的腦補。

耿小傑:「……」

 

耿小傑:「?」

男人道:「我叫謝國光。」

耿小傑:「你好你好,國光幫幫忙赫赫。」

他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的是西南獵鷹的統一特種兵制服,馬上明白過來,應該是陸飛虎的學生,怎麼跑這裡來了?

耿小傑起身道:「飛虎哥找我?」

謝國光忙道:「不是,是這樣的……我們是成都軍區西南獵鷹部隊的官兵,拉練期間跟隨教官學習。」

耿小傑:「我知道,他以前和你們一個部隊的。」

「對。」謝國光笑了笑,他們來了雲南地區一個多月,雲貴高原紫外線強烈,曝曬下都顯得肌膚黝黑。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回去了。」謝國光說:「大夥兒都非常感謝教官的教導,想合夥送他點東西留作紀念,聊表心意,但是教官他不太……」

耿小傑明白了,撓了撓頭:「沒什麼,嗯,我想想。」

謝國光道:「聽說你是飛虎教官的弟弟?知不知道他平時喜歡什麼?」

耿小傑想了想,認真道:「呃……這個不重要,我想,只要有心意就行了,他應該不會在意禮物的價值的,應該會收的……」

謝國光點了點頭。

耿小傑小心翼翼道:「……吧?」

謝國光的笑容凝在臉上。

 

耿小傑拍他的肩膀:「放心,他那人看上去不好相處,只要是心意,別買太貴,他就一定會收。你們怕他不收,我可以幫轉交,不過我覺得自己送比較好,但是……你們上哪去買禮物?」

謝國光道:「今天下午讓人翻出圍牆去,路邊截個車,偷偷去市區買。」

耿小傑點了點頭,說:「我幫你們保密。」

謝國光如釋重負,笑道:「謝謝。」

耿小傑道:「哪裡話,別客氣。」

謝國光告辭了,耿小傑收拾東西,背著筆記本包離開工房,聽見走廊拐角有人問:「大光,他和教官是一對?」

謝國光的聲音:「應該是,問對人了,他說會收,有心意就成,走,咱們想想送什麼。」

 

耿小傑腦子裡嗡的一聲響。

是一對是一對,他和教官是一對?這些特種兵眼睛很亮啊?!話說部隊裡同性關係已經默認了麼?他們一定見過很多「一對一對」的關係,但他們不是才見過一面麼?

怎會懷疑到自己和陸飛虎身上的?!

耿小傑的腦補立即被填充了無數新的具有價值的可靠資訊,難道就這麼明顯?他只是在單戀啊!他們居然會覺得陸飛虎和自己很曖昧?這些特種兵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放假沒地方去,耿小傑便在宿舍裡看書,接駁上中央工房的文獻庫,浩如煙海的資料幾乎看花了眼,胡博士走時特別給他抄了通行口令,裡面也有不少知識文獻,居然還有少量小說。

小說都是關於部隊官兵生活的,歷年得獎的宣揚軍人道德與思想的長篇。

雖然主旋律與內涵耿小傑都不太感興趣,然而這些小說都是建國至今實打實的作家著就,在情節,人物塑造以及文筆上頗有長處,枯燥的開頭撐過以後,耿小傑漸漸沉浸下去了。發現戰友情寫得還十分感人。

耿小傑邊看邊唏噓,如果自己也是戰鬥兵或偵察兵就好了,如今只是一名技工,就算戰爭年代也沒法和陸飛虎衝鋒陷陣。

 

一直看到晚上,叮咚,陸飛虎的郵件圖示亮,耿小傑才發現天已全黑,伸了個懶腰,點開郵件。

飛虎:【怎麼沒下來食堂吃飯?】

蝸牛:【馬上,看書看得忘記時間了。】

 

陸飛虎在宿舍樓下等耿小傑,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食堂,食堂裡一反常態地吵吵鬧鬧,兵們明天就要走了,全在喝酒喧嘩。

陸飛虎一進去,剎那鴉雀無聲。

耿小傑心想這威懾力也太彪悍了點。

「教官來喝。」謝國光酒意上臉,壯著膽子道。

陸飛虎隨口道:「不了,你們玩吧,注意按時回宿舍休息。」

謝國光正要再說點什麼,身邊大兵手肘碰了碰他,示意耿小傑也在,別打擾人家,謝國光便不吭聲了。

耿小傑和陸飛虎在食堂角落坐下,赫然發現陸飛虎一來,遠處特種兵們竟是鬧不起來了。

 

耿小傑只覺得非常不好意思,說:「要不咱們到外面去吃。」

陸飛虎唔了聲。

耿小傑起身出食堂,陸飛虎買了點吃的,用幾個飯盒裝上出來,十一月中旬,星河燦爛,冬季星空橫亙於夜空,說不出的浪漫。

陸飛虎開了瓶啤酒,兩人在禮堂外的臺階上坐下,耿小傑分了筷子,筷子一對,耿小傑腦子裡又開始迴響今天別人說的「他倆是一對是一對是一對」……

彼此藉著禮堂的大門口燈光,開始吃晚飯,花生黃瓜拼鹵豬耳朵一盒,切牛肉拼炒回鍋肉一盒,蒸火腿拼紅燜魚塊一盒,兩份米飯,一瓶酒,一瓶鮮橙多,兩個杯。

 

15、第十五章 ...

陸飛虎:「沒休假?」

耿小傑給陸飛虎斟酒:「沒地方去。」

陸飛虎:「怎麼不找你的同事去麗江玩。」

耿小傑訕訕道:「一個人沒意思,不合群。」

 

陸飛虎點了點頭,又問:「看的什麼書,吃吧。」

耿小傑一向不挑食,有飯管飽,邊扒飯邊飯粒四飛,斷斷續續地說了點劇情,陸飛虎的表情看不出有興趣,也看不出無聊,耿小傑巴拉巴拉說了半天,把飯吃完。

陸飛虎:「後來呢?」

耿小傑:「後來沒看完,你就叫我下來吃飯了,回頭給你自己看?」

陸飛虎:「可以,郵箱裡發過來吧。」

耿小傑點頭,又道:「你最近放假嗎,飛虎哥。」

陸飛虎:「問這個做什麼?」

耿小傑道:「放假的話去麗江玩?」

陸飛虎沒回答,片刻後耿小傑又道:「你帶的兵明天就走了嗎。」

陸飛虎:「唔。」

耿小傑撓了撓頭,有點困惑,覺得陸飛虎應該會放幾天假才對,剛帶完一隊兵,不過估計要值班,整個兵營裡都在休假,空空蕩蕩的,這個兵營的編制一直很奇怪。

陸飛虎管的人是獨立的,兵營中劃分出兩個營區,他管三個連,手下包括後勤有五百多個人,但不直接統帥,各有連長負責。

這營編制歸封閉兵營裡的團級管轄,團級辦事處則與陸飛虎的辦公室同在一個辦公樓裡,有政委,有團長,這些人耿小傑較少見到,偶爾碰面了會打個招呼。

陸飛虎除了培訓手下的兵,還負責整個工房的運作,似乎獨立於這個團編制中,很少有人朝他傳遞上級命令。

 

三不五時,成都軍區還會送人過來訓練,前段時間西營區裡陸飛虎的兵就與成都軍區交換,五百人全走了,換了一百名新的特種兵過來,現在特種兵們培訓完,明天也走了。

東營區的人則一切照舊,和陸飛虎率領的部隊沒有交集。

一時間整個西營區空空蕩蕩,小貓都沒一隻。

剛想到這事,腳邊就來了只小黃貓。

 

「喵嗚。」小黃貓看著陸飛虎,抬起爪子撓了撓,前腳扒在陸飛虎軍靴上,後腳直起來,亮晶晶的雙眼討好地,期待地看著他。

耿小傑:「咦?哪兒來的?」

陸飛虎:「團長家的,別亂給它吃東西,太小會拉肚子。」

耿小傑:「吃個紅燜魚可以麼,不吃外面的油。」

耿小傑小心地用筷子掰開魚,去了外面那層油膩的,夾著魚肉。

小黃貓見對陸飛虎賣萌無效,於是轉過去扒耿小傑。

小黃貓:「喵嗚——」

耿小傑給它一塊魚,小黃貓迅速銜走,到一邊去吃了。

 

耿小傑:「怎麼過來的?很遠啊。」

陸飛虎:「從東營區欄杆鑽進來的。」說著掏出鑰匙,解下其中一把,交給耿小傑,吩咐道:「吃完你去開鐵門,把它送去團長家,家屬院402。」

耿小傑接過鑰匙,打算現在就去,快去快回的話陸飛虎還沒吃完,還能多相處一會聊聊天,否則等陸飛虎吃過飯就又分開了。

「我吃飽了,現在去吧。」耿小傑過去提著小黃貓脖頸後,小黃貓四腳懸空亂抓亂撓,耿小傑反手把它放在外套背後的兜帽裡,小黃貓扒著兜帽邊緣探出頭,炯炯有神地看著陸飛虎,說:「喵。」

耿小傑雙手揣在衣兜裡倒退著走,笑道:「飛虎哥,你待會……」

「對了,耿小傑……」陸飛虎說:「什麼?」

耿小傑站得遠遠的:「什麼?」

陸飛虎:「你先說。」

耿小傑:「我忘了,你先說。」

陸飛虎蹙眉,似乎有點迷茫,而後道:「哥明天要去長春,參加全國特種部隊的教官比賽,去八天。」

耿小傑難以置信道:「啊?」

 

耿小傑倏然間有種難以言喻的失望,陸飛虎要去比賽?怎不早說?還以為假期能天天和他一起吃飯,陸飛虎去了長春,自己不就白留在這裡了,還不如去市區找個網吧上網。

耿小傑心念一動,陸飛虎便察覺到,不悅道:「又怎麼了?」

耿小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心裡說不出的失落,答道:「哦,八天嗎?」

陸飛虎:「是的。」

「嗯。」耿小傑不置評價,隨口道:「我去還貓。」說著轉身走了。

陸飛虎道:「等等,耿小傑!」

巨大的失落感籠罩了耿小傑,耿小傑像個承諾的東西沒得到的小孩,一下就失望透頂,穿過營房區離開。

 

家屬院裡亮著燈光,兜帽裡的小貓怯怯出聲:「喵。」

耿小傑無精打采地站了一會,忽然就很討厭自己,陸飛虎剛剛應該是打算問自己喜歡什麼東西,打算給他捎點。唉,陸飛虎對他還是很好,是自己太得寸進尺了。

況且他也只是去八天而已,回來不還有兩天麼……耿小傑轉身到中營門旁去張望,陸飛虎還坐在禮堂門口的臺階上喝酒。

耿小傑試著說服自己,又想開了些,腦補帝平時的功夫不是白練的,留在宿舍看書吧,接下來兩天,怎麼去找陸飛虎度過這個假期,得好好計畫……家屬院門口傳達室有衛兵在執勤,耿小傑道:「飛虎哥讓我來還貓,是團長家的嗎?」

衛兵道:「哦是這只啊,團長不想要了,扔了吧。」

耿小傑提著小黃貓,發現它髒兮兮的,說:「不好吧,怎麼能扔了啊,都快入冬了,餓死多可憐。」

衛兵說:「你能養?喲,就是這小公貓,確實怪可憐的。能找陸飛虎少校協調解決一下不?」

耿小傑道:「我去問問吧,我宿舍裡也不讓養動物。」

衛兵道:「成,那我先給你收著,團長家的母貓生了崽兒,就活了這一隻,剛出生沒多久。」

 

衛兵找了件外套在傳達室裡窩起來,把小黃貓放進去,耿小傑道:「叫什麼名字?」

衛兵:「沒名字呢,團長的女兒天天哭著找它,團長家想那啥,不敢養了,過幾天連母貓也得送人了。」

耿小傑:「想那啥?」

衛兵:「那啥。」

耿小傑:「那啥啊?」

衛兵:「你就這麼笨啊,你們工房的人讀書都讀貓身上去了。」

耿小傑:「想懷孕?生第二胎?生男孩嗎。」

衛兵點了點頭,說:「出去別胡說,去吧。」

 

耿小傑看了一眼小黃貓,心想過幾天給它起個名叫陸小虎應該挺不錯,轉身走了。

耿小傑拿著鑰匙回去,陸飛虎已經吃完走了。

這就走了?耿小傑站著十分惆悵,到食堂裡看了一眼,特種兵們也吃完散了。

 

耿小傑在宿舍樓下站了一會,抬頭看,不見陸飛虎的宿舍開燈,到底去哪了?

他回了宿舍,推開門,燈也沒開,筆記本電腦上似乎有郵件在閃爍。耿小傑只覺好沒意思,倒在床上就睡了。

 

半夜聽到宿舍樓外喊口號,像是在晨練,耿小傑迷迷糊糊地起來把窗戶關上,脫了外套和長褲縮進被窩裡繼續睡。

又不知睡了多久,電話響。

耿小傑抬手一抓,抓起聽筒就朝枕頭裡塞。

 

「開門!」陸飛虎在宿舍外怒吼道。

耿小傑一個激靈醒了,初冬的清晨已有寒意,睡眼惺忪起來開門,陸飛虎穿著野戰軍服,依舊是帶著那副寬邊墨鏡,戴貝雷帽,提著個旅行袋,酷酷地站在門口。

耿小傑則渾身上下只穿著條內褲,頭髮亂糟糟,眼睛裡不住轉圈圈,他的身材很好,手腳修長,皮膚白皙,嘴唇溫潤,茫然地看著門外的陸飛虎。

 

陸飛虎抬手要揍,耿小傑忙躲回床上,縮進被窩裡,拿枕頭朝被窩洞口一塞。

陸飛虎:「……」

耿小傑清醒了點,冒頭出來,問:「飛虎哥?怎麼了?」

陸飛虎一個箭步衝到床邊,耿小傑馬上像只受到驚嚇的蝸牛,又縮回被窩的殼裡。

 

陸飛虎:「下午四點五十,從昆明發車,你……這個時候還不起床?」

耿小傑從殼裡伸出蝸牛觸角動了動:「啊?我去送你嗎?你沒說啊?」

陸飛虎徹底沒脾氣了,抬手看表,一聲怒吼:「起來!給你十五分鐘刷牙洗臉收拾行李!」

耿小傑:「???」

 

耿小傑:「!!!」

耿小傑狂叫道:「你帶我去長春?!!!!!!!!!」

陸飛虎轉身出門:「不去算了,再見。」

耿小傑馬上慘叫道:「別!我這就收拾!」

 

16、第十六章 ...

耿小傑以最快速度起床穿衣服,飛奔出去刷牙,銜著牙刷口吐白沫地衝回來,抓起衣服就朝旅行袋裡塞,陸飛虎戴著副墨鏡,看不出喜怒。

「不用帶正裝。」陸飛虎道:「把毛衣和外套帶上。」

耿小傑唔唔作聲,經過陸飛虎面前去收筆記本,再過來時陸飛虎說:「你沒看郵件?」

「唔唔唔……」耿小傑搖頭。

陸飛虎反光墨鏡面上,倒映出鬼鬼祟祟的耿小傑的表情。

「昨晚哥在辦公室給你發了郵件,讓你早點起來收拾東西,怎麼不看?」陸飛虎如是說。

耿小傑噗一下滿口牙膏泡沫全噴在陸飛虎外套上。

陸飛虎:「……」

 

十分鐘後,耿小傑一抹臉,提著個塞得亂七八糟的旅行袋,背著筆記本包:「好了。」

「筆記本不能帶,你想哥被處分?」陸飛虎冷冷道。

他提起耿小傑的包,看了眼表,帶著他下樓,車就停在宿舍樓下,有專人送他們走高速前去昆明火車站。

一路風馳電掣,在昆明吃了飯,下午四點半,陸飛虎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手指一抬,食指與中指間挾著耿小傑的火車票,耿小傑忙接過,陸飛虎道:「跟緊點,別跟丟了。」

人很多,檢票口處耿小傑幾乎是整個人扒在陸飛虎身上,一路上了火車,心想忘記帶煙和零食了,也沒什麼娛樂的,太好了,上了火車就可以一直說話。

兩人上了火車,耿小傑終於回過神,先前一切都來的太突然,現在只覺太幸福了!陸飛虎什麼時候計畫好的?!他帶自己去長春玩?他參加的是什麼比賽?怎麼沒聽他說過?

腦補帝暈頭轉向地進了車廂,陸飛虎放好行李,一指舖位,把自己的臥鋪票也交給他,示意他在這裡等換牌子,自己則在臥鋪車廂裡走了一圈,幫乘客們放行李,五分鐘後才回來坐下。

火車開動,從昆明到北京要33小時,預計第二天半夜抵達,還得在北京轉車去長春,路上至少要花兩天半。

去兩天半,回來兩天半,路程就需要五天。三天時間在長春,陸飛虎的比賽場地肯定不會是市區,多半又不知道在哪個山溝裡,玩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耿小傑已經非常滿意了,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連著五天都和他在一起,去哪都沒關係,簡直就是天上朝下掉大中華,還是軟盒的。

 

四點五十,火車啟程,他們的位置是兩個下鋪,火車剛開,車廂裡人很少。

耿小傑趴在過道里的小桌板上,一路看窗外,注視外面的路,實際上則是百無聊賴地看車窗上倒影出的陸飛虎的帥氣長相。

陸飛虎也不說話,坐在臥鋪靠近坐道的側邊,英俊的臉側過來,漫不經心地朝向耿小傑這邊的車窗,戴著墨鏡,看不出目光,依舊是那副面癱相。

時近黃昏,窗外的景色十分漂亮,耿小傑著迷地看著陸飛虎的模樣。

 

耿小傑目不轉睛地欣賞陸飛虎,片刻後,陸飛虎把墨鏡摘了下來,視線與耿小傑對了個准。

陸飛虎:「老盯著哥看做什麼。」

耿小傑被抓了個正著,馬上把臉埋在手臂上,尷尬得恨不得跳車跑路。

「沒有。」耿小傑道:「我在看……你的墨鏡,是統一發的麼?」

陸飛虎:「康師傅發的。」

耿小傑:「??」

 

耿小傑沒聽懂陸飛虎的冷笑話:「很好看,名牌嗎。」

陸飛虎:「地攤貨,三十塊錢。」

耿小傑:「……」

 

陸飛虎不理他了,起身去打水,回來後手臂環著,倚在臥鋪上沉默。

耿小傑說:「飛虎哥。」

陸飛虎沒吭聲,耿小傑道:「你怎麼會帶我去?我是說,你不是去比賽?」

陸飛虎:「綜合素質比賽,集團軍讓我去參賽,可以帶一名後勤。不帶也行,沒什麼影響。」

耿小傑明白了,說:「我到時候幫你看包拿衣服。」

陸飛虎冷冷道:「你太欠揍,是我幫你看包拿衣服。」

耿小傑忍不住笑了起來,陸飛虎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耿小傑又道:「那你怎麼知道我不去市區休假?」

陸飛虎隨口道:「胡博士交了表格。」

耿小傑:「但是我之前也沒定不去啊,你怎麼不提前問我?」

陸飛虎:「那我就一個人去參賽,有問題?」

耿小傑忙道:「沒有。」

 

耿小傑忽然想起西南獵鷹來集訓的人,說:「謝國光走了嗎?」

陸飛虎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眉頭動了動,注視車窗裡的耿小傑倒影,說:「走了,你和他說過話?」

耿小傑道:「他們想送你東西,問我送什麼好。」

陸飛虎蹙眉:「果然是你,我說怎麼奇怪。」

耿小傑把那天的對話如實說了次,陸飛虎起身,拉開行李包,取出一個東西,扔在耿小傑面前的小桌上。

耿小傑:「?」

那是一個方形的小盒子,耿小傑打開盒子,見裡面是個黑色的錢包,道:「這是他們送你的?」

陸飛虎唔了聲,耿小傑道:「挺好看。」

陸飛虎:「給你了。」

耿小傑:「不不……」

陸飛虎不耐煩道:「給你你就收著。」

耿小傑:「這是他們送你的,我不能要。」

陸飛虎:「不要就扔了。」

耿小傑只得道:「那好吧,我拿來玩玩,你要我再還你。」

陸飛虎:「不用還了。」

耿小傑心裡頗有點不自在,陸飛虎還是不喜歡有人送禮,多半是猜到了什麼,又或者謝國光說了什麼話,陸飛虎才賣自己一個面子,收下這個錢包。

下次不能胡亂說話,這事辦得太笨了,以後不能再犯錯,耿小傑腦補的遊戲羈絆模式中,陸飛虎好感度-20

耿小傑胡思亂想,說:「對不起,飛虎哥。」

陸飛虎莫名其妙,蹙眉道:「又怎麼了?」

耿小傑:「我……不該亂說話,下次不說這種話了,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是真的不想收他們的東西,」

陸飛虎的嘴角有點抽,似乎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沒說。

 

耿小傑平時沒有錢包,收下就收下吧,設計十分簡約,黑色,右下角嵌著一個銀色的貓頭標誌,整體只有巴掌大。

他把零錢和幾張一百塊的鈔票拿出來,整理好,銀行卡也放了進去,又嘆了口氣。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耿小傑把錢包塞進後褲袋裡,看著窗外發呆。

陸飛虎十指交扣,也抱著一邊膝蓋發呆。

好不容易和陸飛虎增加的好感度一下被扣了20點,耿小傑心疼得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陸飛虎在想什麼。

陸飛虎在想什麼呢?想什麼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列車行進在前往北京的鐵軌上,耿小傑肚子餓了。

餐車推了過來,耿小傑聞到香味,說:「飛虎哥,我買飯。」

陸飛虎看著耿小傑,耿小傑訕訕道:「好吧,你買。」

餐車大媽推著飯過來,陸飛虎掏口袋,取出錢包付錢,耿小傑無意轉頭瞥見,剎那愣住了。

 

陸飛虎手中的錢包款式和剛才給他的那一個——幾乎完全一模一樣,也是黑色的,右下角也有個小貓標誌,但整體略比耿小傑的錢包大一點。

謝國光他們湊錢買的禮物,居然是一對情、侶、錢、包。

 

17、第十七章 ...

耿小傑有那麼一瞬間,險些就把告白的話脫口而出。

心中驚濤駭浪,陸飛虎卻全無察覺,眯起眼打量耿小傑,說:「吃飯,你今天怎麼了?」

耿小傑怔怔看著陸飛虎,陸飛虎蹙眉,耿小傑忙道沒什麼,心思複雜地坐下吃飯。

外面漆黑一片,六個舖位的臥鋪半開放車廂裡,就只有他們兩人。陸飛虎叫住飲料車,買了聽啤酒,又給耿小傑買了瓶飲料,捧著盒飯開吃。

耿小傑心中七上八下,回味那個錢包良久,剛剛如果說出口了,會怎麼樣?陸飛虎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還把錢包掏出來拿錢,明顯沒有注意到情侶錢包的事。

耿小傑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笑,陸飛虎根本就沒什麼概念,收下兩個錢包,多了一個……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剛好有自己這麼個朋友而已,就順手把錢包送他了。

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了,煎熬,糾結,一驚一乍,想太多,唉。

 

吃完飯,陸飛虎收拾好去抽菸,片刻後回來時,耿小傑倚在臥鋪的榻上,嘴唇抿著,眉毛好看地擰起,頭頂的白色燈光投下,他的側臉在臥鋪的陰影下顯得白皙而漂亮,車上有暖氣,耿小傑只穿著件襯衣,袖子捋到手肘,領扣敞著前兩個,光線下現出乾淨的鎖骨。

陸飛虎看了他一眼,耿小傑倚在陸飛虎的榻上,陸飛虎便到耿小傑的舖位去坐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飛虎哥。」耿小傑忽然抬頭道。

陸飛虎:「?」

耿小傑:「你……嗯……你看不看書?」

只有兩人,不能玩牌,陸飛虎道:「什麼書。」

耿小傑在手機上翻到一本小說給他,陸飛虎接過,耿小傑給他一個枕頭,兩個枕頭墊在陸飛虎脖子後,陸飛虎高大的身材側躺在舖位上,漫不經心地翻手機。

耿小傑躬身脫鞋,又拉開陸飛虎的行軍中靴鞋帶,幫他脫鞋子,陸飛虎瞥了他一眼,說:「謝謝。」

耿小傑說:「我來玩牌。」

耿小傑趴在位置上,鋪邊掛著陸飛虎的越野外套,他把外套取下來抱在身前壓著,聞著陸飛虎的氣味,只覺十分舒服。

陸飛虎眼角餘光只是一瞥,沒說什麼,耿小傑開始玩撲克牌接龍。

十點半,列車舖位熄燈了,陸飛虎把枕頭扔過來,耿小傑收好牌趴著睡覺。陸飛虎漫不經心道:「衣服給哥掛好,別壓皺了,明天還要穿。」

「嗯。」耿小傑發困了,隨手把衣服掛上,縮進被子裡睡覺,他從小桌板下看對面鋪上的陸飛虎,陸飛虎還在聚精會神地按耿小傑的手機,光芒映在他的臉上。

車靠站,車站的黃光從車窗照進來,落在陸飛虎的頭髮,英氣的眉毛上,裹著白色被子的他有種難以形容的安全感與溫暖。

一切都像夢幻般不真實,耿小傑很想湊過去親一親他的嘴唇。

 

陸飛虎還在看手機,耿小傑知道他眼角餘光肯定看得到自己在看他,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他覺得很累,想告訴陸飛虎他喜歡他,就算得到一個被拒絕的結果,也比一直這樣要好。

破釜沉舟,耿小傑此刻有點犯迷糊,像個沒有判斷力的賭徒,腦子一熱就想押注。

從前只是遠遠看著陸飛虎打籃球,從未想到過現在能和他一起旅行,耿小傑覺得自己不僅得寸進尺,還貪得無厭,然而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只覺陷進去了就走不出來了。

陸飛虎越是對他好,他就越忍不住去想別的,想陸飛虎是不是對自己還有什麼別的意思,然而要理智判斷起來,耿小傑心裡最清楚——沒有,陸飛虎是直男。

但他仍抱著最後那點點希望,該說點什麼?起碼能有個交代,讓自己死心吧。

 

耿小傑腦補了一段可能的對話,最後鼓起勇氣開口道:「飛虎哥。」

陸飛虎唔了聲,耿小傑道:「你真的很帥。」

 

陸飛虎的視線從手機螢幕移向耿小傑,眉毛動了動,不認識般地看著耿小傑。

耿小傑心想,他感覺到了嗎?他這麼聰明,這麼會察言觀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他的主意……他會問「耿小傑你喜歡男人?」「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以前耿小傑大學喝醉酒告白時,他原本的好哥們早就察覺到了,說了句半開玩笑的話「耿小傑,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而耿小傑雖然借酒支支吾吾的告白,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馬上識趣回答:「沒有,開開玩笑啊。」

雙方輕描淡寫地帶過去,既妥善保住了彼此的關係,那人最後又給了耿小傑一個臺階下。

 

陸飛虎道:「耿小傑。」

耿小傑從瞬間的走神中清醒過來,陸飛虎打量他片刻,說:「你也很帥氣,你和哥的帥氣不一樣。」

耿小傑茫然問:「什麼?」

陸飛虎:「書卷氣,聰明,好孩子,長得很俊,給人一種很陽光的感覺。」

耿小傑忽然就有點思緒接不上了,陸飛虎嘴角微一揚,說:「咱哥倆都是帥哥。」

 

耿小傑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對話,正要再說什麼,火車再次起行,一家子人拖家帶口上了火車。

那家人有老人,有小孩,與中年夫妻二人,陸飛虎忙坐起身,到走廊上幫他們放行李。

乘務員打著電筒,老太太悶聲忍著咳,看那模樣有六七十,顫巍巍抓著床梯。

耿小傑連忙起身:「我……飛虎哥,我睡上鋪吧。」

陸飛虎一指下鋪,示意他睡好別動,自己收拾被子枕頭,翻身到耿小傑頭上的中鋪,遞下乾淨枕頭,示意耿小傑去放好。

那家人也不致謝,老太太躺下就睡了,中年夫婦帶著小孩睡到老太太舖位頂上的中鋪,上鋪,一家子人悄悄安頓好,小孩挺乖,也知道不說話。

「我也換上去。」耿小傑道。

陸飛虎冷冷道:「睡你的,折騰什麼?」

 

於是耿小傑側著身的時候,對鋪變成了老太太,當即好生沒趣,只得專心睡覺。

 

18、第十八章 ...

翌日清早,走廊裡唰的一下開燈,刺眼的燈光照瞎了耿小傑的狗眼,周圍吵吵嚷嚷,聊天的聊天,打水的打水,還有人走來走去,耿小傑幾乎要炸毛了。

他一直住著單間,很久沒有人吵到他睡覺,這下人又困,環境又吵,令耿小傑十分抓狂。

火車哐當哐當地開,好死不死還有人拉開窗簾,光芒萬丈,耿小傑深吸一口氣,朝被窩裡鑽。

車上被子不厚,耿小傑蜷成一團,用枕頭堵在被窩出口,恨不得捲成個殼躲進去。

「昨天沒注意到是子弟兵。」女人的聲音說:「北北,叫叔叔。」

小孩子的聲音叫了叔叔。

陸飛虎的聲音響起。

耿小傑在睡夢裡聽見陸飛虎的聲音,生物雷達啟動,蝸牛觸角自動尋找聲源。

「去長春比賽。」陸飛虎說。

老太太的聲音,誇獎陸飛虎,表達感激之情,中年人又道:「都是子弟兵,太謝謝了。」

中年人又寒暄了幾句。

陸飛虎答道:「他是我弟弟,對。」

耿小傑兩眼轉圈圈,終於清醒了,坐起來,發現被子邊還塞著陸飛虎的野戰外套,應該是半夜陸飛虎給添上的,耿小傑睡得捲來捲去,把外套翻進了被子裡。

外套上,陸飛虎的獨家氣味已經不明顯了,耿小傑咂巴嘴,把野戰外套還給陸飛虎,想讓他穿上,好給外套充能,下次抱著才有感覺。

 

陸飛虎已經收拾洗漱好,穿上了軍靴,說:「去刷牙,水給你打好了。」

耿小傑唔唔點頭,起身去刷牙洗臉,兩人吃過早飯,陸飛虎去抽菸,耿小傑依舊有點走神,眼睛直勾勾看著對面的小孩。

中年人在中鋪趴著,大媽抱著四歲的小孩,和老太太坐在下鋪,伺候老人吃早飯。

「你還在讀書吧。」那大媽笑道。

耿小傑一臉無神的表情:「沒有了,在上班。」

大媽笑道:「你也去比賽?」

耿小傑:「我哥帶我去長春玩,看他比賽。」

大媽笑著應了,耿小傑問:「你們去北京嗎?去做什麼?」

 

中年人說:「帶我媽去看病。」

耿小傑點了點頭,唏噓老太太一把年紀了,坐火車也真辛苦。等到自己老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也生病。

耿小傑自有記憶起,這輩子就沒什麼人管,又是個同性戀,以後也不會結婚,更不會有小孩。

老了以後一個人,無依無靠……不知道陸飛虎會結婚不,陸飛虎比自己大六歲,老了也比自己更老。等耿小傑七十五的時候,陸飛虎就九九八十一了……

耿小傑開始腦補自己和陸飛虎兩個老頭子坐火車的場面,並努力想像,陸飛虎老了以後會是怎麼樣的,等到那個時候,風燭殘年,估計什麼都不要緊了。

但是陸飛虎也有可能會子孫滿堂的,那麼就只有自己……

 

陸飛虎回來了,發現耿小傑的表情有點奇怪。

耿小傑視線在陸飛虎臉上轉來轉去,同時想像這張帥氣的臉老了以後還帥嗎?還有腹肌嗎?還這麼凶嗎?多半是個孤僻的,不受歡迎的老頭子。

 

陸飛虎:「……」

耿小傑:「……」

 

陸飛虎:「還沒睡醒?」

耿小傑:「醒了。」

 

火車晃來晃去,耿小傑和陸飛虎剩一個下鋪坐,陸飛虎坐過來,兩人肩並肩地坐在一起。陸飛虎抬手臂,搭著耿小傑肩膀,讓他枕在自己胸膛上,自己則豎了個枕頭,背靠臥鋪角落倚著。

於是陸飛虎靠在窗邊,耿小傑靠在陸飛虎懷裡讓他抱著,二人面無表情地半躺半坐,十分舒服。

耿小傑又硬了,有點好奇陸飛虎有沒有硬,但陸飛虎的胯\間有被子擠著,探測不到。

耿小傑又忽然發現陸飛虎的動作不太自然,彷彿有點僵,大手晃來晃去,彷彿在找落點,最後索性任手臂放下,攬著耿小傑,把手放在他身上。

耿小傑抬頭瞥他,看見陸飛虎的喉結,問:「我的手機呢?」

陸飛虎漫不經心答:「在哥這。」

耿小傑道:「看完了嗎。」

陸飛虎掏出耿小傑的手機:「看了一半,看到你上次說的地方。」

耿小傑伸手去拿:「給我看吧。」

陸飛虎不給他:「我看,你玩撲克牌。」

耿小傑繼續面癱相,陸飛虎靠著枕頭翻手機,他脫了軍靴,左腳在床上,右腳則淩空懸在臥鋪外,穿著白襪子的腳動了動,頗有點不太舒服。

人高腿長,長期保持這個姿勢腳麻,陸飛虎索性把右腿也朝床上一放,兩腳交叉夾著耿小傑,親密無間,把他貼身抱在懷裡。

耿小傑的心跳瞬間加速,腦子充血,感覺到背後陸飛虎的心也在撲通撲通跳,不知道是正常表現還是也有點緊張。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耿小傑真希望就這麼躺在陸飛虎的懷裡一輩子。

 

19、第十九章 ...

時間不僅沒有停止,還過得愁人似的飛快,耿小傑剛在陸飛虎的懷裡躺了沒多久,手臂就麻了。

他想動一動換個姿勢,又十分留戀被陸飛虎摟著的感覺,生怕換了姿勢陸飛虎就要坐起來,不抱他了。

耿小傑小心地動了動,以免驚動在看書的陸飛虎,然而陸飛虎馬上感覺到了,抬起頭,看了眼表。

耿小傑不動了,陸飛虎攬著耿小傑的一邊手臂緊了緊,耿小傑順勢朝上微微蠕動,枕在陸飛虎的肩上。

陸飛虎:「……」

陸飛虎低頭看了耿小傑一眼,而後說:「看這裡。」

耿小傑:「?」

陸飛虎左手攬著耿小傑,右手握著手機舉高,左手指鏡頭示意他看,然後按了下拍照,哢嚓聲響。

耿小傑笑了起來,心底蕩漾著說不出的幸福。

 

「兄弟倆感情好。」對面鋪上大媽笑道。

 

陸飛虎沒吭聲,耿小傑臉頰有點紅,對鋪老太太想起了什麼,用貴州土話唏噓起她的幾個兒子。

「我看看?」耿小傑道。

陸飛虎沒理他,揉了揉鼻尖,繼續看電子書。

耿小傑道:「我看看……」

「刪了。」陸飛虎道。

耿小傑:「讓我……」

耿小傑伸手去搶手機,根本不是陸飛虎的對手,陸飛虎大手五指一分,手機在指間翻來翻去,耿小傑抓著他的右手手腕,手機劃了道弧線,飛到陸飛虎右手上,耿小傑反手去抓,手機又跑到陸飛虎的左手上,把他耍得團團轉。

最後陸飛虎終於不玩了,耿小傑搶到手。

 

照片上的他和陸飛虎親熱地倚在一起,兩人都很上鏡,圖元還很清,拍得太漂亮了!

耿小傑忽然發現自己也很帥,照片上,他的眉目間帶著一股無憂無慮的乾淨氣質,眼睛清澈漂亮,略帶著點茫然望著鏡頭。

照片上的陸飛虎則嘴唇微微分開,微微側過鼻樑,抬眼看著鏡頭,完全看不出平時面癱的冷酷表情。

按下快門時,陽光恰好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兩人的頭髮上,籠著一層朦朧的光,採光角度堪稱完美。

兩人簡直就像一對親暱的,玩自拍的同性戀小情人,而且各有各的帥氣。

耿小傑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很好看,在照片上的模樣不遜於陸飛虎,實在太般配了!

 

這照片放到同志網站上去,都可以參加小10的照片活動評星了。

耿小傑開心得說不出話來,馬上把它存好,以後的腦補人生就指望這照片了。

陸飛虎道:「被你刪了?」

耿小傑:「嗯,刪了。」

陸飛虎:「……」

陸飛虎伸手來抓,耿小傑也想逗他玩,然而陸飛虎右手扣指一彈,耿小傑馬上被彈到手臂麻筋,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跑到陸飛虎左手上去了。

耿小傑道:「沒有刪,存起來了。」

陸飛虎隨手亂按,耿小傑躺得有點不太舒服,開始調整姿勢,陸飛虎鬆開攬著他的手臂,耿小傑把亂糟糟的,捲成一坨的被子角從背後抽出來想蓋在身上。

這麼一來,耿小傑的背後就直接與陸飛虎的身軀抵在一起了。

耿小傑忽然感覺到陸飛虎胯間硬著,並頂著自己……

 

陸飛虎馬上不自然地鬆開手,抽回左腳,換成坐姿,不再讓耿小傑躺在自己懷裡。

他把手機收起來,抖開外套穿上,拉上衣服拉鏈,隨手整理腰帶起身。

耿小傑:「去哪。」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抽根菸。」

陸飛虎起身走了,耿小傑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來,短短片刻,可供腦補的信息量太大了,要先妥善整理以後再開始逐條利用!

 

「小兄弟,待會叫你哥來打牌吧。」對鋪那中年人說。

「好。」耿小傑笑道:「等等我去叫他。」

 

耿小傑去找陸飛虎,陸飛虎在車廂連接處的吸菸間裡按熄了菸頭,仍在看手機,耿小傑道:「回去玩牌。」

陸飛虎:「哥不會打,你去玩。」

耿小傑:「走吧,我鬥地主很厲害的,我教你,你在看什麼?」

陸飛虎把手機一按,耿小傑瞬間瞥見螢幕上一張綠色的照片,腦袋上冒問號,想不起那是什麼,陸飛虎把手機收好,若無其事道:「真的不會。」

 

陸飛虎回去坐下,嘴上說不會,手上鬥起地主來,卻把耿小傑和那中年人炸了個鬼哭狼嚎,陸飛虎打地主時沒完沒了的春天,耿小傑打地主時陸飛虎則動不動就反春。

耿小傑終於碰上一次腦子不夠用的時候,已經沒偷看陸飛虎外加腦補的時間了,結果越打越混亂,最後終於抓狂道:「不打了!」

「看書。」陸飛虎把手機扔回給他,翻上中鋪去睡覺。

「你看吧。」耿小傑給頭頂遞手機。

陸飛虎淡淡道:「現在開始要休息,保存體力,不能再分心。」

「啊。」耿小傑這才意識到陸飛虎要比賽,都把這事給忘了。

當天耿小傑不敢再叫他,午飯,晚飯後,陸飛虎都躺在鋪上,不知道睡著了沒有,沒再下來和耿小傑說話。

耿小傑把那張和陸飛虎的合照設成屏保,片刻後撤掉,一番糾結後又設成屏保,又撤掉,最後手機沒電了,只好收起來,看著窗外發呆,開始擔心陸飛虎的比賽。

陸飛虎能拿到名次嗎?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乎這次比賽,希望能拿金牌才好。

 

是什麼比賽?格鬥賽嗎?會不會受傷?耿小傑想起比賽就怕陸飛虎太拼,萬一到時候在台下看他,他又輸了,會不會覺得丟人?如果碰上難纏的對手,一直挨打,那不就……耿小傑開始腦補陸飛虎挨揍的場面,越來越擔心。

天又黑了,腦補能力強的人總是很忙,因為他們永遠不會無聊,可以隨時隨地從某個正常人絕不可能想到的角度切入,思維發散漫無邊際,越想越遠。

和陸飛虎熟了,心思幾乎就全圍著他轉了,以往的所有猜測被全盤推翻,恍若認識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陸飛虎。

耿小傑以前從未想過那個冷酷的教官也會帶他去吃飯,給他錢包,也會笑,攬著他靠在窗邊看書,玩手機,和他拍照……

這代表什麼?耿小傑翻來覆去地想,其實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直男的想法總是很單純……硬了是因為被壓著的生理本能而不是真的愛他,佛洛依德早就有解釋,性是人的第一本能……去他奶奶的佛洛依德。

拍個照留念也只是兄弟情,唉……

 

半夜,到北京了,今年十一月,冬天來得出乎意料的快,華北,東北大面積降雪,火車靠站。

生在南方,長在南方的耿小傑走出月臺第一步,唯一的感覺就是:我要shi了。

 

20、第二十章 ...

「北方怎麼這麼冷啊……」耿小傑在月臺上拖著鼻涕哀嚎道。

陸飛虎右手手腕上扣著自己和耿小傑的兩個旅行袋,手還能揣在褲兜裡,左手一伸,看手錶。

「長春更冷。」陸飛虎隨口道:「快點,時間剛好。」

陸飛虎把耿小傑拱上開往長春的火車,深夜火車上滿是人,陸飛虎沒買到臥鋪,只有硬座,上去的時候還被別人佔了,四名小夥子霸著位置,旁邊還有一對年輕小夫妻抱著小孩。

 

陸飛虎視線一掃,先把行李放好,掏出自己的票,說:「朋友,這裡是我們的位置。」

一名年輕人道:「怎麼!穿個迷彩服就了不起啊,這年頭民工都出來裝什麼……喲呵!」

對面那人手一長,把陸飛虎的票給抽走。

耿小傑心想你們完了。

陸飛虎沒動怒,又伸手到胸袋裡掏出另一份軍官證,單手手指一搓擰開,說:「特種部隊的,給你們十秒時間。」

數人:「……」

耿小傑面無表情,狐假虎威地說:「十、九……」

幾個年輕人馬上把陸飛虎的車票放在桌上,迅速起來,轉身走了。

陸飛虎示意那對小夫妻坐一側,自己和耿小傑坐另一側,耿小傑靠窗,陸飛虎坐靠走道位。

「謝謝了。」對面小青年感激地說。

「不客氣。」陸飛虎隨口道:「為人民服務。」

耿小傑說:「剛佔了咱們位置的傢伙好像也是人民。」

陸飛虎:「別找揍,你也是人民,不老實一樣揍你。」

耿小傑嗯嗯點頭。

對面少婦從塑膠袋裡拿了個蘋果,交給小孩,笑道:「給叔叔吃,謝謝叔叔。」

陸飛虎擺手,說:「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

耿小傑馬上道:「我可以拿,給我吃吧,我想吃。」

陸飛虎沒理他,少婦笑道:「那給你吃,給哥哥吃也一樣的。」

耿小傑接過蘋果,朝陸飛虎說:「現在我再分你一半,就行了。」

那對小夫妻笑了起來,陸飛虎不置可否。

耿小傑起身去洗蘋果,回來的時候陸飛虎在玩一把瑞士小軍刀,接過蘋果幫他削。

「特種兵削蘋果,蘋果皮也不會斷的。」耿小傑道:「厲害吧,啊。」說著捏了捏對面小孩的臉。

那對小夫妻又是一陣笑,陸飛虎似笑非笑,嘴角微微勾著,切好以後給耿小傑,說:「你吃吧,哥不吃。」

「兄弟倆。」身邊那戴著眼鏡的小青年笑道。

「唔唔。」耿小傑滿意點頭。

 

火車一點從北京出發,耿小傑吃了蘋果就倚在窗邊瞌睡,陸飛虎則抱著手臂低頭打盹,耿小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窗外亮了起來,耿小傑脖子有點酸,發現陸飛虎側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覺。

「哎。」耿小傑道。

「唔。」陸飛虎打了個呵欠,坐直身子,眯著眼看表。

耿小傑清醒過來,暗道笨了,該多讓他睡會兒,說:「你繼續睡吧。」

「不了,很精神。」陸飛虎說:「今年北方這麼冷?」

對面的小夫妻早醒了,小青年道:「多半雪災了,我哥他家樓下全大雪封門。」

耿小傑看車窗上,外面結著一層霜,依稀能見雪花在風裡飄揚。

好可怕,耿小傑心想,待會下了車耳朵一定也會凍掉的,連棉帽什麼的都沒有,怎麼辦?

 

吃過早飯後,陸飛虎帶著耿小傑下車,長春火車站暖氣挺足,暫時沒把耳朵凍掉,陸飛虎似乎對這裡很熟,帶著耿小傑出站。

耿小傑剛走出站就是一聲慘叫。

陸飛虎拿了件毛衣,把他腦袋包著,衣袖在下巴打了個結,讓他露出眼睛,說:「跟好,別走丟了。」

大學中到處都是人,陸飛虎找到接待處登記,上了一輛來接的中巴,中巴裡有暖氣,耿小傑這才終於活過來了。

「南方人。」陸飛虎說。

耿小傑:「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冷的地方……飛虎哥,你是哪兒的人?」

陸飛虎:「哈爾濱最冷是零下三十度,現在長春也才零下五六度。」

耿小傑:「……」

 

耿小傑湊在窗邊看外面,長春的街道旁全是雪,雕欄玉砌,整個城市銀妝素裹,屋簷下掛著冰棱,樹幹上圍著稻草。

中巴陸續上了幾個人,各自自我介紹,隨口閒聊,都穿著越野服,耿小傑好奇打量他們。

「西南獵鷹,陸飛虎。」陸飛虎開口道,與他們握手。

「我叫耿小傑,你們好。」耿小傑道。

陸飛虎自我介紹完了以後就不再吭聲,特種兵們幾乎都不認識,但會互相交談,沒一會大家就熟絡了,但陸飛虎不參加任何談話,就在那坐著。

耿小傑也不敢吭聲,看看陸飛虎,又看那些人。

早上十點中巴離開火車站,馳上高速,耿小傑又歪著腦袋睡著了,跟參加旅行團差不多,稀里糊塗也不知道去哪,上車睡覺,下車尿尿。

 

最後他們離開市區,在野外的一個改建兵營前停了下來,兩棟五層宿舍樓,鐵絲網後看上去是個野戰訓練場,有人出來點名,陸飛虎拿了證件上前登記。

「後勤請跟我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一名女軍官帶著檔夾過來,開始點名。

「我……」耿小傑茫然看陸飛虎。

陸飛虎道:「跟著她走,別管我。」

女軍官把隊伍拉到一邊,點了次名,四周都是軍人,只有耿小傑一個莫名其妙的技術工,女軍官道:「稍息!」

軍人們稍息,耿小傑站在隊伍末端也稍息。

女軍官道:「各位請跟我來,你你……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耿小傑:「我也是後勤,跟著陸飛虎來的。」

眾人以一種「你是怎麼混進來」的目光打量耿小傑,女軍官有點哭笑不得,問:「你也是西南獵鷹的?」

耿小傑老實道:「我是飛虎哥的朋友,技術工種。」

女軍官理解地點頭,說:「沒關係,跟著我們就行。明天才開始比賽,教官和後勤分開住,每個房間住四個人,領到鑰匙的是班長,大家上去妥善安置。」

耿小傑心裡七上八下,斜眼去瞥左近陸飛虎那隊人,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沒到二十,只有十九個人。

那隊的負責人喝道:「向左——轉!齊步——跑!」

包括陸飛虎在內的十九名特種兵轉身喊著口號跑了。

 

耿小傑:「……」

剛來就被分開了,得分開幾天?耿小傑心不在焉,女軍官道:「你……跟上隊伍!還站著?」

耿小傑這才發現自己這隊人已經走了,忙提著自己的旅行袋跟上。

女軍官道:「怎麼還帶個技術工來,真是的。」

耿小傑道:「對不起,我保證集中精力。」

女軍官笑了起來,說:「小夥子還挺可愛,跟好了,帶你們去住宿。」

 

耿小傑上樓,一名高高大大的兵問道:「喂,你叫耿小傑嗎?」

耿小傑道:「嗯……你好。」

特種兵道:「我叫林洋,黃少校讓我看著你,一會別亂跑,跟著我。」

耿小傑明白黃少校應該就是那名女軍官,說:「沒問題,多謝大哥。咱們不用……過去幫忙嗎?你們都是特種兵?」

林洋道:「不是,我們是新兵,明天才開始比賽,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耿小傑茫然搖頭,陸飛虎什麼也沒說,感覺就是出來遛蝸牛的。

林洋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帶他進了房間,特別給他留了個靠近暖氣管的床位,房中四張床,被子枕頭有,別的全沒了,和耿小傑設想的住酒店有很大出入,連電視機都沒一個。

房間倒是挺寬敞明亮,剛放好東西,耿小傑就想打個招呼,問問看比賽有什麼內幕消息,好去告訴陸飛虎。心裡斟酌片刻,怎麼開口套近乎好呢,本來就不會跟人打交道,要不要散煙呢,沒帶什麼好菸,先問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好了……嗯就這樣。

耿小傑坐在床邊,笑道:「我雲南來的,你們從哪兒來的?」

林洋:「湖北。」

室友甲:「湖南。」

室友乙:「江蘇。」

 

冷場一分鐘。

耿小傑:「……」

 

耿小傑心想:怎麼這麼難交流呢?他還不知道陸飛虎坐中巴時,那態度就把全車人都給得罪了,只覺得他們在車上還有說有笑的,住進來以後怎麼就不吭聲了?好奇怪。

 

耿小傑又開口道:「江蘇,好地方,聽說杭州很漂亮。」

林洋:「江蘇和浙江不是一個省。」

室友乙:「……」

耿小傑自嘲道:「我搞混了,別見怪。」

樓下吹哨,林洋起身道:「全體集合——」

 

耿小傑打聽消息的計畫失敗了,只得起身,跟在三個一米八出頭的大兵身後,林洋喊口號,四人出門,拿著飯盒小跑下樓吃午飯。

從剛進來房裡安置好開始,除了耿小傑以外的三名室友就都手拿飯盒,耿小傑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細節,跟著跑到樓梯口,才發現自己沒帶飯盒,於是回去拿。

再跑出來的時候,自己那隊人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

 

21、第二十一章 ...

耿小傑慢吞吞地下樓,四處看了看,找到食堂的標誌,探頭看了一眼,見裡面全是不認識的在排隊,陸飛虎還不時回過頭看,倆人視線對了個正著。

「你不在這裡吃,耿小傑!」陸飛虎蹙眉道:「你們的食堂在外面,沒人帶你去?」

陸飛虎一訓人,整隊兵回過頭看這倆人,耿小傑果斷道:「你們吃好!拜拜!」迅速轉身跑了。

院子裡熱飯,湯,菜盆冒著熱氣,已經是中午兩點了,停了雪,外頭不太冷了。

耿小傑肚子餓得咕咕叫,女軍官在點名,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看到耿小傑走過去排隊才想起來,當即徹底無語了。

「技術工。」女軍官道:「到前面來。」

那女軍官打算給耿小傑加塞兒,耿小傑忙到:「不不,我排隊。」

女軍官也不勉強他,點完名轉身走了。

 

分飯的人還沒來,隊伍後面又來了個提著旅行袋,穿著軍裝的胖子。

「小弟娃兒。」胖子看上去四十來歲,一開口就是川普:「窩吻你一哈,咧個……」

耿小傑:「??」

胖子:「咧裡是不是在比賽喲。」

耿小傑:「對頭,哩爪子?找啦鍋?」(你做什麼,找哪個?)

耿小傑在的軍營裡三不五時有成都軍區的人來訓練,偶爾聽他們講四川話聽得懂,也學會了怪模怪樣的四川話。

特種兵們聽得一頭霧水,沒人搭腔,那胖子肩上沒肩徽,一張臉長得很是福氣,從衣兜裡掏出張紙,說:「黃……娜娜?」

耿小傑:「啊我曉得!」

胖子:「曉得都好,吃飯了所,等哈再吃嘛,都沒得人的。」

耿小傑:「哩是後勤咩?」

胖子:「不算,哎也算是鍋後勤。」

「他該不會就是來分菜的吧。」隊伍前面一人說。

整隊爆笑,耿小傑道:「哩是來幫我們打飯的說?」

胖子:「不是不是,先幫我找哈人撒。」

耿小傑道:「好嘛,來嘛,跟到起。」(跟我來)

 

一個大媽過來打飯,耿小傑帶著胖子走進後院,和胖子說:「好冷哦,你是四川人還是重慶人?」

胖大叔:「哎,四川人!最討厭冬天了。小娃兒多乖滴。」

耿小傑:「嘿嘿謝謝。」

耿小傑走了一圈,找不著負責人,裡面的食堂分了兩桌,每桌十人,安靜吃飯。

陸飛虎背對自己在吃飯,剛剛那女軍官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耿小傑扔了個小紙團,在陸飛虎頭上一彈,掉在桌子中間滴溜溜打轉。

整桌兵全部轉過身,看著食堂外面的耿小傑。

隔壁那桌兵聽到動靜,也全部看著外頭。

食堂裡所有人都看著門外的耿小傑和那個來歷不明,一臉福氣的中年胖子。扔了個紙團,效果跟在門外大喊基本沒區別。

 

耿小傑招手,小聲道:「飛虎哥。」

陸飛虎額上青筋暴突,耿小傑道:「這個大叔要找人。」

 

陸飛虎只得放下飯盒過來,胖子忙和他握手:「你好你好。」

陸飛虎兩手和他握手,胖子朝耿小傑道:「咧個都是黃……」(這個就是黃娜娜?)

耿小傑:「他不是黃娜娜……飛虎哥,大叔要找那個……」

陸飛虎聽出了川普,答道:「找黃少校的說,跟我來嘛。」

 

陸飛虎帶路,胖子和耿小傑跟在他身後,陸飛虎忍無可忍道:「耿小傑,你龜兒子個人爬!回去吃飯,哎!」

耿小傑只得轉身走了,陸飛虎和胖子上樓梯,陸飛虎道:「我弟弟。」

胖子說:「小帥鍋多好耍,赫赫。」(很好玩)

 

耿小傑出去繼續排隊吃飯,看見院子高處二樓,陸飛虎敲門,黃娜娜出來,大聲道:「哎!楊大校!怎麼沒人送你過來?!」

樓上樓下所有人:「……」

胖子:「哎呀!茄子(車子)在路上遭雪埋了的說!勞資個人走過來滴!還好找得到路喲!哩們山卡啦地方!電話都打不通!」

 

耿小傑打到飯的時候已經冷了,勉強吃完總算熱了些,特種兵吃飽出來,陸飛虎也出後院了。

其他人把飯盒交給自己的後勤,陸飛虎則拿了耿小傑的飯盒,去冷水龍頭下洗飯盒。別的搭檔都是後勤在忙,陸飛虎則幫耿小傑搞定。

 

耿小傑道:「我來吧。」

陸飛虎:「別囉嗦。」

耿小傑:「那大叔是大校嗎?來幹什麼的?」

陸飛虎:「評審,待會得去給他們挖車。」

一語出,後勤們全看著陸飛虎。

 

陸飛虎絲毫不在意周圍的眼光,洗好飯盒,手指被凍得通紅,說:「回去呆著,注意別感冒。」

當天下午所有參賽成員扛著雪鍬排隊跑出去,五點天就黑了,耿小傑在臥室裡找來找去,根本找不到插座,手機也不能充電。

「沒有插座,找過了。」林洋說。

耿小傑答道,蹲在寢室角落裡,問:「你們都是特種兵嗎?」

林洋:「不是。」

室友甲:「不是。」

室友乙:「不是。」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撓了撓頭,明白了,全是普通軍人,或是這些特種兵教官帶的新兵。

耿小傑抽出瑞士軍刀,劈里啪啦旋開角落裡的電匣。

林洋:「別破壞公物。」

耿小傑頭也不抬道:「我保證咱們走的時候能把它完全復原。」

耿小傑扯出裡面的電線,解下電膠布,朝充電器兩個插頭上隨手一纏,問:「你們也要充電嗎,可以接很多台的,PSP也能用。」

手機亮起充電燈,眾人無語。

 

耿小傑趴在小床上,面朝床腳按手機,晚飯前去挖車的教官們扛著鐵鍬回來了。一來一回,跑了十里路,應該是全都去的,耿小傑心不在焉地想,大家都消耗體力,還算公平吧?

陸飛虎會多幹活嗎?鏟雪會不會特別賣力?耿小傑看到手機上的電量一格一格增加,開始把陸飛虎腦補成一截5號金霸王電池,計算他的電量並對比其他人的電量。

陸飛虎剛一米八,在教官身高中處於中游,身材也不算壯實,屬於瘦瘦硬硬,又有點肌肉的那種,他擅長格鬥,而格鬥是靠爆發性力量取勝。但今天這樣子看上去是個越野賽或者鐵人三項?他體力吃得消嗎?

耿小傑又開始提心吊膽,這麼冷的天氣,比賽究竟要幹嘛。

 

晚飯時:

 

那名叫黃娜娜的女軍官道:「你你,看誰呢,說的就是你!你叫耿小傑是吧,到這邊來。」

耿小傑過來,黃娜娜親自拿了他的飯盒入內去給他打了份熱飯,說:「裡頭找個位置去吃吧,今天謝謝你了。」

耿小傑:「?」

黃娜娜啼笑皆非,示意他快滾,耿小傑才明白過來是說中午接待楊大校一事,估計他提到自己了。

陸飛虎呢?可以讓他走個後門,給陸飛虎塊金牌嗎?

耿小傑胡思亂想,天一黑,外頭就冷了下來,還好沒在院子裡吃飯,否則別等吃完,已經原地凍在那兒了。

吃過晚飯,陸飛虎依舊過來給耿小傑洗飯盒,耿小傑又道:「明天什麼時候比賽?我該做什麼?」

陸飛虎:「比賽前有人叫你,別賴床,早點起來。」

耿小傑:「在哪兒比賽?」

陸飛虎:「哥也不知道,明天就知道了,早點睡,別想東想西的。」

耿小傑暈頭轉向,拿著飯盒回去。

 

夜八點,氣溫一瞬間降了下來,挨著暖氣管睡還是很冷。

耿小傑卷在被窩裡,蒙著頭看手機,電量充滿了,他和陸飛虎在火車上合照兩張,第一張兩人很親熱,越看越喜歡。第二睡覺時拍的……則光線陰慘,自己表情僵硬,陸飛虎朝上看,像在翻白眼。

耿小傑:「……」

 

林洋倚在窗邊看外頭。

幾名室友也都在看,耿小傑探頭張望,忽然有點好奇,都在看什麼?他把腦袋探出被窩,窗邊兩人出去抽菸,還有一名室友沒回來。

耿小傑下床去窗邊看有什麼好風景,結果看到了陸飛虎。

陸飛虎獨自一個人在拉單桿,拉了幾下,兩腳勾在單桿上,頭朝下吊著,面無表情地望向耿小傑這邊的窗口。

耿小傑瞬間心底百味雜陳,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擺了擺手。

陸飛虎看到他了,也擺了擺手。

耿小傑舉起手機,雪花在風裡溫柔地飄揚,陸飛虎在飄著小雪的戶外,耿小傑在溫暖的房間裡按了快門,哢嚓一下把陸飛虎倒吊的「英姿」拍了下來。

 

片刻後一個胖子走出操場。

耿小傑:「!!!」

是楊大校!

陸飛虎一個翻身下來敬禮,楊大校拍了拍他的肩,走上前去,陸飛虎忙拉住他,把自己戴著露指手套的手給他看,又指指單槓。

楊大校明白過來,用袖子包著手拉了幾下,耿小傑笑得滿地打滾,還好陸飛虎及時提醒他,否則楊大校的手就要被凍在單槓上了,那才叫一個精彩。

 

片刻後楊大校也倒吊在單槓上,陸飛虎又掛了上去,猴子一樣掛著和他聊天,耿小傑把窗門打開,聽到幾句川普,陸飛虎是重慶人,會說四川話,忽然就遠遠吼道:「耿小傑,把窗子關上,想被凍死嗎?!」

耿小傑只好關上窗戶。

陸飛虎和胖子大校聊了一會,各自下來走了,臨走前還朝窗戶後的耿小傑一揚手,比了個帥氣的姿勢。

 

走後門成功了?!耿小傑只覺陸飛虎不聲不響,果然有一手啊!能拿金牌嗎?這樣就套好近乎了?

 

22、第二十二章 ...

當夜耿小傑早早睡覺,他完全就是盲目的,不知道比賽要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直和陸飛虎分開,腦子裡東想西想,架不住昨晚在硬座上睡的,一有床困得什麼都忘了,直到起床哨響起,整個寢室裡的人都醒了,開始各自忙碌。

 

「要幹嘛……」耿小傑摸到鬧鐘看了一眼。

天還是全黑的,淩晨四點,所有人已經收拾好了,起床哨吹了第三遍,林洋道:「全體集合——」

耿小傑莫名其妙地穿上衣服,忽然想到不會要出院子去吃飯吧,這可是殺人了啊!

結果林洋帶著他們跑下樓,穿過後院,耿小傑一走出外面,瞬間就差點兒休克了。

這是一天裡最冷的時候啊——!!

耿小傑動作僵硬,小跑著躲回樓裡,外面又吹哨,所有特種兵教官都在院子裡了。他們各自在做熱身,後勤們則協助參賽人員開始熱身運動。

這又是做啥?耿小傑馬上推開門,發著抖跑向角落裡的陸飛虎。

呼吸都凝成白霧,陸飛虎在角落裡做熱身運動,見耿小傑來了,忙道:「回去,沒你的事。」

「不不。」耿小傑道:「我陪你,得做啥?」

他找了手套來給陸飛虎戴上,冰冷的手指摩挲他溫暖的大手,陸飛虎說:「一會兒比賽就開始了,你跟著他們走就行,有車坐,不會讓你們走路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學著其他後勤開始檢查陸飛虎身上的裝備。

陸飛虎全副武裝,一身長途越野配備,後腰還別了把模擬訓練用的手槍,耿小傑取來腰包,抱著他的腰給他繫上,又蹲下去給他整理護膝。

 

陸飛虎長吁一口氣,看著耿小傑,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

 

兩人對視,耿小傑忽然就有種想吻他的衝動,那完全是種下意識的行為,美國電影看多直接導致的後果。

他只差一點點就沒剎住車,險些這麼做了!

耿小傑盲目地朝前一步,瞬間控制住自己的條件反射動作,說:「哥。」

陸飛虎:「?」

耿小傑道:「加……加油,我不知道怎麼說。」

陸飛虎:「明白,別緊張。」

 

哨響,特種兵們各自背上背包,過去集合,負責人開始點名,另外一邊哨響,後勤們全部離開,前往中庭去集合。

陸飛虎回頭看了一眼,耿小傑朝他比了個拇指,陸飛虎蹙眉示意他快走,耿小傑剛轉過身,面前通向中庭的門就關上,鎖住了。

耿小傑抓狂拍門:「對不起!麻煩開一下門!我還沒出去!」

所有人:「……」

點名的那負責人苦忍著笑,耿小傑又拍了幾下門,胖子大校拿著鑰匙開門:「快點撒,吃飯了!」說著搭上耿小傑的肩膀,把他抓走了。

 

負責人點完名,喝道:「預備——!」

大鐵門打開,淩晨四點半,天地間一片漆黑,寒風刺骨,狂風捲著飛雪掠過茫茫大地。

負責人扣動發令槍扳機,砰的一聲。

 

耿小傑在前院領雞蛋和熱牛奶早飯,被槍響嚇了一跳,腦子裡馬上浮現出有人被槍斃,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楊大校也被嚇著了,問:「啷個回事哦。」

黃娜娜解釋道:「發令槍。」

耿小傑開始嘲笑楊大校,楊大校也嘲笑耿小傑,兩人互相嘲笑,黃娜娜說:「後勤人員請過來集合!」

負責人上了一輛醫護用的越野車,楊大校和黃娜娜帶著所有後勤上了一輛大巴,在黑暗中開上道路,循著公路而去。

 

上車吃雞蛋牛奶,吃完以後士兵們都把垃圾收好,耿小傑拈著兩個角,給楊大校擠牛奶盒玩兒。

黃娜娜實在無語了,來了這兩個活寶,拿起車配擴音器,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各位後勤人員請注意,楊伯伯!別玩了!」

眾人開始認真聽了。

「咱們的戰士需要進行四十公里的體能越野賽,這種越野賽是國家新研究出的體能訓練項目之一,以後將在全國的特種部隊中推廣訓練。戰士們的前進路線,首先是負重奔跑,一公里的游泳……」

耿小傑:「……」

這麼冷的天氣游泳不會死嗎?!!耿小傑剎那就風中淩亂了。

黃娜娜報出了一連串訓練項目,包括雪地叢林,整個訓練過程不是直線型的,需要自己判斷路徑,地雷區則準備了一系列去核觸發器,最後則是一個具有非常複雜路線的登山。

耿小傑聽得一頭霧水,卻發現周圍所有人都是見怪不怪,理所當然的表情。好像全部人都知道,只有他和陸飛虎不知道——不,估計陸飛虎也早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

 

耿小傑睡意全消,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趴在窗邊看車外。

楊大校說:「瓜娃子,咧邊啊。」

耿小傑這才發現自己看錯邊了,忙趴到另外一邊去張望。

天濛濛亮,第一個人抵達湖邊,不是陸飛虎,第二個……不是。

「加油!」有人在車裡吼道。

這聲喊激起全車人反應,紛紛在車內大喊「加油」,「加油」。

 

耿小傑一個兩個地數,灰濛濛的天地間飄著雪,根本看不出誰是誰,每個特種兵跑向湖邊便朝鑿開冰面後的湖水中一躍,嘩啦入水,拉開背包後的氣囊,開始游泳。

耿小傑的心撲通撲通跳,數了十二個,第十三個的身影映入眼簾,是他了!耿小傑看不到面容,但是那身材,那感覺,憑直覺就知道是他!

「加油!」耿小傑喊道。

陸飛虎躍下水,動作漂亮瀟灑,耿小傑心裡一個激靈,彷彿刺骨的寒冷也淹沒了他。

 

咦?怎麼背後又來了個?這個感覺更像陸飛虎……&%#……耿小傑徹底混亂了,不對,第十三個應該就是他,沒錯一定是。

大巴繼續朝前開,冰面上有人出水了,動作緩慢了許多,卻仍在奔跑。

太可怕了,簡直是酷刑啊……耿小傑的小心肝不住顫抖,從水裡出來,再被漫天寒風一吹……他簡直不敢想了,不會當場休克嗎?

 

大巴轉向,在一處白樺林入口停車,後勤們紛紛跑下去,楊大校還和黃娜娜留在車上。

黃娜娜說:「各位後勤請去接應戰士,把他們的背包帶回來,負重訓練結束了。」

 

第一名特種兵過來,臉色蒼白,卸下背包,隨手與接應他的後勤一拍,衝進白樺林。

第二名,第三名……耿小傑看著遠處茫茫雪地上出現的身影。

第八名過來卸背包,拉著後勤的手,二人互相一拍肩。

 

第九個是陸飛虎,他的臉色沒有其他人那麼白,把背包卸在雪地裡,耿小傑道:「加油!」

陸飛虎喘著氣,一手攬著耿小傑,額角在他額頭上一蹭,緊接著轉身衝進了白樺林裡。

 

耿小傑怔怔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額頭還有點兒發熱,又一名後勤把他推開,上前去接負重包。

車上吹哨,黃娜娜喊道:「接到包的都回來放好!別擋著路!」

後勤們紛紛背上包回去,耿小傑提起背包。

耿小傑:「……」

被凍在地上了?不可能啊!

「噫——」耿小傑使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提了起來,背在背後,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只覺重心整個是朝後傾的,起碼有一百斤。

耿小傑不敢亂來,萬一摔倒就像翻殼烏龜爬不起來了,只得拖著包朝大巴走。

所有人安頓完畢,大巴調車,這裡已經離開了固定路徑賽段,接下來參賽者們要穿著結冰的衣服,在白樺林裡尋找出口方向了。

 

23、第二十三章 ...

「後勤把防水袋拿出來。」黃娜娜說:「比賽結束後,給戰士們換上。」

耿小傑檢查防水密封袋,裡面裝著背心,軍裝深綠色V領毛衣,襯衣以及越野長褲。還有軍綠色平角內褲和襪子。

「什麼時候結束?」耿小傑問。

楊大校看了眼表:「快了所,還有三鍋小時。」

大巴在白樺林中段停下,對講機裡傳來男人的聲音,黃娜娜上車頭去說了幾句什麼,讓司機停車。

白樺林邊緣處,停著兩輛雪地越野車,一輛是醫護,一輛則是監視設備車。

後勤們議論紛紛,耿小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出事了?誰倒下了?該不會是陸飛虎吧,二十人裡倒一個的話,概率是5%,耿小傑腦子裡充滿概率學公式,只見黃娜娜和司機下車朝越野車跑去。

負責人站在樹林外交談,黃娜娜說了一會兒又回車上來報告楊大校。

「啷個?」楊大校道。

黃娜娜說:「地雷感應器下雪天壞了,可能要去掉這個環節。」

楊大校:「修?」

黃娜娜搖頭道:「不清楚,東子在修,但他不是技術兵出身。」

耿小傑問:「什麼型號的?」

黃娜娜也不清楚,耿小傑道:「我去看看可以嗎。」

他跟著黃娜娜下車,負責人拿著一個圓盤讓看,耿小傑剎那心中狂喜——這是他們工房研究的成品!

地雷陣是計分的,觸雷後將扣去參賽者一些分數,耿小傑見過這地雷,陸飛虎一定也見過,他肯定知道怎麼避開地雷。

「這個只是起爆器的微調感應器被凍住了,馬上就好!」耿小傑欣喜若狂,問:「終端監視儀在哪裡?換個波段。」

負責人道:「在車上。」

耿小傑上車查看監視器,螢幕上有兩排數位,第一排是1——40的地雷編號,第二排則對應著特種兵教官們的名字。

耿小傑道:「不用微調感應器了,直接把線接在引爆彈簧片上面就沒問題。」他把電磁波段換了一個頻率,下車接過小圓盒,說:「把地雷都拿過來。」

負責人跑去拿地雷,楊大校,黃娜娜在一邊看,耿小傑雙手各持一把螺絲刀,左手十字右手一字,左手逆時針右手順時針,擰開電磁地雷盒上的螺絲,微一使力,整個盒蓋翻了過來,現出裡面密密麻麻的線。

耿小傑左手螺絲刀挑開線,右手換了把小剪刀一剪,左右手各調一個旋鈕,左邊撥到引爆彈簧片,右邊旋到車內感應器的頻道,哢一聲輕響。再把盒蓋挑回來蓋上,兩手同時擰螺絲復原。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耿小傑說:「好了。」

黃娜娜詫道:「你還能左右開弓?!」

耿小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胡博士一直嚴格訓練,要令門下弟子的操作水準比流水線機械更精確更穩。

設計師的手藝決定了初生草圖與呈交時的樣品,而經過數次改良後,更影響到最後軍工廠流水線上地雷成品的精密程度。

 

負責人帶著一堆地雷回來放在車前,耿小傑三十秒一個,三十秒一個,神情專注,雙眸閃著靈動的光芒。

負責人道:「這樣就好了?」

耿小傑完全沉浸在這種流水線般的工序裡,頗有種庖丁解牛,心思空澈清明,游離於萬物之外的氣質。

黃娜娜道:「是的,好了。」

負責人道:「這種地雷是從中央開發組取回來的新樣品,技術環節都在保密測試中,他怎麼會修?」

「你看。」黃娜娜笑著以手指拈著地雷蓋,給負責人看。

地雷蓋的反面刻有工房標誌,胡博士的姓氏首字母,下面還有拼音「Geng」以及組裝日期和編號。

「這是你設計發明的?」黃娜娜道。

最後一個地雷調試好,全過程不到二十分鐘。

 

耿小傑回過神,茫然問:「什麼?」

黃娜娜:「耿小傑,是你吧,你的項目?」

耿小傑:「啊,對,這些都是手工樣品,胡博士是項目負責人,我只負責給他……打下手,可以埋回去了。」

負責人道:「我去重新佈雷。」

耿小傑:「我去幫你測試終端。」

耿小傑鑽進車內,負責人拿著通話器回樹林裡,黃娜娜還和楊大校在車外聊天兒。

 

車內終端上,一號地雷燈亮,耿小傑馬上道:「工作正常。」

 

負責人每埋下一個就試一個,全部類比引爆器依次重新埋下,耿小傑忽然注意到下面那排的小指示燈。

那代表教官們身上的另外一個電磁感應器……某個參賽者觸雷,代表地雷的燈會亮,三秒延遲後,代表參賽者的燈也會受到感應亮起來。

耿小傑突發奇想,如果把貼著陸飛虎標籤的那個燈設成不亮,只需要動個小手腳,將迴圈電路設成三千六百秒一次閃燈,把裡面的二極體反接一下,誰也看不出來……

那麼陸飛虎過了地雷陣,就等於一個雷也沒踩到了!這裡只有他自己一個,黃娜娜和大校都在外面……可是絕佳的作弊機會啊!

耿小傑自己考試從來不作弊,但為了陸飛虎,應該是可以的吧?他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剎那面臨極難的抉擇。

陸飛虎萬一知道他作弊,一定不會高興的吧。

但是如果自己不說呢?陸飛虎永遠也不知道,不知道就等於沒事……耿小傑要隨便動一下這個機器簡直就是超級小兒科,跟修個電風搧開關沒什麼區別,而且不會被發現……要不要去動呢?

 

蝸牛觸角上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小閃燈,受到誘惑,心中天人交戰,很想去動一動它。

 

24、第二十四章 ...

「耿小傑!」負責人的聲音說:「看到了嗎?你在做什麼?」

「啊!」耿小傑回過神,馬上道:「全部正常,可以回來了。」

耿小傑出了滿頭汗,像個做賊被抓住的小學生,瘋狂心跳,要不要去改?陸飛虎會高興嗎?

耿小傑迷迷糊糊地想了很久,忽然就想通了,他拿什麼名次有什麼影響呢?自己還是一樣的喜歡他。

對,還是別亂來的好。

 

耿小傑正準備下車,負責人已經上車了。

耿小傑嚇了一跳,神色有點兒遲疑。

負責人眯起眼打量他,耿小傑道:「全好了。」

負責人道:「謝謝。」

他似乎察覺了耿小傑的異狀,但什麼也沒說,耿小傑道:「我回去了?」

負責人道:「你在車裡等一下,幫我個忙吧。」

耿小傑心虛點頭,負責人讓他坐在一個鐵箱子上,抬眼望向那兩排燈。目光掃來掃去,問:「你是誰的後勤人員?」

耿小傑:「陸飛虎。」

負責人是個東北漢子,英朗高大,兩人擠在狹小的後車廂內有點兒不自在。

他伸手搭著耿小傑肩膀,笑了笑,眼睛望向陸飛虎標誌的地方。

「你們是什麼關係。」負責人道。

耿小傑:「他是我……哥,認的哥哥。」

負責人點了點頭,說:「不錯。」

耿小傑問:「你是特種部隊的嗎。」

負責人道:「海軍陸戰隊,王東。你叫我東哥就行。」

耿小傑注意到他的肩徽是名上校,軍銜好高!

 

片刻後對講機傳來聲音,王東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筆記本,說:「燈亮你就報名字和地雷號。」

 

耿小傑:「嗯……嗯。」

每個參賽選手身上都有一個定位器,一旦帶著定位器踩中雷區,定位器與地雷感應核心兩部分會同時產生一個電子脈衝,發送回設備車上,也就等於踩雷了。耿小傑腦補帝的稱號不是白叫的,一心二用的本領很是彪悍,看兩排閃燈外加各種腦補簡直就是小意思。

「聶偉光,四號。」耿小傑道,心想這人要拿第一了。

王東在本子上開始速記,耿小傑又道:「聶偉光,十六號。」

進入密林的人逐漸增多,耿小傑機械報數,腦子裡胡思亂想,陸飛虎的燈還沒亮過,是還沒來嗎?人越來越多了,他的燈始終沒閃,不會是撲街到在半路了吧?

耿小傑麻木地報名字,心念電轉。

還是說他已經進了雷區,一直沒有觸雷?那也太彪悍了吧!不對……耿小傑忽然心驚,剛剛自己是不是表情不太對?東哥還在對講機裡問他做什麼?慘了,要是他懷疑自己作弊,不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陸飛虎如果一個雷都沒觸,萬一東哥懷疑他有內應,偷偷作弊怎麼辦?天啊——耿小傑內心悲慘咆哮,太冤了!

王東的眼角餘光始終瞥向最左下方陸飛虎的燈,它忽然一閃。

「陸飛虎!!陸飛虎陸飛虎陸飛虎!」耿小傑馬上大叫道。

王東耳朵被耿小傑的聲音震得嗡嗡響:「小點兒聲,幾號?」

耿小傑:「四十號地雷。」

王東道:「恭喜你們,你哥要拿冠軍了。」

耿小傑:「??」

 

王東道:「四十號雷埋設處是條捷徑,只要走那條路就不可能避開,一定會踩到,西南獵鷹挺厲害。」

耿小傑:「!!!!!!」

耿小傑內心狀態:(冠軍啦!!啊啊啊啊——!!哐哐哐!萬千煙花轟隆隆在天上綻放)

數十秒後,四十號雷又一閃。

耿小傑:「……」

王東壞笑著拍了拍耿小傑的肩膀,笑道:「言之過早,又有人發現了,喲!又來一個!不錯!這次有三個人走了裂谷險道。」

耿小傑的心情就像在坐過山車,剎那跌進了穀底,小身板兒在萬古的寒風中飄零,從喜馬拉雅山緩緩飄向某世界最深處不知名海溝。

包括陸飛虎在內的三名參賽者找到捷徑,其餘所有人都過去了,王東收起本子,說:「謝謝,今天多虧你了,以後有空一起吃個飯。」

耿小傑點了點頭,問:「現在可以去終點了嗎?飛虎哥能進前三名?」

王東點頭道:「唔……不一定,峽谷有點兒危險,不過以他們的身手應該沒問題,這次的野外賽道還算公平的,峭壁上結冰了,很辛苦,總的來說……」

耿小傑接續道:「抄近路的體力消耗大,到終點快;走平路的時間長,但比較穩妥。」

王東笑道:「不錯,就是這樣,有時候執行任務也需要一點冒險精神。」

耿小傑:「能加分嗎?」

王東:「快下去,在叫你了。」

 

大巴上喇叭響,耿小傑被王東趕出來,黃娜娜讓他上車,說:「謝謝,還好有你在。」

耿小傑笑道:「沒關係,地雷如果沒人修的話會怎麼樣?」

黃娜娜無奈道:「只好向北京再申請一位技術人員過來,修好以後讓他們再比賽一次了。」

耿小傑想到那一公里冰水和穿著結冰的衣服跑上三個小時,剎那就骨頭都酥了,暗道好險。

大巴轉上公路,馳上山頂的終點,等候參賽者們回來。

 

25、第二十五章 ...

當天中午,後勤們全出來了,山頂的標旗在寒風中飄揚,大巴停在離旗不遠處,耿小傑瑟瑟發抖,這裡實在是太冷了!他把兜帽拉起來,捂著耳朵,手縮在衣袖裡,僵硬地蹦來蹦去取暖。

黃娜娜:「小心……去。」

耿小傑:「風太大——聽不清——」

王東大吼道:「小心掉下去——!」

耿小傑聽懂了,躲到王東身後的背風面,拖著鼻涕。

 

正午的日光斜斜掛在南邊,散發著蒼白的光芒,耿小傑借來王東的望遠鏡朝山下看,很遠很遠的地方,雪地上有幾個小黑點在移動。

他們穿過了重重障礙,開始這段最後的奔跑——足有十二公里。

耿小傑調整聚焦,看不見陸飛虎,到處都是白光,雪地上的人不是他,在哪?到底在哪?王東不是說他走了捷徑麼?

倏然間有後勤大喊,耿小傑忙轉身朝山下望,半山腰的峭壁上,一個人爬上山道。

那一刻耿小傑的呼吸幾乎就停了——他用望遠鏡緩緩對焦,目光落在那人的臉上,陸飛虎。

耿小傑大叫道:「飛虎哥!」

陸飛虎堪堪爬上山道,腳下打滑。耿小傑正要衝下山去,衣領卻被楊少將抓著,這才想起他的比賽還沒完。

陸飛虎躬身猛喘,原地站了一會,緩緩走上來。

 

耿小傑緊張起來,山上風這麼大,他站在山路的最邊緣,沒事吧?

「體力達到極限了。」王東道:「必須放慢速度,否則會休克。」

楊少將道:「沒啥子滴。」

王東沉聲道:「沒關係,再看看。」

陸飛虎不自在地動了動,走出幾步,全身碎冰沙沙響,背後峭壁下又爬上來一人,喘了片刻,也放慢了速度攀爬,耿小傑只覺平生第一次這麼緊張。

 

陸飛虎漸漸作了個滑冰的動作,手臂交互擺動,提步開始衝刺,登山,而身後雪原上的小點還未接近山腳。

第二名見陸飛虎奔跑,卻很沉得住氣,看那模樣服輸了,不敢拚命,遠遠地跟在後面。

陸飛虎領頭,艱難地跑上結冰的山路,這段路非常難跑,一個不小心打滑,後果便不堪設想,一路跑上山頂,耿小傑的呼吸幾乎與奔跑中的頻率相同,心臟跳得說不出的慢。

陸飛虎一個踉蹌,耿小傑的心跳剎那漏了一拍。

 

陸飛虎抬起頭,嘴唇被凍得青紫,臉色蒼白,緩緩接近終點,十步,五步。

「八小時十七分三十五秒。」黃娜娜道。

「好樣的!」王東大吼道。

陸飛虎已經說不出話了,耿小傑大喊一聲撲上前去,緊緊抱著他。

陸飛虎搭著耿小傑的肩膀走了幾步,躬身不住喘氣,沉重的身軀十分冰冷,整個人半壓在耿小傑身上。

耿小傑嚇壞了,忙道:「飛虎哥!」

陸飛虎擺手示意無妨,手套上結著一層冰。

 

「讓他先走走。」王東道:「走一會再慢慢上車去,車前面有酒,給他喝點,再按摩心臟。」

耿小傑點頭,竭盡全力扛著他。

兩人在附近緩和片刻,陸飛虎冷漠的聲音低聲道:「上車。」

 

耿小傑艱難地半抱著他上車,陸飛虎坐在最後一排,開始猛咳嗽。

「酒。」陸飛虎說了一個字。

楊大校上車,從車前的箱子裡取出一小瓶二鍋頭,擰開給陸飛虎喝了幾口,然後朝耿小傑道:「來嘛,看到起。」

楊大校解開陸飛虎外套,襯衣,毛衣,掀起他的背心,作了個推拿的手勢,示意耿小傑給陸飛虎按摩胸口。

耿小傑懂了,胖子轉身下車去,陸飛虎微微閉上眼,睫毛上滿是雪。

耿小傑抱著陸飛虎,用力按摩他的左邊胸膛,陸飛虎又喝了口酒,吁了口氣,彷彿活過來了。

他深邃的雙眼看著車窗外斜斜照來的烈日,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耿小傑:「有……什麼感想?」

陸飛虎:「爽!」

耿小傑哈哈大笑,陸飛虎的身子回暖,說:「換衣服。」

耿小傑從前座抓來挎包,掏出乾淨衣服給他,陸飛虎臉上有點發紅,不知是酒意還是尷尬。他彎不下腰,耿小傑便單膝跪地給他脫軍靴,脫襪子,幫他解開皮帶。

要給他換褲子?換內褲?!耿小傑忽然就想到這事,有點懵了。

 

陸飛虎:「別發呆,去把窗簾拉上,外面有女士。」

耿小傑起身拉窗簾,陸飛虎左腳一抬,將耿小傑勾了個踉蹌,耿小傑摔在前座。

「小心。」陸飛虎的嘴角勾了勾。

耿小傑拉好窗簾回後座,陸飛虎穿著條幹的四角軍綠色內褲,已經換好了。

耿小傑:「……」

陸飛虎抬眼瞥他,耿小傑滿臉通紅,給陸飛虎穿上長褲,陸飛虎脫下上身衣服,全身回暖。

短暫的痙攣過後,陸飛虎微微喘息:「現在好多了,暖和了。」

他古銅色的胸膛浮現出赤紅,開始出汗,耿小傑不止一次看過他赤膊打籃球的場面,這次這麼近距離看見,更有種莫名的心悸。

陸飛虎勾了勾手指,耿小傑把背心拿過來,陸飛虎坐著不動,耿小傑給他套上,拉好。

耿小傑又給他穿襯衣,系扣子,陸飛虎整個人倚在耿小傑的懷裡,呼吸漸趨平穩,眯著眼,耿小傑給他穿上V領毛衣,襯衣領子從毛衣領內拉出來。

陸飛虎換完衣服了,還想說點什麼,片刻後道:「弟,謝謝。」

耿小傑道:「謝什麼,哎……我這個失敗的後勤,都沒幫你做什麼,坐過去點,穿襪子。」

陸飛虎倚到車內,背靠車窗,朝外看了一眼,第二名這個時候才上來。

黃娜娜在外面大聲報時。

 

耿小傑搬起陸飛虎的腳,讓他兩腳放在自己膝蓋上,陸飛虎腳上冰涼皮膚泛白,還有點抽筋,耿小傑扳著他的腳壓筋,手心又在他的腳底摩挲。

陸飛虎的臉頰浮現出一股不自然的暈紅。

「有你在這裡就夠了。」陸飛虎說。

耿小傑悶悶道:「別安慰我了。」

陸飛虎道:「哥比賽完了你不高興?」

耿小傑:「高興啊,但是都沒為你做什麼……」

陸飛虎:「這就足夠了。」

耿小傑說:「好吧。」

 

陸飛虎淡淡道:「沒有你,我就要一個人跑完全程,跑到終點,也沒有人為我高興。」

耿小傑一想也對,又高興了起來,他給陸飛虎穿上襪子,把軍靴放到暖氣管邊烘乾。取來毛巾給陸飛虎擦頭。

陸飛虎渾身大汗,被耿小傑揉來揉去,忙道:「好了好了。」

耿小傑把他的頭髮揉得亂糟糟的,陸飛虎深吸一口氣,整個人終於垮了下來。

「睡會。」陸飛虎道:「借個肩膀用……」

耿小傑讓他起身,自己坐到靠窗位,側過身攬著陸飛虎的脖子,讓他斜斜躺在自己懷裡。

他倆佔了整個最後一排,先到先得,這是冠軍的榮耀。陸飛虎兩腳交叉,上半身躺在耿小傑的懷抱裡,就像火車上一樣親暱,只是這次換了個位置,車裡的暖氣很舒服,外面大雪飄飛,陸飛虎閉上雙眼開始休息。

耿小傑摸了摸陸飛虎的臉,還有點涼,他拉起陸飛虎的手,緩緩摩挲,最後把外套蓋在他的身上。

回來的人越來越多,楊大校挨個檢查一次,見沒有人出問題,最後二十個人全回來了。

楊大校道:「大家辛苦啦——你們都是英勇的戰士,國家的精英,現在都回去休息,比賽結束。」

 

26、第二十六章 ...

短短九個小時的比賽,耿小傑卻覺過了很久很久。

他清晨四點就起來了,也困得很,抱著陸飛虎,倚在他的額頭前打盹,腦袋一磕一磕像在釣魚。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巴回到臨時訓練場。

「飛虎哥。」耿小傑搖了搖陸飛虎,陸飛虎手指一抹眼睛,醒了,打了個呵欠,起身穿鞋。

耿小傑要讓他搭著自己下車去,陸飛虎卻擺手示意不用,體力已經恢復到能行走了。簡直就是個超人——耿小傑心想。

所有人下車,黃娜娜道:「大家可以在食堂裡暫時休息。」

「你去拿飯盒打飯。」陸飛虎吩咐耿小傑,把鑰匙給他。

耿小傑道:「你沒問題嗎?」

陸飛虎道:「沒事,待會兒在樓梯口等我。」

 

教官們回房間休息,後勤則各拿兩個飯盒去打飯,陸飛虎不知道去了哪兒,耿小傑心中忐忑,打好飯見陸飛虎和楊大校走下樓,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握手。楊大校笑著拍了拍陸飛虎的肩膀。

「又攀交情……」有人小聲議論。

「咳!」耿小傑全聽見了,故意大咳一聲。

隊伍安靜了。

耿小傑有點兒光火,什麼是攀交情?都得第一了還用得著攀什麼交情。

黃娜娜從樓上下來,耿小傑大聲道:「娜娜姐!我要加塞兒!」

黃娜娜笑了起來,說:「你先打飯吧。」

她朝隊伍裡的後勤們解釋道:「今天多虧耿小傑把地雷觸發器修好,不然大家白跑一趟呢,來,給小帥哥先打飯。」

耿小傑拿著飯盒過來,今天食堂臨時桌子收了,陸飛虎接過飯盒,兩人並肩坐在樓梯上吃飯。

「飛虎哥,你剛才跟胖子大叔說什麼?」耿小傑問。

陸飛虎狼吞虎嚥:「唔,沒說什麼。」

耿小傑:「哦,他們都說你攀關係。」

陸飛虎吞下飯,冷冷道:「總會有人看你不順眼的,自己問心無愧就行,還怕別人怎麼說你?快點兒吃。」

耿小傑嗯嗯點頭,陸飛虎一會兒吃完,耿小傑還在那裡慢吞吞地吃。

「你吃飯就是慢。」陸飛虎道:「難怪叫蝸牛。」

耿小傑已經在儘快吃了,吃得滿嘴飯:「你管我,下午又沒事做。」

陸飛虎:「有事,別讓將軍等你。」

耿小傑:「?」

陸飛虎:「哥剛找楊大校請示了,待會兒咱們跟他的車走,先回市區,再轉車,帶你去玩兒,快點兒吃!」

耿小傑:「!!!」

「唔!我吃飽了!」耿小傑迅速蓋飯盒蓋:「走吧!」

陸飛虎:「……」

 

耿小傑被迫再次打開飯盒蓋兒,勉強吃完,吃得快要噎死,陸飛虎去洗飯盒,登記表格,耿小傑回去收拾自己和陸飛虎的行李,提著兩個包下來。

王東接過耿小傑的兩個行李包放到吉普車裡,笑道:「喲,體力恢復得真快啊。」

陸飛虎拉開車門,把耿小傑塞了進去,隨手關上車門,在外面和王東聊天兒。

耿小傑朝車外看,沒聽見他們的話,片刻後王東分了兩根菸,陸飛虎掏火機給他點上。

耿小傑視線在王東和陸飛虎臉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陸飛虎臉上,著迷地看著他,只覺得陸飛虎有時候很嚴肅,有時候的做派又一點兒不像軍人。既會嚴肅斥責新兵,又會拿著手機給他倆拍照。

就像一頭威猛的獵豹,眯起眼時又帶著親切的溫柔。

耿小傑愛他愛得發瘋,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王東笑著說了幾句什麼,陸飛虎則依舊是那副面癱相,彷彿誰的賬也不買,不管對方是上校還是小兵,他聽的多說的少,偶爾一點頭。

王東邊說邊看了車裡的耿小傑一眼,耿小傑馬上察覺到了。

陸飛虎側頭也瞥了耿小傑一眼,兩人目光對上,陸飛虎馬上朝王東牽了牽嘴角,說了句話。

耿小傑看懂了,他說:「不客氣。」

 

王東與他拍手作別,陸飛虎拉開車門進來,耿小傑馬上道:「他說什麼?」

陸飛虎一瞥耿小傑,沒理他。

耿小傑好奇道:「怎麼了?飛虎哥?」

他發現陸飛虎好像有點兒在忍著笑,兩手去扳他的臉,陸飛虎冷冷道:「小心挨揍。」

耿小傑笑了起來,說:「你是第一了嗎?」

陸飛虎:「不知道,還要後續計分,頒獎。」

耿小傑:「那別走了吧,等拿了獎再走啊。」

陸飛虎:「沒關係,是你的總是你的。」

耿小傑:「胖子大叔挺喜歡我呢,之前就讓娜娜姐打飯給我加塞兒,怕我吃冷飯,你說他會給你第一名吧。」

陸飛虎:「……」

耿小傑:「……」

陸飛虎:「耿小傑,是哥特別去找過黃少校,說你這人打飯磨蹭,吃飯也磨蹭,她才給你加塞兒。」

耿小傑訕訕道:「我還以為是胖子大叔說的,呵呵呵,我想太多……」

陸飛虎徹底沒脾氣了。

黃娜娜上車。

耿小傑道:「那個誰還不來嗎?」

黃娜娜從倒後鏡裡瞥車後座的耿小傑與陸飛虎,笑吟吟道:「那個誰?」

「那個誰。」陸飛虎面無表情道:「你聽得懂嗎,我一向聽不懂。」

黃娜娜樂不可支。

「那個胖子撒——」楊大校呵呵笑,提著行李來了。

 

楊大校上車,整個越野車朝下一沉,耿小傑笑道:「大校好。」

楊大校說:「天才小帥鍋你好!」

耿小傑還不知道全車人都在逗他玩兒。陸飛虎正襟危坐,說:「謝謝大校。」

「沒啥子得——」楊大校道:「走撒,兄弟夥出去耍。」

黃娜娜笑了起來,開車出發。

 

下午四點,吉普車將他們送到長春,放在長途客運站,黃娜娜,楊大校與他們揮手告別,陸飛虎看了眼表,時間剛好。

耿小傑稀里糊塗地站著看包,又稀里糊塗地跟著陸飛虎去買KFC的外賣,檢票,上了大巴,連去哪兒都不知道。

「火車要晚上八點才發車。」陸飛虎說:「太晚了。」

說著陸飛虎開始分吃的,兩杯可樂,一個全家桶,耿小傑吃雞中翅,陸飛虎搞定一堆翅根,原味雞耿小傑吃雞大腿,陸飛虎搞定雞胸雞肋,風捲殘雲地一下全吃完了。

中午1點吃的飯,下午四點陸飛虎又搞定一餐,飯量真大。

 

耿小傑茫然點頭,兩人吃完後陸飛虎裝好垃圾,疲憊地抹了把臉,說:「哥睡會兒,還沒休息夠。」

耿小傑:「好。」

他轉頭,見陸飛虎看著他,於是不太自然地動了動右手,攬著陸飛虎寬闊的肩膀,陸飛虎側身靠在他的懷裡睡了。

汽車發車,車上小電視裡放著東北二人轉,耿小傑看著車窗外,天又黑了下來,他明亮的雙眼,漂亮的面容倒映在車窗上,窗外橙黃色的溫暖路燈下,小雪安靜地,溫柔地飄著。

 

夜十一點。

 

耿小傑前半段路都在看書,後半段路則困得撐不住也睡著了。

「耿小傑,醒了。」陸飛虎冷漠的聲音,摸了摸他的頭。

耿小傑清醒過來,陸飛虎脫下外套給他穿,說:「外面很冷。」

耿小傑迷迷糊糊地跟著陸飛虎取到行李下車,被冷風一吹,差點兒直接倒在路邊死翹翹。

「這是什麼地方!」耿小傑慘叫道。

「大連!」陸飛虎道:「別喊!風大!」

陸飛虎選的是一條離市區較遠的街道,連個站牌都沒有,耿小傑一下車就有種到了外國的感覺,陸飛虎左手提著自己的行李袋,右手翻在肩後,揪著耿小傑的行李袋。

「跟我走!」陸飛虎大聲道:「小心別摔了!」

耿小傑瑟瑟發抖,跟在陸飛虎身後,漫天大雪飄飛,街上空曠無人,到處都是雪。路邊的雪堆得足有膝蓋深,耿小傑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被凍死了。

「背你!」陸飛虎道。

耿小傑僵硬地擺了擺手。

陸飛虎:「……」

陸飛虎不管他了,在前面自顧自地走,耿小傑艱難跟上,一前一後,就像小情侶一般。

奇怪,為什麼像小情侶?耿小傑看著自己和陸飛虎被拖得長長的影子,一邊發抖一邊想,情侶不是應該手牽著手的嗎。

 

不知走了多久,耿小傑有種在茫茫大雪中升向天堂的錯覺,終於,陸飛虎在街邊停下,推開一扇門,那是間小賓館。

耿小傑一進去,感覺終於得救了,躺在大堂的沙發上呼呼地喘。

「一間大床房。」陸飛虎朝前臺說。

耿小傑馬上豎起觸角,大床房?

「抱歉,沒有大床房了。」前臺小姐說:「只有標間。」

陸飛虎道:「那就標間吧。」

 

現實真殘酷啊,小說裡從來就只聽說沒有標間只剩大床房的道理,居然也有倒過來的一天。

 

27、第二十七章 ...

陸飛虎為什麼會對大連這麼熟?

陸飛虎把門卡塞進卡槽,說:「以前來過大連看親戚,住的就是這裡。」

標間裡燈亮,陸飛虎把行李放好,又道:「住得太晚了,暖氣要好幾個小時後才來,本來打算開個大床房,你怕冷。」

「還行,挺暖和的。」耿小傑說。

陸飛虎進洗手間試了下熱水,說:「水溫冷,明天再洗澡吧,別感冒了。」

耿小傑嗯了聲,把手機拿出來充電,陸飛虎讓他睡靠暖氣的一側,這間小賓館裡設施十分簡陋,沒有中央空調。

陸飛虎按了下遙控器,小空調嗡嗡嗡地朝外吹熱風,一股霉味,像是很久沒用了。只得把空調隨手關上,免得細菌太多生病。

耿小傑在窗前朝外看,景色倒是很好,外面是安靜的街道,雪景非常漂亮,隔著玻璃窗能看到遠處的一個小公園。

「挺漂亮的地方。」耿小傑說。

「小時候在對面住過幾年。」陸飛虎說:「是我叔叔家。」

耿小傑明白了,遠處鞦韆和轉馬、滑梯等設施似乎用了很久了,這裡附近是個多層老住宅區,多半陸飛虎童年還在那個小公園裡玩過。

「飛虎哥,你家裡是做什麼的?」耿小傑好奇問道。

「叔叔是軍人。」陸飛虎坐在床邊脫軍靴:「我爸是做生意的。」

耿小傑:「你和你爸沒聯繫了不是嗎,叔叔家呢?」

陸飛虎:「都搬走了,後來我爸接我回重慶,在那裡念的書。」

耿小傑若有所思地點頭,說:「我姨家在成都,春熙路,很吵的地方。」

陸飛虎:「繁華。」

耿小傑:「嗯,小時候也沒什麼感覺……」

陸飛虎:「吃泡麵嗎,吃了暖和點。」

房間裡還有泡麵,礦泉水,耿小傑沒有胃口,說:「不吃了,我去刷牙。」

他刷完牙出來,打了個呵欠,陸飛虎道:「那睡吧。」

耿小傑還是第一次和陸飛虎住在一個房間裡,他脫了衣服爬上床去,穿著襯衣和短褲,陸飛虎道:「髒衣服拿出來,我讓人去洗。」

耿小傑在兵營裡住時每層樓都有洗衣機,離開大學後就沒怎麼洗過衣服,天冷水凍,陸飛虎也不可能去手洗兩個人的衣服了。

陸飛虎刷牙出來後穿著緊身迷彩背心與貼身的平角內褲,他把外套掛上,髒衣服全部收進袋裡,上面貼了張紙條,拿出去放在門口,再回來打電話讓總台派人來收。

耿小傑縮在被窩裡看他,心裡滋味複雜,陸飛虎的身材很標準,偏瘦卻肌肉硬實,塊頭不大,肩背卻顯得十分寬闊安全。

陸飛虎把雜物全部收拾好,鞋子歸位,耿小傑剛進來弄得亂糟糟的房間又恢復井井有條的秩序。

軍人習慣就是好……耿小傑心想,要是以後一起生活,自己的房間都不用收拾了。

陸飛虎上床關燈,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

靜謐中只有大雪的沙沙聲,燈一關上,耿小傑就覺得冷了,他回手摸了摸暖氣管,只有一點溫熱。

雪夜很明亮,這個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很冷,一定是寒潮來了。

環境一靜下來,寒冷無孔不入地鑽進被子裡,耿小傑明明困得很,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完全睡不著。他又朝被子裡縮了縮,把被子捲進身體下面,弄成一個睡袋型,壓著邊。

好冷啊……耿小傑又摸了摸暖氣管。

陸飛虎呼吸均勻,雪夜的光芒從窗戶外面照進來。

耿小傑再三開始蠕動時,陸飛虎開了口。

「過來睡。」陸飛虎道:「哥倆一起睡,你體質怕冷。」

耿小傑呼吸屏住,陸飛虎側過頭,看著他。

耿小傑點了點頭,拖著枕頭被子鑽上陸飛虎的床,把自己的被子疊在陸飛虎的被子上,枕頭放好。

陸飛虎的體質很暖和,簡直就是個天然暖爐,睡了不到十分鐘,被窩裡已經是熱的了。耿小傑舒服地鑽進去,陸飛虎朝自己那邊讓了讓,兩個人睡一張單人床顯得很點擠。

「睡吧。」陸飛虎沉聲道:「半夜暖氣就來了。」

「嗯。」耿小傑動了動,膝蓋碰到陸飛虎的大腿肌膚,剎那心上湧起一股衝動。肌膚摩挲時有種難言的愜意,他嚥了下口水,感覺到自己硬了。

沉甸甸的被子壓著他,陸飛虎的雄軀溫暖,耿小傑不敢亂動,保持著那個姿勢,陸飛虎的手不自在地動了動,怕碰到耿小傑,抬起來擱在枕邊。

耿小傑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只覺得能蹭著陸飛虎睡一晚上,人生真是圓滿了。

他有點迷茫,看著平躺著的陸飛虎的側臉,覺得他太優秀了,走到哪裡光芒都璀璨無法直視,就連去個比賽,也顯得如此的與眾不同。

耿小傑忽然就有種錯覺,陸飛虎應該知道自己喜歡他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陸飛虎開了口。

陸飛虎:「看什麼?」

耿小傑:「看……外面下雪,真漂亮啊,第一次看到,飛虎哥,你以前也經常見到嗎。」

窗簾沒拉上,房間內一片黑暗靜謐,窗外大雪飄揚,折射著遠方的光,感覺十分夢幻。

陸飛虎側頭望向窗外,沉默片刻,而後什麼也沒說。

耿小傑又動了動,陸飛虎的手一直抬著,保持把手擱在頭頂枕邊的睡姿,手錶已經摘掉了。耿小傑十分緊張地拉過他的手,枕在自己脖下,這樣就變成陸飛虎一手攬著自己睡覺了。

陸飛虎沒有抽回手,就這麼讓他枕著,閉上雙眼。

他知道我喜歡他……耿小傑的心跳得像打鼓,自己表現得這麼明顯,陸飛虎還不知道?他不討厭我,可能他覺得我有點噁心?但是礙於友情,沒有表示出太明顯的反感?

耿小傑總覺得陸飛虎知道很多他的小心思,大雪沙沙作響,他的頭腦十分清晰,想起來時陸飛虎的某些舉動,眼神……從還在軍營裡的時候,他對自己就挺好,可能真的很喜歡有自己這麼一個弟弟……

耿小傑睜著眼,半天睡不著。

陸飛虎像是已經入睡了。

耿小傑實在再忍不下去了,他心裡難受得快要發瘋,想親陸飛虎一下。

親他的臉,他會醒嗎?耿小傑很愛他,那種失去理智的感覺又來了,他沒有想太多後果,試著微微抬頭。

陸飛虎閉著雙眼,耿小傑在他的嘴角輕輕地親了一下。

陸飛虎醒了,耿小傑心裡剎那一抽,完了,我真笨。

他枕著陸飛虎的手臂,支支吾吾說:「飛虎哥……我……」

陸飛虎注視耿小傑片刻,攬著他的手臂收攏,耿小傑還沒反應過來,陸飛虎已側過身,吻上了他的唇。

耿小傑瞬間就有點措手不及,就像絢爛星辰在茫茫夜空的深處爆發,又像擦肩而過的恆星溫柔地碰撞。

他的思想已經停滯了,唯一的念頭就是:陸飛虎的唇好暖和,好軟……

他閉上眼,再睜開,唇分,兩人的臉挨得很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溫暖的呼吸。

耿小傑看著陸飛虎的唇,說:「飛虎哥……我一直……喜歡你。」

「知道。」陸飛虎看著他的雙眼,低聲道。

耿小傑抱著陸飛虎的脖頸,陸飛虎側著身,把他斜斜壓著,耿小傑感覺到了,陸飛虎胯間的硬起抵著他,他的胯下也一直硬著,他與陸飛虎的身軀貼在一起,開始接吻。

這一次的吻不再拘束,耿小傑幾乎是迷戀地吻著他,陸飛虎一手抱著耿小傑的腰,另一手霸道地環著他的肩頭,狠狠地吻他,瞬間釋放的熱情在彼此之間爆發,耿小傑已經徹底暈眩了,就像一個夢境。

他盲目地與陸飛虎接吻,陸飛虎一手撫摸他的肩膀,胯間筆直地挺著,耿小傑仍有點下意識地害怕,怕陸飛虎是因為把自己抱在懷裡的感覺像抱著女生,於是才動了性慾。他生怕自己勃/起的陽/具抵在陸飛虎的腿上,令他想起懷抱裡的是個男人,於是尷尬地朝後讓了讓。

唇分,陸飛虎抱在耿小傑腰間的手微一使力,令他避無可避,毫無保留地貼著他的雄軀。

「我一直……喜歡你……」耿小傑迷茫地說。

陸飛虎俯在他的身上,緊緊抱著他,鼻樑在耿小傑鼻上輕蹭,吻他的嘴角,說:「知道,哥也喜歡你。」

耿小傑的心跳剎那就停了,陸飛虎更瘋狂地吻了上來,耿小傑什麼都想不了了,只知道抱著陸飛虎的脖頸,和他接吻。

唇舌交纏間,他只覺從未有過的幸福一瞬間淹沒了他,那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耿小傑斷斷續續地與陸飛虎接吻,背心被他的大手掀起,內褲被扯下,耿小傑倏然一陣緊張。

陸飛虎馬上就察覺到他的不自然,他沒吭聲,只是看著耿小傑,說:「幫哥脫了。」

耿小傑的手指觸到他滾燙的肌膚,順著他健壯的背脊把陸飛虎的背心捋起來,又俯在他的肩膀上,幫他脫下平角內褲。

這樣一來,兩人完全赤/裸,身軀貼在一起。

耿小傑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快感,陸飛虎的身軀灼熱,彼此間再無衣服的隔閡,赤條條地貼著,他感覺到陸飛虎的肉棒筆挺粗長,在他的身上摩挲。

他硬起的陰莖和陸飛虎勃起陰莖抵在一起,隨著緊抱時的親暱輕輕蹭過,每一次男根互相抽蹭的瞬間,都令他心頭湧起一陣顫慄。

陸飛虎著迷地吻著他,耿小傑以手指捋進他短短的碎髮中,他壓在自己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接吻,抱著摩挲,很久很久,他們沒有說話,就在黑暗中不斷重複,直到唇分,陸飛虎吁了口氣,小聲道:「耿小傑,哥想上你。」

耿小傑答道:「好……我要怎麼做?」

陸飛虎嚥了下口水,吻了吻他的唇,把手伸到床頭櫃,擰亮了床頭燈。

他健碩的肩膀探出被子,一手抱著耿小傑,另一手隨手在床下的包翻了翻。

耿小傑怔怔地看著他,床頭燈的黃光下,陸飛虎抱著他的動作絲毫不顯生疏,他們就像談了很久戀愛的情侶般自然。

陸飛虎發現耿小傑在看他,低頭朝他笑了笑。

「怕你疼。」陸飛虎說:「帶護手霜了麼。」

耿小傑道:「沒有,就這樣進來吧。」

耿小傑大概知道要怎麼做,心想陸飛虎是不是也知道?又問:「你做過麼?」

陸飛虎說:「你說呢。」

耿小傑在他脖頸上親了親,陸飛虎在包裡翻了翻,沒翻出什麼可利用物資,又隨手拉開抽屜,看到兩小包一次性的護手霜。

「這個可以。」耿小傑道。

陸飛虎翻過小包看了一眼,耿小傑滿臉通紅,說:「把燈……關了吧,我不好意思。」

陸飛虎抬手把燈關了,耿小傑又道:「我不太會。」

「沒事。」陸飛虎小聲說:「哥也不會,痛的話你就說。」

黑暗裡撕開包裝的聲音,陸飛虎道:「轉過去,從身後抱你。」

耿小傑抱著被子,側躺著看窗外的雪花,這就像個夢,是真的嗎?他直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他感覺到陸飛虎的手指摸到他腿間,把冰涼的護手霜抹了點在他的菊花上。

陸飛虎沒動靜了,耿小傑回手去摸,摸到他的手,順著他的手指,摸到他胯間的硬物,塗滿了護手霜。

「來。」耿小傑道。

陸飛虎說:「痛的話就說。」

耿小傑嗯了聲,他主動朝後靠,陸飛虎的硬物頂了上來,抵在他的菊花上。

耿小傑順著朝下摸,陸飛虎的肉棒很長……更比他的大,還非常硬,頂開他的肛門括約肌時,耿小傑有種被異物進入的恐懼感,一陣難受的疼痛,馬上緊緊抓著身前的被子忍著。

陸飛虎在自己肉棒上塗了很多潤手霜,初始沒有摩擦的疼痛,然而撐進來時那痛感卻是非常劇烈。

「痛?」陸飛虎緊張地低聲問。

耿小傑馬上搖頭,他怎麼可能叫疼?就算疼死也無論如何會忍著,他仰起頭,陸飛虎的溫暖的身軀從背後靠上來,他灼熱的胸膛緊貼耿小傑的後背,下身那粗長硬物慢慢挺進,直至充滿了耿小傑的身體,完全沒入的時候耿小傑被頂得很疼,卻有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

「啊……」耿小傑忍不住呻吟出聲。

陸飛虎讓耿小傑枕著自己的手臂,另一手則從背後抱著他的腰,緊緊貼在一起,完全進入他的身體,沒敢抽動。

「痛?」陸飛虎說。

耿小傑道:「不……不痛。」

陸飛虎的手順著耿小傑的腰下摸,摸到他的胯下,耿小傑先前硬起的陽具有點軟了。

「是不是很難受。」陸飛虎在他耳邊說。

耿小傑搖了搖頭,側過臉,反手攬著他的脖頸,和他接吻。

陸飛虎小心而專注地吻著耿小傑,胯間仍不敢開始動,手指卻握著耿小傑的陽具輕輕套弄,耿小傑眼中蘊著淚水,不住喘息。

片刻後陸飛虎把耿小傑套弄得再次硬了起來,耿小傑說:「來。」

陸飛虎緩緩抽出,動作很慢,開始抽插,耿小傑只覺直腸被他的硬挺陽根反覆捅進,竟是有種近乎恥辱的快感。

陸飛虎在幹他……耿小傑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刻,他幾乎意識迷亂地看著窗外的大雪,顫聲呻吟,陸飛虎抽插幾下,抬起腳,忍不住把耿小傑壓在身下。

「嗚——」耿小傑把臉埋在枕頭上,難堪而幸福地喘息,陸飛虎那幾下搗得他很難受,然而耿小傑還沒叫疼,陸飛虎卻俯身下來,緊緊抱著他,沉聲喘氣。

耿小傑感覺到他捅在自己身體裡的肉棒一漲,又是一漲,似乎變得更硬了。陸飛虎吁了口長氣,停下動作。

耿小傑側頭道:「你射了?」

陸飛虎唔了聲,把胯下硬物抽了出來,抽出來時耿小傑又是一陣呻吟,頓時覺得有種空虛。

陸飛虎低低喘息,膝蓋撐著被子,一手去摸耿小傑股間,耿小傑忙尷尬按著他。

「太累了,有點緊張。」陸飛虎如是說。

耿小傑笑了起來,說:「我給你擦。」

他拉開抽屜,找到紙巾摸到他的胯間,護手霜還有不少在他的陰毛上,興許是先前抹得有點多了,耿小傑給他擦乾淨,紙巾揉成一團,陸飛虎接過,看也不看朝牆角一扔,正中垃圾桶。

耿小傑又用紙巾擦乾淨自己的身後,不住回味方才陸飛虎幹他的感覺,很充實很幸福……

陸飛虎仍赤著身子,一手抱著他,說:「幫你。」

耿小傑道:「我……不了。」

陸飛虎:「你不射?」

耿小傑道:「不,不射了……」

陸飛虎的唇吻了上來,手掌順著耿小傑的小腹朝下摸,握著他的陽具,手指輕輕旋轉,摩挲他的龜頭。

「唔……」耿小傑還是第一次被人握著自己的陽根,尷尬得面紅耳赤。

陸飛虎認真地吻著他的唇,耿小傑幾次想拉開他的手自己來,陸飛虎卻不放手,唇分時低聲道:「害羞什麼。」

耿小傑看著陸飛虎的雙眸,忽然就放開了,他抱著陸飛虎的脖頸,專心地吻他,體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硬根上劃旋,揉搓,套弄時的快感。他把自己徹底交給了陸飛虎,屈起一膝架在他的腰上,高潮湧來,耿小傑埋在他的肩頭低聲呻吟,反覆親他的灼熱肌膚,兩手緊緊抱著他的背。

「射了。」耿小傑恨不得咬他一口。

陸飛虎親了親耿小傑的臉,說:「幺兒,紙拿來。」

他的大手上滿是耿小傑的精液,耿小傑仍在陣陣發抖,不住喘氣,轉身取紙給他擦手,注意到陸飛虎又硬了。

耿小傑伸手去摸陸飛虎的那物,既長又粗,硬得筆直。

耿小傑的身體很乾淨,陸飛虎剛剛抹了太多潤手霜,彼此身上還有淡淡的潤手霜香味,陸飛虎擦完手,把紙巾扔了,開床頭燈看了眼表。

「幾點了。」耿小傑問。

「兩點。」陸飛虎抱著耿小傑,反手關燈。

黑暗裡,窗外大雪飄飛,耿小傑小聲問:「飛虎哥,你還來麼?」

陸飛虎:「你不累?還想要?」

耿小傑射了一次很疲憊,喃喃道:「有點想。」

陸飛虎說:「先睡會兒,醒了再來。」

耿小傑唔唔作聲,摸了摸陸飛虎的胯間,還硬著,陸飛虎把他抱緊在懷裡,兩人貼著,親熱地肌膚摩挲,耿小傑又有點硬了,他很想和陸飛虎做愛做一晚上,然而今天的事情太多,又非常睏倦。

雪花沙沙地響,耿小傑和陸飛虎緊緊抱在一起,他睡著了。

半夜暖氣終於熱了起來,耿小傑半睡半醒,感覺到陸飛虎在吻他,於是他認真地回應,把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

陸飛虎低沉的聲音嗯了聲應答,兩人又睡了。

後來耿小傑不知怎麼的又醒了,醒來時下意識地去吻陸飛虎,陸飛虎也醒了,寵愛地吻他,接吻一會,手臂再抱緊了他睡覺。

暖氣令房間裡熱了很多,陸飛虎熱醒時把被子掀走一張,放到旁邊的床上,又開始著迷地吻耿小傑,於是這個夜晚,便在時睡時醒與做夢般的親吻中度過。

 

28、第二十八章 ...

次日。

 

耿小傑聽見浴室裡的馬桶沖水聲,花灑聲,他半抬頭看了床頭櫃上陸飛虎的手錶一眼,十點半。

身上裹著兩層被子,很暖和,被子裡自己什麼也沒穿,耿小傑閉上眼睛,回憶起昨天晚上和陸飛虎抱著的感覺。

枕頭,被子上還有他的氣味,溫暖而好聞,耿小傑把臉埋在被子上,有種不真切的夢境感。

怎麼辦?他真的喜歡我嗎?耿小傑心想陸飛虎是一時性衝動,還是真的喜歡他?

浴室裡水聲停,陸飛虎關了沐浴噴頭出來,赤腳踩在地毯上,耿小傑縮在被子裡不敢動,裝作還在睡,他能聽見陸飛虎在穿內褲,聲音很輕,似乎生怕吵醒他。

開門聲。

他要去哪?

塑膠袋的聲音——哦,衣服洗好了,是拿乾淨衣服……

陸飛虎穿上長褲,背心,走過耿小傑床前,坐到床邊的扶手椅上,火機輕響,煙味瀰漫。

在抽菸……耿小傑聽見陸飛虎深吸一口氣,用毛巾擦頭髮的聲音,把煙彈在菸灰缸邊的輕響,外面還在下大雪沙沙沙……他在想什麼?耿小傑開始猜測陸飛虎了。

待會起來以後該怎麼說話,他會不會後悔了,覺得有點尷尬,以後還是把我當弟弟……&%#@……

耿小傑有種陌生感,不知道該怎麼和陸飛虎相處了。

陸飛虎抽完煙起身,耿小傑呼吸一窒。

他坐到床邊,伸手摸了摸耿小傑的頭,彷彿不是那個他認識的陸飛虎。

陸飛虎漠然道:「十點了,不餓?」

耿小傑睜開眼看他,陸飛虎依舊是那副面癱模樣,耿小傑唔了聲,裝出平時剛睡醒的毛躁表情,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耿小傑心想,昨天晚上可能只是做夢或者衝動。

佛洛依德說,性是人的第一本能……

陸飛虎又說:「怎麼?不高興?」

他俯身下來,有力的手臂抱起耿小傑,低頭吻上他的唇。

耿小傑抱著陸飛虎的脖頸與他接吻,終於明白了,陸飛虎應該是真的喜歡他。同時心想:去他奶奶的佛洛依德。

 

耿小傑說:「醒了。」

陸飛虎:「去刷牙洗臉,帶你下去吃飯。」

耿小傑臉上有點發紅,動作不太自然,在被子裡穿好內褲,進浴室去整理,他的肚子有點疼了,昨天晚上陸飛虎射在他身體裡,半夜醒來時就有點難受,得清理乾淨才行。

陸飛虎道:「肚子疼?」

耿小傑:「有……有點,馬上洗乾淨。」

洗手臺上疊著他的襯衣,毛衣和褲子,都洗好烘乾了,耿小傑擰開花灑,深吸一口氣,站在熱水下低頭,短髮上的水嘩啦啦地淌下來,水溫很熱,燙得他的皮膚發紅,他特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身後,有一點疼。

他想起昨天晚上,被陸飛虎進入的痛感與充實感,有種說不出的迷戀感覺,一會兒就完事,都沒做多久,雖然有點疼,但還想再試試。

耿小傑擰上水,換好衣服,格子襯衣領子捋出毛衣的領口,吹了頭髮,臉上有股暈紅,酒店裡浴室的燈都很明亮,且打光很好,照鏡子時模樣很帥氣。

 

「今天去哪兒玩。」耿小傑問。

陸飛虎:「你說。」

耿小傑:「我沒來過大連,好像很冷……」

耿小傑坐在床邊穿襪子,瞥了窗外一眼,外面簡直就是鵝毛大雪,而陸飛虎始終注視著他,看他的動作,耿小傑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臉上有點發紅,盯著自己的運動鞋。

收拾停當,陸飛虎道:「不用穿太多。」

陸飛虎與耿小傑出走廊,樓道服務員看著他倆,陸飛虎朝她點了點頭,伸手搭著耿小傑的肩膀,按了電梯。

出電梯時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點尷尬,陸飛虎帶著耿小傑下走廊,耿小傑這才發現這是一個大型商業中心的北邊,他跟在陸飛虎身後,走過一條長長的玻璃長廊。

玻璃長廊的四面堆著大雪,猶如一條通向仙境的道路,外面全是堆著雪的大樹,走出酒店側門通道時,剎那有種納尼亞傳奇裡,從衣櫥中通向新世界的感覺。

 

太漂亮了,耿小傑情不自禁地看著四周,陸飛虎道:「規劃得很好。」

耿小傑點頭,他們從B樓穿過充滿暖氣的玻璃長廊,A樓是間百貨大廈,陸飛虎始終走在耿小傑前面,雙手插在褲兜裡,週末早十一點,百貨中心開始營業,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幺兒。」陸飛虎道:「待會給你買齊圍巾,帽子,羽絨,就不怕冷了。你喜歡什麼牌子的?我看你平時穿的是傑克鐘斯,馬克華菲的喜歡嗎。」

耿小傑心裡湧起一股暖意,陸飛虎叫他「幺兒」,在四川話中這詞表達的含義很複雜,既有「親愛的」的意思,又有「寶貝」的感覺在裡面。

「不……不買了吧。」耿小傑道:「就穿一兩天,別浪費錢了,北方的衣服,回去也穿不上。」

陸飛虎沒有回答,望向四周燈光璀璨的櫥窗。

耿小傑心想,自己回答得真笨啊,哎,馬克華菲他最喜歡了,只是平時都穿技工服,就很少買。

 

「不用給我省錢。」陸飛虎淡淡道,兩人上了五樓,這是間一體化百貨大樓。五樓休閒飲食,六樓電影院,陸飛虎邊走邊抬頭看兩邊的店,說:「你喜歡吃什麼菜。」

耿小傑道:「隨便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陸飛虎:「日本菜吃嗎,不舒服嗎?怎麼像變了個人?」

耿小傑:「……」

耿小傑心裡淚流滿面,朝著自己咆哮道:我也想知道,我怎麼這麼笨啊!!

蝸牛既沒主見,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恨不得縮回殼裡不動了。

 

「那就法國菜吧。」陸飛虎說。

好像很貴的樣子——耿小傑看著店裡的裝潢,客人都沒幾個,腳有點軟了。

「歡迎光臨——」服務員給他們推門,耿小傑跟著陸飛虎進去,找了個靠窗位坐下,陸飛虎翻菜單,耿小傑看窗外。

「點菜。」陸飛虎說。

耿小傑:「我看看,嗯……都好貴。」

耿小傑不小心說出來了,抬眼瞥旁邊的服務員,服務員沒反應。

 

耿小傑從念大學開始就沒怎麼去過奢侈場所,勤工儉學,假期當家教,錢都算著花,畢業後進了軍營工房,更是沒有花錢的機會。對飲食消費的印象還停留在KFC,千代拉麵等速食場所。

 

「這裡的菜改良過了。」陸飛虎點完菜,把手放在桌上,露出腕上的表,十一點二十。

耿小傑也趴在桌子上看陸飛虎,覺得他很有魅力,完全看不出是個這樣的人。陸飛虎的手指動了動,耿小傑伸手過去,勾著他的手指頭,側頭望向窗外浪漫的大雪。

桌下,陸飛虎的腳伸過來,碰了碰耿小傑的腳,輕輕交叉,夾著他的腳踝。

「好貴。」耿小傑斜眼瞥他,心想太奢侈了,自己一個月也才三千多工房津貼,一下就吃掉接近半個月薪水。又想到自己還有好幾萬,沒地方花,開口道:「待會我來付賬吧。」

陸飛虎淡淡道:「不喜歡吃這個?」

耿小傑尷尬道:「沒……我以為你只會帶我吃個小火鍋什麼的。」

 

兩人的手指頭勾著,耿小傑比起剛出賓館的時候自然了許多。

「我以前沒吃過法國菜。」耿小傑說:「好貴。」

陸飛虎道:「你唸書的時候誰給你生活費?」

耿小傑道:「第一個學期學費和生活費是我姨媽給的,後來勤工儉學,當家教,工作以後有錢了。」

陸飛虎:「報答她了?」

耿小傑想了想,說:「也……談不上報答吧,頭一年的獎金都給姨媽家了,今年再給她點。」

陸飛虎問:「你媽媽來看過你?」

耿小傑搖了搖頭,陸飛虎又道:「你姨對你怎麼樣。」

耿小傑笑道:「談不上好,不過我挺感謝她的。」

陸飛虎點了點頭。

 

片刻後陸飛虎開口道:「你是哈利波特。」

耿小傑笑了起來,說:「當然沒有哈利波特這麼慘。」

 

開胃酒上來,耿小傑只喝了一點,想著不喝浪費,喝又喝不下,片刻後陸飛虎喝完了開胃酒,跟他換了個杯子,耿小傑如釋重負。

「還可以。」陸飛虎道,兩手手背朝外輕揚,示意耿小傑朝後靠。

服務生端上蝸牛。

「怎麼吃。」耿小傑看著一盤子蝸牛找工具。

「隨便。」陸飛虎道:「抬頭,拍在嘴裡吃。」

耿小傑:「……」

耿小傑用勺子挖了一下,很輕鬆就挖出來了,嘿嘿笑,陸飛虎點頭道:「蝸牛吃蝸牛。」

耿小傑樂不可支,拿紙巾把蝸牛殼擦乾淨,說:「可以帶回去裝東西。」

陸飛虎嗯了聲,不置可否,一頓飯吃完,小勺子挖霜淇淋時,耿小傑道:「待會去哪。」

陸飛虎:「你說吧。」

外面還下著大雪,耿小傑說:「我不知道哪兒好玩,你說。」

陸飛虎的軍靴晃了晃,夾著耿小傑的腳也動了動。

「照我說。」陸飛虎道。

「嗯。」耿小傑道:「你說去哪就去哪。」

「照我說,回去抱著看電視。」陸飛虎帥氣地打了個響指,讓人買單。

耿小傑笑了起來,說:「好。」

 

一頓飯吃了兩千多,耿小傑內心瘋狂咆哮,陸飛虎去刷卡,而後帶著耿小傑出去,下樓買衣服。

「我我……我給你買吧。」耿小傑道:「我送你衣服。」

陸飛虎看了耿小傑一眼,似乎有點生氣,耿小傑忙道:「你花好多錢。」

「那你買吧。」陸飛虎淡淡道:「我去隔壁家。」

隔壁是家屈臣氏,陸飛虎過去一會就回來了。

耿小傑買了馬克華菲的圍巾,盯著一件毛衣看,又看陸飛虎。

「我不是想還人情。」耿小傑道:「這件衣服你穿上應該很好看,我……很想看你穿。」

陸飛虎忽然就笑了起來。

「你的眼光不錯。」陸飛虎道:「哥挺喜歡這件,買吧。」

他們看了幾家,買完毛衣,耿小傑還給陸飛虎買了傑克鐘斯的內褲,襪子,自己也買了一套看上去有點像情侶裝的灰色薄毛衣。

 

回去抱著看電視?耿小傑心想,自己其實哪兒也不想去,也想和陸飛虎在酒店裡抱著看電視。他是說真的嗎?

兩人回到宿舍,陸飛虎隨手墊好枕頭靠著,伸出左手,示意耿小傑過來。

耿小傑掀開被子,讓陸飛虎抱著肩膀,陸飛虎手指把遙控器打了個旋,按開電視,說:「被子蓋著。

於是外面大雪飄揚,房中溫暖,兩人真的依偎在一起,暖洋洋的看電視了。

 

耿小傑枕在陸飛虎肩上,親熱地抱著他的腰,陸飛虎隨手按了幾下,東北二人轉,換台。

亮劍電視劇,換台。

他不喜歡看這個嗎?耿小傑眉毛微蹙。

「嗯,不喜歡看這個。」陸飛虎連懷裡的耿小傑一點細微心思都能察覺,馬上就開口說。

耿小傑:「……」

MTV音樂頻道,換台。

喜洋洋與灰太狼,不換台了。

耿小傑邊看紅太狼拿平底鍋敲灰太狼,心裡邊想,陸飛虎是一直喜歡男的嗎?還是把自己當做女的了?

以後他們該怎麼辦?回去以後還在一起嗎?

好帥,這樣就算在談戀愛了嗎?耿小傑抱著陸飛虎,就像抱上了自己的偶像,以前從來不敢想,某一天,這個偶像居然成了他的了!

他恨不得給陸飛虎腦袋上貼個「此人是耿小傑私有物品」的標籤,陸飛虎就那麼半躺著,兩腳略分,耿小傑把腳伸到陸飛虎兩腳間,陸飛虎便長腿交叉,把他夾著。

耿小傑伸手在他胸膛上摸來摸去,開始不安分了。

陸飛虎又開始換台,新還珠格格,果斷換。

耿小傑把陸飛虎紮在褲子裡的毛衣扯出來,陸飛虎低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換台。耿小傑把他襯衣的角也扯出來,伸手進襯衣裡面,摸來摸去,隔著背心摸他灼熱的胸膛,索性又把手伸進背心裡。

陸飛虎摟著耿小傑的手臂緊了緊,把他抱在身前,耿小傑摸完他的胸口,又摸他的胯下,拉開他的褲鏈伸進去,陸飛虎硬邦邦的陽∣具撐著。

耿小傑隔著他的內褲揉了揉,心裡說不出的幸福,陸飛虎換了一輪台,又回到喜洋洋與灰太狼的頻道,紅太狼哐當一鍋,把灰太狼掃到天邊化作閃亮的星辰,耿小傑哈哈笑了起來。

 

陸飛虎嘴角抽了抽,繼續一副面癱相看電視。

他會怕老婆不?耿小傑只覺得陸飛虎變了個人似的,從前嚴肅而不苟言笑的特種兵教官,居然也有這種溫柔的時候,會帶他去吃蝸牛,抱著他看電視。

他愛我嗎?以後如果在一起生活,他會不會聽我的話?

耿小傑把手伸進陸飛虎的平角內褲,摸了摸他的肉∣棒,硬的流水了。他摸了一會,把手伸出來,捏了捏陸飛虎的耳朵。

陸飛虎:「……」

耿小傑笑了起來。

陸飛虎眯起眼,耿小傑道:「你耳根子有點軟。」

陸飛虎面無表情地收攏手臂,把耿小傑抱得半趴在自己身上,低頭吻他,耿小傑攬著他的脖頸,二人糾纏片刻,陸飛虎隨手把電視關了,說:「脫衣服,做愛。」

 

耿小傑嗯了聲,彼此一邊親吻,一邊把衣服脫了,耿小傑還沒脫襪子,陸飛虎已經有點憋不住了,把他壓在身下不停吻他。

「你真的沒談過戀愛?」唇分時,陸飛虎說。

「沒有啊。」耿小傑茫然道:「我不是早就說過。」

陸飛虎:「一直以為你在裝傻騙我。」

耿小傑:「飛虎哥,你也沒做過麼。」

陸飛虎唔了聲,彼此全身赤裸,在被子裡抱在一起摩挲時的親暱溫暖,比昨夜更顯得默契,接吻片刻,陸飛虎吁了口氣,似乎在想要怎麼做能令耿小傑更高興,他順著耿小傑的胸口吻了下去,耿小傑馬上就尷尬了,一手抓著陸飛虎的肩膀不讓他埋下去。

陸飛虎抓著他的手,吻過他的小腹,吻了吻耿小傑硬挺的陰∣莖。

耿小傑既緊張又害怕,心想陸飛虎不是直男嗎,幫自己口∣交不會有排斥?

「別舔了。」耿小傑道:「我……不好意思。」

陸飛虎道:「沒關係。」

「啊……」耿小傑難堪地屈起一膝,陸飛虎把他的陽∣根吃進嘴裡,舌頭抵著他龜∣頭前的陽筋,逐寸吞進去,耿小傑的陽筋在他的舌面上蹭過,整根肉∣棒捅進陸飛虎的喉嚨深處,那快∣感令他失控地呻∣吟起來,菊花竟不禁微微收縮。

陸飛虎又緩緩讓出來,嚥了下口水,問:「怎麼樣。」

耿小傑:「好舒服……你以前做過嗎。」

陸飛虎道:「沒有,你老關心這個做什麼?」

 

耿小傑笑了起來,陸飛虎要再幫他口∣交,耿小傑忙道:「我……幫你,來。」

陸飛虎也不會什麼技術,主要是耿小傑太緊張了,他讓陸飛虎背靠床頭半躺著,陸飛虎難得的笑了笑,說:「幺兒別緊張。」

耿小傑心裡輕鬆了不少,湊上前,吻了吻陸飛虎的唇,嗯了聲,順著他的脖頸朝下邊親邊舔,陸飛虎深深吸了口氣,把手放在耿小傑的頭上,手指揉他的頭髮,彼此都覺得十分舒服。

耿小傑吻過他的古銅色胸膛,幾乎能感覺到陸飛虎熾烈的情∣欲與心跳,他的雄軀健美而肌肉勻稱,這是耿小傑不禁一次遐想過的美好景象。

他沿著陸飛虎的鎖骨吻下來,舔他硬得鐵豆似的乳∣頭,鼻樑蹭他的腹肌,吻他的陰毛,順著他筆挺的陽∣根朝上舔,吸吮他的陽筋。

陸飛虎的男∣根粗長,三股肌肉分明而健美,龜∣頭壯碩飽滿,耿小傑手指揉搓他的陰∣囊,開始給他口∣交。

耿小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口∣交要怎麼做對方才舒服,便學著陸飛虎方才那樣,舔他碩大的龜∣頭,含在嘴裡的時候只覺心頭湧起一股幸福的滿足感。

陸飛虎的喘息漸重,眯著眼,不住摸耿小傑的頭,大手摸過他頭髮時有種寵溺感。

「起來。」陸飛虎說。

耿小傑直起身,陸飛虎朝床下躺,掀開被子,側過身,說:「幺兒轉過來,腳朝這邊。」

耿小傑馬上又紅了臉,陸飛虎催促道:「快,別羞羞答答的。」

 

耿小傑只得側過身,調整了姿勢,和陸飛虎各佔一邊,側著呈69姿勢,他的臉對著陸飛虎的陽∣根,自己的胯下則朝著陸飛虎的頭。

龜∣頭傳來一陣溫熱,陸飛虎開始幫他口∣交,耿小傑舒服得快瘋了,他握著陸飛虎杵在自己面前的肉∣棒,含了上去。

「嗚——」耿小傑嘴裡捅著陸飛虎的粗壯巨根,胯下又傳來陣陣快∣感,陸飛虎伸出一手,搭在耿小傑後腦上,將他的頭朝自己胯間輕按。

耿小傑明白了,順著他筆挺的陽∣根開始深喉。

陸飛虎的肉∣棒太大,耿小傑竭力把它吞進去,龜∣頭捅到喉嚨深處時,整根肉∣棒只吞進了一大半,他的喉頭陣陣幹嘔,胯間又傳來觸電般的快∣感,舒服得快瘋了。

耿小傑迷戀地抱著陸飛虎的大腿,一手繞過他的臀部,從背後圈過來,握著他的陰∣囊輕揉,陸飛虎健美的身軀一陣痙攣,也開始給耿小傑深喉。

耿小傑幾次竭力深吞,陸飛虎的唇與舌頭舔過他的龜∣頭,耿小傑眼角溢出淚水,嗚嗚地呻∣吟,含著陸飛虎的肉∣棒,不自然地痙攣,伸手去摸他的頭。

他的手被陸飛虎的大手抓住,彼此十指交扣。

「嗚——」耿小傑那一刻有種完全交給陸飛虎的幸福感,再控制不住,精∣潮湧出。

陸飛虎的胯下朝後讓了讓,把大半根肉∣棒抽離,在耿小傑嘴裡輕輕抽∣插幾下,龜∣頭一漲,射出溫熱液體。

 

耿小傑輕輕吸吮,高∣潮過後短暫的迷離中,下意識把陸飛虎的精∣液吞了下去,繼而喘著氣躺在床上,發現陸飛虎也吃了自己的精∣液。

陸飛虎把枕頭放好,示意他過來,耿小傑拉好被子,兩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

這下再無隔閡,耿小傑仍在高∣潮的餘韻後不住喘息,主動地,纏綿地親吻陸飛虎。

「飛虎哥。」耿小傑道:「我愛你。」

「嗯。」陸飛虎唇間仍帶著精∣液的氣味,他給了耿小傑一個纏綿的濕吻,說:「幺兒,哥也愛你。」

 

29、第二十九章 ...

陸飛虎和耿小傑都有點意猶未盡,熱戀時的人總是越看對方越喜歡,陸飛虎的冷漠的眼神裡充滿迷戀,英挺的鼻樑抵著耿小傑不住蹭。

「你喜歡我什麼,飛虎哥。」耿小傑道。

陸飛虎親了親他的唇,說:「不知道,看你順眼就喜歡上了,想照顧你。」

耿小傑有點迷茫:「你不覺得喜歡男人噁心嗎。」

陸飛虎似乎有點懵,而後道:「不噁心,怎麼了?」

耿小傑自嘲地笑了笑,一手抱著他的肩,摸他的手臂,陸飛虎又開始親耿小傑,而後忽然問道:「幺兒,你喜歡哥什麼?」

耿小傑也有點混亂了,他喜歡陸飛虎什麼?

「喜歡你酷,帥。」耿小傑道:「很陽剛英氣……唔。」

陸飛虎的唇又吻了上來,耿小傑覺得真幸福啊,直到現在,感覺還像在做夢一樣。

「你為什麼喜歡我啊,飛虎哥。」耿小傑又有點不安了。

陸飛虎眉頭一蹙,說:「不為什麼,囉嗦。」

耿小傑實在無法再思考這個問題了,陸飛虎吻著吻著又把他壓在身下,耿小傑忽然就感覺到陸飛虎的愛了。

那種想抱著他,想保護他的感覺,一種與生俱來的欲∣望,耿小傑很依賴他,他也很喜歡自己,可能這真的是種緣分吧,該愛上的人就一定會愛上。

親熱片刻,陸飛虎又硬了,耿小傑也硬了,他用手輕輕套弄陸飛虎的肉∣棒,說:「要來不。」

陸飛虎道:「你昨天疼麼,疼就算了,看你挺難受的。」

耿小傑道:「剛開始時有一點,不過進來以後還挺喜歡的。」

陸飛虎說:「算了,哥能抱著你,就挺滿足了。」

耿小傑道:「來嘛,我還挺想……試試的。」

耿小傑不再拘束了,感覺到陸飛虎愛他,便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什麼都沒關係。陸飛虎手臂撐在床上,耿小傑在他身下側身拉開床頭櫃,找裡面的護手霜。

陸飛虎道:「有別的。」

陸飛虎起身,從另外一張床上取來外套,掏出一個小盒。

耿小傑接過藍色的盒子,是一管KY潤滑劑,好奇道:「你買的嗎?什麼時候?」

陸飛虎道:「屈臣氏。」

 

房間裡很暖和,陸飛虎赤身裸體地跪在床上,陽∣根直挺挺地翹著,耿小傑臉上暈紅,拆開包裝,又忍不住看他,完美的胸肌,腹肌,漂亮粗長的肉∣棒,足有十七八公分,真是完美的情人。

陸飛虎也看著他,眼底滿是抑制不住的情∣欲。

耿小傑脖頸被吻得通紅,身體雖不及陸飛虎瘦削強壯,卻也有種少年的美感,他手腳修長,身體白皙,雙唇被吻得發紅,眼神裡籠著一層霧。

陸飛虎道:「耿小傑,你長得很俊,以前你自我介紹的那次,記得麼。」

「哪次?」耿小傑茫然道。

陸飛虎:「工房新人報導,你忘了。」

耿小傑想起來了,那天自己穿著正裝,白襯衣,黑西服,頭髮有點長,站在禮堂裡支支吾吾自我介紹,開頭很不自然,直到說到自己專業與理想的時候,才放開了不少。

「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耿小傑難以置信道。

「算不上。」陸飛虎說:「但注意到你了,覺得你挺帥,有點心動。」

 

「我……」耿小傑又有點難堪,他一直對自己沒有什麼自信,他喜歡的男人類型都是那種黝黑硬朗的,殊不知自己也對別人有種文質彬彬的吸引力。

「好吧。」耿小傑笑道:「我來幫你。」

耿小傑拆開KY,擠出來不少,抹在陸飛虎的肉∣棒上,陸飛虎仍然直著身子跪著,耿小傑邊給他塗潤滑油邊抬起頭,陸飛虎摸他的頭,俯身下來,和他接吻。

耿小傑要轉過身讓他背後插入,陸飛虎示意不用,放他躺好,把枕頭墊在他的背後,手指動了動,說:「來點。」

耿小傑擠了點潤滑油在他食中二指上,陸飛虎低頭,握著他的腳踝,讓他分開兩腿,把潤滑油抹在他的後穴周圍。

耿小傑只覺被陸飛虎看著的感覺既難堪又奇怪,然而抬眼時又看見陸飛虎的目光,便放鬆了不少。

耿小傑的陰∣莖一直硬著,陸飛虎反手輕輕給他套弄,耿小傑抬起兩腳,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了,枕著自己的雙手,喘息著看陸飛虎赤裸的身軀,欣賞他的腹肌。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陸飛虎胸膛,擰他的乳∣粒,陸飛虎把潤滑劑在他後庭邊緣抹開,手指微一使力,戳了進去。

「啊!」

耿小傑感覺到一陣冰涼中,陸飛虎的手指進入的異物感,馬上道:「手別進來……」

「乾淨的。」陸飛虎說:「不髒。」

耿小傑早上洗澡的時候確實洗得很乾淨,但陸飛虎直接用手指戳開自己後庭時,終究令他很不好意思。

陸飛虎手指只沒入指腹,輕輕戳弄幾下,手指抽出來,耿小傑鬆了口氣,陸飛虎伸出手指,說:「看。」

陸飛虎修長的手指上都是潤滑劑,耿小傑去抓他的手腕,陸飛虎卻把手指放到唇間,含在嘴裡,吮了吮。

那個動作極其催∣情,耿小傑剎那就有點控制不住了,難堪地叫道:「你!」

陸飛虎笑了起來,伏下身,手指扳開耿小傑的嘴,探進去。

「唔。」耿小傑吮著陸飛虎的兩根手指,眼中滿是迷離情∣欲,愛他愛得快瘋了。

陸飛虎抽出手指,寵愛地吻他,耿小傑自覺地屈起腿,竭力分開,說:「來吧。」

他感覺到陸飛虎的肉∣棒頂在自己的菊花上,緊張地嚥了下口水。

兩人面對面,注視彼此,陸飛虎低聲道:「痛了就說。」

「沒關係。」耿小傑道。

陸飛虎看著耿小傑的雙眼,胯下輕輕朝前頂,抵開他的後穴,耿小傑屏住呼吸,有一點痛。

「痛嗎。」陸飛虎問。

耿小傑搖頭,不知道是潤滑油的問題還是陸飛虎以手指戳過,感覺比昨天好多了。

陸飛虎逐漸插進來,肉∣棒深深沒入,那種充實感令耿小傑舒服至極,只覺得陸飛虎充滿了他,不禁呻∣吟出聲。

「痛?」陸飛虎誤會了。

耿小傑道:「不……不,飛虎哥,我很喜歡。」

陸飛虎道:「舒服嗎?」

「舒服……」耿小傑嚥了下口水,抬眼看著他的雙眼,說:「很舒服啊,再進來點。」

陸飛虎整根插入,頂到底時分開雙臂,耿小傑直起腰,讓他的雙手摟著自己,緊緊抱著他的肩膀。

他們彼此注視,眼中滿是赤裸裸的情∣欲,陸飛虎開始緩緩抽∣插並親吻耿小傑的唇,耿小傑緊緊抱著他的脖頸,呻∣吟聲被他堵在心裡,快∣感如潮水般湧來,幾乎淹沒了他。

「啊——啊——」

陸飛虎唇分時耿小傑馬上呻∣吟出聲,繼而抓著陸飛虎的手腕,斷斷續續地喘氣,竭力張開腿,好讓陸飛虎進得更深更徹底。

每一下插入都頂在他的前列腺上,耿小傑剛射完沒多久,肉∣根卻再次在前列腺傳來的陣陣快∣感中硬得漲痛,流出水來。

「啊——」耿小傑的呻∣吟聲帶著欣喜與幸福,他抿著唇,在陸飛虎的抽∣頂下隱忍地側過臉,陸飛虎幾下頂撞後耿小傑又忍不住大叫,雙眼失神地看著他。

陸飛虎忽然有點想笑,眉毛動了動,開口道:「幺兒。」

耿小傑只覺這次的快∣感比昨天晚上更強烈,更真實,喘息著道:「飛虎哥,你射了嗎?」

陸飛虎道:「沒有,痛麼?」

耿小傑嚥了下口水,眼中竟蘊著淚水:「很舒服,再……用力點。」

陸飛虎摸他的頭髮,堵住他的唇,健腰加快了抽∣頂頻率,耿小傑只覺強烈的快∣感淹沒了他,陸飛虎開始飛速抽頂,耿小傑雙眼發黑,竟是在這契合的性∣愛中不住暈眩。

「嗚嗚嗚……啊……」耿小傑的喊聲雜糅著欣喜與激動,竟是被插得哭了出來。

陸飛虎嚇了一跳,馬上道:「痛?」

耿小傑微微搖頭,抑制不住自己崩潰的情愫,哭了起來,他緊緊抱著陸飛虎,迷戀地吻他,陸飛虎的瞳孔倏然收縮,忽然就明白了,他發瘋般地吻著耿小傑,開始猛力衝撞,耿小傑抓著他肩膀的手指不住痙攣,發著抖在陸飛虎滿是汗水的背上抓撓。

陸飛虎手臂使力,幾乎要把耿小傑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抽∣插片刻後瀕臨高∣潮,差點射出來,及時把肉∣棒整根抽出。

耿小傑的手抱著陸飛虎的臀部,情不自禁地把他臀部朝自己拉,陸飛虎剎那一陣震顫,被這全無保留的示愛舉動激起雄性渴望,忍不住狠狠插入,插得發出輕響,潤滑劑四溢。耿小傑鼻息不住顫抖,陸飛虎也顧不得怕耿小傑痛了,啪啪啪地幹得他又哭又叫,吻了又吻。

耿小傑已被插得有點語無倫次,不住道:「我愛你……我愛你……我要射了……」

「哥也愛你,幺兒……」陸飛虎粗重喘息,狠狠地吻耿小傑的唇,耿小傑臉上滿是淚水,抱著陸飛虎的肩膀,他的情∣欲已無法再控制,胯間隨著陸飛虎的每一下頂撞,精∣液流了出來。

耿小傑第一次體驗到這種被插射時產生的顫慄,較之射∣精時產生的短暫高∣潮,後庭傳來的快∣感更強烈也更幸福,那快∣感令他的後穴不住痙攣,沖刷著他的神智。

陸飛虎伏在他的身上,竟是與他同時射了,他緩緩喘息,肉∣棒在耿小傑體內陣陣發漲。

「射了嗎?」耿小傑摸了摸陸飛虎的頭。

「嗯。」陸飛虎定了定神,吁了口氣,說:「忘拔出來了。」

耿小傑喘了片刻,而後道:「我……又不會懷孕。」

陸飛虎:「……」

 

「是怕你不舒服。」陸飛虎手指捏耿小傑的臉:「胡思亂想什麼。」

陸飛虎把肉∣棒拔了出來,耿小傑呻∣吟一聲,側躺在床上,還在回味,他臉頰現出暈紅,仍因插射的高∣潮餘韻而陣陣顫抖。

陸飛虎取了紙巾,讓耿小傑躺好,抹乾淨他小腹上的精∣液,又擦自己的小腹,先前耿小傑射∣精時還沾了不少在他身上,陸飛虎把耿小傑後庭擦乾淨,才開始清理自己身下。

他的肉∣棒射了兩次竟還沒完全疲軟,半硬著,做完以後還很乾淨,紙巾上只有點潤滑油。

「洗澡?」陸飛虎問。

耿小傑道:「不想動。」

陸飛虎揭開被子躺下,蓋在兩人身上,抱著耿小傑。

耿小傑的脖頸還有陣淡淡的紅,陸飛虎忍不住又開始親他,耿小傑道:「很舒服。」

「唔。」陸飛虎道:「知道你舒服,還會被插得射出來。」

耿小傑埋在陸飛虎身上,呼吸他的肌膚氣息,磨磨唧唧地說著什麼,陸飛虎問他睡覺不,耿小傑也不說,陸飛虎便那麼伸手抱著他,打開電視繼續看。

喜洋洋與灰太狼播完了,裡面開始放幼兒卡通,陸飛虎道:「看,蝸牛來了。」

 

耿小傑笑了起來,電視上一隻蝸牛伸出觸角,在和一隻烏龜說話,他伸手去拿遙控器,陸飛虎又開始逗他玩,拋來拋去,最後耿小傑成功搶到了,開始換台,陸飛虎低下頭,溫柔地吻住了他。

「去洗澡。」陸飛虎道:「吃晚飯了。」

外面天色漸黑,耿小傑肚子有點疼,卻懶得去洗,隨口道:「不洗了,好麻煩。」

陸飛虎道:「抱你洗吧。」

耿小傑道:「算了還是洗吧,我自己洗就好。」

耿小傑進浴室去擰開熱水,陸飛虎赤身裸體地推門進來,接過花灑,說:「站著就行。」

耿小傑抱著陸飛虎的雄腰,把頭側在他肩膀上,陸飛虎調好熱水,順著他的背脊沖洗,手指幫他清理股間。

「啊……」耿小傑輕輕呻∣吟。

陸飛虎親他的臉,說:「來。」

耿小傑面紅耳赤,陸飛虎留在他體內的精∣液淌了出來,有種失禁的快∣感,耿小傑小聲道:「好了……乾淨了。」

陸飛虎把花灑照著自己身上沖洗,擠了點沐浴露抹胸膛,抹過小腹,耿小傑握著他的那物,打了點沐浴露搓揉。

陸飛虎又硬了,筆直地挺著。

「還做嗎。」耿小傑問。

陸飛虎沒搭理他,擰掉熱水,取來浴巾給耿小傑擦身,耿小傑道:「再來吧。」

陸飛虎道:「那麼想做?哥怕你受不了,吃飯回來再說,去把衣服穿上,別感冒了。」

 

耿小傑出去穿上衣服,陸飛虎換上毛衣,長褲,赤腳站在浴室裡,接上風筒給耿小傑吹頭髮。

他比耿小傑高了半頭,吹風機嗚嗚地響,耿小傑像個小孩翻洗手槽邊編織籃裡的東西,找刮鬍子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開始刮鬍子。

耿小傑的鬍子不太明顯,輕輕幾下就刮完了,他看著身後的陸飛虎,陸飛虎穿著耿小傑給他買的那身衣服,硬漢的氣質與這件V領毛衣,格子棉布襯衣搭配起來別有一種溫暖感覺。

「哥,晚飯我不吃法國菜了。」耿小傑道。

陸飛虎說:「隨便,幺兒選一家。」

耿小傑點頭,換上和陸飛虎差不多顏色的情侶毛衣,兩人出酒店去。

 

傍晚去吃飯的感覺和中午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耿小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彼此相愛的幸福。陸飛虎出去時還是朝樓層服務員一點頭,耿小傑則朝她笑了笑。

陸飛虎按電梯的動作就像個大男孩,兩人進了電梯,陸飛虎抬頭看電梯角,問:「攝像頭在哪裡。」

耿小傑是專業人士,掃了一眼說:「沒有攝像頭啊,怎麼啦。」

陸飛虎馬上低頭,在耿小傑的唇上一吻,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

叮一聲電梯到一層,耿小傑笑著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過玻璃長廊,耿小傑朝後望了一眼,身後沒有人。

陸飛虎抬手,耿小傑伸出手和他牽在一起,彼此手指勾著晃了晃,走過那條風雪中的仙境長廊。

推門進百貨商場,他們的手又鬆開,入夜,這家新世紀百貨燈火輝煌,名牌服飾,包,飲食琳瑯滿目。

 

耿小傑在ZIPPO的專櫃前停下,給陸飛虎買了個火機,陸飛虎隨手玩了玩,收好,耿小傑把盒子扔了。

「吃火鍋吧。」耿小傑道:「這個便宜,自助的呢。」

陸飛虎道:「你說了算。」

推開旋轉門,冬夜蒸汽氤氳,自助小火鍋店裡全是人,他倆並肩坐在吧檯前,陸飛虎付賬,耿小傑去調調料,給陸飛虎點了紅湯,自己點的清湯,拿了啤酒。調蒜蓉香油料碟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著,心想陸飛虎一定想吃重慶火鍋。

陸飛虎確實心情很好,雖然沒笑,卻喝了好幾瓶啤酒,他給耿小傑燙毛肚,耿小傑則給他舀清湯,天生一對——小情人。

 

晚飯後陸飛虎帶著耿小傑上六樓,去排隊買票看電影,耿小傑則去買爆米花,回來陸飛虎搭著耿小傑肩膀,在看板前閒逛一會,進場。

漆黑的電影院裡,陸飛虎買的情侶票,摟著耿小傑,二人依偎在一起看納尼亞傳奇,彼此都看的出了神,沒注意到前面還有女生時不時轉頭看他們。

 

散場後人少了很多,百貨大樓已經打烊了,陸飛虎和耿小傑牽著手,在昏暗的燈光裡走樓梯下去,回酒店。

晚上他們又做了一次愛,這次是陸飛虎坐著,耿小傑騎在他的胯/間,陸飛虎抱著他的腰,抬頭吻他,眼神寵愛之意一覽無餘,繼而抱著他起來,把他放在扶手椅上,這次比下午做的更久,直做到耿小傑求饒了,陸飛虎才插在他身體裡,讓他休息一會。

陸飛虎仍硬著,他把耿小傑抱到浴室,讓他背對自己,從身後抽∣插,彼此看著鏡子中的對方,最後耿小傑抑制不住地直起身,陸飛虎插在他身後緩慢抽∣頂,大手則溫柔地摸過他的胸膛,搓揉他的陽∣具,低頭與耿小傑接吻,耿小傑射了他滿手,陸飛虎則射在他的體內。

 

夜兩點,兩人洗完澡,抱著睡覺。

次日清晨六點,陸飛虎說:「幺兒,醒了。」

耿小傑睡眼惺忪,陸飛虎道:「回家,八點的火車。」

 

陸飛虎給耿小傑穿衣服,穿襪子鞋子,耿小傑才睡了四個小時,迷糊打擺子,在房間裡轉來轉去,陸飛虎把圍巾給他裹好,自己則戴著另一條情侶圍巾,一手提著兩個包下樓去前臺退房。

耿小傑倒在前臺的沙發上繼續睡,陸飛虎出去打車,把耿小傑拖起來,塞進的士裡,去火車站。

耿小傑從酒店大堂睡到的士上,又從的士睡到火車站候車室,最後睡到去北京的火車上。再從北京轉車回昆明。

 

這趟火車人很少,兩人上車蓋著陸飛虎的軍服外套,依偎在一起。

火車到中轉站時,耿小傑醒了,看著窗外,外面還在下雪。

耿小傑忽然就想起:這次出來居然沒有拍照!忘記拍照留念了,真笨啊。然而認真想來,根本也沒有去過哪兒,就在個小賓館和新世紀百貨大樓中間來回轉。

唯一的記憶就是法國蝸牛,小火鍋,電影,賓館對面的兒童樂園……這就是他和陸飛虎的告白,他們的愛情。

這些就是見證了,挺簡單……比起電影裡轟轟烈烈的初戀,真是遜啊……耿小傑看著玻璃窗上的倒影,回憶起這兩天和陸飛虎相處的一點一滴,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人生很幸福。

 

雖然只抱了一天,但他已經很知足了,以後一定還有機會的,只要相愛。

不長不短的假期,來的正好的大雪,恰如其分的旅途。

耿小傑打開手機,翻出照片看,找他和陸飛虎那張情侶合照,卻翻出了另一張特寫。

 

藍天,白雲,草坪,一身迷彩的陸飛虎,那天教他的新兵們時,被耿小傑偷偷摸摸拍下的英俊側臉。

照片被翻出來用手機軟體PS過一次,又存回去。旁邊加了一行小字:

偷拍我做什麼,幺兒。

——哥。

 

30、第三十章 ...

三天後的上午,陸飛虎和耿小傑到家了。

初冬陽光鋪天蓋地,從纖塵不染的天空傾洩下來,麗江的陽光永遠免費,不像其他地方的晴天要收錢或看老天爺心情。

它永遠公平的,均勻地灑在每一對戀人身上。

 

以後要怎麼辦?回來的路上,耿小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們是戀人了,是這樣嗎?就像許多小情侶一樣,以後都在一起生活?相伴一生?組建一個家庭?

這太遙遠了,瞬間的熱情爆∣發後,冷靜下來時耿小傑只覺它遙遠得不真實,更十分荒誕——到底都發生了什麼?陸飛虎會和他共度一生麼?

未來充滿茫然,而遠遠超出了腦補帝的想像範圍。一路上耿小傑沒有問,陸飛虎也沒有說,耿小傑心事重重走過東營區大門,後面蹲著只小黃貓。

小黃貓遠遠地看了一會,躡手躡腳過來,一躍而起,扒在耿小傑的行李包後面,尾巴拖在地上一晃一晃。

 

宿舍樓前:

 

「幺兒。」陸飛虎開口道,順手把包放在臺階下。

「啊?」耿小傑笑著問。他的頭髮閃著一層陽光的金粉,初冬的寒風吹過,黃葉沙沙作響,在宿舍樓下厚厚地積了一層。

技工們休假完紛紛回來了,不少人倚在走廊上閒聊,陸飛虎掃了樓上一眼,說:「你回去休息,哥最近會很忙。」

耿小傑道:「好。」

陸飛虎小聲道:「有時間哥會來找你。」

耿小傑嗯了一聲,嘴角微翹,兩人面對面地站著,耿小傑很想和他抱一抱,奈何周圍都有人,兩名技工從他們身邊走過。

陸飛虎抬起左手,朝自己左肩虛攏,那個動作像在抱,又像在朝耿小傑效忠,耿小傑笑了起來,陸飛虎也笑了起來。

陸飛虎的笑容俊朗英氣,帶著一股浪子的不羈風度;而耿小傑的笑容明亮乾淨,帶著一股心照不宣的情意。

「去吧。」陸飛虎笑著說。

耿小傑提著旅行包上樓。

扒在旅行包後面的小黃貓抬頭看耿小傑:「喵嗚——」

耿小傑:「!!!」

陸飛虎:「……」

耿小傑:「你什麼時候跟來的?」

陸飛虎:「我送它回去吧。」

耿小傑這才想起來,說:「團長不要它了,怎麼辦?送到麗江去?」

耿小傑把那天還貓的經過大致說了次,陸飛虎一副面癱相看著小黃貓,小黃貓也面無表情地看著陸飛虎。

耿小傑知道西營區裡陸飛虎的職位最高,凡事都他說了算,試探著開了口,問:「可以……養嗎?我保證不讓它亂撒尿。」

陸飛虎問:「你給它吃什麼?」

耿小傑:「吃拌飯吧。」

陸飛虎眯起眼看了一會小黃貓,躬身拈著它脖頸後要提起來,小黃貓哀求地「喵」了一聲,四個爪子緊緊抓著耿小傑的旅行包不放。

小黃貓貼在旅行包上像個毛絨掛件,陸飛虎反覆提了幾次都沒法把它抓起來,最後道:「養吧,一有問題就必須送走。」

耿小傑鬆了口氣,笑道:「我會好好教它,可以起個名字嗎。」

陸飛虎唔了聲,耿小傑道:「就叫陸小虎吧。」

陸飛虎瞬間破功,笑了出來,轉身離去。

 

「耿小傑,上哪玩了?」幾名同事在走廊裡分彼此回家帶來的東西。

耿小傑答道:「大連。」

「喲,你沒請假?」一名同事道。

耿小傑:「我去看飛虎哥比賽,他幫我請了。」

另一名同事遞來一塊茶磚:「拿點去喝,哥們家裡捎的。」

耿小傑笑道:「謝謝。」

這還是耿小傑第一次收同事的東西,從前總是推辭,現在心情很好,主動收下回房去。門外同事覺得有點奇怪,開始議論。

耿小傑回房整理東西,房間裡一團亂,那天走後就沒打掃過。

他把東西全收起來,從旅行包裡掏出小黃貓,找了張濕紙巾給它擦了擦貓爪子,放在床邊。

「喵。」小黃貓道。

「小虎。」耿小傑說:「你就叫小虎。」

小黃貓面無表情地看著耿小傑。

耿小傑找了條軟繩拴著小黃貓的脖子,另一頭綁在床柱上。

小黃貓:「……」

耿小傑:「尿尿要在沙盤裡尿,懂嗎?先憋一會。」

 

當天耿小傑頗費了一番功夫教小黃貓尿尿,他找了個大盤,下樓去訓練場上裝了砂,放在宿舍裡當它的小廁所,小黃貓被拴著哪兒也去不了,尿急憋得喵喵地叫,耿小傑把它牽到沙盤裡,小黃貓憋不住了,耿小傑偷偷張望,小黃貓只得在盤子裡尿尿,尿完把沙撓起來蓋好。

喲是個小公貓,耿小傑心想真可愛。

 

耿小傑又把它拴回去,等到小黃貓又叫時再牽過去,小黃貓開始便便。

嗯這樣大概就好了,耿小傑以前在姨媽家看過姨媽教一隻貓上廁所,不去洗手間上的話就打,小虎似乎很聰明,埋頭在那扒沙子,應該學會了。

耿小傑:「以後上廁所要回家上,不能在外面亂拉,知道嗎。」

小黃貓一臉苦大仇深地蹲在床腳邊,耿小傑解開繩子,不用再拴著了。用紙箱子給它做了個窩,鋪了點舊衣服,小黃貓馬上就明白,跳了進去,縮著睡覺。

 

耿小傑晚飯時到食堂吃飽,打了份飯,拌肉湯,開門時小黃貓聞到香味,瞬間抬頭,過來扒他的褲腳。

「小虎。」耿小傑躬身用不銹鋼小盆敲了敲地板:「小虎喔。」

「喵嗚——」小黃貓馬上撲過來,耿小傑拿著貓飯盆慢慢後退,不讓它吃到,又不停地說:「陸小虎、陸小虎。」

「喵——!」小黃貓看得見吃不到,一臉快炸毛的樣子,耿小傑又反覆說了很多次「陸小虎陸小虎」,以形成條件反射,令小黃貓知道自己的名字。

最後耿小傑把小飯盆放在角落裡,小黃貓馬上狼吞虎嚥地開吃。

耿小傑又給它倒了點水,這樣就搞定了。他還在食堂裡討了點黃豆,回來埋好,趴在工作臺前看了一晚上。

期間陸小虎吃完開始洗臉,洗完在耿小傑腳邊抓自己尾巴玩,熄燈以後耿小傑收拾好東西上床睡覺,陸小虎就在床下的窩趴著,安安靜靜的也不叫。

 

冬天來了,得穿毛衣了,麗江的陽光燦爛得簡直不像在人間。第二天,成都軍區送來又一隊一百人冬季操練,清晨耿小傑醒來時,聽見對面樓的聲音,熟悉的起床哨響起。

「十!九!八!」

陸飛虎的聲音嚴肅而充滿氣勢,響徹操場。

整齊腳步聲響,特種兵們紛紛從樓上下來,三百六十人排成方陣,當陸飛虎數到三時,兵員就緒。

陸飛虎銜著哨子,必必一吹,兵們大喝一聲,同時擺出格鬥手勢。

萬丈晨輝中,陸飛虎威風凜凜,雙腳略分,負手而立,耿小傑背著包下來,遠遠地在操場邊緣看他,眼神中滿是眷戀。

陸飛虎有節奏地吹哨,特種兵們隨著哨聲出拳,踏足,轉身。

這身英氣十足的迷彩軍服下,那具英威的赤裸雄軀……如果後面塞著振動棒或者跳/蛋,不知道那面癱模樣會有什麼變化……耿小傑嚥了下口水,遠遠地胡思亂想。

陸飛虎眉宇凜然,哨聲停,開口,哨子落在胸前。

「預備——第一套軍體拳分解動作!」陸飛虎冷漠轉身,馬步,開始領拳,喝道:「弓步衝拳!」

所有人起手,齊聲道:「喝!」

動作整齊劃一,大喝聲猶如排山倒海。

陸飛虎:「穿喉彈踢!」

「喝!」

耿小傑看得入了迷,陸飛虎帶的是第一套軍體拳,凡入伍當兵必學的功課之一,特種部隊官兵常年習練,早已練得滾瓜爛熟。一百人的方陣舉手投足,大有種返璞歸真,千變萬化後回歸根基與原點的大道之意。

軍體拳講究一招制敵,以聲助力,百人隊伍動作有力,連貫,標準,頗有種別樣的美感。

耿小傑看了一會,忍不住放下包,站到方陣一旁,眼望陸飛虎,開始學著他打拳。

耿小傑平時太宅,體質虛弱,又十分怕冷,上次冬天去大連就跟個病號一樣。見陸飛虎在領拳,忽然就動了跟著學學的念頭。

軍體拳由正規軍人來演練非常帥氣,耿小傑認真觀察陸飛虎的分解動作,只覺他打拳看起來與身後的兵們完全不一樣,同樣一套軍體拳,怎麼由他演示出來就這麼漂亮?殊不知陸飛虎自十八歲開始接受格鬥訓練,至今已過十年,三套軍體拳行雲流水,已達到大道無形,大巧不工的境界。

「弓步雙抱拳!」陸飛虎喝道:「側蹬轉身衝!」

「喝!」呼喊聲排山倒海。

第一次三套拳打完,陸飛虎收拳,銜著哨子開始吹。

「嗶嗶——」

陸飛虎負手走在方陣中,部下們隨著哨聲再次重新打出分解動作。

「嗶嗶——」陸飛虎穿過方陣,一腳把其中一人踹得飛出去,那人馬上連滾帶爬起來歸隊。

耿小傑竭力回憶剛剛學過一次的軍體拳,第一套很簡單,十六式勉強能背下,打起來卻蹩手歪腳,馬步紮得像個大閘蟹。

陸飛虎穿過最後一排,手掌拍了拍耿小傑下巴,示意他略抬起頭,調整他的手臂,令他手臂平行,輕輕一踹他膝彎,讓他蹲得再低點。

「嗶嗶——」陸飛虎面無表情地吹哨。

兵們打完第一套又打第二套,及至第三套的後面,耿小傑實在記不住了,腦子裡開始混亂,第二輪分解動作打完,陸飛虎開始快速吹哨,所有人開始軍體拳連貫動作,耿小傑只看得眼花繚亂,第一套二十五秒,第二套二十七秒,第三套四十五秒。

耿小傑勉強跟完第一套的連貫動作,已是全身大汗淋漓。

 

「集隊!」陸飛虎道。

特種兵們變換隊形,成為兩列,陸飛虎轉身,喝道:「齊步——跑!」

 

陸飛虎打頭起步,帶著三百人開始晨跑,離開宿舍樓,耿小傑沒跟著跑了,站了一會,獨自琢磨拳路,又比劃了幾下,才去上課。

整個十二月都是學習時間,胡博士與副工房長授課,還請了不少專家來授課。

耿小傑從那天起,每天都會提前下來,跟在特種兵們方陣後面學軍體拳,陸飛虎第二天目光有點詫異,幫耿小傑調整了五次姿勢,接下來的每天,都會特別點撥他幾式。

耿小傑花一週時間熟練了前兩套軍體拳,雖然還打得有點花拳繡腿,但動作總算標準了,出拳時隱約帶著點英氣,第三套難度頗大,連貫動作時還跟不太上進度。

 

數日後的清晨,陸飛虎吹哨。

耿小傑圍著白圍巾,跟著特種兵們朗聲道:「喝!」

轉身,蓋拳退步勾,喝!

第三套打完,耿小傑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奇怪地看著自己。

耿小傑:「?」

就連陸飛虎的表情也有點不太自然,片刻後下令,所有人集隊,開始晨跑。

耿小傑背上挎包走了。

 

31、第三十一章 ...

當天中午,食堂外面兩個特種兵在洗飯盒,耿小傑在垃圾桶旁邊找易開罐,要給蝸牛殼小花盆做個新支架。

「哎。」一個特種兵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你好啊。」耿小傑和他打了招呼,兩名特種兵收好飯盒過來,耿小傑遞了煙,那特種兵說:「你認識咱們教官?」

「別說傻話。」他的戰友是班長,笑道:「他能不認識麼?天天跟咱一起練拳。」

耿小傑笑道:「教官是我哥,認的哥哥。」

那特種兵點頭,問:「你怎麼學的,軍體拳學這麼快?」

耿小傑:「???」

「每天跟著你們一起學啊。」耿小傑道:「怎了?」

班長道:「有訣竅嗎?教官說過什麼?」

耿小傑搖頭:「什麼也沒說啊。」

那兩人心想也是,陸飛虎和他們吃住都在一起,從來沒見他給耿小傑開小灶,那特種兵道:「真奇怪了,你也忒聰明了吧。」

耿小傑嘴角抽搐,忙道:「我不太會,我說真的……第三套我還沒記全。」

戰友道:「你太謙虛了,你知道我們學軍體拳用了多長時間嗎?」

耿小傑:「啥。」

「一個多月。」那特種兵道:「只學第一套。」

耿小傑笑了笑,那特種兵又說:「教官說我們打得不對,讓我們自己想,用心打,又不說哪裡不成,能幫咱哥們去問問不?」

耿小傑明白了,問:「要班級評優評先進嗎?他可能不會告訴我吧,我猜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班長暗道耿小傑真聰明,又道:「關鍵不知道錯在哪兒。」

耿小傑想了想,說:「我看你們跟著飛虎哥學的時候都很緊張,是這樣麼?」

特種兵道:「有點,畢竟教官得過格鬥金牌,每天學的時候都盯著,就怕學少了,來了一星期,天天軍體拳,早上打中午打晚上打,打得都想吐了。」

耿小傑道:「別緊張,放鬆點兒,就像……做數學題一樣,自發的。」

班長:「?」

耿小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隨口道:「用心打,不是說讓你認真打,而是……不靠眼睛看,手勢學,是……憑感覺,憑直覺。」

班長似乎明白了什麼,耿小傑又解釋道:「別刻意模仿他的姿勢,就算一模一樣,你也成不了他,關鍵在於……唔我不太會形容,把軍體拳融會貫通,成為你靈魂的一部分,釋放出來的時候就像……解……數學題。」

班長:「……」

耿小傑實在舉不出別的例子了,只好說:「解方程,算等式,開積分……整個人沉浸進去,不要刻意,該怎麼做的時候,自發地,下意識地做出來,對!自發的!」

那倆人若有所思,耿小傑說:「這秘訣可以和你換個易開罐麼。」

 

班長把易開罐給耿小傑,耿小傑滿意地走了。

 

夜,耿小傑趴在窗前的工作臺給他的小蝸牛花盆做曲捲支架,黃豆已經發了透明的嫩芽,他要把蝸牛殼花盆做成兩套風鈴一樣,可以掛在窗戶上的裝飾,給陸飛虎一套。

小黃貓經過反覆的開飯條件反射訓練,已經知道自己叫陸小虎了,耿小傑還不太敢放它出去,打算觀察幾天再說。

 

叮咚,郵件亮了。

 

飛虎:【幺兒在做什麼?想你了。陸小虎呢?】

蝸牛:【做手工。小虎在玩拖鞋,它最近很喜歡把自己塞進拖鞋裡。】

飛虎:【這幾天很忙,沒顧上你,別生氣。】

蝸牛:【沒關係,我愛你。】

飛虎:【你很聰明,才一週就學會兩套拳。今天黃傑去問你了?】

蝸牛:【嗯,他們問我怎麼學的。我就說了我的想法,他們又給你說了麼?】

飛虎:【你說得很對,哥也是這麼想的,但說不清楚,只能帶著他們反覆打拳,自己領悟。】

蝸牛:【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讓他們不停地練習拳路,打同一套拳幾十上百次,用最簡單的本能來控制,最後有點「道可道,非常道」的感覺。】

飛虎:【是的,幺兒幫我寫一份報告書,把你的想法整理一下。哥的表達能力不行,要在工作彙報上總結,很頭疼。】

蝸牛:【好。】

飛虎:【不急著要,第一階段授課明天就完了,要準備拓展體能訓練。】

蝸牛:【哦,他們什麼時候回去?】

飛虎:【還早,想放假了?】

蝸牛:【元旦你放假嗎。】

飛虎:【元旦有很重要的事情,抽不出身陪你了。】

蝸牛:【哦。】

飛虎:【生氣了?】

蝸牛:【沒有。】

飛虎:【元旦你想出去玩?】

蝸牛:【不了。】

飛虎:【哥給你準備點錢,去麗江玩吧。】

蝸牛:【算了。】

飛虎:【生氣了,是吧,兩個字兩個字地說話。哥做的不好。幺兒,哥不是不想陪你,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哥每天都在想你。】

蝸牛:【mmksod小心眼哦啊哦啊哦擦擦擦擦擦】

飛虎:【?】

蝸牛:【、、、、靠靠靠】

 

「耿小傑!」陸飛虎在對面樓宿舍窗邊吼道:「怎麼了?!說句話!」

兩棟宿舍樓都有不少窗戶打開,特種兵們好奇張望。

耿小傑大聲答道:「我在做手工!!手指被萬能膠粘在鍵盤上了!」

 

元旦假期前的最後一天課,冬日陽光透過大教室的玻璃窗灑了進來。技工們紛紛坐下,耿小傑心不在焉地整理資料,倏然整個教室都靜了。

耿小傑抬頭看黑板,老師沒有來。

耿小傑:「?」

怎麼這麼安靜?又沒有人?到底為什麼?原因是什麼?

耿小傑到處看了看,發現身穿迷彩服的陸飛虎大步走到最後一排,坐下。技工們短暫地安靜後,又開始小聲議論。

陸飛虎是來聽課的?需要講解嗎?耿小傑轉過頭,有點兒想挪到他身邊去,陸飛虎馬上微微蹙眉,示意他不要過來。

 

耿小傑只得坐回位置上,老師來了,胡博士到旁聽桌前坐下,耿小傑手指間夾著鉛筆轉來轉去,心不在焉的聽,視線在陸飛虎臉上瞥來瞥去。

陸飛虎面無表情地看著黑板,耿小傑心裡不禁好笑。

他聽得懂嗎?聽不懂來幹嘛?!耿小傑彷彿看到很滑稽的畫面——一堆公式和函數符號從陸飛虎的左邊耳朵鑽進去,又從右邊耳朵原封不動地嘩啦啦掉出來。

陸飛虎看了一會兒黑板,手指拍了拍前排的人的肩膀,小聲說了句話,那人馬上遞給他一張紙,一支筆。

喲!!耿小傑瞠目結舌,陸飛虎還記筆記?!

陸飛虎在紙上寫寫畫畫,套回筆帽,交還筆,左手將紙一揉,撒手,紙團咻一聲飛出去,準確無比的掉進耿小傑衣領裡。

後排開始小規模騷動,笑出聲來。

耿小傑摸出衣服裡的紙團,展開一看:

 

認真聽課,否則現在就辦了你。

 

「同學們都懂了嗎?」專家道。

下面沒有人吭聲,專家苦笑搖頭,把粉筆扔回盒裡。

 

「耿小傑。」前排傳來胡博士聲音。

耿小傑愕然,從陸飛虎的素描畫上抬頭。

 

胡博士頭也不回,沉聲道:「上來把這道題演算一下。」

耿小傑:「……」

慘了!耿小傑心裡抓狂地咆哮,完全沒在聽啊!走神了!

專家教的公式實在太難了,耿小傑看著那滿黑板的化學公式,力學公式與交互作用力圖示,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耿小傑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腦袋上滿是糾結的亂線。

&%$#@……

胡博士道:「連你也聽不懂?」

教室裡全是等著看耿小傑笑話的人,各自小聲議論,一臉幸災樂禍。

耿小傑支支吾吾地拿起一支粉筆,杵在黑板上,開始演算,粉筆在光滑的黑板上使力,發出「嘰」的一聲,剎那整個教室裡的人全部牙酸筋軟,倒下一大片。

「嘰——嘰——嘰——」粉筆拖動的聲音。

「咳!」陸飛虎咳嗽一聲。

耿小傑:「?」

陸飛虎的聲音冷酷,在教室裡迴響:「粉筆。」

 

陸飛虎解救了包括胡博士和專家在內的所有人,耿小傑一頭亂麻,把粉筆掰斷了繼續寫,寫了改,改了寫,下面又開始小聲嘲笑。

「不會就下去吧。」專家道。

胡博士示意無妨。

耿小傑專注地看著那外星語言般的公式,問:「這個是什麼,K嗎?」

專家道:「波爾茲曼常量,你沒聽課?」

耿小傑點了點頭,歪著腦袋看,發了一會兒呆,粉筆朝黑板上一杵,專家道:「算了。」

耿小傑充耳不聞,開始演算,他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算式,轉過身翻專家的教案,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繼而用黑板擦把先前專家寫的初始公式末尾擦掉。

「不是那樣!」專家道。

下面的人集體哄笑,就連陸飛虎也笑了起來,然而他和其他人嘲諷的笑意不一樣,目光中帶著讚嘆與欣賞的神采,他看不懂耿小傑寫的,也對這些一竅不通,然而眼中情意蕩漾,似乎憑直覺就知道耿小傑算對了。

耿小傑改寫了專家的小半個公式,添加了兩個算式,一路化簡,最後寫出一個長長的算式,記為A

「代入這裡。」耿小傑拖著粉筆在黑板上一劃,猶如舞臺上優雅的魔術師,一道弧線飛向化學結構解析圖,打好箭頭。繼而在分子式旁邊寫下另一個算式,隨手一圈,搞定。

「你怎麼知道這是對的?」專家說。

耿小傑坐回位置上,撓了撓頭,沒有回答,試探地偷看胡博士,胡博士也沒有說話。耿小傑不敢胡亂吭聲,事實上他剛才擦掉的一部分原始公式,簡化後就是胡博士教過的結果。耿小傑只是死記硬背下來,突然發現函數兩兄弟長得有點兒像,直接替換了。

 

專家點頭道:「這個簡化算式不是我們的常用演算法,不過……好吧,這樣也行。」

所有人鴉雀無聲。

「很好。」胡博士說:「回去認真複習,元旦過後我們的工作計畫會涉及到這幾門課程的深化研究,下課。」

 

技工們散了,胡博士走向陸飛虎,陸飛虎起身。

耿小傑扒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朝裡看,胡博士和陸飛虎開始交談,陸飛虎說話的時候眉毛偶爾會動,很可愛。

陸飛虎的神色有點兒凝重,事實上從認識陸飛虎到現在,他的表情幾乎就沒有不嚴肅的時候。

最後胡博士道:「知道了。」

陸飛虎道:「麻煩您了。」

胡博士有點兒不太樂意,雙方都像碰上了一個難題。

「怎麼了?」耿小傑遠遠地問。

「沒你事。」陸飛虎冷冷道。

胡博士道:「怎麼不元旦後來。」

陸飛虎:「沒辦法,今天下午就到了,我要帶兵去山區拉練,這邊還沒選好負責人,看老師你的意思。」

胡博士朝耿小傑招手道:「你過來。」

陸飛虎馬上道:「他不行。」

耿小傑:「怎麼了?」

胡博士道:「我心裡有數。」

「不行。」陸飛虎認真道:「耿小傑不行。」

耿小傑站在教室門口說:「對啊,飛虎哥說得對,我不行。」

胡博士:「……」

 

32、第三十二章 ...

胡博士怒道:「少校,是你選人還是我選人?!」

陸飛虎只得不吭聲了,胡博士又道:「我心裡有數,耿小傑你去吃午飯,吃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少校,你一點要出發,現在還不準備?」

陸飛虎看了一眼表,點頭從後門出去。

 

耿小傑心裡忐忑不安,吃過午飯,一名特種兵班長過來,交給他一個信封,說:「教官給你的。」

耿小傑說:「裡面是什麼?」說著調轉信封,嘩啦一下倒出來滿地百元大鈔。

耿小傑:「……」

那班長:「……」

食堂裡馬上就炸了鍋,所有人哄笑,一群特種兵過來幫他撿錢,耿小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撿好錢,裡面有三千多,又有張紙條和一串鑰匙。

紙條上是陸飛虎的字跡:元旦用,鑰匙是我辦公室和宿舍的,以防不時之需。

耿小傑嚇了一跳,馬上道:「給我這麼多錢做什麼?飛虎哥呢?」

 

外面吹哨,特種兵們馬上全部轉身跑出食堂,耿小傑快手收拾東西起身,追出來,陽光明媚,陸飛虎站在食堂外的臺階上,哨聲極具穿透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節奏。

特種兵們自發分成兩隊,跑在最前面的人帶頭上宿捨去,耿小傑大聲道:「飛虎哥!」

陸飛虎大步如風,押著整隊人回宿舍樓去。

他英挺的劍眉緊擰著,不理耿小傑,哨聲中帶著隱約的不悅感,耿小傑氣喘吁吁追在他身後,穿過大半個操場,進了兩棟宿舍樓中間。

陸飛虎哨聲停,耿小傑翻包取信封,頭也不抬問:「給我錢幹嘛?」

 

兵營樓上,特種兵們開始忙碌,收拾東西。

花圃角落裡,陸飛虎躬身單膝跪下,耿小傑這才發現自己鞋帶鬆了。

樓上一名士兵朝窗下看,剎那直了眼,忙叫同伴來看,二樓三樓四樓鴉雀無聲,擠滿了人。

陸飛虎給耿小傑系好鞋帶,起身道:「胡博士會告訴你,錢拿著需要的時候可以用。」

耿小傑:「我有啊……」

陸飛虎:「拿著就行,辦公室和宿舍的鑰匙留給你,回來再說。你們!」

陸飛虎一吼,樓上馬上紛紛關窗,腳步聲整齊響起,特種兵們開始下樓,耿小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道:「去幾天?」

「四天。」陸飛虎道:「中途可能回來一次,胡博士元旦要回家帶女兒去看病,期間會有很麻煩的事交給你負責,哥會儘快回來幫你。」

耿小傑道:「注意……安全,衣服帶夠了嗎,很麻煩?有多麻煩?」

 

暖冬的陽光曬得人心裡滿滿的儘是暖意,他們面對面站著,耿小傑上前一步,像是想抱他,又不太敢。

陸飛虎的眼中帶著笑意,片刻後道:「幺兒。」

耿小傑:「哥。」

陸飛虎左手伸出食中二指,在堅毅的唇上橫著一按,繼而把手指在耿小傑唇上一抹,說:「走了。」

耿小傑目送陸飛虎離開,特種兵們在宿舍前集隊,陸飛虎上樓背上遠行包下來,面無表情地發令,轉身帶著所有的兵員跑向大營門。

「全體注意——!」陸飛虎朗聲道。

胡博士站在籃球場外,喊道:「耿小傑!」

耿小傑這才想起午休過了,胡博士示意他過來,外面開進來一輛大巴,同時營房門口停了兩輛大卡車。

大巴門打開,開始下乘客,耿小傑莫名其妙遠遠看著,胡博士看了一眼表,說:「航院的同學們請過來這邊!」

陸飛虎站在卡車後給特種兵訓話,營門外鬧哄哄地進來二十多個大學生,有男有女,紛紛好奇地看著陸飛虎。

「好帥!」

「呀——」

「兩槓一星!」

學生們集體呱噪,開始拿手機明目張膽地拍陸飛虎與他的部下們,還有人拿數碼相機出來,閃光燈一亮。

陸飛虎走到隊伍後面,給了一名大兵一腳。

學生們剎那炸鍋,胡博士不悅道:「都過來!遵守紀律!」

 

陸飛虎喝道:「全體都有——向左——轉!」

特種兵們集隊登車,陸飛虎上了後面一輛卡車,坐在最後一個位置,拉起車後擋板坐好。兵營大門打開,卡車掉頭緩緩馳出,耿小傑看著陸飛虎,陸飛虎也遠遠一瞥耿小傑,學生們好奇的目光都駐留在陸飛虎身上。

卡車出營門,陸飛虎一腳踩在包上,帥氣的側臉朝向車外,食中二指一觸眉毛,朝外微一揮,告別的手勢瀟灑帥氣至極,引得學生們又是一陣譁然。

「在朝我們bye?」一名女生興奮道。

胡博士咳了聲,說:「集隊。」

 

學生們懶懶散散排隊,隊伍後面有人在玩PSP,還有人在交流剛拍下來的照片。幾名女生小聲談笑,又有人拿數碼相機,小聲交談說:「喂喂快看,連個普通技工也很不錯。」

說著按快門,哢嚓,給耿小傑拍了一張。

耿小傑:「……」

胡博士道:「把你們的照相機收起來,實習期間不允許拍照,稍後手機,照相機一律上繳,先點一下名,報到名字的人過來登記你的電子產品,耿小傑,你統一保管,實習後領回。」

學生們馬上一陣怨聲載道。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些實習生肯定會帶來很多麻煩。

 

33、第三十三章 ...

耿小傑心裡叫苦不迭,他只想當個宅男,元旦假期窩在宿舍裡看書睡覺,縮進被子裡當蝸牛,為什麼會這麼頭疼?!把一堆莫名其妙的實習生派給他?他滿頭黑線,心裡咆哮真是煩死人啊!

 

耿小傑心裡不住祈禱……向誰祈禱?無神論者就是這點悲劇,臨時想找個信仰都找不到。

「這位是你們的師兄耿小傑。」胡博士說:「接下來的三天,由他負責出面,協調副工房長給你們安排食宿。」

耿小傑道:「老師,這……」

胡博士示意耿小傑稍安,而後朝實習生們說:「我知道你們都是航院的高材生,家裡也都有點背景!這些話必須說在前頭,你們這裡所有人的導師,曾經都是我帶的研究生,我不管你們在學校裡怎麼受到導師青睞,也不管你們在家裡有什麼待遇……」

耿小傑忽然就想起來軍營的那天,胡博士也是這麼給一群新技工訓話的,耿小傑本來就沒家庭寵著,從小到大都在過集體生活,當時聽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聽起來忽然就覺得胡博士實在太威武了!

學生們心有慼慼地聽著,胡博士續道:「……在我這裡,就要按我的規矩來。你們這段時間的表現,直接影響到實習表格上的評語和蓋章,而平時大部分時間,耿小傑會根據你們的日常生活給出一個判斷分數。」

耿小傑心裡咯噔一響,看來胡博士真要把攤子撂給自己了。

「十天後給你們蓋章時,專業實習分數里有80%,要參考陸飛虎少校的評語,但陸少校不會直接帶你們,這80%是直接由耿小傑來定的,最後20%才是你們的技術分。」胡博士道:「都聽懂了?」

「懂了……」參差不齊的聲音。

胡博士道:「很好,接下來的三天裡你們都見不到我,節前最後一天我會回來,大小事全聽耿小傑的,都交給你了。」

胡博士交給耿小傑一個厚厚的檔夾,看了眼表,轉身離開,耿小傑忙道:「老師!」

「大家請稍等一會,原地自由休息……」耿小傑朝實習生們說:「但請不要離開籃球場。」說畢追著胡博士離開。

 

胡博士道:「怎麼?」

耿小傑:「我……」

「耿小傑!」胡博士腳下不停,穿過操場:「人際關係也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好好幹。」

耿小傑:「但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做!你們沒有事先通知我啊!」

胡博士說:「我也是臨時才得到消息,不能再耽擱了,晚上的飛機,我得走了。」

耿小傑頹然道:「好吧,老師再見……祝她……健康。」

胡博士點了點頭,前去收拾東西,耿小傑拿著檔夾回籃球場上。

一人看上去像學生們的頭兒,開口道:「胡教授走了嗎?」

 

「嗯……」耿小傑埋頭翻文件夾,說:「老師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可能心情有點糟糕,你們……沒被嚇著吧。」

他知道胡博士的女兒身體一直不太好,影響了老紳士的心情,希望這次帶女兒去看病能順利點。

耿小傑看了一眼檔夾裡的實習內容安排表,撓了撓頭,翻後面,二十張履歷表格。

回去再看,耿小傑心想,該怎麼著手呢,真難辦啊……抬頭時發現,所有人都注視著他。這些人就是很平常的實習生啊,為什麼陸飛虎和胡博士都這麼嚴肅,只要保證拍照,不洩密就好了。

「大家……」耿小傑說。

他被一群人注視著,緊張起來,臉有點紅,說:「都跟我來。」

「技工小帥哥。」一人道:「還有人去洗手間了呢。」

耿小傑:「……」

女生們全笑了起來,耿小傑道:「不是說別離開嗎?」

那人打趣道:「人有三急,不能不去廁所麼。」

一個很斯文的男生小內八穿過籃球場,攢著紙巾跑過來,學生們又一陣笑,耿小傑道:「來吧。」

「什麼時候吃飯呀。」又有女生問道。

「吃……吃飯?!」耿小傑心內咆哮:「不會吧!都兩點了啊!居然還沒吃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耿小傑把他們帶去食堂,分了五桌,一掏卡,心想壞了,套餐沒了,二十個人吃,吃小炒的話至少也要三百……月底了,補貼飯卡里不知道夠不夠。

咦?!有錢!耿小傑翻到陸飛虎的信封,登時得救了。

 

四人一桌等菜吃飯,吵得像個菜市場,耿小傑埋頭翻履歷,先把人和照片挨個對上,本來就是技術宅外加臉盲症,突然交給他這麼一群人,一時間焦頭爛額,只想哭出來。

「你們誰是班長?或者級長,幹事?」耿小傑問。

「我。」一人舉手:「我叫吳昊。」

耿小傑點了點頭。

「小師傅。」一學生問:「商量一下,把照相機還給我們吧。」

耿小傑道:「不……不行,你們要照相機幹嘛?」

「手機也行。」又有人說。

「拍照留念啊。」女生們開始撒嬌:「來嘛還給我們吧……」

耿小傑道:「對不起,真的不可以,工房裡是禁止拍照的。」

「我們保證不帶進工房。」吳昊說:「裡面也有電子設備探測儀吧。」

耿小傑:「不可以,手機和數碼產品都要上繳的。」

「那把PSP還我們。」有人說。

 

耿小傑看了一會履歷表,發現他們的成績也不是很好啊,大部分都是自動化和機械分支的……耿小傑又掃了一眼,發現履歷上家庭一欄裡還有父母職業。

大部分都是當官的,要麼就是高級文職……耿小傑莫名其妙,表格上填這些做什麼?看上去好像都很牛,不能得罪他們,萬一害陸飛虎挨駡就糟了。

耿小傑想了想,翻出挎包裡的三台PSP,說:「這裡沒有wifi,也不能連線,晚上別玩得太晚。」

「你多大了?小師傅。」有人來接過PSP,笑道:「在這裡做幾年了?」

耿小傑穿一身連體工作服,戴著頂髒兮兮的棒球帽,帆布是長期在車床前穿的,挎包旁還別著工作手套,看上去就像個小民工。

「我23。」耿小傑說:「看上去不大是吧?在這兒工作兩年了。」

 

耿小傑很宅,面容也很稚嫩,根本不像個出社會的人,馬上有人好奇道:「你讀過大學?」

耿小傑:「……」

 

耿小傑哭笑不得,吳昊問:「學什麼專業的?」

耿小傑:「呃……我和大家是一個學校的。」

「是師兄?!」當即有人好奇道。

耿小傑無奈道:「對,我很宅,平時不出門,所以看上去比較小,嗯。」

「哪個學院的?」吳昊說。

耿小傑說:「數理和……機械學院。」

「數理是數理,機械是機械。」一女孩懷疑地看著他,眼裡滿是笑意。

耿小傑:「嗯,我修了兩個專業。」

眾人:「……」

「雙學位?!」所有人傻眼了,航院以科學技術為主,雙學位一直非常難修,光學一門就頭疼無比了,他居然還能兼修?不可能吧,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不可能的表情。

「你聽過林教授的課嗎?」吳昊問。

耿小傑:「嗯當然啊,教量子力學的那位,他讓我念他的研究生……不過這門課我學的有點糟……勉強及格了。」

所有人:「……」

「真的假的。」一名女孩道:「不像呀。」

耿小傑一臉慼慼,看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像在撒謊:「大家吃完了嗎,吃完就走吧,先找個地方住下。」

 

當天下午,耿小傑去找到西營區負責人,陸飛虎帶兵去野外拉練了,營房巡邏隊長受陸飛虎和胡博士先後叮囑過,讓耿小傑簽了字,交給他一排宿舍鑰匙。

「每個房間住四個人。」耿小傑說:「大家自由組……一下。先住三天,三天後老師回來再重新安排。」

男生十三個,女生七個。女生兩間,男生三間房還多了一個,多出來的那個學生一米七左右,比耿小傑矮了個頭,一個人站著和女生們聊天說話。

耿小傑心想:真笨又做傻事了,剛剛就不該讓他們自己建組,多出來個人,怎麼辦?

以前初中,高中甚至大學班級活動時,集體裡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是沒人要的,耿小傑就經常是沒人要的那個,自然知道個中滋味。

「你叫什麼名字?」耿小傑分鑰匙,心想怎麼辦呢?

那學生道:「方瑜琨,我跟她們一起住啦,沒關係啦。」

耿小傑:「誰?」

方瑜琨和一群女孩們嘻嘻哈哈地擠在一起,說:「我們是好姐妹捏,我跟她們三個一起住。」

耿小傑:「……」

女孩們爆笑起來,另一個寢室的女生道:「魚受!來跟我們住跟我們住!!」

耿小傑:「!!!!」

方瑜琨道:「矮油,欣欣,不如咱們晚上去偷看那個帥哥教官吧。」

耿小傑:%#@&……

 

耿小傑道:「不可以男女混住,寢室都是單間四個上下鋪,這怎麼行?」

「為什麼!」三個女生和方瑜琨一起叫道。女生宿舍長道:「魚受是我們的好閨蜜,你把他當女生就行啦,唉。」

「是啊是啊。」方瑜琨附和道。

耿小傑的精神狀態——核彈爆炸,蘑菇雲升起。

 

34、第三十四章 ...

耿小傑在二樓分好宿舍,說:「方瑜琨,你自己住一個單間吧,等技師們回來以後再給你重新派個房。」

耿小傑單獨給了他把鑰匙,說:「大家打掃一下宿舍,東邊的浴室和洗手間男生用,西邊的教官浴室女生用。晚上自己去食堂吃飯。你們都沒有卡,得等我去找負責人溝通一下。」

「需要打掃?」吳昊問:「我看這樣就挺好,不是只住三天?這樓裡只有我們?」

耿小傑解釋道:「特種兵去山區拉練……」

「特種兵——!!」

「剛才那群是特種部隊嗎?!」

「教官叫什麼名字?!」

「特種兵們住哪?什麼時候回來?」

 

潮水般的問題淹沒了耿小傑,耿小傑在嘈雜的環境裡無奈道:「技工們都放假了,三天後銷假回來,三、四、五這三層樓是技工們的地方,請你們不要上去。按照實習流程,銷假當天會給你們分派技師,工房裡的人負責一對一帶你們,可能屆時會換寢室。」

吳昊點了點頭,拿了包煙給耿小傑,耿小傑忙擺手道:「不了,謝謝。」

「小師哥不抽菸?」吳昊會意笑道。

耿小傑沒法解釋,只能點頭說嗯不抽,而後又道:「去打掃一下宿舍吧,樓層公用洗手間裡有熱水和水桶拖把……」

沒人動,耿小傑只得道:「不打掃也可以。晚上十點後熄燈關鐵門,我九點五十會來查一次房,大家注意不要太晚回來。東營區有大鐵門隔著,不能過去。封閉式軍營,進來就不能出去了,要離開需要少校批假條,我沒有權利批。大家可以在裡面走走散步,黃昏的景色很好,也可以去拿體育器材,鑰匙我交給班長了,打籃球什麼的都行。」

「將就住吧。」

「先將就住。」

馬上有人呵呵回應,耿小傑沒力氣管了。

 

耿小傑跑了一下午,先去巡邏隊交宿舍人員名單,接著去工房電子安全辦公室提交人員記錄,給實習生們辦出入卡,最後又跑了一趟後勤處,二十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吃飯也是個問題。

後勤處倒是很配合,給了一大版飯票,耿小傑挨張撕下,記錄日期,又簽了陸飛虎的名字。算好每人每天三餐,一天六十張,十天六百張,折騰了足足三個小時,回去交給吳昊,讓他按天分發。

這個二樓亂七八糟,所有房間的門敞著,學生走來走去,還有一對看上去像情侶的戀人腳朝外坐在走廊的欄杆上依偎在一起看夕陽。

「下來吧。」耿小傑說:「太危險了啊。」

「我們又不是小孩——」那女生不滿道。

「好了下來。」她的男朋友忙笑道:「別給師兄找麻煩。」

 

耿小傑把飯票交給吳昊,出來的時候,那對小情侶又坐了上欄杆去。

耿小傑道:「我要扣你們的實習分了。」

那倆人馬上又下來了,女生白了耿小傑一眼,方瑜琨馬上拍手道:「師兄好霸氣好霸氣喲。」

耿小傑真是要瘋了。全部忙完已經是傍晚,耿小傑回宿舍已經快可以準備吃晚飯,忽然發現小黃貓扒在窗臺上,悽楚地朝外看。

哐噹一聲神經垮塌,耿小傑才想起來忘記給陸小虎準備午飯!

耿小傑忙衝去食堂弄了貓食,回來時累得倒在床上,不想動了。

 

卡要明天才能拿到,耿小傑按了鬧鐘,打算先睡一會,晚點起來吃飯查房。

「喵嗚……」小虎同志今天只吃了兩頓,很不滿意。

耿小傑道:「小虎要出去玩嗎?」

「咪嗚——」小虎拿爪子抓門。

耿小傑打開窗戶讓它出去,說:「早點回來。」

小黃貓跑了,耿小傑開始睡覺。

 

入夜,吃完飯,九點半,耿小傑去查房。

五個房間裡只有四個男生,三個在PSP,第四個看另外一個玩PSP,其他的人全沒在。

耿小傑:「……」

「師兄好。」一人抬頭道。

耿小傑欲哭無淚,點了點頭,到走廊外去等。

九點五十,陸續開始有人回來了,兩對情侶裡,一對在走廊裡摟著,一對在臺階上依偎著看星星。

耿小傑道:「二零二宿舍長,都回來了麼?」

「到齊了!」女生笑吟吟答道。

耿小傑:「二零三……」

「到齊了到齊了……」方瑜琨腦袋飛速冒出來,又縮了回去,緊接著宿舍裡唧唧呱呱的尖叫,又在大笑。

耿小傑終於炸毛了,怒吼道:「都給我回宿捨去——!要熄燈了!」

短暫安靜,小情侶終於分開,兩名女生分別回房,她們的男朋友則一人要過來,被另一個拉住,小聲說了幾句,大意是算了。

「二零四。」

「到齊。」宿舍裡們也不開。

「二零五。」耿小傑走過走廊,裡面很安靜。

「到齊啦。」吳昊笑道。

「二零六。」耿小傑從外面朝裡張望。

「到齊。」裡面的人刷一下把窗簾拉上。

 

查完房,耿小傑下樓去,通知巡邏隊員關門,大鐵門嘩啦啦鎖上,耿小傑終於鬆了口氣,在三樓的樓梯間取了根菸叼著,點火,趴在欄杆上,看對面陸飛虎的房間。

黑漆漆的,沒人。

耿小傑抽了根菸,看見樓下有一男一女手拉手過來,牽著手還在晃。

「開門!」男生的聲音喊道:「回來晚了!」

耿小傑:「……」

 

男生的聲音:「你踩在我背上,從旁邊那條欄杆爬上去,爬上三樓……再跳下二樓……我晚上在外面睡吧。」

女孩的聲音:「這麼高沒事麼,摔下去就完了,我陪你在外面睡吧,咱們去椅子上坐著?」

耿小傑徹底沒脾氣了。

 

「哪個寢室的,別爬了。」耿小傑面無表情道。

樓下兩人嚇了一跳,男生嘿嘿笑道:「回來晚了。」

耿小傑只得轉身去打電話找巡邏隊來開鐵門,巡邏隊長一臉不耐煩過來,當著耿小傑的面把那對小情侶一頓罵,訓了快十五分鐘,耿小傑只好站在鐵門後挨訓。

最後大隊長開門,各自回房去睡覺。

耿小傑跟著那兩人進他們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宿舍裡的人全裝死,沒人回答,耿小傑天生不會訓人,認真說:「不要再有下次了,我說真的,大家給個面子吧,實習報告書不通過,估計大家心裡又要罵我。」

宿舍裡鴉雀無聲,耿小傑道:「晚安。」

他關上門出來,又敲女生宿舍,裡面的人說:「睡覺了,小師哥,男女有別。」

耿小傑徹底火了,吼道:「開門!」

裡面只得開門,嘻嘻哈哈的裹著被子不知道做什麼,耿小傑抓著方瑜琨出來,讓他回自己的房間去睡,重重摔上門,砰一聲,世界安靜了,回房睡覺。

 

小虎同志還沒回來,體型嬌小就是好,過了門禁也不用去麻煩人開大鐵門,自然能鑽過來。

耿小傑把窗門開了條縫,給小虎回家用,自己朝床上一躺,累死了。

半夜,電話響。

耿小傑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對面在罵人,大吼道:「你是負責人嗎?!馬上給我滾過來!怎麼搞的!」

耿小傑一看時間,半夜兩點,登時被嚇壞了,一個激靈起來,忙穿上外套朝營房區跑。

巡邏隊長正等著給他開門,兩人到了禮堂門前,看見團長站著破口大駡,吼道:「我不管你爸是誰!在這裡就要按我的規矩!」

那兩個男生一臉不滿站著挨訓,團長是個火爆脾氣,捋了袖子,朝耿小傑大吼道:「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工房的人全死光了麼?怎麼也沒個人來負責?!」

耿小傑只得過去一起挨訓,總算聽懂了是怎麼回事。

那兩男生半夜打算爬圍欄出去,打車去市區逛逛,西營區巡邏大隊戒備森嚴,於是打算迂迴曲折,從守衛少的東營區出去。

結果剛爬過中央鐵門就觸動了警報,團長睡到一半被驚醒,親自過來盤問,罵了幾句得到諸如「我爸是李剛」這種回答,其中一名男生更狠狠威脅團長,識相的馬上放我們回去云云……

於是徹底點了炸藥桶,團長也知道這群官家子弟不好惹,然而一口氣憋不下去,終於發狂了。

耿小傑站在一旁挨駡,心裡瘋狂咆哮:尼瑪!尼瑪!!你們腦子是被鐵門夾了嗎啊啊啊!尼瑪月朗星稀,半夜三更營區外面全是荒山野嶺,你爬欄杆出去幹嘛!兩個基友手拉手出去看日出嗎?!!

 

團長足足罵了半小時,不敢罵那兩個闖禍精的父母,轉而開始狂罵耿小傑,罵到一半,喵的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團長和耿小傑一起看地下,小黃貓抓著耿小傑的褲腳朝上爬,一跳,耿小傑馬上揪著小虎,塞進衣兜裡。

耿小傑:「這個……中校,你不方便養,飛虎哥就讓我……嗯,暫時幫你養了。」

團長點了點頭,出了口長氣,說:「算了。帶好你的兵,別再有下次!」

耿小傑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團長走了,西營區巡邏大隊負責人也被一頓罵,整個人都要斯巴達了,沿路都沒吭聲,回去給他們開鐵門。

耿小傑:「我領回去。」

巡邏隊長道:「好好教育。」

耿小傑擦了把汗道:「是的,一定。」

 

所有人都走了,耿小傑和那兩名男生上樓,倆人理虧也不好說什麼,出了樓梯口轉身就走,耿小傑道:「站住。」

那兩人站住,耿小傑道:「今晚的事情就算了,我不記你們的過,但以後請別再這樣,明天還有很辛苦的工作,大家回去都早點休息,晚安。」

兩人鬆了口氣,一人回頭道:「謝謝小師哥。」

 

耿小傑無奈搖頭上樓去,關門睡覺——陸飛虎還有三天就回來了。

 

35、第三十五章 ...

翌日耿小傑頂著倆黑眼圈起來,呵欠連天地去刷牙,掰了包小魚餅乾泡熱水給兒子小虎當早餐,頭髮亂糟糟,拿個棒球帽朝腦袋上一扣,夾起個枕頭就朝外走。

走到樓梯口,回來把枕頭換成筆記本包,下樓。

「起床了——」耿小傑挨宿舍敲門,沒一個起來的。

冬天的晨光無孔不入,金粉般排山倒海地灑下來。

最邊上的門推開,方瑜琨花枝招展地跑出來,穿個吊帶小背心,粉紅色小內褲,跑去女生洗手間刷牙。

 

「起——床——」耿小傑把宿舍門從左到右拍了一輪,又從右到左拍回去。

「再不起床扣分了!」耿小傑抓狂地大叫。

開始陸續有人起床,個個都困得要死,耿小傑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等到了一半人,女孩子們還在化妝。

耿小傑道:「自己來食堂,不管你們了。」

 

當天上午,耿小傑直到十點才等齊所有人,出發前往工房,按照實習課程上的流程,帶他們前去熟悉工房。

中午則解散各自吃飯,下午繼續,中央工房推行人機一體化,光是介紹生產技術和設計輔助設施就耗去耿小傑足足三天時間。

耿小傑一直過得提心吊膽,所幸這三天裡沒有人再闖禍。

「關於數控機床。」耿小傑道:「差不多就說到這裡了,你們金工實習做了麼?」

「早就做了。」學生答道:「大一的暑假就做過了。」

耿小傑點了點頭:「那麼等到正式實習開始,你們就跟著各自分派到的技術老師學習使用數控機床,先看,不要亂動,循序漸進地學,反正時間還有很多。」

一名女生懶懶道:「什麼時候放假?」

耿小傑:「啊?放假?實習期間不是有22天麼?到春節假期前會讓你們回去。」

「她是說元旦假期。」吳昊笑道:「明天新年不放假?」

耿小傑撓了撓頭,說:「不清楚……晚上會聚餐吧,不知道飛……陸少校什麼時候回來,胡老師應該也快了,今天下午六點前所有人都會銷假。」

 

「那麼我們下午也休息?」有人問道。

「不。」耿小傑沒有意識到學生們都很懶散,答道:「下午帶大家學習槍械微調設備,先吃飯吧。」

午飯後,工房裡只來了十六個人。

耿小傑:「還四個呢?」

吳昊道:「生病了。」

耿小傑:「都生病了?我去宿舍看看。」

吳昊沒說話,耿小傑明白了,都在裝病翹課。翹課怎麼辦呢?帶去醫務室看病?這都是自己的事啊,專業技能怎麼可以不學?耿小傑道:「稍等一下我去找人。」

耿小傑回了宿舍樓,沒人,不知道都跑哪去了,去了一趟醫務室也沒人。

耿小傑:「……」

都去哪了啊?!耿小傑快抓狂了,那邊還十六個人在等著上課,算了先不管了,反正胡博士快回來了。

耿小傑跑上跑下,雖是冬天,卻也跑得渾身汗,學生們見他怪可憐的,看著他的眼光就像看傻子。

「算了咱們先上課吧。」耿小傑翻出日程的最後一段,說:「等老師回來再給他們補課。」

 

同一時間,營房大門附近。

籃球場上坐著四個學生——一對是情侶,另一對是方瑜琨和他的閨蜜。

特種兵們回來了,卡車停下,陸飛虎躍下車,兵們下來集隊,個個渾身汙髒,一身爛泥,卻十分精神。

陸飛虎身上的制服也滿是泥水,臉上髒兮兮的,更添硬漢氣質。

「哦哦哦——」方瑜琨吃驚道:「是教官!」

「拍照嗎?」閨蜜道。

方瑜琨:「相機被收走了捏,好討厭!」

女生忙道:「魚受,你想辦法去偷個出來。」

方瑜琨偷偷摸摸地小內八,朝著籃球場另一邊跑了。

 

陸飛虎:「今天就先到這裡,三天假,各班長統計一下,名單交上來,就地解散!」

特種兵們齊聲應和,解散。

陸飛虎提起背包朝身後一甩,發現籃球場邊的人,走過來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方瑜琨的閨蜜不敢說話,另一對小情侶中,男生起身道:「她身體不舒服。」

「哦。」陸飛虎一瞥那女孩,說:「生病了?」

女生點了點頭,陸飛虎說:「生病就去看病,到醫務室去。」

說畢陸飛虎就走了。

閨蜜笑著和那對小情侶中的女生聊了幾句,大意是說陸飛虎長得有男人味,方瑜琨則偷偷摸摸回了宿舍樓,湊在耿小傑朝走廊一側的窗外偷看。

宿舍都是南北向,兩個窗,方瑜琨圓睜雙眼,張著嘴,看見櫃子上的鐵盒裡擺著一堆手機,數碼相機。

方瑜琨朝另外一個方向看,耿小傑的枕頭邊放著一個毛絨貓公仔,尾巴垂在床邊。

貓瞳閃著淡淡的光芒,還挺漂亮,方瑜琨找了個晾衣服的叉子朝裡勾,勾住數碼相機的繩,微一傾,相機順桿滑來,得手。

「喵!」小虎瞬間就憤怒了,方瑜琨被駭得差點尿了出來,把手一縮,飛也似地逃了。

小黃貓追到窗臺邊,眯起眼,帶著一股殺氣,喵喵地叫,方瑜琨嘻嘻嘻地笑,朝它拜拜,收好相機跑路。

 

短短十分鐘,陸飛虎已換了身衣服,洗完澡穿過籃球場朝工房去,停下腳步。

那對小情侶和方瑜琨的閨蜜還坐在籃球場上。

陸飛虎眯起眼,殺氣外露。

「怎麼還不去看病?」陸飛虎冷冷道。

「她坐一會就好了。」男生抬頭道:「沒事的。」

陸飛虎:「起來,去看病。」

女生一副懨懨的模樣坐著,陸飛虎轉頭道:「你又是她的什麼人?」

另外一名女生見勢頭不對,起身說:「我是來……陪她的,馬上就回去了。」

陸飛虎:「我剛才下車的時候還看見一位女同學,她人呢?」

女生想了想,知道他把方瑜琨誤認為女孩子了,忙道:「他……已經走了,我這也走了。」

 

方瑜琨把相機揣在兜裡,躲在樹後偷看。

陸飛虎朝那男生道:「你是他男朋友?背她起來,跟我走。」

男生道:「沒事,一會就好了。」

陸飛虎晴天霹靂一聲爆喝:「起立!」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男生馬上起身道:「你什麼意思?!」

 

說時遲那時快,陸飛虎給了他一腳,兩個女生同時尖叫,男生被踹飛出去。

「你幹什麼!」那男生的女朋友抓著陸飛虎,陸飛虎只隨意一讓,她就抓了個空,緊接著陸飛虎上前去,問:「你爸是誰?報上名來。」

男生一下摔得夠嗆,半天說不話來,只不住咳嗽,陸飛虎揪著他衣領把他提起來,女生在身後尖叫,伸手來抓陸飛虎的衣服,陸飛虎手指一動,彈中她的麻筋,女生馬上半身酸麻,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陸飛虎拖著那學生的衣領,直接把他拖過籃球場,帶到放工具的小房子內,女生大喊大叫:「你想做什麼?!放開他!」

陸飛虎面無表情地掏出鑰匙一甩,那男生半天沒說話,他的女朋友已從大罵改為哀求,陸飛虎一手擰幾下開鎖,把那男生扔了進去,揪著女生衣領把她提到一邊,摔穩門,上鎖,把他關進了小黑屋裡。

「到傳達室去找管巡邏的趙隊長,讓他開外線電話,給你爸打電話。」陸飛虎沉聲朝那女孩道:「不管你爸是誰,我要告訴他你生病了,你男朋友不讓你看醫生。」

 

女孩徹底傻了。

陸飛虎轉身走向行道樹,嚇得腿軟的方瑜琨馬上轉身就跑,陸飛虎喝道:「站住!」

方瑜琨忙道:「教官好……教官好。」

陸飛虎蹙眉道:「男的?」

方瑜琨笑了笑,陸飛虎嘴角微微抽搐,抓著他的手臂,方瑜琨大叫一聲,滿臉幸福的表情,跟著陸飛虎走。

「教官也要關我嗎?」方瑜琨楚楚可憐道。

陸飛虎直接把他帶過籃球場,朝另外一名女生看了一眼,她馬上就跟著來了。

 

陸飛虎把兩名實習生帶進工房,耿小傑站在槍械調試器前講解。

裡面的學生全在聊天,還有三個在玩PSP

 

陸飛虎進來了,把方瑜琨朝裡面一推,上前收走PSP

教室內肅靜。

謝天謝地,耿小傑鬆了口氣。

陸飛虎冷冷道:「給我幾分鐘,你們,像什麼樣子?!」

 

陸飛虎的聲音運足中氣,吼出來時所有人耳朵竟是嗡嗡作響。

「知道為什麼讓耿小傑給你們上課?」陸飛虎負手走過實習生身後,一人轉身看他,陸飛虎瞬間給了他一腳。

所有學生馬上恐懼大叫,就連耿小傑也嚇了一跳,陸飛虎那一腳力度拿捏得正好,把他踹倒卻摔得不狠,同時朝耿小傑使了個眼色。

耿小傑馬上躬身去扶那男生,陸飛虎又道:「你們見過全能技師麼?!有誰見過的?站出來!工房裡的每道工序,從提出設計理唸到圖紙,再到建模,倒模,直到測試,最後出成品,組裝,所有工序互不相干,技師們獨立運作。」

「唯一的全流水線技師,除了胡老師以外,就只有耿小傑一個!!」陸飛虎怒吼道:「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的時間有多寶貴?!放著假期不休,犧牲自己的私人時間來帶你們,誰欠你們的了?!」

沒人敢吭聲,包括那名被踹倒扶起來的男生,陸飛虎又威脅道:「你爸叫什麼?要不要讓他找上級把我陸飛虎撤職查辦?!」

 

工房內一片安靜,陸飛虎示意耿小傑繼續,耿小傑問道:「這才兩個,還有兩個呢?一個叫黃文標的,還有一名女同學……」

陸飛虎道:「黃文標被我關禁閉了,七十二小時後放出來。他的女朋友不知道,我讓她給她家裡或者導師打個電話,讓校方或父母來,派專車接她回去。」

 

剎那所有人心下凜然,陸飛虎道:「有誰想和她一起走的,耿小傑你統計一下,把名單交給我,下課後到籃球場來,還有事情和你商量。」

陸飛虎頭也不回地走了,耿小傑道:「有誰想結束實習回家的嗎。」

沒人吭聲,耿小傑笑了笑,說:「繼續上課。」

 

36、第三十六章 ...

四點下課後:

 

「簡直就是酷斃。」方瑜琨和一群女生小聲道。

「去和他表白啦。」有人調笑道。

方瑜琨忙擺手,耿小傑看他們一眼,從籃球場穿過去,陸飛虎坐在小黑屋外面,籃球場邊長椅上等他,旁邊還坐著個雙眼通紅女生。

耿小傑籲口氣在他身邊坐下,陸飛虎搖搖煙盒,倒出兩根中華,一人一根,順手推燃打火機,耿小傑湊過來,兩人額頭相觸,叼著煙湊在一起,就著同一小朵跳動火焰點燃。

 

「還好你及時回來。」耿小傑欲哭無淚道。

「唔。」陸飛虎說:「晚上元旦聚餐,六點半在食堂集合,讓人去通知一聲。」

耿小傑朝側旁看,朝那女孩說:「幫我通知一下吳昊,所有人六點半在食堂門口集合吃飯,謝謝。」

「師兄……」女孩淚汪汪道。

耿小傑噓聲,笑而不語,點點頭,女孩會意起身走。

 

陸飛虎說:「這幾天出什麼事沒有?」

耿小傑把事情大概說次,陸飛虎點點頭,耿小傑道:「飛虎哥,我沒給你惹麻煩吧。」

「幺兒做不錯。」陸飛虎隨口道。

耿小傑這才真正鬆口氣。很想倒在陸飛虎懷裡求安慰求撫摸求來一炮……奈何人太多,大路上還有特種兵陸續離營,邊走邊朝陸飛虎遙遙敬禮告別。

 

陸飛虎說:「媽,說不接待,還拚命朝老子這裡塞實習生。」

耿小傑問:「為什麼,我看他們成績也不算優等生,大部分都是中游水準……」

陸飛虎低聲道:「成都軍區那邊想調走胡老師,讓人接手工房,多送人來,把這裡摸熟,讓中央工房改變性質。從封閉式工房改成開放性。」

耿小傑道:「那有什麼用?」

陸飛虎隨口道:「一個地方,只有兩名負責人,你說,只要負責人不同意,他們能隨時朝裡面塞人麼?」

耿小傑:「??」

陸飛虎:「胡老師不願意把研究成果與無關人共用,有他自己考慮,但來人多,把這裡當實習崗位,性質就會有所轉變。」

「先是這些太子爺,慢慢就變成誰都可以來。實習生能進來,技師也能進來,畢業生沒地方去,也能來這裡。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胡老師女兒生病,哪天等他退休,上面就會再派批人過來。從事新研發項目。」

耿小傑似懂非懂,對人際,政治手段不太在行,說:「那咱們該咋辦?」

陸飛虎右手一攤,看著耿小傑,示意你說呢?

 

耿小傑撓撓頭,聽見小黑屋裡一聲踹門響,陸飛虎起身走向小黑屋,道:「去換身衣服,待會吃飯。」

耿小傑背起包回宿舍樓,陸飛虎過去朝著小黑屋門上也踹一腳。

轟一聲巨響,整個籃球場上所有人都嚇一跳,望向小黑屋處,鐵皮門被踹得凹陷下去。

小黑屋裡靜,明顯是嚇傻。

 

陸飛虎一回來就雷霆般地幫他解決所有麻煩,耿小傑心裡暖洋洋,有種舒服依靠。什麼也不怕,也不再覺得麻煩。

他想給陸飛虎做點什麼,忽然想到他剛回來,髒衣服估計還沒洗,給他洗衣服吧。

耿小傑上陸飛虎宿舍,特種兵樓裡還有不少人,耿小傑問:「你們都沒走嗎?」

一名班長笑道:「有戰友回去,我們單身漢沒地方去,家離得遠,和你們搭夥吃飯。你來做什麼?」

「訓練辛苦嗎?」耿小傑笑道:「來給我哥洗衣服。」

「還成。」另一人答道:「教官很嚴格。」

耿小傑用鑰匙開門,只覺這些兵們實在是太可愛,比起太子爺不知道好到哪裡去。

他把陸飛虎背包打開,衣服拿出來,差點當場被熏死在宿舍裡。外套毛衣髒得要死,也不知道在泥水,沼澤裡打過幾次滾,襪子簡直都結成塊。

耿小傑掙紮著用一個塑膠袋全套上,帶回宿捨去,打開水泡著,技師們也都回來。

「耿小傑,新來實習生怎麼樣?」同事笑道:「聽說美女不少,沒揩油吧?」

耿小傑道:「別提,全是有錢人家小孩,得罪不起呢。」

又有人過來,說:「副工房長髮條子,給我們一人派個助手呢。」

耿小傑心裡一動,說:「怎麼安排?」

同事道:「讓我們帶個話,來你這領履歷,二十個人,包括,每人帶一個實習生,男生搬上來同住,女孩住六樓,那裡條件好點。」

耿小傑答道:「那太好,有條子都來。」

他甩幹手去取檔夾,當即就有不少同事過來,耿小傑把履歷表攤開在桌上,笑道:「抽吧,抽到誰算誰,自己下去認領熟悉一下。」

 

同事們紛紛領表,耿小傑又道:「他們還有手機,電子產品什麼在我這裡,也一起領走,離開時候還給他們。」

耿小傑翻揀手機報名字,貼著即時貼電子產品被領走,忽然心裡咯噔一響,發現少個數碼相機,是方瑜琨。

「我跟你換換吧。」耿小傑朝一人說:「我帶方瑜琨。」

同事莫名其妙,耿小傑道:「那小孩有點……呃,奇怪,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太喜歡他。」

那同事道:「怎麼個奇怪法。」

耿小傑:「你不會後悔,相信我。」

同事點頭,和耿小傑換實習生,一時間人都散,自去找助手配對。

 

耿小傑還沒來得及高興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更大麻煩又來。相機呢?耿小傑去翻櫃子,到處都沒找著,真煩人啊……地下也沒有,耿小傑把櫃子翻個遍,會不會被貓咪拿去玩?

不可能啊,小虎從來不會亂動東西,對機械產品也沒興趣,再說,東西是放在儲物鐵櫃裡,小虎又跳不上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被偷吧……數碼相機也不貴,只要兩千多,萬一是被偷走還不能聲張,全是太子爺,鬧起來待會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最後什麼都查不到……只能自認倒楣,賠他一個,就算翻倍也就是四千,一個月薪水……要告訴陸飛虎嗎,自己已經夠窩囊,萬一他要追查怎麼辦?會不會得罪那些太子爺,連累他?

耿小傑出去耷拉著頭,無精打采地繼續洗衣服,洗衣機裡嗡嗡嗡洗著陸飛虎外套迷彩褲,盆子裡泡著他襪子內褲。

 

37、第三十七章 ...

耿小傑洗到一半,下樓去,穿過中央花壇和禮堂,傍晚五點,陸飛虎還在籃球場邊上,方瑜琨站在長椅後,趴在椅背上,兩個人在說話。

耿小傑:「……」

陸飛虎側過頭,眉毛動動,似乎很有耐心,嘴角微微翹著,方瑜琨笑起來,親暱地把手放在陸飛虎肩上,又捏又揉。

耿小傑怔怔看一會,心裡酸溜溜,吃醋。

 

怎麼會這樣?!他平時都不對別人笑啊!耿小傑一下就有點懵,片刻後忽然明白過來——陸飛虎本來就挺喜歡長得清秀小男生,對方瑜琨有點好感是正常吧,沒有那麼嚴重。耿小傑忘數碼相機事,雖然相信陸飛虎不會有什麼別念頭,但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他鬱悶地回宿捨去,心裡七上八下,嘗試著說服自己,男人對美少年好感是潛意識裡一種性慾驅動……佛洛依德說……去他奶奶佛洛依德啊啊啊!!

 

陸飛虎說:「耿小傑看上去小,但已經23歲。」

方瑜琨羞紅小臉,目不轉睛地盯著陸飛虎,說:「他對我們挺好,嗯,就是挺包子。」

陸飛虎又道:「他這叫不記仇,否則不用和你們多說,也根本不用盡力帶你們實習,只要在實習報告評語裡點評幾句,把不尊重他人給個低分,保證你們吃不兜著走。」

方瑜琨忙道:「那是那是,教官,我應該能得高分吧。」

「你說呢?」陸飛虎漫不經心道。

方瑜琨嘻嘻嘻。

 

陸飛虎問:「不服他應該有不少吧。我沒在時候,都有誰欺負他?說說。」

方瑜琨一手托腮幫子,笑而不語,岔開話題:「教官,你有女朋友麼?」

陸飛虎眉毛一揚道:「你先回答我問題,放心,絕對不透露是你說,我就隨便問問,心裡有數。」

方瑜琨說四個名字,陸飛虎點點頭,方瑜琨又追問道:「沒有女朋友?」

陸飛虎隨口道:「沒有。」

方瑜琨一副暗自欣喜表情,全寫在臉上,陸飛虎又道:「但有老婆,月初才在大連結婚,走,再見。」

方瑜琨:「……」

 

耿小傑苦悶地回宿舍繼續洗陸飛虎襪子內褲,越洗越苦悶,陸飛虎來。

技師們來來往往,都在拿東西打掃房間,耿小傑抬眼,看到鏡子裡陸飛虎。

陸飛虎連珠炮般地報一串名字,問:「這幾個人欺負你?」

耿小傑一頭霧水,說:「沒有啊。」

陸飛虎道:「仔細想想,有沒有給你惹麻煩。方瑜琨說,他們背地裡給你添亂?被欺負怎麼不吭聲?」

耿小傑說:「哎沒事啊,他們爸媽都挺那啥,惹不起,趕緊把他們送走吧,我怕給你招麻煩。」

 

陸飛虎看著鏡子裡耿小傑,眼神一目然:生氣?

耿小傑看他一眼,低下頭去繼續搓。

「哥幫你洗。」陸飛虎道。

耿小傑鬱悶地把臉盆一推:「那你洗吧。」

陸飛虎不悅蹙眉,說:「有話就說,太慣著你?」

耿小傑沒吭聲回房,陸飛虎根本看不出耿小傑為什麼生氣,接過洗手槽裡兩個臉盆——發現是自己內褲和襪子。

陸飛虎連著好幾天野外生存訓練,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回來時脾氣就不太好,看到耿小傑在幫自己洗襪子內褲,忽然心裡就溫柔下來。

旁邊洗衣機甩幹完,裡面還是陸飛虎迷彩服,他打開看一眼,取出來疊好,內褲背心擰幹,推門進耿小傑宿舍。

耿小傑趴在床上,悶悶不作聲。

 

「幺兒怎麼?」陸飛虎拉上窗簾,到床邊坐下,摸摸耿小傑頭。

耿小傑鬱悶地哼哼,陸飛虎聽懂那段哼哼——原來是在撒嬌。

陸飛虎軍靴也不脫,伏在耿小傑身上壓著他,低沉聲音道:「幺兒。」

陸飛虎把耿小傑翻過來,手臂讓他枕著,示意他抱著自己腰,說:「幺兒壓力大,懂。」

 

耿小傑嗯聲,覺得很舒服,心裡暖暖,隔著迷彩服摸摸陸飛虎胸膛。又摸陸飛虎胯/間,撐起來一個小帳篷。

兩人親熱一會,陸飛虎只是抱著耿小傑,吻他鼻樑和唇,耿小傑心情好很多,也不覺得鬱悶。

「幺兒怎麼不高興?」陸飛虎小聲問。

 

耿小傑想起來,說:「丟東西……數碼相機被偷一個。」

陸飛虎蹙眉道:「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耿小傑把事情說,陸飛虎眯起眼沉吟不語,耿小傑道:「能查嗎,就怕不讓搜身,待會萬一冤枉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要不我去買個新吧,幾千塊錢。」

陸飛虎道:「嗯,確實很麻煩,這事你不用管,哥去辦,保證辦妥。」

耿小傑道:「你知道上哪去?」

陸飛虎示意不用再問,沒說自己掏腰包買個新賠,也沒說要查,耿小傑道:「不會是同事們偷,他們才剛回來。」

「嗯,別囉嗦,哥心裡有數。明天帶你去玩。」陸飛虎說:「麗江。」

耿小傑道:「啊?真嗎?!那實習生們怎麼辦?」

陸飛虎說:「都去,哥安排好。」

耿小傑剎那心花怒放,笑道:「太好!過夜嗎?」

陸飛虎小聲道:「當然,想你想得……」

 

敲門響。

 

耿小傑和陸飛虎馬上分開,陸飛虎坐到轉椅上,一整衣領,耿小傑捋順被陸飛虎揉得亂糟糟頭髮,前去開門。

「師哥師哥……」方瑜琨推門進來:「人家被拋棄啦!」

方瑜琨一見陸飛虎和耿小傑在房內,尖叫一聲,杏目圓瞪,小嘴圓圓張著,詫異至極。

「怎麼?」陸飛虎臉上還帶著點不自然紅,斜眼打量方瑜琨,冷冷道。

「你們在……做什麼?」方瑜琨道:「哎呀,怎麼教官也在呀?」

陸飛虎莫名其妙狀蹙眉,耿小傑道:「我們在商量實習生事,明天要帶你們去……」

陸飛虎眯起眼,耿小傑便不說話,陸飛虎問:「你有什麼事?」

方瑜琨楚楚可憐道:「我……沒有人帶我。」

 

耿小傑這才想起來,說:「帶你實習人是我,你去把行李搬上來,還是說你想繼續住在二樓?」

方瑜琨馬上歡呼道:「我搬我搬,太好——」

耿小傑:「……」

陸飛虎:「……」

 

方瑜琨下去搬行李,耿小傑和陸飛虎互看一會,門開著,小黃貓進來,先去蹭蹭陸飛虎軍靴打招呼,繼而跳上床,窩在床腳。

耿小傑:「兒子回來。」

陸飛虎笑起來,說:「陸小虎。」

小黃貓已經知道自己名字,聽到陸飛虎叫它,倏然抬頭,貓眼明亮,盯著陸飛虎看。

陸飛虎很滿意,說:「換身衣服下來,待會吃飯。」

陸飛虎起身上前,耿小傑坐著抬頭,兩人接吻,唇只微微一碰便即分開,陸飛虎將一把鑰匙放在耿小傑手裡,又帶著洗好衣服帶回去晾。

方瑜琨拖著行李上來,陸飛虎已經走。

 

方瑜琨一臉說不出失望,問:「師哥,教官經常來嗎,你們很要好?」

「偶爾……吧。」耿小傑有點提防地看著方瑜琨,又轉念心想,陸飛虎應該對他沒什麼意思才對,別自己嚇自己,老吃醋陸飛虎說不定也會煩。

鑰匙是做什麼?耿小傑看看那把鑰匙,是掛鎖用,啊,明白,禁閉室鎖,陸飛虎讓自己去放人出來。

「六點。」耿小傑道:「換衣服去元旦聚餐。」

 

耿小傑換身毛衣,想到這套毛衣和陸飛虎是情侶毛衣……他會穿麼?要不要穿這件?穿這件話萬一碰上陸飛虎也穿著,不就被所有人看出來嗎?

耿小傑心裡忐忑,又想讓人知道,又不敢讓人知道——糾結得很,翻來覆去老半天,最後還是穿那件毛衣,格子襯衣領翻出來,繫上圍巾。

圍巾是好東西,一圍上登時給人一種暖和感覺,耿小傑短髮烏黑,眉毛濃黑,是個溫柔大男生。

方瑜琨開始在身上噴香水。

耿小傑被小雷一下。

方瑜琨穿上一件皮毛領外套,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眯著眼欣賞自己。

耿小傑精神狀況:五雷轟頂。

方瑜琨拈著個鑽石耳釘,優雅戴上。

耿小傑精神狀況:九天神雷。

方瑜琨打開一個小盒子,裝隱形眼鏡,耿小傑沒發現他有近視眼,頗有點好奇。

緊接著方瑜琨倒出點眼藥水,拈起眼鏡盒裡軟眼鏡片——金光流轉,是一副美瞳隱形眼鏡。

耿小傑徹底風中淩亂。

 

方瑜琨就像個妖孽,全部打扮好,說:「走啦——」

耿小傑道:「走……走吧。」

他這是要做什麼?打算去在大庭廣眾勾引陸飛虎嗎?耿小傑內心瘋狂咆哮,這也太誇張點吧!馬里山二世嗎!

轉念一想,還說不定真有市場……特種兵看上去都是硬漢,萬一有人喜歡這種妖孽……耿小傑滿頭黑線,收拾幾份報告揣在挎包裡,關上門。

離開走廊,方瑜琨自覺地貼上來,親熱地挽著耿小傑手臂。

耿小傑瞬間就像被過道電,說:「哎,這是……學弟,你太奔放,我不習慣。」

「討厭啦。」方瑜琨道:「讓人家挽一下又不會懷孕……」

耿小傑:「……」

 

耿小傑像只板鴨,神情僵硬地走下來,一群女生嘰嘰喳喳,方瑜琨湊過來要親,耿小傑瞬間避開。

眾女生哄笑朝他招手,方瑜琨小內八飛奔過去,牽著女孩們手走,遠遠還說:「師哥沒有教官可愛呢……都不喜歡陪人家玩……」

 

38、第三十八章 ...

耿小傑去小黑屋外開鎖,打開門,那男生被關一下午,什麼火氣都沒。

「回去收拾一下。」耿小傑說:「六點半來食堂集合,元旦聚餐。」

男生點點頭出來,什麼也沒說,和他女朋友回去。耿小傑心裡好笑,陸飛虎自己就在談戀愛,找別人小情侶麻煩時候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天會帶他們去麗江玩?真美好啊,多半是因為還有不少特種兵留下來,陸飛虎才決定兩撥人都帶著出去,組個五六十人團隊,在麗江走走玩玩。

冬天夜晚很冷,食堂燈火通明很熱鬧,生活太美好,充滿期待。

 

技工們各坐數桌,胡博士還沒銷假回來,副工房長在跟吳昊與幾名實習生聊天,無非是拉關係,扯人情一類話。

已經有不少人對回來兵哥們產生興趣,隔壁桌就是特種兵,學生們開始好奇地問著問那,和大兵們聊天。

特種兵們把陸飛虎當做榜樣,不敢太出格,只簡單地,禮貌地說話。顯得十分紳士。

 

耿小傑把這幾天報告交給副工房長,副工房長笑道:「辛苦,大家表現還好嗎?」

所有人都看著耿小傑,耿小傑略一點頭,笑道:「師弟妹們都還好,很守紀律。」

「小師哥會給我們打高分吧?」吳昊笑道。

耿小傑答道:「看你們後期表現,別闖禍話都可以過。」

眾人都鬆口氣,副工房長又開始說說笑笑,耿小傑到角落裡坐下等開飯,陸飛虎還沒來。

 

「咪嗚……」小虎同志也跟來。

「噓。」耿小傑忙示意它別叫,抱著它。

耿小傑自己坐一桌,那桌就沒幾個人,食堂裡推餐車出來,仍蓋著鐵蓋,啤酒任拿,當自助餐吃,隔壁棋牌室也開著。

聊天聲嗡嗡嗡地響,耿小傑自己坐一桌,抱著小黃貓拿張舊報紙看,過得片刻,整個食堂裡肅靜。

耿小傑連頭都不用抬就知道陸飛虎到。

 

「少校新年快樂。」副工房長笑道。

「大家新年快樂。」陸飛虎聲音冷酷而嚴肅,說:「今天都請隨意,不要拘束。」

食堂裡又開始聊天,陸飛虎去吧檯通知可以開餐。

耿小傑抬頭看一眼,見陸飛虎打個呵欠,知道他剛才應該是回宿捨去睡一小會,精神。

元旦聚餐開始,耿小傑過去拿盤子,要個紙碟,給小虎弄點雞腿,讓它蹲在旁邊椅子上撕,自己獨自坐著吃。

 

和副工房長一桌實習生們小聲談笑,又時不時看角落裡耿小傑。

有人開始說耿小傑一個人坐著可憐,要去邀請他過來,副工房長笑著解釋道:「耿小傑習慣當獨行俠,但心地很好,只是不擅長和朋友交流。」

眾人馬上道是是是,耿師兄人不錯。

耿小傑坐在角落裡和小虎吃飯,遠遠看著甚是淒涼,然而耿小傑自己卻根本不這麼想,晚飯很好吃,全是他喜歡,不用看食堂大媽心情給份量,可以放開吃。有海鮮,蝦,粉絲蒸扇貝,煎帶魚,有蒸得香噴噴雲南火腿,還有天麻汽鍋雞,還可以邊吃邊抬頭看陸飛虎,人生真是幸福啊!

耿小傑不時抬頭,邊吃邊沉浸在自己腦補裡,更十分期待明天麗江之行,要穿什麼衣服,帶什麼東西去,帶小虎去嗎?晚上得收拾好,不能再像上次手忙腳亂……出去玩幾天?陸飛虎沒有說,估計只有一天,會去四方街嗎還是束河古鎮……耿小傑一直很想去看看,可以買不少東西……買一對情侶手機鏈,陸飛虎不用手機……

傍晚那會陸飛虎真溫暖啊,躺在床上,抱著他,那種安全感又回來,好想接吻,可惜被來敲門妖孽打斷……要是他不來,陸飛虎會□嗎?好久沒做過,耿小傑很想□,他舔舔嘴唇,邊吃扇貝邊回味在大連時光,並憑空想像如果沒人打斷話,陸飛虎接下來會不會……

 

「技師。」特種兵聲音。

耿小傑笑著抬頭:「啊?」

特種兵道:「來我們這桌吃吧。」

「不不。」耿小傑忙道:「不,你們吃吧,我不會喝酒。」說著又指指小貓咪,意思是不能帶到你們那桌去。

特種兵回去,片刻後端個盤子過來,都是耿小傑愛吃菜,還有一瓶葡萄汁,耿小傑知道是陸飛虎讓端,忙道:「謝謝。」

 

耿小傑繼續邊吃邊遨遊在自己思海中,腦補帝總是超然物外,且精神世界極度豐富——就算把這種人關在小黑屋裡一整天,他也不會覺得空虛無聊。他可以從小情小愛幻想到叢林冒險,又幻想到星際航行,再幻想到宇宙瑰麗,銀河奧秘……

正在精神世界裡和陸飛虎開著太空船探險時候,陸飛虎端著盤子,提著酒過來。

「喵。」小虎抬頭道。

「猢。」陸飛虎壓著嗓子,低低悶吼,像只覓食獵豹。

耿小傑:「你不和他們吃?」

陸飛虎:「喝過酒,我在他們放不開。」

 

陸飛虎沒問耿小傑怎麼不合群,耿小傑也沒提,雙方都司空見慣,既是戀人,也是對方唯一朋友。

陸飛虎給耿小傑撥點扇貝,說:「這個好吃,多吃點。」

吃一會,陸飛虎起身去拿啤酒,

耿小傑給陸飛虎剝蝦,有人拿著白酒過來,笑道:「來來,師兄,喝酒。」

耿小傑忙道:「我不會喝酒。」

那是名實習生,正是一來就看耿小傑不太順眼那個,酒桌上無大小,知道陸飛虎在卻也不怕,拉著耿小傑笑道:「喝點喝點,男人哪有不喝酒?」

耿小傑:「我真不會喝,喝點啤酒倒是還可以……」

陸飛虎遠遠看耿小傑一眼,把啤酒放回冰櫃裡去,拿三瓶二鍋頭過來,說:「來!你師兄不會喝,我陪你喝!坐!換這個!」

陸飛虎一手搭在那人肩上,把他按回位上,耿小傑心裡狂笑,知道他完蛋。

 

陸飛虎斟酒,啤酒杯裡各倒小半杯二鍋頭,與那人一碰杯,說:「幹!」

那男生常跟著家裡應酬,也是有點酒量,不怕陸飛虎,兩人開始喝,耿小傑吃他飯,繼續看報紙。

「教官,我敬你。」方瑜琨捏著蘭花指,端著個小杯,笑吟吟地過來。

陸飛虎:「你敬我什麼?」

方瑜琨笑道:「崇拜你,敬你一杯,我乾杯,你隨意。」

耿小傑:「……」

方瑜琨左手拈著酒杯,右手食中二指托著杯底,既豪放又婉約地一飲而盡。「啊」一聲,臉上滿滿全是幸福笑。

陸飛虎面部神經有點抽搐,耿小傑滿臉慘不忍睹表情,陸飛虎喝酒。

「師兄。」方瑜琨一抿唇,過酒勁,又道:「老師找你要1月份日程表。」

耿小傑道:「不在我這裡啊。」

陸飛虎說:「在我辦公室檔案架上,去拿給他。」

 

耿小傑點點頭,起身去陸飛虎辦公室。

陸飛虎叼著煙點上,捋起衣袖,說:「還有誰要喝酒?都過來?你叫姚強是吧?來。」

陸飛虎吃幾口菜,找個理由喝一次酒,最先來那男生一會就被放倒。

陸飛虎又給兩個小酒杯裡斟滿白酒,一手掂著一個,將兩個小白酒杯朝兩大紮啤酒中分別一扔,咚咚作響。

「深水魚雷!」陸飛虎提起一紮,隨口道:「誰陪我喝?」

 

不到片刻,又放倒一個。

第一個想灌耿小傑酒,讓他出醜男生醉得難受,扶著牆出去嘔吐。

陸飛虎道:「還來點什麼?再喝?乾杯乾杯!」

 

陸飛虎斟兩啤酒杯二鍋頭,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朝吳昊面前一頓。

吳昊:「……」

陸飛虎:「我喝半杯,你喝三分之一,來,喝!今天不醉不歸!」

吳昊:「我不行……」

陸飛虎:「是男人哪有不喝酒……你女朋友看著你呢,是不?!」

所有人都跑,陸飛虎起身揪著一個人,問:「你叫林浩城?林大校兒子,對吧?以前飛虎承蒙你父親照顧!」

陸飛虎瀟灑一抱拳,隨手一按,又把那人按回位置上。

「我敬他一杯!虎父無犬子,來,替你爸喝!」陸飛虎取過酒瓶,在林浩城啤酒杯裡斟滿二鍋頭。

 

最後吳昊和林浩城也倒,滿臉通紅,躺在椅子上直喘,實習生裡有四個被陸飛虎灌得不省人事,正是傍晚方瑜琨打小報告,說欺負過耿小傑那四個。

四個男生被灌得吐吐,說胡話說胡話,甚是狼狽,喝啤酒混白酒「深水魚雷」那個最慘,在外頭吐得翻天覆地,一頓晚飯算白吃。

 

女生們過來敬酒,那幾個男生躺在食堂椅子上,「嘔」一聲,又自己吐自己一身,陸飛虎說:「換喝點啤酒,我乾杯,一人一杯,你們隨意。」

說著陸飛虎又喝一輪,酒色上臉,卻不見絲毫醉意,沒有說胡話,也沒有出醜,就那麼靜靜坐著。

坐一會,筷子掉,陸飛虎拿起耿小傑筷子繼續吃。

 

39、第三十九章 ...

隨便又吃些,陸飛虎過去工房席裡說:「你們吃好,喝好,元旦快樂。」又去兵們桌前吩咐幾句,離開食堂。

 

耿小傑用鑰匙開陸飛虎辦公室門,開燈,這裡他還是第一次來,辦公室不太大,一張大桌子,側旁有張沙發,牆邊是個大書架,裡面是檔案夾和一些政治方面書。日程表他忘記放在哪,翻來翻去,沒找到。

筆記本電腦上有登陸口令,進不去。

 

陸飛虎推門進來,說:「還沒找著?」

耿小傑嚇一跳,說:「沒……你沒事吧!飛虎哥!」

陸飛虎擺手,朝沙發上重重一倒,滿臉通紅,耿小傑道:「喝多少?」

耿小傑上前去摸他額頭,陸飛虎道:「男人哪有不能喝,對吧?」

耿小傑:「???」

陸飛虎:「幺兒,哥哥愛你——」

陸飛虎把耿小傑抱在身前,揉他頭髮,使勁親他,耿小傑笑道:「你喝醉。」

「沒有。」陸飛虎嚴肅道:「沒有醉。」

耿小傑:「想吐嗎?」

「唔。」陸飛虎閉著眼,摟著耿小傑,側身半壓著他,說:「抱會,想死你。」

耿小傑手指摸他唇角,下巴,陸飛虎在他手指上輕輕一吻,發出含糊而親暱聲音,□直直硬起,頂著耿小傑。

 

他唇間滿是酒氣,兩人在沙發上抱著躺一會,耿小傑不敢扯他褲鏈,生怕陸飛虎一會要吐,就這麼靜靜依偎著。

陸飛虎睡著,耿小傑呆呆注視著他英俊臉,輪廓堪稱完美,劍眉濃黑,鼻樑高挺,耿小傑趴在他身上,吻吻他眉毛,鼻樑,順著吻上他唇。

陸飛虎意識有點模糊,唇動動,閉著眼睛,攬著耿小傑脖子,給他一個濕吻作為回應。

耿小傑小聲道:「飛虎哥。」

「嗯。」陸飛虎說。

耿小傑:「方瑜琨那種小零你喜歡麼?」

陸飛虎睜開眼,眉目間帶著疑惑。

陸飛虎:「看老孫一棍打死那妖孽。」

耿小傑:「哈哈哈哈……」

陸飛虎:「明白,你小子,吃醋?」

耿小傑忙道沒有,他在陸飛虎臉上親又親,片刻後才起身去列印,陸飛虎仍躺著,閉著眼說:「走吧。」

耿小傑道:「我要去洗手間,你去嗎?」

陸飛虎:「剛上過。」

 

耿小傑上完洗手間回來,見陸飛虎已經起來,坐著抽菸,耿小傑問:「喝幾斤酒?」

陸飛虎比三根手指,說:「都放倒,幫幺兒出氣。」

耿小傑笑起來,三斤白酒下肚還跟沒事人似,酒量真好,兩人手牽著手下行政樓,出操場去。

 

「哇……」走出教學樓那一刻,耿小傑難以置信地望向天空。

「下雪。」陸飛虎說。

 

雲南冬天沒有呼嘯而來刮臉狂風,也沒有三尺冰棱,更沒有呵氣成冰酷寒。

夜空裡只有漫天漫地大雪,碎花般細細密密地飄蕩著,靜謐而美好,幾乎沒有半點聲音,從幾千幾萬米天空飄落下來。

靜夜中白茫茫大雪覆蓋大地,浪漫而不冰冷,美好而不銳利。它飄蕩在每一片能見角落裡,連下雪也下得這麼溫暖,這麼柔和,耿小傑忍不住感嘆,這真是一個理想國。

 

40、第四十章 ...

「師哥,要暖床嗎。」

「……」

 

耿小傑快哭,早知道就不接手這小子,要不是因為相機……對,相機!耿小傑朝隔壁床看一眼,方瑜琨趴在床上,兩腳反勾著,穿著小熊襪子,地上還擺著一雙粉紅色拖鞋。

「小魚。」耿小傑說:「都是這麼叫你,對吧。」

方瑜琨嘻嘻嘻地看他,耿小傑問:「你數碼相機是什麼牌子?」

「尼康。」方瑜琨眼睛純潔地忽閃忽閃:「親愛怎麼啦?」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說:「沒什麼,挺好看。我也想買個,多少錢?」

方瑜琨說:「D300S,送你嘍!喜歡就拿去!」

耿小傑馬上道:「不不,我自己買就行。」

D300S……耿小傑從大學畢業就沒怎麼關注過尼康品牌,應該是新出,希望報價不要太貴,然而到時候又怎麼說呢?直接告訴他格式化?

真麻煩啊。

耿小傑嘆口氣,發現方瑜琨賊溜溜地瞥他,耿小傑不虞有他,說:「睡覺吧,快熄燈。」

熄燈時外面不下雪,麗江一帶冬夜還是很冷,耿小傑開電暖爐,放在宿舍中間,紅光在一片黑暗裡顯得十分溫暖。

 

翌日早上,內線電話響,一輛軍區大巴過來,耿小傑挨間敲門,詢問有沒有願意去麗江玩。技師們在睡懶覺,剛放假回來都不想再出去,只有實習生們興致勃勃,各個揣著卡興沖沖下樓。

「哇——」所有人驚訝。

特種兵們都換上便服,各個戴墨鏡戴墨鏡,戴帽子戴帽子,難得放假,一大群酷男在,陸飛虎則懶洋洋地倚在車後座,朝耿小傑吹聲口哨。

耿小傑笑起來,交上名單,提著包上車去,二十名實習生全去,紛紛找位置坐下,特種兵們身材高大,容貌英俊,都有種剛勇硬朗之氣。

陸飛虎扔給耿小傑一張流程表。

「兒子呢?」陸飛虎隨口問道。

耿小傑:「早上剛開門就跑。」

陸飛虎:「怎麼不提前告訴它要去麗江玩?」

耿小傑想想,說:「我不是貓科動物,沒法交流。」

陸飛虎:「那算。」

耿小傑:「下次要讓大虎提前跟小虎喵幾句。」

陸飛虎:「忘,以後我親自告訴它。吃怎麼辦?留乾糧?」

耿小傑:「我拆包餅乾放在家裡,倒碗水,貓碗交給隔壁,讓他從食堂帶點米飯放在門外。」

陸飛虎點點頭:「青少年,少吃幾頓沒關係。」

耿小傑樂不可支,推推陸飛虎頭,陸飛虎攥著一邊外套打開,朝耿小傑微一讓,耿小傑看見,裡面穿是情侶毛衣。

兩人嘴角都翹著,坐在最後一排。

 

陸飛虎對完名單,交給耿小傑點名,銜著哨子一吹,穿透力十足,險些把耿小傑耳膜震破。

特種兵班長笑道:「你們學生先上車!」

實習生們上車,耿小傑開始點名,點完一輪後特種兵們才上車坐在前面,過來彙報人數,學生二十,特種兵三十六。

大巴調車出兵營,昨天四個被灌醉學生還一臉病怏怏模樣,耿小傑暗自好笑,對著流程說:「這段時間裡辛苦大家。今天咱們搭個順風車,跟著陸少校西南獵鷹特種部隊407分隊,到麗江去散散心。」

 

「謝謝上校。」

「謝謝。」

馬上有人識相開口。

 

陸飛虎酷得連話都不答一聲,戴上墨鏡,窗外晴空萬里,昨晚上雪已經全部融化,道路上濕漉漉,實習生們尚且不知自己一行人趕上麗江最美好時刻——三角花在冬日開得欣欣向榮,陽光灑向帶著濕意大路,白開漫野冬季,猶如一個伊甸園。

大巴在市區路邊停下,遊客非常多,陸飛虎道:「稍等十分鐘,有點私事處理。」

陸飛虎下車去,進路邊一家店,車上不少人好奇張望。

 

私事?什麼事?店主是他朋友嗎?耿小傑在車後排望出去,見招牌是個可愛卡通貓咪,店主還是個很漂亮女孩。

「是少校女朋友?」車上人議論紛紛:「哇,美女啊!」

店主穿著圍裙和陸飛虎說幾句話,耿小傑聽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但不應該啊,是同學嗎?還是普通朋友?

片刻後陸飛虎提兩大包東西出來——米袋大混合幼貓貓糧,一大袋六十個裝小包妙鮮包。

陸飛虎把貓糧和妙鮮包放進車下行李架,女孩子又笑著追出來,交給他一包東西。

陸飛虎算錢給她,點點頭上車。

 

原來是陸小虎吃東西,耿小傑忍不住好笑,看來這個貓爸……不,虎爸心裡還是惦記著兒子。

「什麼東西?」耿小傑伸手去抓,陸飛虎看那模樣很想扔來扔去逗逗耿小傑玩,然而車上不少學生回頭看他倆,陸飛虎只得把幾包東西交給耿小傑。

耿小傑打開看看,是貓咪用磨牙棒,玩羽毛,還有個小鈴鐺。

 

「這年頭連貓小玩意都比人精緻。」耿小傑不禁好笑,以前學素描時候,同畫室裡就有兩個女孩最後被寵物家居用品設計公司招走。

耿小傑拆開一包磨牙棒,發現陸飛虎看著那幾根小魚骨頭,朝他禮貌遞遞。

陸飛虎接過一根,酷酷地捏著在鼻子下嗅,鼻子抽抽。

耿小傑忍著笑,拿著個貓鈴鐺,很想給陸飛虎脖子繫上去,一切裝酷男人都是紙老虎。

 

「嗯,少校是他哥。」前面特種兵班長小聲說。

一女孩說說笑笑,又不時回頭。

 

坐在他們前排隔兩個座位方瑜琨和他閨蜜聊幾句,一女孩回頭問道:「聽說教官結婚?」

陸飛虎:「嗯。」

耿小傑:「沒有。」

 

陸飛虎:「……」

耿小傑:「……」

 

41、第四十一章 ...

結婚?不會是真吧!耿小傑剎那五雷轟頂,陸飛虎什麼也沒說過啊!

陸飛虎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耿小傑收起兒子玩具和磨牙棒,轉頭看他一眼,陸飛虎還戴著墨鏡,反光鏡面上現出耿小傑臉,看上去有點滑稽。

然而耿小傑當聽見陸飛虎結婚消息時便有點措手不及,嗡一聲腦子裡就像被打一鎚,腦補能力忽然就一下全沒,只不住翻來覆去地想,不是吧,他已經結婚?不會吧,他結婚嗎?

是不是和女朋友在老家重慶結婚?但陸飛虎也說過他是第一次啊!是因為喜歡男生,不喜歡女孩所以沒和她上過床?那我該怎麼辦?不就成小三?

陸飛虎沒有解釋,車上當然也不可能解釋,就那麼靜靜坐著,前排那女孩還轉頭笑道:「到底是結婚還是沒結婚?」

陸飛虎連話也不答,耿小傑馬上就拉拉自己外套,縮在領子裡,像只被嚇回殼蝸牛。

前排沒再問,陸飛虎把手伸過來,放在耿小傑手背上,牽著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耿小傑快瘋,只覺得上一刻還好好,下一秒就全部都變,變得不一樣。

車到麗江古城門口,耿小傑還有點心神恍惚。

 

陸飛虎道:「現在開始自由活動,自己找組!晚上六點前到四方街梅府大院客棧拿房住宿,可去可不去,不去話自己找地方住,錢不退還!注意你們手上旅遊單張,上面有注意事項!別給我惹麻煩!」

「明天早上十一點前在這裡集合,十一點一到,準時開車,遲到人不用回去,直接回家,實習取消,全體都有——就地解散。」

 

眾人鬧哄哄地組隊,進去玩,剩下陸飛虎和耿小傑。

耿小傑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陸飛虎,陸飛虎摘下墨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你和誰一組?」

耿小傑:「沒人和我一組。」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哥帶你玩,走。」

到處都是遊客,新年第一天,麗江古城熱鬧非凡,陸飛虎走在前面,耿小傑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印象中陸飛虎背後標籤「耿小傑私有品」沒,換成另外一張寫著「有婦之夫」貼條。

有婦之夫……耿小傑再看陸飛虎時忽然就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同,他曾經覺得陸飛虎性格雖很酷,不苟言笑,但內心仍舊是溫柔人。會叫他幺兒,會拿手機拍照,會帶他吃法國呱牛……蝸牛。

他對自己媳婦也這麼好嗎,也帶她去吃好吃,叫她幺兒?那我這樣算什麼?他從來沒說過以後,也不問我意思,難怪是這樣……

方瑜琨他們怎麼知道陸飛虎結婚?是……那天看見方瑜琨和陸飛虎坐著聊天,家裡應該和陸飛虎認識,是熟人,難怪。

耿小傑並不生氣陸飛虎騙他事,他相信陸飛虎仍是愛他,否則也不會騙他。

 

這就是有婦之夫魅力嗎?耿小傑心想,不是不想割捨,或許真很難很難……

看別人時候總覺得拆散人家庭很不好,但換到自己身上,他能割捨嗎?

陸飛虎在一個攤邊看東西,耿小傑只覺得心裡都揪起來,他有老婆,結婚,該怎麼辦?啊啊啊!怎麼辦?!

分手吧。

只能分手……耿小傑登時有種人生再無盼頭感覺,從前也是這樣,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簡單而枯燥生活,那時候怎麼就不覺得乏味。

現在和陸飛虎分手,以後這些年要怎麼過啊,耿小傑長這麼大,生平第一次有自殺衝動。

孤獨童年,受排擠學生生活,過年在寢室裡吃著泡麵看書日子,八號風球去給高中生當家教上課,路上被車撞爬起來沒事人一樣繼續走,畢業時唱首表白歌,暗戀物件聽到一半出去接電話……這些都從未給過他人生無趣打擊。

而陸飛虎來過他生命裡,哪天走,耿小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但他既然知道,總不能當做什麼都沒聽過。

耿小傑越想越嚴重,麗江古城喧鬧繁華景象都顯得索然無味。

 

「又怎麼?」陸飛虎迷惑地問。

「飛虎哥。」耿小傑抬眼道:「你真結婚?」

陸飛虎:「對。」

耿小傑沒有說話,他們面前是一個大水車,古城門口景點附近有人在賣許願小包,陸飛虎說:「許個天長地久願吧。」

耿小傑麻木地看著陸飛虎。

陸飛虎:「哥幫你許,咱倆算一個。」

耿小傑知道陸飛虎還是愛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想起一句很有名話,似乎是什麼沒有在對時間碰上對人,又或者是張愛玲說……

於千萬人中遇見你所遇見那個人,在時間無涯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

但他已經結、婚、。

 

陸飛虎抬手一拋,許願囊劃道優美弧線飛起,掛在水車上,轉頭說:「走。」

耿小傑站著,傻乎乎地微微張著嘴,眼前一陣模糊,眼淚嘩啦啦地朝外流。

陸飛虎:「……」

「怎麼?」陸飛虎被嚇著,顧不得再避開路人目光,一手放在耿小傑頭上,躬身抬頭,偷看他臉,小聲道:「別哭,幺兒怎麼?別在這兒哭……有什麼話怎麼不說?」

陸飛虎剎那有點手足無措,耿小傑搖搖頭,轉身朝裡走,周圍人議論紛紛,又有人拍照,陸飛虎馬上把外套拉起,遮著自己和耿小傑。

耿小傑一哭起來,周圍馬上就有人猜測,版本眾說紛紜,一看就知道陸飛虎和耿小傑是同性戀小情人。

是來度假?還是要分手?或者小受鬧小脾氣?!使小性子?

小攻長得真帥啊!看上去怎麼這麼正氣!拍照拍照!小受也不錯啊!真是天生一對!好唯美!

耿小傑穿過長街,走到沒人角落裡,像個呆子般站著,陸飛虎徹底懵。

陸飛虎道:「耿小傑!」

耿小傑:「分手吧。」

陸飛虎剎那就靜,片刻後問:「為什麼?」

耿小傑:「你已經結婚……」

 

陸飛虎:「……」

 

陸飛虎忽然道:「要麼哥先離婚?」

耿小傑搖搖頭,他絕望。

陸飛虎忽然就笑起來,摸摸耿小傑頭,把他拉回身邊,說:「以前沒有結婚。」

耿小傑愣住。

陸飛虎:「去大連那晚上,幺兒先表白,哥和你在一起不是麼?所以才告訴他們結婚,你真笨得可以。」

 

42、第四十二章 ...

耿小傑既蠢又丟臉,有時候真恨爹媽不該把自己生下來。

陸飛虎摘墨鏡掛在衣領上,時不時轉頭瞥耿小傑一眼。哭這種行為是極具衝擊性,要剎車往往不能剎住,耿小傑頭又疼,心裡又覺得丟人,走到一半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哎,好好出來玩一次,都是自己想東想西,害得大家都不高興。

「大家」倒是沒什麼關係,在看一家店門口繩結。

耿小傑平復心情,嘆口氣,其實也不能全怪他。

 

兩人在食店裡坐下,這家店臘排骨鍋和東巴烤魚很便宜,陸飛虎不知道怎麼哄人,耿小傑也尷尬得沒法開口。

陸飛虎把菜單一遞,耿小傑心不在焉地看半天完全沒看進去,陸飛虎又忍不住把菜單收回去,說:「東巴烤魚八條,臘排骨鍋,奶湯一份。」

耿小傑早飯都沒吃,餓狠,陸飛虎也沒喝酒,說:「唔,吃吧,幺兒小心魚刺。」

「哥不會哄人。」陸飛虎給耿小傑倒點果汁:「也不會說話,哥這人很無聊。」

耿小傑悶聲道:「不會。」

蝸牛觸角從殼裡伸出來,小心翼翼地開吃,這麼一折騰,簡直就像死一次,偏生還是自己錯,沒事瞎折騰什麼?!

都是陸飛虎不好!不!都是方瑜琨不好!

「你願意和哥過一輩子麼?」陸飛虎說。

耿小傑銜著魚,愣住。

陸飛虎注視著耿小傑雙眼,眼神中有種熟悉溫暖,耿小傑答道:「當然願意啊。」

陸飛虎點點頭,說:「那麼乾杯。」

耿小傑和陸飛虎碰杯,心情好許多,吃完飯陸飛虎站在街邊看地圖,笑道:「哥以前只來過一次,想去哪?說。」

耿小傑說:「找個人少點地方吧。」

新年第一天是古城高峰期,熱鬧繁華程度堪比上下九步行街,一起來特種兵們和實習生都各自活動不知道去哪兒,耿小傑總覺得周圍路過人都時不時看他們,JQ氣場太強。

耿小傑搭著陸飛虎肩膀,兩人朝街裡走。

玩東西不多,但看東西很多,走一走,看一看,手工藝品就像一個盛大展覽,耿小傑看到什麼都想買,陸飛虎則表示想買什麼都可以,花不多少錢。

納西族手工藝品簡直是琳瑯滿目,藍布上釘著一整排小掛件,牆上掛著銀鏈,許多店裡都有顏色染成大紅大綠木盤。賣衣服,賣布,賣鞋子,耿小傑倒不是很感興趣,兩人途經一面牆,牆上是滿滿東巴象形文字。

「這個是什麼。」耿小傑道。

「象形文字牆壁。」陸飛虎一手揣在褲兜裡,說:「這是個『虎』字。」

耿小傑詫道:「你看懂?這個呢?我怎麼覺得這個比較像老虎。」

 

陸飛虎隨口胡謅道:「這是小老虎,那個是個大,他們象形字裡大和小分開寫。」

背後有女人忍不住笑道:「這不是虎,是個豬字。」

耿小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耿小傑笑得扶牆,陸飛虎面無表情,朝那女孩點點頭。

「喝茶嗎?」老闆娘笑道:「酥油茶,剛打好,進來嘗嘗?」

陸飛虎嗯聲,說:「謝謝。」

他帶著耿小傑進去喝茶,脫外套,老闆娘端上三碗酥油茶,耿小傑見店裡全是鼓,詫道:「你賣鼓嗎?」

老闆娘笑笑沒說什麼,店裡只有他們三個,時近中午又熱起來,陸飛虎脫外套,耿小傑接過,搭在自己挎包上,在店裡好奇地轉來轉去。

「幺兒別亂動人家東西。」陸飛虎說。

「嗯。」耿小傑點頭,拿著手機去外面拍東巴牆上象形文字,聽見裡面老闆娘說:「你戰友?」

認識!他們認識!耿小傑耳朵馬上豎起來。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我愛人。」

耿小傑:「!!!」

陸飛虎喝口酥油茶,像是有點唏噓,耿小傑轉回來,說:「你們認識嗎?」

「剛被調來麗江時候。」陸飛虎隨口道:「就路過這家店,好幾年,那時候一個人在看象形文字,大姐還請我進來喝酥油茶,當時身上只有十塊錢,沒敢喝。」

耿小傑點點頭,見老闆娘也沒拿菜品單出來,這裡又不像食店,店裡掛著一堆裝飾,還有不少鼓,想必是賣工藝品在招攬生意。

兩人坐在小椅子上,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看著外面明媚陽光與沐浴在陽光下象形文字牆壁。

「麗江是個適合發呆好地方。」老闆娘說。

陸飛虎唔聲,說:「我和我媳婦般配不。」

老闆娘說:「很般配。」

耿小傑喝點酥油茶,有點鹹,味道不太慣。老闆娘又問:「吃點糌粑?」

陸飛虎道:「謝謝,剛吃過早飯。」

耿小傑呆呆看著外面街道,偶爾有遊客走過來朝店裡看這三個人,耿小傑和陸飛虎也看他們,彼此互相看看,遊客笑笑,耿小傑也笑起來,外面人走過去。彼此都在看風景,也都在風景裡。

 

以後要能在古城裡開個小客棧多好。耿小傑一時間懶洋洋,連動也不想動。

 

老闆娘低頭做一個藏族銀飾,是一個綠色石頭鑲嵌在銀環上戒指。耿小傑和陸飛虎都看著她專心地做戒指。

耿小傑說:「我幫你吧。」

老闆娘說:「兩個,有一個已經差不多。」她捋下頭髮,遞過戒指,耿小傑接過,取鑷子和小鉗幫她把石頭鑲嵌上去。看不出是什麼戒,多半不是祖母綠和瑪瑙,只是普通琢過原石,但配上藏銀充滿花紋手鏤戒台,也有種說不出古樸美感。

待會買點東西,謝謝她酥油茶。

耿小傑又喝點酥油茶,聚精會神地鑲戒指,陸飛虎一手摟著他肩膀,小情侶專心地搗鼓這兩個石頭戒指,老闆娘托著腮幫子看片刻,取來一個小鼓,輕輕一拍。

剎那間藍天,白雲,草原,整個高原上經幡彷彿隨風飄起來。

 

鼓點和著老闆娘歌聲,帶著一股狂野而欣喜吟誦,耿小傑聽不懂歌聲中含義,卻覺得心靈被滌蕩得清澈無比。

周圍行人路過,紛紛駐足傾聽,陸飛虎搭著耿小傑肩膀,時而抬頭看一眼,東巴牆邊,一名特種兵和剛剛認識兩名女遊客笑著聊天。

歌聲停。

耿小傑笑道:「做好,應該鑲著蠻穩。」

「嗯。」老闆娘讚嘆道:「可比我做穩多,謝謝你。」

她起身找個盒子裝上,陸飛虎道:「茶多少錢?」

老闆娘說:「不收錢,請你們喝。」

耿小傑笑道:「不行啊,我不好意思。」

老闆娘笑吟吟沒回答,陸飛虎隨手一指牆上掛小東西,示意耿小傑買一件,耿小傑又問:「這些鼓都是你自己做嗎?」

老闆娘溫柔答道:「有是,有從家裡帶來。」

耿小傑:「我可以買一個嗎?」

老闆娘翻出一個小盒子,在裡面墊上佈絨,說:「這個鼓是不賣,你要是喜歡我送你,隨便挑一個吧。」

耿小傑嚇傻,哪裡敢要?忙道:「呃,算,不方便帶。」

老闆娘說:「想聽話以後可以常來聽。」

耿小傑點點頭,老闆娘又把戒指裝好,放在陸飛虎面前,說:「這個送給你們。」

耿小傑:「……」

陸飛虎忙道:「不行,我買吧,就當買給媳婦。」

 

老闆娘道:「我挺喜歡送人東西,送出去一件東西,自己能高興一整天呢。」

耿小傑忽然道:「對啊!心情會很好。」

老闆娘笑笑,說:「那就收下吧。」

耿小傑:「但是很貴重啊……哎還是銀。」

陸飛虎道:「收下吧,謝謝。」

老闆娘又道:「四年前看你一個人在外面站著,想讓你進來喝茶聊天,拍拍鼓給你聽,你也不進來。」

陸飛虎沒說什麼,最後笑笑,說:「以後會帶媳婦常來。」

老闆娘說:「嗯,去玩吧,我得關店,下午也去逛逛。」

 

耿小傑拿著小盒和陸飛虎出來,天地間儘是暖暖陽光,他和陸飛虎在大石橋上停下,微風習習,彼此戴上綠石頭戒指,晃悠晃悠地朝小巷裡走。

他們在一家咖啡店門口停下,門口小黑板上寫著「做十年咖啡,發十年呆」。耿小傑樂不可支,遠處有個中年人正在陽光下看書。

他身後也是間飲品店,店裡放著盧巧音《逆插玫瑰》,她渾厚聲音在陽光下頗有種別樣浪漫。

耿小傑朝店裡張望,對街那看書中年人喊道:「喝奶茶嗎?藍鳥現在沒人,有事出去,來我這邊吧。」

陸飛虎和耿小傑過去,老闆做一杯拿鐵,一杯香草咖啡,他們拿著咖啡戳上吸管。隨處閒逛,專挑沒人巷子裡走。

小巷空空蕩蕩,交錯複雜,青石板路盡頭是另一條巷,大街挨著小巷,彼此穿梭。陸飛虎也不看地圖,搭著耿小傑肩膀隨處走。

遊人絡繹往來,他們抬頭看屋簷下掛漂亮燈籠,木牌。

耿小傑時而回頭看看,路上沒人,於是兩人默契地湊到一起,蜻蜓點水般一吻。

「你四年前一個人來嗎。」耿小傑問。

陸飛虎:「嗯,那時剛來這邊營區,一個人過來玩,挺無聊,人也無聊,景色也無聊。」

耿小傑笑起來,問:「現在呢。」

陸飛虎:「和幺兒一起,人生就不無聊。」

 

43、第四十三章 ...

麗江確實是個適合發呆地方,他們直到中午一點才在小店裡吃午飯,院子裡只有兩桌人,老闆娘端上菜就坐在門口上網。

特種兵班長帶著方瑜琨和他閨蜜進店裡來吃飯,一見陸飛虎馬上打個哆嗦,下意識地要轉身出去。

陸飛虎:「吃吧,躲什麼?」

那班長不好意思地笑笑,俊臉微紅,說:「這頓我請。」

「不用。」陸飛虎示意他們坐就行,耿小傑暗自好笑,自己在談戀愛人終於也不管手下兵談戀愛。

「矮油——師兄——」方瑜琨一對電眼不停地眨。

耿小傑面無表情道:「你好,小方。」

耿小傑瞥那班長和女生,知道他們在一起玩,班長性取向正常,估計有點看上那女孩子,而方瑜琨作為閨蜜,當然是厚臉皮跟著,只不知道這種時候方瑜琨想不想橫刀奪閨蜜愛,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能力……

早上起得太早,耿小傑有點乏,方瑜琨這個喜新厭舊,進來時候眼睛還在班長壯碩身材上瞥來瞥去,一見陸飛虎,馬上就把班長給忘,不時朝他們這桌看來。

耿小傑和陸飛虎互相看看,又一起看方瑜琨。

 

方瑜琨:「哎呀人家不要當燈泡啦!」

說著自來熟地挪到耿小傑和陸飛虎這桌,又朝他閨蜜說:「寶貝玩得開心啊。」

耿小傑:「……」

陸飛虎:「……」

 

陸飛虎:「加兩個菜吧,你喜歡吃什麼?」

方瑜琨登時心花怒放,說:「我吃什麼都行!飛虎哥……」

陸飛虎:「沒問你,叫教官。」

方瑜琨訕訕道:「教官隨便點什麼就行。」

 

耿小傑被觸動心裡往事,想起那天在食堂裡,第一次和陸飛虎吃飯,戰戰兢兢叫他教官時陸飛虎回答。

耿小傑道:「吃……這個吧,酥油燜雞,看上去不錯。」

陸飛虎加菜,起身離開。

「他他……去哪?」方瑜琨小聲道。

「買喝。」耿小傑哭笑不得。

方瑜琨又問:「師哥,飛虎哥老婆漂亮嗎?」

耿小傑面無表情地看著方瑜琨,心想:他老婆就坐在你面前,你說呢?

方瑜琨又道:「飛虎哥真帥啊!哎要能被他踹一腳死也值。」

耿小傑心想你這個M,不,你這個碰瓷,可千萬不能踹,否則醫藥費什麼肯定得賴上陸飛虎一輩子。

陸飛虎買三杯果汁回來,方瑜琨馬上尖叫道:「哎呀飛虎哥!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種……」

陸飛虎隨手拋拋果汁,看也不看,雜耍般三瓶飛來飛去,在手裡過一輪,每人一杯。方瑜琨哈哈大笑,乾笑幾聲——

陸飛虎和耿小傑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方瑜琨掩著嘴嘻嘻嘻。

「教官喜歡戴錶?」方瑜琨想方設法去拉陸飛虎手,陸飛虎把手一讓,袖子捋下來擋著。

 

菜上來,陸飛虎把酥油燜雞雞腿分開,一個給耿小傑,另一個給方瑜琨,方瑜琨那表情幸福得快暈過去,耿小傑看著方瑜琨哭笑不得,又想起以前暗戀陸飛虎時候自己。

那種心情他幾乎能感覺到,是種受寵若驚感覺,耿小傑忽就有點黯然。

飯後陸飛虎買兩桌單,說:「走,你們玩得開心。」

「啊。」方瑜琨還想跟著耿小傑陸飛虎去逛,問道:「你們去哪兒?」

耿小傑有點困,說:「不知道,還沒想好。」

陸飛虎一抬手看表:「耿小傑要回去睡午覺,我去看書,再見。」

 

「去哪兒?」耿小傑站在陽光下看地圖,納西人家院子裡爬山虎和紫藤綽綽約約地長出來,鋪滿牆。

陸飛虎和耿小傑湊在一起看,耿小傑打個呵欠。

陸飛虎:「幺兒說。」

耿小傑:「不知道,我向來沒什麼主見,你說吧……可以找個地方發呆。」

陸飛虎:「照我說。」

耿小傑:「你說。」

陸飛虎:「去客棧抱著發呆,等吃晚飯。」

耿小傑笑道:「好。」

 

陸飛虎兩手揣在兜裡,領著耿小傑朝客棧去。

耿小傑:「四方街,梅府大院不在這邊啊。」

陸飛虎:「不跟他們一起住,帶你去好地方發呆。」

耿小傑:「??」

陸飛虎早在來前就已經預定好房間,進一家叫木家苑客棧,門口遊人往來,遠處音樂喧鬧,一進院裡,剎那周圍環境感覺就靜。

門口掛著木牌,院裡滿是綠意,水聲淙淙,一縷陽光夢幻般在屋簷下翻滾,流淌進來。

院內有個冰箱,旁邊放著個裝零錢籃子,錢就放在籃子裡,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耿小傑:「……」

陸飛虎到前廳去拿預定房,耿小傑在院子裡轉一圈,二樓鏤空窗開著,一個女孩在走廊裡坐著看書。

「你好。」那女孩笑道。

耿小傑:「你……你好。」

耿小傑進裡院,茶几上一盤沒下完棋扔著,桌旁有個水果籃擺滿芒果,香蕉和楊桃,旁邊是零錢罐,裡面裝滿五塊十塊鈔票,紙牌上寫著:「芒果三元,香蕉一元。」

不會有人偷東西嗎?耿小傑傻眼,萬一有人拿水果不給錢,又或者拿走零錢不就虧大?

陸飛虎領鑰匙過來,說:「這裡東西都可以隨便拿,冰箱裡有飲料,樓下櫃子裡有泡麵,拿去吃記得把錢放籃子裡,走,上二樓。」

豪華套房裡全是木天花木櫃木椅,寬敞明亮,足有二十平方,分臥室,起居室等幾間,推開窗戶就能看見木府,實在是太漂亮!

 

陸飛虎關上門,嗒一聲輕響。

 

耿小傑轉過身,兩人默契地緊緊抱在一起,陸飛虎低頭開始接吻。

耿小傑喘息著瘋狂地吻他,彼此都憋很久,終於有機會,他們都沒有說話,專心地吻,抱著,陸飛虎把耿小傑摟著朝床上一躺,翻身壓著他,耿小傑伸手要去關窗,手卻被陸飛虎抓回來。

「開空調。」陸飛虎喘片刻,找到遙控器,按開暖氣,關上窗戶。

陸飛虎抱著耿小傑不住親,耿小傑伸手把他毛衣朝上揉,陽光從窗格外照進來,一室溫暖明亮猶若金色天堂。

陸飛虎跪在床上脫衣服,幾下毛衣連著短袖一起除掉,裸著健美上身,毛躁地解皮帶,耿小傑已有點等不及,伸手去幫他解。

 

44、第四十四章 ...

「起來。」陸飛虎小聲道,耿小傑迷迷糊糊地抱著他脖頸,在浴缸裡接吻,陸飛虎忍不住又把他抱著來一次。

直到耿小傑兩眼發黑,筋疲力盡地從浴室裡被抱著出來,陸飛虎穿好衣服,推開窗戶,外面已是黃昏。

「真漂亮啊。」耿小傑穿上毛衣,倚在窗前朝外望,暮色給所有小巷染上一層淡淡金光,萬子巷裡所有燈籠都亮起來,古城內大街小巷燈火蜿蜒向山。

對面木府華燈初上,梅家大院點滿大紅燈籠,影影綽綽地佈滿全城,山下酒吧街裡開始熱鬧。

陸飛虎說:「去逛逛,吃晚飯,吃完回來再接著做。」

耿小傑腳都有點軟,磨磨蹭蹭地跟著陸飛虎下樓。

有水地方就有浮燈,民居門口,大石橋下水流飄滿載浮載沉水燈,元旦當天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

夜色中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陸飛虎索性和耿小傑手牽著手,在橋上看燈。

 

「飛虎哥。」耿小傑道。

陸飛虎劍眉微揚,注視著他,彼此目中俱是繽紛燦爛萬點水燈。

耿小傑說:「以後要……怎麼辦?」

耿小傑終於把這個藏在心裡已久問題問出口,從他和陸飛虎在一起第一天開始,心裡就無數次構築過關於他們未來藍圖。

陸飛虎很清楚耿小傑問什麼,他神情難得有點遲疑。

耿小傑說:「我想和你一起住,一起生活……」

陸飛虎道:「哥還沒想好,幺兒。」

耿小傑:「……」

耿小傑對這個回答顯然有點不太能接受,陸飛虎馬上就看出來,問道:「幺兒以後想做點什麼?」

耿小傑趴在欄杆上朝下看,說:「想在這裡開家客棧。」

陸飛虎俯上來,兩人並肩趴在橋欄上,陸飛虎搭著耿小傑肩膀,問:「耿小傑,你不高興?」

耿小傑沒有得到承諾,確實有些懨懨,陸飛虎聲音低沉卻顯得十分可靠,他說:

「這是咱們終身大事,哥這些日子裡一直在想,不能冒失。」

耿小傑心想也對,點點頭:「我要做點什麼?」

陸飛虎說:「胡博士想培養你當他接班人。」

耿小傑也看出來一點,但他無論如何管不整個工房,更不想當負責人,不是他錯,也不是胡博士錯,只能說他天生就不適合做這個。

「我做不。」耿小傑說。

陸飛虎道:「你有好前途,哥怕耽誤你。」

耿小傑說:「哎,我以前也不想做這個。」

陸飛虎說:「那你想做什麼?」

耿小傑道:「我想和你過日子啊,隨便做點什麼,只要晚上能和你一張床睡覺就行。」

陸飛虎靜。

耿小傑只覺得他們在軍營裡每天就像做賊一樣,隔著兩個宿舍樓,相愛又不能時時在一起,他又開始胡思亂想。陸飛虎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愛他,以後還會一直這樣愛他嗎?說不定每天不在一起也是件好事……起碼見面時候會很愛對方。

耿小傑忽然又有點怕每天相處會膩味,常常膩歪著,熱情膩光要怎麼辦?他想起姨媽家就成天吵架。姨夫回家把鞋子襪子隨便一扔,歪在沙發上抽菸看電視,姨媽則扯著嗓子罵他,讓他滾過來吃飯,兩口子吵得面紅耳赤。

耿小傑果斷改變主意,說:「飛虎哥,我想清楚。」

「幺兒以後想做什麼?」陸飛虎注視耿小傑雙眼,湊過來在他唇邊輕吻。

耿小傑又有點迷糊,他側過頭,盯著陸飛虎看,像是想看看他像不像個會天長地久人,陸飛虎一直想保護自己,因為他們不常常在一起。所以陸飛虎總惦記著他,想過來和他一起,佛洛依德說……去他奶奶佛洛依德。

「想在麗江開間客棧。」耿小傑答道。

耿小傑最終遵循本能老實回答,他沒有問什麼你會不會愛我一輩子之類話。畢竟他自己也無法保證。

未來生活,又有誰能信誓旦旦保證?愛情是這世上最脆弱但也是最堅強玩意兒,它和時間就像一對你死我活仇人——時間總是變著法兒把愛情拆得零零碎碎,有愛被瓦解,而有愛卻存活下來,它在歲月縫隙中苟延殘喘,直到十幾年,幾十年過去,赫然成為一枚金剛鑽,再強力量也無法再摧毀它。

 

而他和陸飛虎,僅僅只是開個不算太成功頭。

「哥空去問問。」陸飛虎輕描淡寫地回答:「走吧。」

陸飛虎牽著耿小傑朝街上走,耿小傑道:「問啥?」

「地段,價格。」陸飛虎說:「管理。不能拿錢就來開,至少要確保咱們三頓無憂,有一部分穩定收入,才不會受到影響,賠本也能開下去,你說對不?」

耿小傑這才想到麗江房子肯定不便宜,忙道:「我隨便說說,你別放心上。」

陸飛虎沒有回答,搭著耿小傑肩膀,夜漸冷下來,他們站在酒吧街外,耿小傑道:「我不想去酒吧玩,太吵。」

陸飛虎道:「就帶你來看看。」

他們牽著手,走過漂亮酒吧街,五彩繽紛彩光照在耿小傑和陸飛虎頭髮上,猶如一個夢境。

耿小傑好奇地看那些招牌,不進去喝酒,光路過看看也是件很幸福事。

 

麗江同性戀小情人也很多,一個小受喝醉,蹲在街角大聲地哭,兩個女生在旁邊安慰他,遠處看上去像小攻俊秀男生遠遠看著,不安地想走過來。

陸飛虎和耿小傑勾著手指,走過一家以年輕同志聚集聞名酒吧,在霓虹燈下接吻。走過這華燈初上街道,回客棧去做/愛,睡覺。

 

45、第四十五章 ...

翌日早上十一點,耿小傑已經有點爬不起來,腰酸腳軟,倚在大巴最後一排打盹。

昨天住宿後到早上結房,有點□過度趨勢,陸飛虎簡直是只體力充沛狼,還是只頭狼,自那天從大連回來一個多月後他們再開房,陸飛虎幾乎要把欠下沒做全補回來。

昨夜足做到半夜四點才睡覺,早上八點多就醒,早飯也不吃便繼續抱著親熱,直到十點才出來吃早飯。

吃完耿小傑困得不得,陸飛虎卻依舊十分精神,下車去點人,簽到一個上一個,全部到齊,一個實習生也沒遲到。

 

耿小傑是在車上一路睡回去,學生們還在車上吵吵鬧鬧,交換買回來小玩意,車停時耿小傑醒。

陸飛虎吩咐他們在營裡等,逕自進去簽通行證報備,片刻後帶著胡博士出來,就在營門口等著。

車上靜片刻,對胡博士也有點怕,陸飛虎說幾句話,胡博士點頭示意知道,又有一名衛兵拿著電子檢測儀過來。

耿小傑迷惑地蹙眉,胡博士道:「耿小傑,下來。」

陸飛虎道:「過一個回去一個,同學們先來,吳昊你帶頭。」

學生們議論紛紛,吳昊問道:「還要檢查?怎麼回事?」

陸飛虎不悅道:「別囉嗦!出入軍營都要檢查電子儀器設備,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耿小傑先下車,接過電子儀器,胡博士說:「你不用,你負責給他們檢查。」

耿小傑雲裡霧裡,記得沒有這個規矩啊,技術人員只要簽好單子去報備就行,出入工房時本來就有電子產品探測儀。什麼時候連進營門也開始要檢查電子儀器?

耿小傑掃一個人放一個人,方瑜琨臉色有點不對勁,打開另一邊車窗,朝車下使眼色,不料與陸飛虎冷酷目光對個准,當即一個哆嗦。

三秒後,陸飛虎一陣風般地上車去,揪著方瑜琨衣領把他帶下車來,示意耿小傑掃瞄。

「嘀嘀嘀」探測儀響。

「帶什麼。」陸飛虎漫不經心道:「電子產品沒有全部收繳?到傳達室去搜身。」

「我我我……我拿出來!」方瑜琨馬上叫道:「別碰我!」

耿小傑繼續檢查,片刻後又搜出一個帶著iphone,瞥見一旁方瑜琨掏出他數碼相機,終於明白。心道謝天謝地,擔心這麼久事情,陸飛虎輕輕鬆松幾下就解決。

 

「帶你人是誰,讓工程師過來。」陸飛虎冷冷道。

那是個男生,和三樓另外一名技師同宿舍,陸飛虎撥通內線電話把人叫來。那技師一看就道:「我沒有還他!是他偷回去!」

 

那男生慫,陸飛虎示意他調出手機裡所有照片看一次,沒有新拍任何照片,陸飛虎教訓幾句,放他走。

人散後,只有黑著臉胡博士,陸飛虎以及耿小傑,還有拿著相機方瑜琨。

「相機交出來。」陸飛虎道。

耿小傑以眼神示意陸飛虎別太凶,接過相機,說:「我來吧。」

 

耿小傑隨手按幾下,陸飛虎陸飛虎,全是陸飛虎英姿,也不知道方瑜琨是在哪兒拍,營區裡,陸飛虎在樓下走過。

麗江,陸飛虎搭著耿小傑肩膀在很遠前面。

還有一張是拍到陸飛虎在樓下用手指頭逗貓,耿小傑看得十分好笑,什麼時候事?應該是昨天早上,自己還在刷牙洗臉那會,小虎同志大搖大擺地自己出去溜躂,在樓下碰上它老爸。

這面癱父子……耿小傑心想,角度還選得真好,方瑜琨多半也學過一點攝影,晨光熹微,清晨明朗日光下,陸飛虎單膝跪地,手指頭勾著小黃貓下巴,小貓舒服地抬起頭,眯著眼,看照片都似乎聽見小虎在喵喵喵地撒嬌。

 

再翻一張照片,是張圖紙。

剎那耿小傑心裡咯噔一響。

耿小傑臉色一變,陸飛虎馬上察覺。耿小傑心跳似乎漏一拍,短短瞬間想到很嚴重問題。

「給我看看。」陸飛虎道。

耿小傑傻眼,胡博士道:「什麼東西?」

方瑜琨道:「我我……我刪掉嘛。」

胡博士一手奪過照相機,陸飛虎馬上道:「胡老師。」

「這是怎麼回事?!」胡博士一看圖紙立馬就勃然大怒,吼道:「耿小傑!你給我解釋清楚!」

耿小傑道:「老師別生氣,我也不知道……」

陸飛虎示意稍安,方瑜琨訕訕解釋道:「老師,我是不小心拍到……」

說時遲那時快,胡博士險些控制不住,抬手就給方瑜琨一耳光!

 

那瞬間方瑜琨大哭起來,胡博士怒吼道:「你爸讓你來偷我科研成果?!陸少校!以間諜罪逮捕他!送到科研辦給軍方解決!我他媽要看看他老子有多大本事,還能從成都軍區撈人!」

耿小傑忙道:「老師,請息怒……」

方瑜琨嚇傻,邊哭邊朝陸飛虎身後沒命躲讓,胡博士年輕時也是軍隊技術人員,那一巴掌狠手,竟是把方瑜琨嫩臉打得高高腫起。

耿小傑:「聽我解釋……」話未說完,陸飛虎馬上一個箭步上前。

「你怎麼看著他!」胡博士怒火攻心,抬手竟也要揍耿小傑,朝他大吼道:「耿小傑!!」

 

這反應竟連陸飛虎也有點措手不及,擋開胡博士手,大聲道:「胡老師!有話好說,別衝動!」

耿小傑嚇得懵,半晌說不出話來。

 

胡博士險些心臟病發,站著猛喘,局勢一失控,周圍特種兵們馬上下車,在周圍戒備。

「胡老師。」陸飛虎道:「別動怒,讓我問問,待會把他們送到你辦公室去。你們幾個,送老師回去休息。」

方瑜琨被抽一耳光,站在原地大哭,胡博士什麼也沒說,拿著相機走。

 

陸飛虎靜片刻,讓手下兵看著方瑜琨,自己把耿小傑帶到小賣部旁。

胡博士揍方瑜琨真是毫不留情地朝死裡打,方瑜琨整張臉蛋腫起來。

耿小傑驚魂未定地喘氣,向來心裡敬重這位師長,胡博士對他一向也很好很照顧,偶爾一時急怒攻心,多半是最近女兒病情比較嚴重。這麼大吼加動手威脅雖然很沒面子,但耿小傑也不是沒被導師罵過,一時間未放在心上。

方瑜琨那事卻有點棘手。

耿小傑開口問道:「怎麼辦?」

陸飛虎回頭看一眼,說:「你看清楚?是誰圖紙?怎麼拍下來?」

耿小傑:「不是我……不知道在誰房間裡拍。」

陸飛虎也是萬萬沒想到這事,耿小傑道:「飛虎哥,要給他判罪麼?會不會很危險?」

 

陸飛虎:「這次是我疏忽,他家裡在軍區有後臺,不能鬧大。」

耿小傑:「是他爸讓他來偷……拍嗎?」

陸飛虎沒有吭聲,神情凝重,說:「應該不是。」

耿小傑想不到那麼複雜,期待地看著陸飛虎,陸飛虎道:「你能大事化小麼?這事必須得兜住,把相機拿回來,照片全刪。」

耿小傑道:「我……儘量試試。」

陸飛虎:「我送你們過去,我身份不宜和胡老師直接交涉。」

 

46、第四十六章 ...

耿小傑推開門。

胡博士坐在他私人工房裡裡喝茶,菸灰缸裡滿滿一缸煙蒂。

「耿小傑。」胡博士說:「你最近和陸少校走得很近。」

耿小傑:「老師對不起……我問清楚事情經過。」

胡博士:「不,我現在不是想說這個。你叫方瑜琨,是吧,你覺得你父親能保住你?咱們現在就來試試。」

 

方瑜琨已經完全嚇傻,剛一路上好不容易止住眼淚,又忍不住在門外哭起來。

耿小傑關上門,微微蹙眉,示意方瑜琨別哭,轉身時不敢再說話,知道胡博士火還沒發完。

辦公室裡就只有他們倆。

耿小傑見過胡博士幾次動怒,每一次結果都是非常可怕。上一次是在夏天,一環零件出大錯誤,胡博士當場給小組長一巴掌,那名負責人趕緊熬夜加班,四十八小時沒有睡從新測資料,改圖。

最後成果提交上來時,胡博士再次校對,事情完以後開除那名負責人。

 

胡博士又道:「耿小傑,你必須在陸飛虎面前保留我們工房獨立地位。我不想以後工房長凡事都被軍方牽著走,你令我太失望,我不得不重新考慮退休後人選問題。」

耿小傑心內一驚,這還是胡博士第一次提到他退休問題,他應該很快就要退休,他女兒生病,自己也到可以退休年齡。

這代表什麼?他要讓自己當他接班人?耿小傑除專業領域以外,別一無是處。他根本管不動這些人。

「老師。」耿小傑抬眼道:「我……很抱歉,讓您失望。」

耿小傑眼眶有點紅,胡博士冷冷道:「我開始認為,下一任工房長只要有良好專業素質,人際和管理能力可以慢慢培養,畢竟我剛接手這裡時候,也不會和軍區打交道。」

「但是現在看來,你太聽陸飛虎話。」胡博士說:「陸飛虎給點甜頭,就能把我最優秀弟子牽著走,你到底有多崇拜他?這是自卑表現,回去該好好反省你自己。」

耿小傑沒有分辨,事實上也無法分辨,胡博士又道:「成都軍事科技工房從1967年建成,至今已經有將近半個世紀曆史,你如果不能確保自己獨立性,凡事都把工房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很懷疑它會敗在你手裡。」

「實話告訴你吧,一名盡職科研人員,尤其是負責所有技術課題申報工房長,最重要一點不是完成所有任務。而是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堅守你自身研發觀念,軍工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失去你自己堅持,凡事對軍方人員言聽計從,遲早會淪為屠殺工具。我本來認為以你性格,是具備科研精神,不會屈服於強權,現在看來……」

耿小傑明白很多,他看著胡博士,說:「老師,是我自己沒做好,不關陸少校事。」

胡博士道:「關於陸飛虎其人,我不作太多評價。我們和軍區互相依存,卻也是獨立於軍隊系統外個體。你必須掌握好這個度,我不希望我弟子被人利用。」

 

「利用」二字忽然令耿小傑想到一些東西,但他堅決認為不會,或許是胡博士太多疑。

「老師教訓得對。」耿小傑道:「以後我會注意。」

「沒有以後。」胡博士說。

耿小傑心頭一凜,他要開除自己嗎?

 

「說吧。」胡博士喝口茶道:「你和陸飛虎商量出什麼結果來?」

耿小傑暗道胡博士真是什麼都明白,這麼說是不是知道自己打算給方瑜琨開脫?但是陸飛虎讓他這麼解釋,他也沒法再改口,只得硬著頭皮說:

「小魚他沒有別意思,他在學習畫圖,所以就把不知道誰草圖拍點下來……老師你看,只有一張。」

胡博士點點頭,把相機放在耿小傑面前。

 

這就算?耿小傑心內忐忑,饒他?

胡博士說:「不要再有下次,去通知副工房長修改規章制度,以後所有工程圖一律在工房裡畫完,不允許帶回去,查出來以後扣當月獎金,按照洩露機密處理。」

耿小傑點點頭,胡博士又道:「需要趕工,一律回工房裡畫,去吧。」

 

耿小傑收起相機,胡博士又道:「帶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耿小傑關上門,鬆口氣,然而心底仍像有什麼東西壓著。

 

「走吧。」耿小傑小聲道。

方瑜琨哭哭啼啼地跟在耿小傑身後,不住抹眼淚。耿小傑道:「沒事。」

來時候陸飛虎把他們送到工房外,回去時候路上則空空蕩蕩,顯是提前走。

 

耿小傑忽然就想明白這件事,陸飛虎知道胡博士不會嚴辦,事實上從工房門口,陸飛虎出手保住方瑜琨時候,這件事情就相當於已經解決。

而後續胡博士說那些話,都只是針對耿小傑而已——對人不對事。

耿小傑心想,大家都很聰明,只有他自己很遲鈍,哎。

胡博士說話令耿小傑有點迷茫,以後該怎麼做?這是他人生最茫然時候,比起一無所有從前,他得到許多,卻更難抉擇。

學生時代裡,他幾乎什麼都不用管,喜歡上誰只能單戀,不可能想到以後事。只要認真唸書,上課,偶爾勤工儉學,就構成他生活全部。如今他愛上陸飛虎,陸飛虎也愛他,他事業有點起色,卻開始面臨許多接踵而來難題。

有時候得到太多也不是好事。

這一瞬間,耿小傑隱約產生一個想法,並被這個想法深深動搖。

 

他想離開這裡,和陸飛虎去過沒有除愛情以外其他東西生活。

如果可以,現在就想去麗江……但陸飛虎會願意麼?多半不行。

 

當天陸飛虎沒再問過此事,耿小傑也不訓斥方瑜琨,兩人在宿舍裡沒什麼話說,耿小傑把數碼相機接上電腦。

「師哥。」方瑜琨還有點怕,說:「我沒有把圖紙傳出去。」

耿小傑道:「嗯,我相信你。」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圖紙是隔壁宿舍技師,只是一個新課題很小一部分零件,是一把槍械安全鎖放大圖,還是設計規格草圖,方瑜琨就算把圖紙偷走也沒什麼用。草圖只是第一道構思,後續一般都會被胡博士改得面目全非。

耿小傑就經常碰上被改得連設計人都不認識自己構思情況,他把草圖刪,說:「以後不要再這樣。」

方瑜琨點點頭,耿小傑對著滿文件夾裡陸飛虎發呆。

「你喜歡飛虎哥?」耿小傑沒有吃醋,他知道陸飛虎對方瑜琨一點興趣都沒有,心底隱約也有點同情他,就像看到很久以前小心翼翼自己。

但他喜歡錯人,或者來晚一步。

 

47、第四十七章 ...

「謝謝你,師哥。」方瑜琨楚楚可憐道。

耿小傑心想你爹媽太大牌,連飛虎哥也惹不起,漫不經心道:「飛虎哥下決定要保你,要謝就謝他吧。」

 

「我好喜歡他。」方瑜琨說:「師哥,他看上去很凶,但其實……」

耿小傑笑笑,說:「其實內心挺溫柔。」

耿小傑轉身去給小虎弄晚飯,小黃貓一直蹲在牆角看大包貓糧上那隻貓模樣,抬爪子抓個不停,像是知道包裡有好吃。

耿小傑把貓糧泡點熱水,拌一包妙鮮包。

「喵!」小虎兩眼放光,狼吞虎嚥地開吃,那個吃相和陸飛虎幾乎沒區別。

方瑜琨自言自語道:「他對我這麼好……」

耿小傑嘴角抽搐:「哪兒對你好。」

方瑜琨說:「他保護我不是麼。」

耿小傑語塞,方瑜琨又開始說陸飛虎,說陸飛虎請他吃飯,給他買飲料,還願意保護他,耿小傑漫不經心地是啊是啊隨口應答,腦子裡卻完全是胡博士說那話。

雖然他不懷疑陸飛虎對他這麼好是因為彼此相愛,但胡博士教訓就彷彿在他心裡埋下根刺。

萬一陸飛虎是因為他是胡博士弟子,所以才……不可能,我怎麼這麼白痴!

但他喜歡我什麼?耿小傑從一開始就沒自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情變得很沉重。

夜裡十點,熄燈。方瑜琨在黑暗裡說:「師哥,飛虎哥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耿小傑:「……」

方瑜琨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覺得呢?」

耿小傑:「不要想太多好吧。我不想再對你撒什麼善意謊,否則我明天起來鼻子會變長!」

方瑜琨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自言自語道:「我送他點東西試試?」

耿小傑:「算吧,他不會收。」

方瑜琨嘻嘻嘻,耿小傑聽到方瑜琨禮物,馬上就想起妖孽用丁字褲……話說如果給陸飛虎送條豹紋小三角褲說不定也很不錯……激凸猛男,穿著豹紋小內褲……耿小傑口乾舌燥,在床上翻來翻去,好半晌才入睡。

 

一月三號,工房與營區都恢復正常運作,所有技工與軍人在操場上集隊,參加兩大營區開年升國旗儀式,軍人一律穿正裝。

耿小傑睡眼惺忪,看著遠處陸飛虎,升旗後胡博士與陸飛虎,團長三人在一起說話,新年伊始事情很多,工房要分報選題,團長要作營區規劃。

陸飛虎則要向軍區回報訓練事宜。

一連幾天,耿小傑都沒見過陸飛虎影子,百名特種兵在隊長帶領下自覺晨練,每天早上耿小傑背著包下來,跟著兵們打一套軍體拳,再去工房帶實習生。

 

一月中旬,實習生們終於完成任務,所有表格都簽過。最後一天,胡博士沒有來,陸飛虎也沒有來,讓耿小傑去全權處理。

耿小傑翻翻手上資料,昨天晚上他給所有人挨個寫評語,綜合技師們評價,一直忙到半夜四點。

「各位同學。」耿小傑道:「今天大家就要走,這些相處日子裡……嗯,比較愉快。」

耿小傑笑笑,發現會議室內還有不少人懨懨地打著呵欠。

「希望各位好好學習。」耿小傑多也說不出來,又道:「綜合評價我已經寫在批語欄裡作為參考,科學是個很有意思領域,我希望大家回去以後,能不斷地提升自己……加油。」

耿小傑把實習表格發回去,有人只隨便看一眼就收起來,不少人也在十分認真地低頭看。

耿小傑:「以後在學習上碰上什麼難題,可以給我寫信,發到軍區統一郵箱裡,陸飛虎上校篩選後會轉給我。我再給同學們挨個回信。回去找帶你們技師領回電子產品,大家拍張照留念吧,1點在宿舍樓下集合,120啟程。」

 

中午耿小傑帶所有人吃飯,方瑜琨過來說:「師哥,以後還能聯繫嗎?」

耿小傑道:「給我寫信吧。」

方瑜琨點點頭,給他拋個飛吻,笑吟吟地說:「我會想你。」

 

午後實習生們自由活動,1點時胡博士與陸飛虎來,耿小傑安排合影后陸飛虎連話也沒說一聲轉身回辦公室,似乎很忙。

實習生們挨個上車,與耿小傑道別,雙方都像打完一場長途戰役,不少人在車上朝耿小傑揮手,耿小傑笑著目送大巴掉頭出營。

胡博士道:「耿小傑。」

耿小傑看到胡博士手裡那疊實習表格影本,早就決定全部實習通過,胡博士在他們剛來時候就簽過字,蓋好印,陸飛虎也早就蓋過印。

「你寫這麼詳細做什麼。」胡博士語氣裡彷彿有點不太滿意,從那天訓過耿小傑後,耿小傑就覺得胡博士不太喜歡他。

但耿小傑還是很尊敬胡博士,開口道:「這樣寫不好嗎?」

胡博士道:「不是說不好……你把他們在實習上問題,思考盲區,動手能力全部列得太詳細……算。」

耿小傑:「?」

胡博士:「你這麼負責,他們根本不會看。」

耿小傑:「有人在看,老師,發表格時候就有人在看。」

胡博士道:「但也有人會恨你,覺得你在批評他們。」

耿小傑:「老師,我覺得學習和進步是一輩子事情,或許可能對他們以後有點幫助吧。而且……煩人只是其中幾個,大部分同學還是做得蠻好,不能因為其中幾個人闖禍……就都……哎。」

胡博士道:「算。」

耿小傑說:「我上學時候,就覺得挺需要這種評語。可以讓我認識到哪些不足。而且也不一定要全聽我麼,當做參考意見就好。如果有個前輩願意這樣指出我問題,我會……覺得挺幸福。」

胡博士沒再說什麼,把表交給耿小傑,說:「老師不是想教訓你,你這人很單純,以後對待工房新人時候,可以用這種帶新人態度,無私理念很好。科學就需要這樣精神。」

 

48、第四十八章 ...

耿小傑坐在籃球場邊,看特種兵們在午後陽光下打籃球。帥哥比比皆是,但裡面沒有陸飛虎。

陸飛虎很多天沒找他,那天自麗江度假歸來後,連郵件都沒發個給他。

 

事業,感情,耿小傑以前都是一條路走到底,從未想過這些問題。然而當和陸飛虎開始在一起後,他才意識到事業問題。吃飽飯,幹好活兒不算事業,只是生存問題,一旦感情出現,就在某個意義上襯托出他人生裡不是僅僅只有做圖紙,搞研究問題。

他未來在哪裡?這是耿小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想這個問題。

從前他只需要唸好書,拿獎學金,供自己吃飽穿暖,來工房也是因為不知道去哪裡工作,學院讓他來面試,他就直接來。

除此之外,他從未考慮過什麼車子房子,和誰組建一個小家庭,彼此扶持到老死。現在他終於面對上,他和陸飛虎是兩個人,開始愛上時候熱情消退後,他開始意識到他們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整體,兩個人不等於我們。

難道以後都住在軍營裡,兩三個月出去開一次房,□,回來以後照舊嗎?

 

耿小傑忽然有種辭職衝動,他不太想在工房做,想放棄點什麼東西,但陸飛虎呢?

陸飛虎從沒提過他們未來,彷彿還在想。

耿小傑點根菸,旁邊嗚一聲,小虎來。

小虎叼著包妙鮮包,嘴裡嗚嗚地叫,竟是把那小包妙鮮包從宿舍一路叼到籃球場來找耿小傑,意思是想吃,但撕不開。

耿小傑忍不住好笑,說:「沒找到人給你撕開嗎?」

耿小傑給小黃貓撕開妙鮮包,從包裡翻出張白紙墊著,把牛肉擠在紙上,小虎心滿意足,開始吃。

 

耿小傑籲口煙,覺得這是他人生分岔路,就算辭職,他能和陸飛虎在一起嗎?

他們工作性質都是固定,對……耿小傑忽然想起一件事。陸飛虎五年外調要結束!

 

明年夏末陸飛虎任期滿後就要離開,回軍區總部。換一個新負責人過來。

 

而耿小傑還要留在這裡,這只是他進入工房第三年,不可能跟著陸飛虎走。

 

工房有十分嚴格管理制度,像胡博士這種負責人,一週只允許回家一天。在這裡做到六十歲退休,國家會給你養老。

耿小傑一直沒有什麼牽掛,如果真留在工房裡一輩子……他在哪裡吃飯睡覺都是一樣,只要有地方讓他做點喜歡事就行。從前是鑽研物理,如今則是軍工機械設計。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這種日子彷彿不太吸引他。讓他像胡博士一樣在工房裡呆上一輩子,耿小傑捫心自問,不可能做到。

 

他摸摸小虎頭,彷彿想清楚,卻又遠遠想不夠清楚。因為陸飛虎什麼也沒說,而今年夏天,他就要走。

耿小傑又有點難過,活著怎麼這麼麻煩啊!!哎!

 

下午五點,耿小傑回宿舍,實習生們一走,宿舍樓又恢復正常。

他開始打掃方瑜琨留下生活垃圾,零食袋,飲料空瓶子,紙巾扔得到處都是,棉被和褥子也沒去還給後勤中心。

打掃時想到陸飛虎……胡博士明顯不願意自己和他走得太近。

陸飛虎會為利用他嗎?耿小傑想到這事就說不出心煩,不會,但胡博士覺得陸飛虎在利用他,利用工房裡人。

耿小傑越是說服自己別胡思亂想,就越容易朝著脫韁方向腦補。如果真是呢?那他……

耿小傑拖地拖到一半,小虎又想吃妙鮮包,耿小傑撕開一包扔給它,說:「再吃你都吃不下飯,今天最後一包!」

他扔拖把,坐到桌前,發呆片刻,給陸飛虎發個郵件。

 

蝸牛:【我想你。】

那邊沒有回答,小虎興高采烈地去牆角吃妙鮮包。

耿小傑又等很久,再發條短信。

蝸牛:【我想你,飛虎哥,今天心情不好,想和你說說話。】

還是沒回答,耿小傑趴在床上睡。

 

不知道幾點,天已全黑,小虎又過來蹭,叼著第三包妙鮮包,耿小傑睜開眼,與小虎對視。順手給它一枕頭,把小虎拍下床去。

「喵!」小虎憤怒地叫聲,銜著妙鮮包出去找人開。

耿小傑定定神,趴在床上不起來,看著窗外朦朧夜色。

 

叮咚,電腦聲響,郵件閃爍。

飛虎:【吃飯嗎。】

耿小傑看著電腦螢幕發呆,沒有爬過去回,片刻後又是叮咚一聲。

飛虎:【不在電腦前?】

 

內線電話響,耿小傑沒有接,只覺得挺沒意思,陸飛虎也這麼覺得嗎?是因為胡博士問題?陸飛虎對自己開始不聞不問,甚至連郵件也不發來。

電話聲停,耿小傑在黑暗裡繼續思考,先前實習生們在時候他還不覺得,今天人都走,他才發現陸飛虎似乎總是有一陣沒一陣,他在想什麼?

要是有個小叮噹讀心器就好,愛情可以少掉很多煩惱。世界上所有社會矛盾,歸根到底就是人與人分歧。人都是獨立個體,抱著不同態度互相磨合,或彼此控制……耿小傑開始胡思亂想,想著想著又睡著。

 

幾個小時後,電話再響,這次響很久很久,耿小傑睡得迷迷糊糊,翻個身,抓起電話就朝被窩裡塞。

「開門。」陸飛虎道。

耿小傑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起來開門,門外站著陸飛虎。

耿小傑隨手開燈,劈啪幾下,沒電?啊!已經熄燈!

「不舒服?」陸飛虎抬手來摸耿小傑額頭。

耿小傑道:「沒……只是有點困,睡著。」

這些天裡一直帶實習生,十分疲勞,睡眠時間相當少,耿小傑睡得頭髮亂糟糟,陸飛虎又低聲道:「我在營區裡找你足足兩個小時!怎麼也不接電話?」

他話裡壓抑著怒火,耿小傑道:

「哦。」

「哦。」陸飛虎道。

耿小傑轉身趴到床上,不理他繼續睡。

陸飛虎:「吃飯?」

耿小傑說:「怎麼忽然想起找我。」

 

陸飛虎說:「我找你一整天!」

耿小傑道:「我在睡覺啊!是你先不回我郵件!」

陸飛虎:「那你好好休息吧。」

 

陸飛虎轉身走,耿小傑發一會呆,清醒過來,忙道:「飛虎哥!」

周圍房間都睡覺,耿小傑不敢大聲,出門時撞翻一地東西,心裡一陣懊悔,他本來就很累,又心事重重,肚子很餓,心情很不好。

「對不起。」耿小傑小聲說。

陸飛虎在樓梯間盡頭點根菸,沒有下樓,顯是知道耿小傑會追出來。

「沒事。」陸飛虎道:「是我今天心情不好。」

耿小傑和陸飛虎都靜。

 

陸飛虎說:「耿小傑,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談談。」

 

49、第四十九章 ...

剎那間,耿小傑意識到什麼問題。

「我……飛虎哥。」耿小傑道:「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陸飛虎蹙眉,耿小傑道:「你討厭我嗎?」

陸飛虎:「……」

兩人靜謐許久,陸飛虎忽然道:「想什麼呢,我愛你,幺兒,我愛你。」

耿小傑上前一步,陸飛虎主動伸手,兩人緊緊抱著,陸飛虎小聲道:「幺兒受委屈?」

耿小傑搖搖頭,陸飛虎道:「他們都睡覺,咱們到天臺上去聊天……走。哥想死你。」

 

陸飛虎讓耿小傑到天臺上等,說:「還沒吃飯是嗎。」

「你吃嗎?」耿小傑問。

陸飛虎:「沒,光顧著找你,在這等會。」說畢一手扒著天臺邊緣翻下去,耿小傑嚇一跳,忙朝下看,見陸飛虎順著排水管一滑,又是一躍,安穩落地。

他快步過對面樓,攀上樓梯口,上特種兵宿舍樓2樓,動作很快閃身回自己房間,又過一會,提著個塑膠袋出來,翻過耿小傑所在這棟樓鐵門,輕手輕腳上樓。

 

耿小傑坐在天臺地上,頭頂是浩瀚冬季銀河,陸飛虎上來,把外套給他穿上。他在四樓開水間泡四盒拌麵,撕開保鮮滷蛋和火腿腸。

還有一盒紅燒排骨罐頭,兩瓶綠茶。

耿小傑肚子也餓,兩人就坐在天臺頂上,就著微弱星光吃晚飯。

 

夜晚雲南很冷,接近零度,耿小傑在外套裡還有點瑟縮,陸飛虎坐著背靠水泥牆,兩腳張開,示意耿小傑過來,讓他坐在自己兩腿間,把他抱在身前,兩人依偎著。

小黃貓跳上天臺過來,玩陸飛虎軍靴鞋帶。

「兒子。」陸飛虎說:「別老吃零食。」

「咪嗚——」小黃貓去瞅炒麵盒,沒興趣。

「個頭長大。」陸飛虎說。

耿小傑笑起來,安靜冬夜星空下沒有風,他依在陸飛虎懷抱裡,頭頂是浩瀚星辰,多日來煩惱忽然就滌蕩一空。

耿小傑喃喃道:「有兩樣東西,愈是經常和持久地思考它們,對它們日久彌新和不斷增長之魅力以及崇敬之情就愈加充實著心靈。」

陸飛虎:「我聽過這句。」

「嗯。」耿小傑說:「我頭頂星空……」

陸飛虎說:「和我心中愛情。」

 

耿小傑笑起來,說:「是道德。」

陸飛虎說:「隨便,對我來說是愛情。」

 

西方天空,飛馬座在閃閃發亮。

陸飛虎:「今天是你生日,幺兒,可惜看不見水瓶座。」

「是嗎?」耿小傑茫然道:「我沒過過生日,是今天嗎?」

陸飛虎說:「你沒注意?身份證上就有出生日。」

「哦。」耿小傑撓撓頭,說:「我忘,以前就沒注意過這個。」

陸飛虎:「本來想帶你去食堂吃點好。」

耿小傑笑道:「你生日呢,飛虎哥?」

陸飛虎答道:「我摩羯座,還久呢,要到明年。」

耿小傑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陸飛虎說:「去野外訓練,沒事,哥也從來不過生日。」

 

陸飛虎穿著件毛衣背心,裡面是襯衣,捲起袖子,手臂安全而溫暖,手腕上表用很久。

耿小傑尋思明年陸飛虎生日時候,可以送他個好點表。

「送你件生日禮物。」陸飛虎說:「今天想問問你意思。」

「什麼。」耿小傑有點困,不住蹭陸飛虎脖頸,陸飛虎低下頭和他接吻,問:「想□嗎?」

「不。」耿小傑忙道:「抱著就挺好。」

「嗯。」陸飛虎從耿小傑身上外套胸口袋子裡取出一個盒子,裡面金燦燦是上次比賽獎牌。

耿小傑:「拿到!」

陸飛虎道:「嗯,看裡面,還有。」

耿小傑取出金牌,下面墊著一張銀行卡,陸飛虎說:「給你,密碼改過,是你生日。」

耿小傑:「?」

陸飛虎說:「哥今年七月份就要退役。」

耿小傑:「!!!」

終於說到這個,耿小傑抬頭道:「那我怎麼辦?」

陸飛虎低聲說:「這張卡里是我當兵這麼多年來軍餉,立功後發獎金,以後還包括退役後買斷,這些天裡想很久,哥決定不去轉業,直接自主擇業,拿一筆買斷費。」

耿小傑馬上就想到很多東西,他未來,陸飛虎未來……放棄轉業,選擇自主擇業……陸飛虎服役十年,又是軍官,完全可以轉業,但轉業是按照戶口所在地來分配。

陸飛虎戶口在重慶,他多半不想回去,轉業需要排隊,最後國家會給他安排一個不高也不低職業,賺不多,餓不死。

耿小傑經常聽工房裡技師們討論這個,某某轉業回家,在事業單位一個月領兩千塊錢薪水,連女朋友也養不起……某某轉業回家,憑著圓滑手腕進行政部門,混得風生水起……歸根到底,國家安排只是一個職位,最後混得如何,還是要看個人。

而陸飛虎這種性格,明顯不太適合去事業單位和人打交道。

耿小傑忽然就明白很多東西,陸飛虎本來是可以繼續當兵,他比耿小傑更先作選擇——退役。打算一起離開軍隊,組建他們小家庭。

 

耿小傑說:「哦。」

陸飛虎:「哦,哦什麼?」

耿小傑說:「我也準備好辭職,前幾天就想好,一直不敢對你說。」

 

陸飛虎沒有說話,耿小傑迷戀摸他英俊側臉,發現陸飛虎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帥,當然,還是很英氣。

是因為看熟,所以和以前第一眼愛上他時候感覺不一樣?但耿小傑還是很愛他,當覺得陸飛虎沒有想像中那麼帥氣,彼此距離一下拉得那麼近,那麼熟悉時候,自己比以前更愛他。

「想什麼?」陸飛虎道:「又胡思亂想。」

耿小傑:「沒……沒,你想什麼?」

陸飛虎說:「覺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樣。」

耿小傑怔怔看著陸飛虎,陸飛虎又道:「哥捨不得你。」

 

耿小傑說:「我三月份可以辭職。」

陸飛虎說:「你真這麼想?」

耿小傑道:「真,不然呢。」

陸飛虎道:「哥怕耽誤你。」

耿小傑心想,你為我放棄軍隊前途,為什麼還說這話?陸飛虎馬上就察覺,又道:「哥打算在麗江先做點小生意,租個房子,和你一起過生活,週六傍晚你可以申請回家,以後等哥有錢,你再辭職。」

「不!」耿小傑蹙眉道。

「好吧。」陸飛虎笑起來。

耿小傑道:「你怕我拖累你嗎?」

陸飛虎忙道:「沒有事。」

 

二人相對沉默片刻,耿小傑面前彷彿打開一扇通往新生活門,過去已離開,充滿希望日子即將到來。

「錢都給幺兒管。」陸飛虎說。

「好。」耿小傑笑道:「你要再找我拿。」

陸飛虎點點頭,兩人在冬夜天臺上依偎著,耿小傑說:「麗江房子好像很貴,夠買麼?」

陸飛虎說:「先賺點,總不能去坐吃山空,準備足夠錢再去實現理想,會有錢,你不是想開家客棧麼。」

耿小傑嗯聲,他們抱著親一會,陸飛虎有點困,耷拉著腦袋瞌睡,片刻後耿小傑動動,讓他把頭埋在自己肩上。

小虎坐在圍牆上看會星星,跑過來睡覺,陸飛虎抱著耿小傑,耿小傑抱著小虎,一家三口就在天臺上睡。

 

50、第五十章 ...

春天快來,一切充滿生機,很快就是農曆年,耿小傑依舊一如既往地每天早起,在樓下跟著特種兵們打軍體拳。

他對未來生活充滿期待,並下定主意。

胡博士想必會很失望吧,耿小傑充滿愧疚,他細心栽培自己這麼久,自己卻說走就走。當然技師提前離職也會有懲罰——他工齡沒,本來只要做足五年,就能獲得軍方一份轉業資格證書。就像退役軍人一樣,重新安排工作。

但胡博士曾經意思是讓他接手工房,既然他不願意在工房裡呆一輩子,這個轉業資格證書也就不應該要,起碼這樣心裡會舒服點。

 

中央工房,胡博士私人辦公室。

耿小傑不敢吭聲,胡博士動作很慢,翻看耿小傑辭職報告書。

新年後將有一批新人到工房來上班,這些新人都是經過篩選技術工,和實習生大不相同,胡博士讓耿小傑到他辦公室來,是想商量這件事,不料卻收到他辭職書。

「你都想好?」胡博士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冷冷道。

「想好。」耿小傑答道。

胡博士:「想多久?」

耿小傑:「十四天。」

胡博士:「可以告訴我理由嗎,耿小傑。」

耿小傑說:「對不起,老師,我愧對您對我栽培。」

胡博士不悅道:「別說那些虛,辭職理由。」

耿小傑:「我想有個家庭,從小媽媽就沒在我身邊,爸爸也不知道是誰,一個人覺得……挺寂寞。」

胡博士沒有回答,過很久很久,頭髮花白老人長嘆一聲,聽得出嘆息中悲涼與無奈。

耿小傑注視著他,心想胡博士也有家庭煩惱嗎,他女兒病不知道怎麼樣,她一直有先天性心臟病,聽說胡博士為他事業操心大半輩子,每週只回家一天半,可能也想好好陪陪家裡人吧。

胡博士說:「技師辭職需要非常複雜審查,出去以後五年裡,還要每週登陸科學院網站簽到,以防國家機密洩露,不能出國,不能進入外企就職……」

耿小傑:「我知道。」

胡博士:「你這三年來工齡,全部清零,出去以後就要靠自己自謀生計。國家也不會給你交養老保險,住房津貼,醫保等等……」

耿小傑:「嗯。」

胡博士:「你都想好?」

耿小傑道:「想好。」

胡博士:「你現在不能撂攤子,必須全部交接完畢,還得半年時間。」

耿小傑馬上道:「我會好好帶新人,把我知道都交給他。」

胡博士點點頭,說:「耿小傑。」

耿小傑抬眼看著胡博士,二人對視良久,胡博士最終道:「雖然辭職,但我希望你不要停止追求科學腳步。」

 

耿小傑笑道:「是,老師。」

胡博士在辭職書上籤字,蓋上印,說:「拿去給陸少校,讓他給你安排審核。」

耿小傑如釋重負,一時間心裡又有點空蕩蕩感覺。他怔怔站著,不禁又有點後悔,這樣做真對嗎?選擇一樣,就必然會失去另一樣,在營區住三年,這裡就像他家。離開這個安全避風港,他前途充滿一片迷霧。

「後悔?」胡博士道。

胡博士要把辭職書撕,耿小傑忙道:「不,老師,我已經想好。」

胡博士點點頭,把辭職報告扔過來,耿小傑道:「老師,再見。」

 

辭職事耿小傑誰也沒有說,他走過營區,麗江明媚陽光傾灑下來,宿舍樓,籃球場,花壇,空地,廣場,單槓,會堂,食堂……一切景物如此熟悉,卻又顯得十分陌生。

胡博士這樣就批准,耿小傑又有點恍惚,說不出失落。

那天晚上陸飛虎說他心情不好,是不是也和現在自己一樣,一夕間下決定,放棄軍隊前途,為未來愛情讓步,有點莫名惆悵與不捨?

算,既然作抉擇,以後就別再後悔,不能再回頭。

耿小傑深吸一口氣,把這些拋到腦後。進陸飛虎辦公室,放好辭職報告書。陸飛虎不在,想必有事去忙。

辦公室裡收拾得非常乾淨,只有個開著筆記本電腦,耿小傑很想偷看一下。

看一下也沒什麼嘛……又不會懷孕。

耿小傑打開陸飛虎電腦,待機速度恢復起來很慢,桌面上放一大堆亂七八糟新建文檔。

耿小傑心想怎麼現實收拾得這麼有條理,電腦裡卻一團糟。

桌面上是綠色背景畫面,背景中央有個被新建microsoft文檔擋住小照片,耿小傑把文檔拉開——上面是他和陸飛虎在火車上那張,採光很好合照。

耿小傑看一會,小心地把他文檔整理好,歸類並以內容抬頭標題,放在一個叫「幺兒整理」桌面檔夾裡。

沒什麼好看,耿小傑百無聊賴地隨手拉開一個抽屜翻翻——是紅頭文件。

再翻下一個,是陸飛虎手寫訓練總結。

第三個檔夾裡是工房任務彙報。

最下面檔夾裡只有幾張紙,耿小傑把它翻開,看到三張圖紙。

耿小傑:「???」

 

圖紙有點眼熟。

耿小傑:「!!!」

那是他很久以前被風吹到窗戶外圖紙!耿小傑心跳剎那停,小心翼翼地朝後翻,再下麵是陸飛虎素描像。

耿小傑傻眼,又翻一頁,後面是陸飛虎速寫。

全在他這裡?!!耿小傑心思複雜無比,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喜歡他?!坑爹啊!為什麼不說!

速寫後面還有東西,耿小傑又好奇地取出來——上面都是票據,火車票、旅店住宿發票,餐廳發票,還有買衣服小票,和zippo火機說明書,中華煙盒。

 

小票上寫著:幺兒給我買衣服。

Zippo說明書上寫著:幺兒給我買打火機。

旅店住宿發票上寫著:開房,幺兒終於主動親我,很感動。

 

耿小傑有種說不出難受,鼻子酸酸很想哭,翻來覆去地看很久,把它疊好塞回去,文件夾收好,那酸楚幸福一瞬間淹沒他,令他有種無所適從。

 

耿小傑對著陸飛虎電腦桌面上兩人親暱合照發怔,眼眶發紅,想起那句話——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同時也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

 

51、第五十一章 ...

農曆年前,胡博士作春季課題選報,人手不足,耿小傑還需要跟一次大課題,年初三來新人以後,耿小傑要負責帶一個小組跟進。直到夏季工作全部結束,他才能真正地放下擔子離開。

而陸飛虎則要等到八月份,老兵退伍時候才走,接下來半年裡他們都得各自忙於交接工作。

胡博士大部分時間在家,就連其他技師也意識到問題。

 

「老師女兒是不是生病?」

「據說師母身體也不太好,老師可能過段時間就要退休。」

「到時候誰管咱們?」

「誰知道呢,說不定上頭還要再派人下來……」

「我倒寧願是工房裡自己人當頭兒……」

 

技師們議論紛紛,耿小傑戴著耳機聽音樂,晃來晃去在工作臺上調整一個零件,身後有人手指頭戳他肩膀,耿小傑抬頭摘下耳機,見胡博士問道:「誰願意去?」

耿小傑:「?」

技師們都沒有吭聲,胡博士拿著一張單子,說:「測試樣品需要三天,跟西南獵鷹戰士們一起去,他們野外訓練,技工負責記錄資料。」

「什麼產品?」耿小傑茫然回頭問同事。

胡博士聽見,在講臺上說:「新智慧野外配備包,包括反雷達設置和防彈衣,多功能小型槍械匣。」

耿小傑忙舉手道:「我去!」

 

胡博士不理耿小傑,說:「條件有點艱苦,要和官兵們同吃同住,也沒有特別補貼。誰願意去,年底工績上我給他加二十分。」

耿小傑明白,他年中就要離職,加分對他來說沒什麼用,但沒人自願去,野外訓練應該還是陸飛虎帶隊……耿小傑轉念一想,又道:「老師,我去吧。」

胡博士見沒人願意,只得道:「那麼就你吧,耿小傑。」

 

耿小傑過去領單子,胡博士交代他去取測試本,單子上寫得很詳細,明天早上隨軍出發,為期三天訓練中,順便測試每一份配備包實地資料,如果出問題,還需要就地檢修。

耿小傑拿著本子回來翻看,又聽到周圍人小聲議論他,大意是獻慇勤,爭表現,想當官一類言論。換作從前耿小傑說不得會有點小鬱悶,然而能和陸飛虎出去,當做去玩也好。

 

兩天後,難得陰天,耿小傑背著個包下來,陸飛虎率領手下官兵在操場上跑完三圈,到營門前集合。

「怎麼是你?」陸飛虎蹙眉道。

「啊?有問題嗎?」耿小傑說:「我負責調試和記錄這次……」

「快上車吧。」陸飛虎似乎不太高興,銜起哨子鼓足勁一吹,穿透力十足,幾乎貫穿耿小傑耳鼓。

特種兵們列隊上車,一百人進卡車各自就緒,耿小傑和陸飛虎坐在卡車末尾,出發。

陸飛虎穿著全套草綠色迷彩服,束褲軍靴,戴貝雷帽,寬沿墨鏡裡倒映出耿小傑面容。

 

「飛虎哥,你不高興?」耿小傑瞅陸飛虎臉色,覺得他既嚴肅又認真,很想調戲他或是親親他。

「叫少校。」陸飛虎冷冷道。

「哦。」耿小傑答道。

特種兵們忍不住笑起來,陸飛虎側過頭,眾人噤聲。

耿小傑微笑道:「給大家配備野外生存包,大家都拿到吧,人手一個,重二十二點五公斤,裡面有最新高能鋰電池,防水匣,隱形防彈衣,電子定位連發步槍,防水多用炸彈。」

陸飛虎唔聲,說:「檢查配備。」

馬上全車人迅速動起來,耿小傑忙道:「不不,現在不用檢查,昨天晚上我已經查過。」

陸飛虎:「停。」

所有人動作停。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訓練得真聽話啊。

「訓練單子飛虎哥……少校有一份。」耿小傑說:「所以我任務是,負責跟蹤所有人野外作戰過程,調試和檢修,記錄一切可能情況。大家對野外生存包使用上有什麼問題,請隨時諮詢我。」

陸飛虎說:「已經教過一次。」

耿小傑點頭道:「反正只要發現有任何不對勁地方,就開口問我吧,我帶來所有維修工具。」

 

沒有人回答,陸飛虎淡淡道:「好。」

耿小傑真是無聊,怎麼也沒人聊天說話?感覺就像陸飛虎教出一百個陸飛虎……上次去麗江玩也是有說有笑,不會這樣啊。哦應該是出任務,野外訓練都很嚴肅。

 

耿小傑抱著工具箱發呆,兩輛卡車下高速,轉上公路,在略有顛簸路面上搖搖晃晃前行,天陰沉沉像要壓下來,路邊山林,植物都籠罩在一片陰沉裡,有種山雨欲來陰霾感。

許久後陸飛虎開口道:「你參與設計幾件?」

耿小傑答道:「防彈衣反雷達偵測系統,信號發射器和遮罩干擾系統。」

陸飛虎道:「嗯。」

一車人又無話。

耿小傑呆頭呆腦地坐著,特種兵隊長道:「技術人員,辛苦,還得跟我們出來實測,不容易。」

耿小傑:「沒關係,我就是個小白。」

「嗯。」陸飛虎漫不經心道:「他就是個小白。」

 

眾人又笑起來,氣氛緩和不少,耿小傑起得太早,昨晚天氣有點悶,便抱著工具箱打起瞌睡。

睡著睡著,車停,有人輕輕踹他一腳,耿小傑猛地抬頭,目光從軍靴移到迷彩褲上,又移到陸飛虎帥氣臉上,他已摘墨鏡,目光中帶著寵愛神色,表情卻依舊嚴肅。

「不睡。」陸飛虎說:「下車。」

耿小傑下車,山風吹來,瑟縮寒冷,他睡得腳麻,下車後陸飛虎吹哨,特種兵們集隊下來。

「全體都有——」陸飛虎道:「列隊集合!」

隊長開始喊口令,所有人背著包,小跑著登山。

陸飛虎接過耿小傑工具箱,示意他跟在隊伍最後,山路是條羊腸小徑,特種兵們越跑越快,耿小傑開始也跟著跑,然而很快就追不上。

「等……等等!」耿小傑上氣不接下氣,扶著一棵樹喘個不停。

陸飛虎吹哨,所有人立正。

「你體力太差。」陸飛虎道:「跟蝸牛似,快點跟上!」

耿小傑抓狂道:「已經很好!你知道原本要來人是誰嗎?」

陸飛虎徹底沒脾氣,下令道:「散步,行走登山。」

耿小傑:「是胡老師!胡老師要親自來話,就等著全變蝸牛吧。」

陸飛虎不耐煩道:「快點!」

耿小傑氣喘吁吁,跟在兵們身後登山,陸飛虎把工具箱交給隊伍後面人,轉身背著他上山。

耿小傑休息一會,可以下來走,走著走著又有點吃不消,本來按正常速度爬山完全可以,奈何特種兵們走起來都是飛快,不片刻陸飛虎已經到隊伍最前頭去。一名特種兵說:「我背你吧。」

耿小傑忙道不用,勉強跟上,又過一會,天空下起小雨。

細密雨絲在天地間扯著飛來飛去,路稍微好走點,不知不覺已走近二十里路,深入山腹,耿小傑沒有地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料想是雲南南邊山區。再朝西走一段路應該是西雙版納,這裡幾乎都是熱帶雨林,幸虧來前就已做足準備,帶雨衣。

耿小傑穿上透明雨衣,跟著大部隊在樹林裡行軍,隊伍井然有序,沒有人聊天,只聽見腳步聲響。於是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52、第五十二章 ...

午後他們抵達山腹地帶開闊地,耿小傑爬上去眺望,特種兵們開始紮營,陸飛虎擺個行軍小馬紮示意他坐著別亂跑。

耿小傑速度最慢,抵達臨時營地時帳篷已經快搭好。十人一帳篷,偏僻處點個酒精爐燒水,當然這是給他喝,兵們都喝簡單過濾後生水。

陸飛虎還給耿小傑紮個單人小帳篷,耿小傑四處張望,發現陸飛虎已經不見。

「飛虎哥……少校呢?」耿小傑問。

「教官去插旗。」一名特種兵低頭看表。

 

耿小傑剛坐下,兵們就休息完,隊長一吹哨子,所有人過來集合。

所有人已編好組,五人一組,共計二十隊。

下午三點,隊長道:「出發!」

耿小傑低頭打開信號終端,密密麻麻小光點聚集在營地周圍,隨著小隊逐漸離開,光點散向四面八方。

一個下午時間,他們要利用偵察能力找到陸飛虎立下旗。

陸飛虎回來,一來一回,整個過程不到三個小時,耿小傑看著顯示器上光點,陸飛虎道:「旗在這裡。」說著漫不經心地指螢幕上一處。

耿小傑道:「離得很遠,他們找得到嗎。」

陸飛虎說:「我放線索,找不到全扣分。」

耿小傑笑起來,他和陸飛虎並肩坐著,兩人對視片刻,陸飛虎湊過來吻吻他唇。

戰士們在尋旗同時也需要互相決戰,電子定位槍械彈頭作改良,打中其他小隊時會在他們身上留下電磁記號,就像CS叢林戰一樣,小隊彼此攻擊,最終拿到旗只有一個隊伍。

 

傍晚時第一隊被解決掉人回來,這個隊伍被淘汰掉四個,卸下隱形防彈衣後,耿小傑開始挨個調試。

「問題果然很多。」耿小傑說:「老天,你們都是怎麼用,第一輪投放就幾乎壞光。」

耿小傑打開工具包,開始拆卸修理,兵們陸續歸來,中途有人扛著旗,陸飛虎也不表揚,淡淡道:「豎在營地吧,吃飯休息,三個小時,壞掉設備能修好麼?」

耿小傑連說話也顧不得,咬著螺絲刀左右開弓修理防彈衣,點點頭。

兵們開始吃乾糧,陸飛虎又潛入密林中。

耿小傑愕然道:「還要訓練?」

「夜間訓練。」隊長說:「辛苦。」

耿小傑暗自咋舌,看來真是不眠不休,看這架勢足足要弄到夜晚12點。這次陸飛虎去很久,五點到九點,足足過四個小時還沒折回,特種兵隊長不停看表。

「你們要開始麼?」耿小傑問。

那隊長略有遲疑,說:「教官去設置黑夜陷阱,按道理說……」

耿小傑道:「那就去吧,生著火呢。我還會用槍,沒問題。」

隊長四處看一眼,夜晚很冷,營地裡生著火,應該不會有野獸靠近,陸飛虎也快回來。

「那成。」隊長說:「自己注意安全。」

哨聲響,兵們再次分頭散開,隱入林中。

 

耿小傑進帳篷裡,掛起一個簡易小燈,在燈光下開始整理資料,要修改還有很多,陸飛虎野外生存包沒有背走,仍放在帳篷外。

他打開那個包,開始調試陸飛虎設備,忽然間嘀嘀嘀報警聲響。

附近有人?!耿小傑心裡一驚,馬上把報警系統按掉,取出巴掌大金屬掃瞄器。

掃瞄器上現出縱橫交錯經緯圖,六個綠點朝著臨時營地靠近,什麼人?!耿小傑剎那就懵,數秒後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綠點越來越近,從西南方呈扇形包圍營地。

怎麼辦?!金屬掃瞄器是耿小傑參與改良,會顯示出綠點證明他們身上有槍!六個人一組,絕對不是特種兵回來!怎會這樣?這裡不是安全區嗎?離麗江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啊!還是山區,是附近村民?村名不可能有槍!

剎那間耿小傑感覺到莫大危險,陸飛虎還沒回來,這些人想幹什麼?是躲在裡面等,還是跑路?萬一他五分鐘內沒回來怎麼辦?

 

我會死嗎?耿小傑心裡一陣恐懼。

不行,現在不是想這個時候,耿小傑馬上翻開包,快速穿上反雷達偵測防彈衣,組合好可擕式電子槍,放下所有東西,閃身出帳篷。

篝火黃光依舊,黑夜中一片靜謐,安靜中潛伏著莫大危險。

耿小傑朝東北方向退去,避開包圍上來人,輕手輕腳躲向山林中。

 

這一生再沒有時候比現在更緊張,寒冷春夜裡,耿小傑背上滿是冷汗,暗自祈禱陸飛虎你快點回來吧……然而又忍不住擔心,萬一他回來以後沒有提防,遭到暗算怎麼辦?不會,他這麼強……但耿小傑仍很害怕。

萬一掃瞄器出錯呢?耿小傑忽然又想到這個問題,該不會是設備出故障……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便看到有人走上營地。

剎那間耿小傑呼吸屏住,敵人在明,他在暗處,看十分清楚。

那是一幫陌生人,個個皮膚黝黑,帶頭那人走上宿營地,持槍轉一圈,回頭說句話。

他手上槍是AK47,是哪裡來人?耿小傑記得中國軍方沒有拿這種槍,外國人?這裡臨近越南,再朝西走就是西雙版納……是不是來偷獵?他說那句應該是越南話。

又有數名同夥上前,在營地裡搜尋,和特種兵不一樣……耿小傑低頭看掃瞄器,這裡只上來四個人,還有兩個埋伏在樹林裡,天啊,陸飛虎別遭暗算。

 

倏然間營地中央敵人大聲怒喝,緊接著是數聲悶響,陸飛虎回來!

耿小傑還沒看清楚,黑夜裡變故陡生,一道影子掠過篝火前,一人捂著脖子痛苦地大聲喊叫,被紮把飛刀,鮮血狂噴摔下坡去。

又是砰一聲巨響,開槍,陸飛虎扣動扳機放倒撲上來一人,同時側踹一腳,調轉槍頭橫掃,變魔術般把AK又轉個向,再次扣動扳機,兩聲槍響後營地內重歸於寂,整個過程只持續不到二十秒,四個人全被解決。

「耿小傑?」陸飛虎聲音從營地中央傳來。

陸飛虎站在營地中央,躬身試其中一人大動脈,再起身時,耿小傑看見陸飛虎背上有一個鐳射定位狙擊槍瞄準紅點。

「狙擊槍!小心!」耿小傑大喊道,繼而現身調轉槍頭,陸飛虎瞬間一個飛撲,幾乎是同時砰一槍,子彈擦著陸飛虎肩頭飛過,把帳篷裡燈打得粉碎!

陸飛虎翻身一個打滾下坡,抓來地上AK,耿小傑道:「接住!」

紅外線夜視鏡片飛來,陸飛虎抓住戴上,抬起AK朝高處看也不看,砰一槍,密林中馬上有人摔下。

陸飛虎轉頭時吼道:「小心!」

耿小傑一怔,繼而脖頸被一隻手箍住,耳下一涼,被針管刺入。

 

陸飛虎飛速跑來,那人竟是在耿小傑藏身處不遠埋伏已久,一招得手,抓住耿小傑便馬上後退,躲進密林。

陸飛虎抓起一名受傷敵人衝進密林,山頭高處還埋伏另一名狙擊手,紅點仍在地上跟著他飛速遊移。突如其來又一槍,子彈諍響,擊穿樹幹,在陸飛虎大腿上擦出一道殷紅血線。

陸飛虎立馬原地一個漂移,單膝跪地,穩持AK槍口朝上,紅點移向他額頭。

「砰!砰!」兩聲響!

雙方同時開槍,陸飛虎扣動扳機後就地一打滾躲開子彈,山上狙擊手痛喊一聲,摔下山崖,傳來骨骼悶響。

 

陸飛虎拖著受傷敵人,手持AK在黑夜裡飛奔,躍過灌木叢,衝出密林,耿小傑已不知去向。

密林後是一條小溪,陸飛虎站定,側過頭,冷漠地望向高處,那裡站著一個紅色光團,手中箍著人質,顯是耿小傑。

陸飛虎揪起手中傷者,那人被槍彈擊穿腰部,嘴裡不住咳血,求饒地恐懼大叫。

高處壯年男人把昏迷耿小傑推到懸崖邊上,隨時要把他推下去。陸飛虎一手舉起槍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敵人站得太靠近懸崖邊,一槍殺掉不難,那人死後耿小傑勢必會摔下山崖。

「交換人質。」陸飛虎冷冷道。

高處人以越南話破口大駡,陸飛虎勃然大怒,以AK抵在手裡敵人同伴額前,大吼道:「交換人質!別他媽找死!我知道你聽得懂!」

 

那人竟不顧同伴安危,抓著耿小傑跑。

陸飛虎渾身發抖,喘息片刻後拖著那男人回營地去。

 

他用手銬把男人銬在樹上,檢視滿地屍體,先前下手太狠,只剩下一個活。

「你們是什麼人。」陸飛虎把紗布塞在那人腹部彈傷上,開始拷問。

那人發著抖求饒,嘴裡說話一句聽不懂,陸飛虎給他脖側一掌刀,跑向營地,翻出自己配備,防彈衣和定位器都在耿小傑身上,手頭只有一把AK

陸飛虎背上野外生存包,在營地作記號,單槍匹馬潛入樹林,猶如一頭孤勇夜狼,前去營救他愛人。

 

53、第五十二章 ...

耿小傑在槍聲中驚醒,脖頸痠痛,全身乏力,手腳不受控制發抖,腳抽筋。

他猛地轉頭,這是一個陰暗地窖,外面掛著盞應急燈,槍聲遠遠傳來,耿小傑忙踉蹌起身,大喊道:「我在這裡!飛虎哥!我在這裡!」

他衝向這個臨時牢房,在生銹鐵柵欄上一陣亂撞,發出巨響,外面馬上有人大聲喝罵,還有獄卒!

一把鐵棍揮來,擊在他握著牢房鐵桿手指上,鑽心似疼痛,耿小傑大叫一聲。

外面槍聲越來越響,彷彿黑夜裡到處都是橫飛子彈,爆破聲震得牢房不住朝下掉灰,獄卒掏出手槍指著牢房裡耿小傑。

耿小傑後退一步,心想完,要死。

剎那間山洞外又有人衝進來,大聲說著他聽不懂話,示意獄卒快走,緊接著上前用鐵棍給耿小傑一下,打得耿小傑鼻血長流,再次昏過去。

不知過多久,陸飛虎聲音道:「耿小傑!快醒醒!」

耿小傑在牢房裡醒,陸飛虎道:「鑰匙呢?看守是個怎麼樣人?」

耿小傑道:「不……不知道……看守走,這是什麼地方?」

陸飛虎猛力搖撼鐵牢門,示意耿小傑退開,給鎖頭一槍,紋絲不動。

 

「媽。」陸飛虎道:「得找到看守……耿小傑……」

耿小傑隨著陸飛虎目光移向牢房鐵門旁,一個小小定時裝置上,液晶讀數表在跳動。

114113112111……

是個定時炸彈。

耿小傑馬上撲向牢房,陸飛虎道:「別亂碰!我去找鑰匙!」

耿小傑道:「看守戴著頂帽子……」

陸飛虎眯起眼,說:「那人掉下山去。」

104103……

耿小傑:「有軍刀嗎?!這個炸彈我會拆!」

陸飛虎抽出瑞士軍刀扔給耿小傑,轉身面朝洞外,耿小傑在牢房裡發著抖用螺絲刀旋開外盒,問:「怎麼會……」

陸飛虎:「這裡是個越南走私軍火和毒品臨時倉庫,外面人已經被我清光,專心拆彈別說話!」

耿小傑拆盒,旋螺絲釘,理線,打開液晶控制板內核,錯綜複雜電路。

應急燈光線越來越暗,滅。

 

只有通紅液晶燈光還在跳動,908988……

兩人都沒有說話,陸飛虎掏出打火機推燃。

耿小傑手還在不停地發抖,全身大汗,陸飛虎說:「別緊張,幺兒,你行。」

耿小傑:「我不是緊張,我……」

耿小傑幾次要去碰電路板,手卻不受控制地瘋狂顫抖:「他們給我打麻醉針,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陸飛虎:「加油。」

耿小傑:「不行,彈簧片一碰上引爆器咱倆就完,我控制不住手抖,你快走吧。」

陸飛虎大吼道:「別囉嗦!拆彈!大不一起死!」

 

耿小傑深吸一口氣,微弱火光下根本看不清楚電路板,手又在不停打擺子,三秒後,他睜開眼,用軍刀尖端碰一個地方。

劈啪輕響,電流短路,耿小傑馬上又短接另一個位置,讀數表停。

「好……好。」

耿小傑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倚在牆上發抖,陸飛虎一手把他抓到柵欄後,摸摸他頭,一陣風衝出牢房外,去尋工具開鎖。

耿小傑靜片刻,開始拆雷管,割斷引爆線後把雷管收起來,陸飛虎提著個千斤頂進來撬柵欄,足足五分鐘後,兩根柵欄被頂得分開,耿小傑鑽出來,陸飛虎道:「跟在我後面!」

天空灰濛濛地發亮,耿小傑跌跌撞撞地跟出山洞,這裡是個孤立山頭,山上又有更多人跑下來,陸飛虎保護著耿小傑邊跑邊開槍,兩人擇路下山。沒有任何人接應,路上躺著不少屍體,耿小傑看得既害怕又緊張,這些人都被陸飛虎殺?!起碼有十來個……正找路時,陸飛虎推他一把,讓他躲在石頭後,裝彈,拉保險桿,冒頭砰一槍,將衝來人一槍爆頭。

耿小傑第一次看見活生生人在面前死去,那人奔跑中撲倒,腦漿噴出來,登時控制不住地幹嘔。

陸飛虎左手抱著他,大手溫柔地矇住他雙眼,右手持槍瞄準,說:「別怕。」

緊接著又是一槍,槍聲大得幾乎要把耿小傑震聾。

 

耿小傑埋在陸飛虎肩前,像頭鑽進沙子裡鴕鳥,恐懼得不住發抖,片刻後又依稀聽見發動機響,陸飛虎道:「快跑!」

耿小傑起身,陸飛虎推著他讓他跑,一輛吉普車從山上風馳電掣地衝下來,車上架起連發機槍掃射,陸飛虎連放數槍都阻不住吉普車速,兩人朝樹林中開始逃跑。

快追上……子彈在腳邊彈起煙塵,陸飛虎拉著耿小傑一通狂奔,衝向一個陡坡,連發機槍聲音已到背後,耿小傑忽地想起一事,從口袋裡掏出定時炸彈雷管扔在路上,雷管順坡滾去。

車輪碾過雷管,耿小傑道:「趴下!」

陸飛虎一個飛撲,趴在耿小傑身上,身後熱浪捲來,驚天動地巨響,將吉普車掀上空中,吉普車在半空中又一輪油箱爆炸,被炸得粉身碎骨。

 

耿小傑看著地面,陸飛虎道:「起來!堅持住!」

兩人起身繼續逃跑,身後還有追兵,他們沖上陡坡,耿小傑一個慌神,腳下是萬丈懸崖,差點控制不住摔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陸飛虎收槍,從身後幾步衝上來,抱著耿小傑一躍,二人箭似地斜斜墜向百米高山崖。

風聲呼呼作響,耿小傑瘋狂地大喊,頭上腳下,緊接著陸飛虎騰出手一拉背包,小型降落傘抖開,墜勢瞬間減緩。

「抱緊。」陸飛虎說。

耿小傑緊緊抱著陸飛虎脖頸,陸飛虎左手摟著耿小傑腰,右手抽出AK,山崖上追兵已到,朝下放槍。

兩人拖著雪白降落傘下墜,山崖上槍聲大作,陸飛虎毫不留情扣動扳機,子彈在數十米距離間穿梭來去,只見隨著槍響,山崖高處不停有人墜下來。

耿小傑緊緊抱著陸飛虎,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溫熱,抬手時發現滿手血。

 

陸飛虎道:「不礙事。」

說著猛然一個轉身,背朝山崖高處,以肩背護住耿小傑,血花濺開,肩部中彈,鮮血濺耿小傑滿脖頸。

耿小傑大哭起來,陸飛虎勉力抬手,又是一槍,山崖上徹底靜。

「飛虎哥——」耿小傑大哭著喊道。

陸飛虎咳幾聲,口鼻中淌出鮮血,埋在耿小傑肩上,沒法說話,身上好幾處中彈,血液順著他軍靴淌下,滴落深谷。

他一手仍緊緊抱著耿小傑,降落傘猶如深谷中綻開蒲公英,旋轉著飄向山谷深處。

落地。

 

爆炸聲吸引所有隊伍,特種兵們過來,終於找到他們教官,朝外呼救,耿小傑抱著陸飛虎,他中彈流血過多,陷入沉睡,軍區派車前來接手收拾殘局,以最快速度接回陸飛虎。

他們在高速上下車,陸飛虎被擔架抬上救護車,耿小傑被攔在救護車外,讓他回去詳細報告情況,救護車開走。

「不會有事!」白上校吼道:「他不會有事!相信我!傷口都不在要害!」

耿小傑疲憊地倚在車旁,特種兵們紛紛過來,耿小傑就像做場噩夢,倒在車裡睡著。

 

醒來時白上校道:「飛虎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很快就能出院。」

耿小傑這才疲憊地點點頭。

 

54、第五十四章 ...

六天後,陸飛虎還沒有回來,白上校接手他工作,暫替坐鎮西營區。

耿小傑整理所有報告,在辦公室裡彙報此行。

白上校道:「那夥人是一幫僱傭軍,除走私軍火和毒品,還在西雙版納偷獵珍稀動物,前段時間集團軍開始通緝犯罪分子,得到情報顯示他們回越南,沒想到卻是潛入南邊山區,現在已經抓住。」

耿小傑點點頭,說:「飛虎哥呢。」

白上校說:「他在成都軍區解放軍附屬醫院養傷,這是他給你信。」說著遞給耿小傑一個信封。

耿小傑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裡面是張紙條,潦草字跡寫著:幺兒,哥沒事,等我回來。

耿小傑這才放下心,這些天裡擔驚受怕,已經嚇得夠嗆,工作吃飯睡覺都沒心思,只是翻來覆去地想,差點就要崩潰。

「都是我拖累飛虎哥。」耿小傑噙著淚道:「還好他沒事。」

「怎麼能這麼說。」白上校笑道:「僱傭兵你懂嗎?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傢伙。還好胡博士沒有去。」

耿小傑抬眼,白上校說:「本來這是機密,不應該對你說。」

耿小傑:「啊?!」

白上校道:「我看一下整個過程,幸虧你代替胡老師前去進行測試任務,陸飛虎少校能救出你,多虧你知道躲藏呼救,和在山上扔出炸彈反擊。否則如果人質是老師,說不定飛虎就再也回不來。」

耿小傑長吁一口氣,又問:「飛虎哥傷嚴重嗎,需要養傷多久?」

白上校眼中帶著笑意,問:「如果他殘廢呢。」

耿小傑道:「我會永遠照顧他。」

白上校笑笑,說:「沒有那麼嚴重,肩膀,腹部,小腿三處中彈,已經取出來,休養三個月到半年後可以完全恢復,和從前不會有區別。」

耿小傑點點頭,說:「那就好。」

 

白上校道:「說說你吧,你要辭職?現在由我負責你審核。我想先聽聽你理由。」

耿小傑說:「我想……去過點自己生活,就這樣。」

白上校說:「和誰一起?自己一個人?」

耿小傑不知該不該回答,白上校道:「飛虎今年秋天也要退役,你和飛虎想出去生活,對吧。」

耿小傑點頭道:「是。」

白上校沉吟片刻後道:「談戀愛挺美好,但是報告書上不能這麼寫,我想想,你就說想去再進修吧。」

耿小傑笑道:「謝謝。」

 

白上校說:「你們都想好嗎?離開工房以後,你工齡就沒有,國家不再提供社保和醫保,所有津貼也都取消……」

耿小傑說:「沒關係,我相信我們能養活自己。」

白上校笑笑,說:「我可不太看好飛虎那小子。」

耿小傑:「為什麼?」

白上校說:「沒什麼,你可得好好給他管錢,飛虎花錢一直大手大腳慣。」

耿小傑說:「我……會。他把卡給我。」

白上校嗯聲,說:「你可能還需要在工房裡呆幾個月,請盡力帶好新人。」

耿小傑點點頭,白上校打開陸飛虎電腦,桌面上依舊是兩人親暱那張手機照,耿小傑又道:「我電腦可以帶走嗎?」

白上校答:「交給機房,幫你格式化以後可以。」

 

耿小傑又問:「飛虎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白上校道:「可能你等不到他回來就要走,接下來時間裡他也很忙。你可以在麗江先找地方住下等他。」

耿小傑微有點失望,點點頭,養傷說不定要很久,還是別追問。

白上校笑道:「這雖然是個好消息,但我還有個好消息,說不定能彌補。」

耿小傑:「什麼?」

白上校:「這次事情,國家會給他記功,頒一枚勛章,同時也有不少獎金。」

耿小傑哦聲,對錢沒太大概念,白上校道:「你不高興?胡博士應該也會給你申請一筆錢,感謝你這次替他去冒險。」

耿小傑道:「有錢挺好……但我想到飛虎哥他受傷,就……哎。」

白上校笑道:「當兵人就是在槍林彈雨,地雷陣裡滾過來,別看現在和平年代,還是得有覺悟。以前飛虎和我們老班長一起去新疆執行邊境任務,也吃過子彈。許多事情要看開點,傷痕是男子漢勛章。」

耿小傑聽得心痛,點頭道:「好,我明白。」

白上校道:「好好過小日子吧,以後就不用冒險,有緣再會。你需要開始走流程,去隔壁會議室裡,最後如果沒有大問題,我會給你簽字,」

 

當天下午,耿小傑審核結束,他走出行政大樓,春天來,整個營區裡開滿花。

 

一週後工房新人前來報導,他們都是剛畢業半年後新技師,在成都軍區經過為期半年軍工培訓,合格後才調到胡博士工房裡來進行武器研發。

耿小傑負責帶一個小組五個人,幾乎與他們同吃同住,馬上就要走,得盡心盡責把自己最後工作完成。

胡博士沒有提耿小傑那次驚險任務,耿小傑也沒有多問,暖春三月,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工作裡。

 

新人比起實習生那是可愛多,都很遵守紀律,也不會三不五時給耿小傑整一堆爛攤子讓他收拾,耿小傑吃飽就幹活,晚上回來困就睡。

春天是個動情季節,每天睡前,他都會趴在床上想很久陸飛虎。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他們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過面。他還好嗎?在醫院裡都做些什麼?有沒有人去看他?陸飛虎過去對耿小傑來說是個空白,他對他從前事知道得很少,但他戰友應該基本都在成都軍區吧。

異地分隔好幾個月,他還喜歡我不。

耿小傑又隱隱有點擔心,萬一他感情淡怎麼辦呢,雖然明知不會,卻控制不住自己,總會去多想。

 

四月份,天氣轉暖,麗江四季如春,初夏時陽光晴好,夜晚繁星燦爛。

耿小傑想陸飛虎想得發瘋,已經開始計畫清明假期偷偷跑去成都解放軍附屬醫院看他,然而他連陸飛虎在哪家醫院,地址什麼地方,幾號病房都不知道。

「叮咚」——郵件聲響。

耿小傑趴在工作臺上點開電腦。

飛虎:【幺兒。】

耿小傑:「!!!!」

飛虎:【幺兒在不在?回個話,哥想死你。】

蝸牛:【在!我在啊!飛虎哥你回來?能上網?我想死你!】

飛虎:【呵呵沒有,還在醫院養傷,偷上一會網,找到能接入內網電腦。】

蝸牛:【你還好嗎?腳痛不痛?做手術嗎?】

飛虎:【哥先問你,幺兒最近按時吃飯睡覺嗎?】

蝸牛:【有,你呢?在醫院吃好嗎?我想清明假去看你,行嗎?我快瘋啦!】

飛虎:【不要來,這裡不讓外人探病。你五月三號離職?審核完?】

蝸牛:【對,沒有,最近正忙著帶新人,你呢?什麼時候回來?】

飛虎:【哥要五月二十才出院,趕不上,你這樣,拿著哥卡去取錢,在麗江租個房子,昆明也行,先租半年,自己在家裡呆著,不用找工作,也別亂跑。你現在決定,想在哪裡生活?】

蝸牛:【我還沒想好。】

飛虎:【先隨便定個地方,快點,哥這邊不讓上網,會被發現。】

蝸牛:【那先昆明吧,你覺得呢?】

飛虎:【都行,退伍日是七月十八號,哥是第一批,回來軍營以後還要再去成都一趟進行交接彙報,七月十八號當天,成都到昆明火車,下午三點,你來昆明火車站接我。】

蝸牛:【沒問題。】

飛虎:【搬家麻煩話讓白維安幫你。】

蝸牛:【我自己能行。】

飛虎:【幺兒,哥走,照顧好自己,我愛你,上次那件事情,少將對你評價是「很勇敢」,幺兒,你是我驕傲。】

蝸牛:【什麼?等等啊。】

 

蝸牛:【驕傲什麼意思???哥,別走啊,我想死你啦!】

耿小傑連著又發幾封郵件,那邊一直沒有回應,料想陸飛虎走,當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坐一會,收拾筆記本去睡覺。

 

55

又一個月過去,五月初放假,耿小傑卻依舊留在工房幹活。

這幾天他每天只睡四小時,大部分時間就在工房裡睡了,手頭的工作堆成山,要總結三年來他的所有設計,歸檔。再把一切其他人用得著的資料分門別類,輸入中央資料庫。

五月三號中午,空曠的工房裡下班鈴響,終於全部做完了!

耿小傑把最後一份檔夾合上,點清楚頁碼,在檔夾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倒在椅上,深吸一口氣開始大叫。

「啊啊啊啊啊——」耿小傑猛地大叫。

工房裡空空蕩蕩,只有他自己。

要告別這裡了,技師們都放假回家,耿小傑看著熟悉的工房,又有點難以言喻的失落,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吧,離職後連營區都不讓進了。

還不能拍照留念,耿小傑努力地到處看,想把這段回憶永遠記在心裡。

這個工房是他走出社會後的第一個避風港,第一份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的所在地,雖然和同事關係一般,但起碼耿小傑從學生時代中走出來,終於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不再是書呆子了。

胡博士是個很嚴肅認真,且對學生們負責的導師,只要弟子們願意學,他就願意手把手地教,從來不嫌誰笨,也很少發火。

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在社會上碰上這麼好的老師了。

耿小傑抱著檔夾,放在資料桌上,又坐了會,點了根菸,看他的工作臺,牆上的圖表和計畫,看中央講臺,看電腦。

他收起筆記本,背著走出工房,五月豔陽無處不在,灑滿營區的每一個角落。

初夏和風習習,他抽著煙,走超載滿他回憶的籃球場,大操場,行政樓,會堂,進了機房。

「全部硬碟格式化。」耿小傑說:「麻煩了,還有手機,屏保給我留著吧……」

U盤有嗎。」機房人員看也不看道:「人物照片?可以。」

耿小傑把所有電子設備拿出來,機房人員對照表格,記錄單子,說:「一路走好。」

耿小傑笑道:「你也加油。」

進度條達到100%,所有存在電腦裡的回憶都歸零,包括他和陸飛虎的通信。耿小傑收好所有電子設備出來,去結算薪水與獎金。

財務處負責人道:「這是你今年的工資,胡老師特別為你爭取了一筆季度獎金。」

耿小傑看單子,赫然發現居然有十萬元!

「老師呢?」耿小傑道:『我要去謝謝他……」

負責人說:「他帶女兒去北京看病了,一週後才回來。」

耿小傑神色黯然,在單子上籤了字,前去與白維安上校辭行,上校也不在。同事們都回家度假了,下午耿小傑獨自一人打包,收拾好東西,把被縟,熱水瓶都抱去後勤部上交。回來朝小虎說:「兒子,咱們得走了。」

小虎長大了很多,已經是只矯健的半成年貓了,毛髮金亮非常好看,表情嚴肅而酷,就像陸飛虎,在外面也從來不搭理陌生人,不吃任何人給的東西。

它蹲在旅行袋上喵的一聲,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耿小傑笑道:「你有朋友要告別的嗎?」

「喵?」小虎沒聽懂。

耿小傑把它抓起來,放在行李箱後,脖子上勾上根貓繩,另一頭系在拉桿箱的桿上,把貓盆貓糧收拾好,貓砂端出去倒掉,鐵盤綁在拉桿箱一邊,帶著小虎離開營區。

小虎不停地扯自己的項圈,十分不自在,幾次想掙脫跑路,耿小傑回頭道:「別跑!待會不要你了!」

小虎跳下來,識趣地跟著拉桿箱走。

沒有人向耿小傑告別,本想和胡博士一起吃個飯,但他沒回來……算了,陸飛虎應該知道老師家住在哪,以後有空再去拜訪。

耿小傑把所有電子設備都取出來,拖著行李,過了營區門口的安防,片刻後,接過裡面遞來的設備。回頭惆悵地看著營區,久久不願離去。

「再見!」巡邏隊長朝他敬了個軍禮。

耿小傑躬身回禮,拖著拉桿箱,背著筆記本包走出營區門口的大路,想起三年前來這裡工作的那一天,走的也是同一條路,兩旁道路格桑花開得繽紛燦爛,纖塵不染的天空猶如無邊無際明藍色的絲綢。

他終於離開了這裡,前去等候他的愛情,夏風吹起他的襯衣,耿小傑仍帶著學生時代的乾淨氣息,襯衣雪白而熨得齊整,牛仔褲,球鞋,這些年裡就像從未長大過。

大巴停下,司機道:「返校嗎?」

「是啊。」耿小傑笑道,掏錢買票。

「返校還帶著貓。」售票員一臉嫌棄地瞥陸小虎。

「喵。」小虎酷酷地凝視她。

「管好你的貓。」售票員道。

「謝謝。」耿小傑到最後一排坐下,解下小虎脖頸上的勾繩,抱著它看窗外的風景,小虎在舔爪子洗臉,片刻後在耿小傑膝上窩成一團睡了。

耿小傑掏出工資單對照,前年的錢都給姨媽家了,去年得了八萬,今年有十萬,一共十八萬元……待會去查查陸飛虎的卡上有多少錢,應該和他的差不多。

先找房子住,耿小傑坐車又轉車,上了麗江的火車前往昆明。

抵達昆明時已是第二天早上,耿小傑出火車站,記下公共汽車班次,四處逛了逛。

小虎十分規矩,蹲在拉桿箱上到處看,出站時便有人以為耿小傑是遊客,紛紛熱情一擁而上,耿小傑忙道:「謝謝,我不是來玩的……」

他到一家旅行社門口問路,出來沿著街道走了半小時,找到一家房屋仲介,嚇了一跳,二環內的房子好貴!一個月要近兩千……耿小傑看了不少價格,找到一家在北市區的,帶獨立衛生間,有熱水器空調,洗衣機,22平方米。

一千元。

還可以啊!耿小傑算了算自己的生活費,按照以前一個月三千多四千元薪水,能接受了。

在昆明能找著四千的月薪嗎?耿小傑沒太大概念,之前就設想過自己說不定可以去開個修車洗車的店,又或者先找個和機械搭上邊的,打打零工。

「可以養貓嗎?」耿小傑問。

仲介的女客戶經理笑道:「說是公寓,但應該可以,你一個人?打算在麗江住多久?」

耿小傑說:「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估計是半年吧。」

「你一個人?」她好奇看小虎。

「這我兒子。」耿小傑道:「走吧?看房子。」

「你兒子呢。」經理笑道:「放我們這兒?」

耿小傑:「不了它不聽話,得帶著走,待會一眨眼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耿小傑先付清仲介費,把行李箱寄在租房中心處,牽著小虎出門。

經理莞爾道:「你這貓咪怎麼跟狗似的,還知道跟著人走?」

耿小傑道:「不知道啊,貓的性格各自都不一樣吧。」

經理帶耿小傑去看房,這裡屬於北城區的公寓區,昆明發展得很好,與許多城市的公寓住房沒有太大區別,單間還算比較寬敞的,帶衛生間與浴室,沒有廚房。

耿小傑轉了一圈很滿意,決定就租這裡了。

「剛好能住兩個人。」耿小傑笑道:「可以,就要這兒了。」

經理道:「嗯,還有人住?床挺大的,採光也不錯。」

耿小傑道:「對啊,剛好夠睡,它爸秋天就退伍了。」

經理:「……」

耿小傑:「……」

耿小傑意識到說漏嘴,忙道:「沒什麼!這就去開房……付錢吧。」

耿小傑回去拿了行李箱,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那女經理又道:「白雲路上有家樂福,生活必需品可以在外面買到。」

耿小傑:「嗯附近有什麼服務行業……不,我是說,有什麼修理行業招……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

女經理忍著笑,耿小傑道:「我想找個工作。」

女經理道:「你可以到職業仲介所去問問。」

耿小傑道:「好的,那麼……再見。」

女經理笑著走了,耿小傑滾在床上,抓著小虎,炸毛道:「太丟人了啊啊啊——」

小虎一副面癱相看他,耿小傑抱著小虎在窗前朝外看,這公寓委實不錯,就像個酒店的大床房,窗戶很大,打開能看見乾淨的馬路,四季如春,下午車很少,遠遠還能眺望見花園。

耿小傑說:「剛搬家你還不能亂跑,別走丟了。」

小虎蹲在地上,於窗戶外的陽光中蜷成一團睡覺,耿小傑穿上外套,帶著卡出門去。

耿小傑跑了一下午,先去銀行辦卡,順便查賬,不查不知道,一查被嚇得不輕,陸飛虎的卡里有三十六萬!

這還不包括他的退役買斷,耿小傑在提款機處疑神疑鬼地轉頭,生怕人過來搶錢。他又去兩個銀行裡分別排隊辦了兩張新卡,一張繳水電費,另一張則當生活費。

耿小傑沒動陸飛虎的錢,從自己的卡上轉了一萬元出來,打算這三個月裡交房租,衣食住行用。

接著去電信申請網路和電話,買手機卡,再到超市買東西,泡麵零食,飲料和煙,太幸福了!買了一堆吃的用的,路過新城區上次陸飛虎買貓糧的店時,給小虎買了一堆玩具,貓砂,貓糧外加罐頭,還買了個編織籃子和新項圈,除跳蚤沐浴露。

回來以後小虎睡覺的地方已經從左邊跟隨陽光挪到右邊,夕陽西下,耿小傑開始打掃房間,想起午飯沒吃,於是扔下東西開始煮泡麵和火腿腸。

耿小傑自己吃了,給小虎也吃了,小虎終於吃上了暌違已久的妙鮮包,非常滿意。飯後耿小傑接上筆記本,放了張CD,聽著音樂繼續打掃,直收拾到晚上十點,擦好窗子,換上六十瓦的燈泡,房間裡乾淨宜人,燈光溫暖。

耿小傑戴上橡膠手套,說:「嘿嘿嘿。」

「喵!」小虎恐懼地開始逃跑,跳來跳去,終於被耿小傑抓住了,提進浴室,喵喵喵地抓狂大叫,繼而絕望地嘶吼,最後全身毛濕水,一張瘦了吧唧的臉滑稽得很。

耿小傑哈哈大笑,給悲催的小虎拍照,繼而毛巾裹好擦乾,抱出外面用吹風機吹幹,小虎馬上跳進新窩裡,縮成一團。

自己洗好澡出來,耿小傑關燈:「晚安——兒子,等你老爸回來。」

夜裡很涼快,蓋著空調被正好睡,小虎鬱悶地入睡,窗外繁星萬點,銀河浩瀚。

日子真幸福呀。

——幺兒•上冊完——

 

56

小虎足足有好幾天時間不理耿小傑,每次洗完澡都要記仇,自己在貓窩裡玩它的玩具。耿小傑帶著它出門數次,直到它認識了路,才敢把窗戶打開。外面是排水管道,小虎可以跳出去沿著管道跑上天臺玩。

昆明抓貓的人很少,耿小傑又在小虎的項圈上掛了個小牌,上面寫了位址和自己的電話,又寫「重酬」,以防走失或者成了貓肉湯。

開始幾天很乏味,耿小傑出門去買了不少機械應用的書和小說,帶回家看看打發時間。三天後網路接上了,耿小傑猶如重獲新生,聯網,離開與世隔絕的兵營,再接上網路,整個互聯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登陸國防科技網簽到,再憑記憶搜索幾個常去的網站。咿?Google怎麼搬香港去了?以前念大學時常去的西陸沒了,天涯左岸也冷清了,榕樹下怎麼變得這麼奇怪?哦關了一次站重開……起點還在,小說都有點低齡化的感覺。

耿小傑逛來逛去,找了一圈網上的招聘資訊,資訊一下全部湧了進來,這是一個複雜的大世界,猶如囚犯終於得到赦免,滿目應接不暇。

耿小傑逛著逛著就被網站的廣告和新聞吸引了,從求職網點到團購,又點到旅遊網,接著點到婚介,又點到夫妻情感小說,接著點去育嬰指南,點來點去,越點越歪,最後沉浸在寵物論壇上,看一堆貓貓狗狗的主人分享他們的寵物心得。

「喵。」小虎不住叫喚,耿小傑這才想起自己和小虎都還沒吃飯,轉身給小虎泡了貓糧,自己則泡了碗麵,繼續上網。

真有趣啊……耿小傑彷彿投入了一個新天地,以前唸書的時候怎麼沒覺得呢?不行不行,還是得幹正事。

幾年前的QQ和郵箱密碼都忘了,耿小傑先重新註冊通訊工具,再登陸求職站點投簡歷。看來看去感覺都不太靠譜,求職網還要註冊,貌似要收費充值,耿小傑轉了一圈,決定明天去找職業仲介看看,當面繳費比較靠譜。

耿小傑又去看17173,打算找個遊戲消磨時間,魔獸世界還開著,屹立不倒啊!玩魔獸太容易沉迷,用戶端也太大,算了。以前他常常和三名室友好哥們兒玩跑跑卡丁車,組了個小車隊,後來期末掛了一科,登時不敢再玩把用戶端刪了。

現在總可以玩一玩了吧,耿小傑哼哼著歌,下了個用戶端,跑跑卡丁車還沒倒,出了無數新地圖,太幸福了!

耿小傑火速下樓去買了兩張點卡,給自己買了個一年的熊貓車,想了想,又註冊個號,給陸飛虎也買個,以後可以一起玩。

太空跑道,沙漠礦山,耿小傑興奮得難以言表,足足玩到半夜四點才睡覺。

第二天起來,泡了碗麵,坐在電腦前繼續玩,小虎等到下午三點還沒飯,一副要抓狂的模樣。

「喵——!」小虎出離憤怒了。

「啊!對不起!」耿小傑道:「跑完這盤就給你準備吃的。」

小虎聽懂了,蹲在窩裡面無表情地看著耿小傑,耿小傑跑完那場又給忘了,接著下一場。

五點的時候,小虎終於餓瘋了,跳上電腦開始搗亂,貓爪子踩上關機,耿小傑大叫道:

「啊啊啊啊——你怎麼這樣!」

夕陽西下,居然五點了。

耿小傑簡直像做夢一樣,忙給小虎弄吃的,把兒子伺候好了正要泡麵,發現暖瓶裡還是昨天的溫水。

……

感覺像穿越了,不行,玩物喪志。

耿小傑開始寫計畫表,每天只能玩三個小時,防沉迷,連著吃了好幾天泡麵,整個人都蔫了,晚上買份團購票,是牛排,循路找到西餐廳,狼吞虎嚥地吃完,在華燈初上的夜晚沿著街靜靜地走,回家。

今天是五月八號,陸飛虎還有七十一天就回家了。

耿小傑看著小情侶手牽手,在花園一旁並肩坐著,心裡就說不出的想念他的陸飛虎,他的特種兵教官,他的英雄。

路邊跑出一隻貓,是小虎,朝著耿小傑喵喵叫,耿小傑抱起它,帶著它在路邊坐了會,看到兩個年輕男人手牽著手從面前走過去。

其中一個還回頭朝耿小傑笑了笑。

耿小傑尷尬擺手打招呼,心想昆明挺開放啊,怎麼發現我是GAY的?我就長得這麼GAY嗎?

他起身回家,再在網上遊手好閒一會,睡覺。翌日循手機上的電子地圖找到一家職業介紹所,整理了所有履歷,交了兩百元仲介費,在辦公室裡坐下來。

辦事員:「這是您的簡歷嗎?我看看……」

耿小傑笑了笑,問:「外面人才市場招聘的資訊多嗎。」

辦事員:「週一,週三招聘單位比較多,你明天早上可以過來看看。我的……天!你是雙學位碩士?!」

耿小傑:「……」

辦事員:「……」

「物理學與機械工程雙學位學士……」那男辦事員推了推眼鏡,兩眼裡全在轉圈圈,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這學校……你到我們這裡來找職業仲介?不是在開玩笑吧。」

耿小傑:「不啊,我都交錢了,怎麼是在開玩笑?」

辦事員好半晌說不出話,而後道:「你,這份學歷真是你的?」

耿小傑:「當然啊,不是有照片嗎,還有畢業證書,喏,英語六級證。」

辦事員登陸網站查了一次,看看耿小傑,又看簡歷,說:「很抱歉,我們這裡大部分都是一些企業和工廠來招聘,你這種院校的學生一年裡也沒幾個,今年還是第一個呢……話說你從畢業開始到今年一共有三年的空窗期,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

「這個……」耿小傑道:「我不能說。」

辦事員十分奇怪,又問:「在工作?用人單位的證明呢?」

耿小傑:「你當我是應屆就行了,宅在家裡打了三年遊戲,嗯就是這樣的。」

耿小傑期待地看著辦事員,辦事員嘴角不停抽搐,而後道:「你想找什麼工作?」

耿小傑:「機械設計師,或者修車的也行,一個月四五千就很滿意了……現在應屆生薪酬多少?按他們的給。」

辦事員一副被耍了的表情,半天說不出話,不知道這人是真呆還是逗自己玩,料想應該不會有人花兩百仲介費來窮開心,只得說:「有幾家汽配廠委託我們找高級技工,他們給的月薪是八千包吃住。但你有這個空窗期,又提供不了工作證明,只能去當學徒……」

耿小傑:「學徒就學徒吧,在哪兒上班?」

辦事員:「在玉溪。」

耿小傑:「那算了有點遠。」

辦事員:「鋼城集團在招設計師助理,進去三年提級,年薪十五萬。」

耿小傑:「這個好!十五萬真多啊!在哪兒?」

辦事員:「攀枝花。」

耿小傑:「……」

「雲南就沒有工業麼?」耿小傑道:「化工也可以的。」

辦事員:「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

耿小傑:「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辦事員:「昆明本地有工業設計公司,重工業也不少,但大部分都在嵩明工業區一帶,廠址則要到市郊去了,而且你這個空窗期實在有點難辦,還不是中途休假,是一畢業就閒置了……」

耿小傑:「我已經知道啦,你不要再提醒我這個空窗期了……我再想想吧。」

辦事員說:「我給你注意著吧,有消息打電話通知你。」

耿小傑回了家,開始上網,滑鼠劃拉來劃拉去,胡思亂想,得找什麼工作呢?陸飛虎開始說的是讓他就在家裡呆著,但呆著多沒勁啊。

耿小傑上了個同志網站,那是他以前去的地方,念大學時他一度因為自身的性取向覺得很孤獨,很恐慌。身邊沒有GAY,就算有,以他的眼力也不可能看得出來,耿小傑總覺得自己就是人群裡唯一的一個,不喜歡女孩,只對男人有好感,以後註定要一個人了。

那段日子裡他看了不少書,尼采,羅素,佛洛依德,開始逐漸正視自己的性取向,繼而在網上尋找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彼此聊聊,也好排遣心裡的壓力。

這個同志論壇是他五年前常去的,每次都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看別人的情感故事,熱門話題,後來被同宿舍一哥們兒發現了次,那人像看怪物般提防著耿小傑,耿小傑便不敢再上同志論壇了。

五年後的現在,論壇版面上充斥著大量交友,一夜情以及□話題,還有軍人同志版塊。

耿小傑別的帳號密碼都忘了,唯有這個還記得,他輸入賬密登陸,已經是黃金會員級別了。他到處逛了逛,見聊天家園裡全是交友和一夜情資訊,遂找到天南地北,求職與合租版塊。

版主全換了,沒一個認識。

耿小傑發了個帖子,問:昆明市區附近有適合機械工業類的工作嗎?

發完便去流覽軍人同志版,裡面都是些當兵的自拍,軍隊一直以來同性戀都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兵。

當然沒有陸飛虎帥,也沒有陸飛虎身材好。

但看到穿著軍靴軍褲,□上身,沒拍臉的軍人照時,耿小傑仍忍不住口乾舌燥,想起陸飛虎,□硬得不行。

切,耿小傑心想,要是給飛虎哥拍個,放在網上,點擊量肯定暴了。

他看著膚色黝黑,肌肉瘦削堅硬的軍人自拍,嚥了下口水,開始幻想陸飛虎。當兵的人和健美教練不一樣,他們的身材都是在長期訓練,越野中鍛鍊出來的,充滿勻稱與力度的美感,瘦卻不弱,硬而不壯。

叮咚——論壇短信發來了。

少時風流:【你好。】

蝸牛:【?】

少時風流:【你在求職版塊找工作?】

蝸牛:【對對,你好,你是版主嗎?】

少時風流:【你級別很高啊,還有勛章,是論壇老人嗎?】

蝸牛:【哎,這事說來話長,舟哥呢?我在剛開站的時候就註冊這裡了。還記得以前為了伺服器,讓大家一起募捐……】

少時風流:【舟哥是以前的站長嗎?他沒在了,換了一位新的,呵呵,你對論壇的感情很深啊。我看了一下你的個人資料,照片上的人是你嗎?】

蝸牛:【嗯,是好幾年前在念大學時候放的照片了,五年前。】

少時風流:【有QQ嗎,加個好友聊聊吧。我有不少求職版塊的內容,但不敢胡亂在帖子發佈。大家的身份都比較敏感,怕被用人單位百度到帖子內容。】

耿小傑一想也是,他給了QQ號,片刻後驗證消息發來了。

 

57、第五十七章

少時風流:你多大了?

蝸牛:我24了,你呢。

少時風流:哦,挺大了啊,結婚了麼?我30。照片上的人是你不,挺帥的。

蝸牛:沒有啊,上同志網怎麼還結婚,是我啊,你問好幾次了。

少時風流:上同志網站也有不少結婚了的,不奇怪,你在昆明?

蝸牛:嗯。

少時風流:怎麼慢吞吞的。

蝸牛:我是慢性子,所以叫蝸牛。

少時風流:你多高?

蝸牛:177cm60公斤。

少時風流:太瘦了,多吃點,有簡歷嗎,拿來我看看。

耿小傑忽然就有點提防了,萬一對方是來套話的呢?應該不會吧……他可是版主呢,真的30歲嗎?應該是吧,如果不是的話?算了,他騙我也沒好處啊。

耿小傑對網路的觀念還停留在六七年前——那個網友態度還十分單純,大部分上網的都是成年人的年代。七年前互聯網風氣十分健康,綠色,大部分人都通過網路,天南地北地成為了好朋友。

耿小傑把履歷打包,通過QQ傳輸給他。

少時風流:我看看,你稍等會。

蝸牛:我去玩會兒跑跑卡丁車。

少時風流:24歲的人還這麼貪玩,去吧。

耿小傑去開了一會卡丁車,少時風流彈了個QQ窗口,把他從遊戲裡搖出來。

蝸牛:等等啊!快跑完了!

少時風流:你開什麼車,蝸牛車?

耿小傑不理他,片刻後跑完出來。

少時風流:贏了嗎?

蝸牛:最後一名。

少時風流:哈哈,下次帶你玩。你這學歷挺厲害啊,雙學位裡有個物理學,以前想搞研究?怎麼不讀碩?

蝸牛:有特殊原因啊。

少時風流:嗯,你叫耿小傑,是吧。

蝸牛:哦。

少時風流:你在昆明什麼地方?

蝸牛:北城區。

少時風流:一個人嗎?家裡人呢?

耿小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對方好像查戶口一樣,他有點猶豫,片刻後才打字。

蝸牛:我在等我男朋友,他要七月份才退伍,所以我想找份工作。

少時風流:明白了,呵呵,這樣吧,我有個朋友在北京路開汽配店,是改裝私家車配件的,你會嗎?

蝸牛:會!我會一點,提速,測轉和馬達改良,還有氙燈改裝。

少時風流:是的,近期很流行把車前燈改裝成氙燈,還有一些檢修,調整和保養工作。

蝸牛:不會我可以學。

少時風流:都是有錢人玩的,店面比較正規,他們正在招技工助手,我把地址發給你,初期薪酬不會太高,學會以後就好了。

QQ視窗上貼了位址,耿小傑忙記錄下來,說:太感謝了啊!

少時風流:要不要你還難說呢,先別忙謝,去看看吧,成了再來謝。

蝸牛:我今天白交仲介費了。

少時風流:哈哈,等成了出來吃個飯。

蝸牛:嗯。

少時風流:去玩你的卡丁車吧,明天去問了以後有事再聯繫我。

耿小傑抄下地址,心想得準備一下,於是在網上逛了一會,找了幾個汽車論壇專門去瞭解,一時間資料很多也記不全。翌日清早就按著地址去找,遠遠地在北京路看了一會,見到一家汽配店,應該就是顧章說的那家。

他帶著履歷進去問,對方只有個老闆守店,幾個小夥子在給一輛賓士上潤滑油,店裡的汽配看上去都像高檔貨。

老闆看了履歷,緩緩點頭,說:「昨天聽到有人介紹。」

耿小傑笑道:「對,是你的朋友嗎?叫什麼名字來著……」

老闆沒有回答他,問了幾個問題,都是關於汽車品牌,性能和設計的。耿小傑磕磕巴巴地搜腸刮肚,也不知哪些答對了哪些沒答對。

最後老闆說:「你還知道挺多,先留下試試吧。」

耿小傑心花怒放,未料這麼容易就過了,老闆姓李,先給他一大疊單子,讓他熟悉內容,大部分都是名車的保養和改良。按照中國規定,有許多配件是不允許裝的,譬如氙車頭燈,而在馬達上也都有限制,然而有錢人多,都在追求房車個性化,耿小傑不敢亂動馬達,就取了一份改裝車頭燈的單子研究。

當天下午,他和幾名技工協助,拆卸,裝配,眼明手穩,效率極高。

老闆問道:「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不像應屆的啊。」

耿小傑擦了把汗,進車裡調節燈開關,說:「呃……這個不太好說。」

老闆也沒有再問,說:「明天起你就正式來上班吧,有單就做,跟著其他人邊學邊做。記得和客戶好好說話,都是些有錢人。」

耿小傑笑道:「沒問題。」

耿小傑第一天上班就很輕鬆,他完全忘了報酬,做完事就在店裡翻老闆的書,發現汽車行業也是很有趣的。

發動機,活桿,電子智慧系統,座椅,歐洲把人際工程學發揮到極致,每一個細節都堪稱完美的藝術品,當然,車也是一等一的貴。耿小傑對汽車這種工業藝術產品本來就有濃厚的興趣,尤其是某些跑車,那流暢的曲線,簡直就是帥呆了!

昆明四季如春,開跑車的有錢人多,許多奢侈品也大有市場,當天下午又來了一單生意,耿小傑先是站在一旁看,老闆連解說都免了,耿小傑看了一會便開始幫技工打下手,協助他們拆下幾個零件。

技工們與這新來的傢伙搭訕,耿小傑只約略說了點,不懂就問,有髒活也戴上手套先幹。別人看他不像傲慢的人,相處得還算很融洽。

當天下班後,李老闆給耿小傑談了月薪,第一個月試用給兩千,轉成正式後兩千五,按單子有提成,每週工作六天,一天輪休,節日加班算加班費。

耿小傑對這個待遇十分滿意,自己在工房裡幹活的事兒要保密,現在就相當於碩士應屆生的待遇水準,很足夠了。

耿小傑上了幾天班,扳著手指頭數日子,離陸飛虎回家還有六十五天……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回家上網玩遊戲。

數天後,他的工作慢慢步入正軌,玩卡丁車的時候QQ響。

少時風流:親愛的面試怎麼樣了?

耿小傑:「……」

真是個自來熟,耿小傑心想,怎麼這麼親切,被叫得起了一手雞皮疙瘩。

蝸牛:我有男朋友了,別這麼說話好吧。

少時風流:知道,不用反覆強調,怎麼?過橋抽板了?找到工作就把感謝的事給忘了?

蝸牛:你一直隱身啊,找不到你,我請你吃飯吧?

少時風流:哦,原來是我隱身的問題。

蝸牛:……

蝸牛:你別肉麻啊。

少時風流:呵呵,你男朋友怎麼叫你的?

蝸牛:嗯,叫我幺兒,大概是這樣吧。

少時風流:是個當兵的?

蝸牛:對啊,你呢?

少時風流:我單身,流浪,尋愛中。

蝸牛:祝你早點找到真愛。

少時風流:還有照片嗎?我看看你。

蝸牛:沒有了。

 

58、第五十八章

少時風流:你們這些小零就喜歡當兵的,身材好,脾氣壞,都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是吧。小心以後被揍。

蝸牛:他脾氣一點也不壞,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是什麼?

少時風流:沒什麼,他平時凶嗎?

蝸牛:對別的人凶,對他手下的兵挺嚴格,對我不凶。

少時風流:那就好,以後注意他的言行,快退伍了是吧,他如果動手打你,記得要逃跑,求助。

蝸牛:怎麼可能。

少時風流:怎麼不可能?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小零,喜歡上部隊官兵,退伍以後想過生活,軍人很多都有傳統的家庭壓力,要結婚,最後分手的很多,反正你提防就行了。

蝸牛:不會的啊,雙方都有責任。他救過我的命呢,怎麼會打我。

少時風流:這倒也是,一些小零們自己也不太規矩,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

蝸牛:你呢?

少時風流:我是1,呵呵。

蝸牛:他很帥的,鼻樑很高,眼睛很迷人呢。

少時風流:打住,我對1沒感覺,喜歡乾淨點的。

耿小傑正打算去玩卡丁車,少時風流的消息又來了。

聊天視窗裡發了張圖片,耿小傑點了接收,上面是個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倚在一輛賓士的車前蓋上,戴著副大墨鏡,穿一件沙灘襯衣,背後是大海,打扮很潮,卻看不出面容。

少時風流:這是我的照片,帥不?

蝸牛:車很帥啊!是寶馬吧!

少時風流:……

蝸牛:人也不錯,呵呵,你是做什麼的?

對方不理他了,耿小傑等了一會沒回答,繼續切換到遊戲裡去跑卡丁車。

玩到10點退出來時,右下角QQ還在閃。

少時風流:早點休息,晚安。

耿小傑回了個晚安,關掉QQ爬上床,把明天的日曆提前撕掉,今天是五月十九,過了十二點就是五月二十,陸飛虎應該養好傷了,五月二十……六月二十……七月十八,還有一個月零二十八天。

真是度日如年啊啊啊——耿小傑快瘋了。

半夜十二點,手機響,他自出軍營後就幾乎沒人打過這個電話,平時都當鬧鐘和GPS地圖用。

耿小傑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問:「誰啊——」

陸飛虎:「幺兒——」

耿小傑剎那清醒了,大叫道:「飛虎哥!」

陸飛虎:「噓……叫這麼大聲不怕吵到鄰居?」

小虎被吵醒了,打了個呵欠,咂巴嘴,小舌頭舔了舔犬齒,抬頭朝床上張望。

耿小傑縮進被窩裡:「哥你在哪啊!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我好想你……」

說著說著耿小傑就哭了,那邊陸飛虎說:「在成都,明天就回軍營,坐專車,別哭別哭……幺兒哭什麼?被欺負了嗎?」

耿小傑:「沒有……剛搬家,找了份工作。」

耿小傑斷斷續續,把最近的事情說了,問:「你在哪兒打電話呢。」

陸飛虎:「成都,你登陸國防科技網留下電話,哥找白維安幫查到了,今晚想你想得發慌,忍不住出來打電話。工作辭了吧,哥請你幫你找工作那朋友吃頓飯,好好感謝他。」

耿小傑咕咕嘰嘰,在被窩裡悶著,陸飛虎的聲音平淡,卻聽的出熾烈的,難以抑制的情意,又哄又疼,不住問他上班如何,被欺負了沒有,把他當小孩子。聽得耿小傑心裡不住難受,只想現在就抱著他。

耿小傑:「我還以為你忙的把我忘了。」

陸飛虎:「怎麼會?哥沒什麼朋友,幾個戰友來過以後就不管了,每天呆在病房裡養傷,想你想的快瘋了。」

耿小傑又說了很多,內容大概也就是卡丁車,汽配店,昆明的團購等等,陸飛虎那邊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兩人閒聊了一會,陸飛虎說:「來電話做愛吧,幺兒。」

耿小傑捲著被子,還沒回答,陸飛虎就說:「睡覺穿衣服了嗎?」

「有……有……」耿小傑答道。

小虎:「???」

貓咪好奇地扒著床邊朝上望,過了一會,耿小傑喘息著伸手出來抽紙巾,膝蓋頂著被子。

「我射了……」耿小傑道。

「哥也射了。」陸飛虎耳朵夾著聽筒,帶著笑意的聲音說:「明天回去了,存著子彈,下個月喂你。」

耿小傑:「下下個月呢……憋不住這麼久,你在哪兒打電話?」

陸飛虎:「路邊,電話亭。」

耿小傑:「噗哈哈哈哈!你在馬路旁打手槍嗎?!」

陸飛虎:「沒人,這裡是成都醫院的療養區。明天就走了,把這五十塊錢的卡打完。」

耿小傑:「你現在穿軍裝嗎?」

陸飛虎:「幺兒喜歡看哥穿軍裝嗎?」

耿小傑:「喜歡。」

陸飛虎:「那留一套,穿著回來抱你,家裡床大嗎?兒子呢?」

耿小傑:「雙人床,小虎被我吵醒了,在玩鴨子。」

陸飛虎:「電話卡快沒錢了,你明天還上班不?」

耿小傑:「別掛,嗚嗚嗚……」

陸飛虎:「哎,你這蝸牛,明天上班該起不來了。待會如果斷了,先說哥愛你,晚安。」

耿小傑:「嗯,我也愛你,晚安,你腳現在還疼嗎?」

耿小傑和陸飛虎又沒營養地聊了半天,前一句後一句都不搭邏輯,耿小傑困得有點迷糊,語無倫次地隨口哼唧,覺得只要聽見陸飛虎的聲音,就說不出的幸福與滿足。

說著說著,陸飛虎說:「幺兒,等哥回來和你過一輩子。」

耿小傑嗯嗯回答,再後來的事就忘了,打著電話,睡著了。

 

59、第五十九章

跑跑卡丁車的房間裡,一個紅色的胖墩和黑色的R博士,各開一輛車。胖墩叫「蝸牛慢慢爬」,開熊貓車。

R博士叫「夢醒來八九」,開合金車。

蝸牛慢慢爬:你知道嗎?如果他不退伍,可以當到上將。我想在麗江開個小客棧,他聽了就把錢都給我了。

夢醒來八九:麗江的房子其實很便宜。

蝸牛慢慢爬:那你送我一套吧。

夢醒來八九:有手有腳,自己去賺,我看你現在工作得就挺好。按準備,再跑一輪我去公司了。

321,噹噹噹!胖墩拖著個狂飛的氣球衝了出去,在賽道上飛來飛去,夢醒來八九追在後面,胖墩一個漂移,噴火,蹭一聲直飛老遠,在懸空賽道上旋轉著掉向地面。

夢醒來八九:……

胖墩撞個沒完,拖著個愛心氣球磕磕碰碰過了終點線,倒數第一,哈哈地笑,耿小傑摘了耳機退出遊戲。

少時風流:今天挺高興?

蝸牛:我要去接人了!

少時風流:哦,我開車過來送你去吧。

蝸牛:不了不了,我自己去。

少時風流:咱們還沒見過面呢,弟弟。

蝸牛:以後有機會的,等他回來讓他請你吃飯,他說也要謝謝你呢。

少時風流: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手段的啊,敢情每天裝小白都在騙我?

蝸牛:?

少時風流:算了,走了,再見。

耿小傑:「???」

QQ上少時風流的頭像黯了,耿小傑滿腦袋問號,提著裝貓的背包,喊道:「兒子!」

小虎不知道跑哪去了,耿小傑探頭張望,見一團黃毛在樓下鑽草叢,喊道:「小虎!」

小虎回頭看了一眼,耿小傑道:「接你爸去嗎?」

小虎轉身跑了,耿小傑心想不去拉倒,去浴室裡洗澡,上週剪了次頭髮,很短很乾淨,也很精神。穿一件襯衣,站在鏡子前檢視自己,小心地刮鬍子。

耿小傑的鬍子不明顯,嘴唇上有點毛絨絨的,刮乾淨後眉毛濃黑,雙眼清澈,睫毛挺長。他的皮膚很好,白皙而乾淨。

要見陸飛虎了,這樣好看嗎?耿小傑緊張得不得了,心裡像在打鼓,要見面了要見面了,緊張死了啊!

耿小傑滿腦子胡思亂想,開始設置臺詞。

「飛虎哥……」耿小傑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哎不行,飛虎哥!」

「老……」耿小傑:「算了,太肉麻了。」

「哥!」耿小傑道。

感覺也有點小肉麻,見了面怎麼辦好呢?說點什麼呢?會不會顯得有點僵?分開這麼久,要找點什麼話題來說呢?問你傷好了嗎?上次問過了啊,問過好多次了。他一定說沒關係……說租房子搬家?那天打電話也說了的。

說小虎嗎,又沒什麼好說,說想你嗎……哎怎麼感覺這麼奇怪。

耿小傑從出門想到車上,又想到下車,發現坐過站,又稀里糊塗地上車,坐回火車站。

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今天是星期天,好多學生,有旅行的,有放暑假來昆明麗江一帶玩的。

耿小傑挎著個包朝出站口走,在太陽底下站著,心裡越來越緊張——現在才1點,火車要3點才到。他去麥當勞裡買了杯咖啡,一直上廁所,緊張得連飯也不想吃,趴在桌上發呆,看手機。

好緊張啊……耿小傑緊張得胃疼。忽然又想到,他要和陸飛虎過一輩子啊,有什麼好怕的?尷尬丟人了難道他還會走不成?又不是在暗戀……

這樣一想,又輕鬆了點,然而還有點緊張,腦子裡簡直是一團亂。

耿小傑拿著飲料在出站口外的太陽底下喝,到處都是人,好多本地人……還有女人抱著小孩,牽的抱的,全是軍嫂。

耿小傑汗流浹背,掏了根菸抽,抽完又吃口香糖,待會要接吻……算了不管了抽吧,陸飛虎應該也有抽菸。

車站前的大鐘指向兩點四十,這是真正的度秒如年,耿小傑腦子裡一片空白,等待時間流逝。

三點,一大群旅客出來,背著編織袋包,湧向出站口,耿小傑昏頭昏腦,被擠著朝外走,卻仍舊不住張望,看上去都不像退伍兵。早知道應該準備個接人的牌子,否則陸飛虎能看見嗎?現在去找牌子?萬一走開了他又出站,走散了多不好。

瘋了啊!耿小傑已經徹底混亂了,出站口又出一群乘客,猶如擁擠的瓶頸裡冒出水來,嘩啦啦的全走光了。

耿小傑朝對面張望,見好多軍嫂在聊天,心想應該沒錯過。

他自動走到軍嫂們的陣營裡,伸長脖子眺望。

怎麼還沒來?三點二十了,耿小傑的汗水已經濕透襯衣,雪白的襯衣裡,上身若隱若現。

三點二十五,接站的人都喧嘩起來,上千名身穿迷彩服的退伍兵出站。

到處都是尖叫,人潮湧去,耿小傑一下就懵了,根本不知道在哪裡啊,潮水般的退伍兵走出來,大笑,欣喜的哭聲不絕於耳。

耿小傑走上前幾步——無意識地望向遠處。

在喧鬧的,潮水般的人群中,他的視線落在一個人身上,那人剛走出月臺,忽然抬頭,心有靈犀般地與他對望,繼而笑了起來。

耿小傑根本沒有想到,在這人海中的第一眼就找到了陸飛虎,而陸飛虎的第一眼,也找到了他。沒有任何迷茫,沒有絲毫躊躇。

「幺兒!」陸飛虎大聲道。

他背著個包跑出來,耿小傑沖上去,排開人群,兩人緊緊抱在一起,陸飛虎置這擁擠人群於不顧,低頭給了他一個綿長的吻。

 

60、第六十章

耿小傑先前的擔憂都成了浮雲,陸飛虎一回來,兩人忽然沒話說了,上車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肩膀靠在一起。

「怎麼煙味這麼濃,你抽好多煙。」耿小傑說。

陸飛虎答道:「太緊張了,哥在車上一夜沒睡好。」

耿小傑笑了起來,陸飛虎朝車窗外看,牽著耿小傑的手,二人十指交扣,放在膝上。

昆明四季如春,風景晴好,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片刻都不說話了,在後座牽著手。

到家後陸飛虎朝小虎笑道:「兒子,長大了。」

「喵。」小虎居然還記得老爸,過來親暱地蹭他褲腳。

當天陸飛虎體力充沛,簡直要把積累了幾個月裡旺盛的精力瘋狂地發洩出來,耿小傑連腿都軟了,床單被兩人的汗水浸得濕透,做過一會後陸飛虎便能再做。就連耿小傑要去廁所尿尿,都是面紅耳赤,站在陸飛虎腳背上,被抱著腰抱進洗手間裡去的,一邊被衝撞得近乎眩暈,一邊忍不住大叫斷斷續續地失禁,整個晚上翻來覆去地做了五次。

只睡了兩三個小時,翌日清晨醒來時又繼續做,彼此抱著,耿小傑睡在陸飛虎的臂彎裡,半睡半醒間被吻住抽頂,就像做性夢一般。

足足抱了一整天,直到餓得要死了,耿小傑才兩腳發軟地穿上衣服,和陸飛虎出去覓食。

回來的時候陸飛虎又買了個二手自行車,載著他叮鈴鈴地到處看夜景兜風。

數天後,耿小傑終於要去上班了,陸飛虎卻一直打算讓他辭了工作。

「有我養你,上什麼班?」陸飛虎如是說。

耿小傑道:「坐吃山空,你的錢也不夠啊。」

陸飛虎帶著耿小傑去樓下ATM查賬,卡上已經有上百萬了。

耿小傑:「……」

「幾個零?」耿小傑叫道:「怎麼有這麼多!我看看……等等……」

「你的卡呢。」陸飛虎一臉無奈,退了卡道:「拿來哥看看。」

「這是水電費卡,這是房租卡,這是生活費卡……」耿小傑囉囉嗦嗦拿出一疊:「這是網銀……」

陸飛虎接過挨張試,試了耿小傑的生日,密碼錯,試自己的生日,對了。

陸飛虎道:「都給你,收好,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耿小傑道:「但是也不夠買客棧的啊……」

陸飛虎搭著耿小傑的肩膀去吃飯:「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耿小傑:「吃利息一年也只有幾萬多……」

陸飛虎:「會賺到的!你別磨嘰成不。」

陸飛虎第一天就帶著耿小傑去酒家吃,耿小傑算了算,吃了200元,好貴!他又問:「以後咱們要做什麼,飛虎哥。」

陸飛虎道:「過段時間看看能做點生意不,和老班長聯繫好了。」

「啊。」耿小傑想起前些日子白上校說的,陸飛虎的班長戰友救過他的命,這人應該靠譜。

吃完飯,陸飛虎又去給小虎買貓糧和玩具,還去了趟超市,兩人大包小包地提著東西回家。陸飛虎吩咐道:「明天一早去把你的工作給辭了,泡麵也不許再吃了,成天去給人修車,像什麼樣子。」

耿小傑道:「這個工作很難才找到的!而且薪水也不錯啊!」

陸飛虎劍眉一擰:「哥過段時間就要去做生意了。」

耿小傑道:「但我也可以養家餬口。」

陸飛虎道:「你就當度個蜜月不行?哥想和你去好好玩玩。開始忙生意以後怕沒時間陪你。」

耿小傑心裡頗有點不情願,陸飛虎構築的藍圖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但陸飛虎都說了,耿小傑只得道:「哦。」

陸飛虎:「哦。」

耿小傑:「……」

陸飛虎:「哦,哦什麼哦?幺兒,哥哥和你在過日子。」

耿小傑:「?」

陸飛虎教訓道:「有不高興要說,心裡不情願,是不?」

耿小傑道:「和我想的生活不……不太一樣。不過好吧,哎,我也挺喜歡的。」

陸飛虎與耿小傑面對面,站在溫暖的路燈光芒下。

「你想的生活是怎麼樣的?」陸飛虎說。

耿小傑道:「我想你上班……嗯,我也上班,每天下班的時候如果你提早,就來接我回家。我提早,就去接你回家,買菜回來一起做飯,吃飽抱著……看電視。」

耿小傑說的時候不住偷瞥陸飛虎,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試探著說:「然後節假日一起去玩,去旅遊。賺夠……兩百萬?三百萬?可能就可以去麗江……開客棧了。」

「哦。」陸飛虎淡淡道。

耿小傑:「哦。」

陸飛虎轉身提著塑膠袋繼續走。

耿小傑跟著,心想:哦,哦什麼哦,你還不是在哦。

陸飛虎走了一會,而後道:「十月份可能去西安,上次和廖班長商量的結果是,在西安做點藥材生意能賺錢,幺兒覺得呢。」

耿小傑說:「西安啊……」

耿小傑腦子裡一片混亂,去西安?多久回來一次?他開公司做生意,是不是要到處跑?那麼自己能呆在昆明嗎?

「我也去西安嗎。」耿小傑說:「我跟著你吧。」

陸飛虎想了想,說:「是哥不對,沒提前找你商量。廖哥探病的時候來談的。哥打算先帶你去西安,你在家裡開個網店也成,做什麼都成,哥去開公司,賺夠在麗江開店的錢就回來,兩三年時間估計夠了。」

耿小傑說:「兩三年肯定不夠,西安我也挺喜歡的,辭職過去再找。」

陸飛虎道:「不是說不想辭職的嗎?」

耿小傑說:「這性質完全不一樣啊。」

陸飛虎說:「好吧,哥還想這段等廖哥的時間裡,和你去報個旅行團,當是度蜜月走走。」

耿小傑道:「我明天辭職嗎?先把這個月薪水拿到再說吧。」

陸飛虎無奈道:「幺兒,別人不會給你的錢的。」

耿小傑說:「哦,那我……明天就去辭。」

陸飛虎忍不住笑了起來,說:「算了,你想做就再做幾天,當做是玩好了。」

陸飛虎沒說話,嘴角卻微微翹著,耿小傑追在陸飛虎身後,說:「別生氣啊,哎是我不好。」

陸飛虎道:「沒生氣,你就是太老實了,不過也好,你不老實,哥也不會愛上你了。」

 

61、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耿小傑要上班了,八點半,被吵醒的時候陽光燦爛,一睜眼迷迷糊糊地摸枕頭左邊,陸飛虎不在。

耿小傑:「?」

接著摸右邊床頭櫃,鬧鐘嘀嘀嘀地響個沒完,啪一聲按掉。

耿小傑:「……」

「八點半啦——!」耿小傑炸毛道:「飛虎哥呢!!!誰動了我的鬧鐘——!!」

完啦完啦要遲到啦!!耿小傑登覺這次完蛋了,抓起內褲襯衫衝進浴室,幾下換上衣服,銜著牙刷口吐白沫地衝出來,躍過床的時候……

「喵!!」小虎過電一般慘叫,全身黃毛刷拉一下豎了起來。

「對不起!」耿小傑大聲道,單腳跳,讓出腳下小虎的尾巴梢。

耿小傑迅速收拾背包,工作服捲起來朝背包裡一塞,拉開抽屜拿了張二十元,抓起棒球帽朝腦袋上一扣,壓著亂糟糟的頭髮,風馳電掣地衝出房間。

IC卡!耿小傑在走廊一個漂移,火速回房,把IC卡拿著,猶豫了0.01秒要不要帶鑰匙,陸飛虎跑哪去了?

不行,來不及了,耿小傑顧不得再找陸飛虎……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叮叮」的聲響。

耿小傑:「??」

耿小傑把窗臺上的小虎抱下來,正要關上窗時探頭朝外望了一眼。

「叮叮叮——」陸飛虎騎著輛自行車,側頭朝上瞥,嘴角微揚,不停地擰自行車鈴鐺。

耿小傑略張著嘴,啊了聲,馬上轉身跑下樓去。

「你怎麼起這麼早!」耿小傑喊道。

陸飛虎接過耿小傑的背包,拍拍自行車前面的桿,道:「少廢話,上車!」

耿小傑笑了起來,側身坐上陸飛虎身前,陸飛虎一蹬自行車道:「出發!」

 

初晨的陽光照在兩個大男生的身上,陸飛虎踩起腳踏,緩緩加速,穿過人行道,馳下自行車與電動車道。

「到了到了!」耿小傑看到巴士馳過公交站,月臺上擠滿了等車的人,大叫道:「哥!放我下車啊!」

陸飛虎的自行車咻一聲穿過月臺,巴士被拋在身後。

耿小傑:「要遲到了啊啊啊!下個站人太多,擠不上去啦!快放我下車啊啊!」

陸飛虎面無表情,插在自行車前的手機播著薛凱琪和方大同的對唱:

 

「我們都沒說那遙遠的曾經……我們也沒提那故事的原因……」

「青春的複刻回憶像一片雲,沒法子抓在手裡。」

 

陸飛虎瀟灑一擰車把,耿小傑驚險地大叫,自行車從一輛的士與15路公共汽車中間的縫隙穿過去,眨眼間只見一道影子掠過,自行車先超寶馬,再超賓士!越過公車與擁擠的人群,衝出人行橫道。

「紅、紅燈!哥!要撞上了!」耿小傑刺激地嚷嚷。

陸飛虎一個急剎車,側頭挑釁地看停在路口的15路公車,推了推墨鏡,叮叮按了幾下自行車鈴。公車司機滿頭大汗,推了推墨鏡。

三、二、一,綠燈。

「啊啊啊——」耿小傑抓狂的大喊中,自行車再次咻一聲衝了出去。

過彎,漂移,兩人風一般掠過,帶著月臺上等車人的報紙角唰地一揚。

陸飛虎在鬧市區倏然停下,把鈔票拍在麥當勞的外賣窗臺前,接過咖啡,熱薯仔餅,紙袋朝耿小傑懷中一塞,咖啡掛在車把上,再次前衝。

過大街,穿小巷,猛的一停,停在汽配店正門口,擋住外面的一輛賓士。

嘀嘀嘀,陸飛虎的電子錶響,剛好九點,公車還堵在路上。

耿小傑跳下車:「你太厲害啦!」

 

「咖啡!」陸飛虎道。

耿小傑衝回來拿咖啡,陸飛虎摸了摸耿小傑的頭,說:「哥中午等你吃飯,幺兒上班加油。」

賓士打開車門,陸飛虎微微蹙眉,斜眼瞥向下車的那男人——一身西服,戴著副眼鏡,身高約一米八。

男人打量陸飛虎與他的腳踏車,陸飛虎則一副面癱表情,轉身騎自行車走了。

 

耿小傑進去打卡,取單子,坐在小桌前邊吃早飯邊看。今天的工作是給一輛賓士加個尾翼,外加一個6.3升雙渦輪增壓發動機。

尾翼好裝,一週前就已經訂貨,發動機則有點麻煩,耿小傑朝外看了一眼,車牌號對上,應該就是這輛賓士,汽車發燒友真多,也真有錢……那車主和另一名技工在外面交談,技工又道:「耿小傑!過來準備,今天可以動手了!」

耿小傑哦了聲,把早餐三兩下搞定吃下去,過去交給技工單子,接過車鑰匙,緩緩開進車庫。

耿小傑看了眼倒後鏡,陸飛虎在對街的小吃店吃雞湯餌塊,點了杯普洱茶。

外面技工敲車窗玻璃,耿小傑搖下來,技工道:「小心點啊!蹭壞了你賠不起!」

耿小傑這才注意到車側離車庫邊緣只差不到五公分,當即出了一背冷汗,擦花了的話要重新配色噴漆,一下就是好幾萬的錢,暗道還好還好。

車主笑道:「沒關係,當碰碰車就行了。」

耿小傑:「呵呵呵……您真幽默。」

車主:「……」

 

少頃把車停好,耿小傑進去抱著鈦合金尾翼出來,說:「這個是梅賽德斯公司原裝的……您看,還沒有拆封。」

另一名技工提了個發動機出來,把單據交給車主驗貨,車主看也不看隨手簽了名。

耿小傑:「好了,儘管交給我們吧。」

車主點了點頭,掏煙遞煙,說:「我叫王旭。」

那技工擺手不抽,耿小傑想了想,取了根中華夾在耳朵後面,笑道:「謝謝,我叫小傑。」

倆人開始定位,畫點,打孔,加裝尾翼,耿小傑心裡十分緊張,孔要是打偏了可不得了。車主也不走,就站在一邊看他們改裝,而陸飛虎卻在對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簡直就是雙重壓力啊!!耿小傑心裡咆哮,吱吱吱的火花噴濺,打出螺絲孔,技工讚道:「漂亮!」

耿小傑道:「還……還好。」

技工朝王旭道:「小傑手很穩,您放心吧。」

王旭:「沒關係,我上午也沒事,觀摩觀摩。」

耿小傑看了眼對街,陸飛虎吃完走了。

 

62、第六十二章

耿小傑鬆了口氣,又看見陸飛虎面前的碗才吃了一半,心想真浪費。

王旭饒有趣味道:「看什麼?對了,那人是你朋友?」

耿小傑道:「沒有,啊……我在看那隻狗。」

王旭道:「金毛,雜交的。」

耿小傑:「嗯,好可憐哦。」

小吃店外面有只流浪狗,拖把般的尾巴甩來甩去,耿小傑走過去,把陸飛虎吃剩的早飯倒給它吃。

王旭:「你喜歡小動物?」

耿小傑回到店裡:「還行啊。」一邊心想陸飛虎去了哪裡,中午會來接他吃飯嗎?邊埋頭擰螺母邊想周圍有什麼好吃的,三分鐘後,陸飛虎回來了。

陸飛虎拿著份報紙,對著小吃店空空如也的桌子,怒吼道:「我的早飯呢!」

耿小傑:「……」

 

王旭哈哈大笑,耿小傑馬上不敢吭聲,裝作好奇地張望,陸飛虎進去找店主,耿小傑暗道自己白痴了,忙喊道:「沒……你再叫一碗吧!被我吃了!」

陸飛虎臉部神經抽搐,出來又重新點了一份。

耿小傑一頭亂麻,埋頭檢查發動機。

王旭:「你新來的?」

耿小傑:「嗯,兩個月前剛來。」

王旭點了點頭,又問:「待遇怎麼樣?」

耿小傑道:「基本月薪兩千五,不包吃住,其他看獎金的,上個月拿了四千六百三,是稅後哦,怎麼啦?」

王旭:「……」

耿小傑:「?」

王旭還是第一次碰見問聲待遇就把家底抖了個清光的二愣子,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許久後笑了笑,說:「還成。」

耿小傑點了點頭,專注地開始忙活,王旭想找點話來問,又見另外一名技工在旁指指點點,大部分活計都是耿小傑在幹,便不再打擾他,出外買了份雜誌,在車庫裡坐著翻。

耿小傑一直蹲著,忙得忘了時間,調試發動機和接線路,足足到十一點半。

陸飛虎在對面看報紙雜誌,看完了掏出手機上網,時不時抬頭看耿小傑認真幹活的模樣。

「呼——」耿小傑擦了把汗。

對街的陸飛虎心靈感應般抬頭張望,注視耿小傑。

 

王旭笑道:「辛苦了。」

耿小傑搖了搖頭:「下午可以測試了,另外一位大哥會開出去城外走走高速。」

王旭欣賞地點頭,耿小傑似乎還有話想說,王旭看出來了,說:「有什麼疑問。」

「沒……嗯,我其實覺得。」耿小傑拍了拍車前蓋,滿意地看著自己改裝後的傑作,想了一會,說:「加雙渦輪發動機,我覺得有點……浪費,畢竟你又不長期跑高速。而且你好有錢哦,看你裝好的這些配件幾十萬呢,都在這裡裝的嗎。」

王旭莞爾道:「有些是在別的地方。」

耿小傑心想:有錢人的喜好真是搞不懂。隨隨便便就朝裡砸,也真捨得。

「你不懂。」王旭笑道:「一輛心愛的車,就像自己的愛人一樣,改裝就是給它最好的衣服和內芯——老婆氣質好,愛打扮,就是老公的面子,沒有什麼捨得不捨得的。」

耿小傑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摘下帽子,頭髮亂七八糟,滿頭大汗,穿著汙髒的工作服,卻有種別樣的帥氣。

王旭:「你只用了半天就組裝好了,確實很厲害。」

耿小傑:「還要後續調試,我只是完成了第一步。」

王旭笑道:「有沒有考慮去別的公司發展?感覺挺屈才的。」

耿小傑說:「不了……過段時間,嗯……」

王旭:「去當工程師能比普通技工混得好。」

耿小傑:「沒關係,我沒啥錢,但是很快樂,每天和這些車玩,覺得它們都挺漂亮的。」

說話時陸飛虎看了眼表,過來了。

 

陸飛虎:「是吧,以後也給你買個好車,蘭博基尼怎麼樣?」

耿小傑笑道:「模型就可以了,給我買個新的我也捨不得開。」

陸飛虎:「吃飯時間了,還傻笑什麼。」

耿小傑忙轉身去換下工作服,交了單子,跟著陸飛虎去吃飯。

 

陸飛虎帶著耿小傑去鬧市逛了一會,找了間日本菜,吃了兩百六十元,超過耿小傑一天的薪水了。

耿小傑倒是吃得不心痛,錢都是次要的,吃完兩人在店裡喝了兩個小時免費茶,下午耿小傑又回去上班。

下午徹底沒活幹了,王旭走了,技工出城去測試新發動機性能,老闆不在。陸飛虎騎上車回家,給小虎泡貓糧拌妙鮮包吃。

耿小傑在汽配店裡坐著發呆,一個半小時,陸飛虎喂飽好家裡的貓兒子回來。也在對街拿杯奶茶,坐著發呆。

陸飛虎揚了揚手裡雜誌,耿小傑道:「工作時間不能看書!」

陸飛虎舉了舉奶茶,耿小傑點了點頭,意思是喝奶茶可以,陸飛虎掏錢過街口買了一杯,片刻後店家把奶茶送過來。

這家奶茶味道很好,都是茶包調進口奶粉衝出來的,耿小傑一下午邊發呆邊喝,足足喝了三杯。

 

傍晚賓士開回車庫,交接單,耿小傑拉下卷閘,收拾東西下班,陸飛虎把腳踏車騎過來,耿小傑坐上前桿,讓陸飛虎抱上,陸飛虎把著車頭,搖搖晃晃地騎著走了。

「你說你吃得也不差。」陸飛虎道:「怎麼就不長肉。」

耿小傑:「天生的,哥,你還是偶爾鍛鍊一下吧,不然退役以後會越來越胖的。」

陸飛虎:「是吧,成胖子了你就把老子一腳踹了,去跟有錢人開賓士凱迪拉克蘭博基尼了。」

耿小傑笑了起來,昆明的傍晚一輪火紅夕陽投上街道,陸飛虎騎車帶著耿小傑在街上兜來兜去,到市場去買菜,回家做飯,吃飯。耿小傑把那根中華上繳給陸飛虎,陸飛虎叼著煙,哼哼著歌去涮碗。

收拾停當,兩人洗完澡,抱著在床上蓋著被子,陸飛虎打開筆記本電腦,上PPS看盜版電影,小虎睡在床尾,看了部災難片,又看愛情文藝片,十點半,耿小傑還沒看完就耷拉腦袋打瞌睡了。

陸飛虎收拾東西,關燈睡覺。

 

63、第六十三章

從這天起,陸飛虎每天載著耿小傑去上班,耿小傑把筆記本交給他,讓陸飛虎在對面的奶茶店裡上網,等他下班。

陸飛虎的公司事宜還沒談妥,耿小傑也沒多問,大概知道十月份或十一月會去西安,日子平平常常,每天上班、下班、接老婆,便這麼度過。

耿小傑坐在店裡,抬頭看對面奶茶店,陸飛虎專心致志地盯著螢幕,耿小傑喊道:「哥,你在幹嘛?」

陸飛虎答道:「跑跑卡丁車!」

耿小傑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挺對不起陸飛虎的。

耿小傑左思右想,要不還是辭職出去玩算了……耿小傑來昆明安家的時候,買東西,租房子,押金,花掉了兩人卡里的一萬多,頗有點心疼,老想賺點錢把卡里的空缺給填上。

然而陸飛虎一回來,兩個人一起的衣食住行,簡直就是花錢如流水。陸飛虎專挑好的帶耿小傑去吃,取錢時耿小傑都從薪水卡里取出來給他。陸飛虎一直不知道,只以為花的是他自己卡里的錢。

每個月,耿小傑去取錢,把一疊鈔票放在抽屜裡,夫夫二人沒錢了就從抽屜裡拿,從來不數,也沒什麼開銷計畫。耿小傑連每天花多少錢都糊裡糊塗的不知道,只知道抽屜裡的鈔票很快就用完了,於是再去取。

要去西安……耿小傑坐著開始腦補以後的生活,陸飛虎去做生意應該需要很多錢吧,不知道能賺到多少,看他樣子完全不像個當老闆的啊,不過西安還挺不錯的。

陸飛虎打了個呵欠,靠在椅子上,耿小傑知道他玩完卡丁車了。

陸飛虎對著電腦打字,似乎在聊天,片刻後合上筆記本過來,把筆記本給他,說:「哥有點事,得出去一趟。」

「哦。」耿小傑說:「去哪裡。」

陸飛虎:「聯繫一位朋友,晚上得請他吃飯喝酒,幺兒回去自己吃吧。」

耿小傑嗯了聲接過電腦,掏卡給陸飛虎,說:「卡里有錢,你買單的時候直接刷卡吧。」

陸飛虎朝他拋了個飛吻,跨上自行車走了。

 

耿小傑打開電腦去接網線,反正老闆不在,偷偷上會兒網。

陸飛虎的QQ還沒關上,用了密碼記錄自動登陸,耿小傑好奇心來了。

他在和誰聊天?耿小傑心想,看一眼吧……好想看,但是窺探別人隱私多不好……陸飛虎算「別人」嗎?當然不算啊,但是……夫夫之間也要尊重對方的隱私吧……¥&*%$

耿小傑心中天人交戰,QQ登陸窗提示:網路中斷,3秒後再次自動連接,21……

嘀嘀嘀嘀,連上了!

自動連的啊!不關我事啊啊!

耿小傑看到圖示在閃,好奇地點開,看到一個聯繫人「廖律光」說:88

這個應該就是陸飛虎說的廖大哥了,耿小傑點開聊天記錄看了看,見兩人都在談生意的事,保健藥進貨啊,冬蟲夏草……粉末和含片。

耿小傑沒看懂,朝上翻了翻,見陸飛虎還提到他了。

 

廖司愷:【呵呵,可以趁著現在去走走,順便考察東藏地區的藥材。】

陸飛虎:【幺兒不願意,倔得要死,非要在昆明上班。】

廖司愷:【上什麼班,都要來西安了。】

陸飛虎:【沒得法子,我也想帶他去度蜜月耍。】

 

再後面就沒下文了——嘀嘀嘀,頭像又閃,耿小傑點開,看到是另外一個。

 

我心飛翔:【不是去應酬了?】

耿小傑正點那人聊天記錄,對方的消息又來了。

我心飛翔:【哎,日子不好過,也不曉得他愛不愛我,我都不敢去找他了。】

 

耿小傑:「!!!」

他看到我心飛翔和陸飛虎的聊天記錄,裡面全是談感情的,這個人是個男的?耿小傑看到他QQ秀是男人,貌似遭到了感情挫折?先前與陸飛虎聊了許多關於談戀愛的,還問陸飛虎怎麼處理戀愛關係。

陸飛虎給他的回答是【哎,老慣著你婆娘要不得,該凶的時候要凶他!】

耿小傑:「……」

陸飛虎的記錄裡又說【你就是個耙耳朵。】

耿小傑心想:你自己不也是個耙耳朵。

 

我心飛翔:【?在嗎?被盜號了說?】

耿小傑忙回覆:【在在,飛虎哥有事走開了,我是他弟,他QQ沒關,我馬上下了。】

我心飛翔:【哦你是耿小傑,我知道,教官一直說到你,你好!】

耿小傑:【我在上班呵呵,偷用網。你是飛虎哥的朋友嗎?】

我心飛翔:【我是他以前帶的兵,你有空嗎?兄弟夥聊聊啊。想問你點問題,我家那個也是個小零,難辦得很!】

耿小傑明白了,這個人是陸飛虎的戰友……還是個1?他家有個小零,嗯嗯應該就是這樣,出了感情問題嗎?耿小傑一向很喜歡當樹洞,幫人解決感情問題是很有趣的事情,當即來了興致。

耿小傑開自己QQ,加上我心飛翔的QQ,饒有趣味地問他。

 

我心飛翔與他聊了一會,耿小傑開始明白了,這人以前是陸飛虎帶過的學生,也是個特種兵。

五年訓練結束後,他被分配到成都市,協助武警進行治安工作,今年是轉業後的第一年,出來以後交了個小男朋友。

 

蝸牛:【我也在成都住過的啊,你在哪裡?】

我心飛翔:【呵呵你也是成都人所,什麼時候回家看看?】

蝸牛:【不是,我姨她家是,估計近期也不會再回去了吧。】

 

耿小傑查戶口一樣地問,我心飛翔都答了,轉業也分混得好混得不好的,我心飛翔只能算中等,負責在節假日協助警務,無非就是維持治安,協調秩序等等。

耿小傑以前在成都見過協警,特種兵出來混日子感覺太浪費了,不過那身黑色警服,褲腳束在中邦皮靴裡,戴個鴨舌警帽的警官看上去非常帥氣。

我心飛翔有次在節日裡認識了個大學生,那學生於街上碰上碰瓷的,走不及被賴上了,對方索要醫藥費,誤工費云云,我心飛翔幫那學生解決了問題。得了他的電話號碼,那學生作為答謝,請他吃了頓飯,於是就熟絡了。

我心飛翔管的地段剛好是那學生常去的,週一三五,學生都會騎自行車經過他管的路口去當家教,認識後便常常聊天,偶爾一起吃飯。

 

蝸牛:【那很好啊,你表白了嗎?】

我心飛翔:【哎,表白了撒。】

蝸牛:【你當1嗎?】

我心飛翔:【廢話所!老子西南獵鷹的特種兵還要送過去給人壓嗎?純1!槓槓地!】

蝸牛:【哦,純1真威風啊!你們為什麼吵架?】

我心飛翔:【也不是吵架,就是他人太冷,你曉得的撒。】

蝸牛:【什麼意思啊,太冷?】

我心飛翔:【就是無所謂,啥子都無所謂,上床也無所謂,老是不主動找哥哥……你好大了?】

蝸牛:【24,你呢。】

我心飛翔:【我比你大兩歲,你當我弟弟嘛。】

耿小傑心想這哥哥實在也太多了吧,不過同志們老喜歡叫哥哥弟弟的,也就隨意了。

 

蝸牛:【聽你描述,他人應該還是很不錯的吧。】

我心飛翔:【是哦,外冷內熱,哥哥就是苦惱不曉得啷個辦,小峰不粘人。能像你這樣就好了,唉。】

蝸牛:【那你主動一點啊,浪漫一點,要麼你帶他去國外結婚吧。】

我心飛翔:【啷誒有這麼多錢哦!】

蝸牛:【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我心飛翔:【我下頭有兩個弟弟,都在讀書,我是家裡老大,沒告訴爸媽。】

蝸牛:【他呢?】

我心飛翔:【峰峰嗎?峰峰家在重慶,獨生子。】

蝸牛:【可能是怕爸爸媽媽傷心吧。】

我心飛翔:【哎,有可能哦。】

蝸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說不定會好點。】

我心飛翔:【你空了跟教官來成都耍嘛,哥哥正好有藉口,把峰峰帶到起,跟你們一起切。】

 

蝸牛:【要得嘛。】

我心飛翔:【你還說起四川話了。】

 

耿小傑說了一會,注意到螢幕右下角。一個手機QQ圖示又在閃,便點開圖示。那是他自己登陸的QQ號。

 

少時風流:【工作時間偷偷上網?小心我告訴你們老闆。】

蝸牛:【啊,別,我馬上下了。】

少時風流:【下午沒事做?】

 

對街汽車按喇叭,耿小傑下意識抬頭,看到一輛賓士。

蝸牛:【嗯馬上有事做,啊有生意來了,掰掰!】

 

蝸牛:【飛翔哥!我要工作了。】

我心飛翔:【要得嘛,空了記得來成都,帶你們去耍起。】

 

耿小傑火速合上筆記本,塞進包裡,賓士在汽配店門口停,駕駛室車窗搖下,王旭胳膊擱在車窗上,喊道:「耿小傑同學!」

耿小傑收好東西出來,說:「出什麼問題了嗎?」

賓士是他親手改裝的,生怕出了一丁點問題。

王旭讓人洗車,又道:「引擎有點雜聲。」

耿小傑:「不……不會吧,開個空轉給我聽聽?」

王旭道:「你跟我到城外去兜一圈聽聽看?」

耿小傑道:「好的。」

 

64、第六十四章 ...

他回店裡拿了東西,坐上副駕駛位,系好安全帶,王旭洗完車,掉頭離開店門口,載著耿小傑離開昆明,上了高速。

耿小傑把一個測雜訊分貝的裝置擱在駕駛座前,耳機塞在耳朵裡,裡面沙沙沙地響,王旭嘴角帶著笑,專心致志地開車。

耿小傑認真聽,覺得沒有王旭說的雜聲啊,賓士上高速,耳機被王旭扯了下來。

耿小傑看著王旭:「?」

王旭道:「別塞著耳機,噪音太大,對耳朵有損害。」

耿小傑:「還沒聽見雜聲。」

王旭:「人耳聽聽看,聽不出就算了。」

耿小傑:「怎麼能算了……你別開太快,哎等等!王先生!」

王旭一打方向盤,嗡一聲賓士開到最高速,開始超車,風馳電掣地穿過一輛貨櫃車,一輛泥頭車,耿小傑嚇得差點飆尿,大喊道:「別衝動啊!太快了!你超速啦!」

賓士一路提到最高速,在大車小車間穿來穿去,耿小傑怕得不住發抖,生怕賓士一追尾那就完了,萬一被兩輛貨櫃車前後一夾,自己二人一定會變成肉餅的!

 

王旭下高速,車速放慢,耿小傑終於鬆了口氣。

王旭笑道:「雜聲聽見了嗎?」

耿小傑:「……」

耿小傑在心裡咆哮道:怎麼可能聽見!你倒是讓我聽聽看!這是高速!你當是開跑跑卡丁車啊啊啊!!

 

王旭轉了個彎,地面有點顛簸,是處荒郊野外,耿小傑十分迷惑,這又是要幹嘛?真捨得啊,賓士朝這破路上開,也不心疼嗎。

前面是雲貴高原上的一處山間盆地,耿小傑越來越奇怪了,該不會是要把他拐去賣掉吧,不會吧!

想到什麼變態殺人狂荒山野嶺碎屍案……耿小傑的臉馬上就青了,轉頭看王旭的時候篩糠般發抖。

「停車,王先生!」耿小傑幾乎可以肯定王旭是在騙他玩了,賓士根本什麼問題都沒有,把自己帶來這裡是要幹嘛?要給陸飛虎打電話讓他來救自己嗎?耿小傑伸手摸手機,準備情況一不對就按一鍵撥號朝陸飛虎求救。

想到陸飛虎,又稍微安心了點。

王旭:「帶你出來玩,別這麼緊張。」

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說:「我在上班啊!王先生!」

王旭笑了起來,把車停在一處農莊外面,說:「下車。」

 

那是一間農家樂,耿小傑稍定了些,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也不能在車上坐著……下就下吧。

耿小傑把手揣在兜裡,見附近一排好車,凱迪拉克,寶馬,還有野豹吉普R479,是有錢人在這裡聚會嗎?

王旭道:「沒關係,我認識你們老闆,待會回去大哥給他說說,包你沒事。」

耿小傑心裡惴惴,既怕得罪了客戶,又覺得這裡好像很不安全。王旭道:「走,下車去燒烤玩。」

耿小傑心想哎,好吧,先看看情況,現在也回不去了,萬一真是燒烤,把陸飛虎叫來肯定會把王旭給打死吧。

王旭找自己幹嘛?他們只見過兩次面啊……耿小傑越想越不對,腳下一滑,差點掉進河裡去。

「當心!」王旭說:「都在想什麼呢,迷迷糊糊的。」

「走神了,呵呵。」耿小傑嘴角抽搐。

 

四周青山綠水,連綿的丘陵環抱著一處農家樂村莊,空氣非常清新,一條錦帶似的小溪涓涓淌過農家樂中央。

中午剛下過一場小雨,現在天氣放晴,空氣中儘是水汽味,碧藍天空,墨綠山野,說不出的清新愜意。

「真漂亮啊。」耿小傑讚嘆道,深呼吸,只覺全身心都舒服得很。

王旭笑道:「前面去。」

耿小傑心想這是什麼地方?以後也可以和陸飛虎來燒烤,兩個人燒烤好像蠻無聊的,要能認識多點朋友就好了。

 

「王哥!」有人在燒烤爐處招呼道。

王旭道:「來了!」

 

整個農莊裡只有六個遊客,有男有女,耿小傑看了一眼,應該就是外面那些名貴房車的車主,已經圍坐在爐前燒烤了。

王旭:「遲到了遲到了,介紹一下,這個是小傑、」

眾人紛紛與耿小傑打招呼,耿小傑一向怕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挨個客氣了一番,王旭示意他坐下,接過朋友遞來的雞翅,開始燒烤。

耿小傑心裡七上八下,說不出的疑惑,王旭則和其他人有說有笑,大部分聊的話題都是關於旅遊的事。

驢友?耿小傑聽出來了,這些人都很喜歡自駕遊,說到稻城亞丁,西藏,還有新疆,甘肅等地,耿小傑聽得津津有味。

「小傑是哪裡人?」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笑道。

耿小傑道:「我成都的。」

「成都好地方。」那花襯衫男人的女朋友笑道:「想去峨眉山轉轉。」

王旭的意圖是什麼難說,但他的朋友卻俱是厚道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沒有對耿小傑表示出半點輕視與敵意,毫不在意這個陌生人,不到幾分鐘,言談之間就放鬆了耿小傑的戒備。

 

王旭饒有趣味道:「小傑可以給我們當導遊。」

耿小傑道:「我……完全沒去過峨眉山,嘿嘿不好意思,大部分時間都在唸書,沒有去旅遊,不過也挺想去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王旭隨手摸了摸耿小傑的頭,說:「來來,大家喝酒。」

 

王旭一摸耿小傑,耿小傑馬上就有點想法了。

他為什麼請我來吃燒烤??是想介紹我給他的朋友們認識,幫他們改裝車嗎?耿小傑心裡作了第一個假設,繼而又推翻了,汽配技術沒有什麼難的啊,有錢什麼辦不到?

王旭怎麼好像和自己很自來熟,他們不是才見過一面嗎?耿小傑接過啤酒瓶,說:「我不會喝。」

「隨意就行。」一個美貌少婦翻了翻爐子上錫紙裹著的蜜汁小羊排,笑道:「旭哥,小傑他吃羊肉嗎?」

耿小傑有點奇怪,王旭道:「他不挑食。」

耿小傑道:「嗯,都可以吃。」

一男人又道:「聽說你是做汽配店的?」

耿小傑說:「對啊,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數人擺手,美貌少婦笑道:「有需要一定找你。」

耿小傑點了點頭,別人又問:「辛苦不?」

耿小傑笑了笑:「還行,朋友給介紹的工作。」

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眾人好像默認了他與王旭很熟?為什麼?當時工作是QQ上的少時風流給他介紹的,說起來還沒請他吃飯呢。王旭也說他認識汽配店的李老闆……他們都應該去過店裡吧……難不成王旭就是……少時風流?!

耿小傑被自己的腦補嚇了一跳,偷偷看王旭,王旭與他碰了啤酒瓶,別人開始聊麗江了。

耿小傑道:「我年初就去過麗江。」

「是呵,好地方。」有人笑道:「瀘沽湖,玉龍雪山。」

「就算什麼事情都不做。」一女孩笑道:「在麗江找間客棧住下發呆也很幸福的。」

耿小傑:「是啊,木府對面有間客棧很不錯……」

耿小傑邊說話邊開始飛速腦補,王旭就是少時風流嗎?很有可能啊!這樣就說得通了……難道他喜歡上我了嗎?不會吧,這就喜歡我了?之前在QQ聊天的時候他不住嘴的說我長得好看,是他喜歡的類型……耿小傑不住心驚,得怎麼辦?

對方沒說什麼,又帶自己出來,是想泡他嗎?這也太誇張了吧!要找陸飛虎來嗎?他知道了會不會揍王旭?把客戶給揍了後果會很嚴重吧!

不會的,應該是想太多了,耿小傑不住安慰自己,別把事情想的這麼複雜,別自作多情……說不定王旭的朋友裡,有一個是少時風流,嗯這樣倒是能解釋得通。

但是他是在同志論壇上認識的少時風流啊!這裡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成雙成對的……不對!耿小傑終於意識到了,八個人,其餘三個看上去像王旭的哥們兒,都是帶著女朋友來的!!只有王旭單身?!

 

「我吃飽了。」耿小傑說:「大家慢慢吃。」

王旭道:「去哪兒?別跑太遠!」

耿小傑說:「哦我去附近走走。」

 

王旭繼續和朋友喝啤酒,耿小傑心想不能呆在這裡了,得馬上回去,否則被陸飛虎發現了可不得了,有嘴也說不清了。

耿小傑走出農莊,這家農家樂還蠻喜歡的,空氣清新,青山綠水,要是和陸飛虎來玩就好了。

這一刻,他很想陸飛虎。

 

耿小傑順著農家樂走出大路,這裡離昆明市區有半個小時車程,要怎麼回去呢?順著高速走回去?太危險了,耿小傑在圍欄後沿著高速路慢慢地走。

 

十分鐘後:

「小傑!」王旭在燒烤場裡開始找人了。

耿小傑躬身遠遠地偷看,此刻他已經到馬路上了。王旭的聲音遠遠傳來,一個小黑點走上山,正在找他。

 

耿小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就像個碰上麻煩了只知道逃避的蝸牛,縮回殼裡遠遠看著,片刻後,他終究覺得這樣不行,害人擔心多不好。

他掏出手機,王旭的汽配單還在身上,上面有他的電話號碼,耿小傑照著號碼給王旭發了條短資訊。

【少時哥,我得回去上班,對不起,先走了。】

 

65、第六十五章 ...

資訊發出去以後半天沒有答覆,耿小傑又沿著高速路慢吞吞地走。

五分鐘後,王旭的短信回過來:

【你怎麼回去?這裡沒有公共汽車。】

耿小傑回道:

【剛才路上攔了輛車,有個大叔答應順路搭我一程,現在在車上了,謝謝你請我吃燒烤,改天我請你吃。】

 

手機響,耿小傑嚇了一跳,陌生來電,號碼是王旭的。

怎麼辦?耿小傑果斷把手機關了,心裡七上八下,沿路繼續走。

 

剛才發短信時叫他「少時哥」,王旭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耿小傑一路走一路腦補:同志圈裡的人伴侶都不固定……王旭一定是看上自己模樣,想和他玩玩而已——他是論壇版主,可能也玩過一夜情吧?耿小傑竭力把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驅逐出腦海裡去,努力找路回城。

高速下面,耿小傑攔了好幾次,都沒有車願意停。

哎……耿小傑今天很倒楣,他走下坡道,遠遠眺望要看車,突然心裡有點玄乎,慌忙站到鐵絲網後的坡下,冒出個頭朝公路上偷看。

果然一輛賓士嗡一聲飛馳而過。

耿小傑暗道好險,搞得像在玩追捕一樣,王旭回城了。

但是只有一輛賓士?耿小傑等了很久,不見王旭朋友們的凱迪拉克和寶馬,真奇怪,他又等了快十分鐘,沒等到其他人的車經過,對面路上,王旭的賓士又嗡一聲掠過去,竟是沿路掉頭來找他。

耿小傑心裡十分愧疚,有種叫苦不迭的心情,一個人在高速路下的曠野走,又碰上生平從未遭遇過的麻煩……實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求快點有個人來救他。

曠野上的枯草被農民堆到一起,燒起來有種秋天的氣味。耿小傑走了半天才走了兩公里,再不見王旭的賓士車經過了。

 

耿小傑上前去朝割草的村民問路,語言磕磕巴巴的,雲南話和四川話雖然相似,卻也有不少差別。聽了個似是而非,耿小傑只聽懂離昆明市區還有六十公里。

怎麼辦!耿小傑想死,得找個車才行,否則要走到明天去了。

耿小傑稀里糊塗走向公路,再次想法攔車,半天沒一輛車經過,天殺的,攔個順風車也這麼困難啊!

他開始順著路繼續走。走著走著,折回頭,發現怎麼來時的路和剛才見的不一樣?

太陽下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耿小傑從五點走到七點半,天一黑,景物全部變了個樣,空曠的世間只有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黑暗長路和綿延的漆黑山嶺,夜風吹來,帶著初秋枯草的氣味,遠處高速路上亮起燈,彷彿永遠不會有終點。

 

耿小傑已經徹底混亂了,累得半死,掏出手機開機。

一個人也沒有,秋風很蕭瑟,夜路很恐怖。

十來條短消息嘀嘀嘀地響,猶如燙手的山芋,耿小傑把心一橫,打開短消息,全是那個陌生號碼——王旭。

【人呢?說話。】

【開機了回個短信,沿路的村子已經遷走了,高速上怎麼攔得到車?】

【耿小傑?你在哪裡了?】

【我問過你們老闆了,你沒回去,電腦和包還在店裡,回消息!】

【已經七點了,你沒事吧?】

……

耿小傑挨個看完短消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又怕又覺得歉疚,給陸飛虎發了個短信。

【飛虎哥,你在幹嘛。】

 

短信很快回來了:

【在談很重要的事情,幺兒想哥了?十點前一定回家陪你,先和兒子玩會,乖。】

 

耿小傑抬頭看天,烏雲遮沒了天頂,還有兩個半小時,等吧,迷路了還是別亂走的好。

耿小傑肚子餓了,燒烤只吃了一點,坐在路邊呆等。想起以前唸書的時候,怎麼那時候就沒人喜歡,這會兒麻煩這麼多呢?

一輩子有一個人喜歡就剛好,兩個人就嫌多了,而且會引發一連串不必要的麻煩……耿小傑又開始胡思亂想想,他喜歡自己什麼?

是純粹想玩玩嗎?以前就聽說同志圈裡很亂,王旭不算太帥,但有賓士車,料想房子也一定有,這種三十來歲的人生贏家,成功人士應該很受歡迎才對……只是想換個口味吧?佛洛依德說……去他奶奶的佛洛依德。

前面有車燈亮起,耿小傑忙起身跑出馬路招手,刺眼的車燈照瞎了他的狗眼,喇叭響起,車速漸慢,耿小傑一手擋在眉前,心裡咯噔一響。

王旭的車。

王旭居然還沒走,面無表情地坐在駕駛座上。

耿小傑心裡撲通撲通地跳,王旭又猛按了下喇叭,耿小傑只得灰溜溜地朝車旁走,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晚上很危險你不知道?」王旭道。

「對不起。」耿小傑說:「我忙著回去打卡下班……以為可以攔到車的。」

王旭:「你到底在想什麼?也不回我短信。」

耿小傑說:「我怕……麻煩你。」

王旭不說話了,耿小傑感覺得到他在生氣,而且是生很大的氣,賓士上了坡道,這次開得不快,循高速走,過了收費站便進市區。

「他們呢?」耿小傑問。

王旭:「他們在農家樂過夜,耿小傑,你腦子是不是不太行,找個醫生給你看一下?」

耿小傑:「以前就有點不太行,呵呵呵。」

王旭:「……」

 

開車進市區,耿小傑忙道:「放我在這裡就好,太麻煩你了,真對不起。我自己打車回去。」

王旭臉色陰沉,沒有搭理耿小傑,一路把車開到汽配店門口,裡面還亮著燈。

耿小傑正要開門出去,王旭卻先一步下車,隨手一按,嗒嗒嗒車門自動上鎖,把耿小傑關在車裡。

耿小傑:「!!!」

王旭進了汽配店,幾分鐘後提著耿小傑的包出來,開車門,李老闆在身後道:「怎麼回事,耿小傑?」

「沒事。」王旭道:「小孩子,不懂事。」

李老闆要訓耿小傑,王旭道:「別罵他,我送他回家。」

耿小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王旭把包扔到後座,繼續開車,問:「你家在什麼地方?」

耿小傑不敢再囉嗦了,乖乖報地址,王旭心情似乎平復了些,開車把耿小傑送回家去。

「本來想請你去農家樂住一晚上,大家一起玩的。」王旭說:「以後別再這樣,知道嗎。」

耿小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自己的行為了,只有「不知好歹」四個字能形容……然而無緣無故,連招呼也不打就要到外面去過夜,陸飛虎一定會找著過來的。

「為什麼……」耿小傑說。

王旭道:「沒什麼,我的朋友也想投資個店,所以想找你聊聊。」

耿小傑:「……」

耿小傑暗道自己真蠢,自作多情不說,還害得王旭為自己奔波了一晚上,更在朋友面前丟人了。

 

「對不起。」耿小傑道:「我急著回來打卡,所以霸王硬……不對,是病急亂……好吧就這樣。」

王旭:「算了。」

 

到家了。

王旭側過頭,打開駕駛位的座燈,打量耿小傑,說:「空了再找你玩,下次可不能再這樣。」

耿小傑:「一定一定。」心想明天你一定見不到我了,多半不是辭職就會被飛虎哥逼著辭職。

王旭伸出手,摸了摸耿小傑的頭,說:「回去吧,早點休息,晚安。」

 

耿小傑鬆了口氣,說:「再見。」

耿小傑實在不知道怎麼跟王旭相處,少時風流的身份外加王旭的身份,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索性不再提這事了,推開門下車,忽就聽到自行車鈴響。

社區外的路口,昏黃的燈光下,陸飛虎騎著自行車,按了兩下鈴。

「幺兒!」陸飛虎遠遠看著耿小傑,說:「跑哪去了?」

耿小傑:「……」

 

王旭下車道:「小傑幫我去測了會發動機,抱歉,讓您久等了。」

陸飛虎囂張地打量王旭,從頭看到腳,面無表情道:「謝謝。」

王旭點頭,上車開走,耿小傑走過去,聞到陸飛虎身上帶著一陣酒味,問:「你不是說十點嗎?」

陸飛虎眯起眼道:「想你了,提前回來,正要去接你,回去再說。」

 

66、第六十六章 ...

耿小傑心裡有鬼,而且鬼還很大隻。

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到底在怕什麼?!耿小傑默默地跟著陸飛虎回家,注意到他的腳步有點浮,印象裡還是第一次見他走路不穩,怎麼了?!

陸飛虎整個人朝門上重重一靠,耿小傑嚇了一跳,忙過去扶他,酒味很重,耿小傑知道了,陸飛虎一定喝醉了。

「哥你喝了多少酒?」耿小傑忐忑道。

陸飛虎睜著醉眼,答道:「一斤多。」

耿小傑:「……」

陸飛虎整個人壓在耿小傑肩上,開始掏鑰匙,耿小傑心想你喝得這麼醉還出去騎單車,還好提前回來了,不然這醉漢騎到一半肯定得撞上。

耿小傑半抱著陸飛虎進房,開燈,陸飛虎倒在床上。

耿小傑解開陸飛虎的襯衣,陸飛虎臉也紅,眼睛發紅,喉結,脖頸都帶著酒色。酷酷的表情,古銅的膚色,配上醉酒時的暈紅,男子漢的氣息令耿小傑不禁怦然心動。

「沒事。」陸飛虎道:「沒有醉,這酒後勁大,讓哥躺一會。」

耿小傑哦了聲,看到小虎的貓碗裡放著包沒拆的薯片。

耿小傑:「?」

小虎:「喵?」

小虎看著那包薯片很久了,耿小傑猜到應該是陸飛虎剛才回來了一次,給兒子喂完吃的又出來騎自行車找他,醉得有點發暈,把薯片給放到貓碗裡。

小虎莫名其妙,耿小傑忍不住爆笑,去把貓碗洗乾淨,拆了包妙鮮包,小虎這才開始吃。

「幺兒。」陸飛虎閉著眼,嘴唇動了動。

耿小傑:「啊?」

耿小傑有點擔心,陸飛虎躺在床上道:「幺兒喜歡賓士?」

耿小傑:「沒有!」

耿小傑聽到這句忽然就火了,說:「我只是去給他測車速!」

陸飛虎:「嗯。」

 

陸飛虎彷彿聽不出耿小傑的急促解釋,耿小傑也有點心虛,說完這句以後便不再吭聲,蹲到牆角去找吃的,肚子餓死了。

哎他明明就什麼都沒做啊!為什麼會搞得這麼麻煩!耿小傑快鬱悶死了,從紙箱裡拿了包泡麵,轉身去燒熱水。

陸飛虎一直躺著不說話,耿小傑面無表情地注水,泡麵,放調味包,把醬包放在飯盒上。

明天還是辭職算了,耿小傑有點難過,偷看陸飛虎一眼,在外面應酬一定很辛苦,喝了這麼多酒,沒事吧。他忍不住地心疼陸飛虎,真不容易啊,還是聽他的話好了,明天就辭職,每天陪他,也免得惹出什麼麻煩來,影響了他們的感情。

陸飛虎放棄了軍職想和他過日子……對他這麼好……

耿小傑擠醬包,開始拌麵,拌了幾下,陸飛虎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衝進洗手間,開始嘔吐。

耿小傑:「……」

「你你……哥你沒事吧。」耿小傑嚇得有點慌了,忙進去摸陸飛虎的背,陸飛虎嘔了一陣,沖水,耿小傑忙去接水,陸飛虎道:「冷水,不要熱的。」

耿小傑接了杯自來水給陸飛虎漱口,陸飛虎漱了幾次,又把整杯自來水喝了下去。

耿小傑:「會拉肚子的啊!!」

陸飛虎居然還能笑,笑了笑說:「不礙事,幺兒乖。」

陸飛虎噯了聲長氣,摟著耿小傑跌跌撞撞回房間,倒在床上,閉著眼,呼呼地喘氣。

 

耿小傑還是第一次見到陸飛虎這麼失態,這麼虛弱的時候。

那是一種近乎陌生的真實感,從前一直將陸飛虎當做一個完美的偶像,如今則覺得他真的有血有肉,真實得觸手可及。他躺在床上,醉意消了些,就像個被欺負的大男生。

陸飛虎睜開眼,問:「還沒吃飯?」

耿小傑說:「沒有。」

陸飛虎放開手,耿小傑去拌泡麵,想到什麼,馬上把泡麵蓋起來,說:「是因為泡麵的味道吐了嗎?我不吃了,吃餅乾好了。」

陸飛虎有點迷惑地看著耿小傑,片刻後明白了,說:「幺兒沒有跟別個吃飯,哥去給你買宵夜吃。」

耿小傑道:「瘋了!我吃餅乾就好了。」

「沒營養……」陸飛虎自言自語道:「不能吃泡麵。」

耿小傑忙起來把他按回床上,說:「一會就吃好了,待會陪你睡覺,別出去。」

耿小傑回到桌前吃泡麵,陸飛虎說:「開賓士的沒請你吃飯?」

耿小傑答道:「他生我氣啦,因為我沒讓他請吃飯。我在他請客的地方迷路了,所以找你帶我回去,你說在喝酒,我就自己沿著路走,他開車過來,送我回家,嗯就這樣。」

陸飛虎又起身:「是哥不好,這就去給幺兒買吃的。」

耿小傑怒吼道:「別動!躺著!」

陸飛虎:「喲,凶得很哦。」

耿小傑:「……」

耿小傑自顧自好笑,陸飛虎幾次起來,耿小傑又把他按回去,陸飛虎只好乖乖躺著,片刻後打起了呼嚕。

話一說開,耿小傑總算鬆了口氣,也不知道陸飛虎聽清楚了沒。估計沒聽見,起碼心裡那隻很大的鬼沒了。

耿小傑去洗碗,然後伏在小茶几上寫東西。

陸飛虎打了一會呼嚕,停了,睜開眼,說:「幺兒來抱。」

耿小傑道:「等等,還有點東西要寫,明天要用的。」

陸飛虎嗯了聲,耿小傑埋頭又寫了會,起身過去,抱著陸飛虎要親他的唇。

陸飛虎推了推他:「哥剛吐過,髒。這就去刷牙。」

耿小傑不管他,低頭就親了下去,認真地親吻他的唇,陸飛虎氣息一窒,反手抱著他,翻身把他壓在身下,發瘋般地親他。

滿嘴酒氣,耿小傑被親得唔唔叫,示意好了好了。

陸飛虎抬頭看了眼鐘,長吁口氣,這才十點,揉了揉太陽穴,又在耿小傑臉上一吻,起身去刷牙洗澡。

耿小傑回到茶几前繼續寫,表情神神秘秘的,寫寫停停,最後長吁一口氣,收進包裡去洗澡。

出來時陸飛虎已經睡了,縮在被窩裡,硬漢的臉頰在床頭燈下仍有點發紅,耿小傑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裡,陸飛虎睜開眼,從被子裡探出手去摸床頭燈開關。

耿小傑:「你……還沒睡著。」

陸飛虎面無表情道:「呵呵。」

耿小傑:「呵呵呵。」

燈關上,一室黑暗,彼此赤裸的肌膚在被下摩挲,耿小傑只覺十分幸福愜意,陸飛虎的體溫灼熱,耿小傑幾乎整個人要貼上去,兩人抱著睡了。

半夜四點,耿小傑感覺到陸飛虎在吻他,迷迷糊糊地醒來,摟著陸飛虎的脖子回吻,糾纏了一會,兩人都醒了。

陸飛虎的聲音沉穩:「幺兒想不想。」

「想……」耿小傑道。

悉悉索索的聲音,拉抽屜拿潤滑油,耿小傑呻吟一聲,兩人便在被窩裡開始做/愛。陸飛虎酒勁退了,把耿小傑插得射了一次,抽紙巾揩乾淨,耿小傑的聲音不住發抖,小聲說著話。

陸飛虎嗯嗯地聽著,片刻後又緩緩抽/插起來,耿小傑剛射過一次,陸飛虎繼續幹令他難受得要死,心裡卻十分幸福,又過片刻,漸漸被插得有感覺了,這次有種瀕臨極限的快感。一邊求饒不行了,一邊卻捨不得陸飛虎離開。

做了足足兩個小時,耿小傑已經有點暈眩,才感覺到陸飛虎射在自己身體裡。

兩具赤/裸的身軀仍在糾纏,摩挲,陸飛虎擦乾淨後抱著耿小傑,寵愛地不住親,彼此都沒再說話,片刻後再次入睡。

 

67、第六十七章 ...

第二天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陸飛虎宿醉未消還睡著。耿小傑早上七點半就自然醒了,他輕手輕腳地起床,關上鬧鐘。

昨夜四點被叫醒幹了次,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半睡半醒間,彼此的親暱與交纏,現在回憶起來十分朦朧,卻又浪漫無比。

耿小傑刷牙洗臉,收拾了東西,躡手躡腳地出洗手間,陸飛虎便醒了,撐著床坐起。

耿小傑忙道:「我自己去上班吧,今天不用送了。」

「唔。」陸飛虎宿醉頭疼,應了一聲又倒回床上。

耿小傑過去摸他,陸飛虎的男人陽剛軀體赤裸,被一襲空調被蓋著,耿小傑摸他的胸膛,腹肌,湊上去親他。他的嘴唇帶著刷完牙的清新氣味,在陸飛虎臉上親了親,陸飛虎閉著眼回吻,親熱了一會後耿小傑才背起包出門去。

 

早上九點,耿小傑到店裡遞了辭職書。

「要走了?你想好了?」李老闆沒有表示什麼特別的驚訝。

耿小傑說:「嗯,對不起,今天就要走了。」

李老闆眉頭微蹙,似有不悅,耿小傑又道:「因為十月份就要去西安,最近得開始準備了。」

李老闆道:「現在才九月份。」

耿小傑說:「是這麼說,但我……對不起,必須得走了。」

李老闆道:「耿小傑,我還以為你是個懂事的年輕人,你這麼說走就走,實在不合規矩,撒手走人了,這個崗位交給誰?」

耿小傑昨夜想了很久,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但當他來上班的時候,就沒有人給他交接過,所以這種汽配店,默認為是可以隨時辭職走人的吧?又不是會計和金融崗位。

雖這麼想,心裡卻仍有點愧疚,耿小傑又想,要不還是再做幾天吧。

李老闆冷不防道:「你現在辭職走人,這個月的薪水就沒有了。」

耿小傑:「啊?」

這個月他做了大半月,耿小傑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沒有就沒有吧,錢還是其次,看李老闆的模樣也不像想招人……要麼請他招個人,耿小傑協作帶一帶?

耿小傑說:「要麼我還是……」

李老闆打斷了他的話,說:「算了,現在是淡季。」

耿小傑:「?」

李老闆:「你昨天還得罪了一位元大客戶,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令我很難辦。」

耿小傑:「對、對不起……」

李老闆:「算了。」

耿小傑說:「那我走了嗎。」

李老闆:「你走吧,工作服留下來。」

耿小傑去交了工作服,走的時候說:「留個聯繫電話吧?以後當朋友。」

老闆坐在櫃檯後點錢,扔過來兩百五十元和一張名片,耿小傑說:「工作服的押金不是四百嗎?」

老闆道:「洗衣服不用錢嗎?」

耿小傑只得接過被扣了一百多的押金,把名片放好,轉身離開,在店門口回頭說:「老闆。」

老闆道:「想找你那退伍兵朋友來鬧事?我黑白兩道都有人……」

耿小傑說:「哦。」

李老闆:「……」

 

耿小傑撓了撓頭本想說點什麼挽回一下起碼不那麼僵,但是老闆好像完全不吃這套,只得離開汽配店回家去。

清晨上班的人少了,耿小傑坐公車回家,面無表情地看著路邊的陽光,九月的格桑花,忽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下車,回家,登時重獲新生,耿小傑抬頭,看見小虎在二樓撓窗玻璃,笑著買好早餐,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去。

陸飛虎還在睡覺,小虎在床邊喵喵地伸爪子,去撓陸飛虎露出被子,架在床邊的手指頭,肚子餓了。

耿小傑噓了聲,小虎馬上過來,耿小傑把早餐放好,去給小虎做吃的。

陸飛虎動了動,但沒說話,耿小傑知道他醒了,卻不上去親熱,長吁了口氣,換上睡衣,在房間裡走過來,走過去,泡貓糧,拆貓罐頭。

小虎吧唧吧唧地吃,明明是個貓,吃飯比狗還誇張。

 

耿小傑坐到電腦前開始上網,剛打開QQ,王旭的資訊就來了。

少時風流:【你辭職了?】

蝸牛:【嗯,對不起,我要搬家了。】

少時風流:【沒什麼,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不用內疚。】

蝸牛:【改天出來請你吃飯吧。】

少時風流:【我現在在北京。】

耿小傑:「?」

昨天還在昆明玩,現在就跑北京去了?耿小傑覺得有點奇怪,又問:

蝸牛:【什麼時候回來?】

少時風流:【還有一段時間吧,和你老公去度蜜月嗎?】

蝸牛:【對啊,想和他出去走走。】

少時風流:【秋天去阿壩州或者稻城亞丁不錯。】

耿小傑越說越覺得有點不對勁,當即留了個心。

蝸牛:【你是王旭嗎?】

少時風流:【不是。】

耿小傑:「!!!!」

 

不是?!!不是?耿小傑傻眼了。不是的話那怎麼辦?不是不是……不是好像也沒什麼影響……反正都辭職了。

少時風流:【?】

蝸牛:【啊。】

少時風流:【你把我當成誰了?】

蝸牛:【哦哦沒什麼,我以為你是一個顧客。】

少時風流:【換城市了好好做,咱們常聯繫。】

蝸牛:【嗯,謝謝你。】

少時風流:【李誠給你把工資結算清了嗎?】

蝸牛:【沒有,不過算了。】

少時風流:【扣你錢了?扣了多少?】

蝸牛:【是我不好,裸辭都會被扣薪水的。】

少時風流:【那不行,我去給李誠說說。】

蝸牛:【不用了!我昨天還得罪了一個他的大客戶,唉是我不好。】

少時風流:【你等著,手機開機了嗎?】

 

陸飛虎:「幺兒。」

耿小傑心裡忐忑,忙把消息關了,陸飛虎翻了個身,趴著說:「過來,按摩。」

耿小傑爬過去,給陸飛虎按肩膀,他赤裸強健的肌肉性感,陸飛虎歪了歪頭,耿小傑捏他的手臂,捏到指節,發出輕響。

「今天不上班?」陸飛虎轉過身,把耿小傑抱在身前。

耿小傑:「吃早飯吧,我買了的。」

陸飛虎的鼻樑摩挲耿小傑的側臉,親了親,起身時精神好了許多,赤條條地走進廁所,穿衣褲,洗漱。

耿小傑躺在床上,抱著跳上床的小虎,說:「哥,我辭職了。」

「唔。」陸飛虎刷著牙,應了聲,語調絲毫不奇怪。

「辭了就好。」陸飛虎道:「明天帶你去玩。」

耿小傑嗯了聲,神情有點悶悶的,陸飛虎在浴室洗澡,聲音透過水聲傳出:「工資給你多少了?」

耿小傑:「沒給。」

陸飛虎:「哦。」

耿小傑說溜了嘴,又道:「本來就不給的,我裸辭了啊。」

陸飛虎:「該給你多少。」

耿小傑:「算了吧……哎沒多少。」

耿小傑不敢提押金,也不敢說工資的事,片刻後陸飛虎穿上牛仔褲,繫著襯衣領扣回來,問:「幺兒心情不好,被老闆罵了?」

耿小傑惴惴道:「罵了幾句……吧。」

陸飛虎坐下來吃早飯:「哥帶你去找他。」

 

耿小傑道:「別,就這樣吧。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陸飛虎:「錢是沒關係,他對你說了什麼?欺負你了?」

耿小傑生怕事件升級,萬一不小心打起來,陸飛虎被派出所逮了可就麻煩了,忙道:「也沒說啥重話,咱們去哪裡玩?」

陸飛虎戳豆漿杯吸管,打開飯盒,掰筷子吃灌湯包,說:「待會先去他店裡玩。哥陪他盡情地玩一玩。」

耿小傑:「……」

電話響了,耿小傑接電話,裡面是老闆的聲音,說:「耿小傑。」

耿小傑:「啊?」

老闆道:「剛剛心情不好,說話重了點,不好意思,你別往心裡去。」

耿小傑馬上道:「沒關係沒關係。」

 

陸飛虎瞥了他一眼,耿小傑把手機開成擴音,老闆的聲音說:「是我想到少了一位優秀員工,所以有點生氣,不管怎麼樣,以後還是朋友。」

耿小傑笑道:「好啊。」

陸飛虎瞪他,耿小傑吐舌頭,老闆又說:「這個月的薪水給你結算了,一共21天,包括押金,我看了一下,工作服不太髒,錢都打你工資卡里了,兩個工作日內到賬。」

耿小傑:「那怎麼好意思……」

話音未落,後腦勺被陸飛虎拍了一記。

耿小傑:「呵呵呵。」

老闆道:「沒事,常聯繫。」

耿小傑:「好的好的,祝你生意興隆。」

 

雙方掛了電話,陸飛虎眼裡有點疑惑,打量耿小傑,耿小傑心花怒放,蝸牛觸角全伸出來,勝利地揮舞了一會,爬過去上網了。

少時風流:【他說給你打電話了。】

蝸牛:【謝謝你啊!!】

少時風流:【呵呵不客氣,我給你介紹的工作,自然要做到位。】

蝸牛:【感謝感謝,真對不起,哎。】

少時風流:【不說了,有事忙,空了聊,再見。】

 

耿小傑關了Q,另外一個視窗在閃了。

我心飛翔:【乖乖,又在上班摸魚所。】

蝸牛:【沒有了,今天辭職在家。】

我心飛翔:【辭職了?教官呢?】

蝸牛:【在吃早飯,要叫他來嗎?】

耿小傑回頭發現陸飛虎已經來了,陸飛虎按著滑鼠,點開語音功能,那邊接了,陸飛虎開口就是:

「格老子地!」

耿小傑嚇了一跳,那邊爽朗大笑,陸飛虎怒道:「趙翔!啥子乖乖!你龜兒子個人爬!」

那邊趙翔的聲音帶著點磁性,卻十分有男人味道,說:「教官走我們咧邊來耍嘛。」

陸飛虎道:「到時候再說。」

耿小傑笑道:「你們聊吧。」

 

陸飛虎坐上位置,關了語音,開始打字,耿小傑去收拾他吃過的東西,打開窗門放小虎出去玩。

耿小傑趴在床上,心裡很高興,不用去上班,可以和陸飛虎呆在一起了。他趴著什麼也不做,聽到陸飛虎打字的聲音也很開心。

「幺兒。」陸飛虎說:「去成都玩不。」

耿小傑:「玩什麼。」

陸飛虎道:「玩趙翔,他請咱們去玩,你說呢?」

耿小傑:「去哪裡,聽說這個時候阿壩和稻城亞丁都不錯。」

陸飛虎掃了一眼螢幕右下角,少時風流的頭像在閃,他點開看了一眼,上面是個「88」,於是隨手關了,問:「聽誰說?」

耿小傑:「聽一個朋友說,趙翔和他家的小零也想去嗎?」

「嗯。」陸飛虎漫不經心道:「說帶咱們上九寨玩,去不?」

耿小傑來了精神,說:「去!幾天?」

陸飛虎笑了笑,說:「去收拾東西,該帶的帶著,下午送兒子去寵物托兒所,買機票就走。」

耿小傑道:「不好吧,放幾天?」

陸飛虎收拾電腦,說:「你要帶著兒子去?別怪我沒說,在山裡跑丟了可不是玩的。」

耿小傑一個哆嗦,馬上道:「那就去托兒所好了。」

 

小虎又跳回來了,蹲在窗臺上看,耿小傑同情地摸了摸它的頭。

 

當天下午,陸飛虎提著行李包,把小虎送到寵物店,店員笑著說:「你們對寵物還真夠好的,一隻土貓也養得……」

陸飛虎釋放出一身殺氣,冷冷:「土貓是什麼?這是我兒子。」

店員立馬改口道:「你兒子毛色真好。」耿小傑把小虎放在一隻波斯貓,一隻暹羅貓中間。

店裡有張大嬰兒床,周圍還有不少名種貓在打瞌睡,玩具,吃的都有,一天托養八十,小虎面無表情地看著耿小傑。

「你在這裡玩幾天哦。」耿小傑道:「不要闖禍。」

「喵嗚。」小虎冷冷地答道,也不知是「好」還是說「你這沒良心的」。

耿小傑心想這兒子真懂事,跟陸飛虎走了,殊不知小虎托養期間掀起了整個店內的一場腥風血雨,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68、第六十八章 ...

當天傍晚,陸飛虎就帶耿小傑坐飛機去成都,耿小傑一直心想好浪費哦。以前去大連的時候還坐硬臥坐了這麼久,現在買機票也不找打折的……白維安說得沒錯,陸飛虎花錢有點誇張。

過安檢的時候陸飛虎過了,耿小傑被抓去嘀嘀嘀,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倆,耿小傑從安檢口下來,被陸飛虎搭著肩膀走了。

「吃晚飯去,走。」陸飛虎帶著耿小傑去咖啡廳。

「別。」耿小傑說:「都很貴吧,等著飛機上吃好啦。」

陸飛虎:「你不餓?登機要8點呢。」

耿小傑:「貴啊。」

陸飛虎沒說什麼了,耿小傑偷偷打量他,只看得見墨鏡裡自己的倒影,兩人在候機室坐下,陸飛虎翹著二郎腿,一手摟著耿小傑的肩膀,哼哼著歌。

耿小傑低頭調Itouch裡的歌,那是陸飛虎一回來就給他買的,已經花了很多錢了,耿小傑忽然覺得自己怎麼像個守財奴一樣……

……主要還是兩人都沒有正經職業,心裡有點沒底。

陸飛虎道:「在想什麼?」

耿小傑說:「其實可以坐火車去的嘛,上次去大連那樣不就挺好,又不趕時間。」

陸飛虎不以為然道:「上次幺兒沒表白,哥和你是兄弟,現在你是哥媳婦了,當然不一樣。」

耿小傑心裡暖暖的,說:「但是不要這麼……唉有點貴。」

陸飛虎:「知道了,囉嗦,都讓你管卡了還想怎麼?」

耿小傑只得點了點頭,兩人在候機廳坐了一會,陸飛虎摟著耿小傑,旁若無人地湊在一起,也不說話,便這麼依偎著。

耿小傑感覺到周圍似乎有不少人在看他們倆,有點不太自在。把外套兜帽拉起來戴著,腦袋靠在陸飛虎肩前,牽著手,就像一男一女小情侶,自然了些。

當天上飛機,晚上到成都已經是十點,陸飛虎提著包出來,耿小傑茫然地左看右看。

 

出來的人不多,外面接機的也只有零星幾個,耿小傑看到一個人。

那男人身高180朝上,全身黑色警服,穿著警靴,褲腳束在靴裡,戴著頂帽子,笑道:「乖乖!老大!」

耿小傑:「?」

陸飛虎道:「嘿你格老子滴……」

陸飛虎上前作勢要踹,那名身穿警服的高個子忙笑著躲讓。

「這是趙翔。」陸飛虎道。

耿小傑過來和趙翔打招呼,趙翔接過包道:「走走走,都給你們安排好了。」

 

趙翔比陸飛虎還略高了點,皮膚沒有他黑,卻顯得十分精神,朝陸飛虎肩上打了一拳,兩人推來搡去,耿小傑看得十分好笑。

陸飛虎依舊是那副面癱相,趙翔卻顯得極其開朗,說說笑笑,又回頭招呼耿小傑,帶兩人上了機場外的車,送到酒店門口。

「你家那個呢?」陸飛虎道。

趙翔改用普通話道:「實習,有空,在給學生做家教,說好了,明天一起報團去玩。」

陸飛虎唔了聲,趙翔眼中帶著笑意看耿小傑,說:「你倆一定能當好朋友。」

耿小傑:「為啥?」

趙翔擺了擺手,把兩人送上房便離開,陸飛虎馬上道:「我和你去。」

兩人出外片刻,陸飛虎提著個全家桶回酒店和耿小傑坐著吃,說:「趙翔的小男朋友脾氣有點冷,不過人還可以,你注意和別人好好相處,允許適當耍白,別吵架,知道嗎。」

耿小傑點了點頭,隨口聊了會,從陸飛虎處得知趙翔是很不錯的男人,前幾年去當兵,父親生病,掙的補貼全拿來給老爸治病,家裡還有兩個在唸書的弟弟,學費住宿開銷都不少。

 

翌日天還沒亮手機就響了,陸飛虎起身接電話,片刻後把耿小傑抱起來,套上衣服,放在浴室裡,牙刷塞給他,耿小傑迷迷糊糊刷牙洗臉,陸飛虎一條龍全搞定,兩人十五分鐘全部收拾完,下樓時房已結了。

耿小傑被塞進的士裡,淩晨五點,路上黑漆漆的,成都主幹道的車站旁站了不少人。

天氣有點冷,耿小傑穿著外套在犯迷糊,趙翔換了身便服,笑道:「老大,小傑!」

陸飛虎帶他過去介紹,趙翔身後站著一個男生。

 

「峰峰,叫人。」趙翔道。

那男生道:「小傑哥,飛虎哥。」

耿小傑見那男生和自己差不多高,樣貌卻比自己還成熟,忙道:「叫我小傑就好了。」

「我叫封峰。」那男生說:「開封的封,山峰的峰,你們可以叫我峰峰……」

陸飛虎打量他,點了點頭,耿小傑有種父母帶著雙方小孩認識的感覺,封峰挺冷淡的,彼此自我介紹後便不吭聲了。

趙翔笑道:「你倆多親近親近,峰峰,小傑是學物理的,高材生!」

峰峰嘴角動了動,耿小傑十分尷尬,兩人站在車站下看包,陸飛虎和趙翔站在不遠處算錢,推來推去。

耿小傑看峰峰,他長得也很俊秀,眉毛墨黑,膚色白皙,眉眼間有種淡淡的憂鬱氣。

「你在成都唸書嗎?」耿小傑問。

「嗯。」峰峰也有點不自然,說:「你呢,抽菸嗎。」

峰峰拿煙給耿小傑,耿小傑本想說不抽,但第一次見面,還是抽吧。

他拿了煙,兩人在路邊的臺階上坐著,耿小傑說:「我是軍事科技學院的。」

「哦。」封峰點了點頭。

耿小傑說:「你是成都人?」

峰峰說:「重慶的,你呢。」

耿小傑:「我算半個成都的……吧,飛虎哥是重慶人,嗯,你學什麼的?」

峰峰說:「酒店管理,你呢?」

耿小傑:「我是機械設計,和……理論物理學。已經畢業很久了。」

峰峰點了點頭,兩人便不說話了。

 

陸飛虎開始和趙翔吵架了,把一疊錢推來推去,陸飛虎炸雷般吼道:「拿到起!」

趙翔作了個害怕的表情,陸飛虎把錢朝他衣領裡塞,趙翔不住躲讓,一指遠處的峰峰和耿小傑,哈哈大笑,說:「老大你看,兩個小零。」說著又趁勢把錢塞回陸飛虎衣領裡。

陸飛虎嘴角抽搐,追著趙翔,兩人一前一後發足飛奔,在馬路上繞了個大圈,沒幾下陸飛虎就追上了,給了趙翔一腳,趙翔摔出去,陸飛虎把錢塞進趙翔衣領,拖著他站起來,教訓道:「學的都還給教官了。」

趙翔無奈莞爾,轉身去買早餐,陸飛虎走到樹下抽菸。

峰峰說:「飛虎哥是趙翔的教官。」

「嗯。」耿小傑說:「他好像不怕飛虎哥。」

峰峰點了點頭,兩人又沒話說了。

 

趙翔濃眉大眼,陽剛開朗,腦袋很方正,猴子似的耳朵也很可愛,像個國字臉。耿小傑越看越想笑,他比陸飛虎還略高了一點點,兩人說話的時候,陸飛虎就是個面癱。

而趙翔則十分開朗,說幾句四川話,笑聲佔了一半,普通情況下通常是「呵呵呵」,開玩笑的時候則是「哈哈哈」,熱情得有點過頭。

「上車上車。」陸飛虎道:「鬧死個人。」

大巴來了,上面俱是陌生的遊客,趙翔報了個純玩團,收拾東西,陸飛虎走到倒數第二排,示意耿小傑坐進去。

四個人佔了倒數第二排以及倒數第三排,耿小傑則還沒和封峰混熟,就沒說話的機會了。

「教官,小傑。」趙翔從前面遞口香糖給他們,小聲和封峰說話,片刻又是「呵呵呵」,說著說著又變成「哈哈哈!!」

陸飛虎一副看神經病的表情,也不知道有什麼那麼好笑。

封峰給了趙翔腦袋一巴掌,趙翔大笑著按住他使勁揍,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湊到窗邊小聲說話。

導遊開始介紹成都風土人情,並詳細說了次旅遊線路,耿小傑起太早了還在瞌睡,陸飛虎就脫下外套,蓋在兩人身上,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教官,吃鴨脖。」趙翔從前座遞東西。

陸飛虎睜開眼,接過鴨脖,耿小傑不舒服地挪到陸飛虎膝蓋上繼續睡。

「教官,吃話梅。」趙翔又遞東西。

耿小傑:「……」

怎麼這麼喜歡吃!耿小傑只覺得這傢伙也太熱情了吧,偏生陸飛虎還來者不拒真的吃,車子一顛,聽見前面封峰道:「滾。」

耿小傑哈哈笑,坐直身子,清醒了不少。

天已大亮,外頭是碎石般的大山與奔騰的岷江,過往車輛上阿壩州走的是新修過道,自512大地震後,這裡就充滿了廢墟與磚礫的破敗景象。

然而在這滔滔江水,皚皚青山前,又有種難言的生機氣息。

彷彿一切都在廢墟中生長出來。

耿小傑腦袋倚在車窗前看外面的景色,朝下就是萬丈懸崖,峽谷中是狂怒的滔滔江水,一去不回。湍急的漩渦捲起無數白色的浪花,稍縱即逝。

耿小傑呆呆看著,封峰在前排說:「你去過阿壩嗎。」

耿小傑搖頭,發現透過車窗,封峰的面容在車窗上的倒影自己剛好看到。

他們都在看景色,耿小傑說:「你在想啥。」

封峰笑了笑,說:「說不出的感覺,你呢。」

耿小傑說:「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封峰點了點頭,說:「是這個意思。」

 

趙翔側頭道:「以前地震的時候,我們就來支援映秀一帶,厚,教官。」

耿小傑詫異了,問:「你來過這裡嗎?」

陸飛虎淡淡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封峰卻是來了興趣,問:「你們也要來?」

趙翔道:「開什麼玩笑哦!要進汶川救人,怎麼不用來哦!」

 

69、第六十九章 ...

趙翔說:「當時路根本沒法走,厚,教官。」

陸飛虎:「嗯,得靠手爬,帶著通訊裝備越野,當時跳傘的人六個是第一批,開車上來的是第二批,我們是第三批。負責重新建立通訊系統。映秀,茂縣,到處都是廢墟,還在下雨。」

封峰道:「你們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

陸飛虎:「三個月,死了很多人,半年內都是臭味。」

 

陸飛虎與趙翔似乎都有點懷念當初當兵的日子,開始閒聊,說那時的戰友,現在天南地北的,也不知去了何處。

當年陸飛虎是被臨時抽調回去的,帶著一支百人的隊伍,避開餘震的落石,湍過岷江,將通訊設備分開設在山頭,完美地完成了任務,接著馬上就投身到救人的大部隊中。

那時所有當兵的都幾天幾夜沒合過眼,還有不少人死在搶救百姓的陣地上。

「石板,磚頭,到處挖開都是屍體哦。」趙翔說:「看看你們,住城市裡多幸福。」

封峰嘴角抽搐,耿小傑笑道:「是呀,真幸福。」

 

封峰道:「你可以不用這麼給他面子的,吃小魚幹嗎。」

耿小傑呵呵笑:「我是真覺得活著挺幸福的,謝謝,我兒子很喜歡吃這個。」

陸飛虎:「安然無恙活下來,不會死在地震裡,身邊還有人這麼疼你們,不幸福?」

 

封峰沒說話了,遞過一包魚幹。

「大貓,吃魚。」耿小傑給陸飛虎喂了一塊魚。

公路從映秀門口過,時近國慶日,到處都插著飛揚的五星紅旗。

 

「你還有兒子了?」封峰問。

耿小傑:「嗯,叫陸小虎,一天兩包妙鮮包,還沒開始談戀愛。」

封峰笑了起來,趙翔伸手來抱他,四人都湊在窗前看重建後的映秀。

 

導遊在車前介紹道:「那一次地震後,大家都非常感激國家,因為這次重建,讓我們的整個家園,前進了二十年。」

耿小傑問:「以前這裡很落後嗎?」

陸飛虎緩緩點頭:「就是個小山村,現在已經建好了。」

 

封峰說:「在這裡住倒是不錯,山青水綠的。」

趙翔答道:「不行,這裡曾經的死者太多,陰氣重。」

耿小傑和陸飛虎都是無言以對,趙翔道:「厚,教官,我們男子漢不怕,他們住不行。」

陸飛虎懶得理他了,封峰把一包薯片摔在趙翔腦袋上。

 

趙翔:「呵呵呵,哈哈哈,老公對你哪點不好?說?」

其餘三人馬上作了個噓的手勢,示意趙翔聲音太大了,趙翔左右看了一眼,見都在睡覺,聲音小了些,說:「你龜兒子,仗著老子寵你。」

封峰道:「要是我就住這裡,地震了,你會先來救我麼?」

耿小傑笑了起來,趙翔忽然就沒話說了。

 

「不會。」陸飛虎說:「任務為重,我也不可能脫離組織去救小傑。」

耿小傑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山川,河流,以及站在路邊戴著紅領巾的小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趙翔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你要恨,哥哥也沒得說啥子。」

「如果我死了呢。」封峰又說:「沒人來救我,我最後死在廢墟裡了。」

耿小傑忽然又有點唏噓,側頭摸了摸陸飛虎的俊臉,忍不住親了他一下。陸飛虎的眼中蘊著難言的溫柔。

耿小傑說:「得想辦法自救吧。」

封峰說:「當然,況且,人是自己的,誰也不是誰的誰。」

耿小傑想了想,問陸飛虎:「如果你執行完任務回來,我也在地震裡死了呢。」

陸飛虎說:「看情況,記得你一輩子是肯定會的。」

趙翔:「我也會哦。」他的聲音彷彿帶著點不甘心,又想表達點什麼。

 

耿小傑覺得,自己就是愛陸飛虎這點,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如果陸飛虎會脫離組織,在緊要關頭不顧大局回來救他,或許就少了點什麼氣質吧。

他也說不出是種什麼氣質,總之就是一種他所迷戀的,千軍萬馬在所不惜,家國天下在所不辭的感覺。

當然陸飛虎退伍了,他們也沒有遭遇過這種抉擇的時候,所以老天還是很眷顧他的。

 

下車尿尿的時候,耿小傑忽然就說起這個。

封峰低頭調數碼相機,對著遠方拍攝湖水和山川,明媚的日光輕佻地從山的另一側灑下來,籠在湖光山色裡,猶如一層淡淡的霧紗。

 

「你說的對。」封峰說:「不過趙翔太忙了。」

耿小傑揣著衣兜,站在湖邊,讓封峰拍照,片刻後換了相機,耿小傑拍,封峰坐在欄杆上。

「他都忙啥。」耿小傑道。

封峰聳肩道:「不清楚,窮忙。半夜三更的有特殊任務,經常約我出來,吃飯吃到一半,接個電話就走了。」

耿小傑道:「那倒確實……挺忙的。」

封峰面無表情地看著耿小傑,耿小傑知道心裡想的被拆穿了,只得說老實話道:「好吧,這是他不對。」

封峰點了點頭,說:「人要講究一個信用,你說對吧。他給我的承諾,和給工作上的承諾是等價的。」

耿小傑和封峰並肩坐在欄杆上,眼望遠處趙翔和陸飛虎叼著煙,在水果攤前買東西。

封峰掏出兩根菸,耿小傑接過一根,說:「所以你不太理他嗎?」

封峰說:「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啊。換了是你呢?」

耿小傑想了想,自己可能不會像封峰這麼冷淡,但心裡不高興總是會的,他沒有說這個,卻道:「所以你其實還是喜歡他的對嗎?」

封峰嗯了聲,又道:「你不覺得嗎?要麼就別叫我出來,約了我,就等於是安排出時間了,就要對我守信用。談戀愛和工作,沒有誰輕誰重的差別,承諾應該就是等價的。他工作忙我可以理解,少見幾次面就行了,但我很討厭他吃飯吃到一半,突然接個電話就要走人。」

耿小傑道:「說不定是有任務,你知道的。」

封峰說:「有任務他不會提前想好解決方法嗎?比如請同事幫忙頂替。畢竟那可是休假期。」

耿小傑:「員警是不一樣的啦,你好像怨婦哦呵呵……」

封峰:「……」

耿小傑:「好啦別這麼看著我。」

 

封峰:「窮忙。」

封峰把菸頭扔了,耿小傑笑道:「那麼叫他辭職?」

封峰說:「算了吧,也沒什麼意思。」

 

「多買點,峰峰喜歡吃橘子……」遠處趙翔的聲音傳來。

陸飛虎:「不要一天順著他,看喜歡就給你們娃兒一直吃,這樣不行,哎!要多種營養搭配……」

 

陽光照在陸飛虎與趙翔的身上,兩人在水果攤前買東西,趙翔要付款,又被陸飛虎推開,趙翔提著個塑膠袋朝他們走過來。

 

耿小傑:「你是不是有種……嗯。」

封峰說:「有種什麼。」

耿小傑:「有種要融化的感覺。」

封峰想了想,說:「只有一點。」

趙翔遠遠笑道:「乖乖們,上車!」

 

陸飛虎酷酷地戴上墨鏡,搭著走過來的耿小傑的肩膀,四人上車去。

 

70、第七十章 ...

當天坐了大半天的汽車,下車時已近黃昏。

汽車抵達川主寺,這裡是3000米海拔的高原,降溫外加寒風,一下車時便籠了下來,導遊舉著旗子喊道:「現在咱們到藏民家裡吃烤羊肉了,大家請跟我來。」

 

陸飛虎摟著耿小傑,趙翔摟著封峰,都讓自家小零縮在外套裡,封峰面無表情,見耿小傑不住哀嚎。

「有這麼冷?」封峰說。

「有!」耿小傑拖著鼻涕慘叫道。

連綿的群山只露出背脊般的峰頂,灰藍色的天空彷彿觸手可及,高原的天空壓得極下,而大地聳得極高,咫尺間席天卷地的風吹拂而來,揚起漫天的經幡。

 

這戶藏家有個極大的院子,藏人的生活習俗很奇特,他們很少分家。

導遊介紹道:「有句俗話說,家在牛羊背上,錢財在女人身上。西藏人是不分家的,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生活,這樣不會避免財產流失。現在大家請排隊進來熏香,這是一個吉祥的祝福儀式。」

耿小傑暖和了點,遊客們聚集在一個大的炭火盆前,松枝劈啪燃燒,熏香後藏民過來獻上哈達。封峰一手按在轉經筒的架子上,從左到右,順路轉過去。

四人排隊轉過轉經筒,趙翔在後面說:「我們是無神論者哈哈哈……」

封峰白了他一眼,導遊又帶他們進了一個寬大的帳篷,整個帳篷裡坐下了上百人,烤羊肉很少,幾乎吃不飽。

「你倆不喝酒的坐後面。」趙翔道:「來來來,教官,我們喝。」

「你們學純理科的,也是無神論者吧。」封峰讓耿小傑坐裡面,說。

耿小傑:「不算吧……物理學裡有宗教信仰的人還挺多的。」

封峰彷彿有點迷惑,耿小傑說:「其實我也有點相信……你呢?」

封峰道:「我媽媽是佛教徒。」

耿小傑點了點頭,他倆在後排隨口閒聊,前面有名藏族小哥進來,遊客們趕緊拍照,閃光燈唰拉唰拉,小哥有點靦腆。

「西藏人都好帥!」耿小傑道。

前排兩人:「……」

陸飛虎轉過頭,冷冷地看了耿小傑一眼。

封峰笑了起來,耿小傑捏了捏陸飛虎的臉,樂不可支。

 

藏族小哥依次斟上青稞酒,清了清嗓子,站在中央,開始唱歌。

他一唱起歌的時候,五六個旅行團拼在一起的客人們都靜了,他聲音就像粗獷飛馳的蒼鷹,又像射向天空的一箭,剎那無拘無束地離弦,賓士於茫茫草原。

聽得人心馳神往,有種狂野不羈的張力,雖是清唱,聲線卻嘹喨地在他們耳邊迴蕩。一曲畢,所有人瘋狂鼓掌,耿小傑聽得都有點恍神了。

封峰說:「真好聽。」

耿小傑道:「以前我在麗江也聽過,是個納西族的大姐拍鼓,唱歌給我們聽。」

封峰拿起相機拍照,拍了帳篷,分吃的藏女,又拍耿小傑滿嘴糊著烤醬,吃羊肉的模樣,耿小傑拿著羊腿,呆呆傻傻地看著相機,比了個耶的手勢。

 

火堆中央兩名藏女小聲說笑,看著耿小傑與封峰聊天,封峰拿紙巾給耿小傑擦了下嘴巴,湊到他耳旁說了個冷笑話,耿小傑哈哈哈地笑。

有人過來拉起耿小傑,耿小傑馬上就慫了,問:「怎……怎麼啦?」

女孩笑著說藏語,耿小傑聽得一頭霧水,導遊說:「她讓你去表演節目,來來,大家掌聲鼓勵一下!」

耿小傑登時天打五雷轟,生平最怕這種事,表演什麼節目啊!在這麼多不認識的人面前表演節目,不如讓他去死啊!

「不不我真的不行!」耿小傑抱著桌子慘叫道:「我不會啊!」

封峰:「去吧,唱個歌。」

眾人齊聲大笑,導遊說:「講個故事也可以,歡迎小帥哥上臺!」

耿小傑駭得快要尿出來了,他這輩子最怕就是這種唱歌,都要哭了,說:「我真的不行啊,對不起……」

「彆扭扭捏捏的嘛!」眾人笑道。

陸飛虎咳了聲,起身道:「我弟弟他很怕生,我替他吧。」

耿小傑一下就癱了,心想還好。

藏女笑著說了句話,導遊翻譯道:「也可以,一樣的。歡迎我們的漢族客人!」

帳篷裡的遊客紛紛鼓掌,陸飛虎跟著那藏女走到火堆前,低聲道:「我給小傑和大家唱個歌。」

趙翔:「!!!」

耿小傑:「!!!」

封峰:「?」

 

趙翔的嘴巴裡簡直能塞進一個雞蛋,滿臉難以置信的感覺。

「老子還以為他要表演啥子軍體拳!」趙翔道。

耿小傑:「我……我也以為是……」

陸飛虎清了清嗓子,有點沙啞的嗓音,帶著磁性的聲線,臉上還有些微醉意,小聲道:「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

剎那帳篷裡交頭接耳的遊客都靜了下來,陸飛虎的清唱非常好聽,耿小傑呆呆看著他,眼中閃爍著漂亮的光。

他的聲音沉厚,低穩,與青峰中性的聲線截然不同,但聽起來又別有一番男性的魅力。

「青春在風中飄著……」

陸飛虎一手作了個槍的動作,朝耿小傑一揚。

耿小傑笑著唱道:「明知道,就算世界讓寂寞綁票,我也不會奔跑……」

陸飛虎的嘴角微微揚著,趙翔馬上起鬨,帳篷裡紛紛大力鼓掌。

 

一曲唱完,陸飛虎漫不經心道:「謝謝。」

陸飛虎在許多人的注視中回到桌前,火堆前的表演繼續,陸飛虎就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和趙翔喝酒,吃羊肉。

 

吃到一半,看歌舞,陸飛虎出去尿尿,趙翔回頭道:「洋芋還有沒得。」

封峰遞給趙翔土豆,趙翔說:「弟啊。」

耿小傑愣了一下才想起趙翔在叫他,說:「哦,哥,羊肉要嗎?」

趙翔笑道:「教官真的很愛你,要好好珍惜。」

耿小傑點了點頭,封峰說:「他怎麼了。」

趙翔:「頭一回聽到他唱歌喲,以前在部隊裡他從來不唱,也幾乎從來不笑哦。」

 

耿小傑:「他居然會唱歌,還唱得很好聽啊!我也被嚇著了。」

封峰笑道:「你也唱得不錯,為什麼不上去。」

耿小傑:「還好吧,我只是很怕……不敢表現自己,有人帶著我,就稍微好點。個人天性吧,有點……怕生,嗯。」

封峰和趙翔都笑了起來,前排導遊說:「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讓你上去表演嗎?你們四個都是大帥哥,但她們說你長得最好看。」

「哎。」耿小傑忙謙讓道:「沒有沒有,太過獎了。」

「是所。」陸飛虎放完水回來,坐下道:「幺兒在我們幾個當中最帥了。」

 

陸飛虎和趙翔看表演,耿小傑看完就盯著陸飛虎的側臉看,黃光溫潤地落在他的側臉上,一層絨絨的光。

表演結束後遊客們出了待客帳篷,外面更冷了,天灰濛濛的一片,藏屋的大院裡升起火,藏族小哥帶著遊客跳鍋莊舞祈福。

耿小傑把哈達纏在犛牛角上,陸飛虎接過相機,說:「幺兒去,哥給你拍一張?」

耿小傑忙笑道不了,又見火堆前,趙翔牽著封峰,去跳鍋莊舞。

封峰簡直是一頭黑線,滿臉尷尬,被硬拖著去的。

「導遊妹妹。」陸飛虎搭著耿小傑的肩膀,朝站在一旁的導遊問道:「明天行程怎麼安排?」

導遊笑道:「早上五點起來,去黃龍,下午回川主寺吃。」

寒風吹來,耿小傑縮在外套裡發抖,陸飛虎四處看了看,示意他在原地等,轉身出藏屋外的馬路。

耿小傑給遠處的封峰和趙翔拍照,導遊笑著問:「那個是你男朋友?」

耿小傑:「嗯……對。」

耿小傑也沒否認,導遊似乎想逗耿小傑玩,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耿小傑說:「快一年了吧。」

導遊道:「挺般配的,哎現在男生都……我還沒結婚呢。」

耿小傑哈哈笑,說:「會有的,緣分這玩意很難說。」

導遊姑娘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聽我一個朋友說,他也是,經常在網上找。」

耿小傑說:「我們不是,我們是在現實裡認識的,他以前是當兵的。」

導遊理解地點了點頭,說:「軍營裡比較好找。」

耿小傑道:「那邊他們也不是,也是現實裡遇上的。」

 

導遊點了點頭:「開始還以為你和那個帥哥是一對。」

「啊。」耿小傑知道她說封峰,笑著解釋道:「我只是和他坐在一起聊天而已,他和那個高個子……」

導遊點了點頭,笑道:「看出來了,要幸福啊。」

耿小傑笑道:「謝謝,也祝你早點結婚啊。」

 

陸飛虎在外面走了一圈,捧著杯熱奶茶回來給耿小傑,耿小傑在寒風裡喝熱的,身體暖和了不少,感覺舒服多了。

陸飛虎站在一邊抽菸,片刻後導遊叫齊人,上車。

 

當夜川主寺下起了小雨,氣溫再次驟降,九寨地區還下起了雪。

回到酒店,夜裡什麼娛樂活動也沒有,對耿小傑來說正好了,可以抱著看電視。沒有大床房,只有標間,耿小傑就和陸飛虎擠在一張床上,兩張被子疊在一起,依偎著看電視。

陸飛虎說:「幺兒,今天不做了嘛。」

耿小傑嗯了聲,陸飛虎又道:「太冷了,不能洗澡,還是在高原。」

耿小傑嗯嗯嗯,在陸飛虎身上蹭,陸飛虎穿著毛衣,轉身抱著他,又親又摸,沒一會就硬得難受,又只能忍著。

耿小傑道:「我幫你吧。」

陸飛虎道:「算了,這麼抱著。」

耿小傑:「明天幾點起床。」

陸飛虎:「困了?明天叫你……」

 

正懶洋洋,什麼也不想做,只想抱著睡覺時,外頭走廊傳來趙翔的聲音。

趙翔:「峰峰!」

耿小傑的觸角馬上立了起來。

 

趙翔:「峰峰你等一下!喂!」

 

耿小傑:「???」

耿小傑一臉好奇,陸飛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趙翔:「不要生氣了嘛,哎呀……你……等哈!」

耿小傑開始腦補,怎麼了?吵架了嗎?為什麼吵架?下午還好好的啊。

耿小傑:「吵架了?去看看嗎?」

陸飛虎:「我去。」

 

「啷個了。」陸飛虎起身,叫住趙翔,趙翔赤著強壯上身,正要回房去換衣服追封峰,轉身不悅道:「哎!」

耿小傑從房裡探出腦袋來,扒著門框朝外看。

 

「我去找他。」耿小傑說:「外面黑燈瞎火的,別跑丟了。」

陸飛虎:「你以為是你哦,去吧,多穿點,冷。」

耿小傑穿上外套,一隻蝸牛背著蝸牛殼朝走廊盡頭努力地爬,又聽見背後傳來趙翔和陸飛虎說話。

耿小傑下了一樓,朝外走的時候冷風直往衣領裡灌。

「峰峰!」耿小傑喊道。

封峰在酒店旁的小賣部前買奶茶,問:「你喝什麼味的?」

耿小傑道:「香芋味的吧。」

封峰買了兩杯優樂美,等老闆給注熱水。

耿小傑:「你們經常吵架?」

封峰:「沒事,雞毛蒜皮的小事。」

耿小傑道:「別吵啦,回去好好說話吧。」

封峰蹙眉,沒有回答,老闆把奶茶端過來,封峰喝了口,點了根菸,耿小傑擺手示意不抽了。

「他剛剛在幹什麼你知道嗎?」封峰面無表情道:「做到一半,接電話。」

耿小傑:「做什麼接電話?」

「做那個。」封峰道:「你……做/愛。你沒和教官做過?」

耿小傑:「啊,做過,沒聽懂。」

封峰:「他也不關機,電話來了他就接了,在那裡囉囉嗦嗦說半天……這是在做愛啊!你能明白嗎?突然一下說停就停,當是在看電影嗎?」

耿小傑撲的一口把奶茶噴了出來,繼而忍不住大笑。

封峰:「換了你,你不生氣?」

耿小傑:「還好吧,哈哈哈,嗚嗚嗚很好笑。」

 

封峰聲音低了點,眉毛擰著,顯然是忍無可忍了,說:「更煩的是,那個時候還插在我裡面,我真是徹底無語了。」

耿小傑:「哈哈哈哈——哈哈哈——」

耿小傑一想到封峰面無表情躺著或者背對趙翔趴著,趙翔邊插在封峰身體裡邊一臉嚴肅地講電話,就要被笑死了。

封峰道:「老子真是受夠他了!」

耿小傑:「哎喲……我不行了。」

 

71、第七十一章 ...

酒店大廳裡暖和了些,封峰依舊是那冷冰冰的模樣,在沙發上坐著。

耿小傑道:「說不定是個很重要的電話。」

封峰:「再重要的電話也不能這樣吧。」

耿小傑:「但是他接了也沒錯啊,萬一你倆在那裡嘿咻,電話一直響不是很破壞氣氛嗎?下次你可以改成騎乘,他再接電話,你就死命騎他,或者邊騎邊有節奏地按他小腹,這樣他就會『噗』的一下,講話斷斷續續……好像在被上一樣……」

封峰:「……」

耿小傑:「……」

封峰:「我一定要試試,謝謝你!」

 

陸飛虎下來看了一眼,說:「幺兒,睡覺了。」

耿小傑道:「你呢。」

封峰道:「我回房去,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耿小傑忙擺手,三人上了二樓,耿小傑還在走廊探頭探腦地看,見封峰迴房間,陸飛虎又把耿小傑抓了回去。

「睡覺。」陸飛虎道:「莫要感冒了,高原上感冒麻煩。」

關燈,漆黑,隱約還聽見封峰生氣的聲音,在和趙翔吵架。

 

耿小傑縮在陸飛虎的懷裡,心想封峰的脾氣真烈啊。

 

翌日天不亮就起程,上車的時候,封峰感冒了。

高原反應外加感冒,封峰一直流鼻涕,打噴嚏,嚴重咳嗽,還發燒了。

「吃點藥嗎?」耿小傑擔心地摸了摸封峰額頭。

陸飛虎從包裡翻出感冒藥,趙翔下去端了杯熱水上來,平時呵呵呵哈哈哈的聲音沒有了,說:「幺兒小心燙。」

封峰吃了感冒藥,倚在前座上睡覺,車上所有遊客都昏昏沉沉的。

 

抵達黃龍時,導遊特別叮囑,昨天晚上才下過一場雪,上山一定要加衣服,而且棧道濕滑,須得小心摔倒。

陸飛虎給耿小傑裹上圍巾,四人擠在隊伍裡,坐纜車上山,再走棧道下山。棧道高處一望出去,觸目之處儘是雪山,峰巒,還有滿眼的青松,頂著昨天晚上的一場暴雪留下的痕跡。

這裡已經是海拔三千多米的地區,封峰艱難地喘氣,在山頂纜車站下來。

趙翔道:「我背你嘛。」

封峰擺手示意不用,耿小傑道:「這裡的雪景真漂亮啊。」

耿小傑站在棧道前,眼望懸崖外的群山,火紅色的楓葉擋住了視線,構築出一片支離破碎的天空。

「明天去九寨。」陸飛虎道:「聽說更好看。」

數人沿著棧道慢慢地走,抵達黃龍古寺後,還要再朝上走一段才到黃龍的精華景點五彩瑤池。

棧道彎彎曲曲,中間還有不少樹穿過木縫撐住。

陸飛虎和趙翔不知道在聊什麼,耿小傑好奇地對著一棵保護植物看上面的牌子。

封峰道:「這是什麼樹。」

耿小傑道:「不知道,上面有個蟲子。」

四人圍在樹旁邊,一起看那個蟲子,趙翔以眼色示意,陸飛虎面癱狀,趙翔呵呵地笑,突然踹了那樹一腳。

陸飛虎怒道:「你狗日的!」

樹一被踹,嘩啦一聲抖下滿樹雪,四人忙自跑開,趙翔邊哈哈大笑邊在地上滑了一跤,封峰在棧道上一滑,耿小傑忙伸手抓他,登時兩人四仰八叉,摔成一團。

陸飛虎忙過去扶,趙翔笑著過來。

「他本來沒得事,封峰要摔了,伸手去扯他,兩個人又摔了回去……哈哈哈!」趙翔邊笑邊抱起封峰,被三人按著一頓痛揍。

 

黃龍古寺的屋簷上,積雪漸漸化開,古寺開門迎客,簷角與瓦沿處的積雪化作流淌的水,聚為水線滴淌下來。

遠處的雪山與天空渾成一色,藍得明媚刺眼。

「我不想走了。」耿小傑道:「這裡好舒服哦。」

「喝咖啡吧。」封峰說。

趙翔去買了四杯咖啡,大家坐在棧道旁吃零食,看景色,來往行人絡繹不絕,進黃龍寺裡參拜。這是家道教的寺廟,封峰說:「據說以前是供奉黃龍真人的。」

耿小傑道:「啊,蜀山裡的那個……黃龍真人。」

封峰點頭道:「你也看過?就是這兒。」

「聽不懂。」趙翔說:「教官你曉得不。」

陸飛虎面癱狀搖頭,說:「他們兩個都是讀書人,懂得多。」

耿小傑開始給陸飛虎解釋蜀山,劍仙和飛劍,還有還珠樓主,封峰又道:「還珠樓主是四川人。」

趙翔一拍大腿道:「四川文化博大精深嘛。」

耿小傑笑道:「對,所以蜀山派系全是正派,比如說峨眉啊,青城什麼的。」

封峰點頭道:「其他地方的就大部分是邪派,像華山的許飛娘,赤刀老祖……走吧。」

 

開始走上行棧道,耿小傑有點不舒服了,腦袋裡嗡嗡地響,心想可能是缺氧,大力呼吸時冰冷空氣又刺得頭疼。

再看封峰,也是艱難喘氣,走走停停。

「我好像有點高原反應了。」耿小傑道。

「你現在才……咳咳!」封峰簡直蔫了。

「來嘛,背你們。」趙翔躬身示意封峰爬上來。

封峰道:「不用了,你們兩個先走,我們慢慢走。又不是女生。」

「比賽。」陸飛虎道。

趙翔:「要得!」

耿小傑:「?」

陸飛虎:「幺兒爬上來,比賽開始了。」

耿小傑莫名其妙,趴在陸飛虎背上,陸飛虎背穩他,說「開始!」緊接著開始跑棧道。

耿小傑:「……」

趙翔兀自在後面道:「快點!教官偷步了!」

 

兩個特種兵各背著個人,在登山行人受到驚嚇的注視中,大步流星地朝山頂沖。

海拔三千四百米的高原!背著個人!跑步式登山!耿小傑自己都覺得有點呼吸困難,道:「你沒事吧……」

陸飛虎:「小意思!」

趙翔還背著封峰在後面唱歌,逐漸追上,陸飛虎道:「掛檔!摸頭!」

耿小傑大笑著摸陸飛虎的頭,陸飛虎加速,甩開趙翔,又道:「左轉彎——」

耿小傑揪陸飛虎左邊耳朵,陸飛虎在棧道岔路口來了個漂移,噔噔蹬地一路疾衝。

 

片刻後,在黃龍的最高處,五彩瑤池觀景臺上停了腳步。

「五分二十二秒。」陸飛虎看了眼表。

耿小傑下來,發現陸飛虎臉不改色心不跳……趙翔隨後趕上,只出了點汗。

真是太彪悍了……

 

72、第七十二章 ...

當天從黃龍下來走走停停,陸飛虎還在附近轉了一圈,帶著三人去找藏民的東西吃,青稞餅,烤羊肉——昨天顯然吃得不夠盡興。

當夜溫度稍微回暖,回到酒店後耿小傑已經累趴下了,陸飛虎收拾東西,躺在床上說:「導遊說了,明天還要走更多,早點睡吧。」

這晚上隔壁趙翔那對沒有吵架了,封峰估計也沒力氣吵了。

直到清晨五點,天還全黑,鬧鐘響,四人上車,在車上繼續睡。

 

封峰圍著圍巾,戴著外套兜帽,趙翔過來摟他,封峰仍有點不冷不熱的感覺。

「先走樹正溝。」陸飛虎看了一眼網上下載的行程資料,說:「今天要走一天,最少也要徒步走十五公里,不行的話趙翔你背他。」

趙翔:「哎沒問題!厚,峰峰!」

封峰翻白眼,數人進溝後排隊,上了電動中巴,在第一站火花海處下車。雖是淡季,人卻還不少,下車耿小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來之前導遊還在反覆強調九寨是人間天堂,及至親眼見到時,才切身地感覺到震撼。

火焰般的五彩斑斕的秋葉橫亙於湖上,整個湖水就像一塊天然的,巨大的藍寶石,清澈見底,湖底沉澱著礦物質形成的層層曜岩,從淡藍到碧藍,再到深藍。

就連封峰都忍不住驚嘆,掏出相機開始拍照。耿小傑看著美景流口水,旁邊站得不遠處卻有個人看他,陸飛虎和趙翔早就注意到了。

陸飛虎道:「給你們的老公們拍照,來。」

趙翔呵呵笑,和陸飛虎並肩站在火花海前,耿小傑心中一動,說:「你們看過超級賽亞人合體嗎,打布歐的時候。」

陸飛虎馬上道:「曉得了。」

趙翔哈哈大笑,陸飛虎道:「預備!」

 

趙翔和陸飛虎同時屈膝,趙翔屈左腿,陸飛虎屈右腿,各自雙手伸指,指著兩個相反反向。

封峰也笑了起來,哢嚓按下快門。

陸飛虎與趙翔又同時出相反一腳,弓箭步,說:「喝!」

耿小傑笑得相機都拿不穩了。

「合體!」趙翔笑道。

兩個身高相仿的兵哥,同時伸出手指頭,斜斜歪著腦袋,手舉過頭頂,食指碰在一起。

「很好!」封峰道:「太完美了!」

 

「陸大哥?」不遠處一個人試探著問道。

耿小傑驀然轉頭,腦袋上冒了個問號,陸飛虎轉頭看了一眼,馬上道:「哎!黃宇!你好!」說著過去與他握手,介紹耿小傑,趙翔等人給他認識。

 

一男人帶著個少婦與小孩,顯然是全家出來玩的,回頭吩咐幾句,來和陸飛虎寒暄。

男人名叫黃宇,看模樣快三十歲了,微有點啤酒肚,戴著副眼鏡,長相很斯文,穿一身西裝,皮膚卻不太好,有種中年人的圓滑世故感,一看就是很成熟的人。

未幾陸飛虎與黃宇走在後面,耿小傑三人在前面走,耿小傑的觸角嘀嘀嘀的接收到不少電波,彷彿是軟體動物的直覺,又彷彿是看出了點什麼。

 

「你認識他嗎?」耿小傑問。

封峰也看出來了,小聲和耿小傑交頭接耳道:「彎的吧,你看他那眼神,騙不了人。」

耿小傑說:「對啊,他們怎麼認識的?」

趙翔:「個人去問教官嘛,他要說。」(自己去問教官嘛,他會告訴你的。)

封峰指了指下麵的湖,冷冷威脅趙翔道:「你龜兒子說不說嘛,要說都快點說。」

趙翔一個哆嗦,說:「啦鍋眼鏡兒噻,曉得。」(那個戴眼鏡的嘛)

 

耿小傑又回頭看了一眼,趙翔道:「弟弟,你條件恁個好,怕啥子喲。」

封峰咳了聲,趙翔意識到有危險了,封峰這人向來說做就做,說不定真會把自己踹進湖裡去,便改成普通話,小聲說:

「教官可能就是被他掰彎的,他給我說過,不喜歡那個人,也沒有和他談過戀愛,後來自己還交了個女『pong'友!但是呢,我猜他因為那個人對他告白過,教官才感覺到自己有這個傾向……後來他和他以前女『pong'友分手的時候也說了,不想耽誤她,但我覺得應該……只是猜測哈,他可能有一點曉得自己彎了!所以這麼多年一直孤苦伶仃滴……掙紮在矛盾和迷茫當中……」

 

耿小傑:「!!!」

封峰:「!!!」

十秒後:

耿小傑:「其……其實我我我,完全沒聽懂你在說什麼。顛三倒四的。」

封峰:「他一向都是顛三倒四的,趙翔你呢?你怎麼彎的?」

趙翔大大咧咧道:「我有弟弟撒,我嘿麼想保護我親弟弟,本來就有一丁點彎,讀書的時候都曉得了。」

耿小傑道:「你是個二貨弟控,我知道了。」

 

封峰迴頭看了一眼,黃宇與耿小傑簡直沒得比,怎麼看怎麼不是一個檔次的,趙翔小聲說了幾句,原來黃宇是他們以前訓練營地外面大學的學生。

六年前的事了,那會黃宇還年輕,二十歲,當然,在趙翔口中,從前的黃宇和耿小傑也是沒得比的。

據說陸飛虎有次放假獨自出營區去玩,經過某市的一個公園,碰上一夥人打劫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黃宇。順手救下以後就走了,黃宇找到營區邊上感謝他,並三不五時常來,給陸飛虎透過欄杆送東西,陸飛虎開始不收,不收的話黃宇就不走。收了又說幾句話,漸漸就認識了。

趙翔又添油加醋道:「聽說他以前還因為喜歡教官,表白被拒絕,跑去吃安眠藥自殺,還好救回來了喲,鬧得整個營區都知道老。」

耿小傑和封峰被嚇得臉色唰一下白了。

營區裡有不少人都知道,這在某個程度上影響了陸飛虎的前途,據說連陸飛虎家裡都知道了。再後來,陸飛虎被調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封峰:「飛虎哥應該不喜歡他的吧,他跟小傑比起來也差遠了。」

趙翔道:「我啷誒曉得喲。」

耿小傑好奇道:「那個人感覺完全不像你說的那樣啊,都當爸爸了。」

封峰說:「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吧,會讓人成熟很多。我以前也動過這種傻念頭,喜歡直男都是很麻煩的,還好沒做傻事。」

耿小傑和封峰開始竊竊私語,鬼鬼祟祟,封峰把趙翔給踢到一邊去,不讓他偷聽。

耿小傑忙道:「對對,哎,對一個半點也不喜歡自己的人……沒有原則地付出好多啊,現在想起來覺得好傻,怎麼就這樣呢。我念大二的時候還省下獎學金,一天三頓都吃饅頭夾老乾媽,給他買籃球鞋當禮物……這個千萬別讓飛虎哥知道,一定會被嘲笑到死的。」

封峰小聲道:「我那時候才叫傻子,你知道嗎,我高中的時候住校,特地去買個生日蛋糕,送到那直男樓下,那天下超大的雨,晚上十點鐘在他宿舍樓下等,結果他和他朋友去通宵上網……等到關門都沒人回來,現在想起來,真是恨不得挖個洞把我自己給埋了……」

耿小傑道:「對啊!我光是想,就忍不住要抽自己耳光……簡直是太傻了……」

 

「過得怎麼樣?」陸飛虎漫不經心道:「什麼時候結的婚?」

黃宇笑道:「還行,結婚三年了。」

兩人互相說了這些年的事,黃宇後來回到家鄉,當上個小公務員,相親結婚,小孩子已經三歲。領份閒薪水,過得十分一般,話中帶著點不得志的感覺。

陸飛虎說已經退伍了,拿著買斷費想出來開公司,黃宇便忙給他遞名片,說需要生意上的合作可以聯繫他。

陸飛虎接過名片,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

黃宇讓兒子過來叫叔叔,陸飛虎摸了摸他的頭。

 

黃宇說:「那位是你的朋友?看上去挺小。」

陸飛虎隨口道:「他叫小傑。」

耿小傑嚇了一跳,轉頭看他,陸飛虎手指搓了搓,耿小傑明白了,扔給他錢包。

陸飛虎拿了張一百的折好,放在小孩子衣兜裡,黃宇忙推回來,陸飛虎笑道:「沒啥子得。」

黃宇嘆了口氣,唏噓之情盡顯。

三人站在珍珠灘瀑布的岔路口處,水汽撲面而來,耿小傑轉過身,看著陸飛虎

 

陸飛虎戴上墨鏡,朝黃宇道:「在叫我了,走了,拜拜。」

他快步追上三人,他們從岔路的左邊離開,黃宇帶著老婆孩子從另一條道上離去。

陸飛虎攬著耿小傑的肩膀,酷酷的臉上,嘴角微微翹著,彷彿有點感慨。

耿小傑面無表情道:「這回終於有一次給你長臉了吧。」

陸飛虎:「……」

耿小傑在陸飛虎胸口處摸來摸去,陸飛虎知道他在找什麼,眉毛一挑,從外套袋裡拿出名片,手指挾著給他,耿小傑隨手朝垃圾桶裡一扔,完事。

 

封峰道:「飛虎哥眼光真奇怪啊,那個人真的二十六歲嗎。」

耿小傑:「對啊,感覺好像三十的呢,話說我是不是長得也有點奇怪。」說著又去找水照。

陸飛虎:「揍你們兩個哦。」

 

還不到遊覽高峰期,整條路上沒有人,他們一對在前,一對在後,於棧道上緩緩行走。耿小傑也想起從前的事,暗道自己那會兒真的太傻,居然曾經那麼喜歡室友。多年後再回憶起來,忽然就雲淡風輕,過往的全沒了,連個爪印也沒留下,幸虧當年沒因為那場沒有結果的迷戀,而做出什麼太傻的事,否則現在就碰不上愛他的陸飛虎了。

耿小傑看了陸飛虎一眼,說:「你電話都沒給他留呢。」

陸飛虎:「留啥子電話?!惹不起惹不起。」

耿小傑哈哈大笑,秋天的風景就像油畫般的明信片。五花海廣袤遼闊,在陽光下安靜地變幻著它的色澤,水色由淺至深,呈現出五個從銀白直到深藍的水域,倒影著四周千變萬化的山花。

而這五個水域中,又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幻出深紫,暗綠等不同的眼色。

封峰:「我快要色盲了……」

耿小傑道:「我也是。」

 

封峰與耿小傑並肩站在棧道旁,遠景是五彩絢爛的群山與清澈碧藍的湖水,和風吹來,楓葉緩緩飄落。耿小傑看著景色讚嘆,說:「咱們去那邊看吧,聽說有熊貓偶爾會來喝水。」

 

陸飛虎卻忽然動了情,抓著耿小傑手腕,不由分說把他拉到懷裡緊緊抱著,小聲道:「幺兒。」

耿小傑:「啥?」

陸飛虎抱著耿小傑,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趙翔和封峰識相退開幾步,封峰笑著舉起相機抓拍,哢嚓幫他們拍了個照。

鏡頭中紅葉冉冉飄落,兩人的吻浪漫而深情。

「來嘛不親了嘛哎呀,回去酒店再親!讓,給我們親!幺兒我們也來。」趙翔道:「來來,弟弟幫我們拍。」

 

耿小傑舉起相機,趙翔抱著一臉不情願的封峰,站在先前他們接吻的樹下,兩人換了個姿勢,封峰又不自然地調整左右手。姿勢差不多,背景也一模一樣,怎麼看上去趙翔和封峰就歪七扭八的,那麼彆扭。

耿小傑舉起相機又放下,放下又舉起,說:「封峰你的表情好僵硬啊,像被霸王硬上弓一樣,自然一點嘛。」

封峰抓狂道:「你快點拍了就完了!否則他不會放開我的!抱得太緊……趙翔……我的肋骨要斷了!」

快門聲響,蜜月留在了五花海畔的美麗瞬間。

 

73、第七十三章 ...

數天後,和封峰趙翔約好以後一有空就一起出來玩,耿小傑和封峰還依依不捨地話別了許久,大家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耿小傑忽然覺得還是當宅男舒服啊,這麼一折騰,起碼有半年不想再出去旅遊了。九寨吃的又差,住的條件也一般,還很冷……但看了這麼多漂亮的地方,又認識了個好朋友,總體而言還是值得的。

陸飛虎回家當天就接了個電話,開始忙活他的公司事情了。

 

耿小傑去接回小虎,進寵物店的時候,看見小虎倨傲地站在中央,四周圍了好幾隻貓。

耿小傑:「……」

小虎:「喵。」

小虎眼睛發亮,馬上過來,隔著欄杆伸出爪子淩空撓。

耿小傑拉了拉小虎的爪子,說:「兒子回家啦。」

「喵喵喵喵……」群貓一擁而上,全部圍上來。

耿小傑:「怎麼回事?哎回去……」

耿小傑抱出小虎,店員馬上關上籠子,籠子裡的貓們馬上就炸毛了,全部都抓狂地朝著耿小傑叫。

耿小傑:「?」

店員:「你的貓很受歡迎啊,來了沒幾天,全部都圍著它轉。還有好幾隻貓被它打得很慘。」

耿小傑嘴角抽搐,說:「沒打傷吧?」

店員:「有只暹羅貓,小公貓,和它打了一架,現在不敢把它和貴重的貓關在一起了,怕會打架。」

耿小傑點了點頭,又看到籠子裡有一隻很漂亮很溫順的白色波斯貓,脖子上還戴著個藍色的鈴鐺,它依依不捨,可憐巴巴地伸出爪子,朝外「喵」的一聲。

耿小傑道:「好漂亮啊,這些都是……母貓嗎?」

店員道:「當然不是,都是公貓,不敢混著放。」

小虎面無表情,酷酷地看了那隻波斯貓一會,把頭縮進耿小傑臂彎裡。

 

耿小傑經過寵物店前門,看見一隻很漂亮的綠眼睛暹羅貓也抓著欄杆,朝外看。小虎的尾巴搖了搖,收了回來。

暹羅貓寂寞地看了會小虎,低頭給自己洗臉。

耿小傑想著要不要再買個貓給小虎作伴,這裡的貓咪看上去都挺可愛的,但也一定很貴啊,還是等以後有錢了再說吧。

 

十天後,要搬家了,陸飛虎收拾打包東西。

陸飛虎說:「電腦帶著,喜歡的衣服也帶上,其他的東西不要了。」

耿小傑說:「丟掉嗎?好像不太好……東西太多了。」

陸飛虎看了一眼,耿小傑確實買了點東西,不說床上用品和一堆書籍,光是小虎的貓盆貓砂貓玩具就好幾大包。

陸飛虎說:「去了那邊再買吧,你收拾一下。」

耿小傑開始打包東西,想了半天,不是這個不捨得,就那個不捨得,最後陸飛虎無奈,只得找了幾個大紙箱,全部塞進去了。

搬家是最麻煩的,平時根本沒發現有這麼多東西,才住了不到四個月,就塞了這麼四大箱,耿小傑忙的頭暈腦脹,坐在紙箱上和陸飛虎吃盒飯的時候,麻煩又來了。

 

「喵。」外頭有貓在敲窗子。

小虎吃著貓糧,抬頭看了一眼,繼而波瀾不驚,繼續低頭狼吞虎嚥。

「兒子,你的朋友?」陸飛虎說。

耿小傑好奇地去窗邊看,見到一隻慘兮兮,毛髮亂七八糟,又髒又黑的貓,它又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抓玻璃窗,眼神裡充滿懇求。

耿小傑目光下移,看到一個藍色貓鈴鐺,登時五雷轟頂。

「小虎,這是你的朋友?」耿小傑道:「怎麼跑出來的?」

小虎斜眼瞥那隻波斯貓,朝一旁讓了讓,示意貓糧給它吃,那波斯貓像是餓慘了,埋頭就開始吃。

陸飛虎道:「兒子交女朋友了?」

耿小傑為證實店員的話,偷偷看那波斯貓的下面,說:「是……公的,尿尿的地方和小虎的結構一樣。」

陸飛虎:「……」

耿小傑:「兒子,你是渣攻嗎?」

那波斯貓吃完了,耿小傑看這麼漂亮的名貴貓毛都扯得有點爛了,又髒兮兮的,忍不住心疼,說:「怎麼找到這裡的啊。」

耿小傑伸手要抱它,小虎馬上就炸了毛,死活要抓耿小傑的手,又作勢要咬那波斯貓,不讓耿小傑抱。

耿小傑只得道:「好好,明天再去寵物店裡問問。」

 

當夜陸飛虎抱著耿小傑,波斯貓只和小虎睡了一會就被小虎踹了出來,在地毯上窩成一團像個絨球。

翌日耿小傑把波斯貓帶回店裡,店員嚇了一跳:「毛球的主人已經把它領走了不是嗎?」

耿小傑:「我還以為是店裡跑出來的,能聯繫上它的主人嗎?」

店員道:「稍等我們打電話問問。」

那波斯貓的主人走丟了寵物,差點要發瘋了,回來以後千恩萬謝,把寶貝帶回家去,耿小傑心想真是造孽,怎麼兒子就這麼渣呢?

 

當天回去,和陸飛虎躺在床上看電影的時候,敲窗子的貓又來了。

這次是那隻暹羅貓,敲了兩下窗戶就不動了,蹲在窗外。

陸飛虎:「又是它朋友?」

耿小傑:「兒子,你朋友嗎?」

室內亂七八糟,小虎在玩陸飛虎的軍靴鞋帶,轉頭看了窗外一眼,馬上跑過去。

耿小傑正要起身開窗戶,陸飛虎卻不鬆手,兩人饒有趣味地看著小虎的動作。只見小虎過去銜著窗簾,拉上,把那隻暹羅貓擋住,回來繼續玩陸飛虎的軍靴。

陸飛虎:「……」

耿小傑:「……」

 

耿小傑道:「店裡的人說……小虎和它打過架。」

陸飛虎打趣道:「不打不相識嘛,小虎。放它進來?」

小虎聽到它的名字,知道在說它,抬頭疑惑地瞥了老爸一眼,耿小傑說:「還是算了,萬一把人家的貓抓傷不夠賠的。」

兩人都懶得下床去開窗,就當沒這回事,小虎玩過以後就回去睡覺。

翌日早上,十點的時候,耿小傑去拉開窗簾,發現暹羅貓還在窗外蹲著。

耿小傑:「!!!」

陸飛虎道:「啷個了嘛。」

耿小傑指了指外面,提著小虎朝玻璃窗上湊,說:「是你朋友嗎?」

小虎像個毛茸茸的抹布,不自在掙扎,耿小傑一鬆手,小虎跳回窩裡,不理它了。

耿小傑真是完全無語,陸飛虎道:「走吧,去吃飯逛街看電影。買點過冬衣服,西安冷,明天晚上就上飛機了。」

耿小傑道:「好……吧,真的不管嗎。」

 

耿小傑和陸飛虎出去玩,晚上十點半回來的時候,暹羅貓還在窗戶外,一動不動就像個雕塑。

耿小傑道:「沒吃過東西嗎?好可憐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起來,暹羅貓還在窗外,整隻貓都病懨懨的,軟綿綿地靠在窗臺的花盆上,感覺快要死了。

小虎抬頭看了窗戶一眼,耿小傑終於看不下去了,打開玻璃窗,那隻暹羅貓啪嗒一聲摔了下來,把耿小傑嚇了個夠嗆。

 

74、第七十四章 ...

暹羅貓也不叫,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小虎,小虎不理會它,耿小傑給那名種貓拌了點飯,它只吃了一點點,就湊到小虎的身邊。

陸飛虎道:「送回去?這貓也得幾百一千了。」

耿小傑說:「兒子真酷啊,跟誰學的?怎麼都不理貓?」

陸飛虎把航空寵物箱放在地上,小虎一溜煙鑽進去,暹羅貓也想進去,卻被耿小傑抱起來,說:「我送它回店裡吧。」

托養過一段時間,寵物店裡都有主人的電話,店員看耿小傑抱著另一隻貓回來,說:「我就知道!剛想給您打電話。失主都來過好幾次了,說誰能找到一定重酬。」

耿小傑道:「沒關係不用酬勞,那就先放在這裡啦,我們要去西安了。有緣再見。」

 

當天陸飛虎扛著一堆東西叫了輛車,送到機場去託運,自己提著航空箱,和耿小傑在機場吃晚飯等飛機。

抵達西安的時候是半夜,兩人的家什足有四個大紙箱,兩個行李箱,貓一隻,還有隨身大包小包若干,也沒人來接,陸飛虎便暫住了一天酒店。

翌日耿小傑還在酒店裡睡覺,陸飛虎十二點前便回來,把房子租好了。

 

房子在碑林區,兩室一廳的小戶,暖氣,熱水器,空調,廚房浴室等等一應俱全。

「這房子很貴吧!」耿小傑道:「租套間就可以了啊。」

陸飛虎挨個試電燈開關:「開什麼玩笑,至少要在這裡住三年呢。」

耿小傑問:「多少錢?」

陸飛虎:「兩千五一個月,主要是社區好,安全。」

耿小傑快要心痛死了,還不如繳房貸呢。

 

從開始搬家直到正式入住,幾乎所有事情都是陸飛虎一應包辦,什麼路什麼社區,租車搬運,耿小傑快被養成蟲子了,這樣不行。

 

陸飛虎還買了個筆記本電腦,兩人分工把房子大致打掃了一下,陸飛虎道:「幺兒,過來。」

陸飛虎掏出兩人所有的銀行卡和現金,在茶几上分門別類,說:「你怎麼沒動過卡里的錢?」

耿小傑說:「我是想留著給你做生意啊,怕你……嗯,到時候周轉不夠。」

陸飛虎沒說什麼,拿計算器,用筆在單子上詳細記錄:「這是咱們現在的所有錢了。」

XX卡上多少錢,XX卡上多少錢,陸飛虎沒記名字,只寫了髮卡行和卡號。

耿小傑說:「這是幹什麼。」

陸飛虎說:「我把咱們的不動的資金都放在你的這張卡里……密碼是新設的,在這裡你記得了。」

耿小傑:「嗯嗯。」

陸飛虎:「這張是空卡,以後哥賺了錢,會打進去,也交給你。」

陸飛虎又給耿小傑一張卡,說:「這是你的零用錢。」

陸飛虎說:「這個是我的零用錢,每個月你分別從另外的卡里轉賬。」

「剩下的現金。」陸飛虎把一疊鈔票約莫有三萬,放在房間的抽屜裡,說:「當做家用,要用的時候來這裡拿,花完了以後你再去取現,放進去。」

耿小傑:「要記賬嗎?」

陸飛虎十分無語:「就我們倆一起生活,上沒爹娘下沒兒子的,記什麼賬?怕你朝娘家偷錢所?」

「喵。」小虎聽到「兒子」二字,以為在叫它,炯炯有神地過來了。

耿小傑樂不可支,說:「好的。」

 

西安的天灰濛濛的,而耿小傑的心情還是很好,他們正式開始一起生活了。陸飛虎的公司還沒開起來,每天在家裡就是和耿小傑膩著。白天各自一台電腦玩跑跑卡丁車,玩夠了去吃飯,吃完回來看電影,做愛。

耿小傑提起工作的事,陸飛虎的態度是要找就去找吧,別找太累的,最好是上半天班週六日雙休。耿小傑也有點懶,打算陸飛虎開公司以後再去投簡歷看看。西安是個工業城市,不怕找不到,冬天那麼冷,春節後再找比較靠譜。

 

數日後,電話來了。

店員:「請問是陸先生嗎?」

陸飛虎:「怎麼?你是哪位?」

店員:「我是愛心寵物店的,情況是這樣的,您記得上次您的朋友送回來的暹羅貓小坤嗎?」

陸飛虎嘴角抽搐。

店員:「它回到家以後,不吃不喝,到現在已經三天了,情況非常糟糕,店裡的寵物醫生覺得,它可能是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好朋友,所以絕食自殺。」

陸飛虎:「……」

耿小傑:「?」

陸飛虎開了擴音,耿小傑聽見店員的聲音。

店員:「小坤的主人快哭死了,想說您家的土貓能不能轉讓……」

陸飛虎:「開什麼玩笑!說了多少次,那是老子兒子!」

店員一個哆嗦,又道:「那沒辦法了……」

耿小傑:「不好吧,別人好可憐。」與陸飛虎說話時又聽見那邊有女孩的哭聲,耿小傑的心就軟了,想說那暹羅貓也很帥,死了多可惜。

但小虎好像也不喜歡它啊,該怎麼辦?

耿小傑還沒想清楚,只聽那邊女孩哽嚥著說話了。

女孩接著店員先前那句「沒辦法了」繼續說,邊哭邊道:「只好……把小坤給人家送過去了。」

耿小傑瞬間就覺得,這對父子實在是……太造孽了。

 

75、第七十五章 ...

一天後:

女孩淚汪汪地,看著暹羅貓在小虎的貓盆裡吃飯,小虎則愛理不理,團在窩裡睡覺。

暹羅貓餓得骨瘦如柴,終於找到了心上貓。

女孩道:「我叫王婷婷。」

陸飛虎點了點頭,說:「喝點什麼,茶還是咖啡?」

王婷婷搖了搖頭,說:「我馬上就得走了,今天下午的飛機回昆明。」

耿小傑同情地點頭,王婷婷問:「小虎平時都吃什麼?」

耿小傑把貓糧拿出來給王婷婷看,都是好牌子,還有妙鮮包和營養包,磨牙棒等等,陸飛虎對兒子也很好,土貓當名貓來喂。

王婷婷點了點頭,又說:「給我一個銀行卡號吧?我每個月把小坤的飯前打到卡里……」

陸飛虎道:「不需要,嫁到我們家當媳婦,當然就養的起,放心,以後小虎吃什麼,小坤吃什麼。一視同仁,不區別待遇。」

王婷婷:「……」

耿小傑:「放心吧,你以後也可以來看它啊。」

王婷婷:「不是這個原因……你們家小虎是……男的?」

耿小傑:「是啊,你現在才知道?」

寵物店裡不是都把公貓關一起嗎?王婷婷現在才反應過來?

王婷婷:「我的小坤也是男的啊!!」

陸飛虎:「男的就男的,同性戀很奇怪嗎?」

耿小傑:「對啊,我們倆也都是……男的。」

王婷婷一臉風中淩亂的表情,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後道:「但這……我還想要小貓仔……」

耿小傑道:「要麼這樣吧,我們家住一段時間,再把小虎和小坤送去你家住一段時間,你再分別給它們配個……呃,小虎不一定樂意,還是別勉強它吧,你可以把小坤抓去『那個』……我管不著……就這樣。」

王婷婷黯然垂淚道:「好吧。」

 

數日後,小虎和小坤在家裡還算安靜,耿小傑便打開門,放它們出去了。

西安塵土有點多,兩隻貓出去一次回來就鑽得滿身灰。

「小虎只是有點傲嬌。」耿小傑道。

陸飛虎穿著背心迷彩褲,戴著手套,坐在浴缸邊,叼著根菸,給小虎洗澡,咕噥道:「什麼傲嬌,重慶話說就是『裝怪』!」

「你抓我?」陸飛虎威脅道。

「喵——」小虎被陸飛虎弄得全身不自在,幾次伸爪子去撓,被陸飛虎一凶,又縮回爪子。

陸飛虎洗一隻,交出一隻,耿小傑抱著小虎去吹幹,又聽見陸飛虎在浴室裡和貓說話:「你叫坤坤?你喜歡我們家小虎的說。」

暹羅貓軟綿綿地喵了聲,耿小傑在外面不住好笑。

忽然門鈴響,耿小傑去開門,外頭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長著個鷹鉤鼻,雙目眼神銳利。

 

「飛虎呢?」那人道:「啊……你是……」

耿小傑抱著濕漉漉的貓,說:「你……」

那人笑道:「我是廖司愷,我知道了,你是小傑!」

耿小傑馬上明白了,笑道:「他在給貓洗澡,請進。」

 

陸飛虎抱著暹羅貓出來,說:「怎麼不先打個電話!」

廖司愷四十來歲上下,打過招呼,說:「順路過來看看。喲,還養貓。」

廖司愷一口東北腔,陸飛虎介紹過,把他讓到沙發去坐,耿小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幸虧陸飛虎道:「小傑怕生,不會說話。」

廖司愷理解地笑道:「沒關係沒關係。」

耿小傑道:「我去裡面吹。」

 

耿小傑抱著兩隻貓進去吹風,小虎總想亂跑,小坤卻很聽話,裹在毛巾裡不動,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毛茸茸的爪子撓了撓小虎的臉,兩隻貓都打了個呵欠。

 

耿小傑收拾好了,讓它們在陽臺上曬太陽,探頭看了一眼,見陸飛虎在外面擰茶葉罐,給廖司愷上茶。

廖司愷問的無非是在西安住得習慣不,陸飛虎又邀請他來家裡住。兩人聊了一會,開始說到公司的事情。

大部分耿小傑聽不懂,陸飛虎在外間說:「幺兒,昨天買的薯片拿點出來吃。」

 

耿小傑去燒水,拿零食,廖司愷笑道:「你看,小傑,你還把你哥帶得喜歡吃零食了。」

陸飛虎笑了笑,兩人在沙發上抽菸,耿小傑說:「我去給你們買吃的吧。」

陸飛虎點頭,廖司愷道:「不忙,待會請你們出去吃。」

陸飛虎不悅蹙眉道:「哎!不行,今天得在這裡吃,這些天都住家裡。」

廖司愷說:「我訂了招待所,這次是過來協助你……」

陸飛虎強力挽留,又道:「大哥,你打個電話去把酒店退了,回來一次還住酒店,什麼道理?是瞧不起我麼?」

廖司愷只得去打電話,耿小傑下樓買吃的,回來時兩人吞雲吐霧,說個沒完。

 

耿小傑聽懂一點了,說的是法人代表什麼的事,陸飛虎要當公司法人,其餘的大部分不明白。

耿小傑買了鴨頭,陸飛虎又開了瓶酒,招待廖司愷喝酒吃鴨頭,耿小傑啃著一個進房間,玩他的卡丁車。

直到晚上陸飛虎又叫了些外賣回來,繼續與廖司愷喝酒。

 

「小傑是好孩子。」廖司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陸飛虎喝得醉醺醺的,說:「小白,聽話,呵呵呵。」

耿小傑嘴角有點抽搐,陸飛虎和廖司愷聊到深夜,耿小傑自己關燈睡覺了。當天廖司愷在家裡過夜,陸飛虎親自去收拾好。

 

耿小傑打著呵欠出來,給小虎和小坤泡貓糧吃,客廳裡簡直是一片狼藉。兩隻貓,各佔據了一隻陸飛虎的大毛絨拖鞋,縮在裡面不知道做什麼。

耿小傑見怪不怪了,直到陸飛虎回來,叼著煙,在餐桌上看幾分資料。

 

「要忙了嗎?」耿小傑說。

陸飛虎唔了聲,說:「過幾天要開始忙了。幺兒,把卡拿來,錢還剩多少。」

耿小傑:「沒動過呢,這張卡里有很多錢,要註冊資金嗎?」

陸飛虎:「嗯,商量了一下,讓我自然人融資,十萬註冊資金。他負責解決所有相關的許可證。」

耿小傑心想開公司好像也挺便宜啊,不過對公司規模沒有概念,把卡拿出來,說:「現在去網上轉賬嗎。」

陸飛虎拿了個卡,那張卡耿小傑沒見過,應該是早上新辦的,陸飛虎穿上外套去銀行,說:「你在家裡想公司名字。廖大哥,咱們分頭去辦手續。」

 

廖司愷早上起得很早,很精神,笑道:「小傑,麻煩你了。」

耿小傑心想還真是相信我啊。

 

陸飛虎和廖司愷下午出門,去銀行轉賬,耿小傑提了好幾個名字,最後定了個叫「七葉堂」的名字,陸飛虎大為滿意,檢索通過了。

陸飛虎去找房東拿房產證影本,廖司愷則去辦雜七雜八的麻煩事。

 

家有個秘書,活兒登時輕鬆不少。接連幾天陸與廖二人都在外面跑——刻章、領銀行詢征函、驗資戶,扔進去三十五萬,耿小傑不禁有點悚。

剩下不到五萬了,好像有點危險啊……不過算了,過幾天就去找工作。耿小傑相信自己的雙學位在西安應該很好找工作才對。

耿小傑在家裡照著網上下載的範本編公司章程,陸飛虎打算就在家辦公了,反正初期也沒員工。全部手續整理好後,又得等三個工作日。那廖司愷呢?也留在這邊嗎?

拿到營業執照後廖司愷與陸飛虎又分頭去刻章,開基本戶,陸飛虎帶回來一大堆表,耿小傑快要被整瘋了。

全部做好後,已是十天後,耿小傑頂著兩個熊貓眼,陸飛虎開了瓶啤酒,開了瓶鮮橙多,說:「幺兒,你會記賬嗎?在家裡給哥當會計嘛。」

廖司愷笑道:「小傑可以。」

 

耿小傑:「我完全不是學經濟的啊!你叫我怎麼記!」

陸飛虎:「好嘛那哥倆先自己記,以後再請財務,不耽誤你。」

廖司愷忙道:「飛虎你包了,我一看這玩意就頭暈,我負責跑腿。」

 

當天中午,陸飛虎與廖司愷又出門去辦事,耿小傑趴在桌子上像只不帶蝸牛殼的軟綿綿的蛞蝓,想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又不知道要做什麼,連站起來都懶得動,陸飛虎的手機響了。

耿小傑:「?」

手機忘了帶出去,上面顯示是哈爾濱電信的電話號碼,耿小傑慢吞吞爬過去接了,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說:「飛虎,是你嗎?」

耿小傑心裡咯噔一聲,腦海中浮現出「情婦」二字,說:「不是……你是誰?」

女人說:「你是誰?」

耿小傑緊張:「我我……我是他朋友,你是他的誰?!」

女人問:「飛虎呢?」

耿小傑:「他出門辦事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女人道:「他廖大哥和他一起嗎?」

耿小傑倏然腦袋上燈泡一亮,明白了!說:「你是廖大嫂嗎!你好啊!我叫耿小傑!」

那女人聲音有點猶豫,說:「你好,廖司愷在不在?讓他來說句話。」

耿小傑說:「他也出門辦事了,你打他手機嘛。」依稀間又聽到那邊的小孩子在叫爸爸,那女人也沒問耿小傑太多,說:「你幫我轉告他,小孩想他了,讓他回家一趟吧,這都多長時間沒回來了。」

耿小傑有點莫名其妙,說:「好的,要不你等一會再打來吧,中午會回家吃飯的。他們正在開公司……」

女人說:「這些時間裡,他都住在你們的家?住了半年?」

耿小傑:「沒有啊,他上個月才來的……」

「開什麼公司?你讓飛虎別跟他攪在一塊,欠一屁股爛帳,我就沒見姓廖的朝家裡拿過一分錢!」

女人說完這句直接就把電話掛了,這個沒禮貌的舉動令耿小傑非常不爽,中午吃了飯後,給陸飛虎說了,陸飛虎道:「你不用管,當不知道就行。」

 

一天又一天過去,全部流程辦妥後,廖司愷走了,說是去聯繫進貨。

 

家裡又剩下兩個人,一對貓,餐廳牆上掛著七葉堂藥品有限公司的營業執照。

於是這就算開公司了,耿小傑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不真實了。

 

76、第七十六章 ...

「一步一步來嘛。」陸飛虎道:「慢慢來。你要背著殼,一步一步往上爬。」

耿小傑:「你的笑話好冷……」

陸飛虎穿上西裝,示意耿小傑過來幫他打領帶,這套西裝實在是太合身太好看了,耿小傑半天移不開目光。

「過幾天給你也買一套。」陸飛虎對著鏡子說,他隨手一抖衣袖,整理手錶,拉好領帶,風度翩翩,瘦削的臉上帶著硬漢氣質,偏生又與黑西裝相成一體。眉毛動了動,有種儒雅而陽剛的感覺,令人無比心折。

耿小傑說:「我有西裝,就是沒機會穿。你晚上別喝太多酒啊。」

陸飛虎說:「唔,知道了,你自己到樓下去吃,別吃泡麵。記得把那些圖片處理一下。」

送走陸飛虎,耿小傑磨磨蹭蹭,開始在網上找工作。

 

QQ掛上,今天不能玩卡丁車了,耿小傑點開一個壓縮包,裡面是陸飛虎要去推銷的產品圖片。今天陸飛虎去應酬,找人喝酒,喝完明天下午就開始辦正事了。

都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一堆蟲子,哦,冬蟲夏草。

耿小傑挨個點開照片,給陸飛虎做PPT,明天就要了。

 

QQ開始響了。

我心飛翔:【幺兒弟弟!】

蝸牛:【翔哥好。】

我心飛翔:【爪子嘛。】(在做什麼)

蝸牛:【剛搬完家,在給飛虎哥做PPT。你呢?】

我心飛翔:【辦公室摸魚,什麼東西的PPT?】

耿小傑截圖給我心飛翔看,我心飛翔回答:【喲,不錯嘛,都是奢侈品,吃不起。】

蝸牛:【我們也吃不起呢,下次有免費的給你嘗嘗,嘿嘿。峰峰呢?】

我心飛翔:【哎,莫說他了,又吵架了。】

蝸牛:【為什麼?有他QQ嗎?】

我心飛翔:【都是小事,煩得很,你忙嘛,我去打鬥地主。】

 

耿小傑做了一會PPT,驗證消息來了,對方身份寫「峰峰」。耿小傑加上,峰峰很忙,打了個招呼便不吭聲。

片刻後QQ又響,耿小傑瞥了一眼,少時風流的頭像在閃。沒理他,繼續做PPT

窗口彈了出來。

少時風流:【安頓好了?開卡丁車去,給你買個合金。】

蝸牛:【啊啊啊不開!好多圖片!好麻煩!】

少時風流:【又在做什麼?】

耿小傑給少時風流看了一眼,少時風流一看就知道,說:【哦,冬蟲夏草含片,這是你家那口子開的店?】

蝸牛:【嗯,你要吃嗎?】

少時風流:【還可以,你要送我?】

蝸牛:【一盒一萬八呢。等我有錢再送你吧。都不知道能賣得出去不。】

少時風流:【一萬八能算什麼錢,只要貨真價實,還怕沒人要?老婆還能當秘書用的,他公司裡多少人?】

蝸牛:【就我和他兩人而已。】

少時風流:【合夥人呢?】

蝸牛:【他沒有參股呀,都是飛虎哥出的錢。】

少時風流:【產品是好的,讓他小心別被騙了。】

 

耿小傑:「……」

耿小傑心想,這傢伙說話真是不中聽啊。他足足花了一下午,把PPT做好,又自己配了點圖放上去,打了個呵欠,在西安人才網上找工作。

投了幾份簡歷,起身去給小虎和小坤弄吃的,出去的時候發現小坤趴在小虎身上一動一動,小虎抓狂地喵喵叫。

「別打架啊。」耿小傑一個拖鞋扔過去,小虎生氣地朝耿小傑叫了聲。

小坤站在沙發上,表情有點遲疑。

耿小傑:「??」

耿小傑給它們泡了貓糧,兩隻貓去吃了,耿小傑自己吃了個泡麵,開始玩遊戲,把陸飛虎的囑咐當做耳邊風。

晚上九點,陸飛虎還沒回來,外面兩隻貓喵喵叫不知道在做什麼,耿小傑出去,小坤和小虎馬上就分開了。

耿小傑趴在沙發上把電視頻道按過一輪,睡著了。

實話說,他覺得這地方挺沒意思的,來了好幾天,當地話聽不懂,日子過得可有可無,沒有昆明的陽光,也沒有麗江的街道,和陸飛虎成天膩歪在一起也沒多大意思。

他很期待能早點實現目標,回麗江去。

 

午夜兩點,陸飛虎回來了,身上帶著酒氣,小心地關上門,脫下外套四處看看,把沙發上的耿小傑抱進房間,放在床上。出來收拾餐廳裡的泡麵碗,給小虎和小坤換貓砂,又忙活了一會,才鑽進被窩裡。

「幺兒。」陸飛虎說。

「回來了……」耿小傑迷迷糊糊道。

「嗯,回晚了。」陸飛虎帶著酒氣吻耿小傑,兩人抱著睡了。

 

翌日睡到十一點,陸飛虎在浴室嘩啦啦地洗澡,耿小傑買完早餐,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陸飛虎穿著背心內褲出來,說:「幺兒去收拾一下,待會就走了。」

耿小傑:「……」

陸飛虎:「做什麼。」

耿小傑:「不會吧!我也要去?」

陸飛虎:「當秘書。不想去?」

耿小傑道:「我完全不會啊。」

陸飛虎:「少囉嗦,快去準備,穿西裝。」

耿小傑傻眼了,陸飛虎翻出西裝給耿小傑穿上,自己也穿上西裝,說:「筆記本帶著。」

 

耿小傑完全不在狀態,陸飛虎說:「去了以後你負責放PPT,就說是我的秘書,按你昨天做出來的給他們看……」

耿小傑:「我會搞砸的!」

陸飛虎道:「別找揍!怎麼會搞砸,以前你就做的很好。」

耿小傑道:「但是我……」

陸飛虎:「像你上次那樣就行了,咱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給哥和白維安解說槍托的那次。」

耿小傑哭喪著臉,抱著筆記本,緊張得要死,都快尿出來了。

陸飛虎帶著他下去打了個車,耿小傑心裡咆哮,你連我做的PPT都沒看過啊!萬一不合你的要求怎麼辦?而且這又不是他專業內容,完全不清楚狀態啊!

計程車在一家公司大門前停下,陸飛虎掏煙,遞煙給耿小傑,一伸手腕,145

「還有15分鐘。」陸飛虎接過耿小傑的電腦包斜斜背著,兩人點了煙,陸飛虎又摸了摸耿小傑的頭。

公司裡的前臺小姐好奇朝外張望。看見兩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在外頭抽菸。

 

午後的陽光灑下來,西安的太陽蒼白,初冬的風有點冷,陸飛虎說:「幺兒相信你自己,相信哥。別怕。」

耿小傑有點不認識般地看著陸飛虎,片刻後笑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挺好的。有種兩個人一起努力,白手起家的感覺。

「那些人都是廖大哥介紹的戰友。」陸飛虎說:「不會刁難咱們,哥昨天還陪他們喝了酒,把該說的說完,下午帶你去市區玩。」

耿小傑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的。」

陸飛虎的眼神裡帶著複雜的神色,繼而笑了笑,說:「我們一起加油。」

耿小傑:「嗯!」

 

時間到,陸飛虎掐得剛好,兩人過前臺,陸飛虎道:「有預約。」

「陸總您好。」那前臺笑道:「老闆在三樓會議室等你們。」

陸總這個稱呼很奇怪,突然就從陸少校變成陸總了,兩人進電梯,耿小傑心想他不就成了耿秘……呵呵呵……

「傻笑什麼。」陸飛虎冷冷道。

耿小傑道:「電腦包給我。」

耿小傑接過電腦包,陸飛虎道:「有攝像頭嗎?」

耿小傑抬頭一掃:「沒有。」

話音落,兩人默契地湊在一起,接吻。

唇分,陸飛虎沒事人一樣站好,電梯門打開,耿小傑背著電腦包,進了會議室。

 

77、第七十七章 ...

會議室裡只有三個人,耿小傑也分不出誰更重要。

陸飛虎與數人握過手,介紹道:「這是我秘書,王總,林總,黃總。」

耿小傑點了點頭,完全沒概念,第一次和商場成功人士打交道,對方全是中年人,都看著他,陸飛虎難得地笑了笑,說:「小傑,開始。」

耿小傑掏筆記本,連投影儀,陸飛虎短暫地寒暄後,從包裡取出三份資料,一個小盒子,交給會議桌對面的幾個老闆。

 

投影儀打開,投射在幕布上。

耿小傑:「大家好。」

 

耿小傑在桌面上點滑鼠,語無倫次地說:「冬蟲夏草冬天是草,夏天是蟲草……不對,它是……」

眾人:「……」

陸飛虎:「……」

陸飛虎咳了聲,示意鎮定,耿小傑腦海中一片混亂,許久後終於回過神。發現那幾名老總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其中一個還在笑,顯是見怪不怪。

心態調整好了,耿小傑說:「好,我們來看看……」

耿小傑不自覺地用了教新人和實習生的語氣,幸虧他平時說話就偏向於溫和的方式,聽不出來老師的語調。

 

「三百年前。」耿小傑拿著陸飛虎的鐳射筆,在螢幕上晃,那是他昨天找到的一副烹煎中藥的圖片:「中國人把蟲草這麼吃,混著藥材煎藥湯。」

「兩百年前,中國人把蟲草這麼吃。」

PPT圖片切換,現出蟲草燉老鴨的圖片,也是耿小傑在網上找的。

「幾十年前。」耿小傑晃了晃鐳射筆:「都習慣泡水喝,再嚼著吃。這樣營養成分流失非常大。」

冬蟲夏草的成分,內容物以及營養已經註明在資料上了,三個老總人手一份,做藥材生意的人也基本知道。

耿小傑又切換圖片,現出一個餅型的統計圖,說:「這是哈藥在2003年國民保健藥材調查中,統計出的一份營養流失比例。」

 

會議室裡十分安靜,耿小傑說得頭頭是道,偶爾問一句:「你們知道最早記載這個的是什麼朝代嗎?」

「是清還是明朝?」一中年人道。

耿小傑笑道:「對,就是清代,在《本草備要》裡記錄了。」

陸飛虎有點好笑,又不敢笑出來,耿小傑在工房裡教新人多了,居然還知道怎麼調動聽眾積極性,時不時地留給那幾名老總回答問題的時間。言語中似有若無地欽佩幾句,譬如說:「對對就是這樣……」或者「嗯,沒錯」配合燦爛笑容。

這招是帶新人的時候鼓勵學員,外加熟絡課堂氣氛用的。

最後耿小傑道:「所以把冬蟲夏草磨成粉,濃縮在這個含片裡,吸收率經過測試,可以達到95%,幾乎不會浪費。」

陸飛虎上前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是許多小含片,每一枚冬蟲夏草都被磨粉壓制,放在漂亮的有機玻璃小方盒裡,就像寶石。

「包裝不錯。」三名老總交頭接耳。

「就是太貴了。」一人道:「經銷商方面比較難負擔,也沒有廣告。」

「哎,一萬八算什麼。」耿小傑笑道:「只要真才實料,我一個朋友說,現在很多人買冬蟲夏草就怕買到假的,你看,有開具證書,每一盒裡都有的,還有防偽標誌。」

眾人點頭,陸飛虎以眼神示意耿小傑別太得意忘形了。

 

「陸總家小秘做的廣告倒是不錯。」王總朝陸飛虎笑道:「學廣告設計的?」

陸飛虎忙道:「他是學生物工程的。」

耿小傑:「……」

吹牛不上稅啊!耿小傑心裡咆哮,陸飛虎以眼神示意鎮定,耿小傑收起筆記本,沒他的事了,就坐在一旁發呆。

陸飛虎道:「哈爾濱軍區附屬醫院的證書,您看看。」

數人把這個冬蟲夏草粉片看過一輪,陸飛虎又道:「我們的定位是貨真價實,高檔,而且安全。」

「比市面上的蟲草要貴是肯定的了。」林總道:「初期連你們廠家都沒有投放廣告。」

陸飛虎說:「但是現在全國範圍內,已經有好幾家在做了,這是一種新興的醫藥概念,現在搶佔了市場份額,以後會非常輕鬆。我們在飛機上的航空雜誌,也看到廠家的廣告。我們七葉堂只是其中的一家,想趁著這個好時機,打開西安的本地市場。」

「以後。」王總哂道,意思是你這玩意現在賣不賣得出去還難說,就在想以後了。

陸飛虎笑了笑,沒有任何表示,畢竟該說的都說了。

 

整個會議只花了不到兩小時,最後一人道:「這樣吧,我們再討論討論。」

陸飛虎道:「沒問題,我回去等各位大哥的消息。」

 

出公司時陸飛虎不忘對前臺點頭笑了笑,耿小傑走出街道,登時有種大考結束或者實驗最後一天終於得到理想資料時的感覺,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了。

「他們會要嗎?」耿小傑說:「哥,你也真捨得啊,就把一萬八的東西留在那裡了。」

陸飛虎說:「沒關係,不做這生意他們也不會要的。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走吧,帶你去吃羊肉泡饃。」

 

陸飛虎和耿小傑都是一身西裝,皮鞋擦得錚亮,打了個車,去回民街吃羊肉泡饃。

 

「得買個車。」陸飛虎吃完一抹嘴道:「以後出來談生意不方便。」

耿小傑:「好貴哦。」

陸飛虎:「買個自行車。」

耿小傑:「太好了!我就喜歡坐自行車!」

 

兩人回了家,當天下午陸飛虎又接了個電話,是另外一家公司的應酬。

翌日陸飛虎又出去了,數天後帶著耿小傑去再把第一次的內容重複了一次。

這次的老總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言談之間非常挑剔,聽完耿小傑的介紹後,單刀直入地問:「陸總以前是做什麼的?」

陸飛虎道:「當兵的。」

女老闆點了點頭,又看了耿小傑一眼,耿小傑心裡有點發毛,心想不會被潛規則吧。她要是潛規則我怎麼辦?不,好像潛規則飛虎哥更難辦啊!

耿小傑胡思亂想,卻聽那女老闆說:「你太年輕了,陸先生。」

陸飛虎笑了笑,十分有魅力。

女老闆道:「我的侄兒輩,頂多就比你小個兩三歲。你的秘書更小……」

女老闆搖頭,嘴唇抹得暗紅而鋒利,遺憾地看著陸飛虎。

 

陸飛虎笑了笑,說:「確實,都是長輩,我壓力很大。」

 

女老闆道:「這樣吧,東西也不用留下來了,我要找哈爾濱那邊幾個藥廠諮詢一下,如果有想法,會主動聯繫你。」

 

陸飛虎沒有多說,略一點頭道:「我回去等您的消息。」

耿小傑在一旁心想沒戲了吧,應該沒戲了。自己兩人就像個說相聲的推銷二人組,這老闆估計會以為他們是騙子吧。

連他自己都覺得,確實蠻像開皮包公司的,連貨都沒有,三盒樣品配個PPT,就要去空手套白狼……

 

這次回家後,陸飛虎的任務完了,開始無所事事。

「幺兒在做什麼?今天去哪裡吃?」陸飛虎兩腳架在茶几上,漫不經心地看報紙。

耿小傑:「不要把腳放在茶几上啊!那裡有茶杯的!」

陸飛虎:「放在茶几上又怎麼樣了,你咬我啊。」說著腳指頭動了動,夾起一個茶杯,朝耿小傑示威地晃了晃。

耿小傑:「有客人來家裡的話就要用那些茶杯了,我——再——說——一——次!!把腳放下來……」

陸飛虎和耿小傑互相注視。

耿小傑噗一聲笑了出來。

陸飛虎:「神經病。又笑什麼。」

耿小傑好笑道:「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姨媽……罵我姨丈,怎麼我和她說的話一模一樣……」

耿小傑撓著頭進去了。

陸飛虎哭笑不得,咆哮道:「晚上吃什麼!」

耿小傑:「不知道……我不想再吃粉蒸肉和灌湯包了……這裡的菜真少……」

陸飛虎:「想吃什麼菜?湘菜?剁椒魚頭?」

耿小傑趴在電腦桌上,說:「不想出去了,外面好冷。」

陸飛虎探頭看了一眼,說:「幺兒,你看下雪了,很漂亮。」

屋裡暖氣暖洋洋的,耿小傑看多了雪,已經見怪不怪,陸飛虎說:「買隻雞回來燉天麻汽鍋雞吃吧。」

耿小傑口水流下來了:「好,還有什麼,有雲腿嗎?」

陸飛虎:「哥去超市,你在網上查查怎麼做。」

 

耿小傑怕冷不想出門,陸飛虎出去半個小時,買了菜回來,耿小傑查好食譜,陸飛虎準備下廚。

耿小傑也想找點事情做,天又太冷了,實在不想去上班,忽然想起也可以做點私活,就上設計網看了一下。

確實有不少活計,但價格都低得跟扛磚頭差不多,一份設計幾百塊錢,也十分複雜,還有家電產品草圖轉3D的外包。

如果這一行做熟了,耿小傑就會知道許多私單都有固定門路,可以是長久廠家的關係,也可以是朋友或者導師介紹。

但他也不太明白這些,逛了圈論壇,加了個QQ,想先從簡單的做起,試著接個不太難的練習一下,畢竟心裡沒底,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便選了其中一個看上去難度不大的,準備做好以後再去投稿,採納的話會給兩百元酬勞。

 

「幺兒在看什麼?」陸飛虎說。

「沒……什麼。我在研究熊貓車怎麼跑比較快。」耿小傑把設計網站關了,點開QQ,封峰的頭像在閃爍。

峰峰:【小傑,你在嗎?】

蝸牛:【好久不見你啦,忙完了嗎?】

峰峰:【嗯,趙翔給你們打過電話嗎?】

蝸牛:【沒有,怎麼啦?你們又吵架了嗎?】

 

陸飛虎:「幺兒,看看網上,什麼時候放天麻。」

 

十分鐘後,耿小傑走出房間,看見陸飛虎叼著煙,圍著圍裙,穿著棉拖鞋在爐子前做飯,兩隻貓在他腳邊打轉。

耿小傑眼睛有點紅,從身後抱著陸飛虎,覺得他的身體好溫暖啊。

陸飛虎:「怎麼了?」

耿小傑:「沒,峰峰剛才找我了。趙翔給你打過電話嗎?」

陸飛虎眯起眼,叼著煙咕噥道:「沒有,又吵架了哦。」

耿小傑:「峰峰說他們分手了。」

陸飛虎不予置評,把湯鍋蓋好,沒有汽鍋,只有一個砂鍋,但也將就了,順手把煙喂給耿小傑,一陣風般回了房間,封峰的QQ窗口還開著。

陸飛虎坐下來和封峰聊天,耿小傑說:「他要到西安來實習,說請咱們去吃飯。」

陸飛虎唔了聲,打字問封峰分手原因,封峰沒有回答,只說是不想和趙翔過了。

耿小傑說:「他要在西安實習三個月,能讓他來咱們家住麼?」

陸飛虎想了想,說:「你想讓他來住?」

耿小傑:「你說呢?」

陸飛虎點了頭,說:「可以,順便問問,他和你玩得好,你邀請他,哥晚上問問翔子。」

 

蝸牛:【來我家住吧。】

峰峰:【不了,我就想找你們吃個飯聊聊。別給你們添麻煩。】

蝸牛:【哎怎麼能這麼說呢?你是瞧不起我嗎?而且是兩室一廳啊。】

峰峰:【我沒有這個意思!不把你當朋友也不會告訴你分手的事了。】

蝸牛:【那就來我家住吧。飛虎哥也說好的。】

那邊沒說話了。

 

過了蠻久,陸飛虎在外面叫吃飯,封峰的消息才來了。

峰峰:【你家兩室一廳嗎?我租三個月可以嗎,你給飛虎哥說,咱們水電費平攤。我這人脾氣,你也知道的,飛虎哥要是不答應,我去租個單間。週末也可以過來做飯吃。】

耿小傑有點遲疑,心想反正騙來了再說,陸飛虎晚上會給趙翔打電話的吧?這樣可以讓趙翔也過來一次,反正找得到人。

蝸牛:【好吧,你來了再說,給個時間,我去接你。】

 

78、第七十八章 ...

耿小傑就像個膽小菇,而封峰就像個面無表情的仙人掌。

封峰背著個包,提著個旅行袋,兩個多月沒見,憔悴了點,說:「火車上沒睡好。」

耿小傑道:「沒關係,床給你收拾好了。」

陸飛虎戴著招牌式的寬邊墨鏡,酷酷地不說話,封峰道:「飛虎哥好。」

「你好。」陸飛虎隨口道。

耿小傑撓了撓頭,三人打車去吃飯,封峰抵達的時候天已快黑了,吃完以後耿小傑覺得他也有點憔悴,回家讓他早點休息。

 

翌日起來,發現封峰在給陸飛虎算錢。

陸飛虎穿著睡衣道:「小傑沒跟你說不要房租?」

封峰堅持道:「要給的,不然我就搬出去了。」

陸飛虎收下了,交給耿小傑,耿小傑慢吞吞地爬進去,把三個月的房租放進抽屜裡。陸飛虎又問:「在哪裡實習。」

封峰:「海底撈,離這裡不遠。」

耿小傑馬上興奮道:「好高檔的地方哦,海底撈!」

封峰:「嗯,我去當服務員,熟悉一下他們的運作和經營模式,團隊。以後可能回重慶開火鍋店。」

陸飛虎淡淡道:「不錯,挺有想法。」

 

封峰是個很不錯的夥伴,住了幾天以後耿小傑發現封峰比寢室裡的舍友還要好相處,他會幫著收拾打掃,早上起來很早就走了,輕手輕腳的。傍晚下班回來早的話,會和耿小傑,陸飛虎一起吃飯,幫忙下廚。

晚上洗澡很早,不亂動耿小傑的東西,也不吃耿小傑的零食,只有耿小傑塞給他,封峰才會吃。夜間上網也從不下載東西佔網速,戴著耳機聽音樂,偶爾看電影。

 

就這樣一週過去,某天封峰休假,買了水果在家裡吃。

 

封峰說:「飛虎哥,小傑說不要這樣坐。」

陸飛虎馬上把腳放下來,斜眼瞥他,耿小傑在房間裡做設計圖,大聲道:「他又把腳放在茶几上了嗎?讓他拿下來!」

陸飛虎:「……」

封峰說:「小坤為什麼總是趴在小虎身上。」

耿小傑:「啊啊啊死機啦——這破電腦啊!!」

耿小傑抓狂地出來,一個拖鞋飛過去,趴在小虎身上律動的暹羅貓馬上轉頭跑了。

陸飛虎:「喂你做啥子!心情不好拿兒子出氣說!」

耿小傑:「它在欺負小虎啊!」

陸飛虎:「別人在性生活!」

封峰:「……」

耿小傑:「……」

 

耿小傑拿遙控器,陸飛虎不給他。

「換個台吧」耿小傑說:「法制節目有什麼好看的。」

陸飛虎道:「看這個,你看,離婚打官司……」

耿小傑:「不看這個!我看看有沒有非誠勿擾……」

陸飛虎:「你看非誠勿擾做啥子!想去相親麼?」

耿小傑和陸飛虎開始搶遙控器,封峰面無表情地回了房間,片刻後耿小傑開始和陸飛虎吵架,陸飛虎的邏輯是反正非誠勿擾最後也會發展成離婚打官司,不如直接看法制節目裡的離婚打官司,耿小傑電腦還沒恢復過來,卡在渲染環節上,出來又被嘲笑,一肚子火,兩個人在客廳裡用枕頭打來打去。

開始還是假打,耿小傑變真打了,陸飛虎吼道:「再打!發火了哦!」

電話響,陸飛虎瞪著耿小傑,不滿地說了句什麼,按了下免提。

 

「請問是七葉堂公司嗎?」女聲溫柔道:「我們經理想找陸總。」

陸飛虎以眼神示意耿小傑快點切換身份當秘書,耿小傑抱著枕頭,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開始換台,不鳥他。

陸飛虎扔過來一個抱枕,耿小傑大聲道:「陸總嗎?您稍等!」

女聲道:「他在嗎?好的,現在我去為您轉接。」

陸飛虎清了清嗓子,那邊說:「飛虎嗎?」

陸飛虎馬上道:「哎,王大哥,你好你好。」

王總道:「上次那個項目,我們開會討論過了,事情是這樣的……」

聽到這句話,耿小傑心裡咯噔一響,暗道黃了。

王總接著道:「……項目可以做,也有盈利空間,關鍵是在於具體怎麼個操作法。最近你有時間嗎?我們再約個時候見面談一談。」

耿小傑張著嘴,陸飛虎道:「好的,有時間。」

 

陸飛虎和王總約好時間,雙方掛了電話,耿小傑馬上大叫道:「耶——」

耿小傑把陸飛虎撲倒在沙發上,陸飛虎笑了笑,說:「晚上來慶祝!吃大餐!」

 

79、第七十九章

數日後的中午:

「你想當秘書嗎。」耿小傑趴在餐桌上問:「體驗一下吧,很有趣的。」

「免了。」封峰削著一個梨子,抬眼瞥耿小傑:「飛虎哥想讓你坐在他大腿上打字,我可沒興趣,敬謝不敏。」

耿小傑哭喪著臉:「我不想去,太緊張了。這些都不是我專業的,完全不懂啊。」

陸飛虎在房裡道:「快點哦,幺兒。今天很重要,過來給哥領帶打一下,快。」

 

耿小傑一副快死的樣子進去穿西裝,出來時封峰道:「哦,小傑的西裝很合身,閃瞎狗眼了,祝你們旗開得勝。」

陸飛虎點了點頭,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像個灰太狼,說:「晚飯你自己解決,我們走了。」

 

封峰吃過水果就去睡覺,傍晚天黑得很早,十二月的西安,窗外又有大雪在飛揚。門鎖哢噠聲響。

「我回來了……」

「喵!!」小虎抓狂地大叫。

耿小傑:「對不起……兒子!又是你!把尾巴擺在路上。」

封峰出來開燈,見耿小傑踩著暹羅貓的尾巴,暹羅貓面無表情,轉頭看耿小傑。

小虎則憤怒地大叫,示意耿小傑把腳快點挪開。

「你家的貓真有意思。」封峰莞爾道:「吃飯了嗎?」

耿小傑:「累死我了,好冷,沒吃飯。」

封峰說:「飛虎哥呢?談好了?」

耿小傑:「初步談好了吧,他陪那幾個老闆去喝酒吃飯,我不去了,幫他省點錢。」

封峰道:「我們吃火鍋吧,我上週在海底撈買了底料和速凍丸子回來的。」

耿小傑終於來了精神,封峰去做火鍋,擺吃的菜和筷子,耿小傑洗完澡出來,趴在餐桌上等火鍋煮開。

封峰問:「都要他請客嗎?」

耿小傑點頭道:「一頓得好幾千呢,坑爹,那麼喜歡喝酒,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喝。」

封峰道:「真坑人。」

耿小傑說:「這邊談生意和談好生意都喜歡喝酒。喝來喝去的。」

封峰:「這麼個吃法,利潤都被吃掉了。」

耿小傑說:「利潤倒是很多,我聽他們說有……40%。」

封峰道:「這麼多!」

耿小傑點頭,火鍋好了,兩人開吃。

耿小傑:「你為什麼和翔哥分手?」

封峰說:「他爸媽讓他快點結婚,而且我覺得我們不適合。」

耿小傑給封峰燙菜,封峰給耿小傑調味碟,耿小傑又問:「哪方面不適合?」

封峰:「生活習慣上,是我的問題。」

耿小傑說:「比如說呢?」

封峰:「睡覺打呼嚕啊,我睡眠比較淺,而且他很喜歡跟他的朋友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打電話,吃個飯沒完沒了地囉嗦。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晚上打個電話打到十二點,我都讓他去陽臺打……」

耿小傑道:「讓他不要打嘛。」

封峰道:「但別人打過來的電話,他說他得接,接起來就很煩人,哥哥弟弟地叫,說半天沒營養的話……」

耿小傑尷尬了,趙翔也叫他弟弟呢,幸虧他沒給趙翔打過電話。想也是,趙翔長得帥,又高,還是退伍兵身材好,和陸飛虎都是陽剛類型的人,性格比陸飛虎更開朗親切。肯定有不少小零暗地裡喜歡他,老給他打電話。

耿小傑說:「這些矛盾也不是完全不能調和……嗯,你為什麼不讓他少打點啊。」

封峰說:「我發了幾次火,他少打了,但只能維持幾天,沒過多久又這樣了,對我來說有點嚴重,所以我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耿小傑點了點頭,說:「你也喜歡當兵的嗎?」

封峰笑了笑,點頭,耿小傑說:「以後再找個吧,這邊當兵的也挺多。」

封峰忍俊不禁,耿小傑說:「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翔哥……算了。」

 

封峰說:「其實圈子裡的人分分合合,也挺正常的。」

耿小傑答道:「但咱們都不是圈子裡的人,不對麼。」

封峰嗯了聲,海底撈的火鍋改良過,沒有重慶火鍋的味道,耿小傑吃了半天都沒出汗,紅倒是紅了,半點不辣。封峰說:「你們好好過,別學我,我近期都不想談戀愛了。」

耿小傑說:「以後你就住在這兒吧。」

封峰說:「沒關係,等實習期過了公司就會給分配宿舍的。再過段時間就得搬走,和同事們一起住。」

耿小傑:「不用吧,住一起挺好,還有火鍋吃。」

封峰笑道:「公司規定的,以後週末,我帶吃的過來咱們一起吃。」

 

耿小傑覺得,封峰和趙翔的矛盾也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當然,問題還是處在趙翔身上更多點,要是陸飛虎的弟弟很多並一天到晚給他打電話,自己肯定要不舒服。

當然陸飛虎不會這樣,否則也輪不到自己得手了,估計早幾百年這種優質教官就被軍訓的小孩搶了個精光。

吃了飯,耿小傑和封峰玩CF,到快十二點陸飛虎還沒回來,封峰道:「應酬到這時間,真累。」

耿小傑:「沒辦法,很辛苦的。可能吃完飯又去洗腳吧。」

封峰道:「你回房睡,別趴在沙發上會著涼,我睡了,晚安。」

 

耿小傑縮在被窩裡,半夜陸飛虎回來的時候親了他的臉,兩人抱在一起睡覺。

 

三天後,陸飛虎要出遠門了。

生意合作夥伴打算先進些蟲草片,有大有小,九十六顆裝的銷售價一萬八千八,四十八顆裝的售價一萬零八百,還有上百盒小玻璃盒裝著的,單支裝的冷脫菌口服蟲草,統共成本要八十多萬。

這麼多貨,不可能走郵購路線,廖司愷在那邊聯繫好了,陸飛虎帶著錢過去提貨。

耿小傑根本不擔心陸飛虎的人身安全問題,卻怕那邊太冷容易感冒,給陸飛虎收拾好了行李。陸飛虎把注意事項叮囑封峰,免得耿小傑在家裡又每天吃泡麵,這才出門去。

這筆生意如果做成了,利潤將是巨大的,當然廠家那邊也看廖司愷的面子,打了一部分加工費的白條,等到貨全銷完之後再去還款。

耿小傑對著陸飛虎留下的一個單子,幫他整理,邊和封峰聊天。

「一下就能翻接近一倍啊。」封峰在餐桌上寫員工每月工作心情報告:「這利潤真黑。」

耿小傑說:「這個只是零售價,還要做廣告呢,要把錢給他們很多,就是合作夥伴的公司。要和那個廖大哥分,利潤要分給零售商,這麼多環節,最後飛虎哥分到的,就只有不到十萬。」

封峰欲哭無淚,摔筆道:「『就只有不到十萬』!我他媽做一個月,薪水才兩千八,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吶!」

耿小傑忽然有個念頭,要麼把封峰拐過來給陸飛虎當秘書吧,明顯他更像秘書……不,這不是貶低……封峰當服務員太累了。

耿小傑:「你給他當秘書吧。要麼當財務啊,這麼大的流水。我們還得去請財務的。」

封峰:「我算了吧,又不是學金融的,你們夫夫店開著就挺好,多好啊,一唱一和。」

耿小傑:「我想去找機械工程的工作,不想當秘書或者財務。」

封峰有點迷惑,片刻後道:「我明白,換了我,我也是這麼想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終於知道為什麼喜歡封峰這個朋友,他們在性格里有相似的地方,很多時候「談得來」三個字不是曲意附和,而是發自內心的贊同對方意見。

 

封峰道:「但飛虎哥如果照這樣下去,你們過日子確實挺輕鬆,也沒必要每天去坐班。」

「嗯。」耿小傑說:「我就想找個上半天的班。」

封峰喝了口果汁道:「不可能的,他們不會因為你願意少拿點薪水就讓你上半天,要麼全天,要麼不做。」

耿小傑說:「所以這就很難辦,再看看吧,等飛虎哥的公司搞好了,我再想想。」

 

電話來了,想也知道是誰的,耿小傑趴在沙發上和出差的陸飛虎磨磨唧唧,說今天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看了什麼電視,小虎貓糧沒吃完是不是懷孕了胃口不好……公貓不會懷孕,小坤今天的妙鮮包省下來給小虎吃……磨嘰了快半個小時,最後被陸飛虎趕去睡覺,掛電話。

這日子過得,說無聊吧,又不無聊,說充實吧,又挺頹廢的。

真是無所事事。

 

足足半個月後,陸飛虎帶著貨回來了,小虎扒拉出盒子,馬上被陸飛虎敲了個爆栗,訓道:「你扒一爪子就扒掉一萬!」

耿小傑把東西全部裝好,陸飛虎凍得鼻子通紅,當天又提著貨去找人,剩下的時間,就回家看電視,幹老婆,窩冬天了。

封峰則十分淒慘,頂著風雪日復一日去上班。

 

半月後,廣告打響,陸飛虎很捨得,從自己腰包裡掏了錢出來贊助,在西安的商圈裡掛了好幾天的廣告。不到兩個銷售期,貨物據說賣得很不錯,但錢還沒收多少回來,前期零售商只付了幾十萬塊錢。

「幺兒,看。」陸飛虎和耿小傑圍著圍巾,站在風雪茫茫的街道上,對著提款機。

耿小傑兩眼冒$$

陸飛虎道:「現在只是個起步,下一趟會賺更多。」

「這張卡給你,以後賺的都存進去。」陸飛虎道:「存夠三百萬,咱們就去麗江開客棧。」

耿小傑深吸一口氣,說:「三百萬,這麼多要到什麼時候?」

陸飛虎笑道:「目標是三到五年。」

他揉了揉耿小傑的鼻子,牽著他過馬路,去封峰上班的那家海底撈吃火鍋慶祝。

 

80、第八十章

數天後陸飛虎開始打電話,都是關於供貨的,那邊貨款還沒結清,廖司愷就已經到處打招呼,在催下一次進貨了。

耿小傑翻著一大堆資料,問:「沒錢啊,你拿什麼去買原材料?萬一人家等不及了,跑去找廠家怎麼辦?」

陸飛虎道:「沒辦法,初期資金周轉不開,有點困難,陝寶又要得多,他們找不到地方的。廠裡要見人才接單,這個過程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

 

陸飛虎朝耿小傑詳細解釋,這種藥屬於保健產品,那家製藥廠只是兼做加工。原料都必須自己出。而原本的蟲草,陸飛虎還要跑一次西藏,找當地批發藏區藥材的戰友買到蟲草,再坐飛機去哈爾濱,親自將藥交給加工廠房。

接著自己或者廖司愷就在當地等候,個頭稍小點的蟲草被磨成粉,漂亮的則經過低溫消毒處理,關進小玻璃盒子,拿回來讓顧客饕餮。

對人體來說,還是粉末好吸收,但單支的蟲草顯然更好賣。

這次藥品的定位很明確,走高端,昂貴的路線,每根蟲草都會拍照,跟鑽石一樣有證書,大家排排坐,附個集體證書,一盒四十八根蟲草,一一對應,耿小傑看了這個,只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假的蟲草實在太多,現在的人都被嚇怕了,這種藥品銷售很符合人的心態。實際上也就是賣個包裝。陸飛虎自己是不稀罕吃的,耿小傑也覺得吃這幾根玩意有個毛的用啊!跟喂倉鼠的麵包蟲感覺差不多,太坑爹了。

但就是有人買賬,送禮,給老人家服用,給病人吃,廣告打出去以後,銷量還很好。

 

這次陸飛虎又接到一筆訂單,要去奔波忙碌了,這邊貨款要到春節前才結算,只怕零售商還要拖。耿小傑總覺得心裡沒底,但既然簽了合同,應該也不會出現要不回來的情況。

又要進新貨,給陸飛虎帶錢去買原材料,耿小傑就把大部分錢都轉到陸飛虎的卡上,自己只留了十萬和抽屜裡的生活費。數天後耿小傑還沒起床,陸飛虎摸了摸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唇。

冷的要死,耿小傑縮進蝸牛殼裡了。

陸飛虎坐在床邊穿靴子,耿小傑觸角伸出被窩揮了揮,問:「走了嗎?」

陸飛虎道:「走了。」

耿小傑:「我愛你。」

陸飛虎笑了笑,說:「哥也愛你,這次事情辦完回來就不去了,等過完年再去。」

耿小傑可憐巴巴道:「早點回來啊。」

陸飛虎過來又親了親他,耿小傑要鑽出來,又十分艱難。陸飛虎道:「不出來了,乖,幺兒別朝沒冷氣的地方跑,小心感冒,哥走了。」

 

這次去又要半個月,耿小傑在家裡畫設計圖,一臉毛躁。

「我脖子好酸。」耿小傑當天晚上朝剝柳丁給他吃的封峰說。

封峰道:「你別老坐著,設計業都是這毛病,起來多走動一下。」

耿小傑:「啊啊啊——但是外面都好冷,我不想出去——」

封峰說:「你可以在衣服裡塞倆暖水袋。」

耿小傑軟趴趴地說:「我的人生好頹廢啊,我想找個工房,以前比現在好,既動腦子又動手,現在也沒機床了,每天呆在家裡會得洞穴病的。」

封峰:「別想了,多少人想當米蟲都不行呢,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耿小傑:「……」

封峰的手機響,耿小傑接了電話,說:「峰峰在剝柳丁。」

陌生男人的聲音說:「哦,你是哪位?和他合租的?」

封峰聽到一點漏出來的聲音,說:「問他有什麼事。」

耿小傑把手機按在封峰耳邊,封峰道:「嗯,知道了,五分鐘內下來。」

耿小傑:「?」

這人知道封峰住哪?耿小傑不禁生出好奇心。封峰把柳丁給耿小傑,去洗手穿外套,換鞋子,說:「你還要吃什麼嗎?買羊肉串吃不?」

耿小傑擺手:「不用了,誰找你?」

封峰:「一個朋友。」

耿小傑:「新找的嗎?」

封峰:「還算不上呢。」

耿小傑:「!!!」

封峰真是誠實啊!耿小傑徹底沒話說了,答話居然半點不含糊,封峰說:「他叫張勇,你要去看嗎?」

耿小傑說:「算了。」

封峰說:「好奇的話就一起去。」

耿小傑想了想,說:「我不想和陌生人說話,遠遠看一眼可以嗎?」

封峰道:「當然,多穿點,我去超市裡和他說話吧。」

 

耿小傑跟著封峰下樓,封峰提了個袋子,給那人帶下去,朝耿小傑說:「裡面是圍巾和手套,還有外套,是他前幾天下雪的時候借給我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封峰出去,耿小傑站在遠處看。

那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感覺比陸飛虎年紀大,有三十四五歲了吧?超市裡的燈光很亮,耿小傑像個偷偷摸摸的偷窺變態,跟著兩人進了超市。

封峰把紙袋給他,叫他「勇哥」,那男人穿一身風衣,笑容帶著點不羈,皮膚也沒有陸飛虎好,有點黝黑。

還挺帥的,耿小傑心想,身材也不錯,有種成熟的魅力,當然,和陸飛虎比簡直就是差太遠了。和趙翔比呢?趙翔比較陽光,嘻嘻哈哈的很親切,這個大叔則比較溫柔,成熟。

 

張勇道:「給你買點吃的。」

封峰說:「我自己有錢。」

張勇說:「你在人家家裡吃住這麼久,多不好意思,帶點東西上去。接電話那人就是你朋友?」

耿小傑在貨架左邊,張勇和封峰在貨架右邊,耿小傑很想說他付了房租的。

但封峰沒有說自己付房租的事,只揶揄道:「別人都沒說話呢,你還替我緊張這個做什麼。」

張勇:「總歸不好,買箱牛奶送他們吧,旺仔的怎麼樣。」

耿小傑裝作看貨物,反正張勇也不認識他,大搖大擺過來,朝封峰使眼色,示意他看中間的伊利金典,意思是不要旺仔的,要這個,這個牛奶好喝。

封峰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買伊利的吧。」封峰說:「他不喝太甜的。」

張勇提了牛奶放在車上,耿小傑又走到一邊,抬頭看貓糧架子。

封峰:「買點妙鮮包給小虎吃。」

耿小傑心道太有默契了!峰峰你真是好哥們兒!

 

耿小傑走了,封峰拿了好幾個貓罐頭和妙鮮包,張勇又在翻安全套,朝封峰笑了笑,小聲道:「要麼晚上別回去了。」

封峰說:「不行,剛才手機都沒帶出來。」

張勇道:「給他打個電話,我這有。」

封峰說:「算了,以後吧,對不起,勇哥,我還沒想好。」

張勇搭著封峰肩膀,小聲說:「沒想好什麼?」

封峰看著張勇的雙眼,片刻搖了搖頭,說:「我請你吃蛋糕吧。」

張勇說:「去開房,好嗎。」

封峰說:「不,現在不。咱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呢。」

張勇說:「剛好一個月,所以今天想和你說說話。開個房,聊天?抱著你說說話,我很想你。」

 

耿小傑默默算了一下,封峰來西安已經快兩個月了。也就是說這個人是他在海底撈上班的時候認識的?一直沒聽說,口風也真緊。

封峰沉吟片刻,似乎有點鬆動,耿小傑心想:可不能相信他啊!怎麼可能蓋棉被純聊天!你跟著他去,明天回來菊花就保不住了啊!!

封峰說:「明天還要上班呢,下次吧。」

張勇說:「是我忘了,明天去接你吧。」

 

耿小傑買了盒巧克力和棒棒糖,在隔壁付賬的地方排隊,和封峰迅速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幾乎是同時心裡說:不用了,不要來。

 

但封峰考慮良久,最後還是說:「好,但是不能一起吃飯,飛虎哥去出差了,小傑一個人在家。」

張勇說:「叫他一起來吃就行。」

封峰笑道:「飛虎哥會揍我的,等當家的回來,再正式介紹你們認識吧。」

張勇笑了起來,端詳封峰,說:「你應該多笑笑。」

 

耿小傑結賬出去,在社區入口的保安亭外看,張勇把封峰送回來,陸飛虎租的這個社區保安確實很好,張勇被攔在外面不讓進。

封峰轉過花壇,和他告別,路燈的光芒下,張勇把食中二指按在自己的唇上,又在封峰臉上按了按,說:「明天見。」

封峰裹著圍巾,臉上有點紅,說:「再見。」

 

耿小傑戴著毛線帽子,等封峰過來,和他一起回家。

 

81、第八十一章

翌日晚上,封峰帶了外賣回來,和耿小傑一起吃。火鍋店每天人滿為患,但封峰是實習生,每天早上九點到店,晚上八點回來,工作量已經有點大了,店長沒有再安排他值八點以後的班。而按道理,中午和晚上的服務生都是輪班的。這幾天封峰要求調班,只忙到晚上六點半,封峰帶著熟食或者拼盤迴來,炒一下就可以吃,耿小傑則用電鍋煮飯。

 

「你在做什麼。」封峰問。

耿小傑對著電腦聚精會神,頭也不抬道:「幹活。」

封峰:「又在幹活?」

耿小傑:「閒著沒事幹啊,就是昨天的那個圖,現在是建模了,在網上接了點設計做。」

封峰坐下來看耿小傑擺弄一個模型,耿小傑哢嚓哢嚓幾下點滑鼠,出來個抽油煙機的外殼,哢嚓哢嚓幾下,做好了。

封峰:「你在變魔術嗎?」

耿小傑對著本書翻了翻,在3DMAX裡渲染,渲染出來以後左看右看不滿意,又把它刪了。

封峰:「別!別刪啊!挺好看的,像未來時代裡的模型。」

耿小傑:「人家不要的,做的太古怪,倒模成本太高了,呵呵呵。」

封峰:「這玩意做一個多少錢?」

耿小傑道:「一百五,還不知道會不會採用啊。」

封峰:「你點一下滑鼠就幾毛錢呢,真賺啊。」

耿小傑道:「我們那些師兄點一下滑鼠好幾塊啊!我點一下才幾毛錢。」說著又哢嚓哢嚓弄了個模型,把它翻來翻去,劈里啪啦鍵入資料,翻教程查公式,輸一大堆東西。

封峰說:「你昨天晚上忙到十二點就為了做這個?」

耿小傑點頭,封峰道:「也不好賺,還得熬夜。」

耿小傑笑著說:「哎挺好玩嘛,飛虎哥不在家,反正也沒事做。」

 

吃飯時間,耿小傑每天的話都很多,封峰也習以為常了。

耿小傑:「你和張勇怎麼認識的?」

封峰:「在店裡認識的,他和他的朋友來吃過幾次。」

耿小傑:「他獨身嗎?」

封峰:「他一直讓我搬到他家去住,你說我去嗎?」

耿小傑淚流滿面:「別開玩笑了!你搬走了我吃什麼!!」

封峰道:「我當然不是說真的搬,你沒聽明白。」

耿小傑寬麵條淚,說:「不管真的假的,你不能去他家住。」

 

兩人吃飯,封峰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耿小傑:「還可以吧,挺隨和的感覺。」

封峰:「嗯,比趙……翔呢?」

耿小傑:「不能比的吧,哎雖然這麼說不厚道,但如果是我我可能也會比。關鍵是,你喜歡他嗎?」

封峰:「他每天來接我下班,我挺感動的,說很喜歡他,又說不上。沒有和趙翔在一起的那種特別的感覺。」

耿小傑同情地說:「真是頭疼啊。」

封峰:「還好吧,我有點冷感,挺羨慕你們的,不用面對家裡的壓力。」

耿小傑:「羨慕我沒爹沒娘嗎,呵呵呵。」

封峰:「……」

封峰一下就不知道該怎麼介面了,和耿小傑玩了這麼久,終於也有被噎著的時候。

耿小傑道:「什麼都不必說,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封峰哭笑不得點頭。

 

夜,室內的暖氣仍有點擋不住窗外滲入的寒意,小虎和小坤縮在耿小傑的床腳,耿小傑張著嘴,呼哧呼哧地睡覺得正香,外面電話響了。

耿小傑:「……」

耿小傑毛躁地翻身,誰啊!大半夜還打電話來。是陸飛虎嗎?不對啊,最近陸飛虎都沒有每天一個電話了,估計很忙。

耿小傑跌跌撞撞出去接電話,那邊是趙翔有點沙啞的聲音。

趙翔:「哎。」

耿小傑:「喂……誰啊。」

趙翔:「弟弟!還沒睡覺所!」

耿小傑:「睡了啊。」

趙翔:「峰峰呢?」

耿小傑心裡打了個突,清醒了些,說:「峰峰已經睡覺啦,幹嘛?」

封峰打開門,一聲不響地出來,兩人在黑暗裡對視,耿小傑打開燈,封峰眯著眼,搖了搖手指。

耿小傑以口型示意:「和他說吧。」

封峰搖頭,耿小傑說:「他睡了,聲音小點。」

趙翔:「弟弟,他沒睡,哥曉得,教官呢?」

耿小傑:「飛虎哥去林芝進貨了。」

封峰一臉疑惑,耿小傑按了免提。

趙翔:「哦,我請了幾天年假,明兒過來看你們。」

封峰:「……」

封峰忙擺手示意不行!指指電話,意思是想個辦法別讓他來。耿小傑簡直要抓狂了,被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

耿小傑說:「飛虎哥要半個月後才回來,你……等他回來再來嘛,大家都在的時候。」

趙翔:「我就來看看你,沒啥子的。」

耿小傑嘴角抽搐,說:「我們都要上班。「

趙翔那邊好像是個酒吧,聲音忽然大了點,說:「你們是不是都煩我嘛!「

耿小傑忙道:「沒有!怎麼這樣說!」

趙翔說:「那我先給教官打個電話。」說完把電話給掛了。

 

耿小傑倒在沙發上,大叫道:「啊——」

封峰一臉無奈,耿小傑道:「你害死我了。」

封峰說:「欠你一頓,過幾天補上。」

 

耿小傑咂巴嘴,喝了點水回去繼續睡覺。兩點鐘,電話又來了。

「啊啊啊!!!」耿小傑在床上滾來滾去,大叫道:「還讓不讓人活啊!!」

耿小傑按了擴音,趙翔說:「弟弟,我跟教官說了。」

耿小傑一臉苦大仇深,說:「哦。」

趙翔說:「我就來看看你。不要都拋棄我嘛——哎,我是個可憐滴老男人……」

封峰在遠處聽著。

 ,耿小傑說:「那你……來吧。歡迎都來不及啊。」

耿小傑下意識地看封峰,趙翔道:「我給你們帶吃滴,四川香腸要得不嘛……我好想你們喲……」

趙翔的聲音不太對,在哭嗎?耿小傑聽得心裡有點揪,很難受。

封峰作了個口型,示意耿小傑:「他喝醉了。」

耿小傑以口型問:「可以嗎。」

封峰點了點頭。耿小傑說:「你來吧,我去接你,封峰要上班。」

趙翔說:「那我明天過來了哦。」

 

耿小傑掛了電話,封峰嘆了口氣,說:「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耿小傑說:「跟你沒關係,趙翔也是飛虎哥的戰友啊。而且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封峰道:「我還曾經滄海難為水咧,他幾號來?來之前我搬去同事那裡住幾天。」

 

耿小傑:「……」

耿小傑忽然就真想揍死封峰。

封峰:「你想揍死我嗎。」

耿小傑:「你連這都能猜到……」

封峰:「你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呢。」

耿小傑:「……」

 

82、第八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陸飛虎的電話來了,先是在電話裡把趙翔罵了一頓,夫夫二人明顯都沒睡夠,耿小傑睡得迷迷糊糊,那邊陸飛虎的聲音也有點不耐煩,顯是沒睡醒。

耿小傑這才知道,之前是趙翔先和封峰說分手的,說封峰要求太多,受不了他,過不下去就別過。

陸飛虎道:「他還打了峰峰一巴掌!現在又哭爹叫娘的,回來找峰峰,老子遇得到他喲。」

耿小傑:「……」

打了一巴掌!!打了一巴掌打了一巴掌打了一巴掌……無限回聲。

耿小傑瞬間就石化了,趙翔看上去不像那麼衝動的人啊!要說陸飛虎打自己一巴掌那還可以接受……不,家暴要予以嚴厲抵制!也不可接受……

耿小傑:「那怎麼辦啊,封峰說要搬出去住,難道我和翔哥在家裡呆著嗎。」

陸飛虎:「幺兒自己決定嘛。」

耿小傑一頭混亂,可憐巴巴道:「好吧,你快點回來啊……想你了,一個人睡覺好冷。」

陸飛虎:「嗯,回來帶你去三亞耍,過春節,不要吃泡麵,掛了。」

 

第二天,封峰收拾好所有東西,說:「吃的都在冰箱裡,給你配好了,拿出來放到微波爐裡轉一下就可以吃,吃膩了就叫外賣吧,明天他來我就走了。」

耿小傑趴在桌子上,軟綿綿地說:「哎。」

封峰也被耿小傑帶得懶洋洋的,兩個人趴在桌上看一個柳丁,耿小傑用箱頭筆在上面畫了個封峰的面無表情的臉。

「去睡覺吧。」封峰道。

耿小傑:「好懶,不想動。」

封峰推那個柳丁,柳丁滾過來,耿小傑又用手指把它推過去,封峰打了個呵欠。

耿小傑:「你去睡覺吧。我再等一會,不知道飛虎哥會不會打電話回來。」

封峰看了一眼掛鐘,十點,說:「我陪你等到十點半。」

十一點,掛鐘滴答一聲輕響,兩個人還在餐桌上趴著。

耿小傑:「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封峰:「睡覺好麻煩,要刷牙洗臉,還要整理床鋪……」

耿小傑:「我懶得動,不想去睡覺。」

封峰說:「我說一二三,一起站起來,去刷牙。」

耿小傑:「好的。」

封峰:「一、二、三。」

兩人都沒有動。

 

耿小傑:「……」

封峰:「……」

 

封峰哭笑不得道:「老子跟你混得多,現在越來越懶了。」

耿小傑說:「我現在連吃飯睡覺都覺得好麻煩……你想,去刷牙還要擠牙膏,接水……」

封峰:「你平時也是這樣的吧。」

耿小傑:「都是飛虎哥給我擠好牙膏……」

封峰:「你真的沒救了。」

 

叮咚,門鈴響,兩人同時石化。

封峰嘴角抽搐,耿小傑張著嘴,半天沒回過神。趙翔這就來了?樓下社區有保安的啊,是誰?不對,是陸飛虎回來了?

現在兩人也不爭執懶得起身去開門的問題了,幾乎是同時彈了起來,湊到貓眼去看。外面站著趙翔。

耿小傑:「!!!」

封峰:「……」

耿小傑:(怎麼辦?)

封峰:(我怎麼知道。別開門。)

耿小傑:(你瘋了怎麼能不開門?)

 

趙翔一身風塵僕僕,提著個大旅行包,在外面道:「幺兒開門!哥來了!」

封峰四處找,又到窗口去看,耿小傑馬上知道他想順著暖氣管水管爬下去,嚇得臉都白了,拉住他說:(你會摔死的!)

封峰轉頭:(繩子,床單!)

耿小傑打手勢:(不行!)

趙翔又按了兩下門鈴,耿小傑去開門,封峰馬上躲進房間裡。

趙翔有點疲憊,笑道:「弟弟。」

耿小傑:「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不是說明天早上到嗎?呵呵呵。」

趙翔摘下帽子,出了口長氣,進來換鞋:「火車早到了撒。」

 

耿小傑和房間裡的封峰同時心想,信你個鬼,什麼火車能早到八個小時。

耿小傑:「你怎麼沒按通話器?社區不能隨便放人進來的。」

趙翔笑了笑,說:「曉得,怕你們在睡覺,爬欄杆進來的。」

耿小傑這下全明白了,趙翔這是怕封峰跑了,提前來堵人呢!退伍特種兵爬個社區圍欄簡直是小意思啊!耿小傑真是風中淩亂了,待會不會在家裡上演全武行吧,傢俱可是全交了押金的啊!

「封峰已經走了。」耿小傑說:「他這幾天住海底撈的員工宿舍……」

趙翔走到關著的房間門前,敲門道:「幺兒,不氣了嘛。」

「幺兒。」趙翔說:「開哈門嘛。」

裡面沒有回答,耿小傑和封峰事先編排的謊話完全派不上用場。

「幺兒。」趙翔的聲音有點沙啞,開始低聲下氣地賠罪。

 

耿小傑問:「哥,你吃了嗎。」

趙翔嘆了口氣,說:「吃了。」

耿小傑心想,看你那模樣就是沒吃過。

 

耿小傑去拿冰箱裡的速食飯叮給趙翔吃,趙翔趴在餐桌上,看耿小傑畫的封峰柳丁。

耿小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趙翔幾句吧,封峰在裡面肯定能聽見,不吭聲吧,趙翔也太可憐了,說不過去。之前趙翔很熱情地邀請他和陸飛虎去成都玩,招待得很好,那是真正的情誼,全不計較的對他們好,還死活要給他們出旅行團費用什麼的。

換了趙翔來他們家做客,耿小傑反而什麼都沒法為他做,總覺得愧疚得很。

 

「你帶衣服了嗎?」耿小傑說。

趙翔:「包包裡頭給你們帶的特產,自己去拿來吃嘛。」

耿小傑去翻趙翔的包,見裡面幾乎都是麻糖麻花,臘肉和四川香腸。

「你穿飛虎哥的衣服吧。」耿小傑說:「你們身材差不多。」

耿小傑找來毛衣給趙翔穿,應該正合適,趙翔脫了外套,下雪天裡頭只有一件毛衣背心,再裡面就是襯衣,當兵的人居然完全不怕冷。

趙翔去洗澡,封峰馬上把門打開一條縫,口型說:(我現在走了。)

耿小傑:(你走去哪!都快十二點了,路上連車也打不到)

封峰:(不管了,我去打車。)

耿小傑:(你瘋了!零下十度呢,小心凍死在路邊!)

 

封峰還在遲疑,浴室門打開,趙翔洗好了。

耿小傑:「……」

封峰馬上縮進去,把房門從裡面鎖上。

 

趙翔抽完煙,刷完牙,說:「給個被子嘛。」

耿小傑說:「睡我房間吧。」

趙翔想了想,說:「哥睡沙發。」

耿小傑:「不行,怎麼能讓你睡沙發?進裡面睡,我去睡沙發。」

 

耿小傑把趙翔拱進房間裡,朝探頭偷看的封峰示意沒事。

「峰峰。」趙翔說:「老公和小傑一起睡覺了哦。」

耿小傑抓狂道:「你去死吧——!」

趙翔哈哈笑,睡在陸飛虎的位上,耿小傑抱著被子出來睡沙發,給陸飛虎發短消息。

陸飛虎說:「沒關係的,喊他睡沙發。幺兒早點睡,他曉得自己解決,哥愛你。」

耿小傑收了手機,趙翔又躺在裡面床上抽菸,耿小傑也不管他,自己睡了。

 

翌日起來時,封峰已經收拾東西走了,桌上放著兩份早餐,旁邊有紙條提醒耿小傑拿到微波爐去加熱,不要吃冷的。

「其實我覺得封峰很好。」耿小傑道:「你為什麼打他。」

趙翔:「是他先推我滴,哎呀老子只是打了他腦殼一哈!他都把花瓶拿到起,你曉得不嘛,你看……」說著趙翔把自己後腦勺讓耿小傑看,上面還有個消得差不多的包,又怒道:「你娃兒不幫哥。」

耿小傑笑了笑,這些天和封峰一起生活,感覺他雖然冷冷的,內心其實很體貼很講義氣。也一直注意著,不給人添麻煩。但動起怒來居然這麼暴力,直接用花瓶砸啊!真可怕。

難怪趙翔喜歡他,耿小傑心想要怎麼辦呢?千萬不能告訴他張勇的事情,否則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相當的不堪設想!

「哥,你住幾天?」耿小傑說:「我帶你去玩吧。」

趙翔說:「請了三天年假,你給我畫個地圖,我去接峰峰嘛。」

耿小傑說:「他要下午六點半才下班,這幾天不回來給我做飯,要到九點多吧」

趙翔說:「沒關係,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問問路就曉得了。」

耿小傑說:「我陪你去啊,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能不帶你去玩。」

 

陸飛虎的遠程指示是:讓耿小傑和趙翔去市區逛逛,帶他去博物館和古董街玩,或者去回民街吃小吃,吃完以後,晚上再去吃海底撈,順便接封峰下班。

但趙翔哪兒也不想去,堅持中午就去封峰上班的地方。

 

於是耿小傑帶趙翔去火鍋店門口,看見海底撈生意很好。冬天中午也有不少人。

這家店以賣服務聞名,服務簡直是親切到死,親切到你全身起雞皮疙瘩的那種,服務員各個笑容可掬,一口一個「哥」,「姐」地叫。上菜會幫你燙菜,燙完夾到你鍋裡,就差喂你吃了。

門口等位的時候還有專門的服務員給客人擦鞋,畫美甲,陪你聊家常,就算不進去吃飯,在門口等人的潛在顧客,服務員也會搬出椅子,親切地請你喝酸梅湯或者熱豆漿,吃爆米花。

一言總結:人類已經不能阻止海底撈了。

 

這家店在成都和重慶本地沒有開任何分店,或許也是因為老闆知道單靠服務,競爭不過其他的重慶火鍋和成都串串。於是定位在改良型麻辣火鍋店上,價格中檔以上,四個人吃下來要好幾百,味道則沒有什麼特別稀奇的地方。

但就是憑著親切到令人髮指的服務,這家店每天人滿為患。

趙翔買了份報紙,在海底撈前面坐下,說:「弟弟,你回家吧,別管我。給把鑰匙,晚上哥自己回去。」

耿小傑給了趙翔鑰匙,也不走,磨磨唧唧地陪他坐下發呆。

 

兩人在門口等位的地方坐著,裡面有人笑道:「小傑,來找峰峰嗎?」

耿小傑和陸飛虎來吃過幾次,認識了不少峰峰的同事,忙笑道:「他在忙嗎?別叫他了。」

封峰在裡面搞衛生,片刻後放下抹布出來,拿了一紮豆漿,一碟黃豆與一籃爆米花,搬了張桌子放好,給耿小傑吃,看了趙翔一眼,不說話。朝耿小傑道:「午飯想吃什麼。」

耿小傑道:「我去對面西餐廳吃牛排。」

封峰的行李還寄存在店裡,進去拿了筆記本電腦出來,說:「你用我的電腦吧。去對面咖啡廳上網。」

耿小傑抱著電腦走了,剩下趙翔一個人坐著。

耿小傑在咖啡廳裡呆了一整天,等到七點的時候,封峰下班了。

天已全黑,解放路的燈火繁華璀璨,外面小雪輕輕地飄著。

耿小傑手機響,收到封峰的短信。

封峰:【我從後門走了,張勇來接我,別告訴他,讓他回去吧。】

耿小傑:【峰峰,你真是太絕情了。】

封峰:【我們都玩不起,好聚好散吧。】

耿小傑:【只是因為他打了你一巴掌而已吧。你也用花瓶把他一招KO了啊!爆頭了嗎?花瓶碎了沒有?】

封峰:【碎了,你怎麼知道,他給你說的?】

耿小傑:【一巴掌而已嘛。】

封峰:【你想太多了,耶穌說,敵人打了我們一巴掌,要把另一邊臉湊上去呢。他是家裡老大,還要供弟弟妹妹唸書,家裡催結婚,我是怕這個。】

耿小傑:【總能解決的。我開始覺得那個張勇很討厭了。】

封峰:【別這麼說,以後會給你詳細解釋的。】

 

趙翔起身進店裡問封峰幾點下班,店員卻回答他封峰已經下班走了。

趙翔一下就愣了,店員開始熱情地給趙翔提供封峰的聯繫方式,前臺還馬上給封峰打電話——手機關機。

趙翔離開店外,循著路抽著煙,慢慢地走回家去。

 

耿小傑收拾電腦出來的時候,趙翔也不見了,耿小傑打趙翔電話,趙翔不接。

沒聽到嗎?不會去尋短見吧,應該沒事,當兵的心理都很堅強啊,拿得起放得下。耿小傑回了家,屋裡一片漆黑,開燈發現小虎和小坤湊在盆裡吃飯,衣服都洗好晾在陽臺了。

鑰匙壓著紙條在桌上。

 

【幺兒,哥哥走了。幫我謝謝教官,得空你們再來成都耍,不麻煩你們了。】

 

耿小傑嘆了口氣,連飯也不想吃了,躺在沙發上發呆,片刻後給陸飛虎打了個電話,說:「飛虎哥,我要被封峰和趙翔搞死了……」

 

83、第八十三章

謝天謝地,陸飛虎終於回來了。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過年,耿小傑把事情說完,整理他的貨。

陸飛虎連去送貨都免了,就在家裡坐著,當天下午三點到家,五點就有人上門,正是王總和他秘書還有幾名員工。

這個人名叫王志成,是陸飛虎戰友介紹的,從前也是個兵。當兵的人就是勝在人脈廣,耿小傑看他滿臉堆笑,帶著兩個員工親自上門提貨,十分好奇。

他不是老總麼?怎麼還要親力親為?耿小傑問陸飛虎,陸飛虎的回答是:「王兄在公司裡沒有入股,指望這個項目受重用,你不明白的,不用問了。」

回來了就好,耿小傑快要癱軟了,陸飛虎當天回來就把亂糟糟的家裡打掃了一次,封峰走了,兩隻貓外加耿小傑,客廳就像個遊樂場。陸飛虎花了不到一小時把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洗完澡出來,耿小傑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幺兒。」陸飛虎酷酷地說:「抱抱,想死你了。」

耿小傑朝裡讓了讓,陸飛虎躺在沙發上,耿小傑趴在他身上,兩人裹著被子,抱在一起親熱。

「我對不起翔哥……」耿小傑心情抑鬱。

「讓他自己解決。」陸飛虎不以為然道:「男人大丈夫,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選擇了怎麼做,就要為自己負責,封峰也是。」

耿小傑一想也是,既然下了決定,拖泥帶水沒有用。當初自己和陸飛虎從兵營裡出來,不也是這個道理麼。

「做愛吧。」陸飛虎說。

耿小傑和陸飛虎親吻片刻,就在沙發上開幹,幹到晚上九點才下去吃飯。

數日後的白天,封峰打電話來道:「飛虎哥晚上有空嗎?」

陸飛虎道:「怎麼?」

封峰笑道:「發工資了,請你和小傑吃飯。」

陸飛虎從耿小傑處聽了關於張勇的事,知道封峰打算介紹新男友給他們認識,隨口道:「可以,你選地方,幺兒!起床了!等下晚上又睡不著!」

耿小傑才迷迷糊糊地出來,遊蕩著去刷牙洗臉,陸飛虎說:「封峰說晚上和那個張勇,大家一起聚一聚。」

耿小傑:「哦,其實我不太喜歡他。」

陸飛虎說:「那就不去了?」

耿小傑:「去吧,給封峰面子。」

耿小傑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飯,拖著蝸牛痕跡爬過客廳,陸飛虎躺在沙發上,人高腳長佔了整張沙發,胸口趴著小虎,摸兒子的頭玩,邊看電視。

耿小傑觸角伸出來揮了揮,把小虎扯走扔回貓窩,自己爬到陸飛虎身上去趴著。

「飛虎哥……」耿小傑朝陸飛虎身上又扒又鑽。

陸飛虎心不在焉道:「幺兒——」

耿小傑枕在陸飛虎肩膀上,讓他抱著,陸飛虎穿著棉睡衣,身上暖暖的很舒服,胯間硬了。

陸飛虎低頭道:「幺兒硬了,做愛麼?」

耿小傑:「不是很想……」

陸飛虎時不時看手機,耿小傑道:「什麼時候去三亞?」

陸飛虎漫不經心道:「哦。」

耿小傑:「也帶封峰去嗎?他好像請不到假……」

陸飛虎道:「你說什麼?」

耿小傑:「……」

陸飛虎道:「手機幫哥拿一下。」

耿小傑微微蹙眉,把手機給他,陸飛虎打了個電話,那邊提示關機,耿小傑聽見了。

陸飛虎道:「幺兒剛才說什麼?」

耿小傑道:「去三亞。」

陸飛虎道:「看情況,這幾天可能還有點事,過年去不了就等正月十五再去吧,可以嗎?」

耿小傑答可以,正要問封峰的事,陸飛虎又有點走神。

他有心事……是什麼事情?耿小傑馬上就察覺到了,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陸飛虎,陸飛虎整個上午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似乎在想事情。

耿小傑道:「你在想什麼?有心事嗎?」

陸飛虎馬上從電視上移開目光,看著耿小傑,說:「沒有。」

耿小傑蹙眉打量他,沒有再追問,陸飛虎說:「做愛吧。」說著開始脫耿小傑的衣服,隨手拉茶几下面的抽屜,找潤滑油。

「封峰沒用過。」陸飛虎道。

耿小傑:「他跟誰用啊。」

陸飛虎說:「我以為翔子會來個告別賽,臨別日一炮。」

 

耿小傑笑了起來,陸飛虎脫下耿小傑的睡褲,裡面穿著雙T內褲,連脫內褲都不用了,露出屁股就能直接上。

陸飛虎掏出自己筆挺的那話兒,塗滿潤滑油,開始頂耿小傑,昨晚上才做過一次,很輕鬆就插進去了。

耿小傑喘息著側躺在沙發上,陸飛虎從背後環抱著他,開始緩慢抽插。

「舒服麼。」陸飛虎道。

「嗯……」耿小傑喘息道:「好舒服……」

陸飛虎正在耿小傑耳邊說親熱話時,手機響。

耿小傑被嚇了一跳。

終於也碰上一次封峰那種囧事了。正心想陸飛虎會不會接的時候,發現手機只響了一聲就停了。

正好,繼續吧,耿小傑努力地進入狀態,陸飛虎卻伸手去抓手機,耿小傑嘴角微微抽搐。

陸飛虎的大肉棒還插在耿小傑身體裡,邊輕輕來回抽插,邊看來電號碼,繼而停下,開始回撥。

耿小傑:「……」

陸飛虎打回去,那邊又關機。

耿小傑的疑心病越來越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什麼電話只響一聲?怕浪費長途費麼?!

陸飛虎把手機放回去,說:「沒事,繼續。」

陸飛虎的肉棒還硬著,耿小傑卻說:「我……不想做了。想尿尿。」

陸飛虎抽出來,說:「那去吧。」

耿小傑穿好褲子,陸飛虎的肉棒亮晶晶的,取紙巾來擦乾淨,耿小傑面無表情地去洗手間,聽見陸飛虎在外面打電話,聽不清說什麼。

「過幾天……哎你不要急……」

不會是有外遇了吧——耿小傑心裡咯噔一響。

他突然就想起回來以後,陸飛虎的表現有點不太一樣,怎麼總分神?回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太累了,但休息了幾天也是,他在想什麼?陸飛虎一定有心事,耿小傑也開始有心事了——因為陸飛虎的心事而產生的更嚴重的心事。

會不會是去進貨的時候,跟誰搞上了?會是別人倒貼嗎?不可能啊?

耿小傑洗好澡出去,陸飛虎隨口道:「那就先這樣吧。」於是把電話掛了。

 

耿小傑越想越嚴重,問:「是誰打來的電話。」

陸飛虎道:「戰友。」

耿小傑就沒再問了,洗好澡出來,依舊在沙發上發呆抱著看電視,電視裡正在演葛優和張國立的電影《手機》。

耿小傑看了一會,斜眼瞥陸飛虎的臉,陸飛虎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蹊蹺。

 

下午陸飛虎給兩隻貓洗澡,耿小傑還在不停地腦補,陸飛虎會喜歡上別的人嗎?以前在軍營裡沒怎麼出來接觸社會,找不到喜歡的人正常。現在又要應酬又要喝酒的,難保不碰上幾個GAY,戰友可能會有GAY,戰友介紹給他認識的朋友也難保沒有GAY,萬一別人看上了陸飛虎,會有什麼結果?

耿小傑又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陸飛虎要做生意,就要去吃飯喝酒應酬,別人要是開房請他按摩,給他找小姐……陸飛虎會怎麼樣?推辭嗎?

前幾天有個肥皂劇就是說這個,生意夥伴會給陸飛虎找小姐嗎?萬一不找小姐,找長得帥的鴨子呢?陸飛虎管得住自己嗎?在外面一出差就是半個月一個月的,想做愛了憋不住,要怎麼解決?按他們在家裡的頻率,兩天一次,做得厲害的話一天一次,小別重逢後連著好幾天都是睡覺的時候幹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晨勃了接著幹。

陸飛虎身材這麼好,體力又充沛,三十歲的男人正是性慾旺盛的年齡,耿小傑心裡不停地咯噔,越想越心慌,他怎麼忍得住十五天不做愛啊!

很有可能叫鴨了吧,或者叫雞……耿小傑也不知道應該是雞還是鴨,從此又聯想到:叫雞算婚後出軌嗎?叫雞不算的話,那叫鴨呢?都是男的,陸飛虎也喜歡男的……

上床發生性關係的話能算嗎?沒有愛,只有性,應該不算才對,那一夜情呢?照這麼說,419也不算了?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出軌啊!但按心理學的角度,陸飛虎還是愛自己的,只是慾望無處宣洩的時候,需要排解一下,佛洛依德說性是人的第一本能……

 

84、第八十四章

要怎麼辦呢?

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事情還沒確定,千萬不能胡思亂想。

耿小傑寶刀未老,腦補帝的本領一段時間沒用,現在又出來了,而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裹著和陸飛虎的情侶圍巾,戴著和陸飛虎款式一樣的情侶毛線絨帽,兩人都穿著阿童木的羽絨外套,被陸飛虎搭著肩膀,兩人在街上走。耿小傑越是覺得不要胡思亂想,就越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當面問他嗎?怎麼會說!耿小傑從前一直很奇怪私家偵探這種東西怎麼會有市場,現在終於明白了。

但請私家偵探也沒用啊!陸飛虎是特種兵,怎麼可能拍到他和外遇去開房的照片?這都什麼跟什麼……

陸飛虎:「不請海底撈?」

耿小傑抬頭,發現已經到了自助燒烤的門外,這家店生意也很好,封峰和張勇正在等位。

「小傑說他現在聞到海底撈的味道就想吐了。」封峰打趣道:「介紹一下,這個是勇哥,張勇。」

陸飛虎摘下寬沿墨鏡:「你好。」

張勇笑著說:「你好,這個是……小傑?」

耿小傑忙和張勇握手,四人寒暄幾句,店員剛好叫到這一桌,便進去吃晚飯。

張勇談笑風生,在國有企業上班,以前做過採購,聽到陸飛虎在做保健藥行業,便聊上了。耿小傑逐漸對他的印象改觀了些,覺得這人也沒太討厭,但又因為和趙翔的好朋友關係,終究感覺說不出來的排斥他。

陸飛虎倒是無所謂,張勇給他斟酒他就喝了,耿小傑很少說話,一直在想事情,唉……先前還覺得趙翔的事不是滋味,說不定很快就輪到自己了。這人生太悲觀了,太陰暗了,太無趣了……他對著醃好的一大盤魷魚,有種想把它們再次肢解的衝動。

「你們吵架了?」封峰夾了點魷魚。

「沒……有。」耿小傑悶悶道。

封峰說:「那個魚味道不錯,你選兩條大點的,待會我烤給你吃。」

耿小傑說:「一直忘了問,這幾天你住哪兒了?」

封峰說:「住他單位的職工宿舍。」

耿小傑道:「你筆記本電腦還在我這兒呢。」

封峰笑道:「我給忘了。」

耿小傑心裡一動,說:「你們那個過了嗎?」

「沒有呢。」封峰說:「以後再說吧。」

耿小傑問:「大叔的感覺怎麼樣,你不想試試嗎?」

封峰笑道:「現在不,但他每天都去健身,應該還不錯吧,給你試試要嗎?」

耿小傑道:「我試過了你就不能用了,他可能會被飛虎哥打爆小雞雞吧。」

封峰笑了起來,說:「你和飛虎哥吵什麼,感覺他也有點走神。」

耿小傑道:「哎沒什麼,小事。」

封峰唔了聲,說:「好好相處,別吵架。」

耿小傑:「你什麼時候搬回來?」

封峰有點遲疑,說:「算了,你們二人世界不是剛好麼。」

耿小傑:「搬回來吧。」

封峰道:「我再在同事那裡住幾天吧。」

耿小傑還是打算先不把自己想的告訴封峰,萬一待會什麼事都沒有,沒的給封峰添麻煩。兩人端著盤子回去,封峰給四人烤魚,片刻後封峰去洗手間,耿小傑和張勇閒聊,張勇說:「封峰說你每天都呆在家裡?可以偶爾去健身。或者出來走走,西安有很多地方很好玩的。」

耿小傑道:「嗯……飛虎哥說過幾天帶我出去玩。」

正說話時,陸飛虎的手機響了,陸飛虎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我去接個電話。」說著起身,拿著手機匆匆走向屏風後。

耿小傑目送陸飛虎離去,心裡的疑惑又上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以前陸飛虎接電話從來沒有躲過自己,這是第一次啊!有什麼不能在這裡說的?!耿小傑剛剛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忘掉了,但陸飛虎這麼一個小細節表現,令他一下又全想起來了。

張勇又說了句什麼,耿小傑沒聽清,張勇道:「小傑?」

耿小傑回過神,說:「什麼?」

張勇笑道:「飛虎出差你也別一個人呆在家,打我手機,大哥帶你去玩。」

耿小傑笑道:「好的。」

張勇道:「你手機號碼多少?」

耿小傑和張勇換了號碼,什麼也不想吃了。

另一邊,封峰正要出來,就聽見洗手間外面,陸飛虎在打電話。

陸飛虎:「現在沒有時間去哈爾濱。」

封峰微微蹙眉,沒有走出來。

陸飛虎:「快過年了,要陪家裡人,不要這麼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的感情都這麼久了,你說這話真的令我很為難。」

封峰:「……」

陸飛虎說:「掛了,最近很心煩,別再打電話來。」

陸飛虎回到座位上,說:「幺兒吃點肉。」

耿小傑和陸飛虎都有點貌合神離,封峰過來看了陸飛虎一眼,坐下,數人繼續閒聊。

及至八點多吃完,張勇提議去唱歌,耿小傑卻不太想去,陸飛虎說:「他起得早,有點困了。」

「那早點休息。」張勇笑道:「空了一起出來玩,我工作很閒,經常有時間。」

 

85、第八十五章

翌日,耿小傑醒的時候看見陸飛虎在收拾東西。

「怎麼了?」耿小傑猶如五雷轟頂。

陸飛虎說:「還要去哈爾濱一趟,一點後續工作要處理。」

耿小傑:「……」

「怎麼說走就走?」耿小傑問。

「機票是昨天晚上訂的,你睡著了就沒給你說。」陸飛虎笑了笑,朝耿小傑一揚眉。

耿小傑道:「哦,幾號回來?」

陸飛虎道:「除夕前一定回來,不會讓幺兒在家裡一個人過年,放心。」

耿小傑徹底懵了,清晨,陸飛虎坐到床邊,仔細地親吻耿小傑的唇,說:「哥會給你打電話。」

耿小傑:「是什麼事?很重要嗎?」

陸飛虎:「不是什麼大事,加工廠那邊有個補充的協議要簽。」

耿小傑都有點迷惑了,陸飛虎的吻給他的感覺是心裡沒有別人,但是說走就走,又完全沒有預兆。

「那你多帶點衣服。」耿小傑說:「哈爾濱很冷了。」

陸飛虎低頭穿靴子,說:「知道了。」

耿小傑說:「我愛你。」

陸飛虎頭也不抬道:「我也愛你。」

那時候耿小傑的眼淚就快出來了,縮在他的蝸牛殼裡,陸飛虎卻沒注意到,說:「這就走了,不要吃泡麵,幺兒等我回來,順利的話一兩天就回家了。」

陸飛虎走了,耿小傑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開始腦補了。

他的末日來了,怎麼會這樣?!到底是什麼情況?陸飛虎的行為實在是太可疑了,感覺就像一刻也不想呆在家裡,和自己在一起就這麼煎熬嗎?相處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成天走神。

要是他真的喜歡上別人了,我該怎麼辦?

耿小傑開始幻想陸飛虎和他提分手的場景了,哦老天……他應該會給自己不少錢吧,像他這種重情重義的,說不定會把錢全給他。

然後兩個貓一人一隻,連小虎都帶不走,只能帶那隻被人嫌棄的暹羅貓,不對,小坤離開了小虎就絕食不吃飯,只能讓它們在一起。那就只好給陸飛虎養了。

耿小傑幻想的場景裡,自己拖著一個旅行箱,抱著兩隻貓去機場的場景,轉變為自己連貓都沒有了,撫養權都爭不到,孤零零的去機場。

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要挽回一個男人的心,如果有個真正的兒子會不會好一點……耿小傑被自己給雷死了,怎麼會想到這種事情!

 

外面門鈴響,回來了?!

耿小傑跳下去開門,門外是帶著大包小包的封峰。

「飛虎哥說他有事臨時要出差。」封峰說:「讓我過來住幾天陪陪你,督促你別吃泡麵。」

耿小傑蔫了,說:「哦,你去上班吧,我給你收拾東西。」

封峰把東西放進來就走了,還給耿小傑帶了早飯。

 

耿小傑吃完早飯才想起要刷牙,刷完牙,開始看報紙。

還有十來天才過年,過完年要等到正月初五才去找工作,太崩潰了。耿小傑想可能去上班以後會好點吧,但這種事,就算工作也不可能完全排遣壓力啊。

坐在家裡也會有壓力,這社會太坑爹了。

耿小傑吃飽飯,開始上網逛論壇,他有點迷茫,於是在那個同志論壇的版塊上發了個情感求助帖子。

帖子名:【我男朋友出軌了嗎?】

具體描述了幾句陸飛虎的性格和外貌,耿小傑對他的形容當然是很帥,而對自己的形容描述則是一般般。再說了這幾天自己起疑的經過,內容。

短短半小時,版友在下麵回了幾十個帖子,清一色說:「就是出軌了!別想了!分了吧!」

耿小傑:「……%#@

還有人現身說法,從前男朋友熱戀的時候是怎樣怎樣的,兩個人住一起後,就開始發現對方有點可疑,最後發現,那個零居然一腳踏兩船,還和以前的攻勾搭在一起。

最後得出結論:「你們零沒有一個好東西,成天甩人,活該被甩。」

耿小傑:「……」

 

再過一小時,下面群妖亂舞,什麼話都出來了,還有人去翻耿小傑的論壇照片,說你的QQ多少,加個QQ視頻一下吧,哥哥疼你。

又有人問他是一還是零,更有小零找耿小傑要他家小攻的聯繫方式,說「我幫你搶回來!包在我身上!」。

至於「搶回來」以後陸飛虎歸誰,就不得而知了。

耿小傑簡直想摔電腦,去申請刪帖,QQ圖示一閃一閃。

少時風流:【寶貝,現在知道退伍兵的滋味了?】

蝸牛:【沒有啊我只是幫我朋友問的。】

少時風流:【我幫你把帖子刪了吧,不用謝。】

蝸牛:【真的不是我,我朋友就在我旁邊,我讓他和你說?】

 

耿小傑正要施展精分大法,有機分裂出另一個「朋友」出來和少時風流對話,以掩飾自己的窘境時,消息又來了。

 

86、第八十六章

少時風流:【好了不用再解釋了,這些當兵的就是利用你們的崇拜心理,很多已經結婚了,隨便玩玩,還有些一腳踏兩船。】

蝸牛:【哦,謝謝你的忠告。我是小傑的朋友。】

少時風流:【哥哥告訴你吧,圈子裡的事情見多了,真的很亂,你要找伴,不一定要很帥,貴在專一。當然,前提是在你也專一的情況下。】

蝸牛:【現在是本人了,飛虎哥很專一的。】

少時風流:【儘量找年紀稍大點的,因為經歷過許多事情,知道固定愛人的可貴,不要找剛涉足圈子的,長得英俊的年輕人都不太珍惜自己的另一半。喜歡他的人多了,對象就可有可無。不懂事,知道嗎?】

蝸牛:【怎麼判斷一個人專一不專一?】

少時風流:【比如說我,就很專一哈哈哈。】

蝸牛:【……】

少時風流:【不說了,我要去公司了,好好自己調節,有事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手機的。】

蝸牛:【嗯謝謝,真對不起,老給你添麻煩。】

 

下午喂完貓,耿小傑的手機上短信來了。

張勇:【小傑,在做什麼?】

耿小傑有點疑惑,張勇找他做什麼?

張勇:【出來玩吧,帶你去回民街。午飯吃了嗎?】

耿小傑:【不了,我還有點事情呢。】

張勇:【外面出太陽了,出來走走吧。昨天為什麼不高興,是不是不喜歡吃燒烤?】

耿小傑:【沒有,昨天那家很好吃。】

張勇:【是吧,看你和飛虎心情都不太好,吵過架嗎?】

耿小傑:【是有點小摩擦,不過今天說開了,他又去出差了。】

張勇:【我知道,小峰也被他叫回去你家住了,你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無聊了就出來一起吃飯吧。】

耿小傑:【好的,謝謝哦。】

 

這日子真不是一般的難過。

封峰下班回來,看耿小傑臉色不太對,說:「你是不是做設計做傻了。」

耿小傑像個蛞蝓,軟趴趴地趴在桌前,觸角耷拉下來,說:「我感覺我像得了洞穴病……」

封峰洗手去廚房做飯,說:「要麼你出去走走吧,老呆在家裡也不行。」

耿小傑道:「但是外面好冷啊。」

封峰提議道:「要麼去找個兼職做做?幹幾天體力活,和你的腦力兼職替換一下。」

耿小傑一想也對,他在網上找了一圈,看見很多網站都在刊登大學生的寒假兼職,西安是個有很多所大學的城市,找個兼職做好了。雖然不是應屆,但和大學生拿一樣的薪水,問題應該不大才對。

耿小傑找了個家電商場的兼職工作,上七天班,去給人查貨。

這兼職出乎意料的好找,報酬也比私單更坑爹——每天七十,過年前是各大電子城和家電商場的高峰營業時間。買家電自己用的,送人的,單位發年終的,活動抽獎的,生意十分好。

耿小傑當天去面試就過了,具體不用他去促銷,只要穿著工作服,協助技術員在倉庫裡把暖爐,微波爐,電磁爐等等調試好,再搬出來放到貨架上就行。

整個城市居然有這麼高的購買力,連耿小傑自己都忍不住驚訝,搬出來十台,不到半天就全賣完了,這麼多家電都買到什麼地方去了,太神奇了。

 

「你應該多笑笑。」耿小傑和封峰午休時間坐在家電城外的長椅上喝奶茶,果然出來曬曬太陽心情會好點。

封峰穿著身黑風衣,耿小傑穿技工服,戴個帽子。

封峰面無表情道:「就是因為上班要一直笑,所以下班才不想笑。太累了,你這兼職怎樣。」

耿小傑道:「還行,挺無聊的。」

封峰今天放假,終於輪到他來探一次耿小傑的班了,滿臉得瑟,又說:「本來勇哥想叫上你,一起去驪山玩的。」

耿小傑炸毛道:「你這是抓住機會了嗎!」

封峰:「哈哈哈!」

張勇穿一身皮衣笑著過來,封峰道:「那我走了哦,你好好工作。」

「你去吧。」耿小傑抬起爪子,可憐巴巴地揮了揮。

封峰騎上張勇的摩托車,坐在後座上,張勇朝耿小傑吹了聲口哨,兩人沿路馳騁離去。

 

87、第八十七章

耿小傑繼續去上班,傍晚的時候同事說:「小傑,有人來接你。」

耿小傑探頭張望,見張勇戴著墨鏡,穿一身皮衣,站在走廊外。

「勇哥怎麼來了?」耿小傑道:「峰峰呢?」

張勇說:「他們店裡人手不夠,臨時讓他回去加班,沒事做就兜到這裡來了,下班了嗎?一起吃個飯吧。」

 

耿小傑下班,兩人在外面的一家KFC裡,張勇買了個全家桶,給耿小傑倒可樂。

老男人比較專一……耿小傑想起少時風流說的,說不定封峰和他在一起也挺不錯。說起來封峰還比他小三歲,怎麼都感覺比自己大。

封峰二十二,張勇都三十五了,大了他足足十三歲。

他倆以後能在一起嗎?張勇看上去也沒結婚,是不是已經出櫃了?耿小傑忍不住胡思亂想。

張勇道:「你知道嗎,小傑,你長得很像我的第一任。」

耿小傑:「??」

「你多久談戀愛的?」耿小傑好奇道:「以前一直知道自己是……那個嗎。」

張勇的面容溫和,成熟帶著點滄桑,想了想,說:「我二十五歲才開始喜歡男的,喜歡小男生,像你這樣的。」

耿小傑點了點頭,封峰書卷氣也重,但感覺比自己成熟點,也冷漠點。

等等,他說什麼?耿小傑腦補帝開關被觸動,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他說「像你這樣」,而不是「像你和封峰這樣」,不會是起了什麼怪念頭吧。

耿小傑對他完全沒興趣,只是覺得他性格蠻好的……如果想通吃……不這也太狗血了吧!不可能,別胡思亂想自作多情了。

耿小傑的蝸牛觸角小心地收了回去,說:「呵呵呵。」

張勇說:「以前認識了個很不懂事的小孩,把我耍的團團轉,現在想起來也是犯賤,當初怎麼就那麼喜歡他。」

耿小傑心道:人都有點犯賤,如果明知陸飛虎出軌……怎麼又歪到這個念頭上了?自己估計也捨不得分,趙翔也犯賤,好像只有封峰不犯賤。

封峰實在是太彪悍太絕情了,耿小傑決定把封峰作為自己的學習對象。上個月陸飛虎還說過別老和封峰學,小心學壞。

 

「我得回去了。」耿小傑笑道:「改天我請你吃。」

張勇說:「再聊會兒嘛。」

耿小傑說:「不了,我得回去等飛虎哥電話,他每天九點要打家裡電話查房的。」

張勇無奈笑了笑,說:「下次早點出來,好好聊聊,我送你回家。」

耿小傑道:「啊不了,我還要去……好吧。」

耿小傑想到要是不管張勇,堅持自己去打車反而顯得更奇怪,坐一下他的車又不會懷孕,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接過安全帽,坐在張勇摩托車後座上。

「抱緊了。」張勇在身前側頭,眼睛眨了眨,朝耿小傑笑了笑,帥氣地一擰車把,摩托車排氣管轟鳴。

耿小傑嘴角抽搐,虛虛抱著張勇的腰,張勇又握著耿小傑的手,朝自己腰上拉,讓他抱著自己。

耿小傑剎那就像被過電一般,全身起雞皮疙瘩,心裡咆哮,兩行熱淚隨風飄揚,蹭一聲跟著飛馳的摩托車跑了。

 

十五分鐘後,張勇接過安全帽掛好,說:「回去給我打電話,別跟封峰說我去接你,免得他想東想西的。」

耿小傑點頭道:「好。」同時心想好你妹,好你全家,這下真麻煩,要是封峰這時候還在家裡朝下看,估計韓劇裡的狗血劇情就一次全了。

張勇喜歡我?耿小傑心想怎麼這麼混亂?圈子裡經常有亂搞嘗鮮的情況發生,但是張勇不怕陸飛虎嗎?小心被陸飛虎打死啊。他怎麼就又看上我了呢?耿小傑覺得自己確實比封峰好看點,但無論如何,封峰明顯比自己更招人喜歡。

封峰那性格真的很好,耿小傑心想以後不能再跟張勇有任何交集了,至於要不要給封峰說……這事真的太難辦,根本沒辦法說出口啊!而且還是在不確定的情況下。

如果張勇真的說出來有這個意思了,還可以信誓旦旦地告訴封峰,說這人不能交,敗就敗在張勇什麼也沒說……萬一待會否認,不就顯得自己自作多情,像個神經病了。

但要怎麼確定呢?難道約他上床,再讓封峰來抓姦嗎……這簡直就是……耿小傑覺得自己有點向精神病人發展的趨勢,都是陸飛虎害的,以前都好好的……想到陸飛虎,又想起出軌的事,耿小傑真不想活了。

 

回家打開燈,耿小傑嚇了一跳,哇的大叫。

封峰:「怎麼現在才回來?不是六點下班的嗎?」

耿小傑:「我……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封峰說:「勇哥臨時說公司有點事,沒法去了,我就自己回來了,你吃飯了嗎?我還買了外賣的。」

耿小傑:「!!!」

封峰:「怎麼了?」

耿小傑:「我吃過了。」

封峰說:「哦,那我放冰箱裡。」

 

封峰進去廚房收拾東西,耿小傑趴在餐桌上,打開筆記本,看一個工業設計的比賽。

耿小傑說:「峰峰。」

封峰沒回答,耿小傑正在想要不要告訴他這事,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短暫的沉默後,封峰說:「怎麼了?有話就說。和飛虎哥的事嗎。」

封峰過來坐在餐桌旁,取咖啡,燒水,拿茶包。

耿小傑說:「我給你說個事,你認真聽。」

封峰眉毛蹙起,有點疑惑。

 

「我日!」封峰聽到一半就怒吼道,回去房間拿電話。

耿小傑忙道:「別激動!你給我坐下!聽我說完!」

封峰氣得不住喘氣,耿小傑把他按著坐回去,心想他脾氣真烈,太可怕了,還好說出來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你繼續說。」封峰的聲音有點發抖。

耿小傑說完,又道:「我不確定,我只是猜的!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沒有別的念頭……這個很難說,哎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我沒有半點喜歡他的想法……」

封峰說:「我知道!你別說傻話!別怕我誤會!我不是氣你。」

耿小傑道:「我……知道你不是在氣我,可能他臨時有事說的是真的,但是回去公司又沒事了呢?」

封峰深吸一口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耿小傑也覺得這個解釋說不通,如果張勇回去公司又不用加班了,肯定會再打電話給封峰,叫他出來吃飯的吧。怎麼可能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開車來……接自己?

 

「小傑。」封峰道:「我也給你說個事,你不要難過。對不起,我那天一直想著該不該告訴你。」

「啊?!」耿小傑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就浮現出「報應果然來了」的念頭。

封峰把那天聽到陸飛虎說的兩句話大致複述出來,耿小傑呆呆聽著,未幾,封峰道:「我覺得他可能是生意上出了什麼麻煩吧,應該不是出軌,他怕你擔心所以不敢吭聲。回來我問張勇該不該說,他讓我別亂說。」

耿小傑這幾天心裡就像倒核桃似的,隔一會咯噔一聲,這下好了,一下嘩啦啦地全倒了個清光。

「我知道了。」耿小傑說:「那個大叔他……也覺得飛虎哥出軌了,不要我了……」

封峰說:「不是這麼說!不過張勇趁機來勾引你倒是對的,媽的,一定是這樣!」

耿小傑與封峰對視良久,忽然就忍不住對著大笑,封峰也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像在推斷什麼偵探案子,偏偏這事又發生在自己身上。

笑著笑著,耿小傑整個人軟了下來,說:「唉——」

封峰嘆了口氣:「唉……」

 

「我睡覺去了。」封峰說:「我得好好想想。」

耿小傑:「你別想不開啊。」

封峰:「放心吧,我像那樣的人嗎?你最好等飛虎哥回來以後當面問他,也別疑神疑鬼的。」

耿小傑心想,好吧,事情都糟到這個地步了,反而沒什麼關係。

破罐子破摔吧。

 

88、第八十八章

第二天,電話突然響了兩聲,耿小傑就醒了,摸到手機,又沒動靜,不會吧,輪到他有外遇了?來電號碼是封峰,按錯?

耿小傑發短消息:【幹嘛,別想不開啊。】

 

那邊沒動靜,耿小傑又睡著了,一個小時後,封峰打電話過來,說:「晚上出來吃飯吧,我八點半才下班,你提前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耿小傑心裡又嗝兒噔一響,這是要攤牌嗎?萬一封峰說著說著控制不住打起來,他倆加一起打得過張勇嗎?張勇挺高挺壯實,耿小傑站在客廳裡,回想以前陸飛虎教的軍體拳,練了一次,把拳腳練熟了,到時候兩個打一個起碼能掙點面子。

打完軍體拳,出了滿身大汗,耿小傑這才想起荒廢了,以後得每天練習一下。

 

晚上耿小傑出去,在海底撈門口吃爆米花,等到八點,封峰提前出來,說:「走。」

耿小傑袖子裡藏著個陸飛虎的多用指套掂了掂,專毆人用的,以為封峰約了張勇在吃飯的地方等,疑神疑鬼地過去,西餐店裡卻沒人。

封峰說:「你吃什麼。」

耿小傑:「我吃這個,帶鐵板的。」

封峰說:「這個才三十八,太便宜了。」

耿小傑點鐵板是有原因的,待會吃完動手的話還可以掄人拍人。

「他呢?」耿小傑問。

封峰道:「他不來啊,誰說叫他了。」

耿小傑一下就鬆懈了,說:「我以為你要揍他呢。」

 

封峰:「我今天和他攤牌了,多虧你昨天給我說了那事。所以我得好好謝你,你挑貴的點吧。」

耿小傑:「那我要這個八十八的法國羊排……你怎麼跟他說的?」

封峰:「我他媽當面問他,你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嗎?」

封峰聲音大了些,耿小傑發現四周在看他們,忙作了個小聲的手勢,封峰說著說著,又有點激動得發抖,說:「他也不含糊,全承認了,他以前說的全是騙我的!」

「我今天到他公司去,看到他女兒了,他已經結婚十一年了!女兒都十歲了!」封峰道:「媽的。」

耿小傑腦子裡哐噹一聲,封峰又說:「他還說什麼因為很喜歡我,所以不敢告訴我……」

耿小傑覺得這人生簡直太像小說了,封峰又道:「我問他昨天的事,要叫小傑出來當面對質嗎,他最後才承認。」

耿小傑滿頭黑線,難怪早上手機響了兩聲就掛了。

封峰眼睛有點發紅,說:「他有好幾個QQ,也有三個手機號。同時和很多人在亂搞。」

耿小傑聽得徹底麻木,拍了拍封峰的肩膀。

封峰道:「還好上次有戴套。」

耿小傑道:「以後怎麼辦?」

封峰道:「當是被狗咬了,以後不再和他聯繫。」

耿小傑默契地明白到,封峰這個時候一定想起了趙翔,其實趙翔還是不錯的,起碼不會亂搞。但耿小傑沒有說,封峰又嘆了口氣,也沒有提。

耿小傑說:「你還是可以相信愛情的。」

封峰說:「可能吧,好了,翻篇兒了,吃飯吧。」

 

兩人吃了飯,又去蛋糕店買了點吃的回去當早餐。

離過年剩下五天,封峰快回家了,這是他實習的最後一天,今天領到表,海底撈正式聘請他留下來,成為正式員工。

明年開春封峰可以來正式上班,住員工宿舍,大四的最後一個學期只要回去把幾門課考好,再參加畢業答辯就行。

這頓飯既是慶祝,又是答謝。

他們在火車站排隊,買春運的火車票,漫天飄雪裡,耿小傑說不出的想念陸飛虎。買好火車票後,耿小傑鬼鬼祟祟地在他包裡塞進去一本書,讓他在火車上看。

 

翌日封峰提著包上火車,和耿小傑擁抱,告別,上車後掏出那本小說看,裡頭掉出一個厚厚的信封,裡面裝著封峰三個月前給陸飛虎的房租,還有一張耿小傑寫的紙條:

【現在可以不用客氣了吧,封峰,我們是朋友啊。】

封峰紅了眼眶,朝火車外揮手,耿小傑笑著與他告別,獨自在風雪裡回家去。

 

89、第八十九章

家裡空空蕩蕩,雖然開著暖氣,耿小傑感覺卻更冷了。

封峰一走就要一個多月,家裡說不出的冷清,最後一天,他白天去做完兼職,領到七天的薪水三百五,放進抽屜裡——不夠他和陸飛虎吃一天的,心裡好生沒趣。

又過一天,小坤的主人打電話來,過來接兒子回去過年,幾個月前就說好的,耿小傑就把小虎和小坤裝進兩個航空盒裡,交給她帶走了。

 

離過年還有三天,陸飛虎還沒回來,這些天裡也沒給耿小傑打電話。

夜裡整個房子黑漆漆的,連貓都走了,耿小傑裹在被子裡上了一會網,關上電腦,拿著手機給陸飛虎發短信。

【飛機票和火車票買到了嗎?春運不好買。我給你網上訂吧。】

那邊沒有消息,又過了很久,耿小傑快睡著了,陸飛虎的短信才回過來。

【明天就去買。】

耿小傑:【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話想對你說。】

陸飛虎:【現在不太方便。明天吧,明天我給你打。】

耿小傑呆了一會,沒有再回消息。

 

耿小傑躲在他的蝸牛殼裡,睡不著,心裡又難受,過了一會,電話來了,陸飛虎和耿小傑的親熱照在手機上一閃一閃。

耿小傑接了電話,陸飛虎那裡很安靜。

陸飛虎:「幺兒怎麼了?生氣了?」

耿小傑:「你在哪兒呢。」

陸飛虎:「哈爾濱,想說什麼?說吧。」

耿小傑:「封峰今天回去了。兒子們也走了。」

陸飛虎:「剩幺兒一個了,睡不著哦,明白了。」

 

耿小傑的聲音很小:「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在食堂裡。」

陸飛虎的聲音很低:「不是食堂,是你來報導的時候,作自我介紹,又忘了?」

耿小傑說:「哦,是我記錯了,我是說,我們第一次說話,你在食堂裡看報紙,那天我來晚了,沒吃的……」

陸飛虎說:「記得,你那時候叫哥『教官』,怕得很,像哥帶的兵一樣。」

耿小傑嗯了一聲,又說:「你記得我畫的畫嗎。」

陸飛虎的聲音有點沙,說:「都記得,我還留下來了,回去給你看。」

耿小傑:「還有我們去麗江的時候,那時候我以為你結婚了。」

陸飛虎久久沒有說話,耿小傑說了很多他和陸飛虎在一起的事,說打籃球,說給陸飛虎買水喝,說麗江的木家苑,說新年的雪,說了很久,最後說:

 

「你快點回家吧,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陸飛虎的聲音剎那就啞了,聽的出明顯的喘氣和沙聲,最後道:「怎麼會呢……幺兒,哥怎麼會不喜歡你呢,我愛你……馬上就回來……現在就去買票……」

 

雙方都靜了一會,最後陸飛虎說:「哥攔個車,去火車站,你睡覺吧,別胡思亂想,你是不是又想多了。」

耿小傑道:「沒有,那我掛了。」

陸飛虎道:「明天就回來,一定回來。」

 

翌日陸飛虎沒有打電話,耿小傑睡到十二點才起床,頭痛得要死,明天就是除夕了,封峰發了條短信:【我到重慶了,小傑你記得吃飯,不要吃泡麵,明年回來給你帶特產。】

耿小傑渾渾噩噩地開電腦,上次做的幾份設計被退回來了,想也知道,根本就心不在焉的,做得實在太糟糕。

耿小傑合上電腦,做什麼都沒勁,晚上又睡覺,睡到第二天。

除夕夜,陸飛虎發了條短信:【幺兒,哥在火車上了。】

耿小傑終於鬆了口氣,胡亂吃了點東西,等陸飛虎回家。

怎麼吃年夜飯呢?耿小傑發短信問陸飛虎要買什麼,陸飛虎回道:【出去吃。待會可能會晚點,你先吃點東西。】

耿小傑在家裡等著,天快黑了,陸飛虎的火車班次是下午四點的,四點到站,至少六點也能到家了。

五點四十,耿小傑又開始擔心了,開始發短信:【到了嗎?】

陸飛虎:【火車晚點,你先找吃的,哥也在火車上吃點。】

耿小傑:【幾點能到?】

陸飛虎:【不清楚,可能會很晚,西安東邊下大雪,你吃飽先去睡覺,明天補過初一。】

 

六點半,耿小傑給陸飛虎打了個電話,被陸飛虎掛了。

陸飛虎:【吃飯了嗎,火車上太吵,電話聽不見。】

耿小傑沒吃飯,但回答:【吃了。】

陸飛虎:【聽話,待會看看電視就去睡覺,怕沒那麼快到了。】

 

耿小傑躺在沙發上,忽然起身,固執地穿外套,戴圍巾手套,開門下樓去。

禁菸花許多年了,但小孩子們逢年過節,還會偷偷放炮,天空倒映著紅色的光芒,家家戶戶都在吃年夜飯,路上偶爾幾聲鞭炮響。

路邊堆著雪人,連車都沒一輛,全回家過年了。

耿小傑在家門口的花園長椅上坐著,等陸飛虎回家。這種時候他反而沒什麼好想的了,想腦補也腦補不出來什麼東西,有點麻木的感覺。

 

他等了很久,直到七點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驅使他站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出社區,經過保安亭。

「新年快樂啊。」保安笑著朝他打招呼。

「新年快樂。」耿小傑笑道。

保安:「吃飯了嗎。」

耿小傑道:「等我哥回來呢,在路上了。」

 

耿小傑走出大路,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枝將蒼白的天際切割得支離破碎,夜空半灰半白,遠處響起中央台春晚的聲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紅紅火火,喜氣洋洋。

耿小傑沿著路走出去,看到社區門口的長椅上坐著個人,靜靜地坐著抽菸。

 

耿小傑戳了戳那人肩膀。

陸飛虎馬上轉過頭,耿小傑半天沒有說話。

陸飛虎依舊很英俊,卻顯得很疲憊,長嘆一聲。

耿小傑呆呆道:「怎麼了?為什麼不回家?」

 

兩人靜了很久,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陸飛虎說:「幺兒,我和廖大哥鬧翻了,貨款被他捲走不少,有麻煩了。」

耿小傑:「……」

 

耿小傑剎那就想通了,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尼瑪啊!!尼瑪!!耿小傑只覺得先前想不通的原因都能解釋了,難怪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把錢吞了嗎?耿小傑知道了,難怪陸飛虎總是心不在焉,原來他一早就在擔心這個……他去哈爾濱是追債來著!自己真是太傻了!

 

陸飛虎說:「哥煩得很。」

耿小傑怔怔站著,陸飛虎又說:「錢都押在原料上,老廖負責聯繫那邊加工廠的人,一翻臉,廠家就不幫忙加工,陝寶的貨也交不上,老廖跑了,報案沒抓住。那邊公安在查,可能抓不到人了。」

「哥那天想綁架老廖的老婆兒子,威脅他還錢,在他家門口守了一天,正想下手的時候,你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快點回家……」

陸飛虎說著說著,眼眶有點發紅。

 

耿小傑沖上去緊緊抱著陸飛虎,鬆了口氣。

先前擔心的一切原來都是在嚇自己,耿小傑腦子裡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抱著陸飛虎不鬆手。

陸飛虎摸了摸耿小傑的頭。

 

耿小傑:「嚇死我了!!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你出軌了,不是出軌就好……」

陸飛虎:「……」

 

90、第九十章

陸飛虎很累,回來就倒在沙發上,嘆了口氣,眼睛還發紅,說:「幺兒,想你了。」

耿小傑抱了他一會,摸了摸陸飛虎的頭,說:「吃年夜飯吧。」

陸飛虎笑了起來,耿小傑放好他的行李,把衣服扔進洗衣機洗。翻出封峰的海底撈調料,找到冰箱裡的速凍丸子和肥牛,羊肉卷,魚皮餃子,沒有青菜,將就了。

 

十點,一切就緒,開吃。

耿小傑給陸飛虎斟了點酒,說:「新年快樂。」

陸飛虎笑了笑,說:「新年快樂。」

「錢可以再賺。」陸飛虎給耿小傑燙牛肉:「被抓進去了劃不著,還好你打了個電話,差點就做錯事了。」

耿小傑道:「嗯,人回來了就好,被坑了多少錢?」

陸飛虎:「很多,上次的錢被他捲走一大筆。原材料商那邊還在催貨款,哥拿著回款付清一部分,沒全還上。」

「沒有加工過的原草不好賣,王志成那邊不接,要全部換成錢的話只能託人去賣,東北那邊的零售商我不熟,又怕被騙。現在寄存在一個朋友的庫房裡。接下來如果抓不到老廖,就只能低價出貨去還錢了,損失實在太大。」

 

耿小傑說:「他為什麼和你吵架?能要回來嗎?」

陸飛虎說:「希望吧,已經在當地報案了,這種事情很難說,看運氣。能抓到人,錢追回來最好,但我們也要作好追不到錢的打算。」

耿小傑問:「他去哪裡了?」

陸飛虎說:「不清楚,失蹤了。」

 

陸飛虎嘆了口氣,又說:「聽他家裡人說,老廖包了個情婦,帶著她去廣東玩,手機一直關機,沒動靜。」

耿小傑心驚:「不會被殺了吧!」

陸飛虎險些被噎著,片刻後道:「這個倒沒想過,哥覺得不太可能。」

 

「那接下來怎麼辦?」耿小傑終於提出了這個問題。

陸飛虎把羊肉放在耿小傑碗裡:「不知道呢,這幾天都在想。找不到人,他以前是我老隊長,也是特種兵,真要躲的話,兩三年內沒有希望了。」

耿小傑說:「今天過年可以先不想。」

陸飛虎笑了笑,說:「行,喝。我乾杯,幺兒隨意。」

 

二人笑著碰了杯,就像戀人,又像朋友,更像兄弟倆。

耿小傑嘴上說不想了,心裡卻忍不住一直想,表情都寫在臉上,吃完陸飛虎去收拾,耿小傑就躺在沙發上一直想一直想。陸飛虎在廚房洗碗,隨口和耿小傑開始說一堆有的沒的。

 

陸飛虎很少背後說人壞話,或許還記得當年廖司愷幫他擋過子彈的救命之恩,沒有罵什麼斷子絕孫一類的話。

耿小傑漸漸聽聽明白了,廖司愷認為他分得太少,要陸飛虎給他多點,因為他覺得,藥材公司的批文是他去聯繫的,加工廠也是看他面子才接的活兒。陸飛虎出錢,他出力,誰也少不了誰,賺的錢對半分很正常。

而陸飛虎則堅持認為生意剛起步,不應該過早談分錢的事,想把一部分利潤留下來作流動資金,當然,該給廖司愷的還是不會少,按從前談好的來。

廖司愷見這生意有賺頭,便覺得自己虧了,談完這次後也沒再說什麼,陸飛虎便以為說開了。

 

但過了幾天,廖司愷帶著錢去西藏提完貨,不知道又動了什麼念頭,把藥材加工到一半,居然就在當地低價批發掉,帶著錢直接跑路。

陸飛虎打通一次電話,兩人說著說著就在電話裡吵了一架,徹底翻臉。陸飛虎也沒想到,當初的廖司愷經過這些年竟變了這麼多。

陸飛虎思考了幾天以後決定再找他道個歉,認真談談,不料廖司愷卻關機了。陸飛虎這下真是沒轍了,廖司愷也是特種兵出身,抓人根本抓不到,就算單對單打起來,估計也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或者說,廖司愷就是看準他不敢動粗,只能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才拿著錢放心跑路。

而報案立案,抓這種詐騙犯,沒個三年五載幾乎不用指望了。

 

加工廠那邊怎麼辦?能換一家嗎?耿小傑想的卻是以後的問題。

「哥。」耿小傑問:「他是想自己開公司嗎?」

陸飛虎說:「有可能吧,他現在手頭也有資金了,搞不懂他,哎。」

陸飛虎嘴上說搞不懂,其實倆人心裡都明白得很,耿小傑知道陸飛虎這時候心裡一定十分難過,錢沒了可以再賺,這麼多年的友情,卻比不上這幾十萬。幾十萬頂多也就是王旭的一個馬達……不對,這時候為什麼會想到馬達的事情?

 

耿小傑道:「以後咱們還能買到藥材,做這個生意不?」

陸飛虎道:「藥材能買到,但要把欠款先全部還完,那邊是藏區,都有嚴格規定,必須按合同上寫的來,先給一小部分貨款,剩下的大部分要在一個銷售期內結清,不見錢不發貨。這個我已經還了一大半,還欠著呢,不行的話就把放在別人家裡的蟲草都低價賣掉,去還材料的錢。」

耿小傑覺得很難辦,又問:「那部分不會也被吃了吧。」

陸飛虎叼著煙在廚房洗鍋,說:「不會喲,那是白維安的親戚,吃不了,給他媳婦燉老鴨湯都喝不完。問題就是咱們手頭沒多少現金了。」

耿小傑說:「哦對,還欠著廣告費哦。」

陸飛虎說:「王志成是認識的,可以拖,上門要錢你跟他們說現在沒有就行,我不出面。」

耿小傑道:「他不會找人來揍我吧……」

陸飛虎:「不會揍你的所,沒錢就是沒錢,對他實話實說就行,揍你做什麼,揍你又不會掉錢出來,當你是搖錢樹麼。」

耿小傑:「哈哈哈,那加工廠怎麼辦?可以找別家嗎?」

陸飛虎沒有說話,耿小傑道:「或者多給那個加工廠點錢,比廖大……老廖給的多,收買過來嘛,就能繼續做生意了啊。」

陸飛虎嘆了口氣,道:「你以為這個拿錢就能收買喲,沒這麼簡單的,而且哪來的錢?藥品加工門路複雜得要死,通個路子就要十幾萬幾十萬,要送禮送錢請喝酒。最麻煩的是,廠家有個負責人還是老廖的朋友,應該都說好了,就怕錢都塞不進去。」

 

「別的加工廠也是嗎……」

耿小傑想來想去,腦子一團亂。

耿小傑讓陸飛虎不要想,自己卻忍不住在想,陸飛虎洗完碗回來,也有點忍不住了,兩人就拿了張紙,寫寫畫畫,過家家般的討論後續問題。

陸飛虎的意思是找朋友借點錢,想辦法通加工廠的門路,這是天大一個人情,但不太可能借得到。

就拿他倆自己來打比方,剛離開麗江的時候也有不少錢,一下借出去一大半,耿小傑自己也不會願意。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陸飛虎對這點看得還是挺透徹的,正在煩這點。

 

耿小傑又忍不住想到那個開賓士的王旭,四十五萬頂多也就是拆他個馬達的問題,但只是泛泛之交,當然不可能找他借錢,陸飛虎也不會要的。

想來想去,陸飛虎人脈挺廣的,很多名字連耿小傑都沒聽過,又說到白維安,可能一萬兩萬的能湊夠個幾十萬。

但是下一筆買原材料的貨款,又成問題了。

起碼要借五十萬……耿小傑有點頭昏腦脹,陸飛虎把筆一扔,說:「不管了,做愛,睡覺,先把年過完再說。」

 

「啊啊啊……啊啊……」

耿小傑深吸一口氣,既幸福又難堪地呻∣吟。

「啊,啊……」陸飛虎低沉的聲音帶著難以抗拒的魅力,在耿小傑耳邊喘息。耿小傑很少聽到陸飛虎叫∣床,他很喜歡聽陸飛虎那種插得很深,控制不住叫出來的感覺。

他從身後抱著耿小傑,背入式緩緩抽∣插,每一下都專心而契合,動作緩慢,硬得鐵棍般的肉∣棒卻進得很深,很帶感。

耿小傑的眼眸清澈,側頭與陸飛虎接吻,他能感覺到陸飛虎很動情,動作溫柔而霸道。他情不自禁地吻著陸飛虎,唇舌纏綿而火熱,陸飛虎手掌塗滿潤滑油,握著耿小傑的陽∣具,隨著抽∣頂的頻率而緩慢套弄。

他們貪心地接吻,耿小傑氣息微窒,幾乎是與陸飛虎同時射了。

 

射完後陸飛虎抹乾淨,仍把耿小傑抱在懷裡,兩人反覆親吻,都不願意放開對方。吻著吻著睡了。

 

91、第九十一章

剛開了不到半年的公司就有破產危險,但耿小傑仍然很快樂。

 

心結解開,充滿朝氣,可以重新接私單幹活了,耿小傑決定認真做一份設計,參加那個網站的評獎,獎金有三千元,入選也有五百。

「幺兒,你到底在做什麼?」陸飛虎走過來。

耿小傑忙把程式縮小,說:「沒有啊。」接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電腦桌面。

陸飛虎:「……」

耿小傑:「……」

陸飛虎站在耿小傑身後,兩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筆記本桌面發呆,耿小傑知道瞞不住了,只得老實道:「我要參加一個比賽。」

陸飛虎道:「參加比賽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至於嗎!」

耿小傑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打開程式,說:「有三千塊錢呢。但是我做的很糟糕啊,好丟人啊!」

陸飛虎看了一眼,說:「這麼好看!不錯,別想錢的事,好好做,一定能拿獎的。哥告訴你,你越是想獎金,就越是拿不到,只有忘了獎金才有機會。」

「哦……」耿小傑懶洋洋地用滑鼠劃拉,強迫症一樣地把那個模型翻過來,又翻過去。

 

陸飛虎坐在餐桌一旁給耿小傑削蘋果,耿小傑翻著翻著眼睛一亮,湊近些,有靈感了!開始修改小細節!

陸飛虎看得笑了起來,耿小傑從電腦後瞥了他一眼,問:「笑什麼?」

陸飛虎說:「你認真的時候很可愛。」

 

耿小傑嗯嗯點頭說謝謝,陸飛虎表情又有點鬱悶。

說不鬱悶是不可能的,但鬱悶後悔能怎樣?

耿小傑做了一會就把程式關了,起來邊走動邊思考,然後坐回來查公司有什麼起死回生的妙招,順便找創業經驗給陸飛虎看。

耿小傑:「這上面說了,受過你恩惠的人最好不要相信,因為他們有負債感。曾經施恩予你的人反而可以相信,這是一種人性的普遍的心態。二戰的時候有兩家猶太人,為了逃避納稅人的屠殺……」

陸飛虎:「納粹人哦,關納稅人啥子事,欺負老子沒文化麼。」

耿小傑:「嗯納粹,他們各自去找逃難的地方,第一戶猶太人曾經出手挽救過一個公司的倒閉,是那家波蘭人的債主,希望那人收留他們全家,結果被出賣了。」

「第二戶則是猶太人的債主,一個投資方,最後救了他們全家。」

耿小傑道:「由此可見,避難的時候找債主反而更安全……」

陸飛虎:「以前上心理課的時候,教官也說過這個案例,但老廖明顯就是我的債主,是不是?」

耿小傑撓了撓頭,心想也對,廖司愷救過陸飛虎的命呢,這可是最大的債主,照理不該出賣他才對。

「也可能這個定律對中國人無效。」耿小傑道:「算了。」

陸飛虎喂媳婦吃蘋果,耿小傑 訓道:「下一次一定要小心了。」

陸飛虎點頭道:「沒有下一次了。」

 

「老子這次要能東山再起。」陸飛虎道:「以後就讓老廖等著。」

耿小傑說:「也有可能是他怕你做熟了就一腳那什麼……把他踹開。」

陸飛虎道:「我是個講情義的人。」

耿小傑嗯了聲,摸了摸陸飛虎的臉,同情的說:「但在這個物慾橫流,金錢至上,紙醉金迷的社會裡,大家都覺得情義不能當飯吃。你要與時俱進。」順便把剛削下來的蘋果自己吃了,蘋果芯朝他嘴裡塞,不浪費。

陸飛虎哭笑不得,起身去洗手,說:「我去老廖家,看見他媳婦帶著兒子,快過年了,孤苦伶仃的,母子還在等他,也是可憐人。」

耿小傑說:「你不會出軌包二奶或者二公什麼的吧,二零。」

陸飛虎:「你就是二零!還包什麼二零!很二的零!」

耿小傑哈哈大笑,片刻後門鈴叮咚一聲,陸飛虎警覺地眯起眼,有客人上門?

 

耿小傑輕手輕腳地湊到貓眼前,看到王志成帶著個秘書。

靠!保安怎麼放進來的!還是高檔社區呢!陸飛虎看了一眼,耿小傑便用口型道:(怎麼辦?)

陸飛虎示意耿小傑稍安,穿著睡衣,開門道:「王哥!哎來得真早。」

王志成笑道:「年初三,來叨擾了。」

陸飛虎把客人讓進來,這家裡根本不像個公司,王志成第一次來,看到陸飛虎和耿小傑還穿著情侶睡衣,忍不住莞爾。

陸飛虎道:「小傑,泡茶。」

耿小傑進去換了衣服,出來燒水泡茶,陸飛虎趁這當口閃身進去換衣服,一會穿著毛衣牛仔褲出來,棉拖鞋沒換,說:「剛起步,辦公和住宿都在這裡了。」

王志成道:「不錯不錯。」

耿小傑洗了一輪功夫茶杯子,陸飛虎接手,示意他可以滾蛋了。耿小傑坐回去上網,客廳裡吞雲吐霧的,耿小傑以毒攻毒,也點了根菸逛論壇,聽客廳數人說話。

討債的……討債的來了。王志成一開口,果然就是說廣告費的問題。

春節前的禮盒裝賣得很好,王志成準備要求陸飛虎投放更多的廣告。

陸飛虎開始和王志成打太極了,說:「我聯繫了另外一家廣告商,準備做個比較新概念的廣告,到時候找你們商量。」

王志成的隨行秘書拿出一份市場調查表給陸飛虎看,王志成說:「目前這家信用比較好,你說的是哪一家?」

陸飛虎問:「小傑,前幾天說的那家叫什麼名字?」

耿小傑隨手查了下百度,報給陸飛虎個名字,陸飛虎說:「資料都在他那邊,過年休息沒怎麼整理。王哥,喝茶。」

王志成說:「他們老總在年前就找我,希望能把廣告費結清,好準備下一期,飛虎你現在看看怎麼樣,作個決定,我好回去打個招呼。是做還是不做,也好給他們個准信。」

陸飛虎遲疑片刻,無奈道:「尾款你們拿去抵廣告費吧。」

王志成又笑道:「問題是尾款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結清,公司那邊總經理的意思是,廣告不要斷,後期的銷售才能跟上。當然這個項目是咱倆合夥做的,我全聽你意思,你有廣告商也可以,這個尾款呢,咱們最好今天能還了,這樣也不欠人家的,方便我整理新一年中的季度計畫……」

 

說到這裡,一而再再而三地催錢,就連耿小傑也隱約聽出來了——王志成是不是吃了廣告公司的回扣喲,八成跑不掉。

耿小傑有點擔心,陸飛虎起身道:「借個地方說話,王哥。」

那秘書馬上會意,走到門外,耿小傑收拾筆記本進了房間,陸飛虎的聲音隱約從客廳傳來。

「實話說吧,王哥,那姓廖的有點不靠譜……」陸飛虎重重嘆了口氣,說:「老弟被他坑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能說什麼,但廣告費希望能先放寬幾天……能幫著墊一下最好,利息咱們照舊,有難度的話,老弟自己去想辦法……我還有一部分貨款抵押在你們手頭上不是?總不可能不還錢的,對吧?」

耿小傑心裡撲通撲通跳,王志成岔開了話題,詢問詳細情況,陸飛虎一一如實回答。

王志成道:「這可有點麻煩了……」

陸飛虎說:「我是打算找戰友們借點錢周轉,再去把加工方的路子打開,你也知道,這個生意利潤空間很大,只要多跑幾趟……」

王志成:「但是這個廣告費著實有點麻煩。合同上是我簽的字,黑底白字寫得清清楚楚的,你不還他,公司就要追究我的責任。況且貨款結算期要等到四月份,廣告商那邊找上門來,你讓我怎麼辦?」

陸飛虎蹙眉道:「我沒有說不還,只是希望那邊能寬限一段時間。等我把這邊的問題解決了,開春再跑一趟,有多少都還。」

王志成沉吟不語,陸飛虎又道:「我保證這個生意能持續做下去……」

王志成道:「這樣吧,飛虎,你想想辦法,別的我沒有意見,儘量先把這筆錢還了。這種時候沒辦法講人情,否則也不需要訂合同了……」

陸飛虎驀然就火了。

 

陸飛虎起身,擰門進來,耿小傑冷不防被一推,四仰八叉地摔下去,陸飛虎迅如疾電,瞬間閃身進來拉著他站穩。

「卡在哪裡,招商的那張。」陸飛虎說。

耿小傑去開抽屜,說:「只有五萬了。」

陸飛虎靜了片刻,說:「抽屜裡還有多少錢。」

耿小傑看了一眼抽屜,知道陸飛虎一定是覺得很屈辱,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含糊,一定得給他。

耿小傑說:「現金還多著呢,現金也一起給你嗎?」

陸飛虎道:「不用,卡給我。」

 

陸飛虎接過卡,牽了牽耿小傑的手,說:「我去取錢還他。」

耿小傑:「哦你去吧。」

陸飛虎出外,說:「走,王總,去銀行轉賬。多的沒有,這是我和小傑的生活費,一共就十萬,先把這筆錢給了,王總再逼小弟,小弟就不活了。」

 

耿小傑心裡砰砰地跳,王志成爽快起身,笑道:「這說的什麼話,走吧走吧。」

陸飛虎和王志成,秘書三人下去轉賬。

 

耿小傑托著腮幫子在餐廳發呆,QQ消息來了。

少時風流:【一個人過的年?】

耿小傑劈里啪啦地打字。

蝸牛:【飛虎哥回來了。】

少時風流:【他不是出軌了嗎?】

蝸牛:【沒有啊,我什麼時候說他出軌啦,上次就說了,是我朋友!是朋友的事啊!你真是想太多了,洗洗睡吧!】

少時風流:【……】

 

92、第九十二章

耿小傑在家裡數現金,陸飛虎回來了,把卡朝桌上一扔,疲憊地倚在椅背上,出了口長氣,雙手揉了揉臉。

「都給他了嗎。」耿小傑說:「網上的心理學指導全是胡扯啊,找債主要人情全行不通。」

陸飛虎說:「再想辦法吧,我去給保安說過了,以後不要再放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耿小傑心想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人」,還欠著別人錢呢,陸飛虎也夠霸氣的。

「你要往好處想。」耿小傑說:「廖大哥以前救過你的命,是嗎?」

陸飛虎說:「新疆那段時間,他幫我擋過子彈的。否則也不會這麼信任他。」

耿小傑道:「那就對了哦,你的命只值這麼點錢嗎?我看不止。我還是很感激他的,要是沒有他,我的飛虎就沒了。」

陸飛虎沉吟不語,看著耿小傑,深邃的瞳孔中閃爍著光芒,他的眼神很複雜。

 

耿小傑說:「下次小心就好。」

陸飛虎道:「一定沒有下次了。我看看,現金還有多少?」

耿小傑說:「一萬。」

陸飛虎:「……」

耿小傑:「……」

陸飛虎:「這叫『還多著呢』?!」

耿小傑呵呵笑,陸飛虎也沒說什麼,道:「算了,要省著點花了。」

耿小傑道:「初五我就去上班,上班就好了。」

陸飛虎沉默片刻,知道現在不是要面子的時候,而後道:「我去聯繫一下,把藥材賣了。」

 

陸飛虎還了十萬,看那架勢已經被逼到絕境了,王志成再討下去,陸飛虎勢必要動刀子,只得暫時放過他。

而耿小傑過了年初五,開市後也可以正式找工作了,耿小傑覺得這根本沒什麼不體面的,陸飛虎確實比自己強,但再強的人也有倒楣的時候。大導演李安在他的事業低谷,也每天挎著籃子去買菜,回家做飯,靠老婆養。

這根本不影響他對他的愛,陸飛虎更不是墨蹟的人,但他怕耿小傑二呆二呆,被騙去傳銷就麻煩了。那邊賣藥材還得一段時間,沒這麼快能收到錢,陸飛虎在家裡聯繫來聯繫去,窩了一肚子火,又催促儘快儘快。接著陪耿小傑在人才市場逛了幾圈,招耿小傑這種機械技工的不少,工業城市尤其多。耿小傑在網上投了幾份簡歷,又在人才市場應聘。

然而過了好幾天,一個電話也沒有。

耿小傑傻眼了,怎麼會這樣?!明明很對口的專業啊!他特地去檢查電話線,滿臉疑惑地試打了下,手機也沒停機啊。

大部分簡歷石沉大海,只有兩家讓耿小傑去面試,一家的活兒太累,要在廠房裡檢修機器,危險不說而且噪音大,容易對耳朵造成永久傷害,陸飛虎看過以後不讓去。

另一家則見面就嫌耿小傑看上去太年輕,幹不了重活,面試半天后讓他回來等消息,最後也不知道嫌他什麼,連電話都免了。

找工作就這麼難?!耿小傑回來想了很久,又問陸飛虎。

陸飛虎:「找不到就算了,急有什麼用?最好找不到,你去上班我心疼。錢的事你不用緊張,月底就能到賬了,我讓他們賣掉五萬的蟲草,加上王志成那邊最後一期銷售的貨款,還清廣告費,還有二十萬,夠花。」

耿小傑:「坐吃山空也不好啊,是因為春節過後找工作的人太多嗎?」

陸飛虎從報紙後看了耿小傑一眼,沒有回答。

耿小傑:「我發現都是找有工作經驗的,哎……」

陸飛虎收了報紙道:「幺兒——」

 

耿小傑鬱悶地抱著抱枕,陸飛虎把抱枕抽走,整個人蠕動到耿小傑面前,說:「來抱。」

耿小傑撲地笑了起來。

 

電話響,陸飛虎一手摟著耿小傑,另一手接電話——封峰居然提前回來上班了。

 

重慶男人的特徵是在外面一副囂張樣,回家都是耙耳朵——耳根子軟,怕老婆,陸飛虎已經有點這個跡象了。

成都男人的特徵,則是在外面收拾得很斯文,衣冠楚楚。趙翔也有點耙耳朵的趨勢了。

耿小傑聊完掛電話,接著趙翔又打電話來拜年,和陸飛虎聊天,耿小傑進房間,大聲道:「腳放下來!不要放在茶几上!說了多少次了!」

於是趙翔在電話裡笑話道:「教官你是不是怕我弟弟嘛。」

陸飛虎霸氣十足地說:「個人爬!」(滾!)

 

房間裡陸飛虎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來電,耿小傑疑惑地看了片刻,這又是誰?拜年的電話嗎?不管了,接了再說。免得又疑神疑鬼的。

耿小傑:「喂,你好,找陸總嗎?」

男人聲音笑著說:「真夠牛的,連陸總都叫上了?」

耿小傑覺得這聲音有點熟,卻又想不起是誰了,說:「我是他秘書,請稍候。」

男人大笑道:「耿小傑,你也當小秘了?」

耿小傑:「……」

 

耿小傑頭頂燈泡叮的一亮,說:「白上校!」

白維安打趣道:「終於聽出來了?你家小老闆生意做的如何?」

耿小傑不敢亂說,道:「嗯嗯,還可以,你呢?好久不見你了。」

白維安道:「過段時間要去西安一趟,期待和日理萬機的陸總,耿小秘聚一聚呢。」

耿小傑道:「太歡迎了,等等我找飛虎哥。」

耿小傑把手機給陸飛虎,接過趙翔的電話,示意陸飛虎有重要電話。

 

耿小傑說:「我跟哥說說。」

陸飛虎:「還哥哥弟弟的真叫上了嘛,好嘛。」

耿小傑沒理他,對趙翔說:「告訴你個好消息,峰峰分手了。」

趙翔道:「早幾百年曉得了,還是覺得我好所。」

耿小傑:「峰峰迴重慶的時候,你們有聯繫嗎?」

趙翔道:「沒有,隨便他了,哎!」

耿小傑:「哦,那我再去給他物色一個吧。」

趙翔馬上緊張了,說:「喂,弟弟,你在幫哪個的哦。」

 

陸飛虎和白維安只隨意交談幾句,一臉嚴肅把電話掛了。

耿小傑道:「白維安你認識嗎?」

趙翔道:「哦那個小白,曉得曉得,是教官的發小,技術兵出身!後來爬到教官頭上去了所。」

耿小傑:「很厲害嘛,他倆有姦情嗎?」

趙翔:「爬喲,白維安都娶老婆了,是成都軍區一個政委的女兒,感情好得很。」

耿小傑唏噓不已,心道還好陸飛虎沒被抓去當倒插門女婿。

 

93、第九十三章

年初五,沒錢了。

耿小傑拿出七千五,對著空空如也的抽屜,傻眼了。

耿小傑忘了還要交房租!這個房子是簽一年合同,房租每個季度一繳,三個月是七千五……也就是說,繳完房租剩下一千五。

再去掉五百水電,剩下一千元。

這幾天都不出去吃了,買菜在家裡自己做,但一千塊錢也不夠用啊!房租和水電交出去後,不知不覺發現……一千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花完了。

糟了怎麼辦?耿小傑想起最危險的是,陸飛虎說的錢還沒到,因為現在是大過年的……那邊沒法賣東西啊!

這些日子裡做了十來份設計的錢也都還沒到賬,設計公司都在放假。

 

資金周轉嚴重困難,這幾乎是八成以上的年輕人,在踏出社會後都要面對的必然關卡。

別人月光了,到月底沒餘糧,可以找家裡求助,啃老幾天。耿小傑和陸飛虎都沒法找父母要錢。

姨媽家只會找耿小傑要錢,想要點錢,估計得等到國足拿世界盃的時候才有希望。

陸飛虎家的事,他從來不提,耿小傑也沒問,從前就知道他是個私生子,想必和家裡斷絕關係很久了,這次的事陸飛虎也沒找家裡求助。

真是頭疼……耿小傑心裡碎碎念,麻煩了麻煩了。

 

陸飛虎剛買完自行車,騎著回來,才知道這個問題。

「自行車退了嗎?」耿小傑說。

陸飛虎:「算了,二手的,才一百四。」

耿小傑:「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剛帶了多少出去?」

陸飛虎:「帶了一百五出門……沒事,哥去聯繫賣蟲草,讓他們快點倒騰出錢來,先找朋友借點當生活費,過幾天就還。」

慘了,耿小傑心道實在太潦倒,以前倆人都吃國家的,住國家的,軍餉和獎金都打到卡里不會計畫花錢,但起碼衣食無憂……遲來的進入社會,現在才有種沒錢寸步難行的感覺。

陸飛虎打了個電話,耿小傑在一邊聽著。

陸飛虎寒暄幾句,語氣還是很酷,對方卻很熱情,教官長教官短地詢問他的近況,陸飛虎只會說:「好,還行,知道了。嗯。」

 

耿小傑:「……」

最後陸飛虎面癱狀掛了電話,沒說借錢的事。

耿小傑:「是你的朋友嗎?」

陸飛虎道:「以前帶過的兵。」

耿小傑嘴角抽搐,陸飛虎想了想,說:「通訊錄拿過來。」

陸飛虎深吸一口氣,耿小傑知道他拉不下臉借錢,雖然生活費的大事火燒眉毛,但還是忍不住好笑。

「就是開不了口讓他知道……」耿小傑唱著歌,扔著筆記本出來。

陸飛虎:「……」

耿小傑:「這些我都能做到,但那個人已經不是我——哦歐——」

陸飛虎一頭毛躁,對著通訊錄翻來翻去,耿小傑:「沒有錢在我有多煩惱……歐歐……」

陸飛虎:「幺兒你不要刺激我了哈。」

耿小傑:「算了我來吧。」

陸飛虎:「你找誰借?白維安下周要過來,還要招待他吃飯。」

耿小傑:「在家裡吃吧,不要去外面,這個時候不能顧及面子了。」

陸飛虎:「只能在家吃了,讓峰峰幫忙做幾個菜。」

耿小傑拿起電話,想了想,說:「我找峰峰借可以吧?」

陸飛虎:「他也沒什麼錢,來我們這裡住,又給房租又繳水電,還給你做飯吃。」

耿小傑說:「他走的時候我把房租都放在信封裡還他了。一個月一千四,三個月四千二呢,找他借四千……」

陸飛虎把通訊錄一摔,無可奈何道:「媽的,太二了。老子光是聽著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耿小傑:「他不會介意的啦。我那些設計的酬金還沒到,等過完正月十五,到了就還他,也有幾千塊錢呢。」

陸飛虎道:「算了找趙翔。」

耿小傑說:「我先問峰峰……電話給我……」

陸飛虎:「給我!揍你哦!」

耿小傑:「揍我能出錢嗎,我又不是搖錢樹……」

 

陸飛虎打通趙翔電話,隨便問了幾句,趙翔說:「教官啊!哎!我辭職了,走你們那邊去找工作,收留我幾天要得不!」

陸飛虎:「太好了!要得要得!帶點錢過來嘛。」

趙翔:「沒得了!我弟弟重修,錢都給他了,身上買完火車票剩五十塊錢。吃不吃鴨脖嘛,給你們買三十塊錢滴鴨脖!」

陸飛虎:「……」

耿小傑:「……」

趙翔又囉囉嗦嗦地在那邊訴苦,為什麼辭職呢?因為趙翔和封峰分了手,心情非常糟糕,於是借酒澆愁,滿腔苦悶無處發洩,酒後和一個同事說到感情問題,把自己喜歡封峰的事全說出來了。年前來看了封峰一次,回去後發現那同事私下又給其他同事說,一傳十,十傳白,一下就全知道了,連領導也知道這事,打算另給他安排個崗位。同事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趙翔本來就沒什麼後臺,為人直來直去,更不會抱大腿送禮,在單位的關係也處得一般般,再加上這件事,自己也知道混不下去,再折騰說不定還會出現家裡也知道的危險……於是只好主動提出辭職,把弟弟們的學費存夠,出來另謀生路。

 

陸飛虎和耿小傑兩人橫著躺在沙發上,忽然就徹底無言了。

 

「峰峰嗎。」耿小傑撥通了封峰電話。

封峰:「怎麼,在上菜呢,有話快說。」

耿小傑:「那你忙吧,沒事。」

封峰:「被欺負了?」

耿小傑:「沒……就是想你了。」

封峰:「我要去表演拉麵,吃完麵這桌客人應該就走了,再和你聊。」

耿小傑只得掛電話,和陸飛虎互相麻木地對視片刻。

 

耿小傑說:「峰峰一定會打電話回來的。」

陸飛虎道:「哦。」

耿小傑:「哦,哦什麼哦。」

陸飛虎:「幺兒,哥發現你最近強勢得很,我現在是虎落平陽被蝸牛欺了哦。」

耿小傑哈哈笑,明明很鬱悶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總覺得很好玩。陸飛虎又坐了會,說:「還有十塊錢,哥去買點菜,先吃午飯吧。」

耿小傑說:「買雞蛋,吃泡麵吧,上次趙翔送的臘肉和香腸還沒吃完。」

陸飛虎:「好嘛。」

耿小傑又吩咐道:「多買點,可能接下來有好幾天要吃泡麵了。」

陸飛虎:「……」

 

陸飛虎下樓去買雞蛋,封峰的電話打回來了。

「哎剛才的客人真麻煩啊。」封峰道:「一桌人不停調戲我,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又說那男朋友呢。說吧,什麼事?」

耿小傑:「抱怨客人,你小心被店長聽到。」

封峰說:「不怕他,我以後自己去開店。好久沒見你了,你最近過得好嗎?」

耿小傑聽到這句話,心裡就暖洋洋的,覺得人生有這麼個朋友真的很美好啊。

之前封峰迴來以後,只給他們打了電話就去員工宿舍住下,那邊耿小傑以前去看過的,雙人宿舍,條件也很好。最近出了欠債的事,耿小傑就沒心情找封峰出來。

陸飛虎多少要點面子,耿小傑也不敢給封峰說。

 

耿小傑:「還行,你月薪現在多少了?」

封峰:「四千三,怎麼?想來端盤子嗎?飛虎哥多半不讓你來。」

耿小傑:「嗯,沒有,就好奇問問。」

換了耿小傑想借錢,自己忽然也沒法開口了,這一刻他終於瞭解陸飛虎的感覺,支支吾吾半天,聊天後短暫的停頓比平時長,很明顯是在邊說話邊想事情。

封峰一下就聽出來了,說:「你有什麼心事?有話直說。」

 

耿小傑:「借點錢,飛虎哥的錢被銀行凍結了。」

封峰:「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要多少?」

耿小傑:「能借我多少?」

封峰:「走的時候我媽給了我兩萬,借你一萬吧。」

耿小傑:「不不不,四千就可以了。」

封峰:「給你五千好了,今天中班,待會我三點半下班了給你拿過來,順便還有我媽做的臘肉和板鴨,給你們帶點。」

耿小傑的口水馬上就流下來了,說:「那好,板鴨怎麼做?蒸著吃嗎?」

封峰:「我做給你吃,日喲,又有客人來了,我掛了。」

氣場太強了,耿小傑心想你完全就不是微笑服務……簡直就是腹黑服務呢。

 

陸飛虎提了一袋雞蛋上來,買了很多,耿小傑說:「借到了。」

陸飛虎:「買了三斤雞蛋,先吃。」

陸飛虎進去煮泡麵,切香腸,擱雞蛋,兩人吃完泡麵,陸飛虎吃兩包,耿小傑吃一包。

「下個月兒子們又回來了。」耿小傑說:「還要買貓糧和妙鮮包。」

陸飛虎一臉無奈,「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表情。

耿小傑說:「我要計畫一下咱們的開支才行,看看每個月花多少錢。」

陸飛虎:「吃嘛吃嘛不要說了嘛哎。」

 

「其實這樣挺好的。」耿小傑:「面好鹹,蛋太多了,吃不完給你吃點。」

陸飛虎筷子夾過蛋,說:「好什麼,你吃點生菜。」

耿小傑:「同甘共苦嘛,終於可以和你一起潦倒了,是我以前的夢想。」

陸飛虎又笑了起來,耿小傑說:「封峰答應借給我五千元,待會下班了送過來,下周我繼續找工作……」

陸飛虎道:「不行!找人借錢怎麼能讓人送過來?」

耿小傑:「他沒關係的。」

陸飛虎道:「這樣不好。」

耿小傑:「那我去接他下班吧,順便買點菜,晚上一起吃飯。」

陸飛虎:「一起去吧,順便出去走走,你好多天沒出門了。」

 

吃飽飯,耿小傑把陽臺上的空瓶子裝好,準備去廢品回收站賣錢,和陸飛虎出門走了。

陸飛虎買了八塊錢雞蛋,剩兩塊錢,完全忘記出門要坐車的事,幸虧海底撈不遠,走著過去也才半個小時。

耿小傑的十個瓶子賣了兩塊錢,中午的泡麵煮得有點鹹,兩人都有點口渴,耿小傑提議道:「我好渴,買瓶飲料喝吧。」

陸飛虎道:「幺兒喝吧,哥不喝。」

真是一朝龍遊淺水,虎落平陽,陸飛虎這輩子再沒碰過比這更狼狽的光景了。

 

耿小傑去買了瓶統一的熱奶茶,擰開蓋子,裡面是再來一瓶。

陸飛虎站著半天說不出話來,耿小傑歡天喜地去兌獎,於是兩人都有得喝了。可見老天爺還是很眷顧這對落難夫夫的。

 

94、第九十四章

陸飛虎摟著耿小傑,走過化雪的長街,兩人坐在海底撈門口喝免費豆漿,吃爆米花。早知道有免費豆漿喝,剛才就不浪費三塊錢買奶茶了。

耿小傑說:「以後沒錢可以來這裡吃爆米花吃到飽。」

陸飛虎小聲說:「別丟人……」

 

封峰換了衣服出來,下班了,拿著卡說:「怎麼跑過來了?我去給你取錢。」

封峰在提款機前點錢給耿小傑,耿小傑終於如釋重負,封峰又帶了不少菜,連菜也不用買了。耿小傑在前面和封峰聊天,陸飛虎在後面當護受使者,一路回家去。

 

吃飯的時候耿小傑滿肚子話想和封峰說,陸飛虎又在一邊,不能亂說話,趙翔要過來的事也不敢說。

耿小傑以眼神示意,兩眼斜斜偷瞥封峰,又看陸飛虎:(趙翔要來的事情不告訴他嗎?)

陸飛虎瞪眼:(不行!開什麼玩笑)

耿小傑想了想,嘴角抽搐,作了個恐怖的表情:(不告訴他後果會很嚴重吧)

陸飛虎眯起眼,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怕,先瞞著他)

耿小傑和陸飛虎眉來眼去,封峰終於發現了點不妥。

 

吃飽飯,陸飛虎說:「封峰,謝謝你。」

封峰道:「我和小傑也是好朋友。不用這麼客氣。」

耿小傑說:「我送你回去吧。」

封峰面無表情道:「我還沒說要走呢。」

耿小傑:「……」

封峰:「開玩笑的,本來也要走了,十點就要查房了。」

耿小傑:「那走吧。」

陸飛虎去收拾盤子洗碗,漫不經心道:「快點回來,別送太遠。」

耿小傑把封峰拱啊推啊,弄出去了,封峰道:「你倆搞什麼飛機。」

耿小傑把大概的事情給封峰說了,封峰馬上就火了,說:「這什麼人啊!沒報案嗎?直接過去,拿他家裡的東西還錢,讓他老婆賣了房子還債吧。」

耿小傑:「報案了,但這種詐騙案不是一時半會能破的啊,飛虎哥查過,那房子不是姓廖的,是他媳婦廠裡給他們暫住的,都不是個人財產。」

封峰說:「也沒親戚朋友嗎?父母家呢?讓他媳婦找婆家借錢啊。值錢東西直接拿出來賣了。」

耿小傑心想封峰這傢伙也真夠彪悍的,說:「飛虎哥已經想過辦法了,老廖父母死了,有個弟弟在廣州打工。他和媳婦家裡也沒值錢東西,電視機冰箱什麼的,賣給收廢鐵的也填不上啊。」

封峰也沒話說了,沉吟片刻後道:「那傢伙以前也窮嗎?飛虎哥怎麼會這樣就被坑了啊!他是特種兵不是嗎?」

耿小傑道:「對啊,但坑他的人也是個特種兵啊!特種兵坑特種兵,估計那傢伙比飛虎哥段數還要高點吧。」

封峰:「……」

 

耿小傑:「綜上所述,飛虎哥在特種兵裡還不算太拔尖的,強中自有強中手什麼的……」

封峰:「%#@&……」

 

耿小傑:「他和飛虎哥開始做生意前,也是走南闖北的,一直找不到好機會。沒本錢,人脈倒是挺廣。我還有點懷疑他失蹤是被人搶了有生命危險呢。」

封峰:「讓他去死吧,特種兵呢,哪有這麼容易死。」

耿小傑道:「哎,特種兵也麻煩,偵察和反偵察能力都很厲害的,要跑路的話飛虎哥去追,就像個美國大片一樣。」

 

封峰道:「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剛來那會聽飛虎哥說他在做生意,就有種他會被人坑的感覺。重慶人本來就直來直去的。」

耿小傑道:「我也覺得……話說我為什麼也會有這種想法。」

封峰道:「不過算了,好歹他的命也不止這點錢,這麼想想,也就安心了。不然救命之恩,幾輩子也還不上呢。」

耿小傑道:「你就是怕欠人情。」

封峰笑了笑,說:「我走到哪兒都怕欠人情。」

耿小傑:「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

 

翌日大清早: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趙翔笑道:「幺兒弟弟,又見到你了!好高興哦!」

「個人爬!」陸飛虎一腳要踹,趙翔忙避開大叫:「哦日哩嗎。」

陸飛虎怒道:「哈批趙翔!跟你說,老子煩球的很!莫要添麻煩哎呀!」

耿小傑嘴角抽搐,去給趙翔騰地方,趙翔帶了很多特產,幾乎不用去買肉了,不錯,可以省下不少錢。

趙翔搓了搓手指,道:「教官借點錢嘛,上班了還給你。」

耿小傑:「……」

陸飛虎:「……」

兩人同時心想,我們的生活費還是找你媳婦借的,不過都沒說出口。

陸飛虎去拿了三百塊錢給趙翔,說:「沒得了,拿到起,樓下有自行車。」

趙翔道:「好嘛,都恁個,我給你們做飯。」(好吧就這樣了)

 

趙翔來了,家裡一下就感覺熱鬧了不少,今天是年初六,大部分商店都開業了,耿小傑每天起來就盯著郵箱不停地刷新,刷新,刷新……

陸飛虎:「你不要一天到晚盯著,沒有用的。」

耿小傑:「我——得——獎——了啊啊啊啊!!!」

耿小傑抓狂大叫,趙翔還以為著火了,跑出來道:「啷個了啷個了!」

陸飛虎吹了聲口哨,說:「好多錢嘛!」

耿小傑面無表情道:「一千五,二等獎……」

 

陸飛虎:「……」

耿小傑:「又要一個月後才發,太坑爹了吧!」

陸飛虎安慰道:「沒啥子得,不錯不錯。」

 

耿小傑:「我再找點單接接看……奇怪了師兄們的單怎麼都這麼貴,我就碰不到呢……」

趙翔在用陸飛虎的筆記本,陸飛虎反而沒事做了,看了耿小傑一會,說:「先不做了嘛,哥獎勵你撒。」

耿小傑道:「獎勵啥……」

陸飛虎把耿小傑抓起來,抓到房間裡,關上門,開始做∣愛。

耿小傑喘著氣,背後墊著個枕頭,陸飛虎讓他靠在床頭,分開他兩腿就要從正面插入,一動一動的時候手上又輕輕給他套弄陽∣根。

耿小傑呼呼地喘氣,忽然就走了神。

「在想誰。」陸飛虎面癱狀問。

耿小傑:「沒……想事情。」

陸飛虎停了動作,說:「想什麼事情。」

耿小傑臉上泛著紅暈:「要麼我去賣個腎吧。」

陸飛虎:「……」

耿小傑:「反正我又不用當一……」

陸飛虎啪啪啪地猛頂,耿小傑語無倫次地大叫,不提這事了。

 

客廳電話響,陸飛虎又停了動作,一臉無奈,白天做愛就是這點麻煩。

「不接了。」陸飛虎說:「繼續。」

耿小傑:「別……啊!去接……嗚嗚……」

陸飛虎趴在耿小傑身上,在他耳邊親來親去,外面打電話的人非常有耐心,說不定又是追債的。

趙翔在隔壁房間開門,跑出去接電話。

「陸總!有人找你!」趙翔過來敲門。

陸飛虎不耐煩道:「跟他說我不在!」

耿小傑道:「別!去接去接……萬一是好事呢。」

陸飛虎只得草草穿上條四角內褲,近乎全裸出去接電話,耿小傑頭暈腳軟地起來,穿上棉睡褲,打開房門張望。

趙翔神秘兮兮道:「女的,你也認識?」

「女的?」耿小傑莫名其妙,赤著上半身,只穿條長褲,擋開趙翔捏他胸口的手,說:「不認識啊。小心封峰揍你哦,別摸來摸去的。」

耿小傑去喝水,聽到陸飛虎打電話時說:「是的,目前在供貨環節出了點小問題……」

是生意!耿小傑馬上就來了精神,過去沙發上,陸飛虎騰出一手摟著他,按了免提。

電話裡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點嚴厲。

 

女人:「陸總,我這人一向是有話直說,陝寶藥業投放了廣告,後續銷售沒跟上,我覺得這麼好的機會,最好是不要白白浪費了。」

陝寶藥業就是王志成的那家公司,耿小傑心想是他們的競爭對手?啊!想起來了!當時他和陸飛虎去推銷的時候,一共去了兩家,有一家的老闆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就是她了。當時還說自己和陸飛虎太年輕。

陸飛虎摸了摸耿小傑的頭,把他抱在懷裡,說:「沒有辦法的事,當時也沒有想到會在那方面出問題,解決需要一段時間。梁總怎麼突然想起這事了?」

那叫梁總的女人答道:「我這人一向不會像陝寶他們冒險,他們喜歡牽頭,我喜歡看準了再做。這個蟲草市場根據我們的調查,客戶都很滿意,還可以拓展不少潛在客戶群。」

陸飛虎苦笑,說:「那邊有動靜了,一定先聯繫您。」

梁總說:「好的,我是真心想合作,希望你認真考慮。年輕人,有什麼考慮不周可以理解,都是在失敗中磨練出來的。」

 

陸飛虎嘴角抽搐,又挨訓了,說:「好的好的,掛了,再見。」

耿小傑哈哈大笑,問:「她要做什麼?」

陸飛虎說:「前兩批王志成那邊賣得好,她聽說了,現在想來找咱們批發。」

耿小傑說:「那很不錯啊!你賣給她嗎?」

陸飛虎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原草的貨款還沒還清,得先借到錢還回去,還得加上下次的訂金才能提貨。前幾天我找了個人,去那邊聯繫了新的加工廠,這次是生意往來了,但加工費會貴很多,算來算去最少要準備三十萬……」

「哇。」趙翔說:「教官,你欠好多錢嘛。」

陸飛虎忘了趙翔在旁邊,馬上威脅道:「沒有!不要出去亂說!」

 

95、第九十五章

當天吃過午飯,陸飛虎在餐桌前上網,耿小傑問:「你不去找封峰嗎?」

趙翔道:「哎,人就在那裡,跑不掉滴,過幾天再去找他。」

耿小傑斜眼瞥趙翔,陸飛虎說:「幺兒,你手機有電話,封峰找你。」

 

耿小傑去接,趙翔耳朵馬上就豎起來了,耿小傑把趙翔腦袋推開,趙翔以口型道:(擴音嘛擴音嘛)

耿小傑一腳把趙翔踹開,說:「封峰嗎。」

封峰:「小傑,你要找工作嗎。」

耿小傑:「要啊,做設計不頂飽,我投了好幾份簡歷呢。」

封峰:「我們店後門對著的街上,有個汽配店,他們的技工過年回家就不來了,門口貼了招聘,你要不要來看看?」

耿小傑馬上道:「好啊!」

封峰道:「待遇還可以,你過來,我現在帶你去。」

 

耿小傑去換襯衣西裝,陸飛虎說:「那去吧,翔子送他切,我下午要等幾個戰友的電話問問情況。」

趙翔騎車把耿小傑載到海底撈門口,耿小傑說:「進去吧。」

趙翔去買了罐旺仔熱牛奶,說:「不了,弟弟你把這個給峰峰,別說我買的。」

耿小傑嘴角抽搐,說:「那我怎麼說。」

趙翔:「說你買的吧。」

耿小傑:「……」

 

封峰正等在海底撈的後門,耿小傑問:「你不上班嗎?」

封峰:「上班時間呢,我請了半小時的假,你快點……這什麼?誰讓你帶的?」

耿小傑:「我給你買的。」

封峰看著旺仔牛奶,不信任地打量耿小傑,耿小傑說:「怎麼了?你不喜歡喝嗎?」

封峰道:「算了,快,來這裡,你怎麼還穿西裝,太正式了,只是一家洗車的店而已!」

 

耿小傑跟著封峰從後門出去,進了另外一條路,這裡沒有解放路繁華,有好幾家小賣部,汽配店門口的路就通向海底撈那條街的大路。

這家店裡只有老闆和幾個人,耿小傑把簡歷交了,老闆嚇了一跳。

封峰說:「小傑有點怕生,但專業學得很好,我得上班,先回去了。」

老闆是個中年人,慢條斯理道:「嗯,我看看。還穿得這麼正式。你回去吧。」

封峰走了,耿小傑心裡正在好奇怎麼他們怎麼認識的,老闆就解釋道:「我們經常幫海底撈的客人洗車,汽車美容。他們店裡會給錢。」

難怪,耿小傑點頭,老闆又道:「你在畢業後有三年的空窗期。」

耿小傑道:「嗯……這個不太好解釋。」

老闆說:「沒關係,你會修雨刷麼?剛好有個雨刷壞了,你修給我看看。」

耿小傑說:「可以,我會的。」

老闆:「西裝別弄髒了。」

耿小傑挽起袖子就去修,不到十分鐘就修好了,老闆很滿意,說:「行,今天就來上班吧。」

「今天?」耿小傑說。

老闆:「正缺人,一個月給你開兩千八工資,其他的算提成。不用守在店裡,跟附近火鍋店的營業時間調整一下就行。」

耿小傑:「那我去換工作服……」

老闆道:「那裡有一套,不收你押金了,去換上就來幫忙。」

 

於是老闆連學歷都沒去核對,耿小傑就這麼開始正式上班了。汽配店裡人不多,兩個人洗車,一個人修車,耿小傑負責支援,什麼都能做。他對名牌車比較熟,知道不少其他同事不熟悉的地方,話不多不囉嗦,第一天下來老闆就很喜歡他。

附近火鍋店有客人的話,偶爾會開車過來打蠟,汽車美容,擦車窗,檢修反而比較少。忙的時候外頭的停車場有不少車,員工都要忙個不停,搞定一輛又來一輛。

閒的時候從兩點到五點,一下午都沒事做,耿小傑就去後門吃爆米花磕松子,和封峰聊天曬太陽。

耿小傑一直很疑惑為什麼工作這麼難找。老闆解釋說:「西安很多工廠都是要有工作經驗的。你的簡歷上沒有工作經驗,招你去不如招應屆生,你還是雙學位,招回來用處也不大,還要開高薪。現在本地大學就業率和周邊工廠,單位都有簽訂協定。」

「他們更喜歡進大學裡招應屆生,而且人才市場開春來的單位,大部分都是招中低工種,比如說鉗工,電工。你們這些大學生,很少會到人才市場去找工作,都不想當工人,想當設計師。」

耿小傑恍然大悟,難怪一直沒回音。

 

晚上陸飛虎會騎著自行車來接耿小傑回家,耿小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設計,兩邊開炮,非常時期,錢最重要。

 

正月十四,白維安要來了。

「要給他訂酒店麼。」耿小傑問。

陸飛虎道:「軍區給他安排了招待所,明天你請個假吧。在家做飯吃飯,過正月十五。」

耿小傑說:「可以……那封峰呢?封峰其實也可以請假,但是這個月就少拿點薪水了。」

陸飛虎說:「你問他的意思吧,不行的話晚上也讓他過來吃飯……翔子!」

趙翔還在玩卡丁車,說:「可以哦,太好了!」

 

耿小傑戴上帽子去上班,同事們的工作服都是髒兮兮,油膩膩的,只有耿小傑的工作洗得很乾淨。

要是耿小傑自己過,多半也和他們一樣,陸飛虎對耿小傑的形象卻很上心,這些日子在家會給他用漂白水泡泡工作服,洗得乾淨了再讓他穿出去上班。陸飛虎的生意還沒有眉目,藏區原材料供應商的牽線人是戰友,打過幾次電話催貨款,陸飛虎一直推諉說不在,對方也沒有多說什麼。

耿小傑問接下來要怎麼辦,陸飛虎說白維安也認識那傢伙,等白維安來了以後,商量看看怎麼解決,要麼過去給他打工還錢算了。

去西藏打工可不是鬧著玩的,耿小傑想到那鬼地方,去旅遊還可以,要是一天到晚都呆在高原上跑東跑西,肯定會短命很多年。

 

正月十四,耿小傑心思忐忑地在給一輛車的皮椅打蠟,屁股露在車外面,封峰面無表情地說:「你的屁股好性感。」

耿小傑:「謝謝,你的也很翹。」

封峰說:「張勇最喜歡你這種,說什麼話會順著朝下說的。」

耿小傑:「你也很乖的嘛。」

封峰:「唉。」

耿小傑心裡一動,想起趙翔,那狗/日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現,多半是想讓封峰晾著,寂寞了再來找他。

耿小傑:「峰峰,你寂寞嗎?」

封峰:「還好吧,挺無聊的,每天上班下班,不知道要做什麼。你要給我介紹麼?」

 

耿小傑:「如果趙翔回來找你,你會和他一起麼?」

封峰說:「不知道,好馬不吃回頭草啊。」

耿小傑:「他其實人挺好的,起碼很專一。」

封峰:「跟他一起生活太累了,每天自己興奮得要死,在那裡情緒高亢,折騰個不停,我都替他累得慌。」

耿小傑:「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有點小缺點可以理解。」

封峰十分贊同耿小傑的觀點,說:「我也有很多缺點。」

 

耿小傑起身,同事把車開到一邊,事情忙完了,耿小傑坐到後門和封峰喝豆漿,問他:「你明天能請假嗎?」

封峰說:「一起過節是嗎,可以,我提前給店長說了,讓他元宵給我排個假。」

耿小傑沒有說什麼你元宵正忙還特地請假真不好意思啊之類的話,封峰也沒有所謂。

封峰問:「你家有很重要的客人來是嗎?前幾天聽到飛虎哥說過。」

耿小傑:「對,白維安,這人和飛虎哥的關係也蠻鐵,之前那家蟲草供應商就是他給介紹的。」

封峰說:「那可得好好招待,他喜歡吃什麼?」

耿小傑:「我也不知道,得去問問,晚上下班,要麼你先過來咱們一起吃吧。飛虎哥買了芒果招待他,咱們晚上先偷吃點。」

封峰道:「可以。」

 

正說話時又有車開過來了,耿小傑去幹活,封峰迴店裡幫忙。

來的是輛紅色的寶馬,光線漂亮,車主是個女人,搖下車窗,說:「發動機的聲音有點問題,你幫我看看。」

耿小傑像個笑嘻嘻的小痞子,叼著煙道:「好的!」

車主有點疑惑,看了耿小傑一會,耿小傑躬身檢查她的發動機,抬頭道:「小問題!一會就好,要順便洗個車嗎?」

車門關上,那女人下了車,說:「洗吧,我怎麼記得你是……陸總的秘書?」

耿小傑一抬頭,傻眼了。

那女的正是遠東藥業有限公司的梁總!

「你……好,梁……梁姐!」耿小傑笑道:「好久不見了!「

梁總道:「怎麼跑這兒來了,真是多才多藝。」

耿小傑不好意思的笑笑,發動機下面有顆螺絲釘,耿小傑摘了手套,一手油污,把整個手臂伸進去拈出來。

 

96、第九十六章

梁總問:「陸飛虎的生意不做了?」

耿小傑想了想,邊擰扳手,邊頭也不抬地說了事情經過。

梁總無奈笑了笑,說:「就知道是這樣。」

耿小傑說:「沒辦法。」

梁總一手拈著墨鏡,老女人珠光寶氣的,仍顯得十分有風度,打趣道:「我說你們吧,就是太年輕,沒有什麼經驗。」

「嗯。」耿小傑點了點頭,這點他也承認。

梁總又道:「別怪阿姨說的話直,陸飛虎的想法也太幼稚,不成熟,當兵的人誰沒幾個戰友?這些人,是,確實是過命的交情,但一旦退伍開始做生意,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早就練成老油條了。」

耿小傑沒有說什麼,點頭聽她說教,人年紀大了總是很喜歡說教,耿小傑被說教也沒什麼損失,索性就讓她享受一下樂趣吧。

梁總:「這種時候,你跟他講人情,講交情,講義氣,都講不通。像王志成那小子,我們也打過幾次交道,哪有半點古道熱腸的樣子,都成奸商了。現在部隊下來的人都這德行,阿姨見多了。」

耿小傑心裡想:別一棍子打死嘛,部隊下來的人也不全是這樣,趙翔就很可愛啊。嘴上說:「你說得對,回家我要好好教育他。」

梁總又說:「而且王志成上門來討債,你就不該給他錢,把門關著,隨便他去敲,敲多了報警。」

耿小傑心想:那怎麼行,畢竟欠債還錢。嘴上說:「唉,飛虎哥太熱血了,一定得好好教育。」

梁總笑道:「我當年也是像你們這樣,白手起家,最開始在深圳做孖展……」

耿小傑邊檢查梁總的車,邊抬頭好奇道:「孖展是什麼?」

梁總給耿小傑解釋了孖展——保證金外匯寶,又說:「那時候沒錢啊,大家都想要本錢,我就找我一個老上司,下海之前在機關裡認識的。拉他來投資,投三十萬,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結果一晚上就全賠進去了……」

耿小傑:「……」

梁總:「十幾年前的三十萬,可不像現在的三十萬……」

耿小傑像個敬業的相聲托兒,恰到好處地問道:「那你怎麼辦?」

 

梁總:「涼拌,賴唄,我那老上司那個哭哇,三十萬是他存了半輩子的錢,一下就給我賠進去了。當時壓力那才叫大。我愁得幾個晚上沒睡好,頭髮都快掉光了,隔三岔五上門來要錢。」

耿小傑說:「太可怕了。」

梁總:「最後拖著拖著,還真被我拖過去了,雙方就這麼翻了臉。我老公也和我離婚了,我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躲著。」

耿小傑問:「後來你就來西安了嗎。」

梁總點頭道:「撐過去,就沒事了。」

耿小傑好奇道:「錢還了嗎?」

梁總說:「沒有,聯繫不上。阿姨當時看到你們兩個年輕人,想出來做生意,心裡就笑,肯定得吃虧,你說是吧,沒幾天就被坑了。你朋友也真是蠢,五萬塊錢留下來當啟動資金,東山再起,不是很好的事情麼?怎麼不賴?」

耿小傑心裡真唏噓,聽到這話,要是陸飛虎在,說不得會冒火吼她。但耿小傑性子隨和,說:「嗯,不過我還是挺為他自豪的。」

梁總說:「年輕是很好的事,有失敗的機會,只要能爬起來,以後都不難,就怕一次受了打擊都不能振作。上次給他打過電話,我還挺想接這個項目的,可惜他又不做了。」

耿小傑說:「他要做的,就是現在貨款還不上。要再做下一筆,還得幾十萬的錢,那邊不讓賒賬。啟動資金我們也想過,主要是那五萬元杯水車薪,實在不夠。」

梁總又道:「我要是他,我就動員所有的人際關係,能借就借,全部填上……」

耿小傑道:「那太孤注一擲了,他現在也在想辦法。有眉目了就聯繫你唄,陝寶藥業應該不會再願意和他做了。」

梁總笑了笑,說:「他不能再和陝寶做,因為你想,陝寶拿了他的貨,賣了錢,一定會先拿來抵廣告費,你說是不是?而且陝寶那群男人,都愛擺譜,目光還短淺,覺得他這人沒希望了。」

耿小傑心想這女的還是挺狡猾的,梁總又道:「我這人一向有一說一,你別說,我不是第一個找他合作的,但只要陸飛虎他想再做,還是得來找我。所以做生意,找到合適的時機,遠遠比進入市場早更重要,有時候這個時機呢,是和搶佔市場份額的時機重合,這個時候就要下手『快』、『狠』、『准』,如果沒把握好時機,就不如不做。有時候又因人而異……」

耿小傑心道:其實你說的挺有道理,但實在是太嘮叨了,我沒有錢沒有錢啊!一聽到你的生意經就覺得好刺激人……

 

梁總又說了半天,耿小傑只是嗯嗯地點頭,左耳進右耳出,聽了一部分。

最後耿小傑蓋上車前蓋,說:「好啦,梁姐……」

梁總道:「叫阿姨。」

同事提著水槍過來給她洗車,耿小傑說:「梁阿姨,你的剎車有點松,我順便給你調好了。」

梁總道:「謝謝你了。」

剎車出問題是很麻煩的,朝嚴重了說,很有可能會導致一場車禍,耿小傑無意中等於是救了梁總一命,但他沒有邀功請賞。

梁總說:「多少錢?」

耿小傑報了價錢,梁總回車上拿錢,說:「哎,壞了。」

耿小傑:「……」

梁總說:「我錢包忘在公司了。」

耿小傑忙道:「沒關係,下次再來的時候給也行。」

梁總說:「真不好意思。」

老闆在另一邊問:「小傑,是你的朋友嗎?」

耿小傑道:「對,我先墊著吧。」

老闆大手一揮說:「沒關係,什麼時候路過再給,空了常來。」

梁總呵呵笑,說:「那謝謝了。」

 

梁總開車走了,耿小傑說:「我幫她墊著吧。」

老闆聽到梁總和耿小傑的對話,依稀也聽出了點什麼,說:「不用。」

 

當天陸飛虎過來接他,和耿小傑買了包栗子,兩人吃著走路回去,陸飛虎聽耿小傑說了這事,耿小傑說:「寶馬多少錢?八十萬嗎?開寶馬的人應該不會賴賬吧。」

陸飛虎道:「你以為呢,開寶馬的要賴賬一樣會賴。」

耿小傑道:「哎算了。」

陸飛虎說:「沒事,你們老闆是做生意的人,這種客戶賴一次,他也就賠個幾十,運氣好信對了人,以後就多個老顧客了。」

耿小傑道:「也對。」

陸飛虎說:「那大媽說的有對的地方,也不一定全對,中國有句老話,吃虧就是佔便宜,這道理她不懂。適當相信朋友,讓利給顧客,能令你的事業更輕鬆。賺大錢的人,不能怕吃小虧。」

耿小傑有點混亂,不知道該聽陸飛虎的還是聽那個梁阿姨的,陸飛虎又說:「當然,哥承認這次是我的錯誤,以後會避免。」

耿小傑問:「趙翔呢?」

陸飛虎:「騎自行車去接封峰了,我們先回去做飯。」

 

耿小傑先下班,和陸飛虎在廚房裡切肉,準備點白維安明天來過節,招待他的火鍋。

逢節慶的時候菜總是會難買,而且很貴。陸飛虎買了點活蝦,黃鱔回來凍在冰箱裡,明天可以直接下火鍋吃,免得第二天去菜市場被宰。

傍晚兩人一起忙活,弄到八點,趙翔終於回來了。

 

「耿——小——傑——!」封峰道:「哦日哩嗎耶!」

耿小傑馬上躲到陸飛虎身後,見趙翔不住賠笑,把封峰弄進家裡來。

「朋友就是拿來賣的。」耿小傑說:「別這麼嚴肅嘛!」

封峰:「……」

趙翔:「我去和教官做飯哦,兩個乖乖在外頭等哈,莫吵架。」

封峰鬱悶道:「哪個是你乖乖!個人爬!」(誰是你乖乖,自己滾遠點)

 

耿小傑洗手出來,封峰氣悶地倒在沙發上。

「我走了。」封峰說:「你們吃吧。」

廚房裡切菜的聲音一停,趙翔明顯很緊張。

耿小傑心裡說:別傲嬌了嘛,人家都辭職過來找你了,這麼彆扭做什麼,趙翔再怎麼說也比那個混賬大叔好啊。嘴上卻說:

「哦,那你走吧,我自己吃栗子。」

封峰看著耿小傑吃栗子,說:「給我吃點,你居然一直瞞著我。」

耿小傑給封峰一個栗子,說:「你怎麼不走。」

封峰說:「我不想動,懶得起來,今天太累了。」

耿小傑:「我拉你起來吧。」耿小傑拉著封峰的手,要把他拉起來讓他滾蛋,封峰道:「饒了我吧,小傑哥!」

耿小傑哈哈笑,和封峰坐在沙發上吃栗子,看電視,兩人各分一個抱枕抱著,靠在一起像個等腰三角形。

 

97、第九十七章

「這個芒果好酸……」耿小傑道。

「他們都不會買。」封峰道:「給我嘗點。」

耿小傑和封峰兩個人站在冰箱前面偷吃,耿小傑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說:「你吃完它吧。」

封峰炸毛道:「你自己嫌酸的就給我吃!我又不是垃圾桶!今天的事還沒跟你算賬……」

「啷個嘛!」趙翔在廚房裡大聲道:「不要吵架了嘛哎呀!和平相處嘛!」

封峰聲音太大,把趙翔引出來了,兩人急急忙忙地關上冰箱門跑了。

 

當天晚上吃到很晚,陸飛虎道:「峰峰不回去了哦,沒得空送你的。」

封峰:「我自己回去。」

趙翔:「不回去了嘛哎呀。」

封峰沒有表態,趙翔抱著他小聲說話,把他推進房間裡,陸飛虎叼著煙,哼哼著歌去洗碗。

耿小傑在外面接了個電話,探頭道:「哥,兒子們下周就回來了。」

陸飛虎頭也不抬道:「送走白維安就去給它們買貓糧。」

耿小傑在廚房外面看了一眼,陸飛虎一米八二的高個子,穿著棉質睡衣睡褲,毛絨大拖鞋,叼著根菸,站在洗碗槽前做家務,感覺好溫暖啊。

耿小傑過去,從身後抱著陸飛虎的腰,靠在他背上,迷戀地不住蹭。

「幺兒。」陸飛虎說。

「嗯?」耿小傑把臉埋在陸飛虎的背上。

陸飛虎:「沒事,就叫叫你。」

耿小傑:「唔,幺兒。」

陸飛虎:「你硬了哦,想日哥哥咩?」

耿小傑笑了起來,陸飛虎又說:「我愛你哦。」

耿小傑:「幺兒,我也愛你哦。」

 

趙翔房間傳來一聲巨響,耿小傑嘴角抽搐,陸飛虎停下動作側頭,聽到封峰和趙翔在吵架。

趙翔一直叫喚我日哩嗎我日哩嗎,封峰則用重慶話大聲罵他,火爆得像個機關炮。

耿小傑心驚膽顫,說:「沒事吧。」

陸飛虎繼續洗碗,說:「沒事得,重慶男娃的脾氣你不懂,你是成都人。」

耿小傑道:「你不就是重慶脾氣麼?」

陸飛虎笑了笑,說:「是所,該發火的時候讓著他,氣消了,以後就是二十四孝。」

 

耿小傑的手在陸飛虎胸膛上隔著睡衣摸來摸去,又十分不安分,摸他胯下,陸飛虎沒穿內褲,已經硬得抬頭了,耿小傑握著他的陽/具揉來揉去。

「摸啥子摸。」陸飛虎道。

耿小傑:「真大啊。」

陸飛虎開始擦盤子,說:「是嘛,你就喜歡大雞/吧。」

耿小傑:「哈哈哈。」

 

陸飛虎側頭說:「等下封峰要哭。」

陸飛虎把盤子洗好,收拾了灶台,耿小傑像個樹懶,掛在他身上被他拖過來,拖過去,不到十分鐘後,趙翔和封峰吵累了,封峰果然開始哭了。

那還是耿小傑第一次聽到封峰哭,聲音很小,哭得很難受,既悔恨又委屈,還好趙翔的聲音也小了,像在安慰他,想也知道,封峰自己心裡也難過得很,他在恨自己。

陸飛虎說:「哄婆娘,說是沒得用的,直接開幹。」

耿小傑:「……」

陸飛虎:「完了,走嘍。」

陸飛虎把耿小傑打橫抱起來,說:「關燈!節約電。」

耿小傑關了廚房燈,陸飛虎又抱著他去關客廳燈,關洗手間的燈,家裡一片漆黑,陸飛虎把耿小傑抱進房間,開燈,關門,開始親熱。

 

翌日,趙翔不知道去哪了,耿小傑過去問封峰:「你沒事吧。」

封峰縮在被窩裡說:「還好。」

耿小傑摸了摸封峰的頭,問:「你們和好了嗎?」

「嗯。」封峰點了點頭,趴在枕頭上像個小孩。

耿小傑道:「還是翔哥好嘛,他去哪了?去給你買早飯了嗎。」

封峰道:「別說了,我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耿小傑笑著抱了抱他,把他拖起來,說:「你先去用廁所。」

封峰一臉疲憊地去尿尿,陸飛虎站在洗手間面無表情地刮鬍子,說:「唔,峰峰,你的牙刷家裡還有。」

封峰:「我要上廁所。飛虎哥,讓一下。」

陸飛虎:「等等,馬上,昨天晚上又遭日了所。」

封峰:「……」

耿小傑:「哈哈哈哈!」

 

精液留在身體裡很不舒服,早上起來就會想上洗手間,封峰滿臉悲憤地等著。耿小傑刷牙,陸飛虎刮鬍子。

趙翔買了早餐回來,跑進廁所,四個人擠在洗手間裡,簡直是不能再擠了,趙翔說:「教官,快點。把廁所給我們家麼咪,憋不住了。」

趙翔在陸飛虎背後作了個嘿咻嘿咻的動作,頂了他臀部幾下,哈哈哈地跑了。

陸飛虎:「……」

封峰:「……」

耿小傑:「……」

 

麥當勞的早餐一大桌,陸飛虎給耿小傑倒奶精,趙翔給封峰撕白糖。

趙翔說:「曉得不嘛,以前我還和教官一起睡過覺滴。教官身材真不錯,可惜我們喜歡的都不是對方這種類型……」

耿小傑:「!!!」

封峰:「!!!」

陸飛虎怒吼道:「瓜批翔!」(傻傻翔!)

趙翔差點把咖啡杯碰倒,陸飛虎道:「不要亂說,哎!等下我們家幺兒會當真!他最容易亂想。」

 

早飯後,白維安來了,軍區的吉普來了好幾輛,載他到社區門口,保安還以為來了什麼大人物,大有種首長視察的氣勢。

白維安朝司機說:「晚上回去的時候給你們提前打電話。」

 

保安不敢攔,白維安卻先給陸飛虎家打了電話,陸飛虎親自下去接他,上來的時候一屋子人,封峰和耿小傑像兩個小孩,在餐桌上組隊玩CF

「翔子誒!」白維安笑著與趙翔打招呼。

「哎小白!你好!」趙翔上前與白維安擁抱。

陸飛虎洗茶杯,泡茶,去開冰箱,拿水果出來招待,三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看著籃子裡擱在最邊上的,某個昨天被封峰和耿小傑吃了一半的芒果。

 

98、第九十八章 ...

白維安笑了起來,陸飛虎什麼也沒說,示意擔待擔待,把那半個芒果揀出來放在一邊,三人在客廳抽菸,聊天。

 

封峰在遊戲裡打字:【趙翔還叫人家『小白』,笨得可以。】

耿小傑:【那要叫什麼,飛虎哥也叫他小白。】

封峰:【小心你背後,有個賊跑過去了。】

封峰劈里啪啦打字,耿小傑說:【他很厲害的樣子。】

封峰:【就是,別人軍銜這麼高,還叫小白。】

 

隊友:【你他媽你們倆才是小白!打不打!老子都被爆頭了你們還站在那裡聊天!不打滾蛋!靠!】

 

封峰和耿小傑玩了一會,聽到陸飛虎在客廳說:「封峰為人處事,就比小傑成熟。封峰要聽話得多。」

封峰和耿小傑聽了都沒什麼反應,陸飛虎說的也是實話。

白維安呵呵笑,又說:「都很不錯,我這活兒太忙了,東奔西跑的,一年都回不了幾次家,實話說,挺羨慕你們的。」

「乖個鎚子。」趙翔說:「聽話個鎚子!你看嘛,小白。」

趙翔指著自己腦袋給他看,說:「昨天晚上遭他打出來個大包,拿相框砸滴。」

 

耿小傑:「……」

封峰一臉泰山崩於頂而不變色的表情,耿小傑慘叫道:「那是房東的啊!交了押金的!」

封峰忙道:「沒有沒有,我控制著力度。」

耿小傑:「那就好。」

耿小傑確實覺得相框比趙翔的腦袋重要,趙翔被毆了沒事,相框可是要賠錢的。

 

白維安聽見了,哈哈大笑,饒有趣味地問:「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嘛。」

 

趙翔道:「哎,我給你說嘛……」

趙翔開始說和封峰吵架的經過,封峰沒什麼反應,和耿小傑被踢了以後又找了個房間,繼續玩CF,開槍打人。

耿小傑邊玩邊聽,這才聽到了完全版。

原來是趙翔那天和封峰吵架,最後提出「忍不了就分手」的,封峰當時只是走了,沒給答覆,趙翔還找了個小零,給小零買東西,帶著故意去封峰上課的必經之路晃悠,氣他。

 

遊戲裡:

背防彈外殼的蝸牛:【他和那個小零上床了嗎。】

殺人不眨眼的峰峰:【他說沒有,小零說有,還加我QQ跟我聊了,想和我交個朋友什麼的,被我拉黑了。】

 

耿小傑心想,這小零真奔放啊,封峰完全不是他對手吧,哎算了反正都和好了,也不用在意這個了。又聽趙翔在外面說,對方只是利用他,讓他給自己買東西,買衣服買鞋子買PSP,出來吃飯都是趙翔付賬。

 

背防彈外殼的蝸牛:【他給你買東西你沒要?】

殺人不眨眼的峰峰:【沒有,我一直和他AA制,他自己死要面子,本來就沒什麼錢,又不像飛虎哥。】

背防彈外殼的蝸牛:【哎挺可憐的,你原諒他了嗎。】

殺人不眨眼的峰峰:【互相原諒吧,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昨天把張勇的事告訴他了,最後才打起來的。】

背防彈外殼的蝸牛:【你還告訴他啊!】

殺人不眨眼的峰峰:【平等的不是嗎,沒必要瞞他,反正遲早也會知道。他聽了就罵我賤,所以才又吵起來的,最後我哭了想走,拉扯起來才動的手,最後不罵了,我背後有人嗎?】

背防彈外殼的蝸牛:【沒事是自己人。】

 

遊戲裡兩個匪站著一動不動在聊天,隊友看了一會,吼道:

【擦你們,別站著當靶子啊!打不打啊!是來聊天還是來玩CF的啊!不打滾出去!】

 

砰砰兩聲,倆人都被爆頭了。

耿小傑開始腦補昨天晚上趙翔抱著封峰,一直哄他的情景。真是一本爛帳,本來這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兇殘地互相傷害呢。

 

封峰說:「玩卡丁車吧……等等。」

桌上封峰的手機嘟嘟嘟的震,封峰抓起來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耿小傑疑惑地湊過去,封峰側過手機螢幕給耿小傑看。

上面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耿小傑口型問:(誰?)

封峰:(可能是張勇。)

耿小傑指指房間,示意他進去接電話,封峰進了房間,耿小傑鬼鬼祟祟地跟進去,推他去陽臺。

封峰接了電話,不耐煩道:「做什麼?」

封峰:「沒有,我不在他家。我和小傑出門踏青了。跟你沒關係,你快走吧。」

 

那邊一直說,封峰按了擴音,耿小傑聽見張勇的聲音: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我已經離婚了,你放心吧,不會做什麼的。你們先玩,我在社區門口等,回來了給我打個電話,你信不過我可以讓小傑陪你。」

 

封峰掛了電話,耿小傑在陽臺上張望,看見社區外面停著張勇的摩托車。

耿小傑:「你還和他保持著聯繫?」

封峰:「當然沒有!我像這樣的人嗎?他電話我不接,所以才換號打來的。」

耿小傑:「別這麼激動……我沒別的意思,第一反應而已。怎麼辦?」

封峰:「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瘋。」

耿小傑:「啊,他進來了!怎麼又放他進來?」

封峰說:「日,這裡保安靠不住,遞個煙就放進來了,你們之前給保安打過招呼嗎?」

耿小傑道:「沒有,我根本想不到他會跑這裡來啊!保安知道今天家裡有客人,說不定會告訴他,咱們沒有出去。」

 

封峰一頭毛躁,說:「我下去吧,讓他現在就走,他說不定問到你們住哪戶了,待會來敲門會更麻煩的。」

耿小傑說:「別,你別下去,待會拉拉扯扯起來,幾條命不夠死的,好可怕哦,家裡三個特種部隊的,動起手來整個社區都會被拆掉的吧,聽說白維安也超級能打……我下去打發他走。」

封峰說:「好吧,反正朋友就是拿來賣的,你自己說的。讓趙翔陪你下去。」

耿小傑:「翔哥一定會動手的!我去讓他走就好。」

封峰道:「我在陽臺上看。」

 

耿小傑出去穿鞋,客廳裡趙翔還在說他的戀愛史,說封峰像旺仔牛奶裡的那個旺仔,一臉「你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的表情。

難怪讓我帶旺仔牛奶……耿小傑心想,穿上鞋子,陸飛虎問:「幺兒去哪?」

白維安打趣道:「小傑,不是讓幫飛虎管錢的麼?都管到哪兒去了?」

耿小傑知道陸飛虎給白維安說了虧本的事了,嘴角直抽,心道白維安真是未卜先知,當初離開兵營的時候就預言陸飛虎的理財能力不行……算了,耿小傑鬼鬼祟祟道:「我去買栗子和封峰吃。」

三人都莫名其妙,看著耿小傑那心裡有鬼的表情,卻都不說破。

 

最後陸飛虎說:「順便買點鴨脖上來,哥仨下酒吃。」

耿小傑哦了聲,穿上外套下樓去。

 

張勇進了社區,買了張報紙,坐在外面等。

耿小傑說:「你走吧。」

張勇馬上站起來,說:「你們不是去踏青了嗎?」

耿小傑面無表情道:「出去,不然我要報警了。」

耿小傑兩手插在衣兜裡,圍著圍巾,走出社區去買鴨脖,封峰暗道做的漂亮,這樣張勇就會跟著他出去了。出去以後告訴保安別讓他進來就搞定。

耿小傑走出社區外的街上,買了鴨脖鴨頭和栗子,站在社區門口,不耐煩道:「還有什麼事?」

張勇說:「你讓封峰下來吧,我給他說句話,說完馬上就走。」

耿小傑道:「我們家裡現在如果隨便下來一個人,你就再也回不去了。聽我一聲勸,現在走還來得及。」

耿小傑說的可是大實話,白維安,陸飛虎,趙翔這三個人都是特種兵,隨便下來一個,張勇連三招都撐不住。

張勇笑了笑,說:「我和他沒有別的感情糾葛了。不是來糾纏的,說一句好聚好散。」

耿小傑:「我會轉告他的,今天元宵,回去陪老婆孩子過節吧。」

張勇:「我已經離婚了。」

耿小傑點了點頭,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張勇,心想鬼才會信你,鬼都不信你。

 

張勇說:「你呢,你男朋友沒怎麼你吧。」

耿小傑:「……」

張勇說:「你知道嗎,咱們很早以前就見過面了。」

耿小傑:「??」

張勇的話題突然又變了,耿小傑還沒反應過來,張勇又說:「那天我和朋友開車去海底撈,看到你坐在店門口和封峰聊天,當時就注意到你了。」

耿小傑:「……」

張勇:「你比封峰好看多了,我看到的那一眼,就覺得你……」

 

耿小傑哭笑不得道:「老子不跟你兩個說了,哎!」(跟陸飛虎學的重慶話,老子不跟你囉嗦了)

張勇忙拉住耿小傑的手臂,說:「聽我說完!」

耿小傑馬上道:「放手,我警告你——」

張勇:「你聽我說完!你只要聽我說完我就走……」

 

耿小傑終於忍無可忍,把裝著鴨脖和板栗的塑膠袋隨手朝路邊草叢一扔,漂亮地轉身,一記側勾拳正中張勇左臉。

封峰馬上道:「小傑在下麵和人打架!」

外面三個人都嚇了一跳,陸飛虎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衝出門外,訓練有素一如特種兵執行任務,在樓梯處兩三下翻出去,落在一樓。

張勇吼道:「你幹什麼!」

耿小傑揪著張勇衣領,又是一拳,張勇怒了,抓著耿小傑手腕開始和他扭打,耿小傑迅速後退,格擋,張勇不禁一愕,完全沒想到耿小傑居然也會打架。

陸飛虎衝出幾步,口中喝道:「弓步雙抱拳!」

耿小傑叮的一聲切換到武術神遊模式,當初練了大半年的軍體拳,陸飛虎的口令記得清清楚楚,一喝之下登時條件反射,拉開格鬥手勢,一式「弓步雙抱拳」,兩拳正中張勇小腹,把他擊得倒退兩步,表情痛苦不堪。

陸飛虎:「側蹬轉身衝!」

耿小傑轉身的瞬間起腳,漂亮至極地把張勇踹飛出去,一道穿著睡衣的身影從身邊掠過,陸飛虎喝道:「滾!」旋即補了一腳,耿小傑的拳腳還沒打到要害,陸飛虎那一腳卻帶著勁風,一下把張勇踹得飛出三米外,痛苦地在草叢裡痙攣。

 

那一下驚動了不少人,保安馬上道:「有話好說,別動手!」

保安過來扶起鼻血橫流的張勇,趙翔過來道:「你狗日滴,敢碰我弟弟!」旋即又是一拳,把張勇揍回地上。

旁的人盡數譁然,心想這夥人真夠橫的。

封峰臉色不太好看,耿小傑喘著氣,朝他擺手,示意沒關係。

趙翔問:「啷個回事?小傑,他對你做了啥子。」

「你……你……」張勇指著陸飛虎,正尋思說點什麼。

陸飛虎隨手拳背一招,看也不看,正中張勇鼻樑,聲音戛然而止。

張勇被打得鼻血拖出一條線,倒在地上。

陸飛虎道:「沒事,回去了。」

 

耿小傑穿過花壇,鬼鬼祟祟地拿了鴨脖回去,封峰小聲道:「會報警嗎?」

耿小傑答道:「別怕,有白維安在呢。」

封峰一想也是,兩人在樓道里看,見白維安也出來了,沒說話,就站在一旁看,少頃朝耿小傑笑了笑,眼神一目瞭然。

保安看到白維安的肩章,遲疑片刻後不敢報警,扶著張勇走了。陸飛虎看了封峰一眼,沒有解釋,趙翔一頭霧水,也沒有問,上樓梯的時候忽然一下就開竅了,轉身衝下樓。

封峰道:「趙翔!回來!」

趙翔道:「我曉得了!格老子滴!」

封峰:「哎,這樣就好了,你別惹事啊!待會真的會錯手打死人的。」

封峰把趙翔拖回去,於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99、第九十九章 ...

當天封峰下廚,耿小傑打下手,數人吃飯,喝酒。趙翔和耿小傑,封峰在房間裡看電影,陸飛虎還在桌上和白維安喝酒,說話。

兩人都有點醉了,陸飛虎還起身去開酒,跟白維安喝。

說話時耿小傑隱約聽見陸飛虎的一些唏噓,昔日的戰友聽到他借錢的事,大部分都說沒有了,剩下願意借給他的,日子也過得不怎樣。陸飛虎也不好意思開口找人借。

白維安喝的俊臉發紅,慢條斯理地說現在都是這樣的,卸了軍職,很多地方都走不通,所以他一直不想退役。

白維安問:「你後悔過麼。」

陸飛虎道:「不後悔,怎麼會後悔!錢都是小事!能跟幺兒一起,每天才過得開心!」

 

耿小傑在房間裡聽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片刻後陸飛虎又哈哈哈地爽朗大笑,說:「喝!不談那事情了!」

陸飛虎和白維安聊天聊得很高興,封峰說:「我要回去了。」

耿小傑:「住這嘛。」

封峰道:「不行,明天要上班的,沒放假了。」

趙翔說:「我送你回去嘛。」

封峰和趙翔出來,跟陸飛虎,白維安告別,趙翔騎單車送封峰迴員工宿捨去。

陸飛虎還在喝,白維安酒量居然也很好,喝到快十二點,兩人都撐不住了。耿小傑心想真能喝啊,該怎麼辦?

陸飛虎趴在桌上,白維安倚在椅上喘氣。

陸飛虎去吐了,耿小傑徹底無語,問白維安:「上校,叫人來接你回去嗎?」

陸飛虎在衛生間裡大聲道:「幺兒!收拾一下,讓他在這裡睡。」

白維安道:「我睡……沙發就行,叨擾了。」

耿小傑想這傢伙可是上校啊,跑別人家裡來住招待真不周……兩個醉鬼東倒西歪的,得先解決掉一個才好解決另一個。

耿小傑想了想,把陸飛虎抗進房間裡,給他折騰好,又出來抗白維安。

「我睡你家沙發……小傑。不麻煩了。」白維安說。

陸飛虎在房裡大聲說:「他沒關係的!讓他睡沙發!啥子少將,當了上將還是老子發小!」

耿小傑:「……」

「你要升少將了嗎?」耿小傑目瞪口呆,那可是越級提拔啊!

白維安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別聽飛虎……胡說……你們家沙發怎麼這麼大……」

耿小傑:「這是客房……」

白維安:「不……不好,我睡這……客人來了睡哪……」

耿小傑炸毛道:「你就是客人啊!醉得迷糊了你!」

 

耿小傑把白維安放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趙翔回來了。

「哈批翔,你睡沙發。」耿小傑說。

趙翔:「我是哩鍋鍋!我日哩嗎耶!」

耿小傑抱著被子,把沙發床拉出來,讓趙翔睡上去。

趙翔也喝了不少酒,躺著就睡了。客廳裡一個,房間裡兩個,呼嚕都打得山響。

 

耿小傑對著還沒收拾的家裡,客廳,餐廳,廚房……

一片狼藉。

 

一點半,趙翔的手機還嘀嘀嘀地響。

「喂。」耿小傑終於收拾好了,把手機塞給趙翔,說:「封峰給你發短信了,說晚安。」

趙翔迷迷糊糊,睜著通紅的眼睛摸到手機看了一眼,呵呵地笑了笑,抱著手機,開心地睡了。

 

第二天,陸飛虎宿醉還沒起來,白維安就收拾好了,也十分憔悴。耿小傑下去給他買了毛巾牙膏,白維安在他們家裡洗了個澡,耿小傑心想,這些人都是真兄弟啊。完全沒有嫌棄他們的半點心思,昨天晚上也可以睡兄弟家沙發。

像趙翔和白維安這樣,和陸飛虎關係都很鐵。一輩子有這麼兩個朋友真值了。

白維安洗漱完後說:「借你家電話用用。」

耿小傑道:「隨便。」

白維安在客廳翻陸飛虎的通訊錄,朝裡擠了擠,趙翔打了個呵欠,問:「好多鐘了嘛。」

白維安用四川話答道:「八點半。」

趙翔伸手捏白維安的屁股,說:「小白你保養得好哦,你婆娘經常給你吃豐臀的東西咩?」

白維安:「瓜批翔你個人爬!哎!您好,我是白維安,我找……」

 

耿小傑進去整理白維安睡過的床,出來做早飯的時候,白維安的電話已經打完了。

 

「下午出去玩嗎。」耿小傑說:「大家一起去踏青吧。」

白維安道:「馬上就得回去了,這次開會的假太短,下次來了再去玩。」

耿小傑說:「哎,好吧。」

 

白維安喝了點皮蛋瘦肉粥,說:「真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耿小傑說:「沒有的事。你什麼時候升少將?」

白維安道:「別提這事了……對了,小傑。」

耿小傑看著白維安,白維安忽然笑道:「你都把錢給教官管到什麼地方去了?」

耿小傑道:「別提了!」

白維安莞爾,說:「忍不住就想逗你玩,說個正經事,是關於原草的。」

 

耿小傑心跳剎那漏了一拍,說:「我叫飛虎哥起來!」

白維安道:「別叫醒他,昨天晚上我已經給他說過了。」

耿小傑道:「有進展了嗎?」

白維安說:「剛才我打了個電話,那邊同意先欠著,短期內不找他要了,有新的單子,可以隨時再找他們進貨。」

耿小傑道:「那就好。」

解決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耿小傑說:「謝謝,太感謝了。」

白維安道:「哪裡,你做的粥很好吃,比我媳婦做的還好。」

耿小傑笑了起來,說:「我也去上班了。」

白維安道:「我也走了,順路送你去。」

 

100、第一百章 ...

春暖花開,春天來了,小坤和小虎也回來了。

小坤回家一趟,吃胖了不少,小虎則因為吃不慣,瘦了些。

沒關係,反正回家就又倒過來了,小虎可以被喂得肚子滾圓金毛閃閃發光。

 

趙翔找了份工作,在寵物店當送貨的,送家庭裝貓糧狗糧。某天送完狗糧,在街上揀了只跟著他的流浪狗,打算也回家養兒子。

於是家裡就多了隻狗,趙翔給它洗澡消毒打防疫針,起名叫旺旺,並警告那隻傻狗,不許找陸飛虎兒子的麻煩。

開始的時候兩隻貓虎視眈眈,小坤生怕這隻狗對小虎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旺旺卻很規矩,知道寄人籬下不能亂來,還會銜骨頭討好兩隻貓。

時間一長,雙方的兒子相處還算融洽。

 

耿小傑開始了養全家人的任務,第一個月過去,發了四千多的薪水,設計的私活也有好幾千,加一起八千多,足夠養家裡三個人外加兩隻貓一隻狗,能過的很滋潤了。

陸飛虎則白天準備資料,聯繫戰友再次打通管道,要想辦法抵押貸款,或者拉人來投資。傍晚和趙翔各騎一個二手自行車,鈴鐺聲叮叮響,去接各自的幺兒下班。

陸飛虎的進展幾乎全是空頭支票,被人忽悠的多,有興趣的人很少。這年頭都怕被騙,願意相信他的沒錢,有錢的不願意相信他。

搞到最後,一群不得志的退役戰友還想到西安來找工作,幫陸飛虎的忙開公司,出人力。陸飛虎只得說現在資金周轉有問題,等發展好了再挨個叫來。

 

陸飛虎沒事做的時候就提前過來,在對街看耿小傑忙活,有時候會主動幫他做點事,耿小傑閒了就在門口和陸飛虎說話,曬太陽。

耿小傑:「晚上吃什麼。」

陸飛虎:「沒想好,待會去買菜。」

陸飛虎圍著黑色圍巾,一身黑風衣,戴著個墨鏡,帥得簡直無以倫比,耿小傑穿著技工服,臉上髒兮兮的,還傻子一樣地笑,就像陸飛虎的陪襯。

街角很多高中女生放學後偷偷張望,小聲討論。

陸飛虎像個模特兒,且有種模特兒沒有的英氣。天暖和的時候穿件毛衣背心,格子襯衣,牛仔褲,簡直是個爸爸型的居家溫暖大男生,穿黑風衣時又酷得生人勿近。

耿小傑:「我今天聽了個笑話哈哈哈……」

陸飛虎側過來,兩人小聲聊天。

 

陸飛虎的事業還沒有進展,他把蟲草都出清了,連著最後一部分產品的貨款,一起還上原材料的欠款,也重新找了加工廠。

加工廠那邊的聯繫人需要他自己過去,並介紹他去送禮,重新辦一份許可證。

陸飛虎手頭還有點流動資金,但在沒有生意的情況下,不敢貿然把錢拿去開管道,必須等到計畫周全了,才能繼續開始做生意。

耿小傑也沒有追問,而陸飛虎也很有耐心,他的意志挺堅強,幾乎不怎麼為外物所動。

他對耿小傑說:

「幺兒再辛苦點,再過一個月沒有進展,哥去找份兼職,陪你一起上班。生意也努力不放下。」

跟個這樣的人在一起,耿小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四月,沙塵暴嗚嗚地吹,耿小傑和封峰趴在餐桌前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本來今天說好去踏青的,結果哪兒也去不了。

封峰:「我又想分手了。」

耿小傑趴在桌上露出眼睛,咕嚕嚕地看著封峰:「那你分吧,分手這麼麻煩,我真佩服你。」

封峰:「哎。」

耿小傑慫恿道:「去吧,現在去。」

趙翔在廚房燒湯,陸飛虎在拖地,經過時說:「幺兒不要教壞別個嘛,小心你哥揍你。」

封峰:「太麻煩了,分手確實很麻煩。」

耿小傑:「為什麼又想分手了……」

外面沙塵暴不能出去玩,浪費一天假,耿小傑整個人都像沒殼的蝸牛,成了只蛞蝓,軟綿綿的。語速慢得要死,說話還拖著話尾,就像有很多省略號。

封峰也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說:「他這人壞習慣太多了,昨天我們……」

耿小傑:「我突然覺得你說話好慢……」

封峰:「你說話更慢……」

 

耿小傑:「你快點說……「

封峰:「他很喜歡看熱鬧,早上騎車過來,外面不是有沙塵暴嗎。」

耿小傑:「哦。」

封峰:「路上有很多人,圍著一個不知道什麼在看熱鬧,他想停下來看,我讓他快點走……」

耿小傑:「他的生活太空虛了,難怪你們十點才來,看了很久熱鬧嗎。」

封峰:「我最煩這種看熱鬧的,催他的時候,他還邊騎車,邊時不時回頭看,騎車不看前面,一過路口就撞了個電動車。」

耿小傑:「……」

封峰:「於是我們也成熱鬧了。」

陸飛虎:「……」

 

電話響,封峰說:「電話來了。」

陸飛虎在洗手間裡道:「你們兩個去接!老子手上全是水!」

耿小傑:「你去接吧。」

封峰:「我是客人,為什麼我去接,你去。」

耿小傑:「你去。」

封峰:「你去。」

耿小傑:「剪刀石頭布……」

陸飛虎怒吼道:「快點!」

 

耿小傑慢吞吞地背著蝸牛殼爬過去,電話停了,耿小傑又背著房子爬回來,說:「沒有了。」

電話又響了,耿小傑接起來,懶洋洋地說:「喂。」

「你好啊,梁姐。」耿小傑說。

陸飛虎擦乾手出來,耿小傑說:「沒有生病,嗯。」

陸飛虎:「?」

陸飛虎過去按免提,梁總的聲音說:「陸總在嗎?」

「我在。」陸飛虎說:「是哪位?」

梁總自我介紹,陸飛虎總算想起來了,說:「是,快有進展了。」

梁總道:「春季的項目有一個空著,你真的沒有興趣?」

陸飛虎道:「怎麼會沒興趣?那邊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就是定金現在很頭疼……」

 

梁總說:「就不能請原材料商通融一下嗎?」

陸飛虎說:「空口無憑的,非常難。我們公司也沒有固定資產,不能作抵押,我再想想辦法吧,過幾天給您答覆。」

梁總的聲音裡聽得出笑意,說:「本來我也想過幾天再說的,但現在想想,還是提前告訴你的好,你如果能在下個月的五號前過來,我們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用等到銷售完畢再找你結算了。」

陸飛虎想了想,耿小傑插口道:「那不錯啊,你們要多少?」

梁總說:「先來六十盒三十六支裝的原草吧,因為有一個日本商人正在關注這一塊。六十盒對你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按照陸總你原來給陝寶的批發價,每盒八千,一共也就四十八萬。我想只要你資金周轉得開,後續錢就源源不絕地來了。原材料多少錢我不管,但想必也不是太難的問題。」

耿小傑以口型問:(多少)。

陸飛虎比了個手勢,示意成本要二十二萬。

耿小傑心想還是挺多的,40%就是八萬八……九萬塊錢,加工廠那邊還要花錢,怎麼湊出來呢?

梁總笑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陸飛虎道:「好的,我一定認真考慮。」

 

陸飛虎掛了電話,耿小傑進去算錢,從房間裡探頭出來問:「原材料只要九萬塊錢,不是很多,能借到嗎。」

陸飛虎沒說話,耿小傑又道:「問問西藏那邊?」

陸飛虎道:「他們不讓賒賬的。」

耿小傑:「就幾天時間啊,又不是很久,從西藏到哈爾濱,等等,送禮和跑哈爾濱的錢能賒賬嗎?」

陸飛虎說:「幺兒,送禮怎麼賒賬?你送人家白條嗎?送個給我看看?人家原料也不賒,你還沒他辦法。不能再去麻煩白維安了。」

耿小傑:「你人都在那裡,把你抵押在那裡,我拿蟲草去加工,賣了以後拿錢回來可以不?」

陸飛虎:「你去啥子哈爾濱!路都找球不到!」

耿小傑:「我可以的!或者你把我抵押在林芝,說拿錢來贖人還不行麼。」

陸飛虎:「……」

 

耿小傑:「試試嘛。」

陸飛虎:「幺兒,你昏了麼,你對哥來說確實不止幾千萬幾億,對別人來說,能值幾個錢!把你稱斤賣麼?」

耿小傑:「或者我們去賣趙翔的腎嘛。」

陸飛虎:「不跟你兩個說,哎。」

 

趙翔燒完湯出來,說:「哎,教官,拿點錢嘛。」

陸飛虎掏褲兜,問:「好多嘛。」(多少嘛)

趙翔:「十萬有沒得,峰峰太辛苦了,我想和他兩個自己開店了,開店做串串數簽簽——」(串串:串串香,一種麻辣串小吃。簽簽:穿串串的竹籤。)

陸飛虎動作停,說:「做哩個竄竄!個人去賣個腎嘛。」(做哩個『竄竄』:做你個頭。)

耿小傑:「賣他的吧,或者把趙翔抵押在那裡。」

趙翔:「???」

 

101、第一百零一章

「試試嘛。」耿小傑說:「說不定會賒呢?你定個期限。」

陸飛虎還是沒有說話,耿小傑說:「白維安上次親自打過電話,別人多少要賣他面子的。」

陸飛虎看了耿小傑一會,說:「不一定哦。」

耿小傑:「試一下也不會懷孕的嘛。」

 

趙翔把菜擺好,說:「白維安?就憑他?不知道哪年了!」

陸飛虎和耿小傑同時怒道:「瓜批翔!閉嘴!」

 

陸飛虎道:「關鍵是怎麼說。」

耿小傑道:「你和那人熟嗎。」

陸飛虎搖了搖頭,耿小傑說:「先把提綱列出來,待會照著念吧。」

陸飛虎拿了紙筆,潦草地寫了幾行字,隨手塗掉,開場白,正題,趙翔和封峰坐在餐桌邊,趙翔催道:「吃飯了撒!喂!」

陸飛虎:「沒心情!自己吃!」

封峰道:「瓜批翔,個人吃。」

 

趙翔做了半天的午飯,沒人吃,一臉鬱悶,說:「好嘛好嘛,你們都嫌棄我。」

 

陸飛虎寫了改,改了寫,耿小傑把中間一行塗掉,說:「我覺得不用提白維安,效果也一樣的。」

陸飛虎說:「你說的對。」

耿小傑又說:「要麼把這邊的情況也告訴他吧,包括遠東藥業的那個老總。」

陸飛虎說:「你覺得有用麼?」

耿小傑道:「如果我是他,可能聽誠實的人說話,說得很詳細,會比較相信。」

陸飛虎沉吟片刻,說:「行,就這樣吧,試試看,聽老婆的話才會發財。」

耿小傑笑了起來,封峰說:「要給你倆求個神什麼的嗎。」

陸飛虎:「隨便,把你們家趙翔嘴巴貼上,我開始打電話了,大家不要說話。」

 

陸飛虎深吸一口氣,按下免提,今天是工作日,很快就接通了。

對方是個女人,輕輕地咦了一聲,陸飛虎把耿小傑抱在身前,說:「毛嫂?」

毛嫂道:「飛虎嗎?稍等一下,你毛哥在洗澡。」

陸飛虎說:「不忙不忙。最近還好吧。」

毛嫂笑道:「你毛哥差點被你氣死了。」

陸飛虎說:「一直不敢打電話。」

毛嫂道:「錢追到了嗎?」

陸飛虎說:「沒有。」

毛嫂安慰道:「老毛年輕的時候也信錯過人,以後小心就好。」

陸飛虎嗯了聲,說:「謝謝。」

耿小傑說:「你是毛嫂嗎?」

毛嫂笑道:「喲,我知道了,你是小傑,上次飛虎過來吃飯的時候提起過你。」

耿小傑:「呵呵呵,飛虎哥也說你家的飯好吃。」

毛嫂笑道:「哎呀,真的不好意思啦。」

耿小傑:「以後你們來西安找我吧,我帶你們去玩。」

毛嫂說:「好的一定一定。」

陸飛虎一臉無奈,毛嫂又問:「你在西安住得慣嗎?聽飛虎說過,你是老胡最喜歡的學生……」

陸飛虎:「!!!」

耿小傑:「!!!」

「你也認識胡老師?」耿小傑問:「你們是同學嗎?」

毛嫂呵呵笑,說:「老同學了,上次老毛還給他女兒帶了點藥去。」

耿小傑萬萬沒想到連萬里之外的西藏都能攀上這門子關係,陸飛虎也沒聽毛嫂說過這個。

耿小傑說:「小珍病情不知道怎麼樣了。」

毛嫂嘆了口氣,說:「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別太擔心了,你們等等,老毛來了。」

 

片刻後渾厚的男聲在電話裡響起:「飛虎,你這事辦得太令人失望了。」

陸飛虎說:「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毛哥。」

耿小傑嗅到了一絲黑社會的味道,開始腦補對面那個五大三粗,全身刺青的黑幫老大。

毛哥道:「哎,維安也給我打了電話,你該感謝他才對。你倆是發小吧。」

陸飛虎道:「是的。」

毛哥說:「說吧,這次有什麼想法?」

陸飛虎靜了片刻,朝毛哥詳細說了事情經過,從老廖那邊一直說到這些天裡借錢未果,最後說到遠東藥業的梁老闆,耿小傑貼在陸飛虎胸膛前,被他抱著。能聽見他通通通的心跳,陸飛虎顯然也很緊張,聲音卻很穩。

耿小傑牽著陸飛虎的手,陸飛虎修長的手指收緊,輕輕握著他,彼此十指相扣。

 

陸飛虎道:「她承諾一次付訖,拿到貨款了我第一時間把貨款全部還上,現在想聽聽毛哥你的意見。不管怎麼說,之前的事情我都很感激毛哥……」

耿小傑以口型示意,陸飛虎馬上補充道:「也感謝毛嫂。」

那邊沒答話,過了許久,毛哥說:「這樣吧,看在白維安和老胡的面上,我承諾我考慮一下,三天內給你答覆。」

有戲!耿小傑馬上坐起來,陸飛虎蹙眉擺手,示意別高興得太早。又寒暄了幾句,掛了電話,出了口長氣。

陸飛虎應酬一道雖說不甚熟,卻也知道怎麼轉圜,奈何這次的事情太重要,關係到能不能鹹魚……老虎翻身的問題,說完竟是出了滿手汗,起身吃飯。

耿小傑認真檢查電話有沒有掛好,免得出什麼弱智錯誤,確認掛上了,才說:「毛嫂居然是胡老師的同學啊。你怎麼沒跟我說?早知道先問一下胡老師了。」

陸飛虎:「她自己也沒說,我說到胡老師的時候她只是點了下頭。我怎麼知道?」

 

封峰說:「說不定是老情人吧,你在他家吃飯的時候,她不敢說是很正常的。」

耿小傑和陸飛虎同時一怔,封峰說:「我隨便說說的,吃飯嗎。」

耿小傑過去舀飯,說:「你可能真相了。」

封峰閒聊的時候聽耿小傑說過工房的事,是以隨口猜猜。

陸飛虎道:「他老婆信藏傳佛教,心地很好,一直沒小孩。」

「都住西藏哦。」趙翔道:「不怕身體不好?」

陸飛虎道:「習慣了吧,他們一直住拉薩。」

「副大軍區。」趙翔說:「去啥子地方不好嘛,住這麼遠。」

封峰:「學量子力學的也會信藏傳佛教嗎。頭一次聽說。」

耿小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們以前班還有考試拜蒼井空老師的呢……」

封峰:「那不一樣好吧。蒼井空老師起碼還活著,而且會寫毛筆字。」

陸飛虎:「你們兩個不要在飯桌上討論這個嘛。」

趙翔:「兩個純零,還曉得啥子蒼井空老師,真神奇喲。」

 

吃飯吃到一半,電話又來了。

耿小傑馬上一個飛身撲到沙發上,按了免提,說:「毛嫂!」

毛嫂的聲音笑道:「小傑嗎?叫你飛虎哥來,老毛有話跟他說。」

陸飛虎差點被噎著,說:「毛哥。」

毛哥的聲音響起,說:「這樣吧,飛虎,我們商量過,這筆錢也不多,毛哥先給你墊上了,你看看什麼時候上來提貨,不要再讓我失望。」

陸飛虎的聲音有點抖,說:「謝謝毛哥。」

 

那邊沒有囉嗦,說完就告別,掛了電話。

耿小傑和陸飛虎同時大叫一聲,抱在一起,陸飛虎抱著耿小傑,把他壓在沙發上,哈哈大笑。

陸飛虎:「你怎麼知道是他們打電話來的?」

耿小傑道:「不知道,我突然就覺得應該是。」

陸飛虎鬆懈下來,馬上給遠東藥業打電話,雙方議定,耿小傑去查機票時間,開始忙碌了。

 

102、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天早上陸飛虎就上了飛機,把趙翔也帶了去。兩個人要從陝西飛到西藏,拿了貨坐火車去哈爾濱,再坐火車回來。

路線是陸飛虎定的,蟲草太貴重不敢帶著坐飛機,怕託運出問題,有趙翔一起看著會放心點。這次大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封峰也來了,把陸飛虎和趙翔送走,耿小傑才胡思亂想,不放心地去上班了。

 

兩輛破自行車沒司機,扔在樓下車庫角落。

「我帶你吧。」封峰推出一輛自行車,說。

耿小傑:「你會摔的,我帶你吧。」

封峰:「試一下,摔了再換你帶我。」

封峰載耿小傑,風大得快把太陽給刮下來,眼睛都睜不開,路上果然摔了,換耿小傑帶封峰,結果在海底撈門口也摔了,果然沒有攻是不行的。

兩人灰頭土臉地起來,各自去幹活。

 

「我突然不想上班了。」午飯的時候,耿小傑吃著海底撈的盒飯,朝封峰說。

封峰面無表情道:「那你想做什麼。」

耿小傑:「想睡覺睡到自然醒。」

封峰:「恭喜你,終於要當職業米蟲了。」

耿小傑:「我好想快點放假……飛虎哥一有生意做我就不想幹活了。」

封峰:「我也不想上班了。」

耿小傑:「是吧,以前都不覺得,現在覺得壓力好大啊。」

封峰哭喪著臉掰筷子,說:「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們的錢也是我的……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耿小傑說:「飛虎哥讓趙翔陪他去進貨,就是想讓他一起合夥啊。」

 

封峰道:「是這樣,但和我也沒關係啊。我的夢想是開個火鍋店。」

耿小傑:「我的夢想是背著殼,在麗江的街上爬來爬去……」

封峰:「你的夢想和你的人一樣懶惰。」

耿小傑:「等飛虎哥生意做好點,有錢了,我借給你二十萬,咱們開火鍋店吧。」

封峰說:「可以啊,別說借,你入股吧。我出力和錢,你出錢就行,在麗江開火鍋店。」

「太好了!」耿小傑道:「就這麼說定了。」

耿小傑又成功地為他的懶惰國度拉到了一個新移民,計畫從此大家就一起為麗江的客棧和火鍋店而奮鬥。

 

當天下午,耿小傑正在洗車,手機響,陸飛虎的電話來了。

陸飛虎:「幺兒,哥簽好合同了,現在去林芝提貨,不要擔心哦。」

耿小傑:「哦謝天謝地。」

陸飛虎:「峰峰在不在,趙翔跟他說。」

耿小傑把手機遞給後門外的封峰,封峰和他聊了一會,掛了。

 

傍晚耿小傑騎車帶封峰迴去,又摔了兩次,決定明天不騎車了。

封峰去買菜,耿小傑回家的時候看了下電話,六個未接來電。

耿小傑:「……」

耿小傑小心翼翼地照著電話回撥,那邊是梁總。

梁總爽朗的聲音說:「陸飛虎嗎?」

耿小傑說:「他去拉薩簽合同了,現在應該在林芝提貨,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梁總道:「有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想告訴你們……」

耿小傑心裡咯噔巨響,說:「不會是不要了吧。」

梁總說:「是,你現在告訴他應該還來得及。」

 

耿小傑突然就崩潰了。

「啊啊啊哇哇哇你不要這樣玩啊梁阿姨!你是在開玩笑吧!這樣會玩死人的啊啊啊!!你不要嚇我啊!你這麼搞法我們真要全家上吊了啊!你讓我怎麼辦啊啊啊!!」

梁總大笑,笑了足足一分鐘才停下來。

耿小傑:「……」

梁總:「阿姨開個玩笑,哈哈哈,瞧把你給嚇的。」

耿小傑:「嗚嗚嗚,我要心臟病了……」

梁總道:「事情是這樣的,過來之前……陸飛虎下週三就回來了吧?」

耿小傑小心翼翼道:「理論上是。」

梁總道:「我們的那位日本顧客也在,還有公司裡的幾位經理,想聽聽你們關於這個的介紹,以便長期合作。」

耿小傑鬆了口氣,說:「好的,包在我身上。要說日語嗎?」

梁總說:「英語可以了,你會嗎?你既然當他的秘書,應該也會英語吧。」

耿小傑說:「勉強……吧,我去複習一下。」

梁總爽快地說:「嗯,就是提前打個招呼,再聯繫。掛了,再見。」

 

耿小傑被這麼一嚇,連殼帶蛞蝓部分都軟了,半死不活地撲死在沙發上直喘氣。

晚飯時封峰聽了經過,說:「你簡直就是秘書行業的恥辱。」

耿小傑悲憤道:「我本來就不是學公共關係的啊!讓你當你又不當!」

 

接著的幾天,耿小傑把幻燈片的內容列印出來,反覆背,把丟了很多年的英語撿回來,又熟悉了些名詞和句子。

陸飛虎回來了,帶著兩箱蟲草禮盒,趙翔請假時間太長,被寵物店罵了個狗血淋頭,回去上班。

路還很長,得慢慢把錢周轉開,才能開始盈利——補他們因為廖司愷而虧損的資本,賺錢可能要到明年去了。

有起色就好。

四月二十六日,這一天是生命中的轉捩點,耿小傑甚至覺得,今天的意義不在當初下決定離開軍營之前。

 

耿小傑請了一天假,和陸飛虎對著鏡子打領帶。

陸飛虎把箱子搬下樓,遠東藥業有車來接,陸飛虎上車跟著箱子走去驗貨,耿小傑則去對方公司門口等。

沒過多久陸飛虎就和梁總一起回來了,隨行還有名帶著翻譯的日本人,耿小傑跟在陸飛虎身後,上了二樓會議室。

耿小傑仍舊是一臉稚氣,這許久的磨練沒有令他現出半分油滑與市儈氣,反而顯得更像個小孩。他打開筆記本電腦,接上投影儀,用英文開始介紹七葉堂的產品。

所有人聚精會神地聽著,耿小傑解說完以後又用中文扼要介紹了一次,陸飛虎滿意地點頭,會議在一個小時後結束。

陸飛虎示意可以走了,快,一起滾蛋,耿小傑收好東西,呵呵笑跟梁總告別出來。

梁總說:「我這人做完生意從來不喜歡喝酒應酬。就這樣吧,回去空了再打電話。」

耿小傑:「那太好了,我也不想等喝醉酒的人到十二點,而且很浪費錢……」

陸飛虎示意耿小傑閉嘴,和梁總握手:「我生性也不喜歡應酬。」

梁總道:「我想我們會是長期的不錯的合作夥伴。」

陸飛虎笑了笑,沒鳥那日本客戶,耿小傑小聲道:「你不和那霓虹人握手。」

陸飛虎低聲道:「小日本老子不認識,她和小日本做生意是她的事。」

耿小傑:「……」

 

梁總作了個請的手勢,和陸飛虎走向電梯,陸飛虎道:「梁姐……」

梁總笑道:「叫阿姨,我大女兒和你們差不多大呢。」

陸飛虎道:「謝謝梁阿姨。」

梁總說:「謝謝的話,說來太早,我也開門見山地直說了,從八月份開始,我們可能就要採用分期結清的方式了,前幾個月照顧你流動資金不足的問題,才特意提前結清的,事實上風險有點大。」

陸飛虎道:「可以,我明白,您給我們的幫助已經很多了。」

梁總站在電梯前,卻不進去,說:「這些幫助也不是白給的,坦白地說,我希望陸總你能考慮一下讓利的問題。」

耿小傑心道這女的果然很厲害啊!

陸飛虎道:「我是個講義氣的人,梁阿姨放心好了。」

梁總道:「那麼新合同我讓他們去擬,再讓個……」

陸飛虎說:「原本批發價上的百分之五。」

梁總馬上道:「不不,我們的想法只是百分之三。」

陸飛虎說:「沒關係,就百分之五。」

梁總說:「這是長期做生意的,你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別一時腦子發熱。」

 

耿小傑道:「按你說的吧,百分之三。」

陸飛虎看了耿小傑一眼,繼而道:「行,小傑說了算。」

梁總笑了笑,又說:「廣告部的經理,過段時間會來找你們商量投放下一期廣告的事情。」

陸飛虎說:「我盡力吧。」

梁總說:「這個好商量,以你們的負擔能力為主,我保證不會有吃回扣的情況發生。」

耿小傑哈哈大笑,陸飛虎道:「梁姐……」

梁總說:「叫阿姨。」

陸飛虎:「你太耿直了,拜拜。」

 

梁總笑了起來,耿小傑和陸飛虎進電梯,門慢慢關上,小世界裡,陸飛虎和耿小傑接吻。

耿小傑:「剛剛應該蹭他們的車回去的。」

陸飛虎說:「她問了,我說我們有車。」

耿小傑:「你又要面子了。」

陸飛虎一手插在西褲兜裡,朝門外走,說:「電腦給我。」

陸飛虎挎著筆記本,把包甩到身後,說:「幺兒在這裡等!哥去開車過來!」

 

晴空萬里,烈日旭朗。

叮叮兩聲,陸飛虎騎著自行車過來,拍了拍前面的橫桿。

耿小傑笑著上車,陸飛虎西裝筆挺,騎個破自行車,雙手搭著耿小傑的肩膀,橫桿上斜坐著同樣一身西服的耿小傑。

耿小傑負責車把,陸飛虎負責蹬腳踏。

「再見嘍梁阿姨!」耿小傑笑道。

梁總正和那日本客人走出公司,陸飛虎大聲道:「後會有期!梁阿姨!」

 

兩人騎著個破自行車,陽光燦爛,沐浴在晚春的和風裡,回去他們那個溫暖的小窩。

 

103、第一百零三章

一個月後:

 

趙翔道:「不做了嘛哎呀!老子又不是缺你們這幾個錢!」

電話那邊汪汪汪喵嗚喵嗚,響成一片。對方十分憤怒,開始罵趙翔不守信用,趙翔道:「啥子愛心寵物店哦!明明就是剝削!赤裸裸的剝削!」

趙翔摔了電話,說:「不做了!格老子滴!」

陸飛虎在餐桌前點錢,說:「來嘛翔子,給你發工錢。房租水電費不收你的了。」

趙翔道:「哎,教官,我跟你說,那家寵物店我是真不想做,以後就跟著你混了,他們一個月才開一千八的工資……」

陸飛虎:「好嘛好嘛,錢拿起去,不要說了嘛。」

趙翔接過信封,薄薄的一個,趙翔疑惑地捏開信封,看裡面的錢。

「一千五?!」趙翔點完錢,瞠目結舌道。

陸飛虎:「工資!親兄弟,明算賬!」

趙翔:「老子在寵物店做一個月都有一千八!」

陸飛虎怒吼道:「工資!咧個才是提成!」

趙翔接過另一個厚厚的信封,說:「對不起對不起……」

趙翔倒出裡面的錢,抓狂道:「一萬塊錢?!」

陸飛虎:「唔,一萬。」

趙翔登時熱淚盈眶,扔了錢撲上來:「教官——!」

陸飛虎怒吼道:「個人爬遠點!哎呀!裡面有五千塊錢是還給封峰滴!」

趙翔:「……」

 

三個月後。

耿小傑和封峰趴在桌子上玩一個滾來滾去的蘋果。

耿小傑說:「為什麼明天又要去上班……」

封峰:「我也不想去了,我要瘋了……」

耿小傑:「奇怪,我以前都不會不想去上班的……為什麼現在會這麼懶惰,我不想再去洗車了……我決定辭職在家裡做圖好了……」

封峰:「我也是……再也不想去微笑服務了。這世界真無奈。但我不會產品設計啊啊啊!!」

耿小傑:「你可以當財務給他們記賬的嘛……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

封峰:「我覺得我老了……」

 

「不做了嘛。」陸飛虎說:「去數錢嘛,今天才給了你們家翔翔提成滴。」

耿小傑:「但是我們只把本錢賺回來了,離五百萬的目標還有很遠呢。」

封峰心驚:「你們要賺這麼多錢?」

陸飛虎對著報紙看七葉堂的蟲草廣告,說:「少一點,兩三百萬就夠了。」

 

封峰說:「這世道賺錢很容易嗎?我一個月才存三千下來……趙翔居然三個月就有幾萬了。」

耿小傑:「他吃我們的住我們的,都不用花錢,當然存的多。讓你搬回來你又不幹。讓你當他秘書你也不幹……很明顯是自找的……」

封峰:「我不想被包養……」

耿小傑:「不包養,毋寧死……所以這就是你的下場。」

封峰:「……」

 

半年後:

 

封峰面無表情道:「我還是決定被包養算了。再這樣下去,我的人生就要浪費在端盤子上了。」

耿小傑:「你早就該這樣的,我連喝豆漿都想吐了。我現在覺得你們海底撈人的微笑感覺都很假……」

趙翔說:「麼乖,哥哥養的起你,不要囉嗦了嘛哎呀,現在有錢了,明年去麗江開火鍋店。」

封峰終於一怒之下辭職了,耿小傑也人怒亦怒地辭職了,兩人開始上網研究要怎麼開店比較好。

陸飛虎兌現了以前有錢大家賺的承諾,請了幾名戰友過來幫忙,開了一家七葉堂自家的直營專賣店。既批發給梁總,同時也讓自己的店分擔一部分銷售任務,狡兔三窟,以免出問題。

 

自己則和趙翔輪流去跑銷售流程,一年半後,蟲草市場開始逐步發展,錢沒有最開始好賺了,饒是如此,陸飛虎也做了幾筆大的生意。每一次賺到錢後便連本帶利再次投入,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耿小傑越來越有點害怕,不住提醒陸飛虎該留點錢下來。

 

耿小傑每天就在家裡接私活做設計,賺不到大錢,但也餓不死,一月幾千塊錢進賬,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漸漸做熟了,上手了,弄起來還是很快的,就像捏泥巴一樣,邊看書邊做。耿小傑也不知道提價,半年後還是好幾個廠家搶他的設計圖,才把酬勞提到每張一千多。陸飛虎則不怎麼關心這個,就當是耿小傑在玩了,畢竟他賺的不是主要的,跟陸飛虎的進賬比起來也僅僅是個零頭。

耿小傑自己也沒什麼所謂,雲裡霧裡的,做了一年多還不知道自己的設計值多少錢。

 

後來陸飛虎聽了耿小傑的話,沒有再大筆進貨,與此同時,市場也快飽和了。

幾乎所有新興行業的開始都是這樣,一家開始做,嗅覺靈敏的其他幾家就馬上追上,形成小規模的風氣。陸飛虎的利潤一再被壓縮,最後撤出了所有資金,開始做另一個項目。

梁總提議嘗試做其他藥材——靈芝,雪蓮以及雪蛤等等。陸飛虎試著去聯繫了一下,雖然沒有蟲草好賣,卻也略微有點市場。

 

五年後:

陸陸續續,陸飛虎達到了自己的目標,耿小傑的卡里已經有三百多萬了,陸飛虎手頭還有一部分保健補品,等貨款的時候,陸飛虎和趙翔終於商量好,換地方了。

近兩年來許多地方都是趙翔在跑,陸飛虎該給的時候毫不含糊。封峰三年前買下間小戶,又賣掉,三年時間裡一出一進,賺了60%

耿小傑:「我也去買吧。」

封峰:「你最好不要,很麻煩的,現在房地產也不好賺了。做你的設計嘛,而且你這小白,說不定帳戶上少個零都沒發現。」

耿小傑:「我買點什麼去賣把,感覺你們都像被開了金手指一樣,隨便怎麼搞都能來錢啊!」

封峰:「那你買海底撈的底料,掛網上賣吧。」

耿小傑:「別提那個了……我還是好想吐……」

 

十二月三十日,風雪漫天,陸飛虎和耿小傑圍著情侶圍巾,穿著情侶風衣,吃完除夕飯出來,在街上牽著手走,陸飛虎在路燈下停步,兩人面對面地站著。

「幺兒。」陸飛虎說:「哥送你個新年禮物。」

耿小傑拖著鼻涕哀嚎道:「這裡好冷啊嗚嗚嗚一點也不浪漫……我想去找個暖和的地方,是啥……」

陸飛虎說:「摸。」

陸飛虎把耿小傑摟在身前,耿小傑抱著陸飛虎的腰,兩人在風雪裡依偎著,耿小傑伸手去掏陸飛虎的風衣口袋,摸到兩張車票。

 

K16513日,西安——昆明。

 

104、第一百零四章

麗江,絢爛的花大片大片地開,那誇張的金色陽光,簡直把時間給照得徹底粘滯了。一分鐘就像一小時,一小時就像一天,而每一天,都像天長地久般遙遠。

 

陸飛虎道:「老子……老子……」

趙翔:「那兩個又跑到哪裡去了哦!」

陸飛虎大聲道:「耿小傑!給老子回來喲!」

 

搬家正是最忙的時候,陸飛虎和趙翔好不容易租到店面,好不容易把打包的家什送到火車站託運,再好不容易把東西搬下火車,運到麗江。

兩個大男人對著幾十個箱子,和兩間連在一起的,沒有打掃和裝修過的民宅,拆箱子和繩子就要找剪刀,而剪刀又不知道在哪個箱子裡,唯一知道剪刀去向的,只有耿小傑。

而耿小傑剛進古鎮,就和封峰跑去玩了。

剩下兩個欲哭無淚的攻,守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等人。

 

「來嘛我們自己動手。」陸飛虎像頭炸毛的豹子,又道:「現在不可以出來!不要叫了嘛,哈批翔!喊你們娃兒閉嘴!」

狗籠子裡,旺仔對著街上汪汪地叫。

貓籠子裡,小虎蹲踞在暹羅貓身邊,抬起頭,眯著眼,似乎十分享受這裡燦爛的陽光。

 

「我們打算在這裡開一家火鍋店。」耿小傑道:「以後請多多關照。」

「行啊——」鼓店的老闆娘笑道:「又回來了?一定去吃!」

 

封峰說:「我們是新搬來的,在四方街裡住,朝街的店面是火鍋店,背街的巷子裡會開客棧,裡面也有很多書看,兼作書吧,請多多關照。」

「沒問題。」老闆的聲音笑道,從視窗裡遞出兩杯奶茶:「請你們喝的。以後介紹客人來啊。」

封峰和耿小傑喝著奶茶,走在麗江的石板小路上,小心翼翼地一前一後,跳過水溝前的木板。

「我還是第一次來。」封峰道:「怎麼辦,我不想回去店裡了。」

耿小傑:「找個地方躲起來吧,等飛虎哥和我哥收拾好再回去。」

封峰:「但明天還要裝修呢,起碼得一星期啊。」

耿小傑:「那我們去找個客棧,住一星期再回去……」

封峰:「你瘋了!他們會以為咱們私奔了的!」

 

客棧先開始裝修,火鍋店暫時扔著不管。

左邊那家比較安靜,掛了一個大大的招牌——蝸居。

照片是個很大的蝸牛,壞壞地笑著,門口還放了一隻蹲坐著的老虎的雕像。一週後,客棧終於裝修完,木桌木椅,溫馨小家,一共有二十八間房,定價每天八十到一百八十八不等,有熱水,電熱毯,全自助。

正廳中央掛著七葉堂藥業有限公司的營業執照,旁邊掛了一堆陸飛虎的獎章,獎盃和耿小傑的獎狀。

前院天井裡,旺仔趴在正中間曬太陽,兩隻貓一隻一邊,扒在旺仔身上打瞌睡。

 

陸飛虎道:「剪綵剪綵。」

耿小傑拉了紅綢,四個人站在綢帶後面,陸飛虎剪綵。

「耶——」耿小傑道。

「耶——」數人齊聲道。

陸飛虎說:「走,吃飯了。」說著把剛開的客棧大門掩上,扔著不管,帶著耿小傑,趙翔和封峰去吃飯了。

回來的時候兩對情侶在外面探頭探腦,一男生問道:「你們認識這家老闆嗎?開業八折?」

陸飛虎點了點頭,說:「住宿嗎。」

男生道:「你是老闆?」

陸飛虎點頭道:「我是老闆。」

耿小傑道:「我是二老闆。」

陸飛虎說:「你最二,所以是二老闆。」

耿小傑:「……」

 

客人很快就有了,客棧搞定,開始忙火鍋店,陸飛虎和耿小傑轉戰朝街的店面,給封峰和趙翔幫忙。

 

105、第一百零五章(結局)

耿小傑和封峰趴在半成型的峰峰火鍋店裡的一張方桌上,玩一個芒果。

 

封峰:「天啊,住在這地方我就完全不想動了……」

耿小傑:「我也是……你朝那邊挪一點吧。陽光照進來了,你不想曬太陽嗎。」

封峰:「好麻煩,懶得動。趙翔,過來把我們朝右邊挪一下,謝謝。」

耿小傑:「飛虎哥,幫個忙……」

 

趙翔和陸飛虎都打著赤膊,圍著長圍裙,一身肌肉健壯,在刷灰水,趙翔憤怒地說:「個人爬!」

「你這樣不行。」耿小傑說:「再這樣下去,只有楊叫獸的電擊才能喚醒你的戰鬥力了。」

封峰:「你不也是,你應該回去看店的。」

 

後院蝸居客棧裡,女孩子的聲音說:「老闆,收錢呀,又跑到哪裡去了?這芒果還有嗎?好甜呀。」

耿小傑:「錢放在櫃檯上,芒果自己去冰箱拿吧,最底下還有一筐……」

女孩道:「什麼?我可以看你的書嗎?」

陸飛虎大聲道:「自己去拿!把錢放在櫃檯上!書隨便看!芒果在冰箱最下麵!二老闆懶病發作了!說話都嫌浪費體力!曉得了所!」

「哦——」蝸居里的客人遠遠說。

耿小傑:「我想到個好辦法……」

封峰:「什麼辦法,你去拿個芒果來我們吃了就開始幹活吧。」

耿小傑:「就吃這個吧,現成的為什麼又要去拿……」

封峰:「這個芒果都被你玩軟了……」

耿小傑:「你去拿吧。」

封峰:「你去。」

耿小傑:「你去。」

封峰:「那是你的店。」

耿小傑:「然而,那是你想吃的。」

封峰:「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站起來,你去拿幾個芒果,我去泡茶給他們喝。」

耿小傑:「沒——問——題——」

封峰:「一、二、三……」

 

兩人都沒有動。

 

 

第二天:

 

「老闆!」男生的聲音道:「收錢!我拿了個泡麵!開水呢?」

耿小傑:「看……牆……上……」

陸飛虎和趙翔在釘一個櫃檯,頭也不抬道:「看廳裡的牆上!錢放哪開水在哪!都寫著的!」

後院客棧裡,客人的聲音說:「日喲,這家客棧感覺比木家苑還要彪悍啊。」

 

封峰道:「不行,開始幹活吧,不然待會他們裝修完會罵死我們的。」

「好的。」耿小傑抱著個本子,開始記錄。

 

封峰:「廚房這樣就行了……」

耿小傑:「你這個清湯是骨頭粉兌的啊。」

封峰:「海底撈都是骨頭粉兌的啊,別傻了,一天幾十上百鍋,哪裡熬得過來。」

耿小傑:「酸梅湯呢?」

封峰:「買那種兩百塊錢的酸梅粉就可以了,能兌好幾噸呢。」

耿小傑:「……」

封峰:「你呆嗎?免費喝還不把我們給喝破產啊!」

耿小傑:「裡面都是食用香精吧!」

 

陸飛虎在擰一個水管介面,說:「幺兒還以為酸梅湯裡面有酸梅說。」

耿小傑瞬間石化。

 

又過幾天,耿小傑開始鋪線,網上訂的電磁爐運來了,耿小傑畫好桌子,陸飛虎和趙翔用租來的電鋸蹭蹭蹭地鋸桌子洞。耿小傑道:「電線從這裡拉,沒錯。」

燈已經全接好了,兩天時間,火鍋桌子和吧檯也全搞定了,門口開始有人張望,問:「峰峰火鍋店,請問是你們這裡僱人嗎?」

耿小傑說:「對對對,店長去聯繫底料和油碟了,你進來坐吧。」

趙翔說:「隔壁蝸居有芒果,自己去拿來吃。」

陸飛虎:「小夥子多不錯喲,好大了嘛。」

男生被問得有點不知所措,下午封峰迴來了,三輪車載著一堆吃的進來,冰櫃冰箱,煤氣爐抽油煙機也全到位了。

封峰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生回答了,封峰說:「好,週五早上十點來上班吧。」

男生:「……」

封峰:「?」

男生:「不用面試?」

封峰:「不用,來上班就行了,底薪一千二,到時候給你們入股,按全店營業額發獎金,營業額越多,當月提成就越多,隔壁蝸居的東西可以隨便吃。」

男生一副「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的表情,走了。

 

當天陸續有不少人來應聘,封峰連面試都不用,簡單看了一眼就決定了招誰,錄用的人工作時間都是早上十點到中午三點,三點後輪班,自由活動可以隨便去玩,晚上五點半回來,到八點半,八點半以後輪班,其他人也是自由活動,隨便玩。

包吃不包住,招了三個人——,一個墩子,一個廚師,一個服務員,初期這樣就夠了。趙翔和陸飛虎可以當墩子當廚師當服務員順便看場子,耿小傑可以坐著幫收錢。

「你太坑爹了。」耿小傑道。

封峰說:「很多火鍋店都是這樣的,來,把排氣搧開大點。」

耿小傑和封峰對著一個大鍋,大鍋上接著個排氣扇,排氣扇外有個管子,接在屋頂外面。

鍋裡煮著濃香型的小天鵝麻辣火鍋底料,冒出的香味被排氣扇抽走。繼而從屋頂冒出去,散發開來。

登時長街香飄飄,過往的人都說:

「好香!」

「哪家的火鍋這麼香啊!」

「重慶火鍋?」

 

耿小傑:「你這是不正當競爭啊!峰峰!」

封峰:「沒事,煮幾天就不煮了。」

耿小傑:「萬一待會那個什麼局的來了看到怎麼辦。」

封峰:「你就告訴他們這是祖傳秘方。快,攪拌一下,我出去接客了。」

 

火鍋店一開業馬上就人滿為患,當天打八折,趙翔和廚師在廚房裡忙的快要死掉。耿小傑走出去,登時有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

店裡十二張桌子全坐滿了,街上還有至少五桌人在吃爆米花喝酸梅湯等位。

「耿小傑!」封峰道:「快點來幫我收錢!快快快!」

耿小傑:「……」

封峰:「沒人結賬先不管了!去下單!」

對街鼓店的老闆娘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說:「我還想說來吃點,你們的火鍋好香。」

耿小傑端著牛肚出來,說:「明天專門給你做一頓,今天吃的估計都沒了。」

老闆娘道:「要幫忙麼?」

顧客:「老闆,買單!」

 

耿小傑說:「幫我收錢吧!」

老闆娘笑吟吟地坐到櫃檯後,說:「下次再來喲,打過折以後是八十二,再給您免兩塊錢,送瓶鮮橙多。慢走——」

 

忙了一整晚,所有人都累趴了。

還好存糧夠,趙翔買了一週的份,預計每天二十五桌,居然被吃掉一半,也就是說,今天起碼有五十桌客人,而且都吃的非、常、多!

光是啤酒就喝掉了六箱。

 

「吃什麼……」耿小傑道:「我還沒吃飯呢。」

封峰哭笑不得道:「不知道,出去吃吧,我不想再下廚了。」

趙翔光著膀子,渾身大汗道:「我日喲。」

陸飛虎道:「你們應該開火鍋店的。」

 

小情侶們接二連三回蝸居,女孩笑道:「老闆們怎麼啦?」

耿小傑伸著舌頭喘氣:「累死了……」

封峰:「能幫我們泡個面嗎,我一點也不想動了。」

陸飛虎:「……」

 

「沒問題。」女孩進去拿泡麵,接開水。

顧客幫老闆泡麵,破天荒頭一遭。耿小傑當晚就上網去發招聘,第二天又招了三個人,總算不用忙到天昏地暗了。

 

漸漸的,一個月過去,又是開春的季節。

封峰面無表情,對著四個服務員說:「微笑,要微笑。發自內心的微笑。海底撈式服務。」

服務員紛紛微笑,封峰道:「算了,學不來。發工資了,大家下個月也請加油。」

 

火鍋店逐漸上了正軌,封峰和耿小傑輪流收收錢,最後兩個人都懶得收錢了,把客棧的櫃檯和火鍋店的收銀台並到一起。吧檯成了酒水供應處,自己拿了以後在單子上畫個正字就行,反正也有服務員看著。

牆上貼個箭頭「結賬請走這邊→」,吧檯裡雇了幾個小妹妹輪流接單子,算錢,順便給客棧裡的遊客開房結房,打掃衛生。

於是四人又可以開始當撒手掌櫃了,自己的店扔著不管,跑去別人的店裡串門,看書。

 

陸飛虎和耿小傑一人手上戴著個戒指,格桑花開,不知不覺來到麗江已經超過半年了。

陸飛虎偶爾還要去林芝,去西安和哈爾濱做藥材生意,但大部分時間都在蝸居,抱著老婆曬太陽。

耿小傑則在客棧裡開了個「蝸牛工作室」,除了自己搞點小設計以外,還提供許多零件,工具,讓願意來玩的顧客們就地組裝,做一堆異想天開的小發明。

這裡漸漸成為雲南設計站的一個品牌交流地,時不時還會有設計師來客棧開沙龍,彼此交流心得,玩玩逛逛,充滿小資情調。

 

不幹活的時候,陸飛虎就看看書,逛逛街,吃吃東西,喝奶茶,和耿小傑去打桌球。

夏天去瀘沽湖騎馬,偶爾心情好了,就找上趙翔和封峰,去三亞,去西藏,去馬爾代夫旅遊。

 

「幺兒。」陸飛虎躺在後院裡的鞦韆吊床上,耿小傑躺在陸飛虎的懷裡。

「嗯?」耿小傑說。

陸飛虎說:「沒啥子得,就是叫叫你。」

耿小傑摸了摸陸飛虎帥氣的臉,笑著心想,當初喜歡上這傢伙,真是太明智了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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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