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旭之愛 @耽美文、圖、影音

主角：江昱、黎應

江昱第一次見黎應是個下雨天，姐姐帶項目組的同學回家避雨。江昱則被臨危受命，負責好好照顧她男神，連晚上睡覺的床都一併招待了。

那之後江昱又陸陸續續見過黎應幾次，傳聞中難以接近的大眾男神會陪他吃陪他玩對他笑，給他例外的耐心與照顧。

起初他以為黎應對他姐有意思，可後來黎應突然就沒了消息，直到某天姐姐回家哭訴男神是個“渣男”！

就這麼一個親姐，江昱當即拳頭有點硬，於是在姐姐的慫恿下，決定去會會“渣男”。

然後他就發現，“渣男”長得好，脾氣好，會說話，情商也高，簡直就是完美。

兩人自然而然成為了好友。

直到多月後的某個深夜，萬丈煙火點亮高空時。

璀璨的煙花照亮這位傳說中的高冷男神，就見他嘴角噙著笑，淡淡問了一句：“三年前我給你表白過，還記得嗎？”

江昱：“嗯？”

難不成他還曾經拒絕過這位赫赫有名的大眾男神！？那他怎麼一點沒印象！？

[姐姐視角]

我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我男神好像喜歡我弟？

每次來我家，那眼睛都直勾勾地長在我弟身上……

甜寵文/攻不渣/攻暗戀受

內容標籤： 都市情緣 情有獨鍾 甜文 校園

一句話簡介：姐姐的男神暗戀我多年。

立意：每一份喜愛都值得被尊重。

第1章

天上響起一個悶雷，原本明亮的天氣變得有些昏沉，淅淅瀝瀝的雨水不停落下。

江昱正坐在房間裡打遊戲，手指靈活地操縱著滑鼠。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說話聲，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有好幾個人，聽起來像是他姐姐江夢帶同學回來了。

江昱也沒太在意，繼續跟同學開黑。

直到房門被敲響，門外傳來江夢的聲音：“江昱，在不在？”

“在，”江昱玩著遊戲，懶腔懶調地回了一句。

江夢推門而入，走進去就念叨：“又在玩遊戲，媽說了，你再打遊戲下學期不給零花錢了。”

江昱正玩到關鍵時刻，隨口回了一句：“我待會就告訴她，你今天又想當我媽了。”

“去你的，”江夢從後面推搡他一把，險些讓江昱射歪了方向。好在他技術到位，依然利索地收了對方人頭。

江夢看了兩眼他流利的操作，垂下眼看面前的親弟弟，突然碰了碰他肩：“哎，要不要給你介紹你未來姐夫？”

江昱有些稀奇地瞥她一眼：“你不是說你只喜歡你們學校那個戈壁之花？別人都看不上。”

“高嶺之花，”江夢糾正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小聲威脅，“待會兒別胡說八道，知不知道？”

這是他們姐弟從小到大的相處模式，嘴上互相挖坑，從不饒人。但真遇到事，永遠都是第一個為對方站出來的。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自己的姐姐/弟弟只能自己欺負。

江昱聽明白了意思：“高嶺之花來了？”

房門沒關，江夢緊張地回頭望了一眼，朝江昱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別在他面前瞎說啊。”

說到這江夢湊下去，低聲說出自己的打算：“你們都是男生比較好說話，待會兒你幫我多照顧他，最好留個聯繫方式。這樣以後可以以你的身份約他出來玩。”

江昱邊操縱著遊戲裡的人物搜尋裝備，邊故意哼笑一聲，沒說同意也沒拒絕。

江夢立刻心領神會，咬牙道：“明年的壓歲錢分你一半。”

江昱稍稍一頓，依然不動聲色。

對於他們彼此間趁火打劫的行為，江夢早已習慣，畢竟她也常幹這種事。江夢懶得跟他對峙，索性直截了當：“搞定了全給你，搞不定一分沒有，行了吧。”

江昱滿意了。

“成交。”

打完這局，江昱告別好友，下了遊戲。他伸個懶腰，起身往窗外看一眼。雨越下越大，地面一片積水，整個城市被籠在巨大的陰雲之下。

江昱走出房門，聽見客廳裡傳來姐姐和同學的說笑聲，拐彎先去了廁所。

這個廁所向來只有江昱一個人使用，他習慣了，走過去就直接擰開門把手。

哪知裡面開著燈，洗漱台邊站了一個身量很高的男人。他側在光影裡，正在扣白襯衫的扣子，隱約可見其間精瘦的身材，是江昱最羡慕的那種。

江昱當即頓住腳。

與此同時男人側過頭來，看到江昱，手上的動作一頓，似乎愣了下。

一時間兩人都沒動作，場面短暫定格。

沒過多久，江昱率先開了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裡面有人。”

男人略微遲疑，這才移開目光，慢條斯理地扣上最後兩顆扣子：“沒事。”

高嶺之花！這是江昱腦海中的第一反應。

確實挺高冷！

男人拿上換下的濕衣服，側身讓開：“你來吧。”

江昱嗯了一聲，走之前似乎還見對方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瞥了他兩眼。

怪怪的。

-

江夢的暗戀物件叫黎應，學院出了名的大眾男神，也出了名得難以接近。整整三年，學校放出豪言壯語的男女生不少，卻至今沒人能拿下他。

江夢是海城大學海洋科學專業准大四的學生，今天下午他們專案組剛從海上回來，一部分外地的同學搭上了回學校的大巴，本地的同學則自行搭車回家。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大巴前腳剛走，後腳淅淅瀝瀝的雨就落了下來。

江夢家就在海邊，懷著私心，她邀請了幾位同學回家避雨。

一行四人，兩男兩女，黎應就是其中一位。

江昱出來的時候，客廳裡正在玩撲克，江夢一見到他就喊：“江昱，過來幫我同學看牌。”

“看什麼牌？”江昱低頭看著手機，隨口問一句。

江夢指了指黎應，解釋：“我同學不太會玩，你幫他看著點。”

聽到這話黎應點著撲克的修長手指一頓，隨即又從容不迫地抽出一張牌。

江昱揣好手機，抬眼時正好撞上黎應瞥來的視線。

他著實感到意外，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不會玩撲克牌？江昱邊想著邊走過去，拖了把椅子坐到黎應身邊。

這年頭自然沒有人不會玩撲克，黎應也不例外，只是他不太愛玩，先客氣了一聲。

等江昱坐下，另外兩位同學立刻好奇起來。

其中的男生問：“江夢，這是你弟弟？”

江夢應了一聲，又聽身旁的閨蜜李倩文嗔怪：“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你弟弟長這麼好看？”

江夢從來不覺得江昱長得好看，就如同江昱也從來看不出江夢長得漂亮。不過從小到大她身邊的朋友只要見過江昱的，都誇過他長得好看。

江夢瞥了一眼江昱，又偷偷瞄過他身旁的黎應，口氣平淡卻頗為凡爾賽：“好看嗎？我一點都不覺得他長得好看。”

江夢剛出完牌，輪到下家黎應，他正準備抽出其中一張，就見眼前伸出一隻手來。

江昱攔下他的動作，腦袋湊過去，食指點了點大王：“出這個。”

這時對面的李倩文看了過來：“哎，江昱，你叫江昱，日立昱，對嗎？”

江昱抬頭看向她，禮貌地點點頭。

“哇，你好乖哦，”李倩文笑道，語氣微哄，言語中似乎有調戲小孩的意思，“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江昱回道。

李倩文又問：“那你喜歡比你年紀大的嗎？”

這次江昱沒說話。因為長得好，他經常會遇到一些搭訕的女孩子。他似乎格外吸引這種姐姐型，對這類情況已經見怪不怪。

這時牌又過了一圈，剛好輪到黎應出牌，他看著手中的牌，遲遲沒有動作，似乎不知道該走哪一張。

看來確實不太會玩，江昱心想著，抬手指了指，順勢轉移了話題：“出這個。”

“好，”黎應道。

他似乎隱約笑了一下。

打完牌，外面的天徹底黑下來，雨還在不停落下，幾乎要把整座城市淹沒。

天氣不便，大家隨便吃了點面和零食果腹，幾人就準備打車去最近的酒店。

狂風夾雜著暴雨，又靠海，黎應打了將近半小時的車，依然沒人接單。

這種天氣出行本就不便，又打不到車，江夢索性留他們在家中住宿。

不過考慮到人數有點多，黎應三人商量之下還是考慮住酒店。在他們商討時，江昱就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玩手機。

直到江夢的電話響起來，是想起女兒今天從海上回來的江媽。

江家靠海，江父江母在海邊開了家海鮮餐廳。今晚狂風加暴雨，他們特地打來電話告知姐弟倆今晚不回家住，讓他們注意家中電路安全問題。

江夢趁機把邀請同學留宿的事情告訴江媽，在江媽百般確認安全的情況下，又把江昱叫來仔細盤問一遍安全與否才同意下來。

獲得父母同意後，江夢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同學，堅持讓他們留宿在這。

第2章

最後黎應又叫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車，依然毫無反應，三人只好留宿於此。

家裡一共有三個房間，父母那間肯定不能住。女生自然只能跟江夢一間房，還有兩個男生，江夢盤算著：“沙發拖出來可以拼成一張床，你們一個睡沙發，一個跟我弟擠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都打擾你們了，哪好意思介意啊，”男生道。說完他轉向黎應，似乎是想跟他商量一下怎麼睡。

黎應一向是最有主意的，這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罕見得保持了沉默。

考慮到之前江昱跟黎應一組打牌，可能會熟悉一點，男生主動提出：“要不我睡沙發吧，讓黎應跟江昱睡？”

被點名的兩位當事人不約而同對上眼。

眾人詢問的目光也瞥向兩人，主要在看黎應，畢竟他一向很有距離感，也不知會不會介意跟人睡一張床。

就見黎應淡淡揚了下嘴角，彬彬有禮地朝江昱開了口：“打擾了。”

江昱聳了聳肩，其實他無所謂，反正他收了錢的。

不過他覺得黎應好像跟江夢說得不太一樣，沒那麼高高在上，笑起來的時候看著挺好相處的。

他要不是男生，江昱都要懷疑對方看上他了。

第2章

洗完澡出來，江昱身上還帶著水汽，他擦了擦半幹的頭髮，耷拉著拖鞋走進客廳。

客廳裡亮著微弱的暖光燈，爸媽的房間傳出流水聲，江夢似乎還在聊天，房裡傳出兩個女生的嬉笑。

外面的雨下個不停，江昱朝陽台走去時，忽然瞥見陽臺的黑暗處站了個人。

那人倚靠著牆在抽煙，唇間燃著明明滅滅的星火，在一道閃電劈下的刹那，江昱看清了黎應的臉。

他站在光弱處注視著他，看見江昱走出去時，掐滅了煙。

夾雜著雨絲的海風從窗外飄進來。

“冷嗎？”

黎應忽然開口，江昱有些意外，他掛完毛巾，側過頭：“嗯？”

黎應沒再說話，抬手關了身後的窗戶。

現在是夏天最熱的時段，哪怕狂風暴雨，空氣中仍透著一股悶熱。

並不會冷。

江昱還記得江夢交代的任務，沒著急走，可他也不知道能跟黎應說些什麼。他平常一貫是懶性子，向來都是別人跟他搭話。

天氣本就沉悶，江昱乾脆拉開窗戶，迎著雨絲吹一會兒風。

黎應也沒走，兩人的輪廓隱沒在陽臺的黑暗之中，無聲欣賞這場像是永不停歇的暴雨。

江昱本來微幹的頭髮又被雨絲打濕，軟趴趴地耷拉在腦袋上。

“你跟我姐……”

“你在江大……”

兩人同時開口，又不約而同停下，側目對視一眼。

江昱率先別開目光，不由腹誹，跟陌生人說話就是尷尬。

黎應看他兩眼也收回了視線：“你說。”

“你跟我姐一個班嗎？”江昱問，他丟出了點隱晦的暗示，“我聽她提起過你。”

“嗯，”黎應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平常不說話，我第一次知道她有弟弟。”

黎應說著側頭看向他，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有些沉：“你們兩個不太像。”

說到這江昱就來勁了，他點點頭，頗為得意地笑：“我長得像我媽，比較帥，他長得像我爸，醜。”

黎應淡淡一笑，輕應了聲：“嗯。”

聽到這聲應和，江昱還側頭看了他一眼，就見平日裡素被稱為高冷男神的黎應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似乎真的在認同他說的話。

這不挺好相處的嘛，江昱越聊越發覺他姐這人忒不地道，天天背地裡說人怎麼高冷怎麼不好相處，相反他還挺喜歡黎應這種性格的。

話不多，給人回應的時候很真誠。

沉默一陣，見江昱沒再說話，黎應問：“你是江大的？”

“嗯，”江昱疑惑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黎應：“……剛剛聽江夢提到。”

“哦，”江昱不疑有他。

黎應又問：“大二？”

“嗯，開學大二，”江昱抓了把潮乎乎的頭髮，拉上窗戶，隔絕珠簾似的雨幕，“我本來想考海大的，分數夠不上。”

黎應看了他兩眼，又瞄一眼他被打濕之後軟軟的發梢。片刻之後，低下眼，斂去眸中晦暗不明的思緒。

“回房休息吧，”黎應說，又抬了下眼，“別忘了吹幹頭髮。”

黎應去洗澡的時候，江昱一直在飽受江夢的騷擾。江夢不停在問他進展，有沒有加到微信，有沒有打聽到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對她有沒有一點好感，聽起來隔壁女生的房間聊得特別嗨。

江昱不堪騷擾，索性靠在床頭點開了一局遊戲。

江夢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黎應愛乾淨，你給他拿條毯子，還有，你給我睡相好點！！】

江昱懶得回，拉了個經常一塊組隊的同學開黑，同學又拉了一個女生共友三排。

玩到中途的時候，黎應洗完澡回來了。

經過陽臺上的對話，兩人之間陌生又尷尬的氣氛沖散不少，江昱瞥了他一眼，想起江夢的叮囑：“你身後的櫃子裡有毛毯，可以拿，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我蓋一條。”

黎應瞄一眼床上蹂/躪成一團的空調被，江昱一條腿隨意伸著，一隻腳曲起踩在上面。看起來就睡相不好。

黎應撇開目光，“不用，今晚不冷。”他拿過床頭的另一隻枕頭，“這是給我用的嗎？”

“嗯，”江昱屁股往一側挪了挪，給他騰出點空間。

他的床不大，剛好勉強擠下兩個成年男生。

聽見江昱這邊的說話聲，同學問了一句是誰，江昱回：“我姐姐的同學。”

隨後女生好友又問：“你姐姐的同學很帥吧？”

江昱一頓，下意識抬眼看向黎應，他剛上床，此時正垂著眼在看手機。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黎應抬起頭詢問地看著他。

江昱撇開眼，問耳機那頭：“你怎麼知道？”

女生說：“聽聲音啊，很有磁性，一聽就長得帥。”

江昱笑了一下，懶聲道：“嗯，是挺帥的。”

黎應看著他，大概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他看了江昱幾眼，見他又認真打起了遊戲，重新垂眼看向手機。

他的手機上沒什麼娛樂遊戲，看了二十分鐘的紀錄片後，差不多到睡點，黎應關了手機，側目看向江昱的遊戲介面。

察覺到他的視線，江昱轉頭問他：“玩嗎？”

黎應說：“我看你玩。”

聽他這麼說，江昱乾脆靠過去點，把螢幕偏向他。

黎應看著他手指在螢幕上俐落地操作，速度很快，一下就收了對面樹下兩個人頭。

遊戲已近尾聲，沒多久江昱如願吃到雞，跟同學打了聲招呼就退出了組隊房間。

“不玩了？”黎應問。

“嗯，”江昱揉了揉脖子反問，“你不睡覺嗎？”

江昱平時睡得確實不早。不過黎應一看就是那種要早睡早起的好學生，他還以為對方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先睡，要等他一起睡呢。

黎應沉默了一會兒：“你玩得很好。”

第3章

說到這江昱就謙虛了，懶懶地笑一聲：“還行吧。”

他又好奇地側過頭：“你呢？平常不玩遊戲嗎？”

“嗯，很少玩，”黎應說，“我們課很多。”

江昱確實聽江夢說過他們課又多又難，不過忙到連談戀愛和打遊戲的時間都沒，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學霸的差距。

江昱樂了一聲：“怪不得。”

黎應看他：“什麼？”

“怪不得你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江昱半真半假地說。

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話，黎應微微一頓，半闔下眼。

見黎應似乎沒有興致聊這話題，江昱也沒再繼續問。連睡前都在看紀錄片，顯而易見高嶺之花的心思全在學習上，壓根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隨便聊了幾句後，江昱轉頭就把江夢的叮囑拋之腦後，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如同黎應的猜測，江昱睡相還真不是一般得差，一個人幾乎要佔據大半張床。

黎應被擠到床邊，迷迷糊糊入睡之際，身邊有個人翻了過來，把他僅剩不多的空間再度壓縮。最後他退無可退，像抱枕一樣被那人手腳並用地扒拉住。

剛剛升起的睡意登時被撲滅，黎應側過頭。

借著微弱的夜燈，他感受到江昱微開的雙唇平緩地吞吐著呼吸，睡得很沉。他的唇色偏淡，下唇有一顆不太明顯的痣。至少在正常的社交距離中並不太引人注目，卻在這樣的夜裡格外顯眼。

下了一晚上的雨，第二天空氣格外清新。

江昱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個人大剌剌地霸佔著整張床。

等他頂著一頭鳥窩頭出去時，看見其他幾人正坐在餐廳裡聊天，聽見動靜，紛紛側頭看他。

“你怎麼才醒啊，”江夢抱怨了一句，語氣卻挺高興，“黎應說要等你醒了，跟你打聲招呼再走，結果你睡到現在，人家都等你半天了。”

江昱不想理這個口不對心的女人，下意識瞥了眼黎應，就見他嘴角稍彎，正看著他。

不太明顯的笑，卻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江昱抓了把亂糟糟的頭髮，拿過桌上最後一份早餐，看著黎應問：“你怎麼不叫我？”

沒等黎應開口，江夢率先瞥了他一眼，朝江昱道：“他還特意讓我別叫你。”

“沒事，”黎應看了眼時間，“今天不急。”

江昱默默塞了個小籠湯包進嘴裡。

說是特意等他，實際上黎應並未跟江昱說幾句話。在他吃早飯期間，他們都在聊學校的事。

黎應偶爾停下來問他一句：“好吃嗎？”

“嗯，”江昱舔了舔唇上的湯汁，“挺好吃的，社區門口那家？”

“嗯，熱嗎？”黎應問。

江昱點點頭，還是燙的，估計剛加熱過。他又吞了一個湯包，想起什麼：“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行，”黎應似乎笑了下，“挺好的。”

他們這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其他人也聊得差不多了，等江昱一吃完，三人就起身告別離開了。

等他們人一走，門剛關上，江夢就開始迫不及待逼問江昱：“我看你們相處得挺好的啊，怎麼樣，打探到什麼沒？”

江昱想了想，沒給他姐留情面：“我覺得你沒戲，他沒什麼談戀愛的想法。”

江夢一下子就蔫了，過了小半晌還不死心地追問：“你確定？我覺得他對我挺有好感的啊，今天早上等了你兩個多小時，本來早該走了。”

江昱聳了下肩：“那你追一下試試唄。”

聽到他不負責的發言，江夢又問：“你加到他微信沒？”

“沒，”江昱拿了瓶優酪乳，隨手摁開電視遙控。

果然一點都不靠譜，江夢看到他這幅樣子登時來了氣，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就開始抽他。

兩人打鬧了半天，最後江夢的計畫以江昱的不作為而不了了之。

轉眼到了開學的日子，江昱所在的江州大學就在家附近，所以他不住宿。

而江夢就讀的海城大學則在海城市裡，雖然路程不算太遠，搭車大約一個小時，但她學業繁重，一般只有週末才回家。

才開學沒多久，這天江昱剛上完下午的課，正和同學約著去網吧就接到了江夢的電話。

她的筆記型電腦落在了家裡，今天下午要用，想讓江昱幫忙送過去。

雖然嘴上說著不樂意，但到底是親姐，掛完電話江昱回絕好友，回家就拿上筆記本，打車去了海大。

到了海大，江夢直接讓他去籃球館找她。江昱原本還在納悶，高中的時候爸媽讓江夢一塊去看他打比賽，她還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現在倒是有了興致。

到籃球館一看，果不其然是黎應在打球。場邊圍了不少人，江昱從門口進去，遠遠看見他輕鬆一躍，穩穩進了個中投。

原來高嶺之花也會打籃球啊，江昱心道，還挺帥。

把筆記本給江夢時，江昱還不忘調侃她幾句：“不是說看球一點意思都沒？”

江夢立刻聽懂了他意思，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看你打球和看黎應打球能一樣嗎？”

江昱嗤一聲：“還沒談呢，胳膊就往外拐了，想想今天是誰特意來給你送的電腦。”

“行行行，我弟最好了，”江夢不跟他爭，說罷又想起什麼，抬眼看他，“你最好記住你這句話，別到時候談了戀愛就忘了你還有個親姐。”

江昱來了沒多久，江夢的同學見她身邊有個陌生帥哥都忍不住誇了幾句問“這是誰”。

於是江夢挽住江昱手腕給大家介紹，“我弟弟，親的，”語氣裡還有幾分小得意。

等大家七嘴八舌誇了幾句，忽然有女生說：“誒，黎應是不是在看我們這邊啊？”

江昱聞聲抬起頭時，黎應已經收了目光。場上一直在傳球給他，黎應全程都在跑，壓根抽不出時間停下。

江夢下午還有事，約了江昱晚上一起吃飯就先走了。江昱才懶得等她，跟她分別後也準備離開。

走之前他往球場瞄一眼，心想著反正黎應也沒看到他，應該用不著打招呼。

這時剛停下休息的黎應眼尾一掃，朝他看了過來。

第3章

江昱腳下一頓，停在了原地。

黎應拿了兩瓶水朝他走來，遞了一瓶給他：“來找你姐？”

“嗯。”天這麼熱，江昱一路往這兒趕，確實有點渴了。他接過水，道了聲謝，“你們在打比賽？”

旋即擰開瓶蓋，仰頭灌了幾口。

大熱天喝冰水最是爽快，江昱一口氣喝了小半瓶，放下水瓶的時候見黎應在看他。

在他抬眼時，黎應的目光從下往上一抬，與江昱對上一眼，又淡淡撇開：“隨便打打，已經結束了。”

黎應說完擰開瓶蓋喝了兩口，這時身後有個同樣穿著球服的男生走了過來。

他看了眼江昱，跟他打一聲招呼，轉而好奇地問黎應：“這你朋友？哪個系的小學弟啊？”

“嗯，”黎應擰上瓶蓋，“不是我們學校的。”

男生叫趙聞，是黎應的室友，平常就屬他和黎應的關係最好。難得見黎應主動跟人搭話，還站著不走，趙聞有點好奇就走上來湊了個熱鬧。

江昱本來就跟黎應不熟也沒什麼話可聊，見他有朋友來，把玩著手中的水瓶，準備找個藉口離開：“我……”

“要等江夢嗎？”黎應忽然問。

“不等，”江昱拿出手機看一眼，才四點，誰高興等她。

“那一起吃飯吧？”黎應問。他看了一眼江昱的表情，沒給他留太多思考時間，緊跟著就道，“等我，我去換衣服。”

“……”江昱就這麼被安排了。

趙聞走去換衣服前還多看了他兩眼，隨後江昱看到他一路跟在黎應旁邊說著什麼。

不到五點的時間，江昱跟著黎應坐進了一家校外的居酒屋，趙聞沒來。

這家居酒屋江昱聽江夢說過，特別受海大學生的歡迎，基本一到飯點就滿座。

這會兒人已經不少，江昱隨便看了兩眼，環境確實還不錯，菜品也不錯。桌上大多是情侶。

兩人坐下沒多久，江昱就接到了江夢的電話，問他有沒有走，要請他吃飯。江昱大發慈悲地告訴她，自己在跟黎應吃飯，頓時就聽江夢在那頭壓著嗓子嚎叫。

飲料上來，黎應給江昱倒了一杯，聽他語氣得意地講著電話，以欺負江夢為樂。

黎應沒有兄弟姐妹，並不知道親姐弟怎麼相處，不過看他們相處倒是覺得挺有趣。

江昱在電話裡喊了幾遍讓江夢過來，想給她製造機會。

偏偏這麼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她開始矜持了，說什麼自己主動湊上來不好。為此江昱還幫她問了黎應，黎應自然點頭說好，江夢又說黎應是客套話，他要想喊早就主動喊了。

江昱屬實搞不懂她這套理論，索性隨她去了，等掛了電話跟黎應解釋一句：“她不來。”

“嗯，”黎應沒什麼反應，江昱之前點的都是肉，他還在翻菜單給他做推薦，“這裡的黃油土豆不錯，要不要嘗嘗？”

“行，”江昱說，“我不挑食，什麼都能吃，你看著點吧。”

說完這話他把烤串上的兩片青椒撥了出去。

黎應笑了一聲，江昱抬起頭，霎時反應過來：“哦，除了青椒。”

“好，”黎應溫聲應道。

聽到這聲回應，江昱多看了黎應一眼，就見對方拿起一串燒鳥，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連吃東西的樣子都賞心悅目，也難怪受同學追捧。

不過和其他人的看法不一樣，江昱並不覺得黎應冷淡，甚至還在對方身上體會到了一種特別的耐心，好像他是被人細心照顧著的。

這種感覺他只在好友談戀愛的時候見過。

這麼一想，江昱忽然覺得江夢要是能和黎應談戀愛也不錯，至少他沒見過幾個能像黎應這麼耐心的男生。

吃到一半，店裡的客人陸陸續續多起來。

江昱已經吃了半飽，準備拿出手機休息片刻，這時一道驚喜的男聲從旁邊傳來：“學長？好巧啊。”

第4章

江昱側頭看去，就見一個男生從其他桌站起來，往這兒走。眼睛往江昱身上瞥時，表情頓了下，眼裡閃過類似於戒備的情緒，雖然很快，但江昱還是看出來了。

“你好，”黎應禮貌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男生語氣有些開心：“學長，我前兩天給你發的好友申請，你看到沒？”

黎應：“抱歉，我平常不用微信。”

“那你用什麼？q.q嗎？那也行啊，或者手機號給我一個唄。”男生不依不饒。

“平常比較忙，沒什麼時間聊天，”黎應眼睛一抬，看著男生，語調平淡，“不占你記憶體了。”

話雖客氣，可其中的拒絕意味不容忽視。

男生頓了下，看著黎應疏離的眼神，意識到他的意圖被人看穿了。

從看到黎應的第一眼，男生就對他產生了興趣，不過直男他是不碰的，害人害己。

直到後面得知黎應的情況，他才蠢蠢欲動。像黎應這種極品，大學三年不談戀愛，八成跟他是同類，男生果斷出擊，製造了好幾次偶遇。但黎應油鹽不進，甚至連個對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男生眼裡有幾分掙紮，他有點不甘心，這次好不容易能說上話，生怕自己沒表達清楚意思，沉默了兩秒，直白地問：“學長，你這是拒絕我的意思嗎？”

黎應微微一默，下意識看了眼江昱。

江昱表情有些茫然，聽得雲裡霧裡。他聽過不少告白，對這段對話裡的資訊很敏感，不過眼前兩人又都是男生，他有些疑惑。

可能是拒絕了什麼別的請求吧，江昱猜想著。

男生沒做糾纏，得到確切的拒絕後就離開了。

江昱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兩眼，黎應問：“怎麼了？”

“沒什麼，”江昱收回眼，頓了下，笑道，“聽你們的對話有些熟悉。”

黎應垂下眼，握著杯子轉了轉：“經常有女生跟你說？”

江昱一愣，抬起頭看他，這話透露出的資訊可不止字面這麼簡單。

黎應迎上他的目光：“有什麼想問的？”

“他是……”江昱措辭著，總覺得直接說gay好像不太尊重人。他沒接觸過這類群體，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嗯，”黎應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表情，“反感嗎？”

雖然有些意外於男神的魅力，竟能男女通吃，不過反感倒還不至於。

“沒，”江昱搖了搖頭，懶懶一笑，“我反感什麼，又不是跟我表白。”

他夾起一塊肥牛，又補充一句：“其實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沒什麼區別，個人愛好，沒什麼好反感的。”

“嗯，”黎應也淡淡一笑，隨後遞出自己的手機，“要加個微信嗎？”

剛才那一幕還在眼前，江昱忍不住笑出了聲。被人區別對待的感覺確實還挺不錯，怪不得有些女生總愛使些小性子讓男朋友哄著自己。

江昱承認，有一刻他被黎應的雙標爽到了，儘管他們還只是不太熟的朋友。

看到他一個勁地笑，黎應幾不可察地揚了下眉梢。他的手指輕輕點著水杯，一下一下，透露出少有的愉悅。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看到了熟悉的少年，熟悉的笑。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黎應陪江昱站在馬路邊等車。

江昱拿出手機看了眼，車子還有兩百米。

“要我送……”黎應開口時，剛好有一輛公車經過，喇叭蓋住了他的聲音。

江昱揣起手機，側頭看他：“你說什麼？”

計程車緩緩駛到兩人面前，江昱還在等黎應說話。

“……沒什麼，”黎應替他拉開車門，“到了給我發個微信。”

這話江昱只聽他爸媽對江夢叮囑過，他不由覺得好笑，又是開車門又是發微信的，黎應把他當小孩呢。

不過由此可見誰做他女朋友確實挺幸福的，真細心。

-

那天之後黎應偶爾會給江昱發消息，他們專業相近，黎應偶爾會給他講一些專業上的事，也偶爾會分享一兩個笑話給他。

次數並不頻繁，像是卡著點，保持著恰當好處的距離。

不近也不遠。

對於他倆的聯繫，最開心的當屬江夢，只要江昱搞定黎應，何愁她拿不下對方。

因此江夢時刻督促著江昱給黎應發消息，美名其曰培養兄弟感情，實則打算國慶假期讓江昱把黎應約出來玩。

江夢算盤打得美滋滋，她總算體會到了大家經常說的有一個帥哥弟弟的好處。

國慶前夜，江昱接到了江夢的電話，說她今晚要跟同學拼酒，讓江昱去接她。

關鍵時刻弟弟的用處就在這，哪怕江昱嘴上多不耐煩，但江夢知道事關自己的安全，江昱掛上電話就會來。

江夢也是如此，小時候江昱打不過她，她經常欺負江昱。可要是碰到外面有人欺負江昱，她第一個不同意。

有一次江昱被人推了一下，她一個人上前單挑三個小男生，愣是打得全身青一塊紅一塊，讓其他家長牽著小朋友上門道歉。

江昱本來跟同學在網吧開黑，掛了電話打完一局遊戲就去了。

到達江夢所在的KTV時，他們剛開始喝，這裡面大部分人第一次見江昱，客氣地招呼了幾聲，紛紛調侃江夢是不是今晚準備搞場大的。

江昱沒怎麼來過KTV，不習慣這種場合，在他們喝酒時，自己挑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玩手機。

桌上在玩猜拳，喝了幾輪之後，有個男生拿著手機說：“誒，趙聞在班群裡問我們在哪，這KTV叫什麼來著。”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江昱聞聲抬起頭，聽見有個女生喊：“靠，你們誰拍的視頻啊，把我拍那麼醜。”

“江夢，你弟弟真帥啊，連原相機的鏡頭都能扛住，看——”

女生展示出班群裡的視頻，江昱瞄了一眼，看到視頻的一角他正坐著玩手機。

確實還挺帥，江昱心道。

這時他的手機彈出一條微信。

【黎應：你在我們班聚會？】

江昱想起來了，趙聞是黎應的室友。

【江昱：嗯，我姐讓我來接她】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聲：“靠，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趙聞說他和黎應要過來。”

第4章

KTV離海大不遠，沒多久黎應和趙聞就到了。

一進門，黎應目光在包間裡掃一圈，迅速鎖定了坐在角落裡玩手機的江昱。

這時身旁有男生拿著酒杯走上來：“黎應，你可是第一次參加我們班的酒局啊，你說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們喝幾杯？”

“對啊，大家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下次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今天怎麼著也得好好喝一次吧。”

他們都有些喝高了，跟黎應說起話來少了平日裡的拘束。

江昱抬起頭時，正好看見黎應接過男生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可以看得出黎應人緣很不錯，儘管大家都說他高冷，可顯而易見都挺樂意跟他玩的。自他進來之後人群就以他形成了包圍圈，黎應也坐在桌邊陪他們玩了幾輪。

有人給他遞了根煙，黎應擺擺手拒絕了。

江昱看了兩眼，繼續低頭玩手機，在每個軟體上瞎看一通。正當他倍感無聊時，身邊的沙發一陷，江昱偏頭看去，黎應坐了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江昱隨口問，“不喝了？”

“嗯，不太愛喝，”黎應問，“無聊嗎？”

江昱揣起手機：“挺無聊的，下次不來了。”

黎應笑了一聲，提議：“要不要去超市逛逛？”

“啊？”江昱愣了下，“現在？這附近有超市嗎？”

黎應解釋：“KTV裡就有。”

“哦，”反正也無聊，江昱道，“行啊，那去唄。”

他們出門時，有人問他們去幹嗎，有人問他們倆是不是認識，一桌子上嘰嘰喳喳的。

“去超市買點吃的，你們要吃什麼，群裡發給我。”黎應揚了揚手機，說完走了出去。

江昱第一次逛KTV的超市，隨便瞄了一眼價格，標價普遍比外面貴好幾倍。

黎應替同學拿好東西，走到他身邊：“要吃什麼？”

江昱搖了搖頭，拿了瓶冰水，走到酒櫃前看上面的標籤。

黎應跟過去：“喝過酒嗎？”

江昱偏頭看他：“當然喝過，你太小看我了吧，我都大二了。”

“嗯，”黎應嘴角微揚，小半晌後解釋道，“沒有小看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挺乖的。”

“要是我爸媽也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江昱隨口吐槽，“就因為我學習沒江夢好，他們就覺得我去網吧是不務正業，江夢來KTV是適當消遣。”

停頓兩秒他又忍不住補充一句：“還給我列了一大堆規矩，一犯規就扣零花錢。”

想到這江昱忍不住罵了聲：“靠，等我畢業賺錢了就搬出去。”

黎應喜歡看他這種碎碎念一樣的吐槽，不像是真的在抱怨，反而有點像被家裡寵著管著的小孩，養得有點嬌氣。

超市很小，他們又逛了兩圈，該買的都買得差不多了。見江昱小半瓶水快喝完，黎應又給他拿了兩瓶。

把東西放到收銀台，見江昱拿著雞尾酒瓶在看，黎應走過去：“這個度數不高，要不要嘗嘗？”

於是江昱順理成章拿了一瓶。

走出超市時，黎應婉拒了服務員的幫忙，手上提了兩個大袋子。

江昱想幫他提一個，黎應把其中一個給他：“這個是你的，拿好。”

第5章

“啊？”江昱愣了下。

黎應笑著說：“拿著，別讓他們搶了。”

看著他的笑，江昱愣愣地接過袋子。忽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說不太清，就好像黎應在討好他？

難道……黎應暗戀江夢，想要討好他這個弟弟？

如黎應猜想，他一進包間，手上的零食立刻遭到了哄搶。

而江昱手上的分毫未動，大家只樂呵呵地跟他打招呼，笑著問他買了什麼好吃的，似乎都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在照顧。

只有江夢跑過來在他袋子裡翻找了半天：“這是你買的？”

會這麼問是因為江夢知道江昱沒那麼愛吃零食，買也只會買幾件。

“不是，”江昱瞥了一眼黎應，他正垂著眼在聽趙聞說話，“你男神買的。”

江夢一愣，抬起頭看他。頓了須臾後，又偏頭看黎應。

高挑挺拔的青年，站在其他同學身邊格外出眾。他跟趙聞說著話，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看起來心情不錯。不多時，那雙微垂的眼睛一抬，瞟了過來，恰好落在江昱身上。

江夢一直知道黎應家境好，是個很大方的人，他們之前聚會，有好幾次都是黎應悄悄提前買的單。

不過大方和客氣並不代表他好接近，相反他永遠都是一副客氣疏離的態度，跟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讓人無法逾矩。

他會為一群人買單，卻不會給一個人付錢。這就好像他身上的一道屏障。

江夢看著眼前滿滿一袋子的零食。

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等江夢坐回原來的位置，李倩文上前挽住她手腕：“我發現一個秘密，想不想知道？”

江夢喝了酒，這會兒思緒有些混亂，隨口問了一句：“什麼秘密？”

李倩文湊近她：“我懷疑黎應可能對你有意思，你沒發現他特別照顧你弟嗎？從上次在你家我就看出來了。”

江夢：“……”

她一開始也猜測過這個可能性。因為她發現黎應最近見到她比以前禮貌了許多，偶爾也會停下來跟她簡短寒暄幾句，這也導致她有些想入非非。

可除此之外她並沒有感覺到黎應對她態度上的特別，甚至連她發給他的消息回復都是禮貌又疏離的，完全不是喜歡她的表現。

甚至還沒回復江昱一半的熱情。

-

喝到最後，大部分人都倒下了，黎應給包間續費包了夜，讓醉倒的人留在這休息。

江夢也醉得差不多了，連路都走不穩，江昱只好一路扶著她。

黎應提出要送他們回去，被江昱拒絕了。畢竟他們家離市里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沒必要讓黎應來回折騰一趟。

三人站在夜色下的馬路邊等車，這一地段車少，四周有些安靜，不遠處偶爾有從KTV喝醉出來的男男女女。

一陣風吹過，黎應嗅到一絲清甜的果酒香，他微微低頭，在江昱身側嗅了下。

他靠得不是很近，可這個動作有點怪，江昱下意識側頭，對上了他目光。黎應眼底泛著光，眼睛微垂著在看他，因為江昱偏頭的緣故，他們的距離拉得有點近。

兩人微愣著對視一眼。

很快，江昱撇開眼。

黎應注視著他，直起身：“喝了多少？”

“就那一瓶。”江昱答。

黎應：“頭暈嗎？”

江昱：“一點點，基本沒什麼感覺。”

“嗯，”黎應退開一步，“我送你們吧，喝了酒坐車容易犯暈。”

江昱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堅持，也沒再說什麼，他確實感覺到腦子隱隱有些犯暈了。

江夢頭腦發昏，四肢無力，意識卻是清醒的。她知道黎應在這，他在跟自己弟弟說話時，聲音總是溫柔低沉，像是在哄人，她從來沒聽過他這麼對別人說話。

經過一夜宿醉，江夢接到江媽的電話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她不出所料地挨了一頓訓。

等她掛完電話，腦袋昏昏沉沉地點開微信，看見班級群裡正在討論這七天假期去哪兒。

有人說想去爬山有人說想去海邊，她往上翻了翻，意外地看到了黎應給別人的回復。

有人問他這七天準備幹嘛，他說暫時沒安排。

江夢沉思半晌，從床上爬起來去找江昱。

果不其然她親愛的弟弟已經沉浸在槍林彈雨中。

江夢摘下他耳機，江昱側頭瞥她一眼，沒好氣道：“幹什麼？”

“你怎麼天天打遊戲？”江夢問。

“不然呢，”江昱率先說，“上午我刷過題了。”

“找點健康的活動啊，”說到這江夢頓了下，腦子一轉，“或者談個戀愛啊，你都大二了，就沒想過談個戀愛？”

江昱沒回，江夢又問了一遍。

江昱這才覷她一眼：“我女朋友要是像你這樣，那我不是得煩死。”

江夢捶了他兩下，又忍不住樂了一聲：“哎，黎應今天有沒有找你？”

“對面的房子裡有人，”江昱朝耳機那頭說，他正在緊張的時刻，沒功夫搭理江夢。

江夢等了他幾秒，見他開始搜裝備又撞了撞他胳膊，江昱不堪其擾，掏出手機丟到桌上：“自己看吧。”

江夢也沒跟他客氣，點開微信，點進了黎應的對話方塊。

還真找了，問江昱還頭疼嗎。

江夢忍不住瞥了一眼江昱，心道，喝醉的又不是他，疼什麼疼。

今天一共也沒幾條對話，江夢隨手翻了兩下就看完了，最新一條江昱還沒回復。

看著這段聊天記錄，江夢歎了一口氣，終於明白什麼叫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你真是浪費資源，”江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什麼？”江昱沒聽明白。

江夢說：“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多少人想跟黎應談戀愛嗎？”

這段對話太跳躍了，江昱有點懵：“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江夢譴責：“你居然連他消息都不回。”

“……”江昱無語，這算哪門子的比喻啊，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不是一回事，你倆早晚要談的

紅包照舊~

第5章

 

    假期最後兩天，黎應跟趙聞約在學校打球。打完球，兩人沖了個澡，往停車場走去。

    已近傍晚，夕陽鋪滿半邊天，校園裡充斥著蓬勃的朝氣。

    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最舒服，趙聞扭了扭脖子，看見迎面走來兩個女生。她們正竊竊私語地往這邊偷瞄，臉上帶著幾分靦腆的笑，看起來有些青澀，像大一新生。

    趙聞往身旁瞥了一眼，被人矚目的青年目光微垂，對周遭的情況視而不見。

    等兩個女生走過，趙聞忽然說︰“大四了，課也少了，你也順利保研了，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什麼想法？”黎應反問。

    “有沒有想過，談個戀愛什麼的，”趙聞笑道，“我都跟著你快單身一年了，今年怎麼著也得找個女朋友。到時候牽著女朋友的手拍畢業照多好。”

    黎應捏了捏手中的礦泉水瓶︰“……暫時沒這個打算。”

    “嘿，”趙聞忍不住道，“你真打算當一輩子的光棍啊——還是真跟外面傳的那樣？”

    “外面傳什麼？”黎應問。

    “外面傳得多了去了，”趙聞跟他一一細數，“有說你有難言之隱的，有說你有偷偷談了幾年對象的，有說你是深櫃的，還有說你是愛而不得的。”

    趙聞笑了一聲，似乎覺得有趣︰“最離譜的是還有人說我倆。”

    黎應低垂著眼，沒怎麼接話，看起來今天的興致不是很高，趙聞也沒再說什麼。

    今天黎應是開車來的，他們家剛好在一個方向，趙聞順路蹭車回去。

    他剛坐上副駕駛座，黎應放在杯架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車子剛啟動，正準備駕車離開的黎應垂眸一掃，微微頓了下，拿起手機。

    【江昱︰你今晚有空嗎？】

    然後趙聞就見黎應那微抿著的唇一點一點勾了起來。

    【黎應︰有】

    【江昱︰看電影嗎？我姐說最近有部口碑不錯的電影】

    【黎應︰好】

    黎應退出聊天框，點開電影購票介面，定位到了江州。那裡就一個電影院，他截屏發給江昱。

    【黎應︰這家可以嗎？】

    【江昱︰離你太遠了，去海城市裡吧】

    【黎應︰沒事，我開車來】

    【江昱︰行吧】

    【江昱︰我姐也一起，不介意吧？】

    【黎應︰不介意】

    黎應放下手機看見趙聞正一臉探究地盯著自己，不動聲色地驅車駛離停車場。

    “我還有事，把你放在校門口，你今天打車回去吧。”

    直到趙聞下了車還在冥思苦想，黎應那副樣子，怎麼說呢，他也說不清。

    不太黎應。

    本來假期前兩天江夢就想讓江昱幫忙約黎應的。可江昱答應幫她約，江夢卻非要讓他跟著去當電燈泡，還說她和黎應單獨相處會尷尬。

    最後這件事談不攏就沒約成，直到假期快結束，江昱被她煩得受不了才勉為其難答應去當陪襯。

    三人約在電影院踫面，黎應到的時候，電影剛好開場，江昱他們已經買好吃的喝的在等他。

    電影廳人不多，江夢在中間最佳觀影區挑了三個連座。

    江昱有心想給他們製造機會，懶洋洋地走在最後，於是黎應順理成章地坐在了他們姐弟中間。

    電影還不錯，是一部喜劇片，但江昱本身不太愛看電影，全程吃著爆米花打發時間，偶爾拿出手機看一眼，一看就沒太投入。

    見他吃了大半桶爆米花，黎應往他那兒側一點︰“好吃嗎？”

    “還行，”江昱拿起可樂喝一口，剛想把爆米花推過去點，瞥見他和江夢中間那一桶沒動過的爆米花。

    江昱靈光一閃，放下可樂︰“我姐那兒還有一桶，你們吃啊，別浪費了。”

    黎應看著他，目光忽然往下一落，停在他唇上。

    江昱心裡像是被輕輕勾了下，感覺有些怪異︰“怎麼了？”

    黎應慢吞吞抬起手，點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你這兒。”

    江昱下意識舔了一下，是一顆爆米花碎渣。

    黎應眸光微動，喉結輕輕一滑，淡淡撇開了眼︰“她們女生都喜歡一個人吃一桶，我吃不好。”

    這不是挺懂女孩子的，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戀愛經驗，江昱心道。

    “哦，那你吃我這桶吧，”江昱不疑有他，調換了個方向，靠到黎應那側，把爆米花擺在兩人中間。

    從江夢的角度看過去，他們兩個幾乎挨在一起，吃著一桶爆米花，時不時還低頭湊在一起說兩句話。

    這種距離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也還好，但放在黎應身上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看完電影出來，夜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江夢和黎應一商量，準備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江昱沒什麼心思給他們當電燈泡，手裡捧著一杯果汁，眼楮四處亂瞄，時不時掏出手機刷一會兒。

    “想吃什麼？”黎應問。

    江昱眼楮瞥過去才發現黎應是看著自己說的，聽到這話江夢也側過頭來，搞得他才像是這場約會的主角。

    江昱搖了搖頭︰“我在家吃過了。”

    微微一頓後，他說︰“要不……你們去吃，我去上會兒網等你們？”

    江夢下意識抬頭看黎應，他臉上沒什麼情緒，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江昱。

    兩人對視半晌，江昱撇開眼，正想說話，就聽黎應淡聲道︰“隨你。”

    江昱︰“……”

    他怎麼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罪惡感呢，果然牽紅線這種事不是誰都能幹的。

    正當氣氛些微僵持時，有一道女聲傳了過來︰“江昱？”

    江昱偏頭看去，是陳菁菁，經常跟他們一起打游戲的女生，跟她一個學校，不同專業。

    陳菁菁興奮地拉著身旁的閨蜜走過來︰“你電影看完了？”

    他們經常一起打遊戲的人有個群，陳菁菁也在群裡。江昱今晚沒空跟他們開黑，有人問起，他就解釋了一句。

    江昱嗯了一聲。

    陳菁菁瞥到他身旁的江夢和黎應，眼楮微微睜了下，全是帥哥美女，連一旁的閨蜜都激動地悄悄在掐她手。

    陳菁菁看了一眼江夢，又偷偷多看了兩眼黎應，禮貌地喊道︰“哥哥姐姐好，我是江昱同學。”

    江夢也禮貌地跟她打了聲招呼，隨後瞥了一眼黎應。

    作為女生，她最能看懂小女生的心思，這個小姑娘一看就喜歡她弟，眼神藏都藏不住。

    陳菁菁笑著問江昱︰“今晚還打遊戲嗎？帶我上個段。”

    江昱最怕這種承諾︰“我今晚不一定上，你讓李文浩帶你。”

    陳菁菁撇了撇嘴，忽地眼楮一亮，攥住江昱的外套袖子，指了指不遠處打氣球的攤位。

    “考驗考驗你實戰能力唄，”陳菁菁說，“幫我打一個。”

    說到這江昱也來了點興致，他遲疑兩秒，轉頭看江夢和黎應，正想讓他們先去點菜等自己，看出他意圖的江夢說︰“一起去吧，幫我也打一個。”

    說完還看了一眼黎應，後者表情很淡，沒什麼態度。

    “行。”

    江昱點點頭，目光掃過黎應，正準備往那兒走時，聽見黎應說︰“我去抽根煙，你們先過去。”

    江昱聞言轉頭看他，嘴唇微動，正欲說什麼，被已經迫不及待的陳菁菁攥著衣服走了。

    黎應的煙在車上，等他拿到煙，抽完一根再回來時，三個女生已經人手一個娃娃。

    江昱站在中間，將氣步/槍搭在臉側，動作看起來很標準，也很好看。每一槍都能準確無誤地穿透一個氣球，速度又快又準，身旁的小女生連連在為他歡呼。

    江昱之前一共打了三輪，每一輪都是擊中九發，中了三個中號的娃娃。

    他不信邪，還想再試一次，老闆卻不同意了。幾人好說歹說，還有圍觀的群眾一起幫腔，老闆才勉為其難鬆口。

    為了避免前三輪的情況，江昱在打完第五槍時，動了動手指，這時空氣中拂來一絲很淡的煙草味，混合著夏末初秋的空氣，還挺好聞的。

    江昱偏頭看去，果不其然是黎應來了。他嘴角微微上揚，眼裡漫著笑意，有贊許的意味。

    江昱突然就來了點勁，重新架好氣步/槍，瞄準氣球，“砰砰砰”的五槍，例無虛發，拿下了最高獎項。

    幾個女生和周邊的圍觀群眾都不由為他歡呼。

    黎應也在笑，目光筆直地注視著被人圍在中間的男生，眼底泛出一絲光彩。江夢側過頭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靜默兩秒，她無聲收了眼。

    老闆不情願地讓江昱挑一隻大號娃娃，江昱快速一掃，一眼相中了一隻皮卡丘。

    等他抱著皮卡丘轉過身時，江夢和陳菁菁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

    江昱一頓，僵持兩秒後，走到黎應面前，把皮卡丘塞進了他懷裡︰“給你。”

    黎應難得一愣，垂眸掃了一眼皮卡丘，抬眼看他︰“給我？”

    “嗯，”江昱想到什麼，“你不喜歡？”

    確實也沒什麼男生會喜歡娃娃，他自己就不喜歡，江昱心道。

    “沒有，”黎應輕聲說，他的聲音混在夜裡繾綣的燈光下，有些沉，“挺喜歡的。”

    現在喜歡了。

    夜市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江夢點開閨蜜李倩文的微信。

    【姐們兒，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第6章

    江夢懷疑她男神喜歡她弟。

    她把這個猜測告訴好閨蜜李倩文後，當場被對方否定了，直言不可能。

    確實，江夢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雖然黎應大學幾年都沒談過戀愛，但她們從來沒懷疑過他的性取向。因為黎應對男女生的態度向來都一樣，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從來沒跟誰進一步。

    其實江夢觀察到的細節要是放在其他男生身上也還好，甚至許多直男的行為更gay。

    可他不一樣，他是黎應。

    小長假結束，江夢和李倩文坐在學校食堂，後者聽了江夢的細節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思忖片刻，李倩文提議︰“要不我們找個機會試探一下？以我閱男無數的經驗，黎應要是真喜歡你弟，我肯定能看出來。”

    “怎麼試探？”江夢問。

    李倩文一連出了好幾個主意都被她否決，最後乾脆直接說︰“那就讓你弟去試探一下，當事人總能感覺出來吧。”

    江夢覺得她這個提議比黎應喜歡她弟還要不靠譜。

    “你開什麼玩笑，”江夢說，“這還只是我的猜測，萬一黎應真拿我弟當朋友，平白讓他們心裡添堵啊。而且我要是跟我弟說，他肯定覺得我腦子有病，不會同意的。”

    頓了兩秒後，江夢又補充道︰“就算是真的，黎應自己都沒說，我們這樣瞎傳也不好吧。”

    李倩文一想，也是，但凡是個鐵直男都無法忍受身邊有同性朋友喜歡自己。

    “那怎麼辦？”李倩文問，“如果黎應真的喜歡你弟怎麼辦？你要告訴他嗎？”

    江夢沉默了一會兒︰“告訴他能怎麼樣？最多和黎應保持距離。”

    李倩文沉吟須臾，忽然問︰“你弟長這麼大還沒談過戀愛吧？”

    江夢立刻就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別想了，我弟是直男。”

    李倩文自顧自地問︰“你不是說追他的人挺多的，那為什麼他都大二了還沒談過？”

    “我弟這個人比較懶，除了長得帥，跟那些只愛打遊戲的宅男沒什麼區別。”江夢想了想，又說，“再加上從小被我壓迫多了，他覺得女生都跟我一樣，太麻煩。”

    稍稍一頓，江夢補充道︰“可能沒遇到特別喜歡的吧。”

    這時旁邊一張餐桌突然響起一陣笑盈盈的對話。

    江夢隨意掃去一眼，又順著她們的目光朝食堂門口看去，就見兩個身量很高的男生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相貌出眾，氣質格外優越，吸引了不少目光。

    帥是真的帥，要是真喜歡她弟這個不解風情的直男就太浪費了。

    “我找個藉口把江昱喊過來吧，”江夢看著那道背影說， “到時候讓他約黎應，應該能約得出來。”

    江夢挑了個江昱沒課的下午回了家，以幫忙搬被褥的藉口把他騙到了學校。

    到學校的時候剛好是晚飯時間，江夢叫來李倩文幫忙把東西搬回宿舍後，三人一起去了食堂。

    走去食堂的路上，江夢和李倩文一直在說話，而且話題中黎應的名字出現頻繁，搞得江昱都有些無語。

    雖然黎應確實長得挺帥，但也不至於天天掛嘴邊吧，什麼人。

    這時不知說到了什麼，江夢突然撞了撞身旁的江昱︰“哎，江昱，你覺得黎應怎麼樣？”

    江昱沒什麼好話︰“配你綽綽有餘。”

    “你會不會說話，”江夢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也沒跟他多計較，轉而問，“我是說，從你的角度看，你覺得黎應怎麼樣。對你來說算一個什麼樣的朋友。”

    江昱微垂著眼，聞言還真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脾氣好，耐心好，有禮貌，會照顧人，什麼都挺好的吧。確實挺難找出第二個。”

    看著江昱那張一貫有些散漫的臉，江夢忽覺幾分無力。她喜歡了幾年的男神，家世樣貌脾氣通通都是頂尖，想找什麼樣的沒有，怎麼就看上了她這個混不吝的弟弟了呢。

    明明找誰都有可能，卻偏偏找了一個不可能的。

    江夢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惜眼神不好。”

    “誰眼神不好？”江昱問，“黎應嗎？”

    這時李倩文扯了一下江夢袖子，從另一側探出腦袋︰“哎，江昱，聽你姐說最近有個很漂亮的小女生在追你？怎麼樣了啊？”

    “沒，”江昱說，“沒人在追我。”

    李倩文︰“你們上次夜市踫到的那個女生啊，她不是喜歡你嗎？”

    “沒吧，”江昱說得漫不經心，一隻手懶洋洋地抬起搓了把脖子。因為經常玩遊戲的緣故，他的脖頸會間歇性泛酸。

    李倩文看了江昱一眼，忽然湊到江夢耳邊，壓著聲說︰“我發現了，你弟很有當渣男的潛質，一般人吃不住他。”

    江夢瞥了她一眼，又側頭看江昱︰“哎，你幫我把黎應約出來吧。”

    江昱微微一頓︰“你自己不會喊？”

    江夢無語︰“我能喊得出來，一開始還要你幹嘛？”

    江昱沒說話，他有些猶豫，因為他發覺黎應好像不太喜歡他夾在他們倆中間牽紅線。

    江夢又催了一遍，江昱遲疑兩秒才掏出手機。

    在輸入框刪刪打打兩三次，才終於發出兩條消息。

    【江昱︰今天送我姐來你們學校，你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江昱︰沒空就算了】

    身旁兩個女生還在說話，江昱卻覺得這方安靜了許多。沒過多久，手機振了兩下。

    【黎應︰有空】

    【黎應︰你在哪，我去找你】

    【江昱︰南區食堂】

    【黎應︰好，等我一會兒】

    【黎應︰我還在實驗室，你們先吃】

    三人找到位置坐下沒多久，黎應就到了，他手上還拿著一本書。

    看到走進食堂的黎應，李倩文率先站起來朝他招招手︰“黎應，這兒。”

    這個時間剛好是飯點，食堂本來就人多，黎應又是海大的風雲人物，被她這麼一喊瞬間引起了不少注意。

    江昱抬起頭，看著黎應一路走到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把書擺在手邊。

    “不好意思，來晚了，”黎應朝大家微微致歉。

    李倩文立刻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男神嘛，應該的。”

    幾人打完招呼後，黎應看向江昱，稍作停留後，他問︰“剪頭發了？”

    聞言江夢也朝江昱看去，好像是短了點，但說實話這種細節她壓根注意不到。

    “嗯，”因為嫌麻煩，江昱這次剪得多了點，“怎麼樣，帥嗎？”

    “帥，”黎應笑著應道，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怎麼樣都帥。”

    江昱發覺黎應這個人真的很會說話，關鍵態度還很真誠。每次相處下來，他都覺得自己被他捧得哪哪都很舒服。

    江昱不禁心想，要是將來誰做了他女朋友還真挺幸福的，他都有點羨慕了。

    這時身旁兩個女生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對方，眼中閃過一道不可言說的默契，又雙雙低下頭吃飯。

    這該死的直男。

    江昱忽然就想到了江夢剛才的問題，黎應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他突然……也多了一絲好奇。

    江昱邊想著，邊推了推他點的香辣魚︰“微辣，能吃嗎？我點的雙人份。”

    “能，”黎應說著一笑，“我不挑食。”

    江昱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句話，這是對應他們上次在居酒屋他說過的話呢。

    江昱懶懶一笑，隨後拿起手邊的飲料喝了一口，注視著黎應，後者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魚。

    “黎應哥，”江昱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

    這話一出，桌上立刻安靜了下來，兩個女生連筷子都不動了，紛紛好奇地看向黎應。

    黎應垂著眼靜默片刻，抬起頭，江昱正看著他。

    “沒想過，”黎應盯著他的眼楮，“喜歡就喜歡了吧。”

    “哦。”

    好像答了，又好像沒答。江昱擰上手中捏著的飲料蓋子，瞥了一眼江夢。後者似有所感地對上他目光，像是完成了一場交接暗號。

    接下來桌上就安靜了下來，大家沉默地吃著飯，幾乎沒怎麼開口。

    江昱是最先吃完的，吃完後他拿出手機刷了一會兒，沒什麼可看的，又懶洋洋地支起胳膊拖著半邊臉等他們。半闔的眼楮剛好落在對面的黎應身上。

    他的穿著簡單休閑，手邊擺著一本專業書，一隻手隨意地搭在上面。

    黎應完美詮釋了長得好看的人，手也很好看，縴細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背有明顯凸出的骨節，很漂亮。

    這時江昱看到黎應的手指微微蜷了下，然後輕輕地點了點放在手下的書。

    江昱抬起頭，黎應正低著眼，並沒有在看他。

    江昱也沒多想，轉頭跟江夢說話，這時黎應放在書上的那只手放了下去，揣進了口袋。

    這個食堂比較小，只有一個門，幾人吃完飯往那兒走時，江昱身後撞來一個女生，她餐盤裡的湯剛好灑到江昱身側。

    女生驚訝地睜大眼，看看李倩文，又看看江昱，最後選擇立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昱看了看外套袖子，沾濕了一片湯漬，黏到了裡面的手臂。

    “沒事，”江昱脫下外套，拎在手裡，沒打算為難女生，“一點點，不要緊。”

    女生連連道歉，提出要給他送去乾洗，被江昱回絕了好幾次才肯離去。

    最近已是初秋，江昱穿著短袖走出食堂時有點冷颼颼的。

    正當他準備提出要先回家時，黎應說︰“我宿舍就在這，要不要上去換件衣服？”

    江昱眼中有一瞬的猶豫︰“……算了吧，也沒多少路。”

    “宿舍樓就在你後面，走幾步路就到了，”黎應看著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你這樣回去容易感冒。”

   

第7章

    目送兩人離去。

    江夢問︰“看出什麼了嗎？”

    李倩文同樣在看著那雙遠去的背影︰“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你直接說吧，”江夢沒什麼心情開玩笑。

    “好消息是，恭喜你猜對了。”李倩文說，“壞消息是，我覺得黎應百分之兩百對你弟有意思。”

    其實江夢也已經確定得七七八八，只是想再聽李倩文確認一遍。就像最後一個泡沫總要被戳破，直到完全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你看到黎應看你弟的眼神沒？”李倩文側目看江夢，忍不住感嘆了一聲，“所以說，喜歡一個人真的藏不住，男神也免不了落俗。”

    她嘖了一聲︰“可惜了，這麼極品的男人，你弟又不用，放著多浪費啊。”

    江夢匪夷所思地嘆了一聲︰“沒想到我的情敵居然會是我親弟弟。”

    說完似乎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來︰“早知道小時候多打幾頓。”

    “你打了你弟，心疼的還不是你男神。”這個時候李倩文還不忘故意在她傷口上撒鹽，“你說，黎應對你弟是一見鐘情嗎？”

    這個問題江夢還沒來得及思考過，兩人不約而同對上眼，頓時想到了同一件事。

    “怪不得那天等了他兩個多小時，”江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屬實是自討沒趣了！

    “算了算了，別想了，這種高嶺之花本身就不是我等可以摘取的。”李倩文一把摟住好閨蜜，笑著說，“你也別管了，黎應肯定看得出你弟是直男。喜歡都喜歡了，還能怎麼辦，讓他享受這甜蜜的痛苦吧。”

    兩人說著話，並肩走入夜色裡。

    走進黎應宿舍，江昱隨意掃了一眼，裡面收拾得幹淨整潔，空氣中飄浮著很清爽的味道。

    雖然江昱沒住過宿舍，但他也去過其他同學的寢室，知道一般的男生宿舍不長這樣。

    關鍵是一個宿舍住了好幾個男生，其他人居然也可以配合得這麼好。這就不得不佩服黎應了。

    不過江昱覺得他肯定沒法跟黎應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要是讓他每天收拾這收拾那，他肯定會煩死。

    黎應打開衣櫃，讓江昱自己挑衣服。

    櫃子裡的衣物整潔有序地堆疊在一起，每一件外套都被收拾平整地掛在衣桿上。

    江昱隨手拿了一件暗色系外套，忍不住無聲感嘆。比他媽都會收拾，一看以後就是個會顧家的好男人。江夢要是真能追到，那以後不是享福了？

    外套上還有洗衣液的香味，穿上之後，冷調的清香縈繞在鼻間，江昱忍不住調侃一句︰“太完美了吧，黎應哥，你這樣以後很難找到女朋友的。”

    黎應看了他兩秒，忽然來了點興致︰“為什麼，完美不好嗎？”

    “你想想啊，你都這麼完美了，還有誰能配得上你啊，”江昱說，“跟你在一起不會自卑嗎。”

    “沒什麼配不配得上，”黎應沉默了一會兒，“我都會遷就他。”

    “那你是個完美的好男人啊，”江昱捧得很順口。畢竟穿了人家的衣服，這點禮貌他還是懂的，更何況這也不算客套話，事實如此。

    看得出江昱沒什麼心思聊這些，黎應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喝水嗎？”黎應問。

    江昱正在看他的書架，上面都是一些海科相關專業的書籍。他讀的是海洋技術，所以多多少少有點相似，雖然實際上相差很大。

    江昱的注意力都在書上，聞言反應慢一拍地轉過頭。

    黎應走到他身側，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新杯子︰“沒用過的。”

    “哦，謝謝，”江昱說。

    其實新不新的，他沒這麼講究，不過黎應的待客之道確實很講究。

    江昱捧著一杯溫水，站到黎應桌前。他似乎對他的書桌很感興趣，看看這又看看那，不時拿下一本書翻閱，通常翻不到一分鐘又被塞回去。

    黎應拿著水杯靠在他身後的床梯，默默注視著他。

    他的頭發確實剪短了不少，從後面看，能清晰看到裸/露出領口的一截脖頸，縴長白皙有力量，很漂亮。

    他不時會抬手揉搓一下。

    江昱轉過身時剛好對上黎應一動不動的目光，他像是在發呆，直直地盯著他，也沒什麼反應。

    江昱倚著書桌微微一頓，揮了揮手︰“你在發呆嗎？”

    黎應半垂下眼皮，喝了一口水，不答反問︰“你今天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他的聲音很輕，江昱默默等著他的後續。

    黎應抬起眼，兩人四目相對。

    “你呢？”黎應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聞言江昱略微沉吟，這個問題他聽許多人問過，但他並沒有認真思考過。

    這次他稍微認真地想了一下︰“話少溫柔點的吧，反正肯定跟江夢相反的類型。”

    黎應慢吞吞地點點頭。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八點，江昱揉了揉脖子，拿出手機看一眼，準備跟他告別。

    黎應看著他︰“你脖子不舒服嗎？我看你一直在揉脖子。”

    “嗯，”江昱不在意道，“遊戲打多了，有點酸。已經八點了，我先……”

    “我爺爺肩頸不好，我以前經常幫他按摩，專門學習過手法。”黎應說，“要不要試試？”

    江昱的脖子確實有點酸，可按摩是一件極為麻煩，甚至有點親近的事，他跟黎應好像還沒熟到這個地步。

    江昱有點心動，又有些猶豫︰“不了吧。”

    黎應沒說話，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過了小半晌才問︰“著急回去嗎，跟人約了打遊戲？”

    “沒，”江昱又抬手搓了把脖子，越說它倒是越酸了，“打游戲不用特意約，我們有個群，誰有空喊一聲就行。”

    黎應明白似的點點頭，隨後又道︰“我爺爺說按得挺舒服的，第二天睡醒肩膀那兒會很放鬆。”

    “……太麻煩你了，”江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算了。”

    “不麻煩，”黎應說，語氣漫不經心，“我也好久沒給我爺爺按了，剛好想找個機會練練手。”

    說完他又站起了身︰“算了，你要是急著走，改天也可以。我送你下去吧。”

    “我沒什麼可急得啊，”聽他這語氣，江昱莫名解釋了一句，“主要我是怕你麻煩。”

    “嗯，”黎應看著他，忽然微微笑了下，“我不怕麻煩。”

    江昱︰“……那，要不試試？”

    五分鐘後，江昱坐在了黎應的書桌前，黎應則站在了他身側。

    他特意用熱水泡過手，手掌觸踫到江昱脖頸時散發著一股熱流。

    他的掌心先是貼在江昱後脖頸那兒輕輕搓揉了一陣，搓到後頸的皮膚微微發熱時，再輕柔地繞圈打轉起來，溫熱的掌心摩擦過細滑的頸肩肌膚，有點舒服。

    黎應確實沒有胡說，他的手法很熟練，不輕不重的力道，令江昱緊繃的肩頸不知不覺舒緩開來。

    按摩講究耐心，黎應的耐心無疑是非常好的，從脖子慢慢替他按到肩頸，江昱舒服得跟泡在軟綿綿的雲層裡一樣，昏昏入睡。

    按摩結束的時候，江昱已經哈欠連連，他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頓時覺得渾身輕松了不少。

    江昱驚喜地一挑眉，由衷誇道︰“你怎麼什麼都會，這就是學霸的力量嗎。”

    畢竟佔了人這麼大一便宜，江昱比了個大拇指，誇得毫不吝嗇︰“黎應哥，你這手法，比專業的還專業的級別啊。你要是入行，時薪起碼得四位數啊。”

    黎應笑了︰“行，那你記得有空多來買我。”

    “那還是別了吧，”江昱穿上他的外套，忍不住笑，“我一個月的零花錢也就夠買你個把小時。”

    “那給你打個折，”黎應也難得有興致開起了玩笑，“賒賬也行。”

    這時宿舍門從外邊打開，黎應的室友趙聞回來了。

    “誒，江昱？”趙聞笑著寒暄，“你來學校找你姐的嗎？”

    “嗯，替我姐送被子。”江昱和趙聞有過兩面之緣，也算個點頭之交。

    聞言趙聞感嘆了一聲︰“有兄弟姐妹就是好啊，我小時候也一直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可惜我們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

    江昱沒說話，他不是個話多的人，尤其不擅長和不熟悉的人寒暄。

    黎應瞥了他一眼，主動問趙聞︰“你今天的聯誼怎麼樣？”

    聽到這話趙聞有些意外，黎應從來沒關心過他這些，今天居然有興致主動問起。

    “還行，今天女生不多，”趙聞拿杯子接了一口水，“你要是什麼時候願意去一次，那就造福我們這些男性同胞了。”

    黎應沒接茬，收了收桌上的東西。

    趙聞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什麼，轉向江昱︰“江昱，你是江大海院的？”

    江昱︰“嗯。”

    趙聞眼楮登時一亮︰“過段時間我們學院和你們學院要舉辦一個跨校聯誼，你們學院女生多嗎？”

    江昱想了想，客觀道︰“多，美女也挺多的。”

    黎應側頭看了他一眼。

    江大美女多這一點趙聞早有耳聞，畢竟他們海大男生佔比大，也不止搞過一兩次跨校聯誼了。

    只是聽江昱這麼一說，趙聞更加期待了。

    他看著江昱，目光忽然一頓︰“誒，江昱，你還沒女朋友吧？”

    “嗯，”江昱點了點頭。

    趙聞笑︰“你們這些帥哥怎麼回事，現在都流行帥哥單身嗎。”

    微微一頓後，他道︰“那要不你到時候也一起來唄。雖然我們學院男生多，但我還是認識不少聰明又好看的小姐姐的，到時候介紹給你。”

    黎應收拾桌子的手一頓。

    江昱略沉吟︰“聯誼要做什麼？”

    “說白了就是以脫單為目的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玩，”趙聞說，“你要是遇到感覺不錯的，可以留個聯系方式，私下發展。像你這種帥哥，在這種場合很吃香的。”

    江昱正想拒絕，趙聞說︰“一起去玩玩吧。我們兩個學院專業相近，就算不談戀愛，結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錯。大家以後都是一個圈子裡的。”

    “哦，對了，你姐可能也要去，”趙聞補充道。

    “到時候再說吧，我回學校瞭解一下，”江昱放下水杯，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好，那你去的話，到時候可以跟我說一聲。”趙聞拿出手機，“我們兩加個微信吧。”

    黎應依照慣例把江昱送到了校門口。

    兩人站在馬路邊等車，江昱忽覺這個場面有點好笑，自他跟黎應認識以來，他們好像一直在路邊等車。

    站了沒多久，黎應說︰“你脖子經常泛酸的話，要注意一點，玩遊戲的時候適當動一動。”

    “嗯，”江昱隨口應了一聲，“我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黎應問︰“那個聯誼，你要去嗎？”

    一般來說江昱怕麻煩，肯定不會去什麼聯誼活動的。但如果都是相關專業的，那性質就不同了，確實可以考慮一下。

    就如同趙聞所說，畢竟大家以後都是一個圈子的。全國最好的兩個海院。

    “再說吧，”江昱垂著的眼楮掃到身上的外套，“衣服我到時候讓我姐帶給你。”

    黎應沒說話。

    車子在路邊停下，江昱拉開車門，背對著黎應揮了揮手。

    這時他感覺衣服被人扯了一下，江昱回過頭。

    黎應拉了拉他衣擺︰“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第8章

 

    週末，江家客廳。

    “給你個接近男神的機會，”江昱把洗幹淨的衣服裝進袋子，遞給江夢，“黎應的外套。”

    江夢正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吃葡萄，聞言側頭看看他手上的袋子，拒絕︰“不去，你自己去還。”

    這種能接近黎應的好機會她向來是最積極的，見狀江昱有些意外︰“怎麼，表白被拒絕了？”

    江夢低頭剝著葡萄皮，沒說話。

    “真被拒絕了？”江昱坐到她旁邊，準備安慰安慰她。

    “沒，”江夢吸溜掉手上的葡萄，拿著身旁的抱枕往後靠。

    “江昱，”江夢看著弟弟的側臉，“你為什麼不談戀愛啊？追你的女生不是挺多的嗎。”

    “沒啊，”江昱撚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裡。

    “好好說，”江夢拿腳輕輕踹了他一下，“我聽李文浩說了，喜歡你的不少。沒遇到喜歡的？”

    江昱一顆接著一顆吃葡萄，沒理她。

    江夢看著他，決定放個大招︰“你天天不談戀愛，人家都要懷疑你性取向了。”

    “神經，”江昱不在意地嗤一聲。吃完幾顆葡萄，他擦了擦手，“我才剛大二，你是不是忘了高中的時候我跟女生同桌吃個飯，你都要打小報告？搞得後來爸媽天天盯我那麼緊。”

    “那能一樣嗎，”江夢說，“高中不盯你緊點，你能考上江大？”

    最後姐弟倆就往事吵了半天，江夢也沒答應幫他還衣服，把江昱氣得不輕，直說下次有事別再找他幫忙。

    海院的跨校聯誼在下週六，地點在江大附近的轟趴館。因為人數多，策劃人直接包了個大別墅準備搞轟趴。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二點。

    原本江昱沒打算去的，但他同學兼好友李文浩想去，說是想結交一些海大相關專業的朋友。畢竟這個圈子小，如果以後想從事相關行業，說不定會對工作有幫助。

    他和江昱關系好就想喊江昱一起，剛好那之後趙聞又問了江昱一遍，經不住兩邊磨，江昱索性就答應了下來。

    轉眼到了週六，江昱和他們約好直接在別墅踫面。

    江昱到的時候，別墅裡已經來了不少同學，趙聞也到了。趙聞是個熱情主動的性格，一見到他立馬就迎了上來。

    兩人站到吧台邊，趙聞給江昱倒了杯果茶，自己則倒了一杯雞尾酒。

    “黎應從來不參加這種活動，”趙聞突然說。

    他端著雞尾酒站到江昱旁邊，兩人倚著吧台，見江昱眼楮瞥過來，趙聞繼續說︰“他回家了，今天應該在家陪長輩。”

    江昱也是個話少的，趙聞跟他又不熟，也沒什麼可聊的，只能聊聊共同認識的朋友。黎應無疑是個好話題。

    江昱嗯了一聲。

    今天太陽不錯，從別墅的落地窗戶照進來，灑在江昱身側，把他一隻手烘烤得暖洋洋的。

    沒過多久李文浩也來了，他身旁還跟著個陳菁菁。

    後者一見到江昱就高興地跑上去攥了攥他衣袖︰“怎麼樣，見到我意不意外？”

    他們這些人經常一起開黑，打遊戲的時候本身就咋咋呼呼的，所以熟得也快。陳菁菁性格好，跟大家都處得不錯，江昱也不例外。

    “我們院的聯誼，你來幹什麼，”江昱隨口打趣。

    “她來幹什麼，”李文浩笑了，“你說她來幹什麼。”

    陳菁菁作勢踹了李文浩一腳，後者故意逗她︰“江昱說你，你怎麼不打江昱啊，你這偏心偏得也太嚴重了吧。”

    陳菁菁是李文浩的發小，一開始她就是通過李文浩認識的江昱。自那之後就開啟了黏人的攻勢，凡是江昱在的場合都要讓李文浩帶上她。

    就這麼大家也在一起玩了一年，本來美女帥哥應該很容易擦出火花，可這倆人倒是快處成了兄弟。

    其實陳菁菁的態度挺明顯的，大家都看得出來，可江昱就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有時候李文浩都想勸陳菁菁放棄，可她偏不，她非要磨。

    現在連李文浩都有點好奇，這樣都拿不下江昱，以後究竟哪尊大佛能拿下他這種又酷又懶又佛的性格。

    甚至李文浩都覺得江昱天生有種當渣男的薄情氣質。

    這時一道“　嚓”聲響起，把三人說說笑笑的一幕定格入相片。

    三人同時轉過頭，趙聞揮了揮手機，解釋道︰“給我同學發，督促他早日脫單。”

    今天黎家有家庭聚會，黎應在陪母親和幾個長輩打牌。

    手機響起時，黎應垂眸掃了一眼，是趙聞發來了一張圖片。

    他沒看。

    過了一會兒，趙聞又接連發了三條消息過來。

    【趙聞︰你的小學弟估計快脫單了！】

    【趙聞︰我今年肯定也脫，以後就你一個單身狗了】

    【趙聞︰別說，江昱確實挺帥的，來了之後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就是有點不愛說話，這一點你們還挺像的。】

    後面幾局牌黎應打得心不在焉的，這在他身上十分罕見，黎母稀奇地觀察了兒子幾眼，察覺到他心思確實不在這裡，乾脆讓他下場換了個人上來。

    下了牌桌，黎應直接拿著煙去了後院。

    相較於前院的嘈雜，後院清淨了不少，只能隱隱聽到前面傳來微弱的說話聲。

    黎應點上一支煙，眺望遠方。明明滅滅的星火燒到煙屁股時，他拿起手機，點開了江昱的微信。

    他們上一次對話還是在五天前，江昱說最近有點忙，過一段時間還他衣服，問他急不急。

    黎應看了幾秒，掐滅煙，抬手打字。

    【黎應︰你今天有空嗎？我去找你拿衣服】

    發完消息，黎應又點上一根煙，火苗從指尖躍起，染上煙頭。他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煙時，再次拿起手機，準備點撤回。

    這時對話框跳出來了一條新消息。

    【江昱︰我在聯誼會】

    【江昱︰你今天要？】

    【黎應︰你去了？】

    【江昱︰嗯，趙聞哥說發了照片給你啊】

    黎應盯著這句話看了一會兒才回。

    【黎應︰消息太多，剛看到】

    【江昱︰哦】

    【江昱︰本來想喊你的，不過我猜你不喜歡這種場合】

    【黎應︰沒有】

    【江昱︰什麼沒有？】

    【黎應︰沒有不喜歡】

    【黎應︰你在就行】

    別墅裡，三個男生正在玩電子遊戲。

    收到這條消息時，江昱打得正激烈，他側眸快速掃了一眼手機，心髒不禁猛地一顫。他的眼楮自動排列組合，短暫地把這句話看成了一句告白，登時把他嚇了一跳。

    遊戲上的人物因他一剎那的失誤被暴揍而死。

    江昱直接下了遊戲機，點開手機，反復品味了幾遍那兩句把他嚇得找不著北的消息，不禁感到好笑。他居然會聯想出黎應跟他表白，也是挺有意思的。

    江昱打字。

    【江昱︰那你要不要來？】

    看著上面的聊天記錄，江昱想了想，又發了一條。

    【江昱︰我帶你玩】

    大約過了兩分鐘，消息來了。

    【黎應︰行】

    【黎應︰那你想想帶我玩什麼】

    看著這條回復，江昱笑了一聲，隨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趙聞。

    後者邊打遊戲邊瞥一眼江昱，稀奇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他終於想通了？”

    一旁的李文浩問︰“黎應是誰？”

    這時陳菁菁拿著幾塊小蛋糕走了回來，她遞一塊給江昱，說︰“黎應我知道，海大的校草是吧。”

    李文浩瞥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他很有名啊，”陳菁菁吃了一口蛋糕，“我大一的時候就聽過他的名字，他好像也是海院的吧。”

    說到這，她有點興奮︰“他是不是要來啊？”

    江昱估計她沒對上人，特意提醒了一遍︰“你上次夜市已經見過他了。”

    陳菁菁驚訝地睜了下眼楮︰“你姐姐的男朋友就是黎應？”

    微微一頓，江昱解釋了一句︰“不是男朋友。”

    陳菁菁沒聽他解釋，自顧自地點點頭︰“怪不得，真的很帥啊。”

    這時李文浩又笑著瞥了她一眼，故意問︰“他和江昱誰帥？”

    聞言江昱眼楮也瞥過去。

    陳菁菁︰“……”

    連一旁的趙聞見了都忍不住笑出聲。

    趙聞是第一個看到黎應來的，彼時他正跟女生坐在花園裡喝下午茶。

    黎應遠遠走來時，還是對面的女生目不轉楮地盯了幾眼，他才轉頭看見。

    趙聞跟女生打了個招呼，立馬迎了過去︰“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兩人無視周遭的目光，一路走進別墅，裡面很大，什麼娛樂項目都有，房間也多。

    黎應掃了一圈︰“江昱呢？”

    “你怎麼一來就找江昱，你總不至於也要他給你介紹女生吧。”趙聞隨口說了一句，也沒多想，“他好像被人叫去打牌了，你去二樓的棋牌室看看。”

    兩人沒說幾句話，趙聞繼續去找女生聊天，黎應則一路上到二樓。

    江昱確實在打牌，和幾個關系不太熟的同學湊了一桌。

    黎應走進來時，江昱先是聽見身旁一陣的對話，他才抬眼看去。

    看到他，江昱微微挑了一下眉，隨即揚了揚手機︰“我贏了十幾塊錢，可以請你喝杯奶茶。”

    黎應聞言笑了下，走到他身旁。

    牌桌邊有不少同學在圍觀，不過這裡基本都是江大的，對黎應不太熟悉。

    眾人見到他，紛紛多看了兩眼，有人好奇地問︰“江昱，這是你朋友嗎？介紹一下啊。”

    “嗯，”江昱出完牌，偏頭看黎應，剛好對上後者垂下的目光。

    嘖，確實帥，江昱不由心道。起初他還不覺得黎應有多帥，只覺得江夢她們一天天花癡，最近倒是越看越順眼了。

    江昱不由起了點開玩笑的興致，介紹道︰“黎應，海大校草，看不出啊！”

    眾人聞言笑鬧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唧唧喳喳的，江昱沒再理他們。

    這把牌結束，他起身給黎應讓座。

    黎應說︰“你打吧，我看你打就行。”

    “你打，我打了一會了。”江昱抬了抬下頜，“我幫你看牌，保準你贏。”

    聽他這麼說，黎應看了他兩秒也沒再推辭，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桌上立刻有男生提出了反對意見︰“怎麼還能幫忙看牌啊？不帶這樣的啊。”

    江昱解釋說︰“他不會玩，我就借他手抓個牌。”

    “沒事沒事，不就隨便玩玩，”另一個男生不在意地揮揮手，“而且兩個人打，輸得概率大。”

    見大家都沒意見，那位同學也沒再說話。

    黎應打牌的時候，江昱就坐在他旁邊，他十分配合地扮演著一個不太會打牌的角色，不時把詢問的目光投注到身邊的人身上。

    江昱見狀就會湊過去幫他看牌。

    他挨過去的時候，腦袋剛好湊在黎應前側，他能很清晰地聞到江昱頭發上的洗發水味。淡淡的清香，混合著棋牌室裡彌漫著的煙草味，使得本來不太好聞的氣味，變得有些迷人。

    出完牌，江昱稍稍退開，朝黎應做了個挑眉的動作，像是在說“這把我們穩了”。

    江昱長得好看，但平常一貫表情很淡，其實他張揚的時候，五官十分明艷。

    兩人對視小半晌，江昱見狀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黎應眸光微動，拿手抵唇，輕輕咳了一聲，隨即撇開眼，拿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

    裡面是橙汁，黎應垂眸一掃，喝完才意識到自己拿錯了杯子。

    江昱本來就在看他，見狀隨口提醒了一句︰“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黎應頓了頓，側眸看他︰“不能用嗎？”

   

第9章

 

    江昱沒想到他會接這麼一句話，愣了一下，一時竟不知道他是真心疑惑還是故意反問。

    他稍微反應了一下，立刻配合道︰“可以，當然可以，您請慢用。”

    隨即看到杯子已經見底，江昱又替他倒了一杯，倒完放到他手邊。

    “哥，”他玩兒似地笑，“您看我今天的服務，您還滿意嗎？”

    黎應也笑了一下︰“滿意，感受到你的招待了。”

    打完牌的時候已近傍晚，別墅的大花園裡已經為大家準備好自助式燒烤。

    江昱和黎應出去的時候，李文浩正在哄陳菁菁，後者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一瞧見江昱下來，李文浩立刻喊他。

    江昱帶著黎應走過去︰“怎麼了？”

    李文浩說︰“你惹的禍，你自己解決。”

    江昱一臉納悶，他才剛下樓怎麼就惹禍了。

    見陳菁菁撇著嘴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李文浩解釋道，“前段時間不是有個我們院的大一新生經常來纏著你嗎。”他說著瞥了一眼陳菁菁，“後來她去人宿舍找那女生去了，兩個人鬧得挺不愉快的。這不，今天又撞上了。”

    陳菁菁瞥了一眼不太熟悉的黎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說︰“我馬上就走，你們海院的地盤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李文浩氣笑了︰“你怎麼無差別攻擊啊。”

    江昱聽明白了，他也覺得有些好笑，看著陳菁菁︰“你去找她麻煩幹嗎，新鮮勁，過一陣子不就好了。”

    “那哪有她那麼纏人的啊，”陳菁菁不爽地撇了撇嘴。

    一抹夕陽打在江昱臉上，把他頭發照出泛著暖色調的橘黃。

    “讓她纏好了，”江昱的眼楮在日落中微微眯起，有些懶洋洋地說，“反正也不會因為她纏人喜歡她。”

    黎應聞言偏頭看他，江昱本就好看的五官在夕陽下愈發明艷照人。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副漫不經心的腔調，好似對什麼都不在意。

    最後陳菁菁還是堅持要走，並拒絕了李文浩提出的要送她回家的意見，只要求江昱送她出門就行。

    江昱送她出去之後，陪她在車站等了一會兒，直到公交車來了才往回走。

    燒烤香味飄散出來，江昱走回別墅的路上已經饞得肚子咕咕叫。

    “江昱，”一見他走進門，趙聞先喊了一聲，遞給他一串雞翅，“你的。”

    江昱接過雞翅咬了一口，見只有趙聞和李文浩兩個人，四下望瞭望︰“黎應呢。”

    趙聞大口吃肉吃得十分滿足，聞言抬手朝旁邊一指︰“烤東西。”

    江昱往那邊看一眼，燒烤的裊裊炊煙之中站了許多人，其中高挑挺拔的青年氣質出眾，尤為顯眼。

    江昱吃著雞翅跟兩人聊了一會兒天，隨後往黎應那處走去。

    他啃著雞翅走進嗆人的煙霧中，站到黎應身旁︰“烤了什麼？”

    黎應偏頭輕輕咳了一聲，把烤好的肉串遞給他︰“這些可以吃了。”

    “你先吃吧，”江昱丟掉吃完的竹簽，“我來烤一會兒。”

    “沒事，你先吃，我把手上這些烤了。”黎應低垂著眼，眉梢在炊煙中微微皺起，烤得很認真。

    江昱確實有點餓了，一邊等黎應，一邊拿起一串脆骨先吃了起來。

    黎應抽空轉頭看他︰“好吃嗎？”

    “好吃，”江昱朝他比了個大拇指，“香脆嫩酥，恰到好處，不愧是我們大學霸。”

    黎應看了他兩秒，突然抬手在他臉側輕輕蹭了一下。

    “嗯？”江昱下意識發出一聲疑惑。

    “沾到了，”黎應淡淡解釋了一句。

    “哦，”江昱也沒在意，他拿起一串烤肉，遞到黎應嘴邊，“要不要先嘗一口。”

    黎應垂眸掃了一眼擺到面前的烤串，頓了須臾，湊上去咬了一口。

    “怎麼樣？”江昱看著他，直接就著他咬下的地方繼續吃起來。

    黎應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幾秒，淡淡撇開眼，舔了下唇上殘留的燒烤味，翻了翻手上的烤串。

    “挺好吃的，”他淡聲評價。

    沒過多久，趙聞和李文浩結伴走了過來。

    趙聞看了看黎應手上的烤串，看起來烤得差不多了，他抬手就想拿兩串，卻被黎應拍掉了手。

    “自己去烤，”黎應說得不近人情。

    趙聞看了看江昱手上的烤串，頓了片刻，又說︰“你這不是有烤好的？”

    “嗯，”黎應給烤串撒上調料，慢條斯理地說，“不夠。”

    說完直接遞給了江昱。

    趙聞當即眼楮一睜，低聲罵了一句︰“靠，什麼意思啊。”

    江昱卻很得意，說實話黎應這種雙標甚得他心，總會讓他莫名覺得很爽。

    黎應瞥了趙聞一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我不是看你已經在烤了，”趙聞說。

    經過一個下午大家也熟得差不多了，男生說話本來就大大咧咧，也沒什麼顧忌。

    於是他瞥了一眼江昱︰“那江昱不用動手？”

    江昱正在啃土豆，聞言笑著道︰“我們關系好，羨慕？”

    說完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得意過頭了，側目看黎應。

    就見他嘴角噙著笑，見自己轉過頭，也偏頭看他，輕聲嗯了一下，像是在給予他回應。

    趙聞噎了一下︰“行，我懂了。”

    這時李文浩走到江昱身邊，瞥了一眼黎應，撞了一下江昱的胳膊︰“什麼時候交了關系這麼好的朋友都不說一聲，還是不是哥們了？”

    江昱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聞言從竹簽上叼下一片土豆，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好說的，娘了吧唧的。”

    李文浩一哽，轉念一想也是。雖然他們關系好，但兩人都是大男生，除了打遊戲，其他方面沒女生那麼細膩，他要是多了個新朋友也不會特意去跟江昱說。

    吃完燒烤，時間已經不早，晚上還有一場舞會。這是眾人最期待的環節，在音樂和燈光的渲染中，氣氛最容易被點燃，單身的男男女女也更容易熟絡起來。

    不過除了趙聞，其他幾人對這種場合都沒什麼興趣，於是商量之下決定先行離開。

    這塊地方稍微有點偏僻，剛好黎應今天開了車，於是他順路把江昱和李文浩一起送了回去。

    照理來說，這段路先送江昱再送李文浩比較方便，但黎應還是繞了路先把李文浩送回了家。

    然後他們再繞路去江昱家，路上途徑一片街區，江昱突然提出要下車，讓黎應找個地方等他。

    黎應以為他急著要找廁所，結果江昱回來的時候手上提了兩杯奶茶。

    江昱把其中一杯遞給他︰“今天剛好贏了兩杯奶茶。”

    黎應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忍不住笑了下。

    沒了李文浩，車上更安靜了，江昱坐在副駕駛座，喝了幾口奶茶，忽然偏頭看黎應。

    “你覺得今天的聯誼怎麼樣？”江昱百無聊賴地問。

    “還不錯，”黎應說，“挺好玩的，吃的也不錯。”

    “那女生呢？”江昱攪了攪吸管，喝一口裡面的果肉，“有沒有感覺不錯的？”

    黎應沒說話 。

    江昱以為他沒有看上的，忍不住笑著打趣︰“也是，你這麼完美，一般人肯定看不上。”

    黎應沉默兩秒，側眸瞥了他一眼，頓了片刻之後才否認︰“沒有。”

    “什麼沒有？”江昱問。

    黎應說︰“沒有完美，也沒有看不上。”

    江昱看著他開車的側臉，喝著奶茶哦了一聲。

    沒過多久車子在江昱家樓下停下，江昱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聽見黎應問︰“那你呢？”

    “嗯？”江昱扭過頭。

    “今天有沒有感覺不錯的女生？”黎應問。

    江昱聞言笑了一下，又坐回去︰“我又不是去參加聯誼的。”

    黎應側眸平視他，沉默片刻，問︰“那陳菁菁怎麼樣？”

    江昱垂眼咬著吸管，略遲疑︰“你問哪方面？”

    黎應淡淡撇開眼，摸了摸車門儲物箱裡的煙︰“沒，隨便問問。”

    車廂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江昱嘬奶茶的聲音。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江昱見他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打算把奶茶喝完再走，省得被江夢追問為什麼沒有給她買一杯。

    “我能抽根煙嗎？”黎應問。

    “能啊，”江昱不在意地說，似乎覺得好笑，“你的車，你問我幹嗎。”

    江昱看著他熟練的點煙姿勢，開了句玩笑︰“原來男神也會抽煙啊。”

    黎應突然偏頭看他︰“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江昱愣了下︰“嗯？”

    “我沒你想得那麼厲害那麼完美，”黎應說，“也會有人看不上我。”

    “連你都看不上？”江昱有些驚訝。

    畢竟黎應的各方面條件已經屬於天花板級別，如果這都有人看不上，那確實很難再找到比他條件更好的了。

    “嗯，”黎應手肘搭在車窗上，垂眸抖了抖煙灰，嘴角稍彎，眼裡笑意稀薄，“他不喜歡我。”

    江昱看了他兩眼，有些意外他居然也會有喜歡的人，潛意識中又有些護短。

    “連你都不喜歡，那是什麼仙女吧。”江昱說。

    聽到這黎應淺淺一笑，側眸瞥他︰“是挺仙的。”

 

 

第10章

 

    直到江昱下了車，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想起衣服還沒還給黎應，於是他立馬撥了黎應的語音電話。

    沒響幾聲那頭就接了起來，傳來經過電磁波傳播之後更為磁性低沉的嗓音。

    “你走了沒？”江昱問。

    那頭的黎應靜了一瞬。

    江昱說︰“我忘把衣服給你了。要不——你回來下？”

    黎應靜默片刻︰“已經走了，改天吧，改天我過來拿。”

    “行吧，”江昱說，“那改天再說。”

    “嗯。”

    那之後沒多久趙聞就順利脫單了，女朋友是江大海院的，正在讀大二，不過跟江昱專業不同。

    這天他正在宿舍跟女友聊天，兩人約好待會趙聞去江大找她吃飯。

    這是自他們確認關系之後第一次約會，趙聞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正在這個時候黎應回來了。

    趙聞如每一個剛脫單的男生，騷包地照著鏡子，聞聲側頭看他一眼︰“回來了？”

    “嗯，”黎應去廁所洗了個手。

    “我今晚不跟你一起吃飯了。”趙聞在外面喊，語氣輕快。

    知道他最近有情況，黎應嗯了一聲。

    趙聞繼續說︰“我待會兒去江大，聽我女朋友說今天下午江昱有球賽。”

    廁所的水流聲停下，黎應從裡面走了出來。

    趙聞轉頭看他一眼︰“要不要去看看？”

    黎應腳步微微一頓，走到桌前抽了張紙擦擦手上的水珠。

    其實就他們現在這個時間過去，壓根看不到什麼，趙聞也只是隨口一問。要是黎應願意去，他還能蹭個免費專車。

    不過就一場球賽，海大多得是，也沒什麼好看的。黎應大概率是不會去的，所以趙聞也只是隨口說說。

    過了一會兒，黎應忽然問︰“請客吃飯嗎？”

    “嗯？”趙聞沒聽懂。

    黎應說︰“脫單請室友吃飯，不是有這個說法。”

    “行啊，小事一樁。”一向只有趙聞蹭黎應的，難得見黎應提個要求，趙聞怎麼能不滿足他。

    不過在江大請客，其他室友肯定不會去。趙聞想了想，“那剛好，喊上江昱吧。”微微一頓後他又說，“要不再叫個我女朋友宿舍其他……”

    很快他看了一眼黎應，率先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算了，不合適，就我們四個吧。”

    黎應低垂著眼，嗯了一聲。

    於是趙聞順理成章蹭上了專車，兩人一同前往江大。

    趙聞女朋友下午有課，兩人到了江大，先去了籃球場。

    到的時候，球賽果然已經結束，江昱正在球場邊和幾個男生說話，陳菁菁也在，幾人說說笑笑，遠遠望去，一派青春洋溢的畫面。

    “江昱，”趙聞喊了一聲。

    江昱聞聲轉過頭，那一圈人也都看了過來。

    隨後江昱朝身旁幾個同學打了聲招呼，走過來︰“你們怎麼來了？”

    他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意外，也有些微的高興。

    “怎麼，不歡迎啊？”趙聞故意逗他。

    “哪能啊，”江昱正準備去吃飯，聞言一笑，“歡迎，為了表示我的歡迎，請你們吃我們食堂吧。”

    “今天算了，食堂可以先欠著。”趙聞走過去，哥倆好地搭住江昱的肩，肉眼可見地高興，“哥告訴你個好消息，哥脫單了。”

    黎應眼皮微微一抬，落在他們緊靠的肩膀，很快又撇開。

    江昱微一挑眉︰“這麼快？我們學校的？”

    “對，”趙聞松了手，“就上次聯誼，我給她烤燒烤那個。”

    江昱很快就想了起來，笑著道︰“祝賀。”

    趙聞也笑︰“今天來找她吃飯，剛好請你們吃個脫單飯。怎麼樣，賞臉不？”

    “那必須賞，”江昱說。他剛打完球，身上還穿著單薄的球服，滿身透著蓬勃的朝氣，眼裡噙了一絲舒適的笑意。

    說完他轉向黎應，語氣透著熟稔︰“那你虧了，吃個飯還跑這麼遠。”

    “嗯，”黎應也笑，“就當給脫單的人特殊待遇。”

    “行，”趙聞想到確實讓他當了回專車司機，也很乾脆，“謝了兄弟，還為我跑這一趟，待會多吃點。”

    這時趙聞又往江昱身後看了眼，停頓稍許，他抬了抬下巴︰“要不要帶上你那個小女朋友一起？”

    江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微微愣了下，扭頭一看，陳菁菁正在往這邊走。

    “不是女朋友，”江昱淡淡解釋了一句。

    趙聞不在意地揮揮手︰“早晚的事。”

    這時陳菁菁走到江昱身側︰“你們在說我是不是？我聽見了。”

    “沒說你，”江昱道。

    趙聞笑著說︰“我們在說叫你一起吃飯，我請客。”

    “啊，”陳菁菁頓時不高興地撇了撇嘴，看了眼江昱，“這麼不巧，剛好我今天社團有聚餐。”

    “沒事，那下次，”趙聞說，“有機會。”

    時隔一年再次脫單，趙聞有點興奮，於是在飯桌上拉著黎應一塊喝了點酒，江昱和他女朋友也每人陪了一杯。

    喝到晚飯結束的時候，趙聞說他今晚不回去了，要和女朋友住酒店，並讓黎應也在他們住的酒店開個房，省得叫代駕了，這樣明天他們還可以一起回去。

    幾人在餐廳外分別，黎應淡淡拒絕了他的提議。

    見他不願意，趙聞也不勉強︰“你要是不喜歡住酒店，那還是叫代駕吧。”

    江昱看他們說了半天，頓時想起衣服的事，一件衣服他都快借了一個月了。

    於是想了想，提議︰“你要不要住我家？”

    正在對話的兩人同時轉向他。

    江昱解釋︰“我家裡沒人，江夢在學校，最近這段時間是旺季，我爸媽一般都住在店裡，家裡就我一個人。”

    江昱看向黎應，心裡咕噥著黎應估計不一定願意，畢竟他有點潔癖，估計還挺挑的。上一次本來也是沒辦法。

    “那不挺方便的嗎，”趙聞看向黎應，“要不你就去和江昱做個伴吧，反正你倆現在關系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吃完晚飯還不算太晚，黎應去洗澡的時候，江昱被遊戲群裡催得不行就上線陪他們玩了一會兒。

    等黎應洗完澡出來就聽江昱在房間裡開黑，他開著公放，聲音很清晰。

    黎應推門進去，江昱估計沒聽到他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在槍林彈雨中廝殺。

    由於今天是臨時留宿，黎應沒帶什麼洗漱用品，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擦頭發的毛巾都是江昱的。

    黎應擦了擦頭發，走到江昱身邊，後者這才注意到他，抬起頭︰“我就玩這一把。”

    “沒事，你玩，”黎應說著眼楮掃過他桌上的水杯，“有喝水的杯子嗎？”

    江昱本來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會招待人，對待同學一向隨意慣了，也沒想到要給黎應倒個水什麼的。

    他看了眼桌邊放著的杯子，想了想家裡的新杯子放在哪。不過想也想不到，找也懶得找，於是江昱乾脆說︰“要不你用我的杯子洗一洗？”

    “靠，”遊戲裡的同學罵了一聲，“江昱你在幹嘛，對面山坡上有人。”

    江昱轉頭看電腦，不耐煩地應道︰“知道了。”

    然後他就見餘光中伸來一隻手，拿走了他桌上的水杯。

    “草，江昱！”同學又暴喝了一聲。

    李文浩也問︰“江昱你在幹嘛呢？”

    他和黎應說話聲音低，他們聽不見也正常，反正就玩這一局，江昱也懶得解釋。

    黎應倒水回來的時候，剛好一局遊戲結束，同學陸續退出房間，江昱也準備下游戲，這時就聽李文浩在那頭喊了一聲。

    “江昱。”

    他的聲音有點嚴肅，江昱點鼠標的手一頓︰“嗯？”

    房間霎時安靜下來。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李文浩說，“對陳菁菁。”

    江昱頓了一會兒︰“什麼怎麼想的？”

    李文浩有點氣悶︰“她喜歡你，別告訴我你一點都看不出來？”

    江昱看著電腦上的遊戲人物，安靜了片刻。

    正當他嘴唇微張，想說點什麼時，余光看到黎應走了過來，在他手邊放下一杯水。

    江昱抬頭看向黎應，用眼神詢問“什麼意思”。

    黎應也用眼神回復他“喝”。

    江昱真就順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舔了舔濕潤的嘴唇，正想跟李文浩解釋點什麼。

    李文浩率先出聲了︰“你們試試吧。”

    江昱︰“……”

    李文浩說︰“你對她感覺不差吧，她各方面條件也挺好的吧？”

    江昱︰“……嗯。”

    李文浩︰“反正你們倆都沒談過戀愛，她也不算虧，你們在一起試試吧。萬一分手，也好讓她對你徹底死心。”

    江昱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他一向很隨意，可陳菁菁到底是個女孩子，還是在一起玩了一年，各方面性格脾氣都很不錯的女孩子。

    他也是真把對方當朋友。

    就如同李文浩所說，這一年相處下來他多多少少能看出點陳菁菁的意思，可她很懂得把握分寸，和江昱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朋友關系，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甚至她還會在每次江昱想要表態時，做出一副“你別自作多情”的樣子，令他完全找不到拒絕的機會。

    就像李文浩說的，陳菁菁是在磨，她知道表白會被拒絕，她知道現在江昱對她的感覺還不足以到交往的地步，所以她只是以朋友的方式相處。

    江昱最後也沒給李文浩回答，等他下了遊戲，轉頭的時候才發現黎應已經不在房間了。

    江昱關了電腦，走去客廳，果不其然看見黎應在陽台抽煙。

    他走進陽台，隨口找話︰“打擾你睡覺了吧。”

    “沒，”黎應低垂著眼，“你玩吧，我睡沙發。”

    江昱微微一頓︰“我不玩了。”

    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是不是我睡相不太好？”

    黎應一邊手肘搭著陽台，彈了彈煙灰︰“沙發很大，一個人睡夠了。”

    他的聲音混在寂靜的夜色裡，有點沉。

    江昱莫名覺得他心情不大好。

    略微遲疑，江昱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黎應沒說話。

    沉默良久，直到一根煙燒完他都沒抽幾口，黎應又重新點上一支。

    “我發現我太高估自己了。”黎應慢吞吞地開口，嗓子有點微啞，他像是準備吐露心聲，目光直視著遠方。

    江昱家陽台的視角非常好，望出去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遠遠看去有一座燈塔，在夜色裡為往來的船舶點亮一盞明燈。

    “有件事情，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把握分寸，保持最好的尺度。”黎應說，“但現在越來越發現，我做不到。”

    “靠得越近越難做到。”

    江昱沒說話，他沒什麼安慰人的經驗，只是看著黎應。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夾著煙，看著他低垂的眼楮，臉上卻掩蓋不住低落，看著他吐出一口煙……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夜市裡傳來的那一絲好聞的煙草香。

    “抽煙是什麼感覺？”江昱忽然問。

    黎應聞言側目看他，頓了半晌，問︰“要不要試試？”

    江昱眉梢一挑，有些躍躍欲試。

    黎應看著他那單純又一無所知的表情，心裡難得升起一股罪惡感。

    “過來。”

    江昱走了過去。

    等他靠過來，黎應把夾著香煙的手指湊上去，溫熱的指腹觸上微涼乾燥的嘴唇，有點軟。

    黎應手指微微一動。

    在踫到煙頭時，江昱像吸吸管一樣大口抿住了煙，嘴唇撞上指腹略微的磨砂感，他重重吸了一口。

    “放鬆，跟正常呼吸一樣，”黎應磨蹭過指腹上殘留的觸感，慢慢教他，“吸進去，再吐出來。”

    一口煙吐出，江昱有些驚喜︰“我學會了嗎？”

    “嗯，”黎應淡淡應了一聲，咬上煙頭，上面沾著一片濕潤。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唇間彌漫開來，遮住眼裡晦暗濃重的一片。

    “別學，抽煙不好。”

 

第11章

    繼那次黎應在江家住了一夜之後，江昱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到他。

    他們本來就很少聊微信，之前一般都是黎應偶爾找他，但他最近似乎很忙，幾乎連消息都沒了。

    起初有一陣子沒他消息，江昱還覺得奇怪，找他閑聊過兩次。

    直到有一次在江大偶遇趙聞來找他女朋友，江昱才突然意識到他和黎應的聯系都是建立在外界因素上的。

    他們是在無數個巧合之下恰好相遇的，當這些巧合不再那麼巧合，他們之間的聯系就會因此變得薄弱。

    男生之間的友誼就更簡單了，從來不需要過多的膩歪和聯系。江昱也沒這個習慣，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和黎應的聯系就越發少了。

    不過這才是人生的常態，失去了聯系樞紐，人們的交往本來就很脆弱，而他和黎應之間甚至從來就沒有過這個樞紐。

    轉眼秋去冬來，一年臨近尾聲。

    黎應他們學院最近出了個出海實習計劃，地點依然在江昱家附近的海域。

    他們一個班分了好幾個小組，再和其他班同學合並成一個大組。

    黎應和趙聞不在一個組裡，趙聞之前已經出去過，所以在黎應收拾東西時，他就在一旁樂呵呵地跟女友聊天。

    剛好這次出海實習結束，他們就要搬離學校，黎應準備把要帶回家的東西一並收拾了。

    這時趙聞邊打字邊說︰“江昱這小學弟還真不錯。”

    黎應手上動作一頓，偏頭看他。

    視線在他打字的手機上停留片刻，黎應問︰“你在跟江昱聊天？”

    “對，”趙聞看著手機，說得漫不經心，“反正也沒被選上你們那個項目，下學期時間多，我考慮在江大附近租個房子，好好談個戀愛。剛好你們項目也在那，江昱也在那，還有個玩伴。我讓他幫我留意了一下他們附近的房子，他今天就給我發來了幾個。”

    這時手機震了兩聲，江昱的消息又過來了。

    黎應往他手機那兒瞄一眼，瞥開視線，拿下書架上一堆專業書。

    黎應他們出海時已是寒假，這天上午他們一大組同學早早到達海邊為出海做準備。

    一組約有二三十位同學，又按照班級分為幾個小組。黎應他們那一小組，加上江夢，一共有八個人。

    臨近中午的時候，大家歇了下來，開始討論去哪裡吃飯。

    黎應站在海邊點了根煙，沒參與這個話題。

    這裡離江夢父母開的餐廳很近，江夢想了想，提議說︰“我爸媽開的餐廳就在附近，評價還不錯，你們要不要去嘗嘗看，可以給你們多打點折。”

    大家聞言紛紛看向他，黎應也偏頭朝她看去。

    “我好像聽李倩文說過，”有個男同學說，“你們家餐廳味道挺不錯的。”

    “是嘛？”另一個女同學說，“那就去嘗嘗看唄，我都快餓死了。”

    “行啊，”又有人說著轉向黎應，“怎麼樣，黎應，去不去？”

    江夢也順勢朝黎應看去。

    後者低垂著眼，掐滅煙，轉過身，淡聲說︰“走吧。”

    到了中午飯點，江昱準時出現在自家餐廳。

    看到他那一副懶散的模樣，江母氣不打一處來︰“又睡到現在，你還知道要來吃飯啊。”

    “媽，”江昱突然盯著江母，“你長皺紋了。”

    江母︰“……”

    恐嚇完自家親媽，江昱心安理得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江母抬手撫了撫眼角紋，瞪他一眼︰“你姐帶同學來了，在三號包廂，你去給他們點菜。”

    “不去，”江昱起身從冰箱裡拿了瓶可樂。

    江母一把抽掉他的冰可樂，給他換了瓶常溫的，又把手上點菜用的平板塞到他懷裡。

    “快去，”江母說，“你再好吃懶做，我看你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你怎麼人身攻擊啊，”江昱擰開可樂喝了兩口，隨後拿上平板去找他的冤種姐姐。

    一走到三號包廂門口，江昱就聽見裡面傳出一片熱鬧的說笑。

    他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有人喊了一聲。

    江昱應聲推門進去，連眼楮都沒抬，點著平板，懶洋洋地問︰“吃什麼？”

    在江昱推門而入的一剎那，黎應就看到了他。

    雖然已是深冬，他卻依然穿得很單薄。

    一件薄薄的外套，將拉鏈拉到底，半張嘴都藏在衣領中。他本來就臉小，衣服遮了小半張臉，看起來更是一副不著調的模樣。

    兩個多月不見，他看上去似乎瘦了點。

    這裡大部分同學沒見過江昱，但多年同學，也都知道江夢有個弟弟。

    見一個年輕帥氣的男孩子走進來，大家不免多看了兩眼，有人順口問了一句︰“江夢，這是你弟弟嗎？”

    江夢瞄一眼江昱，下意識看了眼黎應，嗯了一聲。

    他微闔著眼，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聞言江昱也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黎應。他不論在哪裡，似乎都那麼顯眼出眾，讓人一眼就能看到的程度。

    對方似乎對他的目光有所察覺，驀地抬起眼皮看了過來。兩人對上眼，江昱朝他微一扯嘴角，算作打招呼。

    很快他們點完了餐，江昱也沒多逗留，確認完菜品就直接走了出去。

    包間門被關上的剎那，他還聽見有人說了句“江夢，你弟弟真酷啊”。

    沒走幾步，江昱聽見身後的門重新被打開，有腳步聲走了出來。

    江昱腳步不停地往前走，這時江夢追了上來。

    江昱懶懶地瞥她一眼︰“你怎麼來了？”

    兩人一同往大廳走，江夢問︰“你最近跟黎應怎麼樣了？”

    江昱聽得莫名其妙︰“什麼怎麼樣？我跟他能怎麼樣？”

    “我的意思是，”江夢斟酌片刻，“我看你們之前一段時間玩得挺不錯的啊。怎麼今天連招呼都不打了？”

    江夢眼裡有幾分探究︰“他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麼？”

    “說什麼？”江昱把平板交給他媽，倚著櫃台反問。

    隨後又拿起櫃臺上的可樂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打過招呼了，你沒看到而已。”

    江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走回包間。

    下午就要出海，這頓飯沒吃多久，江夢率先出來替同學們打折結帳。

    結完帳她站在櫃台邊等同學，這時她就見剛走出來的黎應四下掃了兩眼，隨後又低下了眼。

    簡簡單單的一個舉動，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可愣是給江夢莫名看出了一種心酸。

    待黎應經過身邊時，江夢走上去︰“江昱吃完飯回家了。”

    黎應微垂的眼楮不動聲色地眨了一下，片刻之後他低低嗯了一聲。

    情緒看起來有些低落。

    出海作業結束，回程的前夜，江夢想去甲板上吹吹風，恰好遇到在外面抽煙的黎應。

    江夢腳步一頓，閑散地走過去，站到他身側︰“裡面還在找你打牌呢。”

    黎應低低嗯了一聲︰“不打。”

    兩人靜靜站著沒說話，江夢看到他指間的煙逐漸燃盡。

    正當她想著要麼找個話題聊聊，要麼轉身離開時，黎應開口了。

    “江昱，”剛說兩個字他就頓住了。

    “江昱什麼？”江夢直接問。

    “最近怎麼樣？”黎應吐出一口煙，目光注視著一片漆黑的遠海，好似漫不經心地，“談戀愛了嗎？”

    “沒，”江夢看了他兩秒，轉開眼，目光隨著他的視線一同飄向遠方，“他那腦子想談戀愛估計得需要人鑿幾下才行。”

    黎應笑了下，眼底泛起一抹月光。

    江夢沒站多久就回去了，走入船艙時，她腳下一頓，側目看了一眼，抬手拍了張照片發給李倩文。

    照片中青年的背影挺拔而立，指間又重新點燃了一支煙。

    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足夠讓人心動。

    【李倩文︰我得不到的男人，你發給我幹什麼？】

    【李倩文︰發給你弟去啊】

    【江夢︰我聽江昱說他們好幾個月沒聯系了】

    【江夢︰黎應剛剛問我，江昱談戀愛沒】

    【李倩文︰怪不得】

    【江夢︰怪不得什麼？】

    【李倩文︰你沒發覺男神最近情緒很低沉嗎，幾乎整天泡在實驗室】

    【李倩文︰他以前沒這麼刻苦的】

    【江夢︰哎，我現在覺得了】

    【李倩文︰別唉聲嘆氣的，真的愛他就助他脫單】

    【江夢︰……】

    【江夢︰我說了，我弟是直男啊】

    【李倩文︰在他交女朋友之前，這個問題我持保留意見】

    江夢邊走路邊打字，一不小心腳步踉蹌了下，就在她雙腿一軟，差點要摔倒時，身後有人扶了她一下。

    “你沒事吧？”黎應問。

    江夢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站直，活動了一下腳腕︰“好像沒事。”

    黎應看著她的腳，確認她沒事後，松開手，站直︰“船上東西多，走路注意，別看手機。”

    “好，”江夢點點頭。

    黎應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江夢捏著手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片刻之後，打字——

    【江夢︰剛剛差點摔倒，黎應扶了我一下】

    【江夢︰近看更帥，真的是脾氣好人品好又會體貼人啊】

    【江夢︰[嘆氣]】

    【李倩文︰體貼？那是因為你姓江吧，反正我沒感覺他體貼】

    【李倩文︰聽我的，這個極品是做不了你男朋友了，不如讓他做你弟婿吧】

    【李倩文︰以後喊你姐】

第12章

    一進入寒假就意味著離春節不遠了，這種假期和節日是餐飲行業最忙的時候，江家也不例外。

    自從姐弟倆進入大學，江父江母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店裡，這種節日的年味也就淡了不少。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姐弟倆在自家餐廳和家人吃完年夜飯，率先回家看春晚了。

    不到十點的時間，江夢手機群裡開始陸陸續續發起各種新年祝福和紅包。

    她今天手氣不錯，搶了好幾個最大金額，正當她準備回一個紅包時，手機上彈出一條新消息。

    【黎應︰新年快樂】

    江夢不禁愣了下，紅包也忘發了，眼楮下意識瞄到身旁的江昱身上。他正吃著草莓在看春晚，手機在茶幾上震動，連眼楮都不撇一下。

    頓了片刻，江夢拱了拱他胳膊︰“你手機好吵，快看看。”

    江昱沒理她。

    江夢乾脆替他拿了起來，順帶眼楮快速一瞄，果然有一條來自黎應的新年祝福。

    她把手機丟給江昱，狀似隨口道︰“黎應好像給你發消息了。”

    江昱接過手機，摁開。

    江夢看了他兩秒，點開李倩文的對話框。

    【江夢︰黎應給你發新年祝福沒？】

    【李倩文︰沒，他什麼時候發過這種東西】

    【江夢︰他給我和我弟發了】

    【李倩文︰哦，猜到了】

    【李倩文︰以後不用說了，謝謝[微笑]】

    江昱微信裡有一列未讀消息，他看都沒看，直接點進了黎應的對話框。

    【黎應︰新年快樂[撒花]】

    江昱同樣回了個新年快樂。

    沒多久黎應就回了，就好像專門在等他。

    【黎應︰看春晚了嗎？】

    【江昱︰在看】

    【江昱︰不好看】

    【黎應︰我沒看】

    【黎應︰我家在打牌，今天手氣不錯，贏了五百】

    【江昱︰[666]】

    【江昱︰那可以買很多杯奶茶】

    【黎應︰是】

    【黎應︰你們那裡有煙花嗎？】

    【江昱︰有，晚點我跟我姐要去放】

    【黎應︰我們這邊看不到，不讓放】

    【江昱︰你想放？】

    【江昱︰那你可以來我們這啊】

    這條消息過後有兩分鐘江昱都沒收到回復，他乾脆起身去了趟廁所。

    就在他走之後沒多久，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連續震了起來。

    江夢探頭一看，是黎應的語音電話。

    “江昱，”江夢喊，“黎應的電話。”

    另一邊黎應站在家中別墅二樓的陽台，聽著手機裡的音樂持續到自動掛斷。

    香煙燃到煙頭，最後一絲星火滅掉。

    屋裡是家中嘈雜的人聲，屋外高檔的別墅區一片靜謐，除了家家戶戶點著的燈火，看不出一絲年味。

    黎應把手上的煙頭擰進煙灰缸，轉身下樓。

    這時手機在掌心裡震動，帶來一絲微麻之感。

    是江昱的回電。

    一接通他好聽的嗓音透過電流傳到耳邊，有點懶洋洋地︰“剛剛去廁所了。”

    背景中還有煙花燃放的聲音。

    “嗯，”黎應重新站到陽台邊，一隻手插進褲兜。

    他掌心微握了一下，從兜裡掏出一枚打火機把玩，金屬的機身在夜裡泛出冷光，明明滅滅的火苗從他手心竄起。

    “有很多人在放煙花嗎？”黎應問。

    “嗯，”江昱應了一聲。隨後他那邊傳來走動，接著黎應就聽他拉開了窗戶，一下子煙花的炸裂聲更清晰地響在耳邊。

    “一般會放到晚上十二點，”江昱說。他的聲音似乎混進了夜裡的寒氣，有點抖。

    微微一頓後，江昱問︰“你想放嗎？”

    說完又意識到什麼，他懶懶地笑了一下︰“算了，這種時間你家人應該不同意你出來吧。”

    黎應沉默了幾秒︰“我家有幾箱煙花，今天不放會不會浪費？”

    江昱略作思忖︰“好像是有點浪費。”

    黎應笑︰“那我把它給你一起放了吧。”

    黎應回房換了件外套，拿上車鑰匙下了樓。

    黎母見狀問︰“你這是要出去？”

    “嗯，”黎應說，“你收到的那兩箱煙花今天不放就浪費了，我找個地方把它放了。”

    “那正好，”黎母招招手喊來小佷子，“把小宇帶上，他喊了一天，想放煙花。”

    黎應和小佷子面面相覷，後者一看還有些拘謹，靦腆地站在舅媽身前。

    黎應笑了一下︰“……行。”

    黎應開車到江家附近的廣場時，江昱和江夢已經等在路邊。

    看見他牽了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走過來，江昱不由挑了下眉。

    黎應把手裡一杯奶茶遞給江夢，又把另一杯遞給江昱︰“多加了芝士的。”

    “這你都記得，不愧是學霸啊，”江昱很不走心地誇了一句。

    簡單道謝後，他接過奶茶，插好吸管，目光不經意地往下一落，與看著他的小孩一高一矮對上眼。

    江夢見狀俯身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指了下江昱︰“你為什麼一直看著這個哥哥呀？”

    小孩瞥了她一眼，又看看江昱，再看看黎應。幾個大人都在看著他，於是小孩坦率地說︰“舅媽讓我跟著哥哥看今天和誰一起放煙花，我剛剛在車上問哥哥了。哥哥說跟一個很好看的哥哥一起放煙花。”

    江昱吸著奶茶樂笑了，俯身朝小孩指了指自己︰“那哥哥好看嗎？”

    小孩點點頭，過了小半晌又認真地加了一句︰“好看。”

    “我好看還是你哥好看？”江昱又問。

    江夢也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即推了一下江昱的胳膊︰“別欺負小朋友。”

    說完朝小孩伸出手︰“來，姐姐帶你玩好不好，讓哥哥們幫你放煙花。”

    小孩看了她兩秒，點點頭︰“……好。”

    這一片廣場很大，他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煙花箱子搬到中央。

    看著江昱熟練拆箱子的動作，黎應瞄了一眼他的穿著︰“你穿這點不冷嗎？”

    “沒辦法，帥。”江昱說著自己先笑了一聲。

    黎應眼裡也噙了點笑︰“你穿多也一樣帥。”

    聞言江昱抬起頭，他們倆都半蹲著在拆箱子，距離有點近。

    一抬頭，兩人幾乎湊在一起。

    江昱看著他眼裡微弱倒映出的自己，忽然想到什麼，笑道︰“嗯，畢竟我是好看的哥哥。”

    拆開箱子，擺好煙花，江昱讓黎應退後。

    黎應聽他的話後退了幾步，然後他就看到江昱拿著打火機去點煙花的點火部位。

    等了小半晌沒見他點好，黎應怕有意外，走過去︰“怎麼樣，你……”

    就在這時，煙花被點燃，江昱迅速起身，抬手套上帽子就往回跑。

    哪知沒跑幾步跟走過來的黎應撞在了一起，直直把對方撲得往後踉蹌了幾步。

    煙火“xiu”地一聲從他們身後竄起，直沖半空，接著一片奼紫嫣紅在兩人頭頂炸開，點亮了整個夜色。

    黎應比他高半個頭，江昱在帽子底下抬起眼，視線平視的地方剛好是對方線條俐落的下巴。

    江昱眼楮從下往上瞄，對上黎應垂下的目光，他的眸底映出一簇簇斑斕的煙花，從明到滅。

    這是他們有史以來靠得最近的距離，黎應仿佛把他擁在了懷裡，江昱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以及微微起伏的呼吸。

    反應過來，江昱站起身︰“你怎麼回來了。”

    兩人後退了幾步，遠離煙火處。

    黎應沉默片刻，側目瞥他一眼︰“抱歉。”

    明明是他撞上去的，江昱不知道對方這聲抱歉是從哪兒來的。不過黎應一向這麼禮貌，江昱也懶得在意這些細節。

    兩人退到安全距離，靜靜觀賞煙花。沒過多久，黎應家小佷子跑了過來，他沒跑到黎應身邊，反而跑到了江昱身邊。

    對他來說自家哥哥太嚴肅，不如這個漂亮哥哥好說話。

    餘光中瞥到一個小不點跑過來，江昱側目看了一眼。

    小孩似乎就等著他，見狀伸出手︰“哥哥，我可以牽著你嗎？”

    雖然江昱不太喜歡小孩，不過這種乖巧懂事的小朋友還是挺討喜的，他伸出手︰“可以，牽吧。”

    小孩高興地牽上他手。

    黎應側目瞥了一眼，靜默兩秒他掃過江昱垂在他身側的手，抬頭看向這場美麗的煙花。

    江夢坐在廣場邊的台階，抬手“　嚓”一聲，把眼前美好的畫面定格。

    隨後點進微信，把這張照片發給了李倩文。

    【李倩文︰一家三口帶了條狗】

    【江夢︰[刀]】

    【江夢︰我突然也覺得江昱好像沒那麼直】

    【江夢︰姐妹，幫個忙】

    新年過後沒多久，到了開學的日子。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江昱已經進入大二下半學期，他的學業也漸漸忙碌起來，連打遊戲的時間都少了不少。而他和黎應自那場煙火之後就再也沒聯系過。

    還是後來和趙聞約飯的時候，江昱才得知黎應和江夢他們項目組最近搬來了江州。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聽過就罷，江昱並沒放在心上。畢竟在他看來，黎應多半是成不了他姐夫了。

    這天下午上完課回家，江夢出乎意料地在家。

    江昱看到她躺在沙發上，從冰箱裡拿了罐可樂，走過去。

    “聽說你參加的那個項目搬到江州來了？”

    他擰開可樂罐子喝了一口，見江夢沒說話，又踫了踫她胳膊。

    就見江夢無精打埰地翻過身，懨懨地看了他一眼︰“江昱，我失戀了。”

    “你才知道？”江昱有些意外。

    “……”江夢使用了畢生的演技才忍住了此刻想動手打他的沖動。

 

 

第13章

 

    江夢今天來大姨媽，她特意挑的這一天，會讓她看起來比平常虛弱。

    從小一起長大，江昱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見她抱著靠枕，臉色蒼白，良心稍有不安，於是認真了點︰“怎麼了，你說。”

    “我不想說了，”江夢故意道，捂著肚子做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在江夢初中剛來大姨媽時，有一次她痛得在沙發上撒潑打滾。那個時候江媽去餐廳給他們準備晚飯了，家裡只有她和江昱兩個人。

    看見江夢難受的樣子，把當時還在上小學的江昱嚇得不輕。等他急匆匆打電話把江媽叫回家，看她又是給江夢泡熱水袋捂肚子，又是煮紅糖水喝，當即哭了出來，以為江夢出什麼大事了。

    自那之後，每當江夢來大姨媽，江昱總是會對她多一絲耐心，偶爾也會對她提出的要求格外忍耐。

    茶幾上有一袋江夢提前拿出來的玫瑰紅糖，江昱順手給她泡了杯紅糖水，攪了攪，送到她手邊。

    “說說看，”江昱說。

    江夢喝了兩口紅糖水，在心裡斟酌半晌，忍著羞恥心才把李倩文出的餿主意說出來︰“你有沒有發覺，黎應對我有點意思？”

    江昱頓了下，直白道︰“沒有。”

    江夢一哽︰“……那我給你分析一下，黎應平常對你挺好的吧？第一天來我們家就等了你兩個多小時，之前你們兩個一起玩的時候，給你買零食，把你當弟弟一樣照顧。上次大年三十的晚上還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特意來找我們放煙花。”

    “你說他不是對我有意思，”稍稍一頓，江夢盯著江昱，“難不成他是對你有意思？”

    江昱沒說話，因為他起初也猜測過黎應可能對江夢有意思。

    沉默幾秒，江昱問︰“那你失什麼戀？”

    “關鍵就在這，”江夢裹了裹身上的小毛毯，吸了吸鼻子，真假參半道，“他之前一直表現出對我有意思的樣子，給我買咖啡，請我吃飯，在同學面前為我說話。”

    微微一頓，江夢喝了口紅糖水，輕咳了下嗓子︰“……在船上我差點摔倒，他還抱了我一下，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注意安全。很多很多細節，你說我能不心動嗎？要不是他給了我希望，你當我是花癡啊，天天盯著他。”

    聽到最後一句話，江昱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江夢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本來我覺得我們兩個快成了，結果黎應突然開始對我冷淡了。”

    聽到這江昱稍稍一頓，他發覺江夢這個情況確實跟他和黎應的聯系有點相似，黎應也是對他好一陣之後，突然間減少了跟他的聯系。

    江夢沒錯過江昱細微的表情變化，繼續說︰“經過我多番瞭解觀察，我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江昱看著她。

    江夢賣了個關子，才慢吞吞道︰“他心裡有人。”

    “哦，這個我知道，”江昱說。

    “你知道？”江夢意外地睜了下眼楮，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那你知道是誰嗎？”

    “這我哪知道，”江昱說。

    江夢有點八卦地問︰“那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早忘了，”江昱懶得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八卦。

    江夢看了他兩秒，突然拍了下身邊的沙發扶手，提高了音量︰“那問題就在這啊！他憑什麼一邊跟我不清不楚，給我希望，一邊心裡又惦記著別的小妖精，最後連個原因都沒有就對我使用冷暴力。”

    江昱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怎麼想都覺得黎應不像這樣的人。

    “你想多了吧？”江昱說，“他對你好可能只是出於禮貌。”

    “那他對其他同學為什麼不這樣？他對李倩文為什麼不這樣？這可不止我一個人說，我同學都發現了。”江夢稍作停頓，看著他，又充滿暗示地反問了一遍，“你說我想多了，那他總不至於是對你有意思，才對我這麼客氣的吧？”

    聽她口氣頗為認真，江昱抬起眼︰“你有毛病吧。”

    “那不就行了，”江夢聳了聳肩，“你也覺得沒這個可能，那除了他對我有意思，還有什麼可能？”

    見江昱反應不大，江夢決定給他下劑猛藥︰“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黎應，對吧？”

    江昱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皺起眉︰“你胡說什麼。”

    江夢抬眼瞥他，說著說著眼眶突然就紅了︰“你沒這樣想嗎？”

    “我這樣想個屁啊，”江昱真的被她氣到了。雖然他嘴上經常挖苦江夢，但這是他親姐，他得多缺心眼才會覺得他親姐配不上別人。

    看著江夢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江昱忍著耐性，坐到她身邊，攬住她肩︰“不就是個男人，你至於嗎？你自己想想，你有沒有為我和爸哭過。”

 

    江夢抽了抽鼻子︰“對，你們男的都這樣，忽冷忽熱，一會兒給人希望，一會兒冷暴力，跟那些PUA的渣男有什麼區別。”

    江昱︰“……你就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吧，我幫你在學校找。”

    “我不要！”江夢抽了張紙，擦擦眼楮，很是任性。

    過了一會兒後，她說︰“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黎應心裡喜歡的那個小妖精到底是誰。”

    無言片刻，江昱拿起手機︰“行，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別，”江夢立刻搶走他手機，“你這樣直接打電話，我還要不要面子了？”

    江昱︰“……”

    他就說他不想談戀愛，要是踫上一個跟江夢一樣的，簡直想買塊豆腐撞死。

    江昱︰“那我怎麼打聽？”

    江夢思忖片刻，沉吟道︰“你就先幫我接近他，平常多約他玩，滲透他的社交圈，觀察他身邊的人，看看究竟誰是那個小妖精。放心，我會跟你裡應外合，你有看到可疑的人員立馬通知我，到時候我再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做。”

    江昱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她︰“……你是不是有毛病？”

    姐弟倆對視兩秒，江夢說︰“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我配不上他唄。”

    江昱︰“……”

    真是草了。

    這天江昱上完一上午的課，按照江夢的計劃，去他們項目組大樓找她吃飯。

    大樓要刷卡，江夢下來帶他進去後，讓他坐在她辦公桌等著。

    江昱四下掃了幾眼，隨手拆了她桌上一瓶奶。等了一會兒實在有些無聊，索性拿出手機刷起來。

    沒過多久，門外有輕微的腳步伴隨著談話聲傳進來。

    江昱喝著牛奶抬起頭，就見兩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青年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在看到他時腳步微微一頓。

    另一個青年似乎也見過他，看了他兩秒，隨後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江夢弟弟對吧。”

    江昱對他沒什麼印象，只點了下頭。

    青年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見狀黎應走回自己辦公桌前放東西，等他們兩個說完話，他偏頭看向江昱。

    察覺到他的目光，江昱也側過頭，兩人對上眼，黎應笑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江昱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盯著他，不鹹不淡地說︰“來找我姐吃飯。”

    黎應淡淡嗯了一聲，半垂下眼楮，微抿了抿唇，似乎還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江昱咬著吸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實話他覺得黎應一點都不像渣男，他這種條件要是想當渣男，那他渣的人可以圍著江大繞幾圈。

    不過他真的扛不住江夢作天作地的本事。好在江夢承諾這期間他的花費開銷她都給報銷了，江昱這才勉為其難多配合她一點。

    江昱正準備不等江夢計劃，直接開口約他吃午飯，就聽外面跑來一陣熟悉的小碎步，隨後江夢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江昱，”她喊了一聲，小喘著氣，“不好意思，我還有工作沒做完，不能陪你吃飯了。”

    江夢對他表現出了少有的歉意︰“要不，你自己去吃？”

    江昱看著她，在心裡冷笑一聲，他還是第一次發現江夢演技這麼好，不去電影學院真是可惜了。

    “沒事，”江昱淡淡一笑，丟了手上喝完的空瓶子，站起身，“我自己去吃。”

    江夢微微一頓，餘光偷瞄了黎應一眼︰“行，那你多吃點，我給你報銷。”

    說完她打個招呼又匆匆跑走了。

    江昱正準備邀請黎應一起吃飯，就見後者比他還快了一步，站起身︰“要一起吃飯嗎？”

    黎應稍作停頓，又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應該符合你口味。”

    “……行吧，”江昱說，“現在去嗎？”

    “嗯，”黎應看了眼辦公桌，“我忙完了，你等我兩分鐘，我換個衣服。”

    “行，”江昱點點頭，倚上江夢的辦公桌。

    黎應帶江昱來的是一家環境優美，裝潢古色古香的川菜館。

    這個時間正是飯點，這家川菜館生意不錯，一樓大廳基本已經坐滿了人。

    兩人挑了個落地窗邊的位置，黎應將菜單遞給他︰“吃什麼，你點。”

    江昱也沒跟他客氣，翻開菜單看了起來。

    黎應則在一旁替他拆餐具，拆完之後給他倒水燙了燙碗筷。

    要是放在平時，這種細節江昱頂多道一聲謝，是不會刻意關注的。可他被江夢洗腦後，有意會觀察黎應的舉動。

    用江夢的話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正的渣男表面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你要瞭解他，必須要去觀察那些極其微弱的細節，真相往往是藏在細枝末節之中的”。

    他不知道江夢是怎麼把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搞那麼復雜的，只覺得她有病。

    江昱翻看著菜單，餘光打量到黎應的動作，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好家教中教導出來的禮貌和涵養。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是真的好看，這一點連作為男生的江昱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意識到自己思路跑偏，江昱回過神，快速點了幾道菜。

    等餐的功夫，江昱支起胳膊拖著半邊臉，看窗外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

    見江昱杯中水見底，黎應又拿起茶壺替他倒了一杯。倒得時候他特意端起杯子下半邊，倒了七分滿又放回到他面前。

    不得不說，這種細節觀察得越仔細，越令人心動。江昱要是個女生，他覺得他都會喜歡上黎應。

    江昱直起身，看向對面的黎應。對方端起手邊的水杯，微闔著眼，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看了一會兒，江昱準備找個話題切入︰“你最近在忙什麼？”

    黎應聞言抬眼迎上他的目光︰“不忙，除了項目沒什麼可忙的。”

    “那怎麼好久沒見你找我玩了？”江昱看著他問。

    聽到這話黎應似乎愣了下，隨後又抬手拿過桌上的水杯。

    江昱視線順勢往下一滑，落在他拿杯子的手上，然後就見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江昱能清晰感覺到，黎應在緊張，可這種緊張又不太像做了對不起江夢事的那種緊張。

    喝完水，黎應放下水杯，淡淡一笑︰“怕耽誤你時間。”

    “我有什麼可耽誤的，”江昱隨口道，說完聳了聳肩。

    黎應沉默半晌，長指轉著手中的水杯，視線落在桌上︰“你們現在課業多了吧。”

    “嗯，”江昱說，“還行，就是少玩幾把遊戲的事。”

    黎應看著他，嗯了聲，又給江昱講了些學習規劃上的事。

    之後沒多久，菜就上來了。

    兩人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等飯吃了半飽，江昱舀一勺麻婆豆腐，間隙抬眼看一眼黎應，隨後狀似隨意地問道︰“你最近跟你喜歡的那個人怎麼樣了啊？”

   

第14章

 

    黎應怔愣一秒，抬起頭看他。

    過了小半晌後，他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事，”江昱扒了口飯，含糊不清地說，“隨便問問。”

    見他認真扒拉起米飯，黎應又看了他兩眼，隨後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飯吃得差不多，黎應藉口去了趟廁所，先把單買了。

    等他洗完手回到餐桌，就見服務員正站在桌前跟江昱說他們這桌已經結過賬了。

    隨後江昱就把目光瞥到了他身上︰“你已經買過單了？”

    黎應嗯了一聲，江昱看了他兩眼，突然笑道︰“你跟我表哥有點像，他仗著比我大兩歲，一直把我當小孩照顧，每次一起出來玩，他都要搶著結賬。”

    黎應坐下抽了張紙，擦擦手，聽他說完，也笑了下︰“不一樣，我沒把你當小孩。”

    “我知道，”江昱點點頭，順口接道，“同學的弟弟。”

    聞言黎應抬眸看了他一眼，這個眼神很短暫，江昱仿佛從中讀出了一絲微弱的無奈。

    結完賬，兩人又坐著喝了一會兒茶，期間都沒怎麼說話。

    桌上安靜了好一陣，黎應忽然說︰“我和他，沒怎麼樣，沒什麼進展。”

    江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她”是指誰。

    停頓半晌，黎應眼楮瞄向窗外，喝了口大麥茶︰“應該也不會有進展了。”

    “為什麼？”江昱下意識問，“她到底看不上你哪裡啊？”

    黎應沉默片刻，收回目光，看向他︰“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江昱搞不懂。他覺得就黎應這種條件，就不該有人看不上他。

    “你呢？”黎應不答反問，“你跟——你那個同學怎麼樣了？”

    江昱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順口問了一句︰“我哪個同學？”

    “……陳菁菁，”黎應說。

    聞言江昱笑了一聲，他發覺每次聽黎應說陳菁菁這個名字還挺好玩的。就像在念一個很陌生的名字，有點別扭。

    “沒怎麼樣啊，”江昱懶懶地回道。

    沉默了好一會兒，黎應又問︰“你為什麼不同意？她性格和長相都很好。”

    “不是不同意。”江昱解釋了一句。

    畢竟陳菁菁是個女孩子，又是他朋友，江昱略微斟酌了一會兒︰“你沒發覺她性格跟我姐有點像？”

    黎應聞言還真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隨即笑道︰“好像是有點。”

    兩人從餐廳離開，分別前，江昱想起江夢的叮囑，給自己鋪了條路。

    “來了江州，以後我帶你玩，”江昱說，“這塊地方我熟，閉著眼我都能摸清楚。”

    “行，”黎應笑道，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了一句，“那我等你。”

    雖然江昱嘴上說著要帶黎應玩，但實際上沒有江夢盯著，他轉頭就把這件事忘卻在了腦後。

    他們大二下半學期專業課多，又要考證，他還要打球、玩遊戲，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忙碌。

    這天中午吃完飯，江夢起身倒了杯水，在經過黎應的辦公桌時，剛好看見他拿出手機，點進了微信。

    於是江夢故意放慢腳步偷偷瞄了眼，就見他點進微信，點開了江昱的對話框。然而很快又退了出去，放下手機，好像僅僅只是確認一眼。

    這個動作江夢很熟悉，她高中怦然心動，期待收到喜歡的學長的消息時就是這幅樣子。做一道題，要拿起手機看兩回，實際上學長並沒怎麼聯系過她。

    後來嫌這樣太耽誤學習，她索性就把那個學長刪了，後來對方倒是主動問她為什麼刪了自己。

    江夢回到桌上，掏出手機，給江昱發微信。

    【江夢︰你最近跟黎應聯系沒？】

    過了很久江昱才回。

    【江昱︰聯系了】

    【江夢︰什麼時候聯系的？】

    【江昱︰……】

    【江夢︰你有沒有把我交代你的事放心上？】

    【江夢︰算了】

    【江夢︰既然你做不到，那麻煩你把我給你補貼的零花錢還給我】

    【江夢︰我不要你幫忙了】

    【江昱︰……】

    當天下午一下課，江昱拒絕了李文浩的開黑邀請，買了幾杯奶茶去找江夢。

    他到的時候，江夢剛好不在，江昱只好聯系黎應，讓他下來接自己。

    現在天還有點涼，黎應穿著一身風衣，把他整個人襯得更為帥氣挺拔。

    看到江昱手上拎著的奶茶，黎應笑著問︰“來給你姐送奶茶？”

    黎應站在裡面替他刷完卡，江昱走進去︰“不，她不是我姐。”

    兩人站到電梯前，黎應摁了上行鍵，江昱繼續把話說完︰“她是我祖宗。”

    電梯的鏡面照出兩人並肩的身影，江昱看到鏡中的黎應彎唇一笑。

    果然帥的人笑起來都格外好看，江昱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

    見狀黎應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也偏頭看江昱。

    他嘴角還噙著一抹弧度，笑意未減。

    “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江昱說。

    聞言黎應嘴角的笑意淡去了一點，眼楮定定地看著他。

    對視半晌，江昱覺得有點奇怪，眨了眨眼︰“怎麼了？”

    這時電梯剛好到達一樓，黎應微抿了下唇，撇開眼。

    兩人走進電梯，黎應輕咳了聲，目光往下一瞥︰“有我的奶茶嗎？”

    “當然，”江昱掏出其中一杯給他，“是你喜歡的口味吧，我沒記錯吧？”

    “沒記錯，”黎應接過奶茶，淡淡笑了一下，嘴角弧度不明顯，眼底卻泛出一抹光。

    江夢不在辦公室，黎應替江昱把奶茶分給了幾位同事，並挨個跟大家解釋了一句“這是江夢弟弟請大家喝的”。

    大家紛紛對江昱道了幾聲謝，江昱不在意地擺擺手，正準備在江夢辦公桌前坐下，黎應走了過來。

    “江夢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黎應說，“你要玩遊戲嗎？我的電腦可以下游戲。”

    江昱想了想，覺得這種事情太麻煩黎應了，於是指了指江夢的電腦︰“我用江夢的吧。”

    黎應微一沉吟︰“她不在，電腦可能鎖了，避免裡面有重要文件被誤刪。”

    “沒事，”江昱說。

    在黎應說話時，他已經順手打開了江夢的電腦︰“我問她要密碼就行。”

    果然電腦需要密碼，江昱直接一個電話撥給了江夢，他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到桌上。

    電話接通時，江昱已經將手指放到了鍵盤上︰“你電腦密碼多少？”

    那邊江夢頓了一下，隨後道︰“滾，不準動我電腦，我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東西。”

    江昱︰“……我用了你電腦，你東西會蒸發還是怎麼？”

    江夢也沒想到他開著免提，直接問︰“我請你去是玩電腦的嗎？我請你去……”

    沒等她把話說完，江昱直接快速摁斷了通話，生怕她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隨後偏頭看黎應，後者聽了全程，抬眼與他對上目光，卻只淡淡一笑︰“原來你姐對你這麼凶啊。”

    “……還行吧，”江昱含糊了一聲。

    最後江昱還是坐到了黎應的座位，後者給他拿了根耳機，自己則坐到了對面同事的桌上。

    這個時間點，大家已經陸陸續續離開，沒一會兒整個辦公室只剩下江昱和黎應兩人。

    江昱探頭看了一眼，黎應正在對面寫東西，從電腦底下看過去，江昱剛好能看到對方拿著筆的手。

    江昱看到他寫幾個字抬手轉了一下筆。

    想不到高冷男神也會有這種小動作，江昱心道。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點喜歡好看的手，至少他很喜歡黎應那雙手，甚至有點想摸一摸。

    玩了幾把遊戲，天漸漸黑下來，江昱拿出手機看了眼，江夢還沒回來。

    原本他還想著等江夢一起回去吃飯，眼見已經快七點了，江昱伸了個懶腰，退出遊戲，這才想起黎應還在。

    似乎見他這邊結束，黎應走了過來︰“玩完了？”

    “嗯，”江昱問，“你怎麼沒喊我？”

    “我正好有工作要忙。”黎應問，“餓嗎？”

    “有點，”江昱抬眼問，“你還要用電腦嗎？不用我就關了。”

    “嗯，關了吧。”黎應說。

    等他關完電腦，黎應檢查了一下辦公室，隨後關燈鎖門，走了出去。

    這個時間，他們這一層辦公樓已經沒人了。兩人安靜地站在走道等電梯，江昱揉著脖子，心想著要不要請黎應去他家餐廳吃飯。

    沒多久“叮”地一聲響起，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黎應按了一樓的按鈕。

    電梯沒反應，黎應又按了一遍，還是沒反應。他試著按了一下其他樓層，依然沒反應。

    正當他準備按開啟按鍵時，腳下的電梯突然動了下，隨之而後眼前一黑，周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昱心頭咯　一跳，下意識抓了把身旁的黎應，下一秒後者一把反握住了他手腕。

    “電梯故障？”江昱下意識問了一句。

    “嗯，沒事，”黎應攥著他的手，靠在電梯內牆。

    隨即自己快速跨上前一步，摁了電梯內的緊急電話。

    如預料中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江昱另一隻手已經掏出了手機，還好，有信號。

    他立馬撥了江夢的電話。

    電話鈴聲持續響了一陣，沒人接聽之後自動掛斷了。

    好在黎應這邊撥通了，他們宿舍就在附近，他把情況告訴同學後，同學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順帶一邊在路上聯系這裡的物業公司。

    電梯目前沒有下墜現象，兩人一隻手牽著，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扶手，都沒有太緊張。

    大約是意外來得太突然，眼下解決了最麻煩的事，兩人都安靜地待著，沒人出聲。

    江昱感覺黎應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掌有點發熱，肌膚之間的觸感格外明顯。

    雖然這裡面一絲光都不透，但江昱還是側過了頭，憑著感覺看向黎應︰“你的手有點燙。”

    靜謐的黑暗中，傳到耳邊的聲音格外彰顯存在感。

    說完這話，江昱感覺黎應的手動了下，然後微微放鬆了掌心的力道。

    過了兩秒，黎應低聲道︰“你握緊扶手。”

    隨後放開了手。

    就在黎應準備把手搭到扶手上時，一隻手胡亂摸了過來，先是摸到他手指，然後江昱在黑暗中握住了他幾根手指，摸索著往上抓住了他手腕。

    他的掌心比他手腕熱一點。

    “別怕，我保護你，”江昱笑著說。他以為黎應緊張，頗有幾分調節氣氛的意味。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黎應回復︰“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嗓音聽起來有點沉，也有點啞。

  

第15章

 

    靜謐的黑暗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也沒什麼可聊的。

    時間稍微一久，江昱這種耐不住的性子就有點躁動了。他握著黎應的手指在他手腕上一下一下點著玩，拇指指腹更是無意識地摩挲著他手背。

    黎應一動沒動，就這麼任他玩著。

    過了好一陣，江昱像是玩膩了，才停下來。

    又靜默片刻，江昱大抵是感到餓了，舔了舔嘴唇。他就緊貼在黎應身邊站著，那道舔嘴唇的聲音就這麼清晰地響在黎應耳邊。

    在視覺被遮罩的黑暗中，聽覺被無限放大。

    黎應閉了下眼，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輕輕吐出口氣。

    過了半晌，黎應問︰“餓嗎？附近還有家你喜歡的餐館，等會帶你去。”

    他的聲音很輕柔，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嗯，有點。”江昱說，“今天喝的那杯奶茶太膩了，有點渴。”

    無聊太久，他的話也多了點︰“其實我不太愛喝奶茶，我姐喜歡喝，我每次都是陪她喝。”

    “嗯，”黎應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你喜歡喝什麼？”

    “我？”江昱隨口道，“飲料吧，運動型飲料。”

    “好。”黎應說。

    聽到這，江昱失笑︰“你這樣讓我體會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江昱說︰“我只有小時候生病，我爸媽才會這麼寵我。除了這，他們都會覺得我是個男生，應該糙養。”

    安靜了好一會兒，黎應說︰“你這樣很好，我們班見過你的同學都誇過你。”

    稍微一頓，他補充完整︰“很酷，也很帥。”

    聞言江昱眉梢一挑，嘴唇微微上揚︰“嗯，也就還行吧。”

    黎應也笑。

    在閑聊中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江昱聽到電梯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還有催促聲。估計是黎應的同學帶著物業的人來了。

    他們在外面倒騰沒多久，電梯門就被安全地打開。江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舒展一下筋骨，這才感覺外面的空氣確實新鮮了不少。

    黎應緊跟著走在他後面，出去之後多看了江昱一會兒，才把目光投到正躊躇不安在跟他們道歉的物業人員身上。

    這件事可大可小，物業的人連連向他們承諾一定會給出個合理的說法，絕對避免下次再有其他人被困。

    在場的都是普通工作人員，黎應也沒為難對方，只約好了等上班時間負責人登門解決。

    簡單商討過後，將近七點半，黎應同學是急匆匆趕來的，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完。於是三人剛好一塊去了黎應所說的那家附近的餐廳吃飯。

    黎應同學叫秦洋。

    餐桌上，三人聊天，秦洋得知江昱是江大的，讓他下次打球帶上自己。他稱自從來了這兒，他已經好久沒打過球了，球癮有點犯了。

    江昱欣然答應，兩人當即約下這個週六一起打球。

    轉眼到了週六下午，江昱和李文浩早早叫好了同學，在體育館佔了位置，就等著他們來了。

    黎應和秦洋到的時候，他們一群男生正在說話。不知說到了什麼，江昱臉上揚著燦爛的笑，手裡還熟練地轉著籃球，動作看起來又酷又帥，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女生偷偷看他。

    “江昱——”秦洋隔得挺遠喊了一聲，瞬間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江昱轉頭一望，見狀把球輕輕一拋，丟給李文浩，小跑了過去。

    他穿著球服，小跑到半途，走到兩人面前︰“來了？”

    “嗯，”黎應看著他，應了一聲。每當江昱穿上球服，整個人就會格外有活力。

    江昱先是跟秦洋打了聲招呼，隨後嬉笑著轉向黎應，朝一旁幾個女生抬了抬下巴︰“看到那幾個女生沒？本來看著我的，結果你一走進來全看你了。”

    微微一頓，江昱半開玩笑道︰“看來海大校草馬上也要風靡我們江大了。”

    黎應聞言一笑，過了小半晌，配合道︰“不用，我不需要那麼多人看，一個就夠了。”

    “哦？”秦洋跟他幾年同學，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反應比江昱還快了一步，“哪一個，也是江大的？”

    黎應看著江昱，嘴角微揚，目不轉楮地說︰“就在你跟前。”

    配合他那個眼神，江昱第一時間就聽懂了這句調侃，眉梢微微一揚。

    只有秦洋還真左右找了兩圈，這才注意到黎應在看著江昱，恍然明白過來他倆這是在開玩笑。

    “我聽懂了啊，”江昱說。

    三人往回走，邊走邊聊。

    似乎是覺得這話挺有意思，江昱笑了幾聲，瞥向黎應︰“你這叫調戲，知道嗎。”

    一群年輕男生待在一起打球說笑，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打完球，江昱實在熱得慌，走到人少的地方，撩起領口抹了把臉頰上流淌下來的汗。

    他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掀起一大片，黎應側目瞥過去時，剛好瞟到一片薄薄的腹肌。

    只一眼，黎應很快轉開了眼楮。

    而那邊江昱抹完汗，直接走到觀眾席附近去拿水了。

    觀眾席第一排坐了幾個女生，在江昱彎腰拿水時，其中有個女生問了他一句︰“江昱，你們一起打球的那個，個子很高的男生是誰啊？”

    江昱剛打完球，腦子還有點混沌，聞言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就見幾個男生說話的附近，黎應獨自一人站著。

    他確實很高，而且站姿挺拔，更別提那張遠遠看一眼就能看出格外出挑的帥臉。

    江昱轉回頭笑了一聲，朝幾個女生看去︰“帥吧？”

    “帥，”幾個女生由衷地點點頭，“不是我們學校的吧？沒見過。”

    “嗯，”江昱拎起一瓶水，擰開瓶蓋灌了幾口才說，“海大的。”

    他還有一點喘，稍微一頓後，笑著道︰“海大校草。”

    見他那麼好說話，其中一個女生笑道︰“果然帥哥身邊都是帥哥啊。”

    江昱又喝了幾口水，喝完正準備說話，就見面前這幾個女生突然激動地看著他身後。

    江昱擰上瓶蓋，轉過頭，果然就見黎應朝他走了過來。

    江昱側過身，正準備調侃他幾句，就聽剛走到他面前的黎應問︰“有水嗎？”

    明明水就在他面前。

    江昱抬手一揚，正想說，不就在那嗎。

    黎應視線順勢往下一瞥，落到他抬起的礦泉水瓶上，伸手接過︰“謝謝。”

    本來江昱的水就已經見底了，黎應拿去仰頭灌了幾口，一下子就沒了。

    這時身旁幾個女生紛紛瞪大眼捂著嘴，面面相覷，一臉憋笑的神情。

    江昱也不在意這種小細節，見黎應不夠喝，還又替他拿了一瓶，擰開瓶蓋遞到他手邊。

    黎應接過，道了聲謝。

    等兩人替其他人拿了幾瓶水，走回去後，觀眾席幾個女生才敢大膽發言。

    “果然帥哥跟帥哥之間都有點gay裡gay氣的。”

    “江昱挺直的吧。”

    “他對女生是挺直男的，不過我看他對校草挺gay的啊，還會主動幫忙擰瓶蓋。”

    打球消耗大，一行人離開球場時，時間已經不早，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

    男生本來就熟得快，江昱的同學又都是一群二十剛出頭的，大家隨便一商量就決定找個地方一起吃飯。

    他們剛打完球，現在餓得恨不能吞下一頭牛，商量之下就決定去校門口那家海鮮自助。

    幾人進餐廳時，江昱走到黎應身邊，往他耳邊湊了湊︰“這家店不貴，你吃得慣嗎？”

    黎應瞥著他︰“你吃得慣，我就吃得慣。”

    江昱笑了一聲，不由道︰“那你沒我姐說得那麼難伺候。”

    黎應微微一頓︰“她怎麼說我的？”

    江昱與他對上目光，眨了下眼，意識到他可能敗壞了他姐在男神心目中的形象。

    江昱略一沉吟︰“她說你比較愛幹淨，有潔癖。”

    黎應看了他兩眼︰“不是難伺候？”

    “沒，”江昱說，“難伺候是我根據她說的內容對你做出的總結。”

    “……是有點潔癖，”黎應說。

    微微一頓之後，他又瞥向對方，補充道︰“不過也分人。”

    正當江昱準備問什麼叫分人時，他就被前面的同學喊了過去。

    幾人說鬧間找了個大桌子坐下，大家陸陸續續去拿自助，只有江昱往沙發上一躺就懶得動了。

    見李文浩拿著兩盤吃的走回來，江昱抬了抬下巴，懶懶地說︰“小李子，給我一盤。”

    “滾，”李文浩毫不客氣地喊了一聲。

    江昱也就是隨口說說，說完他就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正當他準備走出去拿東西時，剛走回來的黎應把手中的餐盤遞到了他面前。

    江昱稍稍一愣，隨即笑道︰“這叫什麼？這就叫朋友。”

    說完他還朝李文浩挑了下眉︰“看到沒？”

    李文浩嗤了一聲。

    一行血氣方剛的男生在桌上吃吃喝喝到半飽，開始有了閑聊的逸致。除了學習和遊戲，剩下能聊的話題也就女生和感情問題。

    黎應和江昱都不是話多的人，尤其他們兩都沒什麼感情經驗，也就沒怎麼參與這個話題。

    直到桌上不知聊到了什麼，黎應的同學秦洋突然說︰“有啊，我同學就是。”

    他說著笑呵呵地轉向黎應︰“是吧？”

    黎應放下手中的叉子，抬起頭︰“什麼？”

    秦洋解釋道︰“他們說，每個男生佔有欲都很強，見不得女朋友甚至只是喜歡自己的人跟其他男生走得近。不可能有人完全不介意，我說你就是那種完全不會介意的人。對吧？”

    黎應聞言微微一頓。

    江昱喝了一口果汁，也轉頭看他。

    頓了須臾，黎應抬手拿起桌上的果汁︰“我也不是。”

    “嗯？”秦洋下意識發出一聲意外的疑惑。

    黎應喝了一口橙汁，解釋道︰“分人吧，如果是喜歡的人，我也會介意，會有佔有欲。”

    他半垂著眼，淡淡一笑︰“就算不應該，這種事也挺難控制的。”

    說完他目光一抬，落到了江昱身上，對方似乎很贊同他的說法，還在那傻傻地點頭。

 

 

第16章

 

    吃完自助，秦洋接到女朋友的電話率先離開了。其他幾個男生也在餐廳門口陸陸續續分別，回寢室的回寢室，上網的上網，約會的約會，最後只剩江昱和黎應。

    他們住在同一個方向，江昱吃得有點撐，兩人也沒急著打車，黎應陪他在路上散了一會兒步。

    江州春天的夜裡，空氣十分舒爽清新，路上往來的車輛也不多，兩人走在路邊的行道樹下。

    這個氣候不冷不熱，溫度適宜，是江昱最喜歡的季節。尤其這會兒華燈初上，剛吃飽飯，在路上慢悠悠地消食，別提有多舒服。

    走著走著，江昱往前小跑兩步，輕輕一蹦，摘下樹上一片葉子。

    黎應就在後面看著，見狀嘴角不由揚起一絲淺淡的弧度。

    這時江昱轉過身，倒退著往後走，朝他伸出手︰“給你。”

    手心裡儼然是一片樹葉。

    黎應走上去，從他手心撚起那片綠葉子，掐著根，左右轉著看了看。

    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江昱笑著逗他︰“這根葉子被我賦予了好運，現在我把這份好運送給你。只要你對著它許願，它就能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實現一個願望？”黎應抬眼看著江昱，眉梢微動，重復了一遍。

    “嗯，”江昱笑著道，“實現你任何一個願望，所以你要好好珍藏。”

    “行，”黎應笑著把葉子揣進兜裡，“那我收下了。”

    江昱見狀樂了一聲，又轉身蹦起來摘了兩片葉子。

    這時黎應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一眼，是高中同學。

    見黎應有電話，江昱也沒再蹦蹦跳跳，安分地走在一旁。

    電話中黎應提到了同學聚會幾個字眼，江昱不由朝他瞥了一眼，瞬間想起江夢交代給他的任務。他顯然沒太放在心上，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這會兒記憶回籠，等黎應掛上電話，江昱轉頭看他︰“你要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嗯，”黎應說，“很多同學都不在海城，就幾個同學小聚。”

    “哦，”江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見狀，黎應問︰“怎麼了？”

    江昱的性子一向直來直去慣了，聞言沉默幾秒，直接問了一句︰“你喜歡的那個女生也在嗎？”

    黎應微微一頓，側眸瞥他，眼裡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過了一會兒，他問︰“為什麼這麼問？”

    不知道為什麼，江昱總覺得黎應對這個問題十分敏感。

    難道真顧忌著他是江夢的弟弟？江昱心想著，過了片刻，笑道︰“我就是比較好奇能讓你喜歡的女生是什麼樣的。”

    沉默了一會兒，黎應問︰“很好奇？”

    “也還好吧，”擔心目的過於明顯，江昱說，“我就是覺得她肯定很漂亮，所以想見見。”

    這次黎應垂下眼，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江昱又確認道︰“她是你高中同學嗎？”

    黎應轉頭看他，嘴唇微動，略頓幾秒才說︰“我們聚會可以帶家屬，如果你好奇，我可以帶你去。”

    他的眸色微深，藏著幾分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江昱愣了一下，下意識問︰“帶我去？”

    “嗯，”黎應說，“交的餐費中包含了兩個人，你不去也是浪費。”

    沒想到男神這麼接地氣，江昱聞言笑出了聲︰“原來男神也這麼持家啊。”

    黎應也笑了一聲，配合道︰“嗯，我一向秉持該花的花，該省的省，絕不浪費。”

    江昱樂了一陣。

    走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的黎應偏頭看他︰“那你去嗎？”

    雖然江昱確實對他喜歡的女生有點好奇，但去別人同學聚會這種事好像不太好。

    猶豫了幾秒，江昱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你們同學聚會帶的都是男女朋友，我去不太好吧？”

    “有什麼區別嗎？”黎應反問。

    江昱還真被他問住了，他抬起頭看對方，就見黎應眼中一片坦率，似乎真沒覺得帶誰去是個問題。

    黎應說︰“他們既然說了可以帶人，那我交了錢，帶誰應該由我自己決定。”

    微微一頓後，黎應又側目補充了一句︰“你不是很想知道嗎。”

    江昱︰“……”

    黎應的同學聚會在周日，那天剛好非常不湊巧地下起了大雨。

    原本黎應說要去江州接江昱的，不過被江昱拒絕了。這種特意開一小時車去接人的行為，除了傻和浪費時間，江昱想不到還有什麼。

    同學聚會在一家高檔酒店，江昱到酒店的時候，黎應已經在路邊等他。

    江昱一下出租車，還沒淋到幾秒雨，一頂黑傘就舉到了頭頂。

    江昱回過頭，黎應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雙手︰“沒帶傘？”

    “嗯，”江昱不在意道，“反正就淋一點路，跑跑就行了，就懶得帶了。”

    兩人並肩走在黑傘下，黎應瞄一眼江昱的側臉，他的長睫上還沾著淋到的一點雨絲，鼻尖被風吹得有點紅。

    “你爸媽對你是不是挺頭疼的？”黎應問。

    江昱微微一頓，聽出了他其中的意思，沖他揚了揚眉︰“怎麼？”

    黎應見狀笑了一下，順著他心意，委婉了點︰“我只是覺得他們應該挺為你操心的。”

    “還好吧，”江昱不以為然道，“我從小到大也沒給他們惹過什麼禍啊。”

    兩人走進包廂時，偌大的餐桌已經坐滿了人。

    一見到他們進來，原本說說笑笑的餐桌頓時安靜下來，齊刷刷地朝他們看來。

    看著滿滿一大桌子的人，江昱有點懵，黎應明明跟他說這只是幾個同學的小聚會。結果最起碼有半個班都來了。

    只一瞬，大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我原本還以為我們大學霸總算要紅鸞星動了。”

    “就是，我還想著誰這麼有本事能收了咱們十中當年的神話，結果還是我想多了。”

    黎應沒搭理他們，見江昱不太適應，在一旁安撫道︰“大家只是開玩笑，別放在心上。”

    在眾人的調侃聲中，有個男生朝他們走了過來。他站到兩人跟前，略帶調侃地看了一眼黎應︰“不介紹一下？”

    江昱覺得對方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透著點揶揄。

    “江昱，”黎應微微一頓，介紹說，“我朋友。”

    男生拖了一聲長長的哦，隨即又微微皺起了一點眉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昱︰“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呢？”

    黎應看了他一眼，並沒說話。

    反倒是江昱說︰“大概我的名字比較大眾。”

    男生聞言想了一下，心說第四聲的yu也不多見啊，反正讓他臨時想，想不出來幾個。

    不過男生也沒多想，跟江昱打了一聲招呼，就把兩人迎到了桌上。

    同學聚會是最吵鬧的場合之一，江昱不太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一走進來就後悔了。不過來都來了，既來之則安之，最重要的事他沒忘。

    剛坐下沒多久，黎應就被幾個同學拖著喝了幾杯酒，而江昱剛好趁這個功夫在一旁悄悄打量了一下桌上的幾個女生。

    這次來的男生居多，女生也就八九個。

    雖然整體而言桌上的女同學在身材氣質和顏值等方面都碾壓桌上的男同學，但客觀而論，江昱覺得並沒有能讓黎應這種級別的男神念念不忘的。

    等黎應跟同學喝完酒，江昱已經在心裡猜測了幾輪。

    黎應給他舀了碗湯，江昱順勢抓住對方胳膊上的衣服，湊過去︰“你喜歡的那個人在嗎？”

    桌上有點嘈雜，黎應瞥了他一眼，也往他那兒湊了點︰“在。”

    “是哪個啊？”江昱邊問邊在桌上　巡一圈。

    黎應垂著眼，看了一會兒面前的餐盤，側眸看著江昱︰“你猜猜看。”

    江昱早就暗自猜測過，聞言立刻道︰“對面穿米色風衣的。”

    “不是，”黎應說。

    江昱又猜︰“那是她旁邊那個穿綠色衣服的？”

    黎應還是看著他，搖了搖頭。

    最有可能的兩個都不是，江昱漸漸沒了耐心，直接抓著他胳膊逼問︰“快說，是哪個。”

    兩人對視小半晌，黎應嘴唇微動，輕聲道︰“我只能告訴你他在。”

    江昱聞言正準備挨個猜過來，這時桌上有人見他們兩個一直在講悄悄話，不由喊了一聲︰“哎哎哎，你們湊在一起講什麼呢，人家情侶都沒你們黏糊。這樣不行啊，黎應得罰酒，”

    說了半天就是要讓黎應喝酒，不過此刻這句話適時解救了黎應，他乾脆地罰了一杯。不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把江昱哄過去。

    見黎應爽快地喝完，又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江昱身上。

    “黎應的——”那人看了江昱幾秒。

    大概是不知道稱呼他為什麼，看他又顯小，就說︰“黎應的小朋友，既然來了，是不是也該喝一杯？”

    兩人都為這個稱呼愣了一瞬，隨即沒等江昱反應過來，黎應率先端起了酒杯︰“他不會喝酒，我替他喝。”

    桌上頓時響起一陣起哄，畢竟除了偶爾的正常社交，他們是不太能看到黎應多喝酒的，更別說為別人擋酒。

    不過江昱畢竟是黎應帶來的朋友，見黎應不高興讓他們多招惹，大家也很識趣地沒再去惹江昱。

    酒過三巡，桌上還在鬧個不停，江昱沒什麼事情做，乾脆拿出了手機，向江夢匯報情況。省得她隔三差五來煩自己進展如何。

    【江昱︰黎應喜歡的女生沒你好看】

    【江昱︰放心吧】

    沒過多久江夢就回了。

    【江夢︰你從哪裡得出的野雞結論】

    【江夢︰來糊弄我啊】

    【江昱︰？？】

    【江昱︰我在他同學聚會】

    【江昱︰我沒跟你說過？】

    【江夢︰然後呢？】

    見她這樣子，江昱忍不住嘖了一聲。

    【江昱︰這裡所有女生都沒你一半好看，滿意了嗎？】

    【江夢︰然後呢？】

    【江昱︰……】

    【江夢︰你是怎麼確定他喜歡的那個人在場的？】

    江昱覺得江夢簡直莫名其妙，難道確定這件事很有難度嘛？

    江昱耐著性子解釋——

    【江昱︰我問了，他說他喜歡的人今天在場】

    【江夢︰[妙啊]】

    【江夢︰語言可真是件奇妙的東西】

    【江昱︰……】

    【江昱︰說人話】

    【江夢︰人話就是，雖然他喜歡的人確實沒我好看，但也不至於就我一半的程度】

    【江夢︰差不多有我八成左右好看吧】

    【江夢︰你現在就在桌上找，哪個有我八成好看就是那個了】

    【江昱︰……】

    【江昱︰滾吧】

    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十點，大家興致還未消散，於是決定臨時加場去唱歌。

    江昱本來就已經無聊透頂，自然不會去，黎應也以要送他回家為由沒去。

    走出酒店的時候，外頭的雨比來時還大，啪嗒啪嗒地落在地面，形成一圈圈小水淌。

    兩人站在酒店門口等出租車，江昱看著夜色中的雨幕，忽然轉頭看黎應︰“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次？”

    黎應微微一頓，重復道︰“第一次見面？”

    “嗯，就是你住我家那次，”江昱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意外道，“沒想到我們認識這麼久了。”

    黎應沒說話，直到過了好久，他才突然嗯了一聲︰“是挺久的。”

    上了出租車，原本江昱想說先送一趟黎應，畢竟他喝了酒，然後再讓師傅開去江州。

    結果黎應不同意，非要送他回江州，還說他可以回江州宿舍住。

    兩人堅持半天，最後被出租車師傅打斷了。

    他從後視鏡朝兩個帥氣的年輕人身上望了一眼，說︰“你們別爭了，現在這麼晚了，又下這麼大的雨，我不去江州。你們重新下去打車吧。”

    下雨天車本來就難打，他們好不容易等來一輛，江昱跟師傅討價還價了半天，甚至提出了一倍的車錢，師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去。

    車窗外的雨珠滴滴答答串連在一起，把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模糊不清的雨幕中。

    車上僵持片刻，黎應偏頭看江昱，提議道︰“要不你先去我家？”

    江昱一愣，轉頭看他，隨即道︰“別，我最不擅長跟朋友的父母打交道。”

    “我自己有一套房子，就在附近，”短暫一頓後，黎應說，“那裡只有我一個住，沒其他人會來。”

    聞言江昱略遲疑，沒立刻回答。

    前頭的出租車師傅見狀，催促道︰“小夥子，雨這麼大，你就先跟你朋友回去擠擠吧。你們兩個都是男孩子，怕什麼。實在不行，你就下車，我還得趕著去做生意呢。”

    下車不知道還要等多長時間的車，兩人又都是男生，除了有點打擾黎應，其他確實沒什麼說法。

    江昱遲疑地看向黎應︰“那要不，先去你家？”

    “好，”黎應說。

    見兩人談妥，師傅趕忙問了地址，一溜煙就在雨幕中駛了出去。

    後排封閉的車廂中，兩個男生肩抵著肩坐在一起，他們的手自然垂落在兩側。

    一絲風從窗縫吹進來，江昱聞到了一點淡淡的酒香味。他不由嗅了一下鼻子，手臂隨著他的動作稍稍一挪，微涼的手背踫到了身旁另一個人的手背。

    對方的體溫要比他暖一點，今天冷空氣回流，江昱不由往他暖和的手背上貼了一下。

    他感覺到，黎應的手似乎突然躲了下。

    隨後又不動聲色地放回了原處。

   

第17章

 

    出租車很快到達黎應家樓下，光從小區大門來看，江昱都能看出這是個高檔小區。

    這裡每家都是一梯一戶，江昱一路跟著黎應走進房子，看到偌大的客廳時，不由感嘆了一聲︰“你家客廳比我家房子還大。”

    黎應家裡直接買了上下兩層，合並成復式，空間足有兩百多個平方。

    江昱穿上黎應給他拿的新拖鞋，迫不及待就走了進去，他的裝修風格是極簡風，看著視野十分開闊。

    江昱逛了一圈，玩笑似的嘖了一聲︰“人和人的差距啊，我什麼時候能住上這種房子。”

    黎應跟在他後面走進去︰“……我很少來這裡住。”

    江昱走到沙發前，把自己往裡一砸，順口問道︰“為什麼？”

    黎應從一旁開放式廚房的冰櫃裡取出兩瓶飲料︰“房子太大，一個人住沒意思。”

    “那你為什麼買這麼大的？”江昱問。

    黎應把其中一瓶運動型飲料遞給江昱︰“我媽選的。”

    “哦，懂了，”江昱接過飲料，擰著瓶蓋，笑嘻嘻道，“婚房。”

    黎應微微一頓，喝了一口純淨水，慢吞吞說︰“不算。”

    時間已經不早，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沒聊多久，黎應就帶江昱去了二樓。

    相較於一樓的開闊冷清，二樓的客廳溫馨了不少，江昱一走上去就看見了沙發旁掛著的飛鏢。

    “你也會玩飛鏢？”江昱驚喜地走過去，隨手從茶幾上的桶裡拿起一枚飛鏢，瞄準靶子就投了過去。

    飛鏢“咻”地一下，飛出一道弧線，臨近靶心，穩穩紮進九環。

    大約是從小愛玩槍擊類網遊的關系，江昱對射擊、飛鏢、甚至射箭這一類遊戲運動有著比尋常人略高的天賦。

    黎應走到他身邊，也從小桶裡拿出一枚飛鏢，朝靶心丟去。

    飛鏢穩穩紮進靶心，剛好十環。

    江昱見狀一挑眉，鼓了鼓掌︰“厲害。”

    黎應淺笑了一聲︰“玩得次數多了。”

    微微一頓，他又補充一句︰“沒你厲害。”

    江昱沒仔細聽他說話，又拿起了一枚飛鏢，這次他以目測量了一下距離，隨後不輕不重地揚手一投，飛鏢穩穩紮進了十環，把黎應之前那一枚打了下來。

    見狀江昱立刻偏頭看向黎應，朝他揚了揚下巴︰“怎麼樣，厲不厲害？”

    “厲害，”黎應微垂著眼楮看他，眸底泛出一點光，在暖色調的燈光下，映出一片柔色。

    “一直都很厲害，”他說。

    江昱聞言不由勾起點嘴角，眼裡也噙了點笑意，有一絲絲的愉悅在漾開。

    他突然發現黎應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完美契合他這種懶性子的神仙朋友。

    他懶，黎應會幫他拆洗碗筷，幫他拿自助餐。

    反正只要兩人在一起吃喝玩樂，閑事幾乎全是黎應替他做了。他偶爾說些不著調的話時，對方那麼成熟的性格，也能事事給予他回應。

    江昱這才發現，只要每次跟黎應在一塊兒，自己總會被對方捧得哪哪都很舒服。

    就很爽。

    所以一向話少的他，也總是會不經意地在黎應面前變得話多一點，甚至䱇瑟一點。

    二樓一共有三個房間，一個臥室，一個書房，還有一間客房。不過因為沒客人的緣故，客房的床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兩人走進客房，黎應開了燈，問︰“你睡這間房可以嗎？這裡沒人睡過，有新的床單和被套，我等等幫你拿過來。”

    江昱看著光禿禿的床，猶豫一瞬，揮了揮手︰“算了，別這麼麻煩了。”

    黎應看著他，沒說話，以為這個時間點江昱還是堅持要回去。

    他正打算兩人一起回江州，下一秒就聽江昱毫不在意地說︰“別拿了，拿了還得洗，我就睡你那吧，又不是沒睡過。”

    說完江昱一頓，突然想到什麼，側目對上黎應的眼楮︰“你介意嗎？”

    畢竟黎應跟他睡得那一晚，是實在沒地方睡了。後來一次，黎應好像還嫌他的床太擠，主動睡到了沙發。再者上週末，黎應還說過他有點潔癖。

    想到這，江昱面上一滯，正想改口，就見黎應微微側了下身。

    他以手抵唇輕輕咳了一下︰“也行，我等會給你拿床被子。”

    “……哦，”江昱應了一聲。

    黎應抬起眼皮，看到江昱正在客房裡四處打量，頓了幾秒，解釋了一句︰“我沒介意。”

    “嗯？”江昱還在心想著連客房都這麼大，下意識發出了一聲疑問，隨即眼楮轉向黎應。

    對視兩秒，見江昱微微挑起眉，做出疑問的神情，黎應突然很沒轍地笑了一聲。

    他發現他在江昱面前總是沒辦法做得坦率，變得有些不像在其他人面前的自己。

    在過去他從沒體會到過這種感覺，會因為對方開心，會因為對方失落，會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會認清現實而感到十分難受和無力。

    他的心情好像時刻都是被對方所操控的。

    躲不掉，又不想逃。

    既甘之如飴，也極度想克制。

    洗完澡，江昱裹挾著一身熱氣走出衛生間。

    這時黎應剛好推門進來，他手上還拿了一杯熱牛奶，看到他時，腳下忽地一頓。

    江昱正穿著他的睡袍，在擦拭半幹的頭發，他的腰帶系得有些松，令原本寬松的睡袍更是鬆鬆垮垮地耷拉在肩上，露出胸口一片白皙平坦的肌膚。

    黎應微微愣神片秒，才反應過來，匆匆移開目光。走到床頭櫃前，把牛奶放到江昱睡得那一側︰“熱的。”

    剛洗完澡，江昱剛好有點渴了，見狀直接走到黎應身旁，拿起他剛放下的玻璃杯，仰頭就灌了大半杯。

    等他放下杯子，舔了舔唇，轉頭看向黎應，正準備跟他說點什麼時，就見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江昱不由一愣。

    黎應的目光有點奇怪，筆直的，像是——對著他鼻尖以下的地方。

    江昱心口突然一跳，下意識又舔了舔唇上殘留的牛奶︰“怎麼了？”

   

第18章

 

    黎應別開了頭，沒說話，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睡的那一側。

    江昱看了他兩眼，看到他給手機充上電，面色如常地解開了睡衣最上面的兩顆扣子。

    隨後江昱也沒把這當回事，轉頭就把剩下半杯牛奶喝光，轉身進入衛生間重新刷了次牙。

    等他刷完牙回到房間時，房裡已經換了盞柔和的夜光燈，黎應正睡姿規整地躺在他那一側，只佔了床很小一部分。

    這張床很大，比他的床要大了二分之一左右，都夠兩個人在上面翻跟鬥了。江昱不由心想著，走過去，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床墊不軟不硬，躺著很舒服，被子布料也是軟綿綿的，很親膚。

    躺下沒多久，江昱突然抬臀在床上蹦了一下，接著就感覺身下的床墊輕微彈了一下，連帶著身旁的黎應都被他牽動。

    察覺到身旁睇來的目光，江昱撇過頭去，解釋了一句︰“我就試一下這床墊的彈性。”

    黎應直直看著他，眸光微深。過了小半晌，撇開眼，面朝天花板，喉結上下一滾︰“我知道。”

    不知為何，他的嗓音有幾分暗啞。

    聞言江昱又輕輕蹦了幾下，而後笑道︰“這床墊睡著還挺舒服的，等我以後賺了錢，我也要買一張。”

    黎應嘴唇微動，沒說話，他突然有些後悔跟江昱一個房間。

    擔心黎應要早睡，江昱沒折騰多久，轉頭看對方。就見黎應面朝他躺著，眼楮注視著他。

    在柔和的燈光下，他的眸底泛出一點光，面部輪廓比平日顯得柔和，似乎透著點不易察覺的愉悅和滿足。

    江昱也側過身，與他面對面︰“你要睡了嗎？”

    黎應沒說話，依然看著他，江昱以為他犯困了，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你困嗎？”江昱問。

    黎應說︰“還好。”

    “哦，”江昱應了一聲，睡意說來就來，他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了，我們睡吧。”

    “好。”黎應道。

    隨後江昱沒再回話，轉身背向了黎應，他基本一躺床上就能秒睡。沒過多久，就直接睡了過去。

    夜深，黎應關了夜燈，正準備睡覺時，那個早已睡得深沉的某人，一腳踹掉了身上的被子，然後朝他這兒翻了個身，一條腿直接搭到了他腿上。

    黎應倒是沒忘記他的睡相有多差，畢竟他們睡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他就體會到過。

    黎應起身重新替他蓋上被子，也不知道江昱是不是熱，被子一蓋到他身上就被踹到了膝蓋以下。

    黎應坐在黑夜寂靜的房間裡，眼楮一垂，剛好借著月光看到敞開的睡袍底下是一雙又白又直的長腿。

    江昱的睡姿比較誇張，一會兒是個“大”，一會兒是個“才”，還尤其喜歡在懷裡抱個東西。

    起初他被黎應塞進被子，只能勉強抱到被子的一角。等睡到後半夜的時候，江昱覺得熱，迷迷糊糊間又把被子蹬了，本能尋找著更為舒適的睡姿，手腳毫不客氣地往身邊的人形抱枕上壓過去。

    黎應好不容易才睡著，一個暖烘烘的人靠過來，一下子又清醒了。看著裹纏上來的人影，腦袋埋在他肩側，自己睡得正香，一瞬間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靜默兩秒，黎應輕手輕腳起床，把他那床被子搬去了椅子上，隨後回來把自己的被子蓋到兩人身上。

    他一睡到床上，江昱就會自覺扒過來，黎應索性輕輕扣住他一邊手腕，省得他再胡亂動彈。

    就這麼，江昱掙了兩下沒掙開，黎應得以入睡。

    這一夜江昱睡得十分香甜，以至於第二天一睜眼，看到近在眼前的黎應時，還有點懵。

    對方似乎也是剛被他吵醒，眼睫微微動了動，隨後才睜開眼，朝他看過來。

    兩人躺在同一個枕頭上四目相對，江昱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估計又是自己滾過來的，他那邊佔了整張床的四分之三，而他和黎應兩個人則擠在這邊四分之一的床上。

    沒對視幾眼，江昱突然想到什麼，一把掀了被子，猛地從床上蹦起來。他的睡袍腰帶早已不知道蹭到哪兒去了，他也顧不上管，一邊沖進衛生間一邊罵︰“靠，今天早上還有課，還要點名。”

    黎應也從床上坐起來，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一眼，居然已經九點多。

    哪怕從小到大來計算，他遲到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更別說遲到得這麼離譜。

    這時江昱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黎應微微一頓，從他那側下床，拿起手機，替他送了進去︰“江夢的電話。”

    江昱正在刷牙，著急忙慌的︰“你替我接一下，沒事就掛了。”

    見他著急，黎應安撫了一句︰“別著急，待會我送你過去。”

    說完才出去接電話。

    乍一從江昱的電話中聽到黎應的聲音，江夢還有點懵，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打錯了，打給了黎應。

    雖然她知道江昱昨晚借宿在黎應家，但她潛意識覺得，他倆現在不應該睡一間房。再者黎應家環境跟當時留宿她家的情況也不一樣。

    “江昱在刷牙。”黎應解釋道。

    江夢胡思亂想了一頓，聞言愣愣地哦了一聲。

    稍稍一頓之後，她試探著問︰“你們，昨晚睡在一個房間？”

    黎應慢吞吞嗯了一聲。

    沉默兩秒，江夢又問︰“你們倆……昨晚沒做什麼吧？”

    黎應聞言明顯地一滯。

    一說出口江夢就有幾分懊惱，暗自責怪自己心眼小，居然會信不過黎應的人品。

    她在這瞎擔心個鬼，能做個屁，再怎麼著江昱也不是那種吃悶虧的人啊。

    江夢很快反應過來，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江昱睡相特別差。”

    隨即她又笑呵呵地說︰“昨晚麻煩你了，男神。”

    “……沒事，”黎應說，“江昱讓我問你有什麼事，等會我轉告他。”

    江夢這才想起來，自己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問江昱有沒有和黎應在一起。她從沒見黎應遲到過，今天居然遲到了。

    “沒事，我只是擔心他上課遲到，喊他一聲。”江夢隨口編了個理由，又找了個藉口匆匆掛了這通尷尬的電話。

    時間已經不早，兩人沒來得及吃早飯，從家中出來的時候，隨手拿了袋吐司。

    坐在車上，江昱隨便墊了墊肚子，目光瞥向一旁正在開車的黎應。他也陪自己緊趕慢趕，這會兒都沒來得及吃早飯。

    江昱拿出一塊吐司，遞過去︰“吃嗎？”

    黎應瞥了一眼，正想抬手拿，江昱直接遞到了他嘴邊︰“你開車吧，我喂你。”

    黎應微微一頓，低頭就著他的手撕咬了一塊，隨後江昱收回手，絲毫不介意地把剩下那大半塊塞進了嘴裡。

    黎應目視著前方，握著方向盤的食指輕輕在上面一點一點，看起來心情不錯。

    一路上江昱邊喂黎應吃幾口，邊自己吃幾口，除了有點幹，勉強也算吃了個半飽。

    平常靠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給黎應開出了四十多分鐘。

    車子停到江大門口，江昱道了聲謝，匆匆下車，進了學校。

    黎應坐在車上看著他的背影，在校門口拐彎不見，才撇開眼。

    人果然都是貪心的，他現在居然已經開始過分期待起下一次見面。

    黎應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驅車離去。

    接下來又有好幾天黎應都沒再見到江昱，實際上不見面對他們來說才是稀疏平常的。可這樣的日子對黎應來說卻變得愈發難熬。

    明明應該保持距離的，可他貪戀那一絲僥幸帶來的歡愉。

    宿舍就在附近，平常中午黎應都會自己做點簡餐，他嫌外面的餐廳不夠幹淨，只偶爾吃一次。

    今天他沒打算做飯，跟幾個同學一起找了家餐館，江夢也在。

    一桌上五六個同學，大家都在隨意閑聊，江夢也偶爾跟他們聊幾句，只有黎應全程沒說話。

    他們倆剛好坐在面對面，江夢吃飯間，不時能抬眼看到黎應。他吃飯時總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有點優雅，江夢一開始就是被他這幅姿態吸引的。

    等江夢吃了八分飽，停下來時，抬眼間剛好看到對面的黎應在看自己。

    江夢微微一愣，下意識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又抽出一張遞給他︰“怎麼了？”

    黎應接過，道了聲謝，像是隨口閑聊︰“吃飽了？”

    “嗯。”江夢點點頭，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

    黎應點點頭，半闔著眼，似乎正在思考什麼，一邊拿著紙巾擦了擦手指。

    片刻之後，他狀似不經意地問︰“江昱最近在做什麼？好久沒見到他了。”

    果然，江夢心道。她看了黎應兩眼，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江夢思忖了一會兒，掏出電話︰“你提醒我了，我最近都把他給忘了，我打個電話問問他最近有沒有惹禍。”

    一通電話撥過去，在對面接聽時，江夢看到黎應的手指微微握成了一個拳。

    她突然有一瞬開始懷疑，她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萬一江昱就是直男呢？那到時候黎應該怎麼辦，江夢不敢多想。

    電話中姐弟倆沒說幾句，又吵了起來。主要是江夢一上來就問江昱最近有沒有惹禍，把江昱搞得莫名其妙的。

    不過他們基本都是吵吵和和，沒吵幾句，江夢突然又放軟了語氣︰“江昱，我想喝你們學校那家奶茶。”

    “滾。”江昱一猜就知道她想幹什麼。

    “江——昱——我的好弟弟，”江夢撒了個嬌，“給我送一杯吧。”

    微微一頓，她補充了一句︰“姐姐今天親自下廚給你做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可樂雞翅，怎麼樣。”

    他們又說了好一陣，在江夢軟硬兼施下，江昱勉強答應下午上完課給她送一杯。

    然而江昱下午臨時有事，直到晚上才買了杯奶茶，直接去到江夢的宿舍。

    雖然對江昱臨時放她鴿子的行為心有不滿，但江夢還是做好了他喜歡吃的菜。

    吃完飯，姐弟倆都有點撐，各自往沙發一側一靠。

    休息了須臾，江夢拍了拍江昱的胳膊︰“黎應也住這，你要不要去玩玩？”

    這麼晚了，江昱下意識想拒絕，然而轉念一想，跟黎應聊天不比在這跟江夢胡扯強？

    “行，”江昱立刻站起身，頗有點迫不及待想走的意味，“他住哪？”

    “就我樓下。”江夢吃得有點撐，懶懶地說。

    “我等等不上來了，”江昱拿上手機，揉了揉脖子，對江夢說，“最後說一遍，以後有事找跑腿，別再煩我。”

    江昱走到江夢樓下一層，按了按門鈴，沒人開門。

    正當他以為黎應不在家，準備撥個語音電話時，面前的門突然被拉開了。

    黎應頭發潮濕著，還在滴水，他的肩上搭了一塊毛巾，身上穿著江昱上次在他家穿過的那件睡袍。全身上下裹挾著水汽，一看就是剛從淋浴間走出來。

   

第19章

 

    黎應看到他，臉上閃過明顯的意外，隨即眼角稍彎，透出點顯而易見的愉悅。

    “你怎麼來了。”他拉開門說。

    “我剛在我姐那吃飯，她說你住這，我來找你玩玩。”江昱解釋道。

    黎應和江夢住的都是一室一廳的公寓，房間格局差不多，江昱換上拖鞋走進去，照例先在客廳裡閑逛一圈。

    陽台的門半開著，有晚間的春風慢悠悠地拂進來。茶幾上的煙灰缸中留有幾根煙頭，客廳裡還殘存著淡淡的煙草味。

    江昱剛瞄一眼，就見黎應走來倒了煙灰缸，隨後走到陽台邊，敞開了玻璃門。

    “煙味重嗎？”黎應問。

    “還行，”江昱說。

    他對煙味並沒有太敏感，不過黎應的煙癮看起來還挺大的，那些煙頭一看就是剛抽的。

    江昱往沙發上一坐，隨口閑聊道︰“你煙癮是不是挺重的？”

    “沒。”黎應在陽台沖洗了下煙灰缸，走進來放到茶幾的隔層。

    停頓稍許，他解釋了一句︰“我平常抽得不多。”

    江昱抬眼看他，微微挑眉，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

    黎應見狀笑了下，隨即走去冰箱，邊走邊擦著還未幹的頭發︰“是不多，癮不大，只是最近抽得比較多。”

    他拿了瓶純淨水遞給江昱，又說︰“戒起來也不難。”

    江昱接過水，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微仰起腦袋，看向黎應︰“其實你抽煙挺帥的。”

    隨後他又笑了一下︰“大概是人長得帥，反正我看我其他同學抽煙，都不覺得帥。”

    聽過江昱許多張口就來的吹捧，黎應難得聽到他略帶幾分真心實意的口氣，聞言不由笑了下，胸腔微震，嘴角漾開點愉悅的弧度。

    沉悶了一下午的心情，好像隨著他的到來，就這麼輕易被哄好了，盡管對方並不是有意。

    黎應也是第一次體驗到，原來他是個這麼容易就能被哄高興的人。

    只要那人是江昱。

    江昱喝了兩口水，潤潤嗓子。作為朋友，還是多關心地問了一句︰“為什麼最近抽得多啊？你們做項目壓力很大嗎？”

    “還行。”黎應在他身邊坐下，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水瓶，他也沒喝，就這麼捏在手裡。“跟項目沒關系。”

    聞言江昱沒心沒肺地笑道︰“原來你這種級別的男神也會有煩惱啊。”

    他似乎總是認為他無所不能。

    黎應瞥眼看過去，順勢問︰“為什麼不會有？”

    江昱微一挑眉，故意反問︰“……你是不是就想聽我誇你？”

    黎應聞言一笑，道︰“沒。”

    “沒事，”江昱大方道，“要我誇你也不是不行。”

    黎應眉梢微動，饒有興致地等著他的後續。

    “禮尚往來，那你待會也得誇我。”江昱尾音微勾，聽起來有幾分䱇瑟。頓了一下後，他又補充道，“不過得說實話啊，我可不聽虛的。”

    黎應彎唇一笑，隨即似乎思忖了一會兒，才道︰“行。”

    於是江昱開始跟他一一細數︰“你看，你長得帥，是學校公認的男神吧。”

    說到這，江昱還往他身上上下掃了一眼︰“身高也高，比我還高。”

    “據說你家裡還很有錢，高富帥，你三樣全佔了。我姐以前還天天花癡你，說你是大學霸，把你誇得天花亂墜，無所不能。”江昱說，“你看，正常人一生追求的名利才，你都有，你還錦上添花地長了一張絕世帥臉，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嗯？”江昱故意朝他抬抬下巴。

    “聽你這麼說，好像確實挺滿足的。”黎應語調慢悠悠地，噙了點笑意。

    “就是啊，”江昱說，“俗世的煩惱，就交給他們那些俗人去吧，你這種男神就該高高在上得享受快樂。”

    黎應聽到這也樂了，忽然有些想跟他唱反調。他掀起眼皮，朝江昱看去︰“那如果我想感受俗世的快樂和煩惱呢。”

    “你還有什麼俗世的快樂是體會不到的？”江昱反問，“說來聽聽，我幫你滿足。”

    聞言黎應微微一頓，目光落到茶幾，礦泉水瓶在他手中發出“　嚓　嚓”的聲響。

    “比如，”他慢吞吞地說，“談戀愛的快樂和煩惱，確實沒體會到過。”

    這回江昱總算聽明白了，搞了半天他還是在想那個得不到的女同學。

    江昱看了他兩眼，懶懶地往沙發背上一靠，丟著手裡的水瓶把玩︰“這個我還真沒法幫你。”

    微微一頓，他說︰“我姐還說長得越帥的男生越花心，我看你就挺專一的。不，你是特專一。”

    黎應沉默了兩秒，偏頭看他︰“那你呢？”

    “我什麼？”江昱停下動作，腦袋靠著沙發椅背，轉過頭。

    “專一嗎？”黎應問。

    江昱略遲疑，對視兩秒，他移開目光，看向頭頂散開的光暈。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江昱才說︰“我朋友都說我有點天然渣，不過我沒覺得。”

    略作停頓後，他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沒談過戀愛。高一的時候，我身邊有好幾個同學早戀，我本來也挺好奇的，想試試。結果八字還沒一撇，就被江夢告發到爸媽那兒去了。我爸媽說，我大學前要是敢談戀愛，他們就不認我，不給我錢，讓我天天在學校吃饅頭鹹菜。”

    “沒辦法，我屈服了。”說到這兒，江昱自己先笑了。

    黎應也笑了，過了半晌，又問︰“那大學呢？”

    江昱沉吟了一會兒，“大概是沒遇到特別喜歡的？”他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等我以後遇到了，我再告訴你。”

    說著他還哥倆好地補充了一句︰“放心，到時候我絕對第一個告訴你。”

    黎應看了他兩秒，淡淡撇開眼，語氣有點淡︰“算了，我不想知道。”

    這話稍顯不近人情，江昱跟黎應相處以來，還是頭一回聽他跟自己說這種略顯距離的言詞。

    江昱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黎應半闔著眼皮，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看起來興致不是很高。

    難道又在想那個念念不忘的女同學？到底有什麼好的啊？江昱不由腹誹。

    過了小半晌，江昱轉頭看黎應，有意想逗他開心︰“我跟你說，我現在看哪個女生身上都有江夢的影子，都快有陰影了。”

    黎應果然被他轉移了一點注意力，聞言笑道︰“她對你很凶嗎？我們平時看不出來。”

    說到這，江昱就來勁了，他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朝黎應挪近點︰“江夢是我見過這個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人……”

    接下來幾分鐘，江昱講起了他小時候被江夢壓榨的經歷。

    由於江夢是個女孩子，學習比他好，平常也比他嘴甜，所以他們倆從小吵架，爸媽基本都是幫江夢的。

    聽起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甚至從江昱嘴裡說出來，還挺有趣的。

    在他的敘述下，黎應仿佛能看到那繪聲繪色的一幕幕，看到小時候可愛又張牙舞爪，被姐姐欺負，咬著牙反抗，又打不過的小江昱。看到他們姐弟倆犯了錯，互相推卸又互相為對方包庇……

    夜晚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沒過多久夜漸漸深了，江昱看了眼時鐘，已經十點，差不多到了他要告別的時間。

    他說得有點渴了，把瓶裡最後幾口水喝完，把空瓶投進黎應那側的垃圾桶。

    隨後突然想到什麼，拍了拍身旁的黎應︰“誒，你還沒誇我呢，別耍賴啊。”

    還想著呢。

    黎應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思忖了幾秒，側頭看他，配合道︰“你長得很好看。”

    江昱當即打斷了他︰“要用帥。”

    “行。”黎應笑道，眸色在燈光下泛起晶瑩的光，“你長得很帥，身高也剛好，性格很好，很受同學和朋友歡迎……也很討人喜歡。球打得很好，很會打配合，飛鏢和打槍都很擅長，網遊也玩得好，經常帶同學……”

    江昱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受不了似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別說了，你再誇下去，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估計沒聽人這麼誇過，江昱一個勁地在那笑。

    黎應看著他，在明亮的燈光下，他彎起的嘴唇上，那顆淡痣變得有些顯眼。

   

第20章

 

    離開時，黎應想送江昱回去，慣例被對方拒絕了。知道他的性格，黎應也沒勉強，陪他一塊下了樓。

    公寓在一個老舊的小區裡，小區裡的路燈間隔稍遠，環境略微昏暗。

    兩人走在其間的小路，有若隱若現的花香拂來，是獨屬於春天夜裡的美好。

    他們一路並行至小區門口，江昱看到小區對門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摸了摸肚子︰“有點餓了。”

    黎應轉頭看他︰“想吃什麼？”

    江昱抬了抬下巴︰“去對面的便利店看看吧。”

    兩人走進便利店，食物的香氣瞬間撲來，江昱一眼就看到了櫃臺上的熟食，肚子頓時自覺地叫喚起來。等他點完，轉頭看黎應︰“你吃嗎？”

    “我不餓。”黎應說。

    這回答在江昱意料之中，他也沒勉強，畢竟黎應一看就不是會吃這種速食的人。

    在等待裝袋期間，江昱問︰“你平常是不是都自己做飯？”

    “嗯，”黎應說，“大部分時間自己做。”

    聞言江昱笑了一下，隨即轉頭看他，大概是夜深的緣故，他的笑容也帶上了幾分慵懶。

    “你有什麼不會做的事嗎？我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會啊。”江昱說。他現在誇起黎應毫不吝嗇，張口就能來。

    沒等黎應回答，江昱從收銀員手中接過熟食袋子，又說︰“我連蛋炒飯都很少炒，我媽經常因為這個罵我，還說我以後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說著江昱從袋子裡拿出一串丸子，大口吃起來，吃的時候眼楮微微眯起，看起來很是滿足。

    “……我以前寒暑假偶爾會自己一個人住，那時候特意學的。”黎應偏頭看向江昱，他吃得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有點可愛。

    黎應又說︰“等你以後一個人住，學起來也會很快。”

    兩人走出便利店，江昱沒接這話，只是抬起手中的丸子︰“要不要咬一口？還挺好吃的。”

    黎應看了一眼他的丸子，江昱見狀遞到他嘴邊，微微挑眉示意他咬一口，於是黎應低頭叼走了一顆。

    “怎麼樣？”江昱看著他，“跟你自己做的比，哪個好吃？”

    “不錯，”黎應說，“挺好吃的。”

    吃完丸子，他問︰“你要嘗嘗我做的菜嗎？”

    江昱聞言偏頭看他。

    “你想吃的話……”說到這黎應倏地一頓，隨即語調一轉，“這周日可以嗎？我也不知道我做得算不算好吃，你可以嘗嘗。”

    江昱咬掉最後一顆丸子，面上略微遲疑，假裝客氣了下︰“那太麻煩你了吧。”

    “不麻煩，”黎應笑著說，“單人份和雙人份的區別而已。”

    江昱扔掉手上吃剩的垃圾，聞言也笑了。

    “行吧，那我到時候幫你鑒賞一下。”

    一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樣子。

    這周本來就沒剩幾天，時間匆匆一晃，轉眼就到了周日。春季雨水多，周日一早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

    一般週末江夢都住在家裡，到周日晚上再收拾點吃的和用的，帶回宿舍。

    看見江夢在廚房裡搜刮食物，江昱走到冰櫃前，拿了瓶飲料。

    “晚上我跟你一起過去。”江昱說。

    “去哪？我宿舍？”江夢瞥了他一眼，“沒你吃的，不歡迎。”

    江昱嗤了一聲︰“我跟黎應約了今晚一起吃飯。”

    說著他擰開蓋子喝了兩口，隨後懶洋洋地往門框一倚，故意道︰“他說他做菜給我吃。”

    聽到他這故意挑釁的語氣，江夢轉頭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隨後才道︰“我讓你幫我打聽的事沒打聽，你們兩個相處得倒是不錯。”

    “我不跟你說了嗎，”江昱道，“他是單方面喜歡別人，那女生對他沒意思。”

    說到這，江昱覺得有些好笑，他不禁笑了一聲︰“你不是說你們學校喜歡他的人可以圍操場繞幾圈，那他怎麼就對高中女同學念念不忘呢？這麼說來，你們這幾屆女生的魅力不行啊。”

    聽到這，江夢冷冷一笑。隨即她轉過身，雙手反撐著流理台︰“我估計他天天被自己帥迷糊了，審美有問題。像我們這種美女，他不喜歡，他就偏偏喜歡醜的，你說有什麼辦法呢？”

 

    “……也不醜吧，”江昱本能替那幾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生說了句話，隨後又道，“你也別太自信，不然黎應怎麼不喜歡你，喜歡她。”

    他們姐弟倆互相覺得彼此不好看，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江夢見怪不怪，聳了聳肩︰“我是不好看，但你是醜啊。”

    這話一出兩人又不禁拌了幾句嘴。

    休戰之後，江夢略微沉吟一會兒，忽然問︰“哎，江昱，你覺得黎應這個人有魅力嗎？”

    “有啊，”江昱說。

    “那如果你是個女生，你會喜歡他嗎？”江夢又問。

    江昱想了一會兒︰“會吧，我是男生我也覺得他這種男生屬于罕見的極品。”

    聞言江夢順勢問︰“那你是男生，你會想跟這種男生談戀愛嗎？”

    江昱微微一愣，隨即飛快地皺了下眉，反問︰“你有毛病？我是男生，我跟這種男生談什麼戀愛？”

    江夢聳了聳肩，不在意道︰“現在同性戀又不稀奇。”

    稍稍一頓，她又看著江昱說︰“我們學校就有不少男生喜歡黎應。”

    “我見過一個，居然還有不少？”江昱有些意外。

    隨即又好笑道︰“不過還是別想了，他還挺直的，拒絕男生的時候尤其乾脆俐落。”

    “或許換一個人就有可能呢，”江夢說，“誰知道呢。”

    聞言江昱狐疑地多看了她兩眼︰“怎麼，你身邊有男生喜歡黎應？”

    江夢沒說話。

    江昱當她默認了，於是說︰“那我勸你趕緊勸他放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直啊。”江夢忍不住道。

    江昱嘁了一聲︰“拉倒，隨你。”

    說完走出了廚房。

    看了兩眼他離開的背影，江夢無聲嘆了口氣，隨後掏出手機，找她的好閨蜜李倩文。

    【江夢︰哎，我早跟你說了，江昱真的直，是屬於鋼筋都敲不彎的那種直】

    【李倩文︰上次不是你說他跟黎應挺親近的？】

    【江夢︰是啊，誰知道呢，直男的小把戲吧】

    【江夢︰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啊？】

    【江夢︰本來黎應都主動跟江昱保持距離了，結果被我們一搞……】

    【李倩文︰是你搞的，跟我沒關系】

    【江夢︰去你的】

    【李倩文︰說實話啊，我還挺羨慕你弟弟的】

    【李倩文︰男神要是這麼喜歡我，我絕對360度螺旋式撲入他懷裡】

    【江夢︰我剛還跟江昱說了，黎應眼光絕對有問題】

    【江夢︰我們學校不是也有好幾個男生喜歡他嘛】

    【江夢︰我真不知道他喜歡江昱什麼？】

    【江夢︰那麼多好的，不是隨他挑嗎】

    【李倩文︰……】

    【李倩文︰那倒也不至於，你弟還是挺好看的】

    【李倩文︰就是看著不太靠譜，感覺不太適合談戀愛】

    【李倩文︰估計以後是個渣男】

    【李倩文︰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李倩文︰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需要】

    【江夢︰哎】

    【李倩文︰別嘆氣了，我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

    【李倩文︰要不你找個機會，早點斷了男神的念想吧】

    【江夢︰罪惡啊[嘆氣]】

    【江夢︰不過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傍晚的時候，江昱接到了李文浩的電話。

    對方要他現在去他們平時去的那家網吧，說他和陳菁菁因為江昱吵架了，堅持要他爽了黎應的約，現在過去找他們。

    江昱也是最近才發覺李文浩可能對陳菁菁有意思，他平時就不愛多事，現在夾進這兩個人的關系中，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們在電話中來回爭了幾句，江昱被他煩得不行，索性讓江夢托了句話給黎應，就匆匆離開了家。

    江夢也沒聽明白他的意思，跟在後頭問了一聲︰“什麼意思啊，那你到底還去不去黎應家啊？”

    江昱還在通話，一路皺著眉往樓梯下走，壓根沒顧得上聽她說話。

    江夢︰“……”

    夜幕降臨，回公寓的路上，江夢一路都在想該怎麼委婉斷了黎應的念想。

    然而還沒等她想好，當她一路撐著傘慢悠悠走到公寓樓下的路口時，剛好看到黎應從裡面走出來。

    對方撐著一把黑傘，恰好迎面走來，看到了她。

    江夢心頭突地一跳，有種做賊心虛般的緊張。

    黎應走到她面前︰“江夢，你看到江昱了嗎？”

    他手上還捏著手機，解釋了一句︰“我們今晚約了一起吃飯，我打他電話，沒人接，現在突然關機了。”

    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傘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又順著雨傘的弧面滑落，淌進濕漉漉的地面。

    小區裡燈光昏暗，黑傘擋住了大半的光線。江夢看著黎應，黑夜的雨幕為他籠上了一層朦朧和神秘，卻依舊遮不住他出挑的氣質與容貌。

    或許是因為下雨天，影響了心情的緣故，江夢突然覺得心口有些難受。明明她也才失戀不久，卻偏偏見不得那高高在上的男神落到人間。

 

    或許她曾經仰慕的就是那一抹與眾不同的氣質，那只可遠遠觀一眼的不凡。他就應該如同過去一樣，接受著矚目，不施捨任何人回應。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等著無望的某個人。

    “男神，這麼巧啊。”江夢吸了吸鼻子，佯裝隨意地笑道，“剛好，江昱讓我帶句話給你，他跟陳菁菁約會去了，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吃飯了。抱歉啊。”

    雨好像越來越大了，頭頂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黎應沒說話，他的表情隱沒在雨幕的黑傘之下，讓人看不真切。

    “趁這個機會，我跟你說個事唄，男神。”江夢努力維持著輕松的語氣，“就是，我以前挺喜歡你的，就特意讓江昱接近你，幫我打聽你的事。”

    “抱歉啊，”江夢故作輕松地一笑，“我現在放下了，特意跟你說聲抱歉，讓他打擾你這麼久。我弟弟這人挺煩人的吧？我跟你說，他一堆缺點，相處越久你就發現得越多，我都煩死他了……”

    說著說著江夢好像聽見黎應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哦，她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但她很不爭氣得一下子濕了眼眶。

    兩人站在雨中，周圍偶爾有路過居民踩水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黎應才開口︰“沒事，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煙。”

    他的嗓音有點啞，像是很艱難才發出了音。

    江夢微微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無話可說。她往樓梯口走了幾步，隨後又轉頭看了一眼，黎應站在他們這一棟樓的路口的那顆樹下。

    沒過多久，那兒有一簇火苗燃起，又很快滅掉。大樹的雨傘之下，只看得清一個模糊的剪影。

    解決完李文浩和陳菁菁的事情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江昱掏出手機看一眼，手機已經沒電了。

    好在還不算太晚，現在到黎應家估計剛好能吃得上一口熱飯，於是江昱跟兩位好友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去。

    今晚的雨有點大，江昱匆匆出門，沒帶傘。等出租車停到小區門口後，他只能戴上帽子沖進雨幕。

    好在老小區本身就不大，江昱拐進小路，沒多久就能到黎應他們所在的那棟樓。

    那棟樓下有棵樹，此時那顆樹下站了一個人。

    那人沒打傘，唇間燃著明明滅滅的煙火，有煙霧從他唇間繚繞而出，在昏黃的雨幕中散開。

    黑夜中，暗淡的路燈，為這場雨水打出一片傾瀉而浪漫的昏黃色彩。而他站在其中，成了夜色的一抹點綴。

    雖然雨水迷糊了眼楮，但江昱還是一眼認出了黎應。

    他快步走到樹下，就見滿地散落著煙頭。黎應站在他面前，微微掀起眼皮，在雨夜裡，他的眼楮比平日裡少了幾分溫度。唇間的煙霧緩緩吐出，那一絲明明滅滅的星火恰好被兩滴雨水打濕，澆滅。

    看著眼前這一幕，江昱有點懵︰“你在幹什麼？”

    他飛快地蹙了一下眉，掃一圈地上的煙頭，隨即眼楮瞄到他身後那把黑傘。

    微微一頓，江昱拿起傘，撐了起來。

    隔絕雨幕後，江昱抹了抹臉上的雨珠，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清晰了不少，連帶著黎應的臉。

    “又是為了那個女生？”江昱的性子一向很佛，更別說為了別人生氣。

    可此時看到黎應這樣，他莫名覺得有點火氣。

    “至於嗎。”

    聽他冷著臉說了兩句，黎應卻出乎意料地笑了一聲。

    微微一頓，他輕輕咳了下嗓子，道︰“我好像有點感冒了。”

    嗓音聽起來確實有點啞。

    江昱喉頭一噎，略作停頓後，抬手摸了摸他額頭。他也淋了雨，手掌和他額頭是一個溫度，根本量不出來。

    “你低頭。”江昱說。

    黎應眨了下眼，沒明白他要幹什麼，但還是配合地稍稍彎下腰。

    江昱抬手按到他脖頸處，腳尖一踮，隨後額頭抵上了他額頭。

    兩人之間的距離猛地拉近。

    黎應呼吸一滯。

    一瞬間，雨水在耳邊消了音，夜色中只剩彼此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小劇場】

    有媽媽牽著小孩路過，小孩指著大樹下的一雙人，大聲喊道︰“媽媽，媽媽，有人在樹下親親，羞羞~”

 

第21章

 

    江昱不確定黎應有沒有感冒，反正他大概率是感冒了。

    一回到公寓，兩人還在討論誰先洗澡的問題，結果江昱沒說幾句話，連打了兩個噴嚏。

    兩人面面相覷，黎應垂眼看他︰“感冒了？”

    江昱頓時敗下陣來，吸了吸有些發癢的鼻子，點點頭。

    黎應全身上下也都濕透了，而且聲音聽著明顯有些啞。反正自己肯定感冒了，江昱擔心他也感冒，乾脆說︰“要不一起洗吧，別我們兩個都感冒了。”

    黎應一頓，隨即走進衛生間，取下一塊毛巾︰“不用，我還好，你先洗。”

    畢竟他有潔癖，江昱第一反應是自己被嫌棄了，聞言撇了撇嘴，也沒勉強他。

    見江昱還是站著不動，黎應走回來替他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免得待會兒感冒又加重了。

    在擦頭發的功夫裡，江昱又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得犯暈，這次他總算確定自己是真的感冒了。

    因為擦頭發的緣故，兩人站得有些近，見狀黎應低眼看向近在眼前的江昱。他半闔著眼，鼻尖泛起一點紅，臉上看著沒什麼精神，以至於顯得有幾分乖巧。

 

    這幅模樣的江昱很少見，黎應不由多看了兩眼，直到江昱主動接過毛巾擦了擦頭發，又丟還給他，默默走進衛生間。

    等兩人都洗完澡，吃好飯，時間已經不早。江昱已經吃過感冒藥，此時裹著一條毛毯，捧著一杯熱乎乎的薑湯窩在客廳的沙發裡看電影。

    而原本說自己感冒的黎應，洗完澡之後，精神狀態倒是不錯。只是嗓子略微發啞，江昱估計他是抽煙抽多了。

    等黎應忙完，陪他坐到沙發，看江昱把自己整個裹得嚴實，不由問︰“還冷嗎？”

    “現在還好。”江昱抿了一口薑湯，無精打埰地說，“剛才有點冒冷汗。”

    說完他看向黎應，後者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江昱略微一頓，挪了一點過去，把小毯子分給他一半。

    “你也淋了雨，小心別中招了。”江昱說。

    黎應也沒駁他好意，蓋了一小半毯子在身上。

    接下來兩人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電影，江昱選的是一部喜劇動畫電影，他在一旁看得咯咯直笑，笑音聽起來還有幾分沙啞。

    黎應偏頭看了他幾秒，忍不住提醒一句︰“以後出門記得帶傘。”

    江昱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隨即注意到黎應還在看自己，也側過頭去。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太敷衍人了，江昱又點了點頭︰“我知道。”

    稍作停頓後，他說︰“我以前經常淋雨，也沒感冒過，哪知道今天會感冒。”

    他的口氣隨意，一聽就沒把這太當回事。

    黎應問︰“經常淋雨，你爸媽不說你？”

    “說啊，”江昱說，“我小時候一看到下雨，就故意跑出去淋雨，回家被發現就會挨一頓打。”

    黎應看著他，有些無奈，又含了點笑意︰“看出來了，你爸媽管不住你。”

    “還好吧，”江昱也懶洋洋地一笑，“總體來說，我覺得我還是挺乖的。”

    “嗯，是挺乖的。”黎應配合地點點頭，“這點看得出來。”

    聞言江昱側頭看他︰“哪裡看出來的？”

    微微一頓，他說︰“你沒發現，你有點牆頭草嗎？”

    “嗯？”黎應下意識發出一聲疑問，“什麼牆頭草？我？”

    “對啊，”江昱說，“就是我說什麼，你信什麼，你也太沒有主見了吧。”

    聞言黎應彎唇笑了起來，思忖須臾後，他說︰“因為我覺得你說得都對。”

    略微一頓，他又補充道︰“你看著確實挺乖的。”

    “可是你已經說過兩次我爸媽管不住我了。”江昱比劃了個“二”的手勢。

    “嗯……”黎應略沉吟，“因為，你不需要管就挺乖的。”

    看著他在那費勁地動腦筋哄自己，江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黎應看著他那張略微憔悴的臉蛋，因為笑意，在燈光底下染上幾分明艷。

    過了一會兒，黎應淡淡移開了目光，看向電視中的畫面。江昱見他認真開始看起電視，也沒再說話。

    然而沒過多久，黎應忽然問︰“今天的約會這麼早就結束了嗎？”

    “嗯？”

    江昱剛投入電影劇情，聞言不解地抬起頭︰“什麼約會？你在跟我說話嗎？”

    黎應略微一頓，兩根指腹來回碾過幾下，側頭看他︰“你今天不是和陳菁菁去約會了嗎。”

    “沒啊，我們約什麼會。”江昱一臉莫名，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江夢說的，是吧？”

    “沒約會，他們在網吧，叫我過去玩。好幾個人呢。”江昱簡單解釋了一遍，也沒仔細去講他們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不過江昱這才想起來，他今天好像差點放了黎應的鴿子，還遲到了好一會兒。

    想到這，江昱有些心虛，他舔了舔略微乾燥的嘴唇，側過頭︰“你今天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沒，”黎應溫聲道，“你來前，菜剛做好。”

    “哦，那就好。”江昱不疑有他，偷偷松了口氣，隨後又解釋道，“我沒來得及看手機，下午也沒充電，後面手機沒電了。”

    靜默兩秒，黎應淡淡嗯了一聲。

    之後江昱也沒再說話，安靜地看著電視。而他身邊的黎應，難得閑散地靠在沙發，唇邊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透著點少有的輕松和愉悅。

    大約十一點的時候，雨勢小了不少。黎應開車送江昱回家，這一次作為病患，江昱十分有自知之明，沒拒絕。

    春天雖然短暫，卻是個極為浪漫的季節。車子穿梭在春夜的雨幕中，空氣中漂浮著被雨水沖刷過後的青草香與花香。

    車子一路開到江昱家樓下那顆樹下停下，　裡啪啦的雨滴穿過樹葉縫隙落在車前的擋風玻璃。

    黎應熄了火，解開安全帶，側頭探了探江昱的額頭。

    還好，體溫正常。

    “我沒發燒吧？”江昱也摸了摸額頭。

    “沒，”黎應叮囑，“回家別忘了吃藥。”

    江昱嗯了一聲。

    黎應微微一頓，又說︰“我打電話監督你。”

    聽到這江昱忍不住笑了，心想自己在他心裡是有多不靠譜。隨後他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點點頭︰“行，聽你的。”

    又坐了幾秒鐘，他們好像沒什麼話可講了，於是江昱道︰“那我回去了？”

    “嗯，”黎應點點頭。

    江昱推開車門，雨絲順著春風飄進來，他突然間頓了下，隨即又側頭看向黎應︰“你也少抽點煙。”

    黎應微微一愣，對上他轉過來的目光，江昱沒什麼表情，只是眼楮在黑暗中透著光。

    須臾過後，黎應彎唇一笑，眼裡也噙上了點笑意︰“好，聽你的。”

    接下來幾天，黎應果然盡職盡責，一到飯點就叮囑江昱別忘了吃藥。等感冒好到差不多的時候，又叮囑他改喝感冒沖劑。

    江昱覺得，黎應簡直是他管家，比他媽還盡職盡責。至少他小時候生病，她媽沒這麼頓頓不落地盯過他。

    因為這件事，他們這周聯系得稍有頻繁。江昱也會因為順手，給他講一點學校發生的趣事。他不是個喜歡分享的人，但因為黎應事事給予回應的態度，也讓他稍微體會到了一點分享的樂趣。

    在這週五的晚上，江昱原本打算跟同學一起去吃燒烤，結果接到了江夢的電話。

    江夢說他們項目組的同學今晚約了一起在江家餐廳吃飯，大家都見過江昱，還喝過江昱帶的奶茶，所以讓江夢喊上江昱一塊去。

    原本江昱是想拒絕的，比起自家餐廳，他更想吃燒烤。但轉念一想，燒烤什麼時候都可以吃，他好像很難得才能見黎應一次，得讓對方看看自己監督的成果。

    這麼一想，江昱回絕同學，去了自家餐廳。

    江昱到的時候，江夢他們剛入座沒多久。

    這一桌人，江昱都不太熟，而他和江夢向來是冤家，所以他十分自然地坐到了黎應身邊。

    剛好他另一側是秦洋，也算個熟人。

    黎應見他坐過來，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時看了他兩眼，笑道︰“精神比上周好多了。”

    “早好了。”江昱習慣了他的照顧，直接拿起水杯喝了兩口，然後腦袋挨過去點，“我跟你說了，我抵抗力還是挺不錯的。”

    “嗯，我信了。”黎應順著他。

    江夢瞥到這一幕忍不住搖了搖頭，心道，算了，她管不了。

    雖然江昱最近在黎應面前話越來越多，但他還是不太適應這種陌生人多的場合。所以桌上說話聊天的時候，他就自顧自地吃飯。

    不過黎應一直在給他夾菜，江昱的碗就沒空過，基本他一吃完，黎應立馬就能給他夾過來，弄得江昱都有點好奇，他到底是怎麼一邊回答那麼多人問題，一邊能時刻注意他碗的。

    見江昱話不多，又只顧著吃飯，秦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後，順口問了江昱一句︰“要不要喝點白酒？”

    聞言黎應偏頭看過來，他沒替江昱拒絕，先看了他一眼。就見後者表情猶豫，眼中透著點躍躍欲試。

    “想喝？”黎應問。

    “嗯，”江昱挨過去點，悄悄說，“我還沒喝過白酒呢，我同學都喝過。”

    聞言黎應輕聲一笑，看著他道︰“度數很高，你確定你能喝？”

    這話聽著就不是很爽了。

    江昱眉一挑︰“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

    黎應不禁笑了下，立刻否認︰“沒，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時江夢見他們這兒一直在竊竊私語，不由好奇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呢？”

    秦洋聞聲抬起頭，解釋道︰“哦，你弟弟說想嘗嘗白酒，你家裡讓他喝嗎？”

    “喝就喝啊。”江夢看了一眼江昱，“他都多大了，在家裡喝點沒事。”

    聞言秦洋立刻慫恿著給江昱倒了一杯。

    聚餐結束時，已近十點，江夢先出去替大家結賬。結完賬她就站在櫃台前跟江媽說了一會兒話。

    見同學陸陸續續走出來，江媽探頭看了一眼，忽然問︰“你那個個子挺高的男同學，是不是你以前一直掛在嘴上那個？”

    江夢聞言朝她媽看去，大概能猜到她要說些什麼，淡淡嗯了一聲。

    江媽果然來了點興致︰“那他有沒有女朋友？你們平常相處怎麼樣？”

    江夢忍不住翻了個不太明顯的白眼，心道人家喜歡你兒子。

    隨後又側頭看了一眼她媽，趁早打消了她這種不可能的念頭︰“他看不上我。”

    江媽︰“……”

    江昱喝了三小杯，面色看著還算正常，以至於黎應也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

    直到大家陸陸續續站起來，黎應見他還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乖巧地盯著桌上某個點。

    黎應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醉了？”黎應輕聲確認。

    聞言江昱慢悠悠地抬眼看他，兩秒過後，他擺了擺手，語氣含糊︰“沒，我沒醉，你們先回去吧。”

    包廂裡還有個別沒出去的同學，見狀有個男同學笑道︰“這是真醉了啊，江昱喝酒不上臉啊，吃飯的時候我看他喝，還以為他酒量挺大的。”

    “他喝了不少，秦洋一直在給他倒。”另一個女同學也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概是知道他們在談論自己，江昱朝他們看去，隨後慢慢悠悠地說︰“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就行。”

    他思路還挺清晰，說完還跟他們一一揮手，道聲再見。

    “……”

    見狀黎應也朝大家說︰“你們先走吧，我陪他坐一會兒。”

    他們兩個本來就熟，聞言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挨個離去。

    江昱喝醉酒的樣子有點可愛，黎應坐著看了一會兒。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江昱輕飄飄地瞥過去一眼，語氣有點不爽︰“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他這幅樣子實在有點好玩，黎應笑了一下，忍不住逗他︰“看你好看。”

    “要你說啊。”江昱輕輕哼一聲，很是䱇瑟，“我本來就帥。”

    “嗯，是很帥。”黎應配合地點點頭。

    見他還一直看著自己，江昱眼楮又瞄過去看了他兩眼，隨後忽然轉身面向他︰“你這麼喜歡看，那你多看看。”

    黎應忍不住笑了下，喝醉酒的人本身就不可理喻，見他態度不嚴謹，江昱面上稍有不悅。

    黎應輕輕咳了一聲，斂住嘴角的笑意，配合道︰“行，那我多看看。”

    這個點餐廳人不多，包間更是安靜。

    兩人對視小半晌，江昱忽然發現他的視線不對勁。

    似乎正在逐漸往下偏移……

    “你在看什麼？”江昱微微眯起眼。

    黎應眼皮一抬，對上他的目光，沒說話。

    江昱又執著地問了一遍︰“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

    黎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緩聲問道︰“你唇上有顆痣，你知道嗎？”

    第22章

 

    江昱盯著黎應看了一會兒, 像是在默默思考，隨後他眨了眨眼︰“哪裡？”

    黎應沉默小半晌，抬手給他指了個位置。然後他就見江昱對著那兒舔了舔，又抬手抹了一下。

    “還有嗎？”江昱問。

    黎應移開目光, 站起身, 輕咳了兩嗓子, 意識到果然不能一本正經跟醉鬼討論問題。

    “沒了。”黎應說。

    “哦, ”江昱點點頭，一副“放心了”的模樣。

    隨後他撐著桌子, 慢悠悠地站起來︰“那我們回家吧，天黑了。”

    黎應看他動作還算穩, 沒著急去扶他，結果下一秒就見江昱晃晃蕩蕩地踉蹌了兩步。黎應趕忙去扶他, 江昱憑著本能抓了他一把, 緊跟著腳步就踉蹌地撞進了黎應懷裡。

    他的腦袋磕在黎應的下巴, 伴隨著一陣驟然侵襲的疼痛，黎應嗅到了一絲很好聞的香味, 像是洗發水的味道。然後江昱軟軟的發絲在他下巴和鼻尖那處，來回蹭了兩下。

    有點癢。

    黎應往後退了一步, 把他拉出來, 這時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江夢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醉醺醺的江昱, 走到兩人身前, 對黎應說︰“他們想去唱歌, 你去嗎？”

    微微一頓, 她伸手想接江昱︰“你把他給我吧, 我讓我爸把他送回去。”

    黎應以防江昱摔倒, 此時正扣著他一邊的手腕，聞言也沒說什麼，松開了手。哪知下一秒江昱忽然反抓過了他的手，還趁機躲開了江夢伸過來的魔爪。

    姐弟倆對視一眼，江昱很是嫌棄地移開了目光，而後醉呼呼地朝黎應道︰“別理她，我們回去。”

    江夢︰“……”

    江夢和黎應默默對視一眼，後者略沉吟，提議道︰“要不我送他回去？”

    “……也行，”不知為何，江夢覺得這場景有些尷尬。大概是她知道得太多了，也不知道黎應知不知道她知道。

    過了一會兒，江夢確認道︰“那你送完江昱，等等還去唱歌嗎？”

    “時間估計有點晚，”黎應看了眼手錶，“我就不過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行。”江夢意料之中地點點頭，又看了眼江昱，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睨過來。

    姐弟倆大眼瞪小眼兩秒，江夢朝黎應道︰“那江昱就麻煩你了。”

    離開餐廳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餐廳離江家不遠，正常人走路大概幾分鐘的路程。

    江昱今天喝了酒，步伐稍微有點慢，好在他醉得不是很厲害，一隻手揪著黎應的衣袖，還能自己穩步跟在他旁邊。

    喝醉酒的江昱一點都不鬧騰，黎應就陪著他慢悠悠地逛，一陣晚風拂來，吹在兩人臉上，令這樣的夜色多了幾分溫柔。

    走到半途的時候，江昱忽然停下了腳步，黎應側眸看他︰“怎麼了？”

    江昱松開了手，黎應衣袖上側那裡被他攥出了小褶子。

    “手酸。”江昱說。

    黎應忍不住笑了下，喝醉酒的江昱似乎比平常要嬌氣一點，以至於令他感覺，對方好像在跟他撒嬌。

    黎應正想說“那我牽著你走”，手還沒抬起，江昱比他更快了一步。

    他耷拉著眼皮，抬起手臂，面上有倦意︰“你拉我。”

    黎應視線往下一垂，落在他伸出的手掌，停頓須臾，抬手握住了他顯瘦的手腕。

    被人抓著手腕的感覺並不好，尤其是江昱這種不愛受束縛的性格，總感覺像是被人桎梏著一樣，沒有自由。

    他看著黎應抓著他的手，不滿地掙了兩下。

    黎應只好松開他，抬起手腕，跟他打商量︰“那你抓著我，可以嗎？”

    江昱點點頭，半醉不醉地說︰“可以。”

    然後他抬手握住了黎應的手掌。

    江昱的手比他小一點，握在手心裡軟軟的，黎應怔了下，指腹剛好摸到對方清晰的骨節。

    見他頓在原地，江昱甩了甩手腕，示意他繼續走。

    他們走在馬路邊的小島上，黎應側目垂落視線，打量了他一會兒。他知道江昱只是想借他的力站著，更何況喝醉酒的人本來就沒什麼理智，他們做出什麼都不稀奇。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多想，有些自私的念頭隨著手掌間的溫度，克制不住地一寸寸湧出。

    他可以感受到，江昱並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已經開始有些習慣跟他親近，不論是從平日裡的聊天還是從他們接觸的行為舉止中。

    他知道江昱的性格有點懶，跟很多人大概都不會這麼親近。所以在江昱心裡，他會不會也有一點特別，是不是也可以試著，再靠近他一點……

    這種念頭，在過去，極其偶爾的時候，黎應也曾難以抑制地幻想過，可沒有哪一次比這次更清晰。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變得貪心了一點，不想僅僅止步於跟他做好朋友。

    他想試試，試著接近江昱，他想可以再牽他手，想擁抱他，還想要……更多一點。

    如果……

    江昱實在無法接受，他會選擇後退，退回到原來的位置，跟他保持距離。

    黎應這麼想著。

    夜風下，他感受著手心裡另一個人的溫度，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因為某種卑劣的念頭，熱烈而鮮活地叫囂著。

    想要擁有某個人。

    一段幾分鐘的路程，硬是被他們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兩人站到江昱家門口時，黎應問︰“鑰匙在哪？”

    江昱微微沉思，而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口齒雖然不太清晰，但思路卻挺清晰。

    兩人面面相覷，黎應一時有點好奇他究竟醉到哪種程度，意識是模糊的還是清醒的。

    對視幾眼，黎應抬了抬下巴，輕道︰“你摸摸口袋裡有沒有。”

    江昱聽話地摸了摸口袋，摸完看向他，也沒有後續的動作。

    明明黎應都聽到了鑰匙的聲響。

    看來是真醉了。

    這麼想著，黎應抬手摸走了他口袋裡的鑰匙。

    見狀江昱又摸了下口袋，隨即不高興地皺了下眉︰“你幹嘛拿我東西？”

    黎應拿鑰匙開門，聞言瞥眼看過去。在看到他的表情時，不禁好笑道︰“別急，用一下就還給你。”

    江昱卻不依，他也沒去搶黎應手上的鑰匙，而是學著對方去摸了摸他口袋，把黎應的車鑰匙給摸了出來。他拿著車鑰匙看了兩眼，似乎覺得還算滿意，裝進了自己兜裡。

    黎應任他拿著玩，進屋之後，讓江昱喝了點牛奶解酒。喝完之後，江昱很自覺地回了房，他似乎困得不行，眼皮一直耷拉著，一進房間就開始脫衣服。

    房間窗簾還大敞著，黎應緊跟著走進去，見狀眉眼飛快地皺了下，大步走過去，一把拉上了窗簾。

    拉完他也沒回頭，默默背對著江昱站了一會兒，直到聽見他上床的動靜。

    又過了好一會兒，確認應該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時，黎應才慢吞吞地轉過了身。就見幾件衣服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而江昱已經把自己裹緊了被子裡。

    黎應替他把衣服一一撿起來，放到旁邊的小沙發上，然後從他外套兜裡掏出自己的鑰匙，拿下其中一把宿舍鑰匙，又把剩下的給塞了回去。

    做完這些他走到江昱床邊。

    原本江昱已經閉著眼楮，聞聲睜開困乏的雙目，看向他。他是真的困極，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尾洇出一點濕潤。

    “晚安。”江昱說著閉上了眼楮。

    黎應不由好笑，他是怎麼做到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的。

    “晚安。”黎應也輕輕回了一句。

    說完沒多久江昱就沒了動靜，黎應看著他露出被子的大半張臉，睫毛在睡夢中微微輕顫，柔潤的雙唇平緩地吐息。

    確實已經睡著了。

    黎應緩慢地打量他幾眼。

    江昱的發梢微微泛著一點黃，看著有點軟，黎應頓時想到鼻尖上那陣柔軟的，微癢的觸感。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枕頭上那撮翹出來的頭發。

    確實很軟。

    聽老人說，頭發軟的男孩子心軟。

    他是不是也會對他心軟一點……

    第二天中午，江昱是從一陣頭昏腦脹中醒來的。

    這是他第一次喝醉，昨晚還感覺不錯，腦子都是輕飄飄的，走路的時候感覺自己能飛。

    結果今天一醒來，一個腦袋兩個重。

    江昱拍了拍頭疼的腦袋，餓著咕咕叫的肚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洗漱完畢，當他拿上手機準備出門覓食時，看到了黎應的消息。

    【黎應︰醒了嗎】

    【黎應︰頭疼就喝點牛奶】

    江昱不由挑了下眉，打字——

    【江昱︰剛醒】

    【江昱︰餓死了，準備出去吃面】

    黎應回得很快。

    【黎應︰我也沒吃飯】

    【黎應︰你看看我的車鑰匙在不在你那？】

    【江昱︰啊？什麼車鑰匙】

    【黎應︰昨天你把我車鑰匙拿走了】

    【黎應︰沒給我】

    【江昱︰……】

    江昱放下手機找了一會兒，他先是在床上翻了一圈，又在地上找了一圈，接著才想起衣服的口袋。

    他拿起椅子上的髒衣服摸了摸，果然有把鑰匙。

    【江昱︰找到了，在我口袋裡】

    【江昱︰你現在要用嗎？】

    【江昱︰我給你送過去】

    【黎應︰不用，我來找你吧】

    【黎應︰順便一起吃飯】

    【江昱︰行啊，你吃面嗎？】

    【黎應︰都可以】

    於是江昱把他準備去的那家面館地址發給了黎應。

    江昱剛坐下沒多久，黎應就到了。

    今天太陽不錯，江昱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等面時，看到黎應背著陽光走了進來。

    他今天穿得很休閑，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大學生。

    江昱看著不由嘖了一聲，心想怎麼這麼帥呢，江夢別的不行，眼光居然還挺好。這麼帥帶出去兜兜圈還挺有面子的。

    進了面館，黎應一眼就看到了江昱。他走到桌前，看到江昱正對著他的方向發呆。

    “怎麼了？”黎應問。

    江昱坐起身，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丟給他︰“看你帥。”

    黎應剛入座，聞言抬眸瞥他，輕微地挑了一下眉，目光若有所思。

    江昱渾然不覺︰“我幫你點了他們家的招牌，你嘗嘗看，特別好吃。”

    “好。”黎應道。

    江昱又說︰“早知道昨天不喝那麼多了，暈死我了。”

    “喝牛奶沒？”黎應說，“可以解酒。”

    “沒，我不渴，我快餓死了。”江昱有氣無力地說。

    黎應看了他兩眼︰“隔壁有超市，我去買。”

    江昱這才看向他︰“別，我不想喝牛奶。”

    他說著抽出一雙筷子，咬在嘴裡，一字一頓地說︰“我好餓啊——”

    好在他嚎了沒兩嗓子，面就上來了，江昱頓時卷了一大筷子塞進嘴裡。

    等江昱吃了幾口填好胃，頓時恢復了不少活力。

    他咬著一塊小排，說︰“昨晚我本來要跟同學一起去吃燒烤的。”

    黎應看了他一眼，把筷子上的面吃完，問︰“那怎麼沒去？”

    江昱喝了一口鮮美的肉湯，舔了舔唇，隨即抬眸覷他一眼︰“因為你啊。”

    他語氣隨意，殊不知對面的人心頭一怔。

    江昱又玩似的卷起一筷子面，笑道︰“你監督了我一個禮拜，不得讓你看看成果啊。”

    微微一頓之後，他又說︰“我說我早好了，你還不信。”

    黎應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後拿起手邊的飲料喝了一口，問︰“那你還想吃燒烤嗎？”

    江昱抬起頭，沒等他開口，黎應又說︰“趙聞約我今晚吃燒烤，要不要一起去？”

    “就你們兩個？”江昱問。

    “嗯，”黎應說，“就我們兩個。”

    江昱略一思忖︰“……行啊。”

    “好，那我跟他說一聲。”黎應掏出手機，抬眼間看到江昱碗裡只剩下半碗光禿禿的面。

    “你還要小排嗎？”黎應問他。

    江昱咬著嘴裡的小排，含糊不清地說︰“不用，我差不多吃飽了。”

    黎應嗯了一聲︰“太多了，我吃不掉。”

    江昱往他碗裡瞄一眼，確實還有不少小排。

    “你不愛吃嗎？”江昱問。

    “嗯，不太愛吃。”黎應把碗推過去點，“你夾點過去。”

    說著就拿起手機看了起來。

    江昱略微遲疑，他其實也吃夠了，但好像又還能再吃兩塊。

    他舔了舔唇上殘留的美味︰“那我夾兩塊？”

    黎應嗯了一聲，見他伸過筷子來，嘴角微微勾起來，隨後點進趙聞的微信。

    【黎應︰今晚有空了】

    【黎應︰去吃燒烤嗎】

    【趙聞︰怎麼突然有空了？】

    【趙聞︰你不說今晚要家庭聚餐】

    【黎應︰昨晚喝得有點多，不回去了】

    【黎應︰我跟江昱在一起吃飯】

    【黎應︰我叫上他一起】

    【趙聞︰行啊，好久沒見到他了】

    【黎應︰嗯，那晚上見】

    【趙聞︰[OK]】

    既然晚上還要一起吃燒烤，他們下午也沒分開，平常這種時候，江昱一般都在網吧度過。

    果然吃完飯沒多久，連面館的門都還沒踏出，江昱的開黑小分組就準時撥來了語音，約他一塊去網吧。

    江昱看了黎應一眼，接起電話拒絕了。

    結果那頭不依不饒，聽了他這邊的情況，還讓他把黎應一起帶上。

    江昱瞥了一眼黎應，直接對那頭道︰“他不愛玩遊戲，不去網吧。”

    聞言黎應偏頭看他，大概能猜出他們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江昱又對手機說︰“不用問，我知道。”

    這次語氣稍稍帶了點不耐。

    電話那頭還在說些什麼，聞言江昱微微皺起眉，正準備說“掛了”時，他手肘上的衣服被人輕輕扯了下。

    江昱側過頭，就見黎應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可以陪你去。”

    他似乎怕電話那頭的人聽見，刻意湊到江昱耳旁，說話時絲絲縷縷的熱氣噴灑到他耳廓，令江昱微微有些癢。

    江昱不由往旁邊退開了一步，隨後他才放下手機，跟黎應確認︰“那你會不會無聊？”

    黎應沉吟須臾︰“你可以教我玩嗎？”

    聞言江昱揚了下眉︰“你要玩遊戲？”

    “嗯。”黎應微微一點頭，“可以啊。”

    江昱笑著看他︰“你要學壞了啊？你青春期來得這麼晚嗎？”

    “打遊戲是壞事嗎？”黎應反問，隨即又彎唇一笑，“沒事，不學壞，我只跟你玩。”

    江昱看了他兩眼，心想著也可以帶他過去兜一圈。畢竟黎應一看就沒怎麼去過網吧，可以帶他去見見“世面”，正好還可以亮瞎那幫人的眼。

    “行。”江昱重新拿起電話，正準備對那頭的同學說他們要過去。殊不知對方喊了他半天，早已掛斷了電話。

    江昱有會員卡，到網吧後，他把會員卡丟到前臺，讓老闆開兩個機子。自己則去跟幾個同學打了聲招呼，他們中有個別跟黎應一塊打過球，吃過飯。

    見江昱來了，有同學往他身後探了兩眼︰“聽三三說，你那兄弟長得特帥？人呢？”

    江昱往前臺那兒揚了揚下巴。

    幾個人伸長了脖子看過去，背對著他們的青年，身量很高，背脊挺直，一看氣質就十分出眾。

    沒等他們好奇多久，黎應就轉過身，朝江昱這兒走了過來。

    “靠，真他嗎的帥啊，還好不是咱學校的。”

    “黎應是吧，海大男神，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我前女友提過，還拿我跟他比。說我不務正業，說他怎麼怎麼，嘁——”

    黎應走到江昱面前，幾個男生挨個跟他打招呼，黎應一一回應。

    打完招呼，黎應把會員卡還給江昱，隨後把手中另開的上網卡遞過去。

    他看著江昱，表情有些無辜︰“老闆推薦我雙人包廂，說環境好，我就開了雙人包廂。”

    一旁的男同學聞言，道︰“他估計看你面生，故意宰你。”

    “也不算，包廂環境確實好。就是總去，咱也去不起啊。”另一個男生玩著游戲，抽空回頭看了一眼。

    其實江昱坐哪裡都無所謂，不過他們經常要來網吧，一個月生活費也就那麼多，確實去不太起。

    江昱跟幾個同學打了聲招呼，隨後帶著黎應去了雙人包廂。

    包廂環境確實比外面好了不少，煙味也比大廳淡，還開著窗戶通風。因為是雙人包廂，默認會有不少情侶，所以電腦是並排，沙發椅也是連著的。

    入座後，江昱替兩人開了電腦，笑著調侃了一句︰“謝謝黎哥讓我坐了回包廂，當做回報，待會兒不會玩的隨便問。”

    “行。”黎應也笑。

    江昱一上線就收到了遊戲邀請，不過他直接拒絕了。畢竟他也沒忘記，這次來的任務主要是給“遲來的青春期少年”提供游戲教學。

    江昱還沒教過誰玩遊戲，頂多帶過不少同學一起玩。畢竟他性子懶，大多同學都知道喊不動他。就算真讓他教起來，脾氣肯定也沖，沒什麼人會這麼不識趣。

    江昱帶黎應注冊了個遊戲賬號，到了起名環節，讓他想昵稱。

    黎應思忖半晌，偏過頭問︰“你叫什麼？”

    “123_11JiangYu。”江昱說。

    黎應點點頭，隨即輸入——

    “123_11LiYing”

    注冊成功。

    接下來江昱嘗試帶黎應玩了幾把，專門跳了一些人少的野區，讓他嘗試嘗試手感。

    黎應學習能力快，都不需要江昱怎麼教，前兩把已經能拿到人頭。於是他們說說笑笑，愉快地進入了第三把。

    哪知這把運氣就沒那麼好了。大約是看黎應操縱的人物不太熟練，且他們兩個的昵稱看起來很像情侶名，這一把他們隨機排到的兩個隊友見狀直接在麥裡吐槽了起來。

    “又是一個帶妞的，真他嗎倒楣。”

    “估計開不起房，只能來遊戲裡禍害人。”

    兩人毫不避諱地說了幾句垃圾話，發出一陣猥瑣的笑。

    江昱的脾氣當即就上來了，不過他從來沒有在遊戲裡罵人的習慣，或者說他本身就沒什麼罵人的習慣。聞言只偏頭看了一眼，黎應帶著耳機，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不過江昱肯定他聽見了。

    江昱收回眼，不動聲色地繼續玩下去，他這次玩得很認真，沒太顧得上黎應。

    畢竟手生，黎應堅持了好一會兒，最終被躲藏在屋子角落的敵人帶走了。

    見狀江昱側頭看了他一眼︰“你等我會兒。”

    “不急，我看你玩一會兒。”黎應摘下耳機，坐到他身邊。

    江昱操縱人物的動作十分利索。

    黎應視線微微一垂，落到他操控鼠標的手指。他的手指細長，利索地點著鼠標時，尤其好看。

    不僅如此，握氣/槍也好看，扔飛鏢也好看，好像怎麼樣都好看。

    而這雙好看的手，他昨晚還握過。看起來漂亮修長，握著卻是軟的。

    黎應眸光微動，視線一抬，又落回了江昱的螢幕上。

    此時遊戲中已經沒有幾個隊伍，而他們這一隊，除了江昱，另外兩個隊友都在。這會兒他們已經沒再吐槽，反而一直在念叨江昱厲害。

    不過沒念叨太久，其中一個隊友被擊中倒在了江昱不遠處，向他發出求救。

    江昱走到他附近來來回回逛了幾圈，見他似乎沒有過去救他的意思，頓時罵罵咧咧起來。好在另一位隊友在他血條殆盡之前，及時趕到救援。

    正當他的血條即將恢復滿血狀態時，江昱切了個地/雷丟了過去，把他們兩個一塊炸死了。

    整個麥裡頓時一陣靜默，只剩呼吸聲，隨之而後便響起一陣咆哮般地罵罵咧咧。不過江昱早就特別有先見之明地摘掉了耳機。

    雖然他們這把有望吃雞，但江昱沒再繼續玩下去，自雷結束了遊戲。

    就一個字，爽！

    江昱摘下耳機，扭頭看向黎應，挑了下眉︰“怎麼樣，帥不帥？”

    黎應也沒想到他會玩這麼一出，雖然他並沒有為那兩個人說的話而感到生氣，但他好像發現了，江昱是在為他出氣。

    黎應看了他好一會兒。

    直到江昱眨了下眼，表情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怎麼了，是我太帥，把你帥暈了？”

    “嗯，”黎應輕輕附和一聲，瞥著他，聲音緩慢，“帥，特別帥，你怎麼會這麼帥。”

    因為踫到那兩個碎嘴子的關系，江昱覺得他第一次帶黎應玩遊戲的體驗並不太好，所以他承諾下次一定要手把手帶他吃雞。

    聞言黎應淡淡地挑了下眉，欣然接受了他這個提議。

    之後他們沒再網吧待太久，出去轉了一圈，差不多到點的時候就直接去和趙聞約好的燒烤店赴約了。

    三人許久未見，趙聞見到他們有些高興，點完餐還要了點啤酒。

    隨後趙聞笑嘻嘻地朝江昱道︰“聽說小江昱昨晚喝醉了？怎麼樣，喝醉酒的感覺有沒有飄？”

    聞言江昱下意識瞥了一眼黎應，隨後朝趙聞聳聳肩︰“也就這樣，沒太大感覺。”

    察覺到他一閃而過的目光，黎應偏頭打量了他一會兒︰“不是我說的。”

    聽到聲音江昱側過頭，就見黎應正看著他，見他轉過來，解釋道︰“是秦洋告訴他的。”

    “對，”趙聞緊跟著說，“秦洋說你們昨晚在一起吃飯，還誇你酒量好。這不，我就想約他們出來聚聚，哪知道一個兩個都沒空。”

    聽到這，江昱笑了下︰“昨晚就是他一直在灌我。”

    畢竟他們這些年長的都是一個班的，聽到這，趙聞立馬替江昱抱不平，把矛頭指向了黎應︰“這種聚會，你怎麼沒替小學弟喝點？”

    黎應靠著身後的籐椅，聞言淡淡笑了下，手指漫不經心地輕敲著桌面︰“他說他能喝，還想替我擋酒。”

    說完轉頭看向江昱，確認道︰“是吧。”

    江昱拿過手邊的可樂，咬著吸管，擺了擺手︰“往事不要再提。”

    兩人一陣笑。

    三人寒暄了沒多久，燒烤就搬了上來。

    見盤子裡有好幾根烤青椒，江昱忍不住嘖了一聲。

    趙聞見狀，拿起一根青椒，問︰“你這麼討厭吃青椒啊？”

    他說著咬了一大口︰“明明這麼好吃的東西。”

    江昱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大概是小時候挑食，被我媽逼著吃多了。”

    趙聞說︰“那你這是偏見啊，青椒真的挺好吃的。不信你可以閉著眼楮，把他想像成其他東西。只要你克服討厭它的偏見，絕對好吃。”

    “有這麼好吃？”江昱拿起一串青椒，左右看了看，有點懷疑。

    “真的好吃，”趙聞已經吃完一串，緊跟著又拿起了第二串，他咬了一口道，“你嘗嘗，不好吃就扔掉。”

    江昱被他說得有點心動，舔了舔唇，閉上眼楮，快速咬了一口。

    “怎麼樣？”趙聞看著他，“我說好吃吧。”

    黎應也在看他。

    江昱默默吃掉嘴裡的青椒，喝了一口可樂，隨後就想把盤子裡剩下的大半串青椒丟掉。

    一旁的黎應見狀，伸過手來︰“給我吃吧。”

    “嗯？”江昱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黎應從他手中拿走青椒，就著他吃過的地方繼續吃了起來。

    趙聞見狀登時瞪大了眼珠子，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靠，”他罵了一聲，故意探頭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傍晚的夕陽，“我看看今天太陽是從哪裡落下的。”

    黎應恍若未聞，淡定地吃完了那串青椒。

    趙聞匪夷所思地搖了搖頭，隨後做作地說︰“我這串青椒也吃膩了，有沒有人給我解決啊。”

    說著他看向黎應，充滿期待地問︰“你還想吃嗎？”

    黎應擦了擦手，淡淡地抬眸覷他一眼。

    趙聞︰“……”

    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但好歹有同寢三年多的默契，趙聞一眼就能透過那個淺淡的眼神，看出黎應內心嫌棄的本質。

    於是趙聞跟江昱控訴起來︰“我跟你說，小江昱，你知道這人潔癖有多嚴重嗎？”

    江昱搖了搖頭，拿起一串烤腸，大口吃起來，一副“我聽你說說看”的眼神。

    他知道黎應潔癖，只是他覺得沒有江夢和趙聞說得那麼誇張，這兩個人明顯就是在敗壞黎應的名聲。

    見江昱不是很相信，趙聞放下吃了一半的烤串，一一給他掰手指頭細數︰“他從不跟人一起吃火鍋，你知道為什麼嗎？”

    江昱在吃東西，沒有嘴說話，只能繼續搖搖頭。

    “因為吃火鍋，我們筷子都會在裡面攪。”趙聞比劃著，“凡是別人踫過的菜、杯子、筷子，他都不會再踫一下。”

    聞言江昱側頭看黎應︰“火鍋這麼好吃，你居然都不吃。”

    黎應略微沉吟︰“你想吃嗎？我們改天去吃。”

    江昱想了想，隨後點點頭︰“行啊。”

    聞言趙聞眼珠子在他倆身上骨碌一轉︰“帶上我嗎？”

    見黎應沒回答，江昱還幫忙催了一下︰“帶他嗎？”

    黎應抬起頭，眉梢微微一動︰“……別帶了吧。”

    趙聞︰“……”

    江昱忍不住笑了出來。

    趙聞看看江昱，又看看黎應︰“所以你這潔癖的毛病，是最近學會得認人嗎？”

    沒從黎應那兒得到答案，趙聞看向江昱，摸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你們兩個現在的關系已經好到別人都插不進來了，是吧？”

    聞言江昱還真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隨後他喝了幾口可樂，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我們挺有緣的。”

    聞言黎應也偏頭看他。

    察覺到他的目光，江昱側目對上他的視線︰“從我們認識到今天，我們好像經常會巧合遇到。算起來，我們在一起玩過挺多次了。你沒發覺嗎？”

    黎應看著他，沒說話。

    江昱眼楮一彎，笑起來，徑自得出結論︰“所以我們兩個是不是八字比較合啊。”

    “行行行，你倆合，就你倆合。”趙聞故意道，“我就是個電燈泡，行吧。”

    說完自己先樂出了聲。

    他們昨晚才喝過，今天也沒喝太多酒。

    吃完燒烤，趙聞還要去接女朋友，三人就在燒烤店分別了。

    好久沒吃燒烤，江昱一不小心又吃撐了。剛好燒烤店對面有條沿河小道可以散步，於是黎應提出過去消消食。

    江昱欣然同意。

    河邊的樹下有霓虹閃爍，照亮了小道的路，兩人吹著暖洋洋的晚風，好不愜意！

    江昱摸了摸吃撐的肚子，忍不住自我調侃︰“完了，這是懷胎八個月了。”

    聞言黎應瞥過眼來，視線往下垂了垂，隨後抬眸看他︰“誰的？”

    第22章

 

    江昱頓時眼楮一眯, 斜眼睨過去︰“你是不是又想佔我便宜。”

    黎應幾乎不用回憶就知道他說的“又”是指哪一次。

    籃球館那次，他說只要引起一個人注意。

    黎應笑了笑，路間的霓虹照亮他的臉。

    他側目看向江昱，語氣微哄︰“行, 我不佔你便宜了。”

    江昱瞥了他一眼, 很輕地哼一聲, 好像在說“這還差不多”。

    吃燒烤的地方離江昱家不遠, 兩人就這麼慢慢悠悠地散了一會兒步，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沒多久就逛到了小道的盡頭, 拐過一條馬路之後 ，江昱家小區大門就在眼前。

    走到小區門口, 江昱沒再繼續走，黎應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兩人不約而同安靜了一小會兒, 江昱想了想, 好像沒什麼話要說了。

    於是, 他瞥向黎應，略微沉吟著說︰“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嗯。”黎應說, “你也早點休息。”

    第二天一早，黎應回了趟家。到家時, 黎母正坐在偌大的院子裡喝早茶。

    見到他, 黎母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觀察了他一會兒。

    黎應走到她身邊︰“媽。”

    黎母瞥著他, 略帶幾分調侃地笑道︰“你捨得回來了？”

    黎應淡淡一笑, 沒什麼說服力地解釋了一句︰“昨晚跟同學約了吃燒烤。”

    黎母看著兒子挺拔的個子, 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 輕抬下巴︰“陪媽坐一會兒, 我們聊聊。”

    黎應大概能猜到她要說什麼, 不禁微微勾了下唇，隨後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落座。

    見狀家裡的傭人很快給他端來了早茶和點心，黎應道了聲謝，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

    而黎母就在對面打量他。

    察覺到黎母注視的目光，黎應不由抬起頭，放下茶杯，無奈地笑道︰“媽，有事你就直說吧。”

    聞言黎母還真不打算客氣，她笑了一下，眉眼間能看出跟黎應有幾分相似。

    “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黎母問。

    黎應垂著眼楮，沉默了幾秒。半晌過後，他說︰“你還記得，我大學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男生嗎？”

    這話來得太突然，黎母微微愣了下。黎應跟她提到過的人屈指可數，值得一提得更是只有一個。畢竟這件事令她當時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黎母思忖片刻，確認道︰“你說的是那個，你很有好感的男孩子？”

    “嗯。”黎應點點頭，不由捏住伯爵杯的茶柄，視線微微往下垂著，“我去年跟他踫到了。”

    聞言黎母又是一愣︰“這麼巧。”

    “嗯。”黎應抬起眼，不禁彎唇一笑，眉眼間都染上笑意，“更巧的是，他是我同學的弟弟。”

    這次黎母直接訝異地睜了睜眼，似乎十分感到意外︰“那確實挺巧。”

    “嗯。”黎應唇角彎著，眼神柔和，也覺得這件事十分神奇。

    所以江昱說的有緣，或許就是真的有緣。

    “怎麼踫上的？”黎母問，她也有點感到好奇。

    黎應說︰“去年夏天，從海上回來踫上暴雨那次，我借住的就是他家。”

    “那這也太巧了。”黎母不禁有些感嘆。

    “是，”黎應說，“我當時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那他還記得你嗎？”黎母問。

    黎應微微一頓，淡聲道︰“不記得，我也沒跟他提過。”

    聞言黎母不由多看了自家兒子兩眼。黎應從小就長得好，學習好，在同學朋友中十分受歡迎，也討長輩喜歡，各方面都稱得上出類拔萃。

    略微思忖片刻，黎母多嘴問了一句︰“我記得你那時候說，他喜歡女孩子？”

    聽到這話，黎應眼裡的情緒明顯淡了下來，他微垂著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沒有說話。

    黎母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情緒，語氣略微嚴肅了點︰“他現在還是喜歡女孩子，是嗎？”

    黎應依舊沉默。

    他從小就懂事，長這麼大幾乎沒讓黎母操心過。唯一最操心的就是那一次，好端端地出了趟遠門，回家就出櫃了。

    “你從小就懂事，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你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黎母說著喝了兩口茶，觀察了黎應一會兒。

    他表情很淡，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但黎母認為，他心裡應該明白的。畢竟喜歡直男，最後苦的還是自己。

    黎母無聲嘆了口氣，忍不住開始想要不要替黎應找個大師算算。

    明明這麼優越的條件，怎麼就在同一個人身上栽了兩次呢。

    這麼想著黎母不由對那個從來沒見過的男孩子產生了點好奇。

    中午用完餐，黎應回了房。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沙發上的皮卡丘。

    這是江昱送給他的。

    黎應走過去，坐到沙發上，摸了摸那只皮卡丘的耳朵。

    “好像沒人希望我靠近你啊……”他像是喃喃自語地說。

    黎應看著皮卡丘，神色有點淡，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嘲。

    而後他閉著眼楮靠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指把玩著身旁皮卡丘的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黎應緩慢地睜開眼，盯著天花板看了兩眼，隨後掏出手機，點進了江昱的微信。他們的最新一條聊天記錄還是在昨天中午。

    黎應在對話框敲敲打打幾次，最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

    他看了眼時間，這個點江昱大概率在玩游戲，黎應略微一思忖，起身走去了書房。

    然而等他登陸上游戲，江昱的頭像是灰的，他壓根不在線。

    黎應看著電腦遊戲介面的人物，輕輕拿食指點了幾下鼠標。

    而後掏出手機打字——

    【黎應︰玩遊戲嗎？】

    江昱今天被高中同學約出來打球了。本來他是欣然赴約的，結果到了才發現他們一個兩個都帶著女朋友。

    這就算了，在他們打球時，幾個女生還在一旁給他們各自男朋友喊加油，就好像是專門來給江昱這個在場唯一的單身狗秀恩愛的。

    打完一輪，江昱下場休息的時候才看到黎應的消息，這時已距他發來的微信約莫有半小時左右了。

    看到他的消息，江昱不由笑了，隨後嗔罵了一句︰“網癮青年。”

    江昱喝著礦泉水，對準球場和遠處的幾個女生拍了一張照，發過去。

    【江昱︰你看這些人，約我來打球，結果一個個都帶著拉拉隊】

    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江昱收到了回復。

    【黎應︰我剛剛隨機排了一把】

    【黎應︰吃雞了】

    【江昱︰喲，不錯】

    【江昱︰不過你完了啊，網癮青年】

    【黎應︰不會】

    【黎應︰這是哪？你的照片】

    【江昱︰籃球場啊】

    【黎應︰你們學校嗎？】

    【江昱︰不是，就在我家後面】

    跟黎應聊了沒多久，球場上就有人喊江昱了。他扯著嗓子應了一聲，跟黎應解釋兩句就上場了。

    接下來小半個下午江昱都耗在球場，打了場酣暢淋灕的球，出了一聲汗，整個人爽快得不行。

    大約靠近四點的時候，江昱停下來喝了口水，擦了擦汗，聽見入口處傳來幾個女生的嬉笑。

    江昱視線下意識往那兒掠過一眼，隨即一愣，定楮看過去。

    就見黎應站在入口那兒。他手裡拎了瓶水，遠遠站著，就顯得又高又帥。

    江昱頓時揚了揚眉，擰好瓶蓋，把水瓶往旁邊一丟，就往那兒走了過去。

    剛打完球，江昱身上冒了一層熱汗，他拿球服領口抹了把臉，走到黎應身前︰“你怎麼來了？”

    他臉上透著一層運動過後的紅暈，眉眼微微上揚，語氣裡透出點驚喜。

    黎應瞥了一眼他紅潤的臉頰和明亮的雙眼，遞出手上的運動飲料︰“來給你做啦啦隊。”

    江昱接過飲料，聞言笑起來。乍一看到黎應的時候，他真的挺意外的，不過也挺高興的。

    江昱喝了兩口飲料，在午後慵懶的太陽下，舒服地眯了眯眼，隨後抬起胳膊搭到黎應肩上，懶洋洋地說︰“好累，讓我靠靠。”

    江昱休息了一會兒，把手上的飲料遞給黎應，讓他幫忙拿著。

    黎應接過瓶子，微微側著眼，垂下視線。江昱臉上還泛著紅暈，鼻尖和鬢發都洇出了一層薄汗，一隻手拎著球服領口扇風。

    從黎應的角度看過去，能把他鮮艷的領口附近一片白皙的肌膚全部映入眼中。

    黎應別開臉，眼楮往球場中央掃了一圈，隨後又瞥向江昱白皙的臉蛋︰“飲料，我能喝一口嗎？”

    江昱聞聲偏過頭，不在意地點點頭︰“你喝啊，本來就是你買的。”

    說完他想起什麼，站起身，拎起領口聞了聞。

    “我身上有汗味嗎？難聞嗎？”江昱問。

    黎應擰開瓶蓋剛準備喝，聞言瞥眼看過去，搖了搖頭︰“不難聞，沒味道。”

    微微一頓，他輕聲一笑︰“有荷爾蒙的味道。”

    江昱也被他逗笑了。

    這時有兩個江昱的高中同學帶著女朋友走了過來。

    江昱淡淡掃過兩位好友，輕輕呵了聲︰“怎麼，還沒秀夠啊？”

    “沒，誰給你秀了。”他們其中一個笑道，說著看了一眼黎應，“這是你大學同學？”

    聞言江昱也側眸瞥了一眼黎應，後者剛喝完飲料，擰著瓶蓋，側眼看他，似乎正在等他的回答。

    “不是。”江昱說。

    而後他站到黎應身邊，示意兩位好友看︰“這是我表哥，怎麼樣，長得像嗎？”

    “真的假的？”有人下意識問了一句。

    隨後他們還真認真打量了幾眼，得出結論︰“確實挺像的。”

    “真是你表哥啊？”他們其中一位的女朋友，笑著問，“你們家裡基因都這麼好嗎？”

    “這麼好的基因，你們以後不得多生幾個造福社會。”

    聽他們一本正經地嘰嘰喳喳，越說越離譜，江昱忍不住笑了幾聲︰“開玩笑，這是我——好朋友。”

    說完他嘴角一勾，又懶懶地加了一句︰“海大校草。”

    “你別說，”其中一個男生摸著下巴，來回打量著江昱和黎應，“你剛說了之後，我還真就發現你們兩個長得有點像。”

    江昱聽他反反復復說了好幾遍，忍不住樂了，一邊胳膊聳了聳旁邊的黎應，瞥眼看過去︰“聽到沒？他說我們長得像，你覺得呢？”

    說話時，他的嗓音還微微上揚著。

   

第24章

    黎應看著他, 黑眸在江昱臉上慢吞吞地掃過，像是在認真對比這個問題。

    江昱嘴角稍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似乎還挺期待他的回答。

    “好像……”黎應唇角微微勾起, 眼裡噙著絲絲的笑意, 語調有點慢, “是有點像。”

    聽到這, 江昱頓時咧嘴笑了幾聲，隨後他微微揚起眉稍, 抬手在他們之間來回比劃了一下︰“那我們兩個，誰更帥一點？”

    聞言黎應也笑了, 他緩慢地打量過江昱期待的目光，眼角稍稍彎起, 語氣輕緩︰“你更帥。”

    聽到這個回答, 江昱非常滿意。

    打完球, 江昱要去自家餐廳吃飯，黎應開車送他。而江昱的兩位好友還要陪女朋友約會, 所以幾人在球場門口分別。

    黎應去開車的時候，江昱就跟兩位同學站在原地聊了一會兒天。等他把車開過來, 江昱走到副駕駛門邊, 跟大家揮手告別。

    幾個年輕男女生目送載著江昱的車子緩緩駛離後，兩位女生低頭竊竊私語了一陣, 而兩個男生則站在原處討論起了黎應開的那輛車。

    “靠, 這是我的夢中情車啊, 低調奢華有內涵。”

    “這車多少錢？”

    “一百來萬吧, 看配置。不過這車是出了名的低調, 一般人都看不出它值這個價。基本都是特別有錢的人家才會買這車開, 就是圖個低調。”

    “江昱這朋友看著確實挺有錢的。”

    “開這種車的，估計不是一般的有錢，不然誰捨得買它。”

    直到他們的車子拐彎離去，兩個男生才轉身找各自女朋友，就見她們倆正咧著嘴角在說悄悄話。

    “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興奮。”其中一個男生問。

    他女朋友聞聲抬起頭，看了她男友兩眼，突然眨了眨眼，說︰“我們在說，你們那個同學跟他朋友是不是一對？”

    倆男生聞言一愣，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隨後挨個大笑出聲。

    “你說江昱啊？”其中一個男生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玩的笑話，邊說邊笑，“怎麼可能，我們同學三年，他絕對不可能有這方面的傾向。”

    另一位男生也說︰“你們別瞎想了，你們兩個上次還說我們gay裡gay氣的，像一對好基友。”

    聞言兩位女生面面相覷，聳了聳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春季的天氣總是殷勤不定，早晚溫差大。江昱剛打完球，還穿著單薄的無袖球服，一陣風從窗縫裡吹進來，吹到剛出過汗的身上，頓時冷颼颼的。

    黎應餘光瞄到他撫了撫胳膊，偏頭看過去，一邊抬手關閉了車窗縫︰“冷嗎？”

    “嗯，有點。”江昱懶懶地靠在車座裡，恨不得翹個二郎腿。

    黎應往他身上快速掃了一圈，隨後道︰“我後座有件T恤，是幹淨的，你先換上。”

    “不用。”江昱看都沒回頭看一眼，閑散地說，“我去吃個飯就回家了，一會兒功夫，沒事。”

    黎應目視著前方，聞言也沒說話。大約過了半分鐘，他一隻手扶著方向盤，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江昱瞥見他的動作，看過去。果不其然，下一秒黎應就把衣服給他丟了過來。

    “我真沒這麼冷。”江昱手裡懷抱著他的外套，側頭看他，“而且我都習慣了，冬天我最多也就穿三件。”

    “……我知道。”黎應偏頭看他一眼，“換季容易感冒，我不想再監督你吃藥了。”

    聽到這話，江昱笑出了聲︰“哪有這麼容易感冒，你當我什麼。我從小到大感冒發燒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那次純粹就是運氣不好，剛好給你踫上了。”

    聽他這麼說，黎應沒再說話。

    江昱側目看過去，黎應正認真開著車，眼楮目視前方，看不出什麼情緒。

    江昱看了他兩眼，隨後收回眼，視線微微往下垂，似乎在思索什麼。片刻之後他默默把外套給穿上了。

    黎應餘光看到這一幕，嘴角淺淡地勾了下，眼裡卻有稍許無奈。

    他是真沒見過比江昱更讓人操心的人了。

    這段路很近，短短幾分鐘的路程，兩人都沒再說話。當車子停到江家餐廳附近時，江昱正在思忖著要不要請黎應進去吃飯，手上邊慢吞吞地脫著他外套。

    “你穿著吧。”黎應說。

    聽到他聲音，江昱抬頭朝他看去，乾脆把外套穿了回去，問︰“你要不要進去吃飯？”

    微微一頓，他又笑著補充一句︰“我請客，隨你點。”

    聞言黎應也勾起點笑，看向他︰“這麼好？那我不吃，是不是有點虧了？”

    “是，不吃你就太虧了。”江昱解開安全帶，邊推車門邊說，“快，給你個宰我的機會。”

    黎應彎唇一笑︰“行，你先進去，我去停車。”

    見他答應下來，江昱頓時高興了。他剛下車，正準備走進餐廳，又想起什麼，繞到黎應那邊去。後者見狀立刻降下了車窗玻璃。

    江昱俯下身，手臂搭在車窗上，半探著腦袋︰“你要吃什麼？先告訴我。”

    黎應看著俯身湊在他臉側的江昱，對方此時正穿著他的外套，一一給他介紹餐廳裡口碑較好的菜品。他說話時，眉目張揚，臉色顯得有幾分明艷。

    黎應看著他一口氣熟練地報出了好多道菜名，隨即似乎喉嚨口有點幹，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白皙的脖頸間，立體而凸出的喉結，頓時跟著上下一聳。

    而後江昱問︰“這些都是特色菜，你要吃什麼？”

    黎應微抿著唇，移開目光，手上下意識拿過扶手箱裡的水瓶︰“男可風我都可以，你看著點吧。”

    稍作停頓，他又側目看過去︰“你愛吃的，我都能吃。”

    江昱看了他兩秒，似乎在回憶︰“行吧，那我就按我的口味點了。”

    “好。”黎應說。

    進了餐廳，剛巧江夢也在，她已經吃完飯，此時正在跟江母聊天。

    江昱走過去︰“媽，我要請朋友吃飯，你幫我準備幾個菜，就我喜歡吃的那些就行。”

    聞言江夢先側頭看了過來︰“請誰啊？”

    江昱懶懶地往她身旁一倚︰“黎應。”

    江夢︰“……”

    還真被她給猜對了。

    江夢看著江昱，眼裡有幾分探究︰“你們現在關系不錯啊，天天在一起玩。”

    江昱略微一頓，揚了揚眉梢︰“羨慕？”

    “……是挺羨慕的。”江夢慢吞吞地說。她看著眼前缺了顆心眼的傻子，不明意味地笑了下，“不過我比較羨慕黎應，你說我怎麼就遇不到你這種傻子呢。”

    江昱睨著她，下意識以為江夢是在譴責黎應之前的“渣男”行為。

    他略微思索兩秒，決定為黎應說兩句話︰“你是不是對他誤會太深了？我觀察過了，他對我跟之前對你差不多，平常也挺照顧我的。總不至於他也是對我有意思，在跟我玩曖昧吧？”

    江夢看著自家親弟弟兩秒，突然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江昱是怎麼無限接近真相，又背離真相越來越遠的。

    江夢屬實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有點對不起黎應，可她突然有點好奇江昱這個二傻子要是知道真相會是怎樣的一副戲劇場景。

    她都有點期待了。

    江昱︰“……”

    沒說幾句話，停好車的黎應走了進來，江昱見狀站了起來。

    黎應走到他身邊，朝江夢微微頷首，剛好這時江母從後廚走了回來。

    黎應見狀微微一頓，隨即客客氣氣地朝江母頷首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江昱的朋友，打擾您了。”

    “沒事沒事，不打擾。”江母聞言擺擺手，笑著說，“歡迎你多來找小昱玩，想吃什麼就跟他說，別客氣。”

    “好。”黎應笑著應聲，禮貌地點點頭。

    江夢看著這一幕，頗有點微妙，還真有種“女婿”上門的感覺。

    等目送江昱和黎應走到大廳角落的桌子坐下，江母的視線還在往黎應身上望。

    江夢看著她媽。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江母轉過頭看她︰“你這同學真不錯啊，長得也一表人才。聽你以前說，他學習也特別好？那你還不趕緊讓江昱幫你撮合撮合。”

    “是好。”江夢興致缺缺地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乾脆想讓她媽把美夢做得再大膽一點。“不止這些，他家還特別特別有錢。”

    聽到這話江母倒是有點惶恐了。

    “這麼好的條件啊。”江母估摸了一下，“那這麼看來，他估計還真看不上我們家。”

    江夢心道，未必。

    “媽，你別這麼想啊，你不妨把夢做得再大膽點。”江夢說，“雖然他做不了你女婿，但你可以讓他做你兒婿啊。”

    這話有點拗口，江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其中的含義，頓時作勢要抽她。

    被江夢笑著躲開了。

    江昱發現他跟黎應有一種剪不斷的奇妙緣分，就好像非要欠著他點東西，得找個機會還上。如果月老有友誼線，那他跟黎應一定綁得死死的。

    這不，他又把黎應的衣服穿回家了！直到踏進家門才想起這件事。

    江昱當即掏出手機給他發微信——

    【江昱︰你有發現你落下什麼嗎？】

    過了半分鐘黎應就回復了。

    【黎應︰你？】

    看到這條消息時，江昱正走到房間門口，他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半倚著門框打字，心道男神也會開玩笑了。

    【江昱︰那你回來把我帶走吧】

    【江昱︰你的衣服，我又忘了給你[苦澀]】

    【江昱︰你要回來拿嗎？】

    過了大約兩分鐘。

    【黎應︰我回去能把你一起帶走嗎】

   第25章

    黎應還在路上, 剛發完消息，他單手打著方向盤，一隻手裡還捏著手機。

    沒多久手機在掌心震動，他點開看, 首先入眼的是一張表情包——

    一隻小豬轉頭背著身在拍屁股。

    【江昱︰行啊】

    【江昱︰[來吧, 寶貝]】

    黎應看了兩眼, 忍不住笑出聲, 隨後他也沒立刻回復，把手機放在腿邊, 拐彎把車停到了小區附近的停車場。

    停下車，他拿起手機, 對著那張動圖看了兩眼，才打字——

    【黎應︰已經到家了】

    【黎應︰今天來不了, 改天吧】

    手指一頓, 黎應略微思忖, 繼續打字——

    【黎應︰你下周什麼時候有空？】

    【黎應︰我去你們學校找你拿】

    江昱此時已經懶洋洋地癱在床上刷手機，見黎應的消息彈出來, 順手點進去。

    看到前兩句話時，他忍不住嘖了一聲︰“又想佔我便宜。”

    【江昱︰你什麼時候來跟我說就行】

    【黎應︰好】

    週三這天的中午, 黎應和秦洋一邊討論著工作內容一邊走進辦公室, 恰好撞上江夢在打電話。

    她背著門，站在窗邊, 似乎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我看到李文浩的朋友圈了。”江夢說, “你女伴挺漂亮的啊。”

    “什麼女伴, ”江昱在那頭說, “都說了, 學姐找不到人, 就讓我到時候陪她走個紅毯，你別想太多。”

    “我想什麼了，是你腦子缺根筋吧。那她怎麼不喊李文浩，不喊別人，就偏偏讓你陪她走畢業紅毯？多有意義的日子啊，這還不是對你有意思？”說到這，江夢微微一頓，語氣有些匪夷所思，“江昱，你不至於吧？別人對你有意思，你是真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你跟我說說，你是裝不知道，還是真看不出來啊。”江夢說。

    聽到這黎應腳步微微一頓，只一瞬，又不動聲色地走向辦公桌。

    江夢這才從餘光注意到他們，聲音放低了點︰“算了，我懶得跟你說，我去吃飯了。”

    掛斷電話，江夢看了黎應一眼，他正坐在辦公桌前，翻著手裡的東西，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反應。

    現在剛好是午飯時間，大家正在討論吃什麼，黎應翻著手上的資料，眼神卻沒有焦距。他手裡拿著一支筆在轉著玩，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過了小半晌，黎應拿出手機，點進江昱的微信。

    【黎應︰吃飯了嗎？】

    這時辦公室裡剛商討好中午吃什麼，幾個同學陸陸續續站起來。

    秦洋轉頭看黎應︰“黎應，你今天回家吃還是跟我們一起吃？”

    聞言黎應掀起眼皮看過去，手裡還捏著手機在把玩，看起來有幾分心不在焉 ︰“你們去吃吧。”

    跟黎應同學幾年，秦洋對他有足夠瞭解，這會兒見他難得露出幾分走神的姿態，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見狀有人催了他一聲，秦洋揮揮手，讓他們先去，說自己隨後就到。

    這時黎應的手機振了兩下，他拿起來看。

    【江昱︰還沒呢】

    【江昱︰你呢？】

    黎應看了一會兒才回。

    【黎應︰我也沒】

    【黎應︰不知道吃什麼】

    “你在跟誰聊天呢？”秦洋坐在自己辦公桌前，扭頭看他，笑得一臉八卦，“最近好像總見你跟人聊天，你是不是有情況了？”

    聞言黎應漫不經心地一笑，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剛好這時江昱的消息又回了過來。

    【江昱︰我吃食堂】

    【江昱︰你今天要來拿衣服嗎】

    這條消息過來後，黎應沒立馬回，他盯著這兩條消息看了一會兒，一根手指在辦公桌面上輕輕敲著，似乎在思忖些什麼。

    秦洋看到他這幅樣子，有些感到稀奇。

    黎應的表現他再熟悉不過，想當年他情竇初開時也是這副樣子。總會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生怕錯過某人的消息。主動發消息給對方又會忐忑不安。等好不容易收到對方的消息，還要斟酌再三，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好，也生怕發了對方接不下去的話題。

    明明是一件傷腦筋的事，嘴角卻總是掛著一抹掩藏不住的弧度。

    這大概就是喜歡的力量，讓你愁也歡喜。

    不過其實秦洋早在前一段時間，就發覺黎應有情況了。

    一個從來不愛多看手機的人，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眼，無非就情情愛愛那麼點事。

    黎應此時正在打字。

    【黎應︰可以】

    【黎應︰你們食堂好吃嗎】

    【江昱︰總得來說還不錯】

    【黎應︰那我有幸蹭一頓食堂嗎？】

    “你絕對最近看上什麼人了。”觀察一陣之後，秦洋一口篤定地說。

    黎應聞言淡淡一笑，捏著手機，抬眼瞥去︰“我沒否認。”

    見他承認得這麼乾脆，秦洋微微一驚︰“哪兒的？是我們學校的學妹嗎？還是你家裡給你介紹的？”

    在他說話間，江昱的信息又發了過來。

    【江昱︰沒問題】

    【江昱︰別人不行，你必須可以】

    【江昱︰蹭一百頓都沒問題】

    看完消息，黎應彎唇一笑，隨後抬眼朝秦洋看去，眼楮裡不禁漾開一絲絲愉悅，“江大的。”說著他起身穿上了外套，“我約了人吃飯，先走了。”

    隨後他難得十分好心地問秦洋︰“需要幫你帶嗎？”

    秦洋︰“……不用，我跟他們一起吃。”

    “行。”黎應嘴角噙著淡笑，離開了辦公室。

    秦洋︰“……”

    怎麼說呢，他覺得黎應剛才那副腔調有點䱇瑟，但這個詞又好像不太精準，不適合用在黎應身上。可怎麼想，又覺得還是有點䱇瑟。

    大概只有喜歡一個人時才會產生這樣的情緒，它難以抑制，覺得自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珍寶，免不了有些驕傲。

    想到這秦洋忽然想起什麼，趕緊掏出手機，給趙聞發消息。

    【秦洋︰特大消息！！！】

    【趙聞︰小江昱，在吧？】

    收到趙聞的消息時，江昱正在學校門口等黎應。

    【江昱︰在】

    【趙聞︰咱們黎大帥哥等會要來你們學校，你幫我監督監督他】

    【江昱︰監督什麼】

    【趙聞︰聽說他看上了你們學校的妹子】

    【趙聞︰等等要去找妹子，你要是方便的話幫哥看看她長什麼樣】

    【趙聞︰我非得看看究竟什麼人才能入他眼】

    看著這幾段文字，江昱微微一默，隨後打字——

    【江昱︰我們約了一起吃飯】

    【江昱︰要不我直接幫你問他？】

    【趙聞︰別，別打草驚蛇】

    【趙聞︰你幫我偷偷觀察著點就行】

    江昱在校門口等了沒多久，黎應就到了，隨後他帶著對方去了附近最近的食堂。

    一路上江昱打量了他好幾眼，起初黎應察覺到他目光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江昱又看了他一眼。

    黎應側目看過去，嘴角勾著笑了下︰“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沒，”江昱想著趙聞的叮囑，只笑著說，“你臉上有帥氣。”

    黎應被他逗笑了一下。

    江昱長得好看，平常也是一副酷酷帥帥的樣子，因此走到哪都能吸引一小撮目光，在江大也算小有名氣。

    這次他和黎應兩個人，吸引的目光就更多了。

    不過他們都不太愛出風頭，因此點完餐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兩人入座，江昱放下手中的餐盤，一臉調侃地笑︰“看到沒，周圍的人都在看你。”

    微微一頓，他突然一本正經地好奇問道︰“你有因為長得帥而產生過什麼煩惱嗎？”

    “你指哪方面的煩惱？”黎應問。

    江昱略沉吟︰“比如說，被人死纏爛打，被人跟蹤回家，被人威脅交往，等等。”

    聞言黎應微感意外︰“沒有，你有過？”

    江昱笑︰“我當然沒有過，你看我像受威脅的人嗎。”

    黎應看著他的臉，隨後緩慢一笑︰“確實不像。”

    停頓須臾，他夾起一顆花菜，仿若不經意地問︰“那你會受其他什麼影響嗎？”

    “什麼？”江昱抬眼看他，沒聽明白。

    黎應半垂著眼︰“比如說對方很好看，或者對你很好，脾氣很好，你們相處很開心。”

    說到這，黎應才抬起眼看他︰“追你很久，這些會成為你考慮的因素嗎？”

    這個問題江昱還真沒想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為什麼心動。畢竟感情這件事一向很不可理喻，從來不受任何條條框框的約束。

    “很好看啊，”江昱沉吟著勾起唇，漫不經心地笑，“這一點肯定會吧。”

    “脾氣好肯定也會，”江昱說著低頭扒起飯，邊吃邊說，“反正我跟江夢這種脾氣肯定合不來。”

    黎應看他吃了幾口飯，又過了小半晌，問︰“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聞言江昱抬眼看他，眨了眨眼，像是很難理解他還需要問這種問題。

    “好看啊，你平常沒聽過別人是怎麼誇你的？”說著，江昱勾唇一笑，突然又開始不正經起來，“你可太好看了，以後誰天天一睡醒就能面對你這張臉，至少得多活二十年，夢裡都能笑醒。”

    聽到他這一番胡扯，黎應也忍不住笑了下。

    這時江昱微一沉吟，忽然說︰“你脾氣也挺好的，所以我們兩個相處也很愉快。”

    “還行，”黎應看著他，“不過他們都說我脾氣一般。”

    “誰？誰還覺得你脾氣一般？”江昱有些意外，“那他脾氣得有多好。”

    “很多人。”黎應解釋說，“可能我脾氣算不上好，也不差吧。”

    微微一頓，他又說︰“只是對少數人，我脾氣很好。”

    聞言江昱眨了眨眼，兩人安靜地對視了兩秒。

    江昱忽地心頭一動，話鋒一轉，問︰“聽趙聞說，你看上我們學校一個女生了？”

    第26章

 

    他的話題轉得太快, 黎應微微頓了下。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謠言是怎麼來的，不由覺得好笑。他還真沒想到他們八卦的速度會比他開車還快。

    黎應不禁笑了下︰“沒有，別聽他們胡說。”

    聞言江昱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兩眼，最後也不知道信沒信, 就低頭吃飯了。

    見狀黎應打量了他一會兒, 眸光微忖, 不知在想些什麼。

    吃完飯, 江昱陪黎應走去他停車的校門。

    今天天氣不錯，剛吃飽飯, 午間的太陽曬在身上暖呼呼的，把江昱曬出了幾分困意。

    見他打了個哈欠, 眼皮耷拉的模樣，黎應問︰“你們幾點上課？”

    “我今天下午兩點後才有課。”江昱說。

    黎應抬起手腕, 看了一眼手錶, 現在還不到一點。

    “你要休息一會兒嗎？我可以送你回去, 等等再接你回來。”略微一頓，黎應補充一句, “或者你可以在我車上休息一會兒。”

    第一個提議那麼麻煩，不出所料立馬就被江昱否決了。

    他抬手揉了揉脖子, 又懶腔懶調地問︰“你不用回去嗎？”

    “現在午休, 我不急。”黎應說。

    “哦，”江昱說, “我等等還要陪學姐去一趟商場。”

    黎應聞言腳下一頓。

    江昱徑自走著, 沒發覺他的異常, 繼續說道︰“他們畢業要走紅毯, 學姐找不到男伴, 讓我陪她走。”

    “我沒禮服, 她等等帶我去試一下款式和尺碼。”江昱說。

    黎應沒說話，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

    “什麼時候？”黎應問。

    “嗯？”江昱下意識發出一聲疑問，隨即才反應過來，“哦，等她吃好飯。”

    黎應問︰“要我送你們去嗎？”

    聞言江昱下意識一頓，瞥向黎應。說實話他對這個主意很心動，但是又覺得太麻煩黎應了。雖說他們現在關系確實很不錯，但好像也沒理由處處麻煩他。

    大概是看出他的猶豫，黎應繼續說︰“我下午也沒什麼事，剛好想逛逛。”

    江昱看著他，略微思忖後，點了點頭道︰“行，那我打電話問問學姐吃好了沒。”

    黎應嗯了一聲。

    江昱拿出手機，一撥通學姐的電話，就聽對方在那頭連連道歉，稱她下午臨時有事，實在推辭不了，不是故意放江昱的鴿子。

    江昱倒是無所謂，不過對方仍覺得不好意思，畢竟是她麻煩江昱在先，於是提出瞭解決方案︰“這樣吧，我下次請你吃飯，吃飯的時候，我們順路去店裡試穿一下……或者你方便的話，量一下尺寸告訴我，我直接在網上給你定一套。反正你穿什麼都是帥的。”

    “不用，”江昱不在意地說，“反正我以後也要穿，我自己買就行。”

    兩人各說各的，說了好一陣才掛電話。

    等掛上電話，江昱朝黎應道︰“她不去了。”

    黎應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聞言偏頭看他︰“你要去嗎？我陪你去。”

    原本江昱是想第一時間拒絕的，他絕對不是個會給自己多找事幹的人。

    然而拒絕的話都到嘴邊了，江昱抬眼對上了黎應的目光。

    兩人對視須臾，江昱居然覺得黎應似乎還挺期待陪他去的。

    於是緘默兩秒，江昱改口問︰“你不去找那個女生了？”

    果然沒信，黎應不由心道，又覺得好笑。本來已經夠難讓江昱琢磨了，這倒好，那兩人又給他增添了幾分難度。

    “沒有女生。”黎應解釋道，“我騙他們的，我就是來找你的。”

    聞言江昱微微一訝，旋即挑起眉，好笑道︰“你沒事騙他們幹嘛。”

    “……好玩。”黎應笑說。

    這話實在不太像黎應的風格，江昱忍不住被他逗樂了。

    江州的商場規模比較小，剛好黎應開了車，去哪兒都很方便，於是兩人商量之後決定去海城。

    黎應帶他去了一家熟悉的西服高級定制，選好面料和顏色之後，接待員拿出了一套西服讓江昱試穿。

    等江昱換好西服出來，就聽女招待員誇張地贊嘆︰“太帥了，這一套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制的。”

    畢竟是銷售員，江昱下意識覺得對方在說奉承話，於是把目光投向了黎應。

    就見對方目光筆直地注視著他，眼裡的欣賞意味，不加掩飾。

    江昱不由揚了揚眉︰“怎麼樣？”

    黎應勾起唇角，對上他的目光︰“特別帥。”

    江昱看了他兩眼，旋即轉身走到鏡子前。

    這是他第一次穿西服，修身的款式，把他整個人約束在其中，令江昱稍有不適。不過仔細一看，這身西服確實很適合他。

    江昱不論是長相還是氣質，一眼看去就是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面上還帶著幾分年輕男生的張揚和學生氣。

    而這身西服在邊角瓖嵌了一點金絲邊，款式也不是很死板的那種，穿在江昱身上並不顯得成熟死板，反而有幾分像剛穿上西服準備過十八歲成人禮的富家小少爺。

    完全契合了他的顏值與氣質。

    還真有點與眾不同的帥。江昱不由臭美地照著鏡子多看了兩眼，他還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適合穿這種西裝。

    黎應走到他身邊︰“這一套很適合你。”

    江昱嗯了一聲，確實挺適合，就是不知道價格適不適合。這家店一看就是他買不起的樣子。

    略一思忖，江昱把黎應拉到身邊，挨過去，低聲說︰“這家店挺貴的吧，我現在經濟不自由，我們換一家吧。”

    聞言黎應故作沉吟了一會兒，旋即配合地低下頭跟他竊竊私語︰“好像不是很貴，我聽他們說這個款式比較挑人，很少有人能穿出來，所以在做活動。”

    聞言江昱看著他，兩人湊得很近，面面相覷了一陣。

    見他似乎還在思考，黎應提議道︰“要不我先問問價格，太貴我們就走。”

    江昱略一思忖，點頭道︰“那也行。”

    黎應買東西從來沒考慮過價格，以至於覺得這幅場景有點有趣。他輕咳了一聲，挺起身，看向身後的接待員︰“這一身多少錢？”

    女接待員聞言看了他一眼，隨即才朝江昱道︰“打折下來是3888，這一套性價比真的非常高，不論是他的做工還是面料都遠遠超出了這個價格。”

    這個價格對于西服高定來說確實不算貴，至少比起這家一看就很昂貴的門面來說，聽起來還算便宜。

    如果江昱經濟獨立，他肯定會毫不猶豫買下這一套。不過現在他的經濟命脈完全被家裡操控著，還是個周光族，現在手頭上能夠支配的金額都不足以支付這筆零頭。

    “你喜歡這套嗎？”黎應問。

    “還不錯，”江昱實話實說，“不過我現在穿它的機會很少。”

    黎應看了他兩秒︰“我記得你說，你家裡管你零花錢管得很緊？”

    “嗯，”江昱點點頭，“他們覺得我亂花錢，給我的零花錢一直比江夢少。”

    黎應略作沉吟︰“你喜歡的話……”

    聞言江昱立刻偏頭朝他看去，還沒等黎應把話說完，就表現出了拒絕的姿態。

    見他神色防備，黎應笑了下，話鋒一轉︰“我借給你吧？你可以分期還給我。分一年，每週還八十，這樣你就沒壓力了吧？”

    略作停頓，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或者每天也可以。”

    這麼一聽，江昱還真有種白撿了的錯覺。

    最後在黎應的慫恿下，江昱背上了有生以來最大一筆巨額負債。

    等量完尺寸，約定好取衣服的時間，兩人走出店之後，女接待員走到另一位接待員身邊，一臉八卦地說︰“你猜猜他們是什麼關系？”

    黎應一家也算他們店裡的熟客。

    聞言另一名接待員往外探了一眼︰“同學吧。”

    女接待員一看就知道她沒領悟到其中精華，於是解釋道︰“小黎先生讓我騙他同學，他那一套西裝3888。”

    收銀員頓時睜大了眼，不由又伸長脖子往外看一眼。

    “不會吧，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

    江昱第一次體會到欠債的滋味，是在週末。他剛拿到這周的零花錢，第一時間就先給他的債主轉了兩百塊錢，結果沒過兩分鐘，對方的語音彈了過來。

    “怎麼了？”江昱懶洋洋地接起電話問，“你怎麼不收錢啊。”

    那頭黎應笑了一聲︰“你在幹嘛？”

    “我剛從爸媽的店裡出來，沒什麼事幹，準備去上網。”江昱說。

    黎應嗯了一聲，停頓片秒，提議道︰“去逛超市嗎？錢我就不收了，你來給我結賬吧。”

    聞言江昱眉梢微動，就聽那頭黎應笑道︰“總覺得收你錢，像在欺負小朋友。”

    江昱︰“……”

    無言半晌，江昱說︰“誰是小朋友，你看不起誰。”

    微微一頓，他又道︰“你收錢不好意思，你好意思讓小朋友去給你結賬啊。”

    “嗯，”黎應笑著說，“你來結賬，我就當你請客，愧疚感會薄弱一點。”

    江昱嘁了一聲︰“有什麼好愧疚的，本來就欠你的啊。”

    電話裡沉默了須臾，黎應輕聲道︰“行，那你去玩吧。”

    江昱微微一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點莫名的愧疚感。

    其實他也沒有拒絕黎應的意思，只是覺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先掛了。”黎應說。

    “等等。”江昱下意識喊了一聲，他此時剛好站在路邊，準備打車。

    話一出，電話裡安靜了一瞬，江昱感覺到了一種奇妙而難言的尷尬。

    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停頓半晌，江昱不由清了清嗓子︰“你把地址給我，我打車過來。”

    黎應微微一頓︰“我來接你吧，我剛好在開車。”

    “不用，我已經攔到車了。”江昱說，“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們直接超市門口見吧。”

    說是去結賬，結果黎應買了晚上的菜，江昱還蹭到了一頓晚飯。

    兩人回到宿舍時，已經下午兩點多，黎應怕江昱無聊，拿出了筆記本讓他玩遊戲。

    見狀江昱想起什麼，問︰“上次我好像說過要帶你吃雞？”

    “嗯。”黎應點點頭。

    “那來吧，我看你玩。”江昱摩拳擦掌道。

    他們坐在餐桌前，黎應登錄游戲，江昱一看見他的遊戲人物，不由挑了一下眉。

    是一個黑人頂著一頭爆炸頭，目光看起來有些呆滯。

    “你為什麼會用這個人物？”江昱說，“這不符合你大帥哥的氣質。”

    “不可愛嗎？”黎應問。

    “……可愛，”江昱笑了一聲，“想不到啊，原來你口味這麼獨特啊，看來還是我不夠瞭解你。”

    “沒，”黎應也笑了，“之前有人說我聲音好聽，想加聯系方式，我就想換個唬人的形象。”

    聞言江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發覺黎應的腦回路也挺清奇的。

    接受這個認知以後，江昱怎麼看黎應操縱這個黑人，都覺得好玩。

    其實單看這個人物形象，江昱沒什麼感覺，但一想到玩它的人是黎應，就變得有趣了。

    黎應走一步，他笑一步，惹得黎應也忍俊不禁。

    “這麼好笑嗎？”黎應偏頭看他。

    “別人玩不好笑，就你玩好笑。”江昱笑得一隻手搭到黎應肩上。

    眼看著他的物資已經落後其他人一大截，江昱微微收斂笑意，正準備讓他好好玩，就見對面的樓上閃過一個人影。

    他下意識湊過去，抬手壓到黎應手上，手把手地操縱著鼠標。

    感受到手背上不同於自己的溫度，黎應不由怔了下。江昱的手心不是很熱，覆蓋著他的手指，連點鼠標都是摁著他的手指一起點的。

    這種程度的觸踫著實讓他感覺有些奇妙，緩了兩秒，才回過神。

    等解決完敵人，江昱隨便看了看對方留下的物資，問︰“你要什麼嗎？”

    問完他下意識轉頭想看黎應，哪知對方剛好聞聲湊過來了點。江昱一轉頭，側臉正好撞上黎應挨過來的鼻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的嘴唇又從黎應鼻尖上輕輕蹭過。

    他剛說完話，嘴唇還微微張著，擦過時，濕潤的雙唇間踫到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

    第28章

 

    兩人不約而同抬起眼, 怔怔地對視了小半晌。

    江昱率先反應過來，看到幾乎跟他挨在一起的黎應，他的鼻尖和雙眼近在眼前，甚至連睫毛都根根分明。

    江昱幾乎是立刻向後撤開來, 而後快速瞟了一眼黎應, 對方微垂著目光, 沒再看他。

    江昱拿起桌上的水瓶喝了兩口。

    黎應餘光注意到他的動作, 微微抿了下唇，而後抬眼看向電腦螢幕。

    兩人默契地保持著安靜, 一個玩遊戲，一個在旁邊看, 江昱偶爾出聲指導一下。

    不出所料，沒過多久遊戲裡的黑人就淒淒慘慘地變成了一個破盒子。

    隨後黎應沒再玩, 把位置讓給了江昱。

    見他起身, 江昱騷了騷鼻尖, 輕輕應了一聲︰“哦。”

    之前黎應玩的那一把，沒戴耳機, 這次江昱帶上耳機，邀請了李文浩他們一起開黑。

    他們打遊戲一貫大大咧咧, 聽著耳麥裡熟悉的笑罵聲, 江昱這才感覺縈繞在心頭的那股怪異之感逐漸消散。

    黎應走到冰箱前，聽著江昱在身後和同學說說笑笑, 拿出一瓶冰水, 仰頭灌了小半瓶。隨後他半垂下視線, 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昱跟同學開黑說笑時, 聲音總是透著一股懶懶得漫不經心, 很好聽。

    令黎應不免想起鼻尖上那一抹溫度。

    溫熱的, 有點濕。

    黎應今晚做的一桌子菜都是江昱愛吃的，也不知是吃膩了家裡的口味還是黎應廚藝好，江昱居然覺得黎應做的菜比他爸媽做的都要好吃。

    飯過五味，桌上幾道大菜全被江昱一掃而光，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看他停下筷子，黎應問︰“好吃嗎？”

    江昱癱在椅子上，聞言點點頭，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大廚級別啊，比我爸媽做的都好吃。”

    說著江昱饜足地笑了下，在晚間的燈光下，他半眯起眼楮，又懶又舒服︰“誰要天天吃你做的菜，一年得胖五十斤。”

    他倆坐在面對面，黎應隔著一張桌子看著他，聞言緩緩一笑，而後道︰“你要是喜歡，隨時可以過來陪我吃飯。”

    江昱睜開眼看他。

    “我大部分時間都自己做。”黎應說。

    微微一頓，他視線往下垂了垂，繼續道，“其實一個人吃飯挺無聊的。做多了浪費，做少了不夠。”說著他又淡淡一笑，抬眼看向江昱，“還沒人誇。”

    聽到這江昱也笑了，他坐起身，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麼不叫你同學來吃啊？”

    黎應看著他，兩人對視幾秒，江昱眨了眨眼，而後就聽黎應緩慢地笑道︰“我邀請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們關系好，八字合嗎。”

    江昱頓時樂了，隨即點點頭，語調揚起︰“也是。”

    兩人安靜地坐了一小會兒，江昱又說︰“不過蹭飯就算了，偶爾吃一頓還行，天天吃你做的飯，我怕我過兩年變得圓滾滾的，帥氣不保。”

    “不會。”黎應說，“控制食量，保持運動，過多少年你都會這麼帥。”

    瞧瞧，瞧瞧，這人多會說話，每次都把人哄得舒舒服服的。江昱從小到大還沒這麼被人好言好語地哄過。

    吃完飯，黎應把盤子收進廚房的洗碗機，江昱則站起來溜達了一會兒。

    這間公寓他來過好幾次，已經輕車熟路，江昱在大廳裡轉一圈，閑來沒事，走到廚房，往門框邊一倚。

    帥哥就是帥哥，做什麼事都是帥的，江昱心道。

    隨後問︰“我能去看看你的書櫃嗎？”

    “可以。”黎應側過身，“在房間裡，我的房間你可以隨便進，不用問。”

    聞言江昱眉眼微微一揚，點點頭，倒也沒太在意這點小細節。畢竟對他來說，房間也不算太隱私的地方，家人和關系好的朋友可以隨意出入很正常。

    公寓的房間不大，但黎應收拾得很整潔，除了床和櫃子，裡面還多擺了一架書櫃和一張書桌。

    一走進房間，江昱率先看到了床邊小沙發上的一隻大型皮卡丘。

    皮卡丘伸著兩只小短腿，被人端端正正地擺在沙發中央坐著，有點可愛。

    江昱一眼就認出這只皮卡丘是他在夜市十連發打中的那只，頗覺得稀奇，走過去摸了摸。

    這麼一摸，他不禁心道，不愧是十連發的獎項，摸著手心軟綿綿的，面料還挺不錯。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沒過多久黎應走了進來。

    江昱聞聲側過頭︰“這個娃娃你還留著啊，我以為你早扔了。”

    “為什麼要扔？”黎應問。

    他端著一杯果汁走過來，遞給他，語氣頗覺疑惑。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東西。”江昱接過果汁，喝了兩口，隨口道。

    說完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懶懶地往書桌前一坐，隨手翻了翻攤開的專業書。

    黎應就靠在書桌邊看著他一頁一頁地翻著書，好像看得很認真。不過江昱的專業跟他們學的東西相差甚大，黎應知道，這本書他肯定看不懂。

    果不其然，沒翻半分鐘，江昱就開始摸起了桌上其他東西。雖然他不愛看書，但他看起來還挺愛摸書的。

    想到這，黎應不禁勾起點唇角。

    江昱一直覺得他稍微有點多動的毛病，要讓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他肯定渾身難受，所以沒遊戲玩的時候，他還真喜歡這兒摸摸那兒掏掏，就純粹得無聊手癢。

    他隨手拿起桌上一份資料翻了翻，還沒看清楚上面的字，就見底下有什麼東西從資料裡掉了下來，落到桌面。

    江昱撚起掉下來的那片樹葉標本，左右看了兩眼，抬頭看黎應︰“這片葉子好像有點眼熟。”

    “嗯。”黎應承認得很乾脆，“是你給我的那片。”

    聞言江昱睜了下眼，明顯感到意外。

    見狀黎應淺淺一笑，從他手中接過那片葉子，看了兩眼，而後抬眼朝江昱道︰“你之前說，只要我對著它許願，你就會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那時江昱純粹就是好玩，一時興起想出的台詞，這會兒他早就忘了自己說過些什麼。不過大概是這麼個意思，聞言江昱忍不住笑出聲，他還真被黎應那一本正經的語氣逗樂了。

    這到底是什麼中二少年的台詞啊。

    “我那是逗你玩的，你還真信啊？”江昱說，“你看我有什麼能力幫你實現願望？我能幫你實現的，你早都可以自己實現完了。”

    黎應看了他幾秒，輕撚著葉柄來回摩挲，而後慢吞吞地說︰“每個人都有他的獨特之處，一定有一些事，只有你可以做到。”

    說到這黎應微微一頓，隨即淡淡地笑道︰“所以這個願望算數嗎？”

    江昱沒想到黎應玩得這麼認真，盯著對方看了小半會兒，隨即略沉吟道︰“算數也可以算數。”

    “不過我得先跟你說啊，我能力有限，你別抱太大希望，別提太超出我能力範圍的要求。”說著江昱笑道，“還有，害人的事我可不幹。”

    “嗯。”黎應看著他，眼神溫和，“放心，不會讓你害人，也不會超出你能力範圍。”

    “……那行吧。”江昱說著語調一勾，他還是第一次玩這種過家家，還挺好玩。

    “那我就滿足你這個願望，以後你想到有什麼非我不可的事情，就帶著這片葉子來找我，我盡量幫你滿足你的願望。”

    黎應看著他，眼楮彎起，透出淡淡的愉悅，隨後柔聲應道︰“好。”

    週二下午，江昱沒課，他這個大冤種奉母親之命給她辛苦工作的好女兒送吃的過去。

    剛下出租車，江昱就在路邊看見了黎應，頓感驚喜。心道他倆還真有緣，正巧不用叫江夢下來了。

    然而轉瞬他就注意到了黎應對面站著個女生，他們倆正面對面在說話，因為身高差的關系，黎應需要低著頭看對方。

    江昱微微一愣，第一反應，這可能就是黎應那位一直得不到的小仙女。

    他們這片區域稍微有點偏僻，江昱就在他們大樓前下的車，離黎應他們站著的馬路只有幾步之遙。

    等出租車一開走，這條偏僻的馬路除了電線桿子，就剩他們三個人。江昱站在這兒格外顯眼，因此黎應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你怎麼來了？”黎應微感意外，語氣卻難掩一絲驚喜。

    聞言江昱走過去，提了提手中的保溫瓶︰“我還能來幹什麼，給我們家大小姐送營養滋補湯。”

    他說著目光落到對面的女生身上，對方也在看他，似乎有點好奇他是誰。

    不過這個女生並不是那天高中同學聚會的，江昱能一眼看出來是因為他審美還算正常，這個女生明顯更漂亮更時髦一點。

    黎應看了江昱兩眼，又淡淡瞥過女生，見狀介紹道︰“這是江昱，江夢的弟弟。”

    女生有些意外，隨後笑著跟江昱自我介紹。她是江夢和黎應的大學同學，今天中午他們幾個同學朋友特意約了一塊過來找這邊的同學聚餐。

    聞言江昱心道，原來不是小仙女啊。想到這，他不由側目瞥了一眼黎應，後者也在看他，臉上表情有點淡，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昱覺得可能是因為多了個他的緣故，黎應和女生明顯不太方便繼續原來的話題，兩人隨口閑聊了幾句，黎應就提出要回去工作。

    聞言女生頓時一急，她瞄了一眼江昱，隨後不管不顧地朝黎應道︰“如果我出國了，可能要好幾年不回來。”

    說到這她稍稍一頓，深吸了口氣︰“黎應……你真的不能考慮我嗎？我……”

    江昱︰“……”

    靠，搞了半天撞上了表白現場，真他媽尷尬！

    黎應默了一瞬，下意識瞥了一眼江昱。後者視線飄遠，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但黎應莫名覺得，他一定恨不得立馬從這個尷尬的地方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黎應才緩緩開口︰“不是考不考慮的問題。”

    他一開口，江昱下意識朝他瞥去。

    然而下一秒，黎應就給他丟出了一顆驚天大雷。

    “問題是，我喜歡男生。”

   第28章

 

    對面的女生猛地睜大眼, 不敢置信地看著黎應。

    江昱也愣住了，薄唇微開，愣愣地看著他。

    過了許久，女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涼涼地一笑︰“為了拒絕我, 你竟然編出這種理由？”

    這也是江昱的第一反應, 畢竟這個理由, 他初中的時候就見不少人用過。那時候大家年紀尚小，對同性戀這個詞並不敏感, 只當好玩。

    但說實話，黎應不太像會編這種藉口拒絕女生的人。再者拒絕的理由那麼多, 這個理由實在不太高明。

    “不是。”黎應否定道。

    他淡淡瞥過一眼江昱，旋即認真地看向女生︰“我不會找這種方式拒絕你。”

    他認真的樣子總是足夠讓人信服, 女生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江昱自己都有點懵, 以至於沒太注意女生的表情, 只記得對方離開前面色恍惚，看他的眼神有幾分怪異。

    直到女生打車離去, 這條偏僻的馬路只剩他和黎應兩個人。

    氣氛莫名尷尬，不過這只是江昱一個人的感覺。

    黎應沒什麼反應, 率先出聲︰“我帶你上去？”

    江昱下意識抬眼看他, 愣愣地哦了一聲，旋即跟在他身後往大樓裡走去。

    江昱落下幾步, 走在黎應側後方。兩人走了幾步路, 江昱抬眸瞥了一眼黎應的側臉, 對方神色坦然, 完全不似剛出完櫃的樣子。當然, 江昱也沒見過人當面出櫃,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都這麼淡定。

    走了一段路，江昱思忖半晌，慢吞吞地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其實那個女生挺漂亮的。”

    黎應微微一頓，腳步未停︰“然後呢？”

    兩人刷卡走進電梯間的過道，江昱繼續說︰“你幹嘛編這種理由騙她？”

    肉眼可見那個女生嚇得不輕。

    這回黎應腳步一頓，直接停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騙她？”黎應偏頭看他。

    江昱眨了眨眼，有點納悶︰“你說過啊，你之前很喜歡一個女生……”

    黎應盯著他看了兩秒︰“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他是個女生。”

    江昱︰“……”

    這回江昱徹底懵了。

    他確實忘了當時黎應具體是怎麼說的，不過這麼聽來，他的意思是，他以前喜歡的也是個男生？

    江昱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他那一桌子高中男同學。不過當時男生實在太多了，他壓根記不得幾張臉，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推門進去時，走上前迎他們的那個。

    他還記得當時對方看他和黎應的眼神有點怪？會不會是誤會了他和黎應的關系？

    黎應見他表情變來變去，也沒說話，乾脆留出時間讓他自己去思考，而後走去按電梯。

    江昱自覺跟在他後面，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剛敞開的電梯門。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江昱能敏銳地感覺到，黎應好像有一點不太愉快。

    一路跟著他走進辦公室，江昱才回過神，他原本是不打算上來的。不過來都來了，江昱把保溫瓶給江夢，倚在她桌邊聊了幾句。

    黎應走回辦公桌坐下，沉默地垂著視線，從餘光中他可以看到江昱一如往常一副閑散的樣子，不知在跟江夢聊些什麼。

    黎應撇開眼，抽出一張紙巾，在手心裡握了握，丟進垃圾桶。

    那邊，江夢一臉滿足地打開江媽給她做的營養湯，美滋滋地喝了幾口，抬眼就見江昱正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那眼神活像在看猴。

    江夢一默，睨他︰“你這是什麼眼神？”

    聞言江昱不禁瞥了一眼黎應，他正坐在辦公桌前，跟一位同事看著資料在討論些什麼，看起來有些專注。

    雖然他很同情江夢，但性取向畢竟屬於個人隱私。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黎應的同學應該都不知道這件事。看來他把這件事藏得很嚴實，江昱心道，自然更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江夢。

    只是不知道那個女生會不會幫黎應隱瞞。

    之前一段時間江昱跟黎應聯系得很頻繁，習慣之後，有事沒事總會去找他閑聊幾句，跟他說說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再聽聽他給自己吹彩虹屁。

    不過自從那天猝不及防地聽到黎應在他面前出櫃以後，江昱就很少主動聯系他了。

    並不是排斥，事實上江昱完全不在意身邊有沒有朋友喜歡同性，該玩還是一塊玩，他從不帶有色眼鏡看任何人。他可能就是那種心大到，假如有男生跟他表白，他都依然能把對方當正常朋友一起相處的。

    但這件事江昱就是覺得奇怪，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但就是別扭。他本能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產生了排斥和逃避。

    週六上午，江昱接到了秦洋的語音，對方說最近好久沒運動了，想讓江昱幫忙約幾個同學一塊打打球。

    江昱也愛打球，平常最大的娛樂不是玩遊戲，就是打球，聞言欣然同意。

    最近天氣不錯，兩人約在江大室外籃球場。

    因為江昱的同學跟黎應他們一起打過球，所以還算熟。男生本來就大大咧咧，見他和秦洋過來，幾人很自覺地就迎了過去，跟他們一起說笑了幾句。

    而這個時候，陳菁菁正在找江昱聊天，後者聞聲往那邊瞥了一眼。一如他猜測，秦洋果然不是一個人來的，黎應也來了。

    微微一頓之後，江昱乾脆假裝沒看見。

    直到開始打球前，江昱同學喊了他兩聲，江昱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見狀有人調侃道︰“怎麼？你們兩個現在分不開了，是吧？這麼黏。”

    聞言又有人開玩笑︰“陳菁菁，現在連江昱打球，你都要盯著了啊。”

    大家都知道江昱跟陳菁菁只是朋友，他們這些人平時關系都不錯，也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誰都不會把這種玩笑放在心上。

    包括陳菁菁本人，聞言她就大聲罵了一句︰“滾。”

    江昱也渾不在意地走到他們面前，然而一抬眼卻撞上了黎應的目光。

    他微微一愣，下意識撇開了眼，隨即又覺得自己的反應跟有那個大病一樣，於是又瞥了回去。

    黎應仍直直地看著他，眸色很淡，看不出太多的情緒，但肯定沒什麼好心情。

    江昱莫名覺得有些心虛，其他人都在熱熱鬧鬧地說話聊天，只有他們兩個安安靜靜地站著。

    過了一會兒，其他同學往球場中央走去，黎應卻向江昱走了過去。

    雖然江昱在盡力遮掩，但黎應還是一眼察覺到了他眼中略微的防備和緊張。

    黎應把手中的運動飲料遞給他︰“順路買的。”

    聞言江昱視線往下一垂，看了兩眼，隨後才慢吞吞地接過飲料︰“哦。”

    微微一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謝了。”

    遠處的同學在喊他們，黎應盯著江昱看了兩秒，無奈地輕籲了口氣。

    明明這段時間他們已經足夠親密，明明江昱也對他很親近，可突然間，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他還是沒沉住氣。

    今天他們約球約得晚，所以打得也晚，打完球已經下午六點多，天都黑了下來。

    一結束，大家約會的約會，吃飯的吃飯，就此散開。秦洋晚上也要去接女朋友，一打完球就匆匆離開了，最後球場上只剩江昱跟黎應兩個閑人。

    江昱閑著無聊，練了幾次原地投籃。他雙腳一蹬，伸展腰腹，雙臂輕輕一揚，球就從手中飛落進了籃筐。

    動作標準又漂亮。

    黎應就站在一旁看他投了幾次，四肢輕盈伸展，幾乎萬無一失。

    這個時間點，旁邊的操場上已經有不少同學在夜跑，還有許多剛吃完飯的小情侶在散步。

    江昱玩了幾次，往籃筐下一坐，休息了一會兒。

    晚風裹挾著柔軟與花香拂來，一陣一陣，吹起江昱額前濕潤的發絲。

    四周有許多的對話，或近或遠，男生和女生的聲音混在一起，或鬧或笑，令春天的氣息在這種夜晚的籃球場格外濃鬱。

    剛打完球，江昱喉嚨有點幹，轉頭左右找了兩圈，這時一瓶水遞到他面前。

    “喝過的，要嗎？”黎應問。

    江昱頓了下，抬手接過︰“謝謝。”

    旋即擰開瓶蓋，把瓶裡所剩不多的水一飲而盡。

    黎應就在他身側坐下，兩人坐在籃球框下，面朝著不同的方向。

    安靜了一會兒，黎應率先打破沉默。

    “你，”他輕輕發出一個音，偏頭盯著江昱的側臉看了幾秒，隨後才繼續道，“很排斥嗎？”

    雖然他沒說完整，但江昱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下意識側頭看他，搖了搖頭，否認︰“沒有。”

    說完頓了兩秒，又鄭重地解釋了一句︰“我不排斥這個。”

    黎應看了他一會兒，聲音放得很低︰“……真的不排斥？”

    “真的。”江昱語氣難得的認真，隨即也意識到自己的表現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這種誤會。

    微微一頓後，他認真解釋道︰“我從來沒覺得同性取向是件特殊的行為，我一直認為喜歡男生或者女生，這些事都很正常。”

    話落，兩人安靜地對視了幾秒，隨後黎應才問道︰“那你為什麼躲我？”

    江昱就知道會有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兒，他特意坐到黎應身邊，抬手搭著他肩，以示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對這方面歧視的行為。

    黎應聽他一遍遍在耳邊解釋自己對同性取向絕對沒有任何排斥，卻一句都沒有正面回答為什麼要躲他這個問題。

    “我信了，”黎應說。他視線淡淡撇向籃球場外的操場，輕聲道，“……那你還要躲著我嗎？”

    “……我沒躲你。”江昱重重說了一句，口氣卻沒幾分底氣。

    黎應也沒拆穿他，不知意味地笑了一聲︰“……行。”

    兩人安靜地坐著，誰都沒有提出要去吃飯。

    江昱思忖了小半會兒，側目打量了黎應一眼，他雙臂撐著膝蓋，目光平視前方，有微風輕輕拂過他額前的碎發。

    這張放到哪兒都十分吃香的臉上，此時透著一點低落。

    江昱有點愧疚，輕輕踫了踫黎應的胳膊︰“……那我們還是不是，八字合的，純潔的好朋友了？”

    他語氣故作輕松，卻依然透出一點試探的意味。

    黎應沉默了一會兒，偏頭看他。

    兩人對視幾秒，江昱目光微微一閃。眼見他即將要撇開，黎應這才淡淡應了一聲︰“是。”

    江昱眨了眨眼，微妙地松了口氣。

    又安靜了小半晌，江昱問︰“你有同學知道這件事嗎？”

    “沒有。”黎應淡聲道。

    微微一頓後，他嘴角上揚，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怕他們跟你一樣，會對我產生偏見。”

    江昱︰“……”

    這頂帽子扣得實在太大了，可江昱又覺得確實是他理虧在先。因為黎應的性取向，他對黎應對他的感情產生了一點懷疑。

    明明他說過絕對不會有任何偏見，可他分明就是產生了偏見，玷污了他們之間原本純潔美好的友誼！

    看著黎應面上平淡的臉色，江昱心底忍不住冒出一股酸澀。他這麼多年不敢出櫃，本來就過得很辛苦，結果自己作為他的好朋友，在得知他的性取向後，第一時間卻是遠離他……

    江昱怎麼想都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畜生，忍不住在心裡罵了自己幾遍。

    “我對你沒有任何偏見，我保證。”江昱一臉認真地說，就差豎五根指頭跟他發誓了。

    黎應看著他。

    “……前幾天我有點忙，所以沒什麼時間找你。”江昱心虛地搔了搔鼻尖，隨後道，“但是你放心，我真的沒有任何歧視跟偏見，你以後可以隨時找我。”

    微微一頓，他又抬眼看向黎應，面帶正色︰“我身邊從來沒有人排斥過，對這有偏見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你……千萬不要自卑。”

    “你這麼優秀，就算喜歡男生，也會有很多男生喜歡你的。”江昱說。

    第29章

 

    雖然江昱話說得好聽, 但他跟黎應的關系還是產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週六當晚，趙聞拉了個六人小群，群裡有他和秦洋，還有他們各自的女朋友, 剩下兩個就是黎應跟江昱。

    江昱打了兩把遊戲才看見這個群, 他隨手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 他們大概是在討論明天要一起去哪裡玩。

    趙聞已經艾特了他好幾次, 最後還是黎應說他在打遊戲才作罷。

    看到這，江昱一頓, 抬手翻了翻遊戲列表。

    黎應果然在線，不過沒在遊戲中。

    江昱的目光注意到他跟自己相似的昵稱, 微微一頓。之前還沒什麼感覺，如今乍一看到, 江昱突然就覺得有些別扭, 心裡頭像是被一隻可惡的小貓爪輕輕撓了一下。

    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覺, 很奇妙，還有些縹緲, 以至於他根本抓不住。

    江昱打字——

    【江昱︰我剛打完遊戲】

    【趙聞︰小江昱，你可算來了】

    【趙聞︰就等你了, 我們五缺一】

    【秦洋︰我們約了明天去玩, 想喊上你一起】

    【趙聞︰對，我們這邊有兩對情侶】

    【趙聞︰還剩一個單身狗需要你解救】

    要是江昱在這周之前看到這段話, 他肯定會配合他們一塊嘲笑黎應一番。

    但他現在看到趙聞最後一句話, 只覺得心裡頭咯　一跳。他一邊打字, 一邊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能解救個屁啊……”

    【江昱︰哦, 行啊】

    【江昱︰你們怎麼沒喊其他同學啊】

    這話一發出去, 江昱又不禁一頓。

    自從今晚和黎應談過, 得知他內心的脆弱和自卑，江昱總擔心自己這種性格會一不小心戳到對方的自尊心，怕他又默默難過。

    雖然就算沒有出櫃這件事，他也會這麼隨口一問。

    【江昱︰我是說，你們班不是經常一起聚餐嗎】

    【江昱︰怎麼就你們這幾個人一起去玩】

    【趙聞︰聚餐人多啊】

    【趙聞︰私底下就我們這幾個關系好】

    【趙聞︰主要還是咱們黎大校草不太愛跟人一塊玩】

    【趙聞︰而且我不得叫你啊】

    【趙聞︰你倆關系好啊，你倆八字合啊，你倆穿一條褲子啊】

    【趙聞︰要是我叫了別人，你不得揍我？】

    【江昱︰……】

    【江昱︰行吧，知道了】

    【秦洋︰歐了】

    這邊群裡剛討論完，手機還沒放下，江昱就收到了黎應的消息。

    【黎應︰你不想去的話，跟我說】

    【黎應︰我讓他們找其他同學】

    果然，江昱心道，當即挺直了背脊。

    【江昱︰我沒不想去啊】

    【江昱︰哥，你別敏感啊[摳鼻]】

    【江昱︰我就是好奇問問】

    【黎應︰嗯，好】

    【江昱︰你看我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嗎】

    【黎應︰不像】

    【江昱︰那不就行了】

    【黎應︰好，那我明天來接你？】

    江昱下意識想打“不用”，然而轉念一想，他得顧慮黎應的心情。

    【江昱︰行啊】

    【江昱︰那明天見？】

    【黎應︰嗯，明天見】

    【黎應︰晚安】

    【江昱︰[晚安]】

    簡單的幾句對話結束，江昱往椅子上一癱，望著天花板，莫名覺得比之前拒絕再三向他告白的女生還累。

    比江夢的生理期還讓人顧慮得多。

    第二天十點多，接到黎應的電話時，江昱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他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跑去窗口看一眼，果然黎應的車已經等在樓下。

    “我馬上好。”江昱邊提著褲子，邊往衛生間沖。

    “不急，你慢慢來。”黎應說，“他們也沒到。”

    男生洗漱很快，跟黎應掛完電話，不到十分鐘，江昱就出現在了樓下。他今天穿了一身暗色系的衣服，一如他過往又酷又簡單的風格。

    江昱自覺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

    黎應把扶手箱上的小籠湯包遞給他︰“還是熱的。”

    江昱一眼就認出這是他愛吃的那一家，微微一頓，才接了過來。

    一晚上沒進食，車子啟動時，江昱已經感覺肚子裡在“咕嚕咕嚕”叫。

    他緩緩拆開包裝袋，一股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江昱一邊拆筷子，一邊轉頭看黎應︰“車上有味道，要緊嗎？”

    “沒事。”黎應開著車，往後視鏡裡望一眼。隨後瞥了一眼江昱，淡淡笑道，“我潔癖沒那麼嚴重。”

    江昱懷疑地看了他兩眼，隨後塞了一個小籠包進嘴裡。

    吃完一個，他隨口問︰“你吃過早飯了嗎？”

    黎應微微一頓，旋即偏頭看他，搖了搖頭︰“還沒。”

    原本只是客氣的寒暄，江昱也沒想到他還沒吃。

    “……那你要吃嗎？”江昱抬了抬筷子上剛夾起的小籠包，拿一隻手籠在下麵，生怕它掉下去。

    聞言黎應視線側過來，往下一垂，見狀江昱默契地遞到他唇邊，而後看著對方一口咬掉筷子上的小籠包，雙唇擦過他之前咬過的地方。

    江昱飛快地撇開了眼。

    他們幾個約在江州一家度假區，裡面集休閑娛樂於一體，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幾人就約在度假區門口踫面，趙聞他們四個是打車來的，等黎應和江昱到了之後，四人就擠上了黎應的車，一路往裡開。

    一上車，嗅到車廂裡一股小籠包味，趙聞一喜，立刻拿出自己剛在超市泡好之後，還沒來得及吃的泡面。

    “你開慢點，讓我吃個早飯，餓死了。”趙聞說。

    泡面的味道瞬間在車廂彌漫，黎應眉頭微微一皺，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

    “別吃了。”黎應說，“馬上到了，你下車吃。”

    趙聞一口泡面還沒來得及喂進嘴裡，他們後車廂的窗戶已經全部降了下去。

    聞言江昱回頭看了一眼。

    趙聞略微一頓，鼻子嗅了嗅︰“……你這裡面是不是有一股小籠湯包味？我鼻子沒問題吧？”

    黎應不答，趙聞轉向江昱︰“小江昱，你早飯吃的小籠包？”

    微微一頓，江昱點了點頭。

    黎應看了他一眼，朝身後的趙聞說︰“你的泡面味太重了。”

    其實黎應有這點毛病，趙聞一點都不例外。在他們同學眼裡，黎應的潔癖就是有這麼嚴重，尤其這種屬於他的私人領域。

    本來他也是想趁黎應沒來，在門口解決泡面的。

    不過上了車之後，他也是聞到了一股小籠包的味，才敢吃的。

    “我尋思著，這湯包味也不淺吶。”趙聞說。

    他屬實對黎應的潔癖有些納悶，吃的就算了，關系好，可這是連嗅覺都學會挑人了？

    “小江昱。”趙聞喊了一聲，道，“你吃飽沒？要不再來點泡面。”

    他故意揚起嗓門︰“我看看某人還會不會有意見。”

    江昱︰“……”

    度假區裡什麼娛樂項目都有，江昱跟黎應兩個閑人陪玩一天，當足了一天的電燈泡。

    玩了一天有點累，晚飯過後，在趙聞和秦洋的女朋友商量之下，幾人決定去看舞臺劇。幾個男生自然沒有意見，陪她們一塊去了。

    這晚只有一出叫《彩虹》的舞臺劇，已經臨近開場時間，幾人也沒來得及看介紹，直接買票就入場了。

    今天是週末，度假區本就不算寬敞的劇院裡幾乎坐滿了人，他們幾個只能分開各自找位坐。

    江昱和黎應本來就是陪襯，把剩下視野稍微好點的位置讓給了兩對情侶，他們則坐到了偏僻的角落。

    頭頂燈光暗去，舞臺燈光慢慢亮起，逐漸把觀眾代入氣氛。

    江昱一向對這種需要耐心的活動沒什麼耐心，百無聊賴地往周邊掃了一圈。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個奇怪且有趣的現象。

    於是江昱又往外圍的座位掃了一圈。

    見狀，黎應偏頭看他，稍微挨過來點︰“怎麼了？”

    江昱看著四周愣了下，隨即湊到黎應身邊︰“你有沒有發現，這裡的觀眾全是男生？”

    聞言黎應也往四周瞥了兩眼。

    還真是。

    整個劇場內的女生，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其中兩個還是他們朋友。

    這個現象屬實有點怪異，不過很快他們就明白了過來。

    《彩虹》是一部同性題材的愛情舞臺劇。

    講述了在一個浪漫的雨夜裡，一位受盡家人約束的富家公子闖進貧民區，誤入一間小破舞蹈室，在微弱的白熾燈下，看見一位身姿優美的舞蹈家翩翩起舞，宛若精靈。

    身後是淅淅瀝瀝的雨水，眼前是如夢如幻的曼妙身姿。他沉浸在這段優美的舞姿中，也沉浸在這個奇妙的雨夜裡。

    於是他們相遇相知，不可避免的相愛，兩個不同階級的靈魂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引燃愛的火花。

    當舞臺上的演員真情流露，你儂我儂時，江昱前座的兩個男生率先親在了一起。

    江昱下意識目光一垂，剛好看到劇場的燈光照亮兩個熱情擁吻的男生。

    江昱︰“……”

    這個場景實在太尷尬，江昱眼楮一時不知該往哪裡撇，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黎應。他的目光筆直地看著舞臺，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看到前面那一幕。

    觀察完，江昱快速轉開視線，拿起手邊的可樂喝了幾口。

    這時原本看著舞臺的黎應視線往下垂了垂，從他白皙的手上一掃而過，而後抬起視線，一隻手握住另一側杯架上的飲料。

    舞臺劇的燈光和畫面都很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結局是開放性的。

    最後富家公子被家人帶走，即將與門當戶對的千金結婚。那時候，他將擁有真正的錢財和權力。他究竟會選擇愛情還是金錢與權利，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在舞臺劇即將結束時，江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討論聲，似乎是一個聲音挺可愛的男孩子在問他男朋友，如果面臨這種抉擇，在他和金錢權利之間，男朋友會做出何種選擇。

 

    他們的對話還挺有意思，江昱就坐在他們前面，難免聽進去幾句。一邊聽著一邊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黎應。

    下一秒，黎應似有所感地偏頭看過來，他眨了下眼，向江昱靠近一點︰“你是不是想問，如果是我，我會怎麼選擇。”

    要不要猜這麼準？江昱心道，看了他兩眼，誠實地點了點頭。

    黎應唇邊勾起一點淡淡的弧度，看了他兩秒，而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江昱微微一頓，好奇心迫使他湊了過去。

    周圍已經有不少的談話，大多都是對這場開放性結局的討論。

    而黎應附在江昱耳邊，一下隔絕了所有聲音，他輕聲說︰“如果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任何情況，我都會選擇他。”

    微微一頓，他又道︰“金錢和權利，我都想跟他共用。”

    他說話時有絲絲縷縷的熱氣拂到江昱耳廓，江昱聽見自己心頭驀地跳了兩下。

    然而還沒等他把這兩句話消化完，身後有人拍了拍他肩︰“誒，你男朋友好帥啊，你倆談了多久了啊？”

    是那個聲音很可愛的男孩子。

   第30章

 

    江昱遲鈍了片秒, 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微微一愣，他下意識抬起眼皮，對上另一位當事人的目光。

    剛巧黎應也在看他，目光帶著稍許探究的意味, 江昱看不太懂。

    兩人對視須臾, 江昱率先反應過來, 撇開眼, 旋即又想起什麼，側頭轉向身後的男生。

    男生確實很可愛, 咧嘴笑著，一看就是很活潑的性子。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江昱斟酌著說道。

    生怕自己解釋的模樣看起來太像撇清關系, 因而傷害到黎應那顆脆弱敏感的心。

    說完他裝作不經意地朝黎應瞥去一眼，對方仍在看著他, 只是眼裡的笑意淡了點。

    明明剛才說起喜歡的男孩子時, 眼楮裡還冒著星星。

    喜歡同性, 真的是件這麼敏感的事嗎？江昱不由心道。

    微微一默，他半垂著視線, 又跟男生說了一句︰“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啊~我懂, 兔子不吃窩邊草。”男生恍悟地點點頭, 隨即偷瞄了一眼黎應，湊到江昱耳邊說悄悄話, “不過很可惜哎, 像你朋友這種顏值和氣質, 絕對是天菜中的天菜。”

    江昱並不知道天菜是什麼意思, 但結合語境, 大概能猜得出來。聞言瞥了黎應一眼, 他已經面朝前方，似乎在認真看謝幕。

    “那，既然你們不是情侶，”男生尾音微勾，略帶幾分羞澀，“你能不能幫我向他加個微信？”

    “……”江昱瞥了男生身旁坐著的青年一眼，眼中意味明顯——

    你不有男朋友了嗎。

    男生也立刻讀懂了他的意思，解釋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說完朝他做了個“你懂得”的wink。

    江昱︰“……”

    那你還問對方，在你和金錢之間選誰？這不廢話嗎。江昱看著男生，不由在心中腹誹。

    不過這個群體比較脆弱，江昱在心中告誡自己，隨後瞄了一眼黎應，委婉地對男生說︰“……要不，你自己問他要？”

    男生微微一扭捏︰“……那也行。”

    此時剛好謝幕結束，觀眾陸陸續續站起身，清一色都是打扮時尚的年輕男人，江昱看著忍不住嘖了一聲。

    別說，gay的品味真的平均要比普通男生好不少，江昱心道。

    男生觀察了黎應兩眼，悄悄挨過去，後者敏銳地察覺到，微微一頓，向旁邊躲開了些。

    和麵對江昱不同，面對黎應時，男生一改大大咧咧的模樣，略帶幾分嬌羞︰“你朋友讓我加你個微信，可以嗎？

    黎應聞言一頓，抬眸看向身邊的江昱，就見對方眼楮正四處亂瞄著，似乎在看前面走出去的幾個高個男生，一邊看著一邊還在打量著什麼。

    黎應唇角稍壓，淡淡撇開了眼。

    男生還在一旁說︰“沒事的時候我們可以網上聊聊天，要是你有空……”

    他略作停頓，語氣頗具暗示意味︰“我們也可以約著出來。”

    黎應垂著眼，聽對方說完後，淡聲拒絕︰“抱歉。”

    略微一頓，他斟酌片刻，又抬眼看向男生，心平氣和地解釋︰“我有想交往的對象，不想讓他誤會，不方便加其他人。抱歉。”

    見慣了太多輕佻的男人，黎應禮貌又認真的態度，令男生不由愣了下。旋即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江昱，後者正拿著手機在玩。

    男生頓時明白過來，倏爾一笑︰“這樣啊，我明白了。”

    他也不糾纏，徑自拉著身旁的男人站起身，走之前還朝黎應做了個俏皮的wink︰“祝福你哦，不過看起來有點難。”

    他這話說得聲音不小，江昱聞言抬起頭，見他離開後，八卦地湊到黎應身邊︰“他說什麼看起來有點難？”

    黎應近距離跟他對視一眼，隨後撇開眼楮，稍微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你聽錯了。”黎應說。

    “啊，那他說的什麼？”江昱問。

    他明明聽著就是這句話。

    聞言黎應又側過頭，看見江昱眼中透出幾分好奇。

    沉默半晌，他嘴唇微動，輕聲道︰“他說，你看起來有點傻。”

    江昱稍微反應了一下，見黎應嘴角勾起一點淺淡的弧度，才知道對方在逗自己玩，旋即抬手撞了一下他胳膊。

    “你罵誰呢，”江昱故意裝得凶了點，“你才傻。”

    黎應嘴角不覺彎起來，撇開了臉︰“行，我傻。”

    說著他又側目看向江昱，笑道︰“你最聰明。”

    晚上，度假區的國民風情街道，霓虹燈全部被點亮，幾人散著步，走在其中別有一番風味。

    兩對情侶在前頭逛街，江昱則跟黎應走在他們後面一大截。

    大約是這出舞臺劇的關系，今天的男性情侶尤其居多。這顯得江昱跟黎應兩個大帥哥站在一起，在他人看來，也不太像普通關系。

    他們剛從劇院出來，走了沒多久，江昱忽然側頭看了黎應兩秒，旋即問︰“你加那個男生沒？”

    黎應罕見地沉默著走路，沒回答。

    江昱抬起手肘踫了踫他︰“哎。”

    黎應偏頭看他。

    江昱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你加那個男生沒？”

    黎應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加不加重要嗎。”

    江昱盯著他看了兩秒，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那個男生，和他身邊那個人……”

    對於戀愛都沒談過的江昱來說，約炮這兩個字屬實有點羞於啟齒。

    “……是那種關系。”江昱含糊地把話說完。

    然而黎應似乎沒聽明白，他問︰“哪種關系？”

    “……就那種關系啊。”江昱盯著他，目光暗示地說。

    “那種關系，”黎應慢吞吞地重復一遍，隱約笑了下，“是哪種關系？”

    江昱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他兩眼，隨後舔了舔嘴唇，硬著頭皮跟他解釋︰“就……約炮，你懂吧？”

    黎應一默，聞言反而不說話了。

    江昱看著他，眉稍微微一揚，得出結論︰“你加了？”

    聞言黎應掀起眼皮朝他睨來，嘴唇微動，卻沒說話。

    江昱默認他是心虛了，見狀聳了下肩︰“我先說，我不是偏見。只是覺得……他那種開放的類型不適合你，你懂吧？”

    不過黎應似乎並不懂，因為他問︰“……為什麼不適合我？”

    這個理由很難理解嗎？江昱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問題他還需要問。

    “你覺得你這種喜歡一個人，能默默喜歡很久的，跟他這種類型合適？”江昱反問。

    黎應仍然看著他，不說話，似乎還想聽更有力的說服。

    江昱默了幾秒，睨著他︰“我先說好，你要是找了不合適的對象，到時候我不跟你玩，你別給我扣歧視的帽子。”

    其實江昱還真不愛管朋友的閑事，或者說，他對什麼都懶得關心。這也導致他對他人的偏見真的很少，壓根不可能存在什麼歧視。

    歧視別人不得花心思？江昱才懶得花。甚至一度擔心談了戀愛還要再哄一個“江夢”，他鐵定會瘋，能避則避。

    哪知道這會兒戀愛的苦沒吃到，他先體會到了另一種特殊的顧忌。要是換個人，他估計早就煩得隨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去了，反正他問心無愧就行。

    但黎應還真不太一樣，畢竟是他蓋過章的好朋友，他當然有義務監督對方找個好對象。

    再說，要是這麼一顆純潔的草被人摧毀，江昱想想都覺得自己要氣炸。

    “他們這種海王，見一個愛一個。”江昱故意嚇唬他，“你這種單純的，估計能被玩死。”

    “誰被玩死？”這時趙聞剛好拿了一個椰子走過來，聽到這，頓時八卦起來。

    而後他把椰子遞給兩人，解釋了一句︰“就剩最後幾個被我們搶來了，你們將就喝一個吧。”

    黎應下意識瞥了一眼江昱，接過椰子。

    然而趙聞仍然沒忘記八卦，旋即看著江昱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黎應這種單純的，會被誰玩死？”

    兩人面面相覷，無言須臾，江昱掃了一眼黎應，解釋道︰“有個挺漂亮的女生來找他要微信，那女生身邊還跟著一個關系很親密的男生。”

    略作停頓，江昱思忖著，繼續把話編完︰“我說他這麼單純，踫到這種級別的女生，肯定會被玩死。”

    聞言趙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江昱，你是不是對咱們黎大男神有什麼誤會啊，你也太小看他了。”

    江昱微一挑眉。

    趙聞繼續說︰“誰能玩得了他啊。”

    他說著瞄了一眼黎應，嘖嘖搖頭，語氣誇張，跟講相聲似的︰“他就是跟你好。你是不知道他在別人眼裡有多冷酷多絕情，多不懂得憐香惜玉。我估計他喜歡的人還沒降世呢。”

    微微一頓，趙聞不知想到了什麼，自己先樂了起來。

    “不過你要是個女生，我覺得他說不定會喜歡你。”

    江昱︰“……”

    你才是個女生。

    趙聞留下一席驚悚發言，就瀟瀟灑灑拍手離去。

    黎應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江昱問。

    不知想到了什麼，黎應唇邊的弧度不自覺擴大，笑了好一會兒。

    見江昱盯著他，才收斂笑意，輕輕咳了一聲，解釋︰“我沒加他微信。”

    江昱睨著他，一臉“你不早說”的表情。

    見狀，黎應忍不住笑，他把吸管插/進椰子，遞給江昱︰“我只是覺得你分析得挺有道理，想多聽聽，以此為鑒。”

    江昱︰“……”

    說完黎應又笑了，薄唇微揚，看起來心情就很不錯︰“放心，我不會給別人……”

    微微一頓，他笑著說完︰“玩死我的機會。”

    江昱總覺得黎應這兩句話像在笑話他，莫名的尷尬。

    他抿著吸管吸了兩口椰汁，見黎應嘴角掛著一絲愉悅的弧度，心頭忽地一動。

    旋即他舔了舔唇，抬眸看向對方，好奇地問︰“如果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呢？”

    聞言黎應嘴角的笑意淡去，微垂著視線，看他。

    過了小半晌，他問︰“什麼？”

    江昱問︰“我說，如果你喜歡的人就想跟你玩玩，你怎麼辦？”

    這次氣氛沉默了許久，直到江昱覺得周遭的空氣安靜得如同停滯一般，他正想說算了。

    就見黎應微垂著目光，緩慢地開了口︰“那我心甘情願。”

  

第31章

 

    兩人並肩慢吞吞地走著, 江昱百無賴聊地一路吸著椰汁，走到前方跟兩對情侶會合。

    他們四個似乎正圍在一起討論些什麼。

    見狀，江昱跟黎應走過去。

    秦洋見他們過來，解釋了一句︰“已經十點了, 我們在想現在回去也挺晚了, 要不今晚就住在這。”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　巡一圈︰“你們兩個怎麼想？住嗎？”

    聞言江昱和黎應不約而同側目看向對方。

    對視須臾, 江昱撇開視線。他沒說話, 想把這個問題交給黎應來回答。

    “怎麼樣，你們住不住？”這回是趙聞問的。

    黎應看著江昱, 對方垂著眼，沒什麼反應。

    停頓半晌, 他移開目光，抬起手錶看了眼︰“我們回去, 你們住吧。”

    “別啊, ”趙聞說, “難得出來，一起住一晚多好。”

    他說著轉向江昱, 似乎有想讓他勸黎應的意思︰“是吧，小江昱？我們大家難得一起出來玩。”

    “算了。”秦洋說, “你考慮一下黎應的潔癖, 他估計嫌酒店不幹淨。”

    “這兒的酒店多貴啊，這還能不幹淨？”趙聞說, “四位數, 又不是外面隨隨便便的酒店。”

    黎應微默半晌︰“……我明天要早起, 江昱明天早上也有課。”

    “……行行行, 知道你不想住, 別找小江昱的理由。”說著趙聞朝江昱抬了抬下巴, “是吧，小江昱，你想不想住？”

    聞言秦洋踫了踫趙聞的胳膊，笑道︰“別慫勇江昱亂花錢，你沒聽江夢說過，他爸媽管他管得很嚴啊。”

    江昱︰“……”

    “我知道，我就隨口一說。”趙聞說著無聊地瞥了一眼黎應。

    那眼神頗像在說沒意思。

    江昱覺得黎應這波屬實有點冤，他猜到對方估計是顧慮著他的感受，擔心自己不願意跟他住一間房。

    稍頓兩秒，江昱側頭看黎應︰“你想住嗎？”

    聞言原本已經在跟女朋友說悄悄話的趙聞也看了過來，充滿期待地看向黎應。

    黎應略微一頓，旋即反問︰“你想住嗎？”

    趙聞又看向江昱。

    “我其實隨便。”江昱慢吞吞地說，“都可以，無所謂。”

    思忖須臾，黎應朝他挨近兩步，略沉吟︰“那我們住？”

    江昱垂眸看著腳尖，踢了踢腳下壓根不存在的小石子，點點頭︰“哦。”

    見他們答應住下來，趙聞頓時高興了，既然不用擔心時間過晚，幾人乾脆繼續在景區逛起來。

    兩個男生照例慢悠悠地走在後面，黎應看了江昱兩秒，不禁勾起一點唇角。

    “椰汁——”他緩慢地開口，視線側下一垂，“可以給我喝點嗎？”

    江昱一愣，立馬給他遞了過去︰“不好意思，我忘了。”

    這個椰子本來就是給他們兩個喝的，但江昱一路都心不在焉的，完全忘了這件事。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相處的細節莫名變得有些奇怪，很是別扭。

    難道他真的對這方面有一些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偏見？江昱心道。

    不禁側目瞥向黎應，對方接過椰子之後，抿著他剛咬過的吸管在喝椰汁。

    大眾男神不愧是大眾男神，他這張臉不論是側顏還是五官，都完全經得住推敲。眼楮好看，鼻子好看，唇形也好看。唇色是偏淺的，抿著吸管時也很好看。

    江昱移開目光，不禁心道，不可能，他要是對同性戀有偏見，對黎應這種極品都有偏見，那他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今天週末，酒店人多，還剩最後一間標間。由於這種日子情侶居多，標間的價格要比大床房便宜兩百，於是趙聞跟黎應商量，他今天消費超支，想讓黎應他們把標間讓給他。

    雖然學他們這個專業，大家至少家庭條件都不錯，但也少有人像黎應那樣，家底十足豐厚。

    於是最後一間標間讓給了趙聞。

    幾人開好房間，走去電梯時，江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黎應手中的房卡。

    黎應手指繞著房卡轉了一圈，側目看過去︰“怎麼了？”

    “沒。”江昱搖了搖頭，而後笑道，“我以為你會開好房間跟趙聞換。”

    黎應看著他，把房卡遞出去︰“你想換嗎？”

    江昱略微一頓，解釋道︰“我無所謂啊，我只是以為你會換。”

    停頓須臾，他又笑著說︰“畢竟你挺會照顧人的，這像是你會考慮的事。”

    “……沒有。”黎應薄唇微動，否認，“我沒你想的那麼體貼，會注意到每一個人。事實上，我並不關注別人的需求。”

    江昱沒說話，黎應看了他兩秒，把手中的房卡遞過去。

    江昱抬眸看他，黎應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他們馬上要進電梯了。”

    江昱依然看著他，沒說話。

    黎應垂著視線看著江昱近在眼前的臉，他的頭發在酒店燈光的照耀下軟絲絲的。

    黎應忍不住抬起手，輕輕覆上去。

    確實很軟，軟到他有點捨不得放手。

    也確實心軟，明明不想靠近，卻還要一次次顧忌他的感受。

    黎應的手在江昱頭發上停頓片秒，輕輕揉了揉他腦袋︰“去換吧。”

    他們在外面逛了一天，到房間時已經很晚，江昱先去洗澡。

    洗完澡，他穿著酒店的浴袍出來時，看見黎應在陽台抽煙。

    江昱微微一頓，突然發覺，他似乎已經有好一陣子沒看見黎應抽煙了。

    江昱拿起電視櫃旁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隨後走去陽台。

    剛洗過澡，慵懶的晚風吹拂在身上很舒服，江昱站到黎應身邊︰“怎麼在抽煙？”

    “……好久沒抽了。”黎應一隻手搭著陽台的欄桿，聞言拿起茶幾上的煙灰缸，點了點煙頭。

    而後抬眸看他︰“就抽這一根。”

    江昱嗯了一聲，兩只手閑散地握著欄桿，吹了吹略微濕潤的發絲。

    這個酒店貴有貴的道理，不僅室內環境好，陽台外的風景也好。遠遠俯瞰出去，可以將遠處整個江州的夜景收入眼中。又因為屬於郊區，空氣十分清新。

    想到這間房間的價格，江昱思忖半晌，側頭看黎應︰“酒店的費用，我跟你AA吧，你先記我帳上。”

    黎應掐滅煙頭，偏頭看他︰“你現在零花錢不是不夠用，都用來還我了，你怎麼辦？”

    其實江昱家條件還不錯，畢竟父母開餐館那麼多年，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家底的。所以江夢的生活一直過得挺滋潤。

    只是江昱以前花錢沒什麼數，初中那時候，他零花錢比一般同學多，但他自己沒什麼大開銷，所以跟朋友在一起吃吃喝喝，相當大方。

    後來他的消費就被管制了。

    不過黎應說得也是這麼個理，這筆欠款無疑使得他本就不富裕的手頭更加雪上加霜。

    略微沉吟，江昱道︰“那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吧？萬一帳太多，忘了，你不是虧了。”

    黎應看著他，舒爾一笑，饒有興致道︰“欠條怎麼寫？”

    他說︰“本人江昱，今欠下債務共計幾千餘元，如未能按照約定日期還款，債權人可追索該借款本息及其產生的利息。”

    微微一頓，黎應眉梢輕輕挑了一下︰“強制要求欠款人……以身抵債？”

    “……”江昱睨他一眼。

    黎應笑︰“不著急，你可以當我在投資。”

    “你現在生活費不夠，我提前給你投資，等你以後工作有錢，你再請回來，這不就是我投資產生的回報。”

    “……你不投資，我以後也會請啊。”江昱說。

    “嗯，我知道。”黎應說，“那我現在提前投資，也是應該的啊。總不能一分不付出，就想著要回報。我不是還指望著，你以後能多帶我玩？”

    “……那你這投資放得也太長遠了。”江昱說，“不怕血本無歸啊。”

    “不怕。”黎應輕道，“你會讓我吃虧嗎？”

    “那倒不會，我是那樣的人嗎。”江昱很自信地說，而後哥倆好地拍拍他肩，“放心，不管你投不投資，等我以後有錢了，都會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行，我等著。”黎應語調上揚，淡淡一笑，“以後就指望你了。”

    江昱迎著舒適的暖風，彎唇一笑。倏地他不知想到什麼，微微一頓，旋即側眸問︰“萬一你以後談戀愛了，我們關系這麼好，你男朋友吃醋怎麼辦？”

    黎應微頓，隨後淡淡一笑，視線飄向遠方︰“那就不談了。”

    聽到這話，江昱頓時笑起來︰“你現在說得好聽，說不定以後就會重色輕友。”

    黎應一隻手握著陽台欄桿，手指上漂亮的骨節清晰突起。

    沉默須臾，他側目看向靠在他肩側的江昱。

    對方穿著白色浴袍，露出頸項下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唇邊勾著一絲愉悅的弧度，似乎因為這晚間的美景和他們的對話，心情很不錯。

    黎應撇開眼，也笑了。

    “不會，談戀愛——應該也沒什麼意思吧。”

    或許江昱能一直這樣就很好，他這種性格就應該這樣無憂無慮。

    不管怎麼說，少有人走的路總是會比常走的路更艱難一些，也需要承受更多異樣的目光。

    如果江昱能永遠這樣開心快樂，就挺好。

    朋友也挺好的，最好的朋友，沒有人會不看好他們。

    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江昱會永遠開開心心地陪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談戀愛多有意思，你以後就知道了。

    加更，努力搞二更，不過最晚要到明天中午前才能搞出來。

 

第32章

 

    週二下午, 江昱沒課，剛好收到江夢的微信。姐弟倆聊了幾句，江昱主動提出要帶江夢喜歡喝的那家奶茶去看她。

    難得見他這麼有心，江夢自然樂得同意。

    江昱也沒告訴黎應他要過去, 到他們樓下之後, 就讓江夢下來接的他。

    江昱來過好幾次, 也跟他們這些同學一起吃過飯, 喝過酒，所以大家都挺熟悉, 也都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對待。

    見他進來，大家紛紛熱情地打招呼, 以示對他的歡迎。

    江昱也跟他們打招呼，眼楮卻下意識往黎應那兒瞥去, 果不其然看見他臉上有幾分意外之喜。

    江昱沖他揚了揚眉, 黎應頓時彎唇笑起來。

    隨後江昱把手上的奶茶給大家送去, 送到秦洋那兒時，停下來跟他聊了幾句。

    “今天下午沒課？”秦洋插上吸管, 喝著奶茶跟他寒暄。

    江昱側倚著他辦公桌，閑閑地嗯了一聲, 他站的這個角度, 面向著黎應的辦公桌。

    江昱一抬眼剛好對上黎應注視的目光，黎應見狀, 沖他極輕地挑了下眉。旋即視線垂了垂, 意有所指地從他奶茶上掠過。

    江昱看出他眼中的暗示, 故意沒給他, 還一邊跟旁邊的秦洋隨口閑聊。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在聊些什麼。

    只有江夢注意到這奇怪的一幕, 不禁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江昱, 而後又打量幾眼黎應，越看越覺得他們這種眉來眼去的狀態，十分不對勁。

    不像是故意調情，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極度曖昧。

    和秦洋聊完，江昱拎著最後兩杯奶茶，直接掠過黎應，朝江夢走去。

    見狀黎應挑了挑眉，不禁笑了。

    江昱把其中一杯奶茶放到江夢桌上，後者見他手裡還剩一杯單獨包裝的，伸手就想去搶。

    江昱躲了下，然而他越不想給，江夢越想搶。

    這麼多人，江昱懶得跟她鬧，抬手攔了下︰“這是黎應喜歡的口味，你搶什麼。”

    聞言江夢還真停了下來，她瞥了一眼黎應，意味深長地看著江昱︰“喲，看不出來啊，你這麼會照顧人啊。”

    她說著故意抬起自己手裡的奶茶，看了看，跟其他人是一個口味。

    “這也不是我平常喝的那個口味啊。”江夢不樂意地瞥他，“你就不知道幫你親姐點杯愛喝的？”

    “你愛喝的那麼多，我哪知道。”江昱理直氣也壯，吐槽完就拎著奶茶去找黎應了。

    江夢看著他的背影，眉梢微動，若有所思。

    她看得出他們沒有過度親密的關系，但好像又有哪兒不一樣了。

    見江昱走過來，黎應放下手中的工作，抬眸看他，眼裡噙著笑︰“你怎麼來了？”

    江昱把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奶茶，放到他面前︰“今天沒課，無聊，來玩玩。”

    說著他瞄了眼黎應的電腦，想看看他在忙些什麼，說完又順口問了一句︰“你呢？你怎麼這兩天沒找我？”

    聞言黎應微微一頓。

    江昱也慢一拍地反應過來，問這句話並非出自他本意，完全就是順口說了出來。

    於是江昱替他把奶茶拿出來︰“我特意挑得你喜歡喝的口味。”

    黎應接過奶茶，笑著喝了兩口，隨後道︰“我知道你週一課比較多。”

    “今天——正準備找你，你就來了。”黎應緩慢地說著，眼楮稍彎，“算是意外驚喜？”

    江昱輕呵一聲，轉開頭︰“嘁。”

    黎應失笑，喝了好幾口奶茶，見江昱眼楮在瞄著其他桌上的人，輕輕扯了扯他衣袖。

    江昱轉回頭看他。

    黎應說︰“請你吃飯賠罪。”

    江昱一頓，故意道︰“我可不是一頓飯就能收買的。”

    黎應笑︰“那要幾頓飯？”

    聞言江昱也不由笑了。

    “跟你開玩笑，你有什麼罪需要賠的。”他說。

    黎應看著他，沒說話。

    這會兒是他們工作時間，江昱沒聊幾句，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下午兩點。

    江昱揣起手機，想了想，說︰“我去上網了。”

    黎應稍稍一頓，微掀眼皮︰“……跟誰去？”

    “就你見過的那幾個。”江昱瞄一眼他電腦，“你不是要工作，又不能一起玩。”

    黎應嗯了一聲，垂眸思忖片刻，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吃什麼？”江昱問。

    黎應拿起手機，點進一個微信，點開對方發來的卡券︰“之前帶你吃過的，我們學校附近那家居酒屋，他們之前送了我一張代金券，三百抵一百。這兩天就要過期了，吃嗎？”

    “海大？”江昱有些猶豫，“這麼遠啊。”

    “是挺遠。”黎應說，“不過味道不錯。”

    那倒確實，那家居酒屋味道是真心不錯，江昱心道。

    想到這，江昱還真有點饞了。

    “你想吃？”他反問。

    “嗯。”黎應點點頭。

    “那行啊。”江昱略沉吟，“那我先去上網，等你下班，我們再一起過去？”

    聽著他描述出來的感覺，黎應淡淡一笑︰“好。”

    居酒屋一如既往受海大學生的歡迎，尤其這會兒是飯點，大廳幾乎已經坐滿了人。

    好在黎應之前已經預定過位置，他們一來，就有服務員帶他們去了靠窗的桌子。

    這家店之前已經來過一次，黎應熟悉江昱的口味，完全是按著他喜歡吃的點。

    他點菜的時候，江昱就坐在對面給他講自己今天吃雞的輝煌戰績，如何大殺四方。

    黎應一邊看著菜單，一邊還能分神笑著回復他。

    點完菜沒多久，菜品就被陸陸續續端上桌。

    一見到美食，江昱頓時沒話了。兩人安靜地吃了一陣，江昱拿起一串烤串，吃掉上面的肉，嫻熟地把剩下的遞給了黎應。

    後者也十分自然地接過烤串，吃掉烤串裡夾著的青椒，把剩下的肉又給他遞了回來。

    這個動作他們已然做得相當熟練。

    這時有人經過他們身邊停下了腳步︰“黎應？”

    他的語氣有些微的意外。

    江昱抬眸看，是一個長相頗為風流帥氣的男人。

    “學長，”黎應打了聲招呼。

    “好久沒見你了啊，聽說你們最近去江州了。”男人笑著寒暄，視線自然而然往旁邊一瞥，落到江昱身上。

    “嗯，過來吃飯。”黎應也笑，旋即目光順著男人的視線移到江昱身上。

    不知想起什麼，他嘴角微勾，笑了下，介紹道︰“這是我的——小朋友。”

    一語雙關。

    聽到這個熟悉的詞，江昱頓時想起他高中同學聚會那次。他知道，當時他同學說的小朋友，是指年齡較小的朋友，他看著確實顯小，去年還有人問過他是不是還在讀高中。

    可他莫名覺得黎應這次是故意的，故意佔他便宜，畢竟這事他也沒少幹。

    這位學長已經畢業兩年了，不過他在海大附近開了家小酒吧，所以時常會回來。

    兩人寒暄幾句，見黎應有朋友在，學長客氣地邀請他們待會兒去酒吧坐坐。

    原本以為一定會被拒絕，然而出乎意料地是，這次黎應並未立刻拒絕。

    他抬眸看向了江昱︰“去嗎？”

    微微一頓，沒等江昱開口，黎應笑道︰“聽說裡面有很多好喝的雞尾酒。”

    明明自己也沒喝過，卻被他說出了一股誘騙小朋友的感覺。

    果不其然江昱上鉤了。

    雖然江昱不喜歡吵鬧的氛圍，但大約是酒精對男性天然的誘惑，他總是會對這些東西產生些許好奇。

    這個時間點，酒吧沒那麼火熱。而且這家酒吧主要是以音樂為主，經常會有附近的大學生樂隊來駐唱，相對而言沒那麼吵鬧，因而有不少飯後來消遣閑聊的學生。

    在學長的推薦下，兩人點了一杯龍舌蘭日出和一杯藍色夏威夷。

    原因無他，顏色好看，能滿足江昱的好奇心。

    酒吧內有樂隊在唱歌，音樂聲稍微大了點，為了方便說話，兩人坐在相鄰的座位。

    黎應把兩杯雞尾酒推到江昱面前︰“你嘗嘗看，哪杯好喝。”

    江昱也沒客氣，聞言就迫不及待拿著龍舌蘭日出的吸管抿了一口，而後細細感覺了一下舌尖上殘留的餘味。

    微苦，濃烈，又帶著甘甜的橙汁味。

    嘗完，江昱湊到黎應臉側︰“這是橙汁味的。”

    黎應一頓，眼皮微掀，看了他須臾，低聲道︰“……嗯，聞到了。”

    “嗯？”江昱下意識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疑問，然而一問完頓時明白過來了他的意思。

    江昱略微一頓，立刻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酒吧的桌子挨得有點近，江昱撤開時，一不小心撞到了隔壁的桌子。

    隔壁桌只坐了一個男生，江昱朝他道了聲歉。

    對方見狀不在意地擺擺手，旋即瞄了一眼黎應，朝他招招手。

    江昱看著男生，微一挑眉，眼裡露出詢問的意味。

    見狀，男生斜著身子靠過來，拉了拉江昱。

    兩人隔著一條很窄的過道，男生湊到江昱耳邊︰“你是黎應的男朋友嗎？”

    江昱一愣，搖了搖頭。隨即心道，名氣還挺大。

    聞言男生面上立刻浮上幾分欣喜，他又偷偷瞄了一眼黎應，而後湊到江昱耳邊︰“他好帥好man啊啊啊——你是怎麼跟他認識的啊？我聽說他很難接近哎。”

    江昱︰“……”

    江昱過去二十年都沒怎麼踫到過gay，但自從他得知黎應喜歡男生後，好像這個群體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哪哪都能踫到。

    “他是我姐的同班同學。”江昱說，“就這麼認識了。”

    男生羨慕地看著他，撇了撇嘴，狀似有點不服氣︰“你姐還缺弟弟嗎？讓她認我一個唄。”

    江昱不太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心說，兄弟，你也太自來熟了點吧。

    接下來江昱跟黎應說話間，總是會不自覺地關注這個男生。倒不是他有多特別，主要是男生的目光赤/裸裸地盯著黎應，江昱坐在中間都有些不適應。

    他突然有點好奇，黎應究竟知不知道對方在跟他拋媚眼。

    江昱打量了黎應兩眼，還沒來得及問，側眼間就瞄到男生一隻手撐著桌子，媚眼如絲地盯著黎應，時不時地舔一下嘴唇。

    草，江昱沒見過這種架勢，忍不住暗罵一聲，隨即偏頭看黎應。後者神色淡漠，手裡把玩著江昱放在桌上的手機，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

    江昱突然想起他之前問過黎應的一個問題，你有因為帥而產生過什麼煩惱嗎。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習慣了，江昱心道。

    不過他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江昱正想提議離開，那個男生又湊了過來，扯了扯江昱的衣服。

    江昱微微一頓，雖然不是很想理，但還是禮貌地詢問了一句︰“什麼事？”

    男生委婉道︰“你想不想去趟廁所？”

    還挺好意思提要求，江昱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的意思。

    不過他也有一點好奇，就這麼一個普普通通正正經經的酒吧，這個男生究竟是怎麼看出來黎應喜歡男生的？

    見江昱沒什麼反應，男生向他拋了個媚眼，很有自信地說︰“只要你去趟廁所，我保證三分鐘之內拿下他。”

    你還挺自信。

    “拜託，姐妹。哦不——兄弟，順口了，抱歉啊。兄弟，他真的太帥了，太符合我的審美了，簡直是我見過最無可挑剔的男人。”說著又探頭望了一眼黎應，忍不住舔舔嘴唇，語氣花癡又嬌羞，“你看他的嘴唇，看著好Q好軟啊——一定特別適合接吻。”

    江昱︰“……”

    不好意思，他承諾得太早了，他也不是完全沒偏見。他現在就特別想打人！

    果然泰劇誠不欺人也！

    江昱側頭看黎應，正準備問他走不走時，餘光忽然瞄到他的嘴唇。

    男生嬌嬌滴滴的聲音瞬間閃過腦海。

    很適合接吻的嘴唇……

    江昱視線不由下滑，落到黎應的唇上。

    他的唇形和顏色都很好看，這一點江昱以前就發現過。

    只是，什麼叫很Q很軟啊……

    跟形容果凍一樣。

    江昱好奇地打量了幾眼，就見那雙很好看的嘴唇不自在地抿了一下。

    過了兩秒，黎應像是有點渴，輕輕舔了一下嘴唇，拿起手邊的雞尾酒灌了兩口。

    而後他放下杯子，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擊桌面，眼楮隨意瞥向舞臺上的樂隊。

    樂隊唱得還不多，黎應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像是終於忍不了，偏頭看向江昱。

    “你在看什麼？”黎應問。

    江昱這才發現自己有點走神，聞言不自在地撇開眼，解釋道︰“……哦，是我隔壁那個男生說你嘴唇很好看，很適合接吻。”

    黎應一頓。

    江昱生怕他誤會，又多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想看看適合接吻的嘴唇長什麼樣。”

   

第33章

 

    黎應盯著他, 江昱半垂著眼楮，感覺自己頭皮都發麻了。

    過了好一會兒，黎應問︰“那你看出來了嗎？”

    江昱一隻手摩挲著雞尾酒杯洇出來的水霧，慢吞吞地說︰“哦, 確實挺好看的。”

    “……適合嗎？”黎應又問。

    江昱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問這麼尷尬的問題。

    旋即又想到好像是自己先提及的這個問題, 還去觀察人家嘴唇適不適合接吻。

    真的有病, 江昱忍不住暗罵了自己一聲。而後抿了一口酒, 一本正經地點評︰“嗯，不錯, 挺適合的。”

    他故作鎮定的模樣實在有點好玩，黎應忍不住笑了下, 故意問︰“怎麼看出來挺適合的？”

    他語調緩慢，本來就好聽的嗓音, 在活躍的音樂和曖昧的燈光中, 有些勾人。

    江昱默了幾秒, 終於忍無可忍，朝他瞪過去, 那眼神就像在說“你可以適可而止了”。

    兩人對視半晌，黎應笑了下, 認輸投降, 自覺認錯︰“我的錯，我不逗你了。”

    江昱這才勉為其難收回眼, 而後想到什麼, 又忍不住挨過去, 湊到他耳邊, 有些好奇地問︰“你知道我旁邊那個男生看上你了嗎？他一直在向你拋媚眼。”

    這會兒酒吧裡已經坐了不少人, 音樂聲也有點大, 聞言黎應也湊到江昱耳邊，回道︰“嗯，你跟他說話之後，有注意到一點。”

    正在這時，他們討論的當事人走了過來。

    這回男生繞過江昱，直接坐到了黎應身邊的位置，也就是江昱的對面。

    兩人不約而同抬眸看向他。

    男生嘴唇稍唇，露出一個自認最迷人的弧度，慢悠悠地招招手︰“嗨~學長。”

    “……你好。”黎應禮貌地回應了一句。

    男生高傲地瞥了一眼江昱，眼中頗有幾分責怪，隨後朝黎應道︰“學長，你朋友一定沒有跟你說，我剛才是在跟他誇你吧？”

    黎應微默。

    男生兩只手撐著下巴，眨巴眨巴眼，看著他︰“學長，你有男朋友嗎？”

    雖然很不應該，但江昱看見黎應那副臉色，顯然也沒有應付這種場面的經驗，忍不住別開臉笑出了聲。

    笑了沒多久，江昱感覺有人扯了扯他桌下的衣擺。他下意識朝黎應看去，果然就見對方沖他揚了揚眉，似乎是在譴責他的坐視不管，還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眼裡頗具暗示意味。

    但江昱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下意識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抓住他的手。

    黎應的手頓時停住。

    江昱拍了拍對方手背，似乎在說“什麼意思啊，我沒看懂”。

    黎應看著江昱，須臾之後，反手騷了騷他手心。

    江昱也看著他，不過他並沒有看懂黎應在打什麼啞謎。他只覺得手心癢，直接一把抓住了對方手指。

    那只手頓時乖巧了。

    男生還坐在對面，江昱沒再繼續跟他眼神交流，直接湊過去︰“你在打什麼手語？能不能說點人話。”

    黎應一笑，趁他不注意，反握住了他的手。江昱的手指剛摸過冰酒杯，帶著些微涼意。

    黎應不由往上移了點，握住他整只手，江昱正在專心跟他說著話，並沒有察覺到這個舉動，反而不自覺地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們就這麼悄悄在桌底下牽手，黎應眼角稍彎，笑著說︰“我是讓你幫幫我。”

    抬眸間，江昱看到男生氣呼呼地在瞪他，隨即又側眼看向黎應︰“我怎麼n*f幫？”

    黎應略沉吟道︰“你可以裝我男朋友。”

    聞言江昱瞬間抬眸看向黎應近在咫尺的帥臉，忍不住心道，喜歡同性還挺方便，拒絕別人隨時都可以讓朋友假裝男朋友。

    江昱以前就裝過江夢的男朋友，幫她擺脫過熱烈的追求者。

    就在男生快坐不住時，黎應偏頭看向了他，禮貌地解釋道︰“抱歉，我男朋友不讓我跟其他男生說話，剛剛還在跟我鬧脾氣。”

    江昱︰“……”

    還挺能編，江昱忍不住斜眼睨了一眼黎應，就見對方嘴角噙著淡淡的弧度，似乎因為編了這種胡話還挺開心。

    江昱怕自己繃不住表情穿幫，忍著沒去看對面的男生，半垂著眼楮，安靜地喝著杯裡的酒。

    “可是我聽他說，”男生慢吞吞地說著，眼神來回在兩人之間　巡一圈，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他不是你男朋友啊。”

    “……嗯，大概是他不喜歡有人跟我搭訕，一直在跟我鬧脾氣。”黎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嘴角隱約帶著愉悅的弧度。

    江昱︰“……”

    江昱別開臉，生怕自己一個沒繃住表情。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黎應騙人，沒想到還挺熟練，也不知道有沒有騙過自己。

    “我不信。”男生一臉狐疑，上上下下打量過江昱，眼神很是不尊重，“他看起來分明就是個臭直男。”

    江昱︰“……”

    聞言黎應嘴角的笑意也收斂了點，眼楮淡淡地睨著他，神色看起來有些淡︰“抱歉，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們沒有義務向你證明。”

    這倒也是江昱第一次看見黎應如此顯而易見得不高興。

    這時他突然想到什麼，握了握黎應的手，後者朝他看來。就見江昱抬起他們牽著的雙手，放到桌上。

    “他說得對，我們剛才在吵架，所以我是故意不承認的。”一口氣說到這，江昱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略頓一頓，含糊道，“他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歡有人來搭訕，他剛才一直在哄我。”

    江昱說的時候，黎應就看著他，目光一錯不錯，像是捨不得移開眼。

    聞言男生撇撇嘴，輕輕一哼，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可是你一看上去就像個死直男。”

    說著又沒好氣地吐槽了一句︰“你們不可能是情侶，因為你們兩個看起來一點cp感都沒有。”

    雖然江昱脾氣談不上差，但也絕不算好。他看著男生兩眼，嘴角沒什麼感情地扯了下，而後抬起黎應的手，輕輕吻了下他的手背。

    手背上一閃而過的柔軟，黎應不禁愣了下，掌心當即收得緊了一些。

    男生瞥一眼黎應，在他身上逗留兩秒，旋即對上江昱的視線。接著江昱就見對方表情有點氣，還蹬了蹬腳。

    “這不就是直男的小把戲！”男生嗤一聲。

    他很篤定江昱就是個死直男，以他這種銳利的鑒gay雷達，稍微一觀察就能分析出他們的關系。

    他們不可能是一對，除非江昱是深櫃，gay而不自知。

    不過這兩人既然敢逗他玩，他也不介意陪他們玩玩，膈應膈應這個該死的直男。

    “要我信也行，”男生挑釁道，“除非你親他一下，讓我看看。”

    這話實在太過曖昧，聞言兩位當事人都不禁愣了下，不自覺對上目光，然而很快江昱又撇開了。

    就在黎應以為江昱打算拒絕時，對方緩慢地湊到了他耳邊︰“你親一下我臉，給他看看。”

    黎應一頓，抬眸與江昱四目相對，他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卻還要逞強著拿眼神暗示他。

    看起來很酷，其實很單純很傻，被人激一下就會上當。

    黎應半闔著眼，微抿了抿唇。

    見他們磨磨蹭蹭，男生挑釁地朝江昱翻了個白眼，於是江昱又扯了扯黎應衣擺催促他。

    黎應收到暗示，喉嚨輕輕滾動兩下，隨後朝他挨近一點。

    江昱的餘光可以看到黎應在向他靠近，他坐著沒動，莫名有點緊張。

    就在黎應的臉即將挨到臉側時，江昱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他眨了眨眼，而後感覺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臉頰。

    輕輕的，像蝴蝶掠過。

    草，真的好軟。

    江昱不自覺咽了一下喉嚨，眼神頓時有些慌亂，耳朵尖也升騰起陣陣熱意。

    怪不得大家都喜歡談戀愛，原來嘴唇觸踫這麼軟綿綿的，江昱不由心道。

    見狀，對面的男生默了幾秒，隨即繼續不屑地挑釁︰“親臉有什麼了不起，我都不知道親過多少人的臉。你們有本事就舌吻，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

    這回江昱沒再理他，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陪他玩這種無聊的把戲，可能是對方說話的態度和語氣令他不爽。至於別的什麼，他想不出來，也不想去想。

    江昱懶得待下去，提出要走，黎應自然完全順從他。

    兩人離開酒吧，黎應的車還停在海大附近，不過他們晚上都喝了酒，不能開車。於是兩人商量之下，決定今晚住到黎應海城的房子裡。

    一回生二回熟，更何況兩人現在關系都這麼好了，江昱也沒跟他不好意思。

    兩人直接打車去了黎應家中。

    江昱一喝酒就容易犯困，一到黎應家，率先草草洗漱，就爬到了黎應床上。

    黎應洗完澡出來就見江昱非常自覺地以一個“才”字型躺在他床上。

    他腳步微微一頓，走到自己睡的那一頭。

    事實上他們今天很默契地沒有討論江昱睡在哪這個問題。

    他洗澡的時候還在想，要不乾脆把那間客房收拾出來專門給江昱住。

    等黎應收拾完上床，江昱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面向他︰“洗好了啊？你怎麼洗這麼久。”

    黎應輕輕嗯了一聲。

    江昱揉了揉眼楮，打個哈欠︰“我怎麼一喝酒就犯困啊。”

    黎應偏頭看他︰“……那就早點睡吧。”

    “哦。”江昱應了一聲，說著卻忽然睜開了眼，剛好對上黎應的目光。

    江昱微微一頓，才問︰“今天那個男生，他是怎麼知道你性取向的啊？你不是沒出櫃嗎？”

    他突然想到什麼︰“是之前那個女生說的？”

    因為太困，江昱眼尾洇了點濕氣，眼楮有點紅紅的。

    “應該不是。”黎應撇開眼，看向天花板，“我也不知道，以前很少有男生跟我告白，最近好像確實多了點。”

    江昱眨了眨眼，好奇道︰“為什麼？”

    “不知道。”黎應笑了下，“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好像這段時間，總是被人看出來。”

    話落兩人都沒再說話，

    安靜了好一會兒，黎應說︰“你今天……跟他較什麼勁。”

    說著，他笑了下︰“他知道你不敢，故意激你的。”

    江昱沒回應，黎應以為他睡著了，也沒再說話。

    江昱確實很困，但還沒睡著，他半垂著眼楮，發了一會兒呆，忽略了那個問題。

    困意來襲，江昱抱著軟乎乎的被子，打了個哈欠，有些迷迷糊糊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的性取向的啊？”

    聞言黎應回憶了下，表情有些出神︰“……大概是，喜歡上那個人的時候。”

  

第34章

 

    第二天中午, 黎應在辦公室跟秦洋說話時，收到了高中同學的微信，這也是唯一一個曾無意得知他真實取向的同學。

    【陳程︰！！！】

    【陳程︰我終于想起江昱是誰了】

    【陳程︰我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陳程︰這不就是你那位心動男生？】

    【陳程︰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陳程︰你不說早沒聯系方式了？】

    【陳程︰這次是追上了？[奸笑]】

    看著彈出來的一條條消息，黎應等了一會兒, 才抬手打字——

    【黎應︰沒追】

    【陳程︰那你們關系看著不錯啊？】

    【黎應︰嗯, 是挺不錯的】

    【陳程︰那你們是怎麼玩到一塊的啊？】

    黎應想了想, 簡單講述了那次他留宿在江昱家中的情形。

    【陳程︰我去, 有點浪漫啊】

    【陳程︰你倆這麼有緣？】

    【陳程︰來來來，跟兄弟講講, 當時什麼感受啊？】

    【陳程︰人呢？】

    【陳程︰不過我說啊】

    【陳程︰這機會都送到你面前了，這樣你還不追？】

    【陳程︰好感這麼久, 也看不上別人】

    【陳程︰要我說，管他直不直的, 總得試試才知道啊】

    【陳程︰幹嘛去了？】

    【陳程︰你什麼時候有空把他約出來啊】

    【陳程︰我可太想認識他了】

    【陳程︰兄弟, 帶出來玩玩】

    【陳程︰我幫你看看有沒有戲[壞笑]】

    陳程之前去海大玩過幾次, 跟趙聞一起吃過飯，所以還算熟悉。

    這次在他各方面的積極組織下, 週五晚上黎應請了一些關系還不錯的朋友一塊去唱歌。

    唱歌的地點在一家花園KTV，KTV在小洋房, 帶著一間露臺, 從露臺看出去可以欣賞到洋房花園的美景。

    一走進裝潢精緻的KTV包廂，陳程忍不住嘖嘖贊嘆了一聲︰“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好的KTV, 是不是接下來我唱的每一句歌都價值不菲啊？”

    陳程自言自語地在豪華包廂裡轉悠一圈後, 轉頭看黎應︰“你那位小朋友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他跟趙聞一起過來。”黎應說。

    陳程這才想起趙聞說過要去江大接女朋友。

    陳程往寬敞的沙發上一坐, 打量了一圈桌上的酒, 隨後拍了拍厚實的沙發背, 忍不住開起玩笑︰“我要是江昱, 我絕對跟你在一起，這最起碼全家少奮鬥一百年啊。”

    說笑間他抬起頭看向黎應，又笑著道︰“再加上還有你這張臉，我就是把自己掰彎了，我也不吃虧啊。”

    黎應沒搭理他的口嗨，抬起手錶，看了看時間。

    這個點他們差不多也該到了。

    果然沒多久大家陸陸續續到了，江昱跟趙聞他們路程最遠，所以稍微晚了點。

    三人到包廂的時候，陳程正扯著嗓子鬼哭狼嚎，趙聞沒忍住調侃了兩句。

    就在大家簡單打招呼時，趙聞看見他那位平時一貫很高冷的男神室友，第一時間從沙發上站起來，迎了出來。

    對方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好像從他們一踏進這個包廂開始，他臉上就樂開了花。

    於是趙聞瞥了眼身旁的江昱，忍不住跟走來的黎應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你老婆呢，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你性取向了。”

    聞言江昱下意識朝黎應瞥去，就見對方剛好在看著他，嘴角噙著淡淡的弧度，似乎並沒有因他的話而受到驚嚇。

    江昱觀察了兩眼，見他神色淡然，確實沒受影響，不由沖他揚了揚眉，似乎在問“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他們已然默契十足，黎應幾乎瞬間就讀懂了他的眼神，隨即唇角稍稍彎起︰“不可以看？”

    這時正在跟女朋友說話的趙聞，聞言抬起頭看向他們。他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　巡一圈，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別說，這麼一看，除了性別，你們兩個還真挺配的。會調情，還會穿情侶裝。”

    聽到這話，兩位當事人還沒反應過來，趙聞女朋友率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趙聞垂眸看了眼女友，見狀也笑︰“你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確實挺像情侶裝啊。你們是不知道，黎應以前從來不穿這種灰色系衣服。”

    “為什麼？”這回是江昱問的。

    趙聞說︰“還能為什麼，因為灰色看起來髒不垃圾的。”

    這回輪到江昱笑了，等趙聞跟女朋友往裡走，江昱邊走邊湊到黎應耳側說︰“你怎麼還搞顏色歧視啊？灰色多好看啊。”

    說完他又吐槽了一句︰“跟江夢一樣沒眼光。”

    黎應視線往下垂了垂，看他身上的穿著。一如江昱過往的風格，是暗色系的。他發現江昱平常的穿著確實比較偏愛暗色的衣服。明明他這張臉明艷又招搖，穿亮色系也會非常好看。

    “嗯，你穿好看。”黎應說，“你穿什麼顏色都好看。”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種灰色和黑色的衣服嗎？”江昱問。

    本來黎應以為他喜歡這種顏色，經他這麼一問，大概猜出來了原因。

    不過黎應還是配合地問︰“為什麼？”

    “因為不容易髒。”江昱得意地說。

    果然。黎應不由笑了下，這確實很有江昱的風格，能躺著絕不坐著。

    兩人說話間，陳程唱完了一首歌。一結束他立馬走了出來，站到兩人面前，頓時曖昧地沖黎應挑了挑眉眼，而後笑著朝江昱自我介紹︰“哈嘍，江昱，我叫陳程，我們上次在黎應的高中同學聚會見過。”

    “哈嘍，”江昱也禮貌地笑著回復，“我記得。”

    說著他多打量了陳程幾眼，又不禁側目瞥了一眼黎應，暗自猜測這會不會就是他暗戀多年的對象。

    畢竟從那次同學聚會來看，就他和黎應關系最好。

    三人往裡走，趁江昱不注意，陳程拉了拉黎應的袖子，把人喊到一邊，悄聲問︰“我怎麼感覺，江昱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啊？”

    黎應微微一默，眼楮下意識瞥向江昱。後者剛脫掉外套，剛好回頭往他們這兒瞄了一眼，很快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像是故意裝作沒看見。

    黎應沒說話，陳程說了兩句後，兩人一同走向沙發，黎應自然而然坐到江昱身邊。

    這時秦洋已經早早給江昱倒好了酒，在黎應坐過去時，已經跟江昱幹了小半杯。

    勸酒是秦洋最愛幹的事，江昱上次就是被他勸醉的。

    見狀黎應伸手攔了下，江昱側頭看他，眼神詢問，就見黎應徑自從他手上拿走酒杯，把剩下半杯酒一飲而盡。

    而後他抿了抿濕潤的雙唇，從茶幾上拿了瓶飲料給他︰“別聽他的，少喝點。”

    江昱稍稍一頓，接過飲料，哦了一聲，看起來興致並不是很高。

    黎應看了他兩眼，移開視線，微垂著眼楮，似乎在想些什麼。

    這時包廂裡響起了舒緩輕柔的女歌聲，黎應摩挲著手中的酒杯，過了一會兒，偏頭看江昱︰“吃飯了嗎？”

    “嗯。”江昱懶懶地點一下頭，目不轉楮地盯著螢幕上的歌詞。“吃了。”

    他看起來有幾分懶意，似乎並不想說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後，黎應也沒多打擾他。

    期間陳程來找他們玩骰子，有意想借遊戲之名，搞點曖昧小花招，幫黎應試試江昱。畢竟這種場合玩這種遊戲是最容易滋生曖昧的。

    不過江昱不會玩骰子，也不怎麼愛玩這種遊戲，就沒參與。他不玩，黎應自然也沒玩，隨便跟大家喝了兩杯就去陪江昱了。

    見他在身邊落座，江昱抬起頭︰“你怎麼沒玩？”

    “我也不會。”黎應說。

    微微一頓，他問︰“是不是不喜歡這個環境？太吵了？”

    “嗯？”江昱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沒啊，挺喜歡的。”

    黎應沉默幾秒，抬眸看他，倏爾笑道︰“我以為你覺得太無聊，所以不太高興。”

    這次江昱頓了下，旋即才搖了搖頭道︰“沒啊，不無聊，不過我唱歌不好聽，只能聽別人唱。”

    他說著隨手從桌上拿起一顆小番茄拋進嘴裡。吃完，像是覺得好玩，又拿起一顆，輕輕一拋，仰頭用嘴接住。

    等小番茄穩穩落入嘴裡，他一口咬破，轉頭看向黎應，沖他得意地揚了下眉。

    明明看起來很酷，但實際上他總是會為這麼一點無關緊要的小樂子而開心得意。

    江昱又拋了兩顆，黎應就這麼不厭其煩地看著他耍小孩性子。

    江昱從餘光察覺到他一瞬不瞬的目光，手上的動作微頓，視線瞥過去，而後把正準備塞進嘴裡的小番茄給他遞了過去︰“吃嗎？”

    黎應視線往下一垂，停頓片秒，見狀江昱抬了抬手，喂到他唇邊。

    黎應微微低頭從他手上叼走了那顆小番茄，觸踫間，溫潤的唇瓣輕輕擦過江昱微涼的指尖。

    酒過三巡，陳程喊上黎應一塊去露臺抽煙。

    兩人站在欄桿前，陳程傾著身，雙臂搭在欄桿，側頭看一眼身旁的黎應︰“我發覺江昱對我不太熱情啊。”

    聞言黎應吐出一口煙，解釋︰“沒，他就是這種性格。”

    陳程笑了下，側目看了黎應兩秒，而後意味深長地一笑︰“他跟別人都不冷不熱的，跟你倒是話挺多的。”

    他一副話裡有話的樣子，聞言黎應側眸看他。

    見狀，陳程轉身背向露臺欄桿，眼楮透過陽台玻璃門，往裡看去。

    “兄弟，說實話，我本來就是想來湊個熱鬧，你也知道。但我突然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你想知道嗎？”

    第35章

 

    黎應目光微垂著, 咬了一口煙。

    過了兩秒，陳程嘴角勾起，唇邊的笑容意味深長︰“我懷疑——你的小朋友吃醋了。”

    即使聰明如黎應猜到他會說這樣的話，真實聽到的反應, 仍不覺怔了下。他半垂著眼楮, 視線落在花園裡的路燈上。

    露臺燈暗, 他的神情隱沒在陰影之中, 讓人看不真切。

    過了好一會兒，黎應輕聲道︰“不會, 他沒理由吃醋。他只是有點懶，怕生。”

    聞言陳程沒什麼反應。

    過了一會兒, 他輕笑了兩聲，道︰“當然了, 你比較瞭解他, 或許就跟你說的一樣。”

    說完微微頓了下, 陳程睨了黎應一眼，而後才繼續道︰“但是兄弟,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你各個方面一直都很牛逼, 但畢竟沒談過戀愛。我呢, 恰好就比你多那麼一點戀愛經驗。你也知道，我女朋友平常生悶氣, 吃悶醋的, 都訓練出來了。”

    黎應沒說話, 兩人迎著風站了一會兒。

    “反正不管怎麼說, 他肯定挺重視你的。”陳程說。他也怕自己誤判, 到時候讓黎應白高興一場。

    一個人沒嘗過甜頭, 只吃過其中的苦，倒也還好。就怕嘗了那滋味，到時候再放手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他看你眼神奇怪，可能以為你是我喜歡的人。”黎應淡淡地解釋道。

    “嗯？”陳程眉毛微挑，顯然有幾分意外，“什麼意思？你跟他出櫃過了？”

    黎應輕輕嗯了一聲。

    陳程有些訝異︰“那你們關系還這麼親密？你確定他是直的？”

    “嗯，至少他設想過的戀愛對象都是女生。”黎應說。

    微微一默，陳程盯著黎應︰“……你等等，讓我代入感受一下。如果你跟我出櫃了，我還會跟你這麼親密嗎……”

    過了須臾，陳程說︰“完了，代不了，你壓根就沒跟我這麼親密過。”

    微微一頓，他又道︰“不過至少有一點，好兄弟肯定不會吃這點醋。”

    說著說著，陳程忍不住有點好奇︰“不是，你怎麼出櫃的啊？他怎麼會以為——你對我？”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說著黎應忍不住笑了下，一說到江昱，他嘴角的弧度就顯得有幾分溫柔。“我只說我有喜歡的人，但他不喜歡我。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猜想。”

    陳程看了他幾秒，默然片刻後，忍不住搖頭笑︰“你完了，你肯定完了。”

    黎應也沒問他什麼完了，似乎在這一點上，兩人產生了少有的默契。

    安靜須臾，陳程側眸瞥過去，提議道︰“不如找個機會試探試探？”

    “畢竟你總得給人家個知情權吧？”陳程說。

    黎應半闔著眼皮，一根手指輕輕敲擊著欄桿。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有的沒的，在走進去前，陳程特意拉了一下黎應的衣擺，而後稍稍挨到他耳邊︰“注意觀察觀察江昱，如果我沒猜錯，那他之前八成是吃醋了。尤其他還懷疑你喜歡我。”

    說到最後陳程都忍不住笑了，而後朝黎應半開玩笑道︰“你要是覺得我不錯，我為你彎一下，也不是不行。你願意包養我嗎？我不貴，而且聽話懂事，就算你跟江昱一起玩，我也不會吃醋……”

    黎應睨了他一眼，給他留下了兩分薄面，抬腳往包廂裡走。

    包廂裡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鬧作一團。

    黎應進去時，江昱正被趙聞拉著一塊玩遊戲，輸了的喝酒。江昱大概是真不喜歡這種嘈雜的環境，看起來就沒什麼興致。

    見狀黎應替他解圍，把他帶出遊戲圈，兩人坐到沙發的一角邊。

    陳程一踏進包廂就直沖到遊戲裡，跟大家一塊吵啊鬧的。江昱不愛玩的遊戲，正是他一貫的最愛。

    已經半夜，包廂即將到點。

    江昱喝了點酒，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餓嗎？”黎應問。

    江昱搖了搖頭，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裡，往沙發上一靠。

    “我有點困。”他輕聲說著，嗓音裡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似乎並沒有如陳程猜想得一般。

    黎應微垂著視線，眸光微忖，不知過了多久，他嘴角似笑非笑地輕扯了下。

    唱歌結束時，已近深夜。

    明天是週六，幾對情侶打算直接住在市里的酒店，黎應明天也要回家，只有江昱一個人要回江州。

    大家各自打車離去後，黎應陪江昱站在路邊打車。

    剛剛很多人聚在一起，江昱今天又對他不怎麼熱情，導致他們今天一晚都沒說上幾句話。

    這回總算只剩他們兩個人，黎應看了江昱幾秒，略沉吟，提議道︰“你今晚要不要住我那兒？回去要一個小時，你不是很困嗎，可以明天醒了再回家。”

    聞言江昱淡淡掃過去一眼︰“你不是說明天要回家。”

    “嗯，是要回家，但這跟你住我那，沒什麼沖突。”黎應笑說，“我可以給你一把鑰匙，隨你什麼時候走都可以。”

    略作停頓後，黎應補充道︰“或者你以後在海城玩，自己也可以過去住。”

    江昱略微一頓，卻沒有如過往一般調皮地跟他開幾句玩笑，再拒絕他善意的邀請。

    這回他放空腦子，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輛出租車經過。

    江昱抬手攔下出租車，眼楮瞥向黎應，直接忽略了那個提議。

    “我先回去了，拜拜。”江昱說。

    黎應微微一愣，目送江昱上車，思緒短暫停滯了一瞬。

    他看著江昱坐到後車廂，眼楮都沒往外撇一下，好像當他不存在。雖然沒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但分明就是在鬧別扭的模樣。

    不容黎應多思考，在司機師傅啟動車子前，他緊跟著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看到他進來，江昱有些意外︰“……怎麼了？”

    “給我讓個座。”黎應說，“突然想起明天要用的東西落在江州了，要回去一趟。”

    停頓兩秒，江昱才慢吞吞地往裡挪了一個座位。

    出租車駛去江州的路上，黎應主動開口說了幾次話，但江昱的表現實在不熱情。

    漸漸地黎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沒談過戀愛，也是第一次跟喜歡的人相處，面對這種堪稱棘手甚至毫無緣由的問題，稱得上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車子到達江昱家小區門口，出租車師傅著急趕回海城，跟黎應商量，讓他跟江昱一塊在這下車，然後再從這兒打車走。

    剛巧，黎應順勢跟著江昱一塊下了車。

    一下車，兩人面面相覷，黎應趁勢問︰“你要陪我打車嗎？或者你很困，也可以先回去睡覺。”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條件這麼好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每當他有些示弱的情緒時，江昱總有種莫名的心疼。搞得好像他不同意，他就不是人一樣。

    江昱︰“……嗯。”

    兩人站在馬路邊等車，不過江州的出租車沒海城多。

    兩人等了小片刻，黎應側目看向江昱，他垂著視線，看著地面，一隻腳百無聊賴地瞎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高興？”黎應問。

    他的語氣聽起來竟有些小心。

    “……沒有。”江昱說。

    他今晚確實沒什麼興致，好像幹什麼都提不起勁來。估計是下午打球打多了。

    黎應︰“那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聞言江昱抬起頭看他，須臾過後，搖了搖頭︰“沒有吧，可能有點累了。”

    黎應直直看著他。

    兩人對視半晌，江昱不自覺心虛地撇開眼。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故意冷淡他，江昱想了想，努力想找個話題跟他聊。

    “陳程，”江昱慢吞吞地開口，“是你喜歡的那個人嗎？”

    “不是。”黎應看著他，否認得極其乾脆果決。

    聞言江昱還愣了下，通過他們今天的相處，江昱基本已經默認陳程就是那個人了。

    誰知這會兒會聽到否定答案。

    見他神色有片刻茫然，黎應笑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是他？”

    略作停頓後，黎應眼楮打量他幾眼，邊看邊緩慢地笑道︰“我喜歡的人比他帥，比他可愛，比他聰明，也比他性格好。”

    “……”江昱無語地瞥著黎應，心道真不愧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頓了片刻，江昱突然想到什麼，抬眸瞥他︰“……那你跟他表白過嗎？”

    黎應盯著他看了兩秒，而後道︰“沒有。”

    “為什麼不表白試試？”江昱問。

    微默須臾，黎應說︰“他不喜歡男生。”

    江昱一時間忘了這個最棘手的問題，兩人頓時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黎應卻忽然問︰“你覺得我應該表白嗎？”

    江昱沒說話。

    大概是天越來越熱了，他總覺得心裡有點悶，說不出來是種什麼心情，就好像有什麼情緒憋在胸口沒處發泄，只能悶著。

    很不舒服。

    過了好半天，江昱才客觀地說︰“以你對他的瞭解，如果你表白了，他會遠離你嗎？如果不會，可以試試，至少讓他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他不接受，你也該放下了。”

    微微一頓，江昱又說︰“要是他不能接受，你還想繼續跟他做朋友，那還是別表白了，否則相處起來應該會很奇怪。”

    “嗯，我就是擔心這個問題。”黎應說。

    而後他微微笑道︰“不過他人很好，應該不會……太排斥，只是我怕沒法維持一直以來的關系。”

    聞言江昱看了他兩眼，而後淡淡別開眼，什麼話都沒說。

    黎應微微垂下眼，思索片刻之後，輕輕笑了下︰“那你說我要不要找個機會表白，至少，給他個選擇的機會。”

    選擇遠離的機會。

    沉默一小會兒，江昱踢了踢腳下︰“你想表白就表白唄。”

    過了小半晌，黎應略沉吟著問道︰“那你覺得，表白的地方應該挑在哪？”

    江昱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忍不住問︰“你就沒點自己的想法？”

    一聽語氣就有點不爽。

    聞言黎應反而笑道︰“我會緊張，所以想讓你提前給我出出主意。”

    “……你要是想給你這段暗戀留下點什麼美好的回憶，那可以搞得浪漫點，人家表白不都搞得很浪漫。”江昱不鹹不淡地說。

    心中卻忍不住腹誹，問他？他能有什麼經驗啊？

    黎應看著他，嘴角稍彎，笑道︰“我怕他以後對浪漫產生陰影。”

    原本還有點困倦的江昱，回到家洗了個澡後，突然清醒了不少。

    他在椅子上坐著發了會兒呆，莫名覺得心裡堵得慌。

    於是江昱少有地在深更半夜登錄了遊戲。

    看到好友列表時，他微微一頓，點開了黎應的個人信息，掃了兩眼，而後點進歷史戰績看了一眼，旋即忍不住笑了下。

    “進步還挺大。”江昱不由輕聲嘟囔一句。

    而後進入槍林彈雨中進行了一輪激烈的拼殺，才終於勉強把那一抹揮之不去的煩悶輕微疏散。

    黎應到宿舍之後給江昱發了兩條消息，結果到他洗完澡都沒收到回復。

    黎應以為他睡了，正準備也去睡覺前，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電腦。

    唯一的好友列表中顯示，江昱正在遊戲中。

    明明很困，回家卻不睡覺，今天的江昱確實有點古怪，令黎應不得不多想一點。會不會陳程的猜測，也有一點存在的可能。

    如果是真的——

    江昱今晚是睡不著嗎。

    黎應看著那個熟悉的頭像，和他相同地昵稱，突覺有些無奈。他一方面覺得很高興，卻又怕想像破裂而需要壓抑，一方面又不想看到江昱因為誤會或者吃醋而煩悶和難過。

    以至於他這會兒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昨晚江昱熬夜打了半宿遊戲，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他起床洗漱覓食等一系列活動結束後，突然就覺得沒事幹了，也提不起精神打遊戲。

    昨晚打了半夜都快打吐了，江昱甚至覺得這是個戒遊戲的好機會。至少他現在、此刻，對遊戲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或者說，他好像對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都覺得無趣。

    江昱剛在自家餐廳吃完飯，江媽看他半死不活地躺在自己前臺的椅子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以後能有女孩子看得上你？”江媽說，“我先說好，我就管你到大學，你大學畢業後就給我搬出去住，我看你自己能活成什麼樣子……”

    正當江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地聽著親媽的念叨時，微信震了幾聲。

    是黎應。

    江昱眸光微動，點開來看——

    【黎應︰起床了嗎？】

    江昱看了眼時間，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打字——

    【江昱︰都什麼時間了】

    【江昱︰早起了】

    【黎應︰今晚有空嗎】

    【江昱︰怎麼了？有事啊】

    【黎應︰今晚度假區裡有煙花秀】

    【黎應︰想看嗎】

    江昱略微一頓，旋即才打字。

    【江昱︰你不是在家嗎】

    【黎應︰嗯，我晚上要過去】

    【江昱︰哦】

    【江昱︰幾點啊】

    【黎應︰九點開始，我八點半來接你？】

    【黎應︰順路過來】

    【江昱︰哦】

    最近天氣越來越暖和，尤其到了晚上，暖風輕輕往身上一吹很舒服。因此度假區的遊客也比往日多了起來，甚至已經有許多漂亮小姑娘穿上了短袖熱褲。

    不過附近有個大學城，最多的遊客還是週末出來約會的情侶。

    江昱和黎應一路慢悠悠地閑逛著，已經臨近九點，他們還沒走到煙花秀的表演地點。

    江昱側目看一眼黎應，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將近九點半才到達煙花秀的最佳觀賞區域，此時那兒已經擠滿了人。

    江昱屬實想不明白這些人是有多想不開，跑這兒來擠著就為看一場煙花。

    然而轉念間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就是其中一名。

    不過江昱是真不高興往人堆裡擠了。他看一眼黎應，見他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微微有些出神，略一思忖，乾脆二話不說直接拉著他手腕，從人群後面繞開。

    等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較遠的觀賞處時，已經將近十點，一輪煙花已經結束。

    這兒比較偏僻，身前是一條人工湖，身後有個小樹林，因而走來的旅客少之又少。只有偶爾走過一兩對小情侶。

    兩人站定下來，江昱認真地等著下一輪煙花。雖然這個位置有點遠，他甚至不知道這個煙花秀究竟有什麼好看的，他又為什麼要看。

    但他還是來了，還是等了。

    “江昱。”黎應輕喊了一聲。

    “嗯？”江昱聞言側目看他。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感到意外。你別——”微微一頓，黎應斟酌道，“別擔心，也別害怕。”

    見他神色認真，似乎透著些緊張，江昱也不由正色起來，被他搞得也有點緊張。

    他不禁開始猜測︰“是不是你告白成功了，你男朋友不讓我們一起玩？你特意挑了個好日子來跟我絕交？”

    黎應微微一愣，忍不住被他逗樂，本來緊張的心情都不由略微放鬆。

    他是真不知道江昱哪來的那麼多奇思妙想。

    “不是。”黎應笑，“你在瞎想些什麼，除了你，沒有人能決定我們的關系。”

    聞言江昱微微一默，停頓須臾後，好奇道︰“那你要跟我說什麼？搞得這麼嚴肅。”

    黎應把一隻手插進褲兜，慢吞吞地開口︰“我跟你說過，我有個很喜歡的人，喜歡了很久。”

    江昱眨了眨眼，點點頭，心裡有一絲怪異的感覺。

    黎應說著不由舔了下唇︰“你一直以為是我同學？”

    江昱又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不是同學。”黎應說，“我和他以前沒什麼交集，或者，他從來沒有認識過我。”

    江昱怔愣了一瞬，眼裡顯而易見地透出點意外。

    四周萬籟俱寂，黎應抬眸對上他漆黑明亮的雙眼。

    這時幾簇煙火直沖高空，剎那間，璀璨的煙花點亮整片高空。

    “江昱，我喜歡了很久的人，不是別人，是你。”

 

36章

 

    江昱心頭猛地咯　跳了幾下, 瞳孔不自覺放大，不敢置信地看著黎應。他的表情看上去還有點呆，顯然整個人處於一種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狀態。

    見狀，黎應插在褲兜裡的手指微蜷, 食指指腹重重碾過大拇指, 旋即眼楮瞥向人工湖上美麗的煙花。他的喉結輕輕上下滾動, 微微抿了抿唇, 微闔的睫毛不自覺眨了兩下。

    “你還記得你高一的那個暑假，參加過一個探索海洋生命奧秘的夏令營活動嗎？”黎應問。

    江昱訝異地睜了睜眼, 不自覺點點頭。他的心髒跳得有點快，控制不住地緊張, 不由自主吞咽了兩下喉嚨。

    黎應輕輕打量過他的表情，繼續說︰“你來問我要過微信。”

    江昱︰“……”

    說到這, 江昱就完全對上號了。

    看到他的表情, 黎應也知道他記起了自己。

    事已至此, 他反而輕松了下來。

    黎應撇開眼，目光投向遠處的煙花, 璀璨的花火照亮了他這張極為出眾的臉。

    就見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輕聲問︰“三年前我給你表白過, 還記得嗎？”

    江昱又是一愣, 今晚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意料。

    他下意識舔了舔略微乾燥的唇，不由眨了幾下眼︰“什麼時候？”

    照理說, 如果他拒絕過黎應這種級別的男神, 怎麼都應該有點印象。

    可他分明記得, 他們當時一共就只說過兩次話啊？

    聞言黎應默了一瞬, 解釋道︰“下船那天, 我給你發的微信。那個微信, 你後來是不是不用了？”

    江昱頓時就明白了。

    三年前。

    海大舉辦了一場針對高中生群體的“探索海洋的生命與奧秘”的夏令營活動。目的在於吸引喜愛大海的青少年們，將來可以報考相關專業的志願，積極投身于探索海洋的學習與研究。

    當時這個夏令營一共有三十多名高中生，分為AB兩個組。一組是高年級，即將踏入高三的學子以及高中畢業生，還有一組是低年級，高一和高二的學生。

    出發當天，所有同學一大早就要趕到江昱家附近的海邊集合。江昱仗著離集合地點近，臨近出發才匆匆趕到。

    江昱到的時候已經有一部分同學上了船，他也來不及分辨哪個是A組，哪個是B組，腳下生風，急匆匆就跑向了其中一組隊伍。

    由於慣性使然，沖到隊伍那兒時，腳下一個沒剎住，直接沖著隊伍最末尾的一個高個男生撞了上去。

    好巧不巧，偏偏這個時候男生聽了帶隊老師的話，想回頭看看有沒有遲到的同學在趕來的路上，正巧與橫沖直撞過來的江昱撞了個正著。

    江昱直直撞到男生身上，連帶著對方一起往後踉蹌了兩步。

    由於他比男生稍微矮一點，他的鼻尖剛好撞到對方的下巴處，頓時泛起一陣酸意，江昱痛得抽了口氣，一陣呲牙咧嘴。

    不過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撞得再痛也是他理虧，於是往後推開兩步，看向被撞的男生，認真地道了聲歉。

    然而還沒等男生開口，他又急匆匆仰起腦袋︰“完了，我感覺我流鼻血了。”

    黎應︰“……”

    莫名其妙被撞的黎應看著他沉默了須臾，好心提醒一句︰“你沒流鼻血。”

    聞言江昱眼楮瞥過去，在微微愣神的片秒間，他的同學走過來，喊了他一聲。

    “江昱，你走錯地了，這是高年級組。”同學喊道，“你別以為你長得高，就能混到高年級組去。”

    “誰要混到高年組去，我看了他們的課表，課比我們多多了。”江昱說，“我今天起晚了，差點來不及。”

    說到這他還有點氣︰“靠，我媽和我姐，居然一個都沒叫我。”

    江昱跟同學一塊回自己隊伍，兩人的對話隨著離去的腳步，漸行漸遠。

    最後一眼，黎應看見江昱微仰著腦袋，拍了拍身旁男生的胳膊︰“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流鼻血了。什麼下巴啊，那麼硬，撞死我了。”

    黎應︰“……”

    因為這一出事故，黎應對江昱多關注了一點。

    他們在兩個組，平日裡活動都是特意錯開的，所以基本上踫不太到。不過黎應是A組組長，活動範圍稍微多了點，偶爾會路過B組學習的教室。

    高一高二的學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沒有感受到過於急迫的學習壓力。尤其一群年輕男孩子聚在一起，在這種新鮮的環境下，簡直鬧騰極了。

    每每黎應走過他們教室都能看到他們雞飛狗跳，哄鬧成一團。

    偶爾的時候，他會不經意掃到江昱一眼，但大多時候，他都目不斜視地直接走過。

    直到有一次他們在教室裡玩飛鏢，黎應走過時，剛好輪到江昱。與他平日裡看起來就不著調的模樣不同，他玩飛鏢的樣子，出乎意料得認真，投出去的姿勢也頗為帥氣，最令人意外的是，他幾乎次次能穩中紅心。

    見狀黎應都不由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

    見他這麼厲害，一幫男孩子當即把他圍在中心，你一句我一句地大聲捧起來。

    年輕男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一句“牛逼”都能被他們喊出無比的熱血。

    雖然江昱嘴裡還算謙虛，但嘴角卻掛著一絲饜足的笑，顯而易見被捧得很舒服。

    看到這一幕，黎應也不禁彎起一點唇角，旋即才抬腳走開。

    自那之後，黎應不自覺對江昱產生了多一點的關注。兩個組遇到時，會下意識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經過他們的區域時，也總會不自覺多投去一絲注意力。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黎應會常常看到他笑，會注意到他和朋友打鬧，知道他家裡有個很麻煩的姐姐，也知道他喜歡玩遊戲，不太愛學習，將來估計會考江大。

 

    他的性子有點大大咧咧，平常經常一副懶腔懶調的樣子。還有，他喜歡溫柔一點的女孩子，最好是跟他姐姐完全相反的類型。

    在江昱的組裡，大家都知道隔壁高年級組有個男生長得特別帥，還是組長。

    當然，大多都是幾個女生在討論，偶爾路過的男生聽到還會調侃她們幾句。不過黎應長得再帥，男生們頂多也就多看一兩眼，並不會多參與討論。相比較起來，他們還是更關注隔壁漂亮的學姐。

    有一天B組整個組的學生聚在一起玩遊戲，輸了的要玩大冒險。

    其中有一局江昱輸了，大家嘰嘰喳喳地想讓江昱去隔壁高年級要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學姐的微信，最後被帶隊老師聽到教育了幾句，說男生不允許去騷擾女生才作罷。

    一幫嘰嘰喳喳的男生安分下來後，仍然心有不甘。最後有人提議，既然不能要女生的微信，那就讓江昱去要隔壁組那個特別帥的男生的聯系方式。

    大部分的男孩子本質就是喜歡湊熱鬧，這個提議被提出來，大家頓時一陣哄鬧，直言刺激。

    既然是高年級男生，帶隊老師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鬧了。

    最後江昱在幾個男生的哄鬧下，一塊去A組找了他們那位很帥的小組長。

    在江昱走去A組教室門前時，其他湊熱鬧的男生很自覺地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偷偷貓著。

    江昱讓路過的人幫忙把他們組長喊出來，直到黎應站到他面前，江昱才後知後覺對上號，原來長得很帥的組長和被他撞到的男生是同一個人。

    一時間江昱有些尷尬，畢竟他還撞過人家。

    “呃……”他略沉吟著，腦子裡還在仔細回憶同學給他準備好的台詞。

    不過他當時也沒仔細聽，轉眼間就全忘光了。

    於是他隨便簡單自我介紹了一番，想快點應付過去，反正也沒說他一定要要到。

    “你好，同學，我叫江昱，日立昱。我覺得你很不錯，想跟你交個朋友，你可以讓我加你微信嗎？”

    聞言黎應微微愣了下。

    說完江昱更尷尬了，他微垂著眼楮，感覺到黎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逗留。說實話，男生之間這種架勢更適合打架，而不是要微信。

    江昱腳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什麼，看樣子就知道他尬得慌，想立馬跑。

    畢竟對方這種級別的大帥哥也沒理由給他微信，江昱只想趕緊被拒絕，然後完成任務，回去好交差。

    哪知僵持半晌後，他聽到對方說︰“好。”

    江昱微微有些驚訝，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對方。

    就聽對方問︰“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江昱︰“……”

    加了微信之後，兩人也沒聊過，一切與過往無異。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黎應對江昱的關注度越來越高了，甚至有時候會有那麼一點，想見到他。

    這種感覺奇妙又危險，帶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令黎應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別樣的滿足與快樂。

    這天黎應跟陳程一塊經過B組時，慣常往B組的教室裡掃了一圈，就看到江昱正在跟同學比賽玩遊戲機，一圈人圍在他們身邊指指點點，湊熱鬧。

    他似乎對一切娛樂項目都很擅長，見狀黎應不覺勾唇，笑了聲。

    見狀陳程也跟著往裡面探去一眼︰“你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看的？”

    黎應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的弧度，眼裡也帶了絲絲笑意，聞言眼楮睨過去︰“你看那個穿黑衣服的男生。”

    陳程探頭望瞭望，發出一聲疑惑︰“嗯？怎麼了？”

    黎應笑道︰“他很聰明，什麼都玩得特別好。”

    陳程一頓，聞言目光奇怪地瞥向身旁的好友。實際上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現黎應對江昱的關注了，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產生某種奇妙的聯想。

    “……你是不是，對他過度關注了？”陳程說，“跟你認識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見你對誰這麼在意過。”

    聞言黎應不禁一頓，瞥眼看去，兩人對視須臾，陳程試探道︰“……你是不是對他，有點別的什麼想法？”

    這回黎應沉默了，他半垂著眼楮，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甦醒過來。

    他好像確實對江昱關注過度了。雖然他之前隱隱有發覺，但畢竟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想法和經驗，以至於一時間沒往那方面套過。

    經陳程這麼一問，一瞬間好像有很多細節都變得清晰起來……

    夏令營結束，回程的途中，黎應偶遇江昱拿著手機走向甲板，似乎是想打電話。

    黎應看著他頭也不抬地從自己身旁經過，腳步微微一頓。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回頭找他說兩句話時，江昱的同學走了過來。見狀黎應略作停頓，還是抬腳離開了。

    在這趟夏令營中，他一共只跟江昱說過兩次話。一次是江昱撞到他，向他道歉。

    還有一次就是問他要微信，對方說過覺得他不錯，想跟他交朋友……

    想到這，黎應食指跟拇指輕輕摩挲，想了幾秒，決定在下船前給江昱發條微信，約他到岸後一起吃晚飯。

    這種事情他還是頭一回做，因此有些不熟練，一條微信被他反復編輯了無數次，最後才勉為其難發出去。

    【江昱，你好，之前加微信，我沒有自我介紹，我叫黎應。我看過你玩飛鏢、打遊戲，覺得你玩得很好很厲害，想跟你認識，做可以多一點聯系的朋友。如果你願意，下船後我想請你一起吃飯聊天。希望可以得到回復，拒絕也沒有關系。】

    大約是心裡有鬼，這條微信屬于黎應自己看一眼都會尷尬的程度，以至於發完之後，他始終沒敢點開手機看。

    可每一次手機振動時，仍會引起他無數心潮澎湃，猜測著會不會是江昱的回復。他想像過江昱無數個回應，會拒絕，會接受，會高興，也或者會冷冷淡淡，什麼樣的回復都有想過。

    唯一沒想過的就是石沉大海，然而事實是他確實沒有收到任何回去。從那個早晨等到下午，整整大半個白天，沒有任何一條回復。

    黎應試圖說服自己，或許他是沒看到，或許他應該更尊重對方，下船後當面邀請他。

    下船之後，黎應等了一會兒，沒多久江昱就跟同行的幾個男生一塊下了船。

    其他人在一旁說說笑笑時，他拿著手機在打電話。按道理來講，那條微信他應該收到了。

    看著他走來，黎應手指微微蜷起，努力想鼓起勇氣跟他打個招呼。

    然而在江昱走到他身邊時，卻抬眸輕輕掃了他一眼，看到他時眸光像是微微頓了下，而後很快撇開眼，像是有點在躲他。

    黎應當即一頓，等他路過身邊才回頭望了一眼，就見江昱掛了電話，跟身旁的同學嬉笑著並肩離去。

    黎應收回視線，斂下眼瞼，在原地逗留了好一會兒。

    他有一瞬間不明白自己在搞什麼，又為什麼要發那樣一條微信。

    難道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喜歡同性的只有一小部分人？難道他沒有聽到，江昱說過他喜歡溫柔的女孩子？

    夏令營結束，回程的途中，江昱去甲板給他媽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江昱就　裡啪啦點了一通菜︰“媽，我今晚到家。你給我做一個糖醋排骨、再做一個可樂雞翅、還要麻婆豆腐，再加兩個烤生蠔，不——五個……”

    江昱話還沒說完，身後走來的同學見他躲在這裡打電話，立馬跑上來湊熱鬧，嬉鬧著撓他兩下癢癢，打趣道︰“是不是在跟哪個女孩子打電話？”

 

    江昱本來就怕癢，又怕被他媽聽到女孩子幾個字，當即嚇了一跳。他正想轉身提醒同學，被後者玩鬧間，一不小心把手機撞到了海裡。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二臉懵逼。

    這手機還是江昱上了高中之後，他媽勉強答應給他用的家裡的舊手機。

    看著手機沉入海底，江昱憋了一口氣，瞪向身旁的男同學。

    後者也心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臉惶恐︰“你不會要我賠吧？”

    江昱︰“……”

    由於手機意外掉落海中，江昱下了船之後，只能跟同學借手機向家裡打電話說明情況。

    打電話時，他踫巧跟黎應擦肩，無意間側眸掃過去，恰好與對方四目相對。而後微微一頓，很快撇開了眼。

    江昱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要微信時，那窒息的一幕。簡直太尷尬了！

    聽到這場烏龍，黎應微垂下眼皮，有些恍惚︰“原來是這樣。”

    最後他無奈地笑了下，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有緣還是無緣。如果無緣，他們不會再次相遇。如果有緣，又為什麼會出現那麼一線之差的誤會，致使他們當年錯過了聯系。

    不過糾結於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江昱的反應不算大，但黎應還是看得出他有些無措。

    江昱始終垂著眼楮，沒敢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常要低，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不過這一切也都在黎應的預料之中。

    黎應看了他兩秒，覺得這場面出乎意料地平靜，以至於他此刻內心也很安定，想坦誠地面對一切，也為自己爭取那渺茫的一線機會。

    黎應嘴唇微動，低聲道︰“江昱，對你有好感這件事，這三年多沒有變過。”

    “夏令營結束的幾個月後，我聯系過你，但你的微信一直沒有回復也沒有把我刪掉。當時我猜到，你可能是換微信號了。”頓了須臾，黎應極輕地吐了口氣，淺淺一笑，“我也很意外，沒想到還會再遇到你。”

    江昱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黎應看得出他面上的為難，輕聲安慰道︰“不用擔心，我不是要你給我回應。我只是不想再讓你誤會，想告訴你這件事。”

    微微一頓後，他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你能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如果你覺得抵觸，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保持合適的距離。”

    說到這，黎應盡可能放柔聲音，語氣微哄︰“不要覺得為難，也不用顧忌我，你就正常做你自己。我不想讓我的感情成為你的負擔，可以嗎？”

   

第37章

 

    江昱顯然還有點懵, 想當場聽他給出什麼結果必然是不可能的，黎應也並不心急。

    至少從他之前無數次認為江昱可能無法接受的猜想到他現在的表現已經足夠讓黎應松了一口大氣。

    見江昱好幾次嘴唇微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黎應放緩了語調, 柔聲安撫︰“要不要出去逛逛, 買點水喝？”

    可能是因為緊張, 江昱現在確實有點渴, 他反應慢一拍地點了點頭，不由咽一咽喉嚨, 頓時感覺喉嚨口有些幹澀。

    煙花還在他們頭頂一朵一朵炸開，兩人顯然已經沒什麼興致再看。他們並肩慢吞吞地沿著原路返回, 經過小樹林邊的長椅時，看到有一對情侶正抱在一起。

    江昱不自覺往那兒掃去一眼, 就見那邊兩個人影正纏纏綿綿地抱在一起擁吻, 連有人經過都不知道避諱, 嘴裡隱約還發出了一點奇怪的聲音。

    江昱平常連個吻戲都不好意思看，更別說親眼撞見這種場面, 那道細細的曖昧聲音響在他耳邊時，他當即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連走路都差點順拐。

 

    江昱下意識瞥了一眼黎應, 後者表情淡然，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只有輕微眨動的眼睫, 和微抿了抿唇的小細節洩露出他的一絲緊張。

    這種場面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有些尷尬, 但對於他們兩人現在的關系和處境, 尤其讓人不知所措。

    就這麼一小段路, 江昱幾乎是屏著氣息走完的。直到重新走進人群, 聽到四周傳來鮮活的吵鬧, 那種透不過來氣的緊張感才微微消散。

    江昱悄悄深呼吸一口。

    大約是看出他過分的緊張，黎應一走出來就以買奶茶為由走去了一旁的奶茶店，給江昱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江昱看著他的背影，頓時感覺全身一放鬆。他微垂著眼楮，目光裡還有幾分恍惚，怎麼想都覺得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離奇。

    黎應……喜歡的居然是他？這怎麼可能呢？江昱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一絲一毫。

    雖然黎應跟他出櫃以後，他不可避免猜想過，黎應會不會對他有意思。可他一直記得對方有個愛而不得的初戀，所以也沒太往這方面深想。

    江昱站在原地，腦子裡不可避免開始回憶他們過去相處的細節。

    黎應確實對他有種超出尋常得好，明明在江夢和大家嘴裡都是十分高冷的大眾男神，對他卻百般討好，出人意料得親近。

    明明是個潔癖，別人筷子踫過的東西都不吃，卻會主動吃掉他不喜歡的食物。江昱本來就大大咧咧，之前跟黎應關系又好，很多時候他們吃東西都不分彼此。

    起初江昱只以為是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對方，畢竟他人緣一貫都很好，喜歡跟他一塊玩的男孩子還真不少。

    然而這麼仔細一點一點想下來，江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怎麼會這麼蠢？黎應對他的意圖分明一開始就顯而易見，他居然看不出來？他看不出來就算了，江夢居然也看不出來？

    江昱頓時有點氣，江夢是個什麼傻子吧？一天天的，自詡以後絕對是個戀愛大師，談戀愛一定怎麼怎麼厲害，牛逼吹得厲害的要死。結果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草——

    那他和黎應現在該怎麼辦？

    MD，好尷尬。

    正當江昱思維亂跳時，黎應拿著一杯奶茶走了回來，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江昱面上不動聲色，眼楮假裝絲毫不在意地到處亂瞄著。

    見黎應把手上的果汁遞給他，江昱看到他空蕩蕩的雙手，下意識問︰“你不喝嗎？”

    問完他瞬間想起些什麼，動作微微一滯。

    靠，不會是故意想跟他喝同一杯吧？好變態啊……

    江昱拿著吸管，慢吞吞地抿一口，臉上頗有幾分不自在。

    因為這個不確定的猜測，他的心髒此時正“噗通噗通”地熱烈跳動著。

    見他低垂著腦袋，黎應視線往下垂了垂，打量過他的表情，而後解釋道︰“我不太愛喝甜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經常一塊玩的緣故，黎應覺得他現在已經能跟上江昱的腦回路了。

    比如江昱剛才那個別扭的眼神和表情，很有可能是覺得他是故意買的一杯，想跟他一起喝。事實上他是真的不太愛喝甜的。

    黎應不覺笑了笑，但他並不打算解釋這個誤會。因為這個誤會，它本質上也不算個誤會。

    由於來的時候已經不早，兩人沒走多久，已近深夜。大約十點多的時候，江昱久違地接到了江媽的電話，詢問他現在在哪，為什麼這麼晚還不在家，勒令他立刻回家，否則扣光這周的零花錢。

    江昱的手機聲音有點大，黎應就站在他身邊，剛好聽了全程，不禁笑了笑。

    見狀，江昱淡淡睨過去，就見黎應立刻斂住唇邊的弧度，相當有追求者的自覺。

    江昱撇開眼，暗道沒面子，他都大學了，還什麼事都扣錢扣錢，他媽也就這點話能講了。

    兩人也沒再多逗留，直接去了停車場。

    一上車，江昱一眼就看到了車座邊的扶手箱裡放著一支護手霜和一支沒拆封的潤唇膏，包裝精緻，一看就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用的東西。

    微微一頓，江昱淡淡移開了眼。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說話，車子安靜地駛到江昱家樓下。

    車停下後，兩人靜坐片秒，江昱一隻手打開車門︰“我走了。”

    黎應沒什麼動靜。

    於是江昱推開車門，然而這時身後的黎應喊了他一聲︰“江昱。”

    江昱微微一頓，又坐了回去︰“什麼事？”

    黎應盯著他看了兩秒，旋即眼角彎起，笑著說︰“沒事，就想叫叫你。”

    江昱︰“……”

    有毛病啊。

    微微默了須臾，江昱眼楮瞥過去，他很想像以往一樣說一句，你調戲誰呢。又自己在心裡別扭了半天，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兩人又靜坐了小半晌，江昱一隻手無意識地拿起一旁包裝精緻的潤唇膏在手裡把玩。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江昱慢吞吞地說著。

    “……嗯。”黎應輕輕應一聲，視線不自覺隨著他的動作往下一瞟。而後目光微頓，旋即解釋了一句，“這是我媽放的。”

    “什麼？”這不明不白的一句話令江昱有些一頭霧水。直到視線瞥過去，他順著黎應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裡抓著的東西。

    微微一頓，他飛快地松了手，而後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佯裝淡定地雙手插進兜裡。

    “你跟我說這個幹嗎。”江昱視線撇到車窗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黎應看了他幾秒，唇邊的弧度不由稍稍擴大。又怕被江昱發覺，惹得他別扭，以手抵唇，微微收斂了唇邊的笑意。

    “我只是怕你誤會，想跟你解釋一句。”黎應說。

    江昱心頭頓時咯　跳了下，然而嘴上還要逞強︰“我誤會什麼，跟我又沒關系。”

    黎應看著他別扭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聲︰“嗯，是跟你沒關系。”

    稍作停頓，他很有耐心地哄著江昱說︰“主要我不是還在表現期，當然要自覺。”

    江昱頓時一陣耳熱，別開了臉。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他總覺得今晚的黎應……各方面都有點流氓。

    江昱不由輕聲嘟囔一句︰“什麼表現期。”

    他可從來沒答應過這個什麼表現期。

    一直說要走，結果兩人在車裡耗了好一會兒。

    黎應看著江昱，眼裡含著細碎的笑意，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倏然間，他眸光微微一動，視線往下垂落幾寸，在江昱鼻尖以下的部位逗留了兩秒，旋即又飛快地撇開了眼。

    略作停頓後，他把潤唇膏給江昱遞了過去︰“你要不要用？”

    江昱看過去︰“什麼？”

    “你嘴唇稍微有點幹。”黎應目視著前方，神色看起來有幾分不自然。

    聞言江昱不由舔了舔唇。大約是剛才太緊張的緣故，他一直在舔嘴唇，導致唇瓣微微有些乾燥。

    頓了幾秒，江昱接過唇膏，拿在手裡看了看，頗有些像在自言自語地說︰“我還從來沒用過潤唇膏。”

    他的嘴唇一向比較潤，不太需要這種東西。

    江昱擰開蓋子，在略微乾燥的雙唇上淺塗了兩層。味道還不錯，有點香，輕輕舔一下，舌尖還有一點水果味。

    江昱把塗完的潤唇膏還回去，就見黎應正直直盯著他看。

    江昱一頓，不自覺咽了咽喉嚨。

    黎應眼皮微掀，對上他的視線。

    對視小半晌，江昱慌裡慌張地撇開眼，下意識想抬手打開車門。

    黎應眼楮瞟到，輕笑了聲︰“聽說潤唇膏很難吃。”

    微微一頓，他問︰“好吃嗎？”

    江昱︰“……”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江昱總覺得黎應這會兒說話是故意不想讓他下車。

    江昱沒回答，視線往他那兒瞥去一眼，餘光看見黎應指間繞著他剛才用過的那只潤唇膏在來回轉著把玩。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一支潤唇膏，江昱卻莫名覺得有些羞恥。

    沒來得及多想，江昱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江媽的電話。一接通，她就在電話那頭咆哮︰“你還要不要回來了？回來的路上，順便去取了趟經，是不是？”

    “……我早就到樓下了。”江昱辯駁道。

    “你到樓下你不回家，你在幹什麼？”問完江媽瞬間想到什麼，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她微微一頓，問，“江昱，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然而轉念一想又不對。

    雖然她總是吐槽江昱，但自己兒子她還是瞭解的，江昱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談個戀愛還要女生送他回家吧？

    應該不至於吧？江媽不由有些懷疑。

    江昱現在一聽談戀愛三個字就極度敏感，當即挺直背脊，偷瞄了一眼黎應，大聲否認︰“沒有，我沒談戀愛，馬上就回來。”

    掛了電話，江昱轉頭跟黎應道一聲別，隨後下車離去。

    黎應目送他走進小區樓裡，直到樓層間的燈一層層亮起，又一層層熄滅，徹底沒了動靜，才收回目光，垂眸看手中的唇潤膏，指尖緩緩摩挲過唇膏的蓋子。

   

第38章

 

    看了兩眼, 他一隻手輕輕撥開蓋子，不由輕舔了下唇角，旋即輕笑一聲，視線瞥到窗外, 一隻手降下了車窗玻璃。

    窗外的晚風吹進來, 拂過他微開的衣領, 吹起他頭上的碎發, 也撩撥著他的心跳。

    “啪嗒”一聲，黎應把潤唇膏的蓋子蓋回去, 放回了扶手箱，而後整個人往後一靠, 抬起一隻手臂遮到了眼前。他的唇邊彎起一絲淺淡的難以抑制的弧度，透出絲絲愉悅。

    人果然很貪心, 只要江昱表現出一絲鬆懈, 他就控制不住地得寸進尺。

    難耐而渴望, 他好像越發不滿足止步於此了……

    等江昱回到家，挨了一頓訓, 江媽就早早回房睡覺了。

    江夢原本在自己房門口看戲，見她媽離開, 幸災樂禍地走進客廳。

    就見江昱一臉心神恍惚地坐在沙發上, 等江媽一走，乾脆直挺挺地歪倒在沙發,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江夢這才發覺到他的不對勁, 往他身旁的小沙發上一坐︰“你這是幹什麼？受什麼刺激了？”

    江昱一臉無精打埰地躺著, 聞言掀開眼皮瞥了江夢一眼, 旋即眼神奇怪地在她身上逗留小半晌。

    江夢︰“？”

    江昱眸光微忖, 收了視線, 心道這件事不能跟江夢說，畢竟她喜歡黎應，還拖他幫忙去試探黎應喜歡的人是誰。

    要是被江夢知道，他就是她一直想找的小妖精，八成會瘋。

    ……靠，誰是小妖精，她才是小妖精吧。

    “你不懂，我懶得跟你說。”江昱很是嫌棄地說。

    江夢聽笑了︰“你什麼腦子，你那些彎彎繞繞，還有我不懂的？”

    “……這回你真不懂。”江昱瞄她一眼，頗有幾分高深莫測地說，“我遇到了一個世紀性大難題。”

    江夢扯了扯嘴角，假笑道︰“你上一回遇到的世紀大難題是買鞋差三百塊錢，這回有差五百嗎？”

    “……”江昱懶得跟她說。

    見他這副模樣，江夢忽地想到什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說說，什麼事，姐姐幫你參謀參謀。”

    江昱仍然沒說話，半闔著眼皮在發呆。

    “這樣吧，我來猜猜。”江夢說著沉吟了片刻，佯裝在認真思考，旋即猜測道，“你是不是被人表白了？”

    江昱登時一驚︰“!”

    靠，江夢是怎麼回事？是福爾摩斯嗎？怎麼回回都能猜那麼準。

    看到他這幅表情，江夢頓時明白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原本她還只是大膽猜測，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黎應居然表白了？

    別的不說，至少有一點江夢可以確定，江昱被人表白不在少數，一般人絕對不會這幅樣子。並且以前也有被不熟悉的男生示好過，也沒什麼太大反應，這也使得江夢肯定他是直男無疑。

    江昱一直沒談戀愛，唯一令他態度上有點特殊的人，大概就剩黎應了。而且他們最近走得異常近，江夢有時候甚至懷疑江昱是gay而不自知。

 

    不過不論她怎麼想，只要江昱自己沒想通，她並不會有意識地去引導他喜歡男生或女生。這一點應該由他經過相處之後，自己去確定，而不是別人來告訴他。

    江夢略微思忖，並沒有戳破向他告白的人是誰，畢竟知道的越多就越難獲取情報。

    這麼想著，江夢從桌上拿起一包薯片，拆開來，一邊佯裝隨意地問︰“那你是怎麼想的？”

    江昱保持著沉默，這是他逃避問題的一貫解決方式。除了躲還是躲。

    腦子一轉，江夢忽然笑起來，似乎覺得有趣，她饒有興致地問︰“哎，你覺得，跟你表白的那個人，他長得怎麼樣？”

    頓了幾秒，江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而後從江夢手裡搶走薯片，　嚓　嚓吃了幾口，旋即才不情不願地說︰“很好看。”

    從小一塊長大，江夢可以稱得上是最瞭解江昱的人了。在別人看來，江昱大多時候都是一副酷酷的性格，實際上江夢知道，他純粹是懶。他現在這種別扭的樣子實屬罕見。

    江夢不由多看了兩眼，而後意味不明地問︰“你突然這麼害羞幹什麼？”

    她說著略微一頓，試探道︰“難不成，這一個你有點喜歡？”

    江昱聞言頓時一愣，旋即挺直背脊，微微蹙眉︰“怎麼可能。”

    見他反應這麼大，江夢不禁反問︰“你不喜歡，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奇奇怪怪的。”

    江昱一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關系好，我只是覺得，這樣有點奇怪。”

    江夢看他臉上閃過短暫的茫然，似乎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江夢看了他一會兒，無聲嘆了口氣，也覺得有點心疼了。江昱從小就大條慣了，因此她爸媽沒少為他操心，總覺得他這種性格以後上了社會容易吃虧，也擔心沒了他們的照顧，他以後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反正就是操心一些有的沒的。

    所以江夢還挺少看到有什麼事能讓江昱感到迷茫和煩惱。

    思忖片刻，江夢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告訴我，我幫你出出主意。”

    “……沒怎麼想，就，挺喜歡他這個朋友的。”江昱吞吞吐吐地說著，“也不想讓他難過。”

    江夢看了他兩秒，而後才道︰“如果你真不想讓他難過，其實最好的方式是直接拒絕。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說完微微一頓，她又補充道︰“還有一種辦法，立刻找個女生談戀愛，讓他死了這條心。”

    江昱一頓，抬眸覷了她一眼，心道什麼餿主意。

    江夢一看這個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有個挺好奇的問題，想問問你。”江夢說，“喜歡你的女孩子也挺多，以前也有男生跟你表白過，但我看你，這也不喜歡，那也不喜歡，你是不是這輩子不打算談戀愛了啊？”

    江夢真心實意地發出疑問︰“江昱，我是真有點好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啊？”

    “……你不也沒談過。”江昱反駁得有理有據。

    “我沒談，可我有喜歡的人啊，只不過是沒踫上合適的機會。”江夢說，“你呢？你從小到大壓根就沒什麼喜歡的人，人家男生都知道在女生面前耍酷耍帥，你是完全沒這個概念。人家想跟你談戀愛，你把人當兄弟。”

    略作停頓，江夢說︰“你是不是喜歡男的啊，不敢跟家裡出櫃？”

    “怎麼可能，”江昱下意識反駁，旋即身形一頓，又慢吞吞地否認，“我也沒喜歡過男的啊。”

    “那你為什麼不談戀愛？”江夢問。

    江昱被她問煩了︰“我才大二，不談戀愛不是很正常？談戀愛那麼麻煩，有遊戲好玩？”

    稍稍一頓，他不知想到什麼，嫌棄地嘖了一聲，嘟囔道︰“我又不是沒看過電視，肉麻死了。”

    江夢︰“……”

    她也曾有過覺得電視劇裡親熱的男女主很肉麻的時段，不過那都是初中了。

    “……我懂了，你是真沒開竅。”江夢說，“不過也正常，畢竟你從小就比我笨，比我晚熟也正常。”

    江昱︰“……”

    江夢起身，高深莫測地拍拍他肩︰“希望你以後不會打臉。”

    週二下午江昱沒課，趙聞跟女友約完午飯後無聊，就去找他打了會兒球。

    打完球，趙聞一時興起，在他們之前約玩的六人群裡，發了一張江昱抱著球站在球場中央跟同學說話的照片。

    【趙聞︰瞧瞧，咱們江大海院一棵草】

    【秦洋︰你怎麼跟江昱在一起】

    【趙聞︰我送女朋友回來，順便約小江昱打個球】

    【秦洋︰晚上要約會嗎？不約可以來我宿舍吃飯】

    【秦洋︰一塊喝點酒？】

    【趙聞︰行啊，你準備好酒】

    【趙聞︰我叫上江昱一起】

    【趙聞︰怎麼樣，大帥哥，喝嗎@黎應】

    【黎應︰行】

    江昱聽到趙聞喊他一塊去找黎應和秦洋喝酒時，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畢竟他現在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黎應，總覺得就這麼見面會很尷尬。

    當然，大概率只有他尷尬，黎應肉眼可見得越來越狗了。

    然而趙聞卻不依不饒，見他不同意還掏出手機翻聊天記錄給他看，直說他不去，他就一下子放了三個人的鴿子。江昱本來就耳根子軟，在趙聞的再三堅持下，半推半就地就去了。

    去的路上倒還好，他一直挺鎮定。只到站到秦洋宿舍門口，趙聞敲門時，江昱後知後覺感到心跳加速，剎那間甚至有些缺氧。

    然後沒多久，房門被拉開，江昱看到了兩天多不見的黎應。

    男神不愧為男神，每隔幾天不見，江昱就會被他這張臉沖擊到。

    黎應看到他，臉上不自覺帶了點笑意︰“來了。”

    見狀趙聞按慣例吐槽一句︰“麻煩你眼楮也看看我。”

    說完又往身旁的江昱身上瞥一眼，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以往這種時候江昱可能就要䱇瑟了，可今天他只剩下慌亂，因為他知道黎應那眼神意味著什麼。

    趙聞換好拖鞋也沒多打擾他們，直接進廚房找秦洋了。

    黎應就站在一邊等江昱換鞋︰“你可以喝酒嗎？”

    聞言江昱抬眸覷他︰“為什麼不可以？”

    見狀黎應笑了下︰“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那天晚上，我看你家人催你回家，怕你今天喝了酒，回去你爸媽會罵你。”

    “不會。”江昱立刻否認。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在黎應面前格外好面子，“那天只是意外，平常我爸媽管我管得挺松的，晚上不回家都沒事。”

    事實上是他晚上不回家，他爸媽壓根不知道。

    為了招待他們三個，秦洋今天下廚做了頓大餐，來的路上黎應又去附近的燒烤店打包了一大份江昱愛吃的烤串。

    秦洋好酒，凡是跟他喝過酒的基本都被他勸過酒，而且他還專門逮著好欺負的欺負。

    比如今晚在座的三人中，就屬江昱最好欺負。他酒量差，還好面子，只要你多跟他磨磨，就能給他灌下幾杯，黎應攔都攔不住。

    這本來就是一場酒局，大家隨便填飽點肚子，基本都在喝酒聊天。大多都是趙聞和秦洋聊，黎應和江昱坐在一旁聽著。

 

    江昱看起來還有點別扭，連黎應買的烤串都沒主動拿過一串。還是看他一個勁地只知道喝酒，黎應怕他胃吃不消，一串一串給他遞到面前的，江昱這才勉強接過吃掉。

    酒過三巡的時候，喝得最沒數的趙聞已經倒下，江昱也有點醉眼朦朧，桌上只剩黎應跟秦洋兩個清醒的。

    趙聞這幅樣子肯定回不去，顯然這一桌子沒人能送他，也沒人願意送他。於是秦洋略一斟酌，跟黎應商量︰“趙聞就讓他睡在我沙發上吧，你把江昱帶回去睡？”

    黎應微微一頓，瞥向江昱，他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已然有些醉態。

    思忖片刻，黎應說︰“我送他回家吧。”

    江昱喝醉酒的樣子太過乖巧，實在討人喜歡，黎應忍不住伸手撥了撥他垂在兩側的手指。

    果然就見江昱側過頭看他，表情微微有些不悅，像是在質問他，為什麼要亂踫他。

    黎應不禁一笑，旋即就聽秦洋說︰“……忘了你有潔癖，那也行，那你把他送回家吧。”

    黎應微默片刻，解釋道︰“不是潔癖，江昱爸媽不讓他住外面。”

    秦洋微微有些疑惑︰“我聽他來的時候不是說，晚上不回家也沒事？我以為你們早就商量好了，讓他喝醉了住你家。”

    兩人對視一眼，黎應難得有些接不上話。

    離開秦洋家後，兩人一塊下樓，黎應想扶他，但江昱卻格外得逞強，堅持要自己扶著扶手一步一步走下去。

    等下了一個走層，理應就見江昱腳步清晰地停在了他宿舍門口，還扭頭看著他，似乎在等他開口。

    黎應不禁有些稀奇，走過去︰“你知道這裡是誰住的嗎？”

    江昱看了他須臾，像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麼蠢的問題，而後點了點腦袋。

    “誰？”黎應又問。

    江昱很無語地看著他︰“你。”

    黎應不由笑了一聲，旋即很有耐心地解釋道︰“你不住在這，我現在送你回去，行嗎。”

    江昱看了他兩秒，似乎覺得跟他說不通，乾脆不再看他，抬手拍了拍門。

    在他拍了兩次後，黎應打開門，讓他進去了。他也有點好奇江昱到底想進去做什麼。

    大概是酒勁上來了，江昱在換自己的拖鞋時，腳步不由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黎應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順勢就把人摟進了懷裡。

    喝了酒的江昱沒什麼意識，對他顯然也沒有清醒時那麼防備，甚至還把他當成了扶手，雙手攀著他努力站穩。

    男生身材精瘦，照理來說抱著會有點硬，可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江昱的體溫有點高，軟綿綿地趴在他懷裡，抱著竟有點軟，有點舒服。

    感受著懷裡另一個人的溫度，黎應不覺有些恍惚。

    “頭好暈啊。”江昱趴在他胸膛前鋪灑出熱氣，低聲嘟囔一句。

    黎應喉結輕滾，垂眸看了他兩秒，抬手替他按了按太陽穴，柔聲說︰“讓你少喝點。”

    按了幾下，江昱似乎還挺舒服，趴在他身上就要昏昏欲睡。

    維持著這個姿勢，安靜了幾秒，黎應克制地輕聲喊了他幾聲，才見江昱微微睜開泛著水潤倦意的雙眸。

    黎應別開眼，把他稍微拉出去一點，語氣哄道︰“鑰匙在身上嗎？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昱看他幾秒，揉了揉眼楮，搖搖頭︰“不要回去，我住這裡。”

    聞言黎應轉回頭，看著他，提醒道︰“這裡只有一張床。”

    江昱歪了歪腦袋，像是在思考他說這話的意思，旋即才緩慢地理解過來，輕聲說︰“那我們一起睡。”

    黎應輕輕舔了下唇，壓著嗓音︰“我怕你明天酒醒後會介意。”

    “不會的。”江昱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旋即有些委屈地說，“我好困啊。”

    他被黎應慣壞了，說著就徑自往他身上靠去。等挨到的時候，江昱臉上不覺露出一絲饜足，而後喃喃地說︰“你身上好香啊。”

    黎應身形微僵，垂眸看到江昱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像是抱著他十分舒服。這種無知無覺的親昵和言語，對於剛表完白的黎應，堪稱勾引。

    黎應直直看著江昱，喉結不自覺上下滾了幾下。而後他嘴唇微動，不由輕笑了聲，像是有些無奈地低喃︰“江昱，別勾引我，我的自製力沒你想得那麼好。”

    他的手輕輕撫了撫江昱臉側的肌膚，說話間嗓音沙啞。

   

第39章

 

    第二天江昱是在一陣頭昏腦漲中醒來的, 他重重按了幾下太陽穴，從陌生床上坐起來。

    不需要睜眼，他就知道這是黎應的房間，床上有獨屬於他的味道。江昱一直覺得黎應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很好聞。不過黎應說他從來沒用過香水, 連沐浴露都是普通的大眾款。似乎只有江昱覺得特別好聞。

    江昱起床懵坐了一會兒, 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很好, 已經午飯時間，也用不著趕去上課了。

    江昱索性也不急了, 慢吞吞地爬起來洗漱。

    等他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黎應正坐在客廳的沙發看電腦。

    見他出來, 黎應目光瞥過來，旋即嘴角就勾起了點笑, 他把筆記本放到茶幾上, 站起來。

    “餓嗎？”黎應問。

    江昱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聞言下意識搔了搔鼻尖，眼也不抬︰“還好。”

    黎應笑了聲︰“頭還暈嗎？”

    “嗯, ”江昱說，“……有點頭疼。”

    聞言黎應向他走去︰“要不要我幫你按按。”

    江昱微微一頓, 嘴唇微開, 似乎有想拒絕的意思，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就在這拖延的功夫裡, 黎應已經走到他面前。

    黎應不是第一次幫他按, 見江昱沒拒絕, 遂站到他面前, 輕車熟路地抬手在他太陽穴周圍, 輕柔地打圈按起來。

    黎應的指腹帶著些微的溫度, 踫到江昱太陽穴兩側的肌膚，後者當即身子一繃，面上又強裝著鎮定。

    黎應就這麼直直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僅距咫尺之隔，對方高挺的身形昭顯著強大的存在感。江昱不由咽了咽喉嚨。

    黎應以前給家裡的老人按過，手法輕柔又放鬆，按得人十分舒服，江昱體會過幾次。

    可這一次不知怎麼回事，江昱繃著身子，嗅著他身上那股令他十分有安全感的清香，全身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令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江昱半垂著眼楮，維持著緊繃的狀態。他感覺自己體內像是藏了一個炸彈，需要時刻繃著神經著才不會忽然爆炸。

    “這麼按舒服嗎？”黎應輕柔的嗓音突然響在耳邊，江昱心頭猛地一跳。

    也不知他是不是刻意壓著嗓子，這道聲音比平時沉了許多，格外撩人，成了引爆的一根導火線。

    小半晌後，江昱忽然猛地推開黎應，表情怔怔地看著對方。

    黎應神情一愣，腳步不由往後退了兩步。

    江昱胸膛起伏著，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他眼神閃躲著，似乎在做什麼心理建設，最終什麼也沒說，只飛速離開了這裡。

    黎應聽見他走去門口換鞋的動靜，沒多久，門被拉開又關上，這間小公寓重新恢復靜謐。

    他垂著眼，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許久。

    江昱出門後，直接一路打車回了家。從黎應的公寓到他家，坐出租車只要短短幾分鐘時間。

    一回到家，江昱立馬沖進衛生間，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沖了個冷水澡，而後回房間把自己栽在柔軟的床墊裡，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到這時，他才真真切切地認清一個現實。

    他對黎應起了反應。

    江昱一想到當時的反應，還覺得面熱，恨不得當場把自己埋了。

    黎應沒看到吧？江昱回憶著當時的場景，估摸著黎應應該沒看到。

    還好還好。

    江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拿起一旁的枕頭狠狠甩了幾下，隨後把自己整張臉埋進去，哀嚎著發了一通無名之火。

    起反應就算了，關鍵是就他嗎按個太陽穴，說句話而已！

    這時一旁的手機震了幾下，江昱心頭咯　一跳，下意識就覺得這是黎應發來的消息。

    他悶著枕頭發了一會兒呆，又憋不住地從床上爬起來，拿過手機，點開看——

    【黎應︰我今天不該踫你，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

    【黎應︰你別生氣】

    江昱盯著看了片刻，懊惱地嚎了兩嗓子，旋即把手機砸到一旁的沙發裡。

    其實他也不是對黎應生氣，就是對自己生氣而已，畢竟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從小到大對自己的認知範疇。

    江昱對這件事產生的本能反應就是逃避，自那之後他就刻意躲著黎應，群裡不再說話，看到對方發來的消息也忍不住炸毛，因而回復冷淡。

    大約是看他態度太過冷淡，漸漸地黎應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大約一個禮拜後，在某個工作日的下班時間，江夢他們辦公室在商量要不要哪天一起聚個餐。

    在他們討論得正起勁時，黎應拿著手機不知在想些什麼，而後像是聽到什麼，抬眸朝他們望過去。

    看了須臾，他說︰“要不就今天吧？我請客。”

    大家不覺紛紛朝他看去，前面的秦洋也轉回頭︰“喲，你什麼時候喜歡聚餐這種事了？”

    聞言江夢也若有所思地朝黎應看去。通過她最近的觀察，以及明裡暗裡向江昱打聽來的消息，大概可以猜出他們倆目前正處于冷戰。只是不知道這之後的走向會是如何。

    以江夢對江昱的瞭解，她覺得江昱多多少少對黎應有點與眾不同，只是他這人天生對感情並不敏感，如果只是簡單的好感，江夢覺得就此掰掉也不是沒可能。

 

    而在江夢看來，黎應在人際交往這塊，其實和江昱很相似，天性都帶著些淡薄。大學四年間他很少參加同學朋友之間的聚會 ，跟大家都不太熟絡，是個極難交心的人。這也才令他得了高嶺之花這個稱號。

    江昱大概是他唯一的例外。

    正當江夢浮想聯翩時，就聽黎應淡聲問︰“在江夢家餐廳吧，可以嗎？”

    說著對方的視線在大家臉上　巡一圈，而後逗留到她身上。

    果然，江夢心道，不由暗自感嘆一聲。沒想到黎應這種冷漠的性格，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居然會是這樣。

    江夢也不知道該誇江昱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這要是兩情相悅，那跟黎應談戀愛一定很幸福，但這要是一廂情願……

    江夢不敢再多想。

    既然是黎應請客，他想在哪裡吃飯，大家自然沒什麼意思。

    於是黎應笑著問江夢︰“你家餐廳現在還訂得到包廂嗎？”

    江夢微微頓了須臾，緩慢地點點頭︰“……能吧。”

    黎應禮貌地笑道︰“那麻煩你幫我們定一個包廂，可以嗎？”

    “嗯。”江夢慢吞吞地點點頭。

    既然是去江夢家餐廳吃飯，辦公室裡自然有人提議讓江夢叫上江昱。

    聞言江夢偷偷瞄一眼黎應，果然就見對方正看著她，仿佛就在等著這一刻。

    現在江昱和黎應的關系這麼微妙，江夢當然不敢亂做主張。畢竟要是江昱對黎應的感覺不到位，到時候兩人都難受。長痛不如短痛。

    不過現在是飯點，江昱大概率在餐廳吃飯，估計這也是黎應的打算。

    江夢思忖須臾，遲疑地說︰“這個時間點，江昱估計在餐廳吃飯，我們直接過去找他吧。”

    果不其然，他們到餐廳的時候，江昱正在吃飯。

    估計他也沒想到會這麼突然就見到黎應，臉上霎時一愣，旋即被一口飯噎著，嗆了好幾下，脖子和臉都嗆紅了。

    江昱立刻背向他們咳了好幾聲，從後面看過去，還能看到他耳朵尖泛著紅。

    見狀黎應腳步一頓，在原地逗留了兩秒，而後無聲嘆了口氣。他現在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生怕自己哪一點做錯，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同學都跟江昱關系熟，因此一看到他，好幾個人主動走過去打招呼，而後連拖帶勸地一塊把他拉進了包廂。

    進了包廂，江昱觀察著黎應所在的座位，下意識挑了一個離他遠的，往江夢那邊走去。

    然後就聽有人玩笑道︰“哎哎哎，江昱跟黎應關系好，你們別忘了給他們留連座。”

    聞言秦洋一把攥過身旁江昱的胳膊，把他摁到黎應身旁的座位︰“小江昱就坐這，這旁邊還有人伺候。”

    “是吧。”他說著拍了拍黎應胳膊。

    江昱︰“……”

    他感覺黎應偏頭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們這邊尷尬的場面，江夢這個在場唯一知情人，很不厚道地笑了。

    這個包廂比較小，座位和座位之間擠得緊。

    江昱跟黎應擠在一塊，簡直坐立難安。他偷摸著把椅子往另一側的秦洋那兒挪一挪，再挪一挪……

    他的動作不算大，但他們中間隔開一條縫，黎應又一直關注著他，很難不察覺。

    “要不要我跟別人換個位置？”黎應忽然問。

    江昱搬椅子的動作一滯，腳下不小心滑了下，腿撞到了旁邊黎應的腿。

    江昱飛快地側目看過去一眼，黎應正看著他，眼神偏淡，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不用。”江昱咽了咽喉嚨，又默默把椅子搬回了中間。

    黎應自始至終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

    江昱垂著腦袋，心裡不由有些懊惱，對比起黎應，他簡直就像個在鬧別扭的小孩。

    飯桌上大家邊吃邊聊，而江昱則全程關注著他和黎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撞到他胳膊，以至於大家在聊些什麼，他一概不知。

    直到突然有人cue起他︰“哎，江昱，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啊？”

    江昱反應慢一拍地抬起頭︰“什麼？”

    身旁的秦洋為他解釋︰“他們在聊喜歡的女孩類型，問你喜歡什麼類型。”

    江昱心頭一跳，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瞄了一眼身旁的黎應。就見他微垂著眼楮，嘴唇抿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沉默了須臾，江昱搔了搔鼻尖，很應付地回答道︰“溫柔點的吧。”

    見狀有人半開玩笑道︰“江昱還沒談過戀愛吧，一看就很純。”

    “那是不是有很多人追，現在的學姐都喜歡這一款。”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江昱就這麼垂眸坐著，不語。

    等討論完他，又有人壞笑著將目光轉到了他身邊的黎應臉上︰“哎，那我們海大的男神，喜歡哪種類型啊？”

    聞言一桌人頓時起哄起來，紛紛看向他。不過他們也就是瞎湊個熱鬧，畢竟黎應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

    黎應微頓須臾，抬眸迎上眾人熱切而好奇的目光。

    然後江昱就聽他輕輕笑了聲。

    有一種微妙的預感浮上心頭，江昱感覺他的心髒正一點一點穩步加速。

    第40章

 

    “喜歡的類型……”黎應慢吞吞地重復一遍, 眸光微垂，似乎在思考。

    但江昱卻覺得他是故意的。

    不知想到什麼，黎應輕笑一聲，而後緩慢地開口︰“長得很好看, 身高稍微高一點。”

    說著黎應語氣頓了下, 江昱當即背脊一繃, 這句開場他有點熟悉。

    黎應繼續說︰“也差不多, 剛好就行。性格也很好，特別受同學和朋友的歡迎, 大家都喜歡跟他玩。特別擅長體育運動，也很擅長打遊戲, 在玩的方面都可以做得很好，也十分樂於助人。”

    江昱︰“……”

    這他嗎完全是按著當時誇他的台詞照搬啊。看來他確實沒什麼其他可以誇的優點了。

    聞言江夢下意識往江昱身上瞥一眼, 就見他低垂著個腦袋, 耳尖通紅, 像是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江夢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江昱這個不爭氣的。別人喜歡他, 把他害羞個要死。

    照他這幅樣子，要是他和黎應情投意合, 兩人以後在一起, 他不是得被黎應欺負死。

    這是黎應第一次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在他說話間, 桌上的同學紛紛意外地互相對視, 眼神頗為微妙。

    畢竟他說的這段形容, 實在不像是描述某種類型, 反而像在形容某個人。

    關鍵是——

    這個女生聽起來還是挺酷酷的類型, 完全打破了他們可能對黎應喜好的認知。

    一時間桌上詫異得無人出聲。

    還是秦洋率先反應過來, 他之前就懷疑黎應有喜歡的人了，他本人也沒否認。後來是趙聞跟他說，他拖江昱去試探過，黎應是逗他玩的，才作罷。雖然在他看來，黎應並不像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不過也沒深究。

    如此看來，喜歡的人是真的，只是江昱沒試探出來？或者說，他本來就跟黎應關系好，幫著他一塊瞞著他們。

    除卻江昱，桌上就屬秦洋和黎應關系最好，前者思忖須臾，不禁側頭，笑著投去目光︰“你這說的不是某種類型吧？”

    話落桌上頓時配合地哄鬧起來。

    “就是啊，男神，你說的該不會是你對象吧？”

    “那就不厚道了啊。咱們同學關系這麼好，男神，你不會談戀愛還瞞著我們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了好半天。

    等他們停下來，黎應才笑著說︰“沒談，算在追。”

    “你還用追？”當即有人驚訝地問，旋即又說，“那這得是仙女級別了吧。”

    聞言江昱抬眸朝說話的人睨去一眼。

    “那肯定啊，一般人咱們海大校草能看得上？你也不想想！”又有其他男生配合著調侃，“百花叢中過，都不多看一眼的男人。你說，看上的能是一般人？”

    “那必須得見見啊。”秦洋也跟著一塊湊熱鬧，他說著視線越過江昱，落到黎應身上，“什麼時候把她帶出來一塊玩玩啊。”

    “對啊，等追上了，帶出來給大夥見見。”

    黎應嘴角始終噙了一絲淺笑，聞言思忖片刻，淡聲道︰“再說吧，他不一定願意。”

    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調侃黎應，大家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於是又有人道︰“這話說得保守了啊。什麼意思啊？是不是咱們黎大校草追到人以後，不準備公開啊？”

    “什麼？”另一位同學當即語氣誇張地配合，“咱們校草是想偷偷摸摸談地下戀？”

    黎應任由他們調侃了一陣，而後拿起桌上的水杯，才笑著說︰“不會，我尊重他的意思。”

    話落桌上頓時響起一片嘖聲。而黎應則偏頭看向身邊的江昱，他自始至終垂著腦袋。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對方側眼裡有幾分緊張。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江昱朝他瞥過來一眼，旋即又飛快地移開，脖子裡白皙的肌膚頓時泛起一層薄紅。

    黎應看著，不禁頓了幾秒。他知道江昱雖然大大咧咧，但其實挺容易不好意思的。

    可這卻是他第一次發現，在這種方面，對方居然會這麼害羞。黎應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些對江昱不太好的聯想。像他這麼害羞，如果親一下，是不是會把自己整個縮起來。

    黎應恍神了小片刻，旋即以手抵唇，輕輕咳了一聲，而後拿起手邊的水杯一飲而盡。

    要是被江昱知道他在想什麼，估計又要氣炸了。黎應喝著杯子裡的水，不禁暗道。

    吃完飯，有同學提出去唱歌，這種場合黎應向來不參加，他知道江昱也不愛去。於是看了江昱兩眼，見對方確實沒有要參加的意思，率先回絕了。

    然後就聽江昱對江夢說，他也去。好像是刻意避開他才說的。

    黎應微微一默，朝他看過去。

    江昱察覺到他的目光，第一次感覺有些莫名的心虛。

    最近這一周，黎應情緒明顯不對勁，連秦洋都發覺了。

    這天工作日，還沒到下班時間，黎應出人意料地第一次早退了。這還是自他們大學認識以來，秦洋第一次見他如此沒狀態，還早退。

    秦洋訝異地看著黎應走出辦公室，暗道不好，這個女生對黎應影響有點大。於是他決定找趙聞聊聊，看看能不能商量出個什麼對策，幫幫黎應。

 

    哎，問世間情為何物，連黎應這種級別的男神都躲不過。秦洋不由感慨地搖搖頭，旋即拿起手機，點進趙聞的對話框。

    【秦洋︰我懷疑黎應跟那女生要掰】

    【秦洋︰那氣壓低的，我坐在他前面都感覺冷】

    【趙聞︰差不多吧】

    【趙聞︰主要他喜歡的人真的挺難追的】

    【秦洋︰？？？】

    【秦洋︰你知道他喜歡誰？】

    【趙聞︰算是吧】

    【秦洋︰誰啊，快說說】

    【趙聞︰這我不能說，你自己問他去】

    【秦洋︰……】

    【趙聞︰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這還是我自己發覺的】

    【秦洋︰……】

    【秦洋︰行，你不說，我去問江昱】

    【秦洋︰我估計他一開始就知道，故意瞞著我倆】

    另一頭趙聞今天來江大找女朋友，順便找江昱聊了會兒天。三人並行走在江大校園，江昱妥妥一盞大電燈泡。

    看到這條消息時，趙聞側目看了一眼江昱，旋即才打字——

    【趙聞︰不用問了，他更不會告訴你】

    發完消息，趙聞偏頭看江昱。

    江昱察覺到他的目光，側過頭，就見對方嘴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江昱沒什麼精神地問。他臉色看起來像是沒有睡好，比以前少了幾分明媚。

    他最近滿腦子都是黎應，越想要避開，越難以忽視，都快把他逼瘋了。

    “沒。”趙聞笑了下，“就是覺得，人也不能太完美。否則遲早會一報還一報的。”

    “？”江昱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發表什麼神奇言論。不過他也沒什麼心思多問。

    江昱要坐車回家，趙聞他們則準備坐車去海城市裡，於是三人一同閑聊著走去江大附近的公交車站。

    在離車站不遠處時，趙聞腳步忽地一頓，旋即好心地拍了拍身旁垂著腦袋心不在焉的江昱。

    “嗯？”江昱下意識發出一聲疑問，抬頭間就看到眼前不遠處的公交車站邊站著一個高個男生。

    對方難得有幾分閑散的模樣，靠在車站的廣告牌邊，像是有些出神，對周遭許許多多向他投去的目光渾然不覺。

    似是若有所感，黎應忽地抬起頭，朝這邊望來，直直與江昱對上眼。

    兩人四目相對，小片刻後，江昱咽了咽喉嚨，率先撇開了眼。

    黎應站直起身。

    趙聞率先迎了上去︰“你怎麼來了？”

    微微一頓後，他含笑看了眼身旁的江昱︰“來找小江昱啊。”

    聞言江昱當即背一挺，瞥了一眼黎應，別開眼︰“不是，他不是來找我的。”

    他們沒約過。

    黎應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了幾秒，直白地說︰“我是來找你的。”

    江昱︰“……”

    這情況怎麼看怎麼不對勁，趙聞意味深長地在他倆身上　巡一圈，當即決定遠離戰場。

    “行，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趙聞說，“小江昱，你也別擠公交車了，就坐你的專屬車回家吧。”

    江昱︰“……”

    江昱上了黎應的車。

    車子一路開到江昱家樓下，兩人都沉默著沒說話。

    黎應停下車，江昱也默契地沒直接走，兩人安靜地在車裡坐了一會兒，依舊沒人說話。

    直到黎應熄了火，車廂裡的音樂戛然而止。

    音樂一停，整個車廂頓時安靜下來，江昱當即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跟黎應一起呆在這種靜謐又窄小的空間，令他極其不自在，整個人跟要冒火一樣。

    黎應看他坐立難安，輕籲了口氣，而後沉聲問︰“餓嗎？”

    “……還行。”江昱舔了舔唇。

    又沉默了半晌，黎應拿出一片樹葉標本，遞給他︰“你說的這個願望，還作數嗎？”

    江昱微微一頓，兩人皆沉默了片刻。

    正當江昱繃著神經，以為黎應會不會提出什麼過分要求時，就聽對方輕聲問︰“我用它換你一頓飯的時間，可以嗎？”

    說著黎應偏過頭來看他︰“為難嗎？”

    聽見他的語氣，江昱不覺輕眨了兩下眼，莫名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最後他們去了江昱最愛吃的那家燒烤店。

    原本江昱以為黎應要跟自己說些什麼，結果一頓飯的時間，對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如往常一樣替他點愛吃的烤串，替他洗碗筷，給他倒水，吃掉他不愛吃的青椒，一頓飯出乎意料得沉默。

    江昱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這頓燒烤他們吃了很久，黎應點了很多東西，壓根吃都吃不完，最後全浪費了。

    吃完飯，黎應照例送他回家，車子一路開到江昱家樓下。

    這次沒有漫長的沉默，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黎應輕聲開了口︰“江昱，你是不是，有點討厭我？”

    江昱一愣，側過頭，就見黎應目視著前方，表情很淡︰“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你不用刻意躲著我。”

    江昱心頭驀地一慌，然而還沒來得及等他說些什麼，就聽黎應繼續說︰“如果你討厭我的話，我以後不會跟你出現在一個場合。”

 

    江昱頓時有些慌張，開口時嘴皮子都顫了兩下，語氣焦急︰“我沒，我不是討厭你。我、我只是，我只是在想，我們還可以繼續做好朋……”

    黎應抿直唇線，直接打斷了他︰“江昱，別再給我希望了。你根本沒法接受一個喜歡你的同性朋友。”

    他說到後半句時，胸膛微微起伏，手上不自覺握緊了方向盤。江昱愣愣地看著他，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黎應生氣，腦子一下子有點短路。

    江昱能感覺到黎應情緒很差，好像就在剛才那一瞬間爆發了。

    雖然他之前一直躲著黎應，可他們並沒有過度斷開聯系，黎應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找他，雖然是單方面的。

    可看到他現在這幅要跟他斷開關系的模樣，江昱十分慌張，好像特別害怕失去些什麼。

    江昱咽了咽口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憑著本能抓住對方。他一隻手抬起抓著黎應手臂，就感覺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在微微發抖。

    江昱這才發覺，過去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明明知道黎應會難過，卻只顧慮到自己的無法面對，還不斷催眠自己“對方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他多難過”來逃避內心的譴責。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好像，不太敢正視現在的自己。”江昱聲音很低，像在喃喃低語，“我真的不是故意躲你，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的。我們，能不能還像之前一樣相處？”

    話落，車廂內安靜了片刻。

    “不可以。”黎應說，這次他出乎意料得堅決。

    江昱看著他，過了好幾秒，才掀動嘴唇︰“為什麼？”

    “我們不可能做朋友。”黎應說。

    江昱沉默了幾秒，手上像是沒有了力氣，緩緩松開了他。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消失，黎應緊了緊方向盤，低聲說︰“你不會想跟我做朋友的，你也不想要一個，對你有非分之想的朋友。”

    微微一頓，黎應像是破罐子破摔︰“你也不希望，你朋友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會想抱你想親你。”

    聽到最後一句話，江昱心頭猛地怦砰跳了幾下，連手都控制不住地輕微在發顫。

    有一種模糊的念頭冒出腦子，他好像第一次清晰地認清那抹念頭，清晰到他再也沒有自我麻痹的可能。

    他對黎應，好像真的和對其他人不一樣。

    兩人在車裡待了很久很久，誰都沒有說話，也誰都沒有要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耗到深夜的時候，黎應側目看向滿臉透著疲憊的江昱，嗓子幹啞︰“你回去吧。”

    江昱還在發呆，聞言偏頭看他。

    到這個時候，江昱才認清一些過去。為什麼明明兩個人都沒什麼話說，卻總是會在車裡耗很久。其實，是他捨不得走。就像今天一樣，他們情緒極差，無話可說，一個又一個的小時就這麼浪費掉，可他還是捨不得走，寧願跟他耗著。

    當然，還有很多他快要理不清的情緒。他害怕黎應心情不好，開車危險。他害怕黎應走了之後，以後都不會想再見他。他也害怕黎應以後不會再給他獨一無二的偏愛……

    江昱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把腦袋埋到膝蓋。

    黎應看著他，喉結輕滾，嘴唇掀動︰“你想怎麼辦？”

    “……我不知道。”江昱悶著聲音，“……你能不能先別這麼生氣。”

    黎應就這麼看著他。

    車廂裡安靜了好一陣，黎應逐漸心平氣和下來︰“那你有考慮過你那麼躲我，我的感受嗎？”

    江昱依然埋著腦袋，不說話，旋即輕輕搖了搖頭。

    黎應看著他後腦勺上軟絲絲的頭發，忍不住抬了抬手，想摸一摸那柔軟的觸感，然後在半空聽了兩秒，又無聲縮回了手。

    時間滴答滴答流逝，不知不覺已過淩晨，他們就這麼耗著坐到了淩晨兩點半。

    今晚的月亮很亮，黎應打開天窗看了一眼，笑著說︰“你看，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圓。”

    他的語氣難得透出一點幼稚而簡單的高興。

    聞言江昱微微一動，旋即仰頭朝天空看了一眼，他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疲倦，眼裡帶了點紅血絲。

    黎應看了他幾秒，嘴唇微動，卻許久才問︰“要不要回去睡覺？”

    江昱側目看他，兩人對視須臾，他問︰“那你呢？”

    “……我也回家。”黎應輕聲道。

    江昱沒什麼精神地扯了扯嘴皮子︰“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嗎？”

    兩人安靜地對視，這次江昱沒有移開視線，他似乎坦然面對了自己，直直看著黎應。

    過了好一會兒，黎應移開視線，目視前方。

    沉默須臾後，他喉結輕輕滾了兩下，低聲問︰“你會像之前一樣躲我嗎？”

    江昱舔了舔略微乾燥的嘴唇，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於是黎應無奈地轉向他︰“江昱，喜歡你是我的事，我只是告訴你，並沒有要求你給我任何回應。我不會逼你，也沒理由逼你，但是你要給我點時間。別故意躲我，我受不了。”

    江昱垂著目光，點了點頭。

    黎應還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那一頭柔軟的頭發︰“早點回去睡覺。”

    聞言江昱立刻看向他，眼神中難得透出幾分執拗。

    黎應看懂了他的意思，須臾過後，說︰“我盡量不打擾你，你有事找我。行嗎？”

    過了半晌，江昱緩慢地點了點頭︰“……那你別生氣。路上注意安全，開車慢點。”

    微微一頓後，他又啞聲說︰“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好。”黎應看著他道。

    一回到家，江昱直接栽倒在床上發呆，他看著天花板，表情有些空白。

    發了一會兒呆後，江昱掏出手機，側身躺著，點進黎應的微信。從聊天記錄到朋友圈，挨個看過來。

    最近的聊天記錄幾乎都是黎應一個人的消息，他一條一條看過來，一邊覺得自己不是人，一邊又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

    江昱抿直唇線，努力想克制那一抹蠢蠢欲動的心情。

    正在這時，他手中的手機震了下，江昱當即心跳加速了兩秒。

    就見手機停留的對話框中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黎應︰我到家了】

    江昱看了幾秒，稍稍平復心情，才回復——

    【江昱︰好】

    【黎應︰早點睡，晚安】

    【江昱︰晚安】

    江昱抓著手機將這幾條聊天記錄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直到確認黎應確實不會再發來消息。

    他索性閉上眼，鎖住手機，然後唇邊的弧度可以控制，心裡的念頭卻無法抵擋。

    “草。”江昱忍不住微微蹙眉，罵了一聲，而後拖過一旁的枕頭蒙住臉，悶在枕頭裡發出一陣哀嚎。

    完了，他好像真的完了，完全控制不住。

    喜歡黎應的心情。

    那天過後，黎應如他所說的一般，沒再找過江昱，給他留足了空間。

    週五晚上，黎應原本要回海城自己的房子住，車子開到市里，又覺心煩意亂，於是拐彎轉去了海大認識的學長開的那家酒吧。

    最近這一周，他都極力克制著想找江昱的心情，他怕再不找點事情麻痹自己，會控制不住。

    在去海大的途中，踫巧陳程打來了電話。

    週五，江昱吃完晚飯回家的途中，收到了陳程的微信。

    【陳程︰哈嘍，江昱】

    【陳程︰聽黎應說，他今晚去他們海大那家酒吧玩了】

    【陳程︰我聽說那家酒吧美女帥哥特別多】

    【陳程︰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咱們一塊去找他玩玩？】

    看著這段消息，江昱愣了兩秒，旋即才抬手打字——

    【江昱︰我離海大有點遠】

    【陳程︰那有什麼】

    【陳程︰我跟你說，海大喜歡黎應的人，多到可以圍著學校繞兩圈】

    【陳程︰你去了保證有熱鬧看，說不定會遇上有人跟他表白】

    江昱忘了收到消息時的心情，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坐上了前往海大的出租車。

    到達酒吧門口時，陳程已經在門口等著。

    兩人一會和，還沒打完招呼，陳程就接了個電話。

    他對著電話說了兩句，而後抬手捂著通話筒，朝江昱道︰“我女朋友，你先進去找黎應吧，我這電話估計一時半會掛不掉。”

    江昱︰“……好。”

    九點左右的時間，這家酒吧已經坐了不少人，江昱走進去沒多久就看到了黎應。他坐在哪兒都格外出眾，能吸引一堆人的目光，此時他身旁還有個男生熱情地跟他說著什麼。

    江昱頓住腳步，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這張略微熟悉的面孔，是他們上一次來這家酒吧踫到的gay。

    正在這時，黎應的學長率先看到了江昱，迎了過來︰“哎，江昱？來找黎應嗎？”

    江昱抬眸迎上對方的視線，不冷不熱地說︰“不是，我在等朋友，他在門口打電話。”

    說著他又朝黎應那邊瞥去一眼，黎應低垂著眼楮在喝酒，那個男生還在他桌邊滔滔不絕。

    剛好這時黎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抬眸看過來，恰時與江昱四目相對。

    黎應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兩人對視須臾，江昱撇開眼，朝學長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找一下我朋友。”

    說著他轉身就走，這時黎應迅速反應過來，走出來，一把攥住了他。

    江昱轉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就見黎應眉間微微皺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兩人對視須臾，黎應突然攥著他手腕，直接朝一旁的過道走去。江昱一路被他攥著走進一條人少的通道，而後在通道中猝不及防地被他拖進了旁邊唯一一間vip包廂。

    包廂昏暗，一走進去，房門瞬間隔絕了外面的吵鬧。

    黎應一把攥著江昱，把人拉到跟前。

    他今天喝了酒，似乎格外與往常不一樣，胸膛微微起伏著，看著近在咫尺的江昱。

    江昱半垂著眼楮，能感覺到黎應一瞬不瞬的目光。

    “江昱。”黎應輕聲喊了一聲，嗓音微沉透著沙啞。伴隨著起伏的呼吸，他低聲解釋，“是他自己過來的，我沒跟他搭過話。”

    這親密無間的距離，令江昱微微發顫，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而後極輕地嗯了一聲。

    黎應看了他幾秒，像是克制不住地突然朝他貼近了點。

    這個距離，兩人幾乎挨在一起，江昱甚至能嗅到他唇齒間噴灑出來的溫熱氣息，帶著雞尾酒的香甜與濃烈。

    黎應滾了滾喉結，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有些難以抑制的心情湧出來。然而所有情緒都因為珍重，只抬手輕輕地攬過對方，像是想要把人徹底圈住。

    江昱當即呼吸一滯，這種環境再加上這種氣氛，令他整個人瞬間緊繃起來。

    直到憋不住氣，才敢稍稍放鬆，悄悄喘一口氣。

    察覺到他並不抗拒，黎應得寸進尺地朝他一點一點湊近，直到兩人毫無間隔，呼吸完全交融在彼此的氣息之中。

    他的表現太過明顯，江昱能清晰感覺到黎應想親他，又極力克制著。

    察覺到這一信息，他連手都忍不住打顫，卻又不自覺攥住了對方衣擺。

    江昱悄悄咽了咽喉嚨，感覺到黎應的嘴唇正一點一點往下移。直到對方唇上的溫度，輕輕蹭過他的唇，是極淺的觸踫，比蜻蜓點水還要輕，卻令江昱控制不住全身發麻。

    他極輕地抬了抬下巴。

    這一刻，不得不承認，他好像有那麼一點期待黎應吻下來。

   第41章

 

    江昱溫軟的唇就在眼前, 黎應垂眸看著，只要稍稍低頭，他就能擷取到這雙令他肖想已久的雙唇。

    但他感覺到，江昱攥著他衣擺的雙手在微微發顫, 似乎非常緊張。

    他知道江昱最近很困擾, 臉上比以前少了幾分張揚。黎應也沒想到, 他的喜歡竟然會給江昱帶來這麼大的糾結與困擾。

    他無聲籲出一口氣, 溫熱的氣息鋪灑到江昱唇上，令江昱覺得嘴唇有點癢。

    江昱不禁輕舔了下唇, 然而黎應最終還是沒捨得吻下去，他的唇輕輕擦過江昱臉側, 把人擁入懷裡。而後在他發梢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抬手在他後背輕輕安撫。

    他們第一次以這種情人的姿勢擁抱, 江昱覺得有些羞恥, 把腦袋埋在黎應肩下當鴕鳥。對方身上的味道依舊那麼好聞, 令他充滿安全感，忍不住想對他多一點依賴。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擁抱了好一會兒, 直到黎應的手機振動打斷他們。

    是陳程的來電。

    接起電話，兩人簡單說了幾句, 黎應婉拒了陳程提出一起喝酒的邀請, 並主動提出今晚的消費全都由他買單，之後才掛電話。

    掛上電話, 黎應看著面前正低垂著腦袋, 不知道腳下在玩些什麼的江昱。

    看了片刻, 黎應問︰“今晚要回江州嗎？”

    江昱嘴唇微動, 沒說話。

    黎應嘴角極淺地勾了一下, 旋即抬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語氣哄道︰“住我那行嗎？另一間房之前都讓阿姨收拾好了。”

    江昱還是沒說話。

    見狀黎應輕聲笑了下，江昱聞聲頓時一陣面熱，不樂意地朝他睨去一眼。

    黎應立刻收斂笑意，見他這副模樣，又覺可愛，忍不住上前輕擁住他，繼續那個被打斷的擁抱。

    江昱難得乖巧，一動不動地被他抱著，垂著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小半晌，江昱嘴唇微掀，似是難以啟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今晚為什麼會來這裡？”

    黎應下巴在他發梢輕輕蹭著，聞言沉默稍許，才慢吞吞地說︰“想找點事情做，怕回去後忍不住找你。”

    旋即又不禁輕笑著道︰“喝了酒好像更忍不住了。”

    話落包廂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江昱才含糊地說︰“下次別來了。”

    黎應微微一頓，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他喉結輕滾，低聲確認了一聲︰“什麼？”

    “……下次別來了。”江昱輕聲重復了一遍，語氣透著些許不自在。

    聞言黎應微微恍了一下神，旋即唇角勾起，柔聲道︰“好，不來了。”

    走出包廂時，黎應打量了幾眼江昱的表情，見他沒什麼異色，才敢牽著人走出去。

    黎應在海大很出名，再加上他們剛才那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等他們進入酒吧大廳，瞬間引來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江昱這才顧忌到這一茬，腳步頓時一滯。他聽說過黎應在海大的名氣有多大，這樣跟他手牽手走在大眾面前，無異於當眾出櫃。

    這樣下去，估計沒多久，黎應出櫃這件事就會在同學之間傳得沸沸揚揚。

    想到這，江昱下意識想掙開。察覺到他的動作，黎應側頭看了他幾秒，而後沉默著松了手。

    看到他的表情，江昱知道他肯定是誤會了。

    略一思忖，江昱湊到他耳邊說︰“你不怕過兩天在整個海大出櫃嗎？”

    聞言黎應微垂著眼，看他。

    兩人對視幾眼，黎應挨到江昱耳邊，堅定地說︰“不怕。”

    他的語氣含了些微笑意︰“其實，我還挺想讓大家知道的。”

    知道他有多喜歡他，知道他們是多麼親密的關系，甚至——還能知道更多。

    江昱看著他，雖然這句話只說了半截，但他好像知道黎應在說什麼。

    仔細回想，從開始到現在，黎應好像從來沒有隱藏過對他的喜愛與偏愛，甚至常常為此感到愉悅。

    兩人站在嘈雜酒吧的一角，江昱還是覺得不好意思，沒多久，別開了眼。黎應看著他，試探地伸手過去，再一次輕輕抓住了他。

    這是江昱長大後，第一次和人牽手，連手心的溫度都比平常燙了許多。

    他們光明正大卻又小心翼翼，體會著只有彼此能給予的隱秘歡愉。

    正在這時，黎應的學長走了過來。

    江昱有些入神，當即嚇了一跳。他像是做了虧心事，眼楮瞥著別處，都沒好意思看對方。

    不過學長似乎對他們倆的關系並不意外，嘴角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在他們牽著的雙手掃過一眼，十分體貼地沒和江昱說話。

    他跟黎應說了幾句話，兩人簡單打過招呼後，黎應和江昱便打算離開酒吧。

    走之前，江昱往黎應原本坐著的桌子掃了一眼，就見那個男生還坐在那，氣呼呼地瞪著他。

    江昱情緒毫無波動，淡淡撇開了眼。

    回到家，黎應第一時間帶江昱去看了新房間。

    原本冷清的房間，已經收拾成一間幹淨整潔的臥室，裡面擺放著各式各樣年輕男孩子會喜歡的遊戲和手辦。

    “可以嗎？”黎應問。

    江昱默了幾秒，說︰“我怎麼覺得你是準備養兒子。”

    江昱不時會冒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黎應已經習慣。

    他難得語塞一會兒，隨後笑著往裡走去，說道︰“兒子就算了，想養個男朋友。”

    江昱正跟在他身後，聞言頓時一陣耳熱，不由在心底咕噥一句流氓。

    兩人在房間裡兜了一圈，這裡摸摸，那裡看看，玩了一陣。隨後發現床上沒有枕頭。

    於是兩人又逛去了黎應的房間。

    不怪江昱語出驚人，對比起那間滿是少年味的房間，黎應這間房裝飾簡單大氣，沒有一樣多餘的東西，可不就像個父母房。

    江昱眼楮在熟悉的房間裡掃視，黎應則把床上多的一個枕頭遞給他︰“你的枕頭，拿著。”

    聞言江昱走過去，抱過枕頭。

    一個枕頭抱在懷裡，遮住了他小半個身子。這幅模樣的江昱有點可愛，黎應不由多看了兩眼。

    旋即兩人又走回江昱那間房。

    走到半途，黎應問︰“你是不是喜歡睡我那間房？”

    江昱︰“……”

    江昱不知道他是怎麼被看穿的。

    他主要是喜歡黎應房裡那張床，睡著特別舒服，導致他念念不忘。

    “你那張床睡著挺舒服的。”江昱輕聲說，看起來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其實兩張床是一樣的，不過黎應並沒說。

    他停下腳步，側目看著江昱︰“那你睡那間房，我睡這邊。”

    江昱萬萬沒想到他們結束冷戰的第一天，居然會是討論睡哪張床的問題。

    “……不用。”江昱慢吞吞地說，隨後抱著枕頭走進房間。“你不是有潔癖嗎。”

    黎應看著他的背影，跟過去︰“你覺得我會對你有潔癖嗎。”

    江昱腳步微頓。

    “別說床……”黎應說著微微一頓，旋即輕聲一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黎應點到為止，江昱卻紅了耳尖。他沉默須臾，把枕頭丟到床上，隨後才低聲罵了一句︰“流氓。”

    聞言黎應樂出了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回路有沒有跟江昱對上。不過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罵他，還挺別有一番滋味。

    最後江昱還是睡到了黎應的臥室，洗完澡他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旋即側臥著，把頭埋進身邊的枕頭裡。

    其實也不只是床舒服。

    江昱嗅了嗅鼻子，聞著這張床上極度令他喜歡的味道，被這道香味包裹著，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最近這兩個禮拜江昱都沒睡好，這一晚躺在黎應床上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是週六，他直接一覺睡到了中午，仿佛要把這些天的睡眠全都補充回來。

    一覺醒來，外頭傳來一陣香噴噴的味道。江昱迅速洗漱完畢，一拉開門，食物的香味更加濃鬱了。

    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沒吃東西，江昱頓時餓得肚子咕咕叫。

    江昱原本以為是黎應在做飯，心想著他廚藝又進步了。等他走到樓下才看見黎應就坐在客廳裡，而廚房間則持續響起鍋碗瓢盆的聲音。

    “誰啊？”江昱頓時有點慌，“不會是你家人來了吧？”

    見他神色緊張，黎應笑道︰“不是，是家裡的廚師。他做菜特別好吃，我讓他過來做給你嘗嘗。”

    略微一頓，他又補充道︰“我爸媽很好說話，不會為難人，你放心。”

    他們的關系還停留在第一步，這話的含義實在太重，江昱不由愣了愣，旋即抬眸看向黎應︰“你爸媽知道你……”

    他說著欲言又止。

    “嗯。”黎應點了點頭，過了須臾，解釋道，“三年前，我跟我媽說過，在船上看到了一個很有好感的男生。”

    說到這，他倏爾一笑︰“她可能對你很好奇。”

    “……什麼意思？”江昱慢吞吞地說，“她知道是我？”

    “她不知道你是誰，但她知道現在和三年前是同一個。”黎應說，“所以她可能對你很好奇。”

    江昱︰“……”

    午飯之前，黎應拿了點零食給他充饑。

    江昱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突發奇想︰“她會不會給我砸錢，讓我離你遠點？”

    黎應配合地略微沉吟︰“她可能不會，你介意換個砸錢的對象和理由嗎？”

    他笑著道︰“我沒試過，想砸個男朋友。”

    第42章

 

    江昱假裝沒聽見, 專心一口一口吃著手裡的蛋糕。

    知道他是故意在轉移注意力，黎應淡淡一笑，也不著急。

    他本來就沒想過江昱會立刻答應他，畢竟他困擾了這麼久, 需要考慮的時間。

    他也願意等他, 多久都行。

    不過在江昱並不抗拒他的親密接觸時, 黎應還是會控制不住貪心, 想要跟他再多一點親密，也想有個獨一無二的身份。

    黎應也是第一次發現, 他其實並不如其他人以為得那麼灑脫，那麼無欲無求。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 他確實只想著跟江昱當朋友。

    這天下午黎應回了一趟家，江昱則在房間裡研究起了各種遊戲。不得不說, 在愛好這一點上, 江昱覺得他完全被黎應拿捏住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 黎應沒在家吃晚飯就趕回來陪他了。

    這一天，兩人在海城逗留到了晚上。直到江媽給江昱打電話, 問他為什麼今天一天都沒過去吃飯，兩人才一同趕回江州。

    到江昱家樓下時, 時間已經不早。

    最近江媽對江昱的晚歸外宿起了疑心, 突擊檢查稍微有點頻繁。因此兩人在車裡坐了一陣，實在沒什麼話說了, 江昱就早早回了家。

    還好, 他媽不在家, 否則又免不了一頓嘮叨加扣錢。最近江昱被管得有點緊, 零花錢告急, 連欠黎應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江昱松了一口氣, 正準備走去房間時，腦子一轉，忽然拐去了陽台，從窗戶往下看了看。

    黎應的車還真在。

    江昱眨了眨眼，忍了幾秒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給他發了微信。

    【江昱︰你怎麼還沒走？】

    黎應很快就回復了——

    【黎應︰你在陽台？】

    【江昱︰嗯啊】

    【黎應︰馬上就走了】

    【江昱︰哦】

    【黎應︰晚上準備打遊戲？】

    【江昱︰不知道】

    【江昱︰你最近玩了嗎】

    【黎應︰很少】

    【江昱︰哦，我也沒怎麼玩】

    【黎應︰嗯，我知道】

    看到這，江昱突然有些面熱。他往樓下覷一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什麼都知道。”

    語氣聽著就有幾分赧然。

    如他們所料，酒吧之後沒多久，黎應的性取向就在海大廣泛傳播開來，成為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連他們辦公室的同學都不例外。

    這一天，趁黎應不在辦公室，大家紛紛對此表現出了不敢置信。

    “我去，我一直以為黎應無欲無求，不近女色，搞半天……”這位男同學說著戛然而止。

    緊跟著有女同學問︰“就沒人好奇那天跟他牽手的男生是誰嗎？據說挺帥的，不過應該不是海大的，不然不會沒人認出來 。”

    “男神上次不是說過有喜歡的人，估計就是那人唄。說實話，男神這種性格，估計挺保守專一的。”

    “可是我記得，黎應大一剛入校的時候，有不少男生勾搭過他，他當時都拒絕了啊。”

    “對，我也記得，我還記得當時有個長得挺好看的學長，信誓旦旦說要把他掰彎。後來沒追到，還罵男神不解風情，讓他以後千萬不要談戀愛，別禍害女孩子。”

    “那這麼看來不是不會談戀愛，是要看跟誰談。我還挺好奇的，四年都沒人拿下，究竟什麼樣的人啊，能讓他說出櫃就出櫃了。”

    眾人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唯有江夢垂著眼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並未對此發表任何言論。

    沒多久，她的手機振了兩下，江夢拿起來一看，是她的冤種閨蜜李倩文。

    【李倩文︰姐妹！！你弟和男神在一起了！？】

    【江夢︰我不知道啊】

    【李倩文︰黎應牽著的那個是不是你弟啊？】

    【李倩文︰是吧？不可能是別人了】

    【江夢︰我現在都有點懵】

    【江夢︰晚點我把江昱叫過來觀察一下吧】

    【李倩文︰[流淚]好羨慕你啊】

    【李倩文︰我怎麼就沒有一個能把男神迷得五迷三道的弟弟呢】

    【江夢︰滾吧你】

    江昱還是從他們原本的六人群裡知道的這件事，如今這個群加入了極為活躍的陳程，已經變成七人群。

    趙聞和秦洋在群裡艾特了黎應好幾遍，向他確認這個消息是否屬實。陳程最愛湊這種熱鬧，他假裝不知情，跟著一塊刷屏。

    秦洋還為此艾特了江昱幾次，直說他跟黎應關系好，是不是認識跟黎應牽手的男生。

    據說這件事已經在海大廣泛傳播。

    不過從大家的興奮程度來看，並不是針對性取向的問題，而是黎應本身就是個話題人物，尤其是最令大家好奇和期待的感情問題。所以突然冒出來個牽手對象，還是個男生，很難不讓人關注。

    江昱看到他們一個個都這麼激動，差點都懵了。可想而知黎應在海大有多風雲。

    這對於不愛過分出風頭的江昱來說，實在有些不適應。他乾脆打算裝死，任由他們在群裡刷屏，視而不見。

    沒過多久，黎應給他單獨發了消息。

    【黎應︰群裡的消息，我可以認嗎？】

    江昱看了幾遍都沒看懂這條微信。

    【江昱︰？】

    【黎應︰如果我出櫃，肯定會有很多人對你好奇】

    【黎應︰我怕有人猜到是你】

    【黎應︰介意嗎】

    【黎應︰介意我就說是普通朋友】

    【江昱︰隨你啊】

    【江昱︰反正又沒人認識我】

    【黎應︰好[可愛]】

    他們這邊聊完，沒多久黎應就在群裡回復了消息。

    【黎應︰是，不過人還沒追到】

    【秦洋︰？】

    【趙聞︰沒追到就可以牽手了？】

    【趙聞︰行啊，你們城裡人挺開放啊[壞笑]】

    【陳程︰快說說，發展到哪一步了】

    【陳程︰有沒有藏在酒吧包廂裡啵一個？】

    草，看著群裡的消息，江昱忍不住暗罵一聲，耳尖紅了。

    陳程肯定猜到是他了。

    趙聞在群裡發完消息沒多久，就連連收到秦洋好幾條微信。

    【秦洋︰是不是江昱？】

    【秦洋︰你不知道我剛才，真的，一瞬間醍醐灌頂！！！】

    【秦洋︰我說他怎麼對江昱這麼好】

    【秦洋︰我還以為他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秦洋︰不過這個確實有點難追啊[思考]】

    【秦洋︰小江昱一看就沒什麼經驗，完全就是一張白紙】

    【趙聞︰白紙配白紙剛好啊】

    【趙聞︰我差點以為他們要掰了，這次看來有戲】

    【秦洋︰我已經想好要吃什麼了，到時候往死裡宰[憨笑]】

    【趙聞︰能請這頓飯，他估計樂死了[壞笑]】

    江夢他們辦公室旁邊新開了一家烤魚店，有服務生來掃樓時，給他們發了幾張面值100元的抵用券，所以他們幾個同事今晚準備過去消費一頓。

    江昱喜歡吃烤魚，江夢想以此為由把他哄騙過來。

    江昱現在當然不可能主動送到黎應門上，於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不過江夢太知道怎麼拿捏親弟弟了，沒幾句話就把人連哄帶騙地套路了過來。

    烤魚店就在他們大樓附近，江昱到的時候，他們幾個同學剛好準備走路出發。

    黎應也在其中，見他下出租車時，微挑了下眉，不過似乎並沒太多意外。

    原本江昱跟江夢走在一起，在她跟大家邊走邊聊時，江昱悄悄放慢了腳步，等黎應走到他身邊。

    見到他，江昱一邊注意著前頭，一邊悄悄問︰“你同學是不是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這時有女生敏銳地往後看了一眼，旋即嘴角勾了點意味深長的弧度。

    江昱︰“……”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的女生可以這麼敏銳。

    “嗯。”黎應忽然笑著偏頭看江昱，“你怎麼會過來？”

    以他對江昱的瞭解，他們現在這種關系，江昱肯定不會願意過來。所以在江夢說江昱要過來時，黎應還挺意外的，這也才跟著一塊來了。

    “我姐非要讓我來。”江昱散漫地走著，語氣有幾分懶。這幅樣子看著比之前他們冷戰時，要精神了許多，看起來休息得不錯。

    “誰知道她有什麼毛病啊。”

    聞言黎應好笑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猜到什麼了？”

    江昱看著他，微微一訝，揚了揚眉。

    黎應忍不住笑了一聲。

    對于江昱的大條，他並不感到意外。

    到達烤魚店，這一次大家難得沒有起哄讓江昱跟黎應一塊坐，於是他自然而然跟江夢坐在了一起。

    可以看得出他們同學之間的關系都很不錯，聊這些話題也沒什麼刻意避諱。

    一坐下就有同學忍不住打聽︰“男神，快給我們說說你那對象，我們都好奇死了。是不是特別帥啊？”

    這種場面對江昱來說堪稱淩時處死現場，他不由緊張地咽了咽喉嚨，往黎應那邊瞥去一眼。

    就見對方也朝他瞥過來一眼，旋即唇角不住地勾起，笑著說︰“嗯，是特別帥。”

    他的喜悅溢於言表。

    大家頓時發出一陣起哄聲。

    “原來男神談戀愛也會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有男生開玩笑地說。

    接著又有人喊了一句︰“有沒有咱們小江同學帥。”

    聞言江昱心頭頓時一咯　，旋即那位同學就被其他人笑罵了幾句。大家說笑著安撫了江昱兩句 ，旋即轉開了注意力。

    江昱這才稍稍松一口氣，抬眼就見黎應正看著他，眼裡噙著絲絲笑意。

    緊跟著就有女生迫不及待地問︰“男神，你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故事唄。你跟你男朋友是怎麼認識的啊？”

    其實黎應已經解釋了很多遍他還沒追到人，但顯然這幫人壓根聽不下去，只聽自己想聽的。

    於是他也沒再多解釋。

    聞言黎應微垂眼楮，沉吟須臾，笑道︰“具體應該是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第一次見。”

    聞言江夢微微有些驚訝，她第一反應差點以為黎應說的不是江昱。直到側目看到江昱的表情，才稍稍反應過來。

    原來這倆人這麼早就見過？江夢頓時有點氣，江昱這個不厚道的，高中認識這麼帥的朋友都不給她介紹？

    黎應繼續說︰“在一個夏令營裡，不過他那時候對我沒什麼印象。比較巧合的是，去年又踫巧遇到了。”

    江夢一邊聽著一邊思索是哪個夏令營，旋即很快就回憶了起來。心裡稍稍平衡的同時，又免不了一陣感慨。

    原來黎應喜歡江昱這麼久了，怪不得第一次見面就對江昱這麼與眾不同。她們還都當他是一見鐘情，沒想到搞了半天還是久別重逢。

    江夢忍不住覺得好笑，她身邊的江昱則一直低垂著眼楮。說實話，以這樣的方式聽別人討論自己，感覺還挺奇妙的。

    有人計算了一下年份，頓時感嘆道︰“哇，這麼久啊，將近四年了哎。你這四年不談戀愛，不會就是因為他吧？”

    聞言江昱不覺抬起頭，朝黎應看去。

    黎應沉默了幾秒，隨後也掀開眼皮，朝他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須臾，江昱怕被發現，率先移開了眼。這種感覺實在有點奇妙，江昱忍不住覺得他們兩個像是在偷情。

    江昱不確定有沒有人發覺他們之間的異樣，畢竟這些女生都十分敏銳。

    見狀黎應也淡然撇開眼，解釋道︰“不算，不過確實只對他有好感，所以沒什麼談戀愛的想法。”

    “哎，果然醜人多作怪，帥哥都專一。”有人感嘆了一句。

    這一頓飯如同黎應的出櫃現場，大家對他的感情經歷和牽手對象都十分好奇，一頓飯裡，十句話中有八句都能被人扯到這上面。

    期間自然也有人將懷疑的目光投到江昱身上，江昱發現了不少，不過他始終恍若未見，佯裝著淡定。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沒去開他玩笑。

    週六這天，海城迎來了久違的春雨，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地面，籠罩了整個城市。

    這天下午，黎母叫來黎應，陪著她喝了一會兒茶。

    黎應十分瞭解他媽，這種姿態基本就是有話要談。

    於是坐了沒多久，他便直白地笑問︰“媽，你是不是有事問我？”

    黎母抿了一口茶，聞言也笑了一下，旋即才慢吞吞地開口︰“聽張叔說，他前段時間給你去燒飯，看見你那有個挺帥的小男生。”

    略微一頓，黎母笑問︰“談戀愛了？”

    黎應半垂著眼楮，過了小半晌，才笑著否認︰“沒。”

    聞言黎母稍稍收斂了嘴角的笑意︰“還是那個男生？”

    黎應嗯了一聲。

    黎母略微嚴肅地看了他幾秒，旋即才說︰“你從小到大都懂事，沒讓我們操心過。怎麼就在這種事上想不開呢？”

    黎應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

    “你明明知道人家喜歡女孩子，你還非得強求跟人在一起。”黎母說著微微一頓，而後苦口婆心地道，“我主要也是在為你考慮。你條件好，人家一時可能會喜歡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他本身是喜歡女孩子的，等這陣新鮮勁過了，他想明白了，家裡有人逼了，又回去喜歡女孩子了，你到時候怎麼辦？”

    “你不要跟我說不可能。”黎母說，“我最近查過不少資料，這種現象極其之多。可能是因為你條件實在太優越，他確實被你吸引了。但他歸根究底還是更喜歡女生，更容易被異性吸引。黎應，你跟我說，你現在都這麼執著不肯放手，你到時候能放得下？你是不是非要吃這個苦，非要撞了南牆才肯回頭？”

 

 

    黎應沉默著，沒說話。黎母還在他耳邊說，話裡話外都是讓他放過江昱，也放過自己，還給他舉了許多靠近直男的下場。

    良久過後，黎應終於緩慢開了口，他淡淡笑了下︰“媽，你不用說了。”

    黎母微頓。

    “你跟我說這麼多沒用，你不如就讓我自己去試吧。”黎應語氣很淡，卻十分堅決，“只要他願意，這個南牆我撞定了。”

    這還是黎應第一次頂撞她，黎母一時啞然，不由搖了搖頭，她幾乎都能看到黎應未來的慘烈下場了。

    這孩子從出生開始就一帆風順，果然早晚要栽大跟頭。黎母心想著，還是得找大師給他先算算。

    跟母親聊完，黎應回了房間。

    這周他跟江昱還不錯，以至於已經有好幾天沒抽煙，然而這會兒又忍不住點了一支。

    春雨濕漉漉地打濕家裡的花園，卷起一陣青草香。

    黎應站在陽台看著外頭如珠簾似的雨幕。

    良久，他掏出手機，撥了江昱的電話。

    電話中“嘟嘟——”的機械音持續了很久，久到這個電話幾乎要自動掛斷，久到黎應以為江昱不會接聽時，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喂，”江昱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

    他似乎避開了嘈雜的環境，走到了一旁安靜的區域。

    見話筒裡沒有聲音，江昱邊走邊“喂”了兩聲︰“你還在嗎？”

    “嗯。”黎應輕輕應了一聲。

    江昱眨了眨眼，微妙地感覺到黎應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於是他也陪著沉默了一陣。

    直到那頭黎應重新開口。

    “江昱。”他輕喊一聲，語調壓抑，聲音很低，“我想你了。”

    江昱走到網吧視窗，看外面陰沉的天氣，那一絲絲的雨滴仿佛把黎應的聲音一塊飄進了他心裡。

    他聽見了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

    江昱沒說話，過了許久，黎應低低地開口︰“你玩吧，不打擾你了。”

    他的聲音仿佛比外面這場雨雷雨還要低沉。

    江昱心髒倏地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微微一默後，他舔了舔唇︰“你在家嗎？”

    “嗯。”黎應說。

    江昱又忍不住舔了舔唇，他像是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過了小半會兒才說︰“我跟同學約了晚上要去度假區裡面的一家餐廳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說完微默須臾，他又逞強地說︰“你要是出不來就算了。”

    聽到他這別扭的口氣，黎應忍不住笑了一聲︰“我爸媽不扣我零花錢。”

    江昱︰“……”

    江昱一聽就知道他是在笑話自己。

    兩人同時沉默小半晌後，黎應問︰“你希望我去嗎？”

    江昱沒說話，他低垂著腦袋，踢了踢腳下的地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什麼希不希望啊，你願意來就來唄。”

    須臾之後，他又低聲補充一句︰“可以帶朋友，很多人都帶。”

    黎應知道這已經是他極大的讓步，也不想把他逼急了。

    “行，那等等要不要順路接你。”他的語氣含著淺淺的笑意，看得出來心情有所好轉。

    “……誰要你接。”江昱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女生。”

    黎應笑了下。

    他這一場如陰雨般的陰霾被江昱幾句話哄好了。

    晚飯在七點左右，這一桌上的人，黎應差不多都見過，李文浩、陳菁菁，還有一些也都是平時經常跟江昱一塊玩的。

    這幫學生才大二，比起黎應的同學多了幾分熱血中二。一群年輕男女生哄在一起吃飯喝酒，吵鬧極了。

    不過他們見到黎應都格外熱情，絲毫不把他當外人，一來就連敬了他好幾杯。最後還是江昱把他拉走了。

    江昱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而後湊到他耳邊說︰“你別跟他們太好說話，你越好說話，他們就越找你喝。”

    說著江昱抬眸看眼近在眼前的黎應︰“聽懂了沒？”

    黎應看著他，在這樣的距離和燈光下，江昱唇上那顆痣格外顯眼。

    江昱眨了眨眼，不禁舔一下唇。

    正當他再度準備開口時，就聽黎應淺淺一笑︰“你不也是這樣，秦洋一找你，你就喝。”

    “……”江昱瞪著他。

    “好。”黎應笑著應道。這次他乖了，安分地點點頭說，“聽懂了。”

    這還差不多。

    江昱坐了回去。

    酒過三巡，江昱突然收到了陳菁菁的微信，要他現在去廁所那兒，有事想跟他聊。

    江昱微微一默，考慮到陳菁菁喝了不少酒，還是出去了一趟。

    黎應看他站起身，問︰“怎麼了？”

    雖然現在他倆還沒什麼實質性的關系，但江昱莫名覺得有些心虛，連說話都少了幾分底氣。

    “嗯？哦，”江昱吞吞吐吐地說，“去趟廁所。”

    黎應之前看到陳菁菁跑出去了。

    江昱這種不自然的細節輕而易舉就能被他捕捉，他看了江昱兩秒，淡淡應了聲︰“好。”

    旋即江昱就出了包間，一路循著衛生間走去，就見陳菁菁靠在那裡的窗口抽煙。

    江昱微微一愣，走過去︰“你什麼時候學的抽煙？”

    “不用你管。”陳菁菁低吼了一句，像是感受到江昱的不解，她倏地紅了眼眶。

    “我聽說了黎應的事。”陳菁菁說。

    江昱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見他默不作聲，陳菁菁瞬間就看懂了他的默認︰“真的是你？我就說，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們兩個就是奇奇怪怪，gay裡gay氣的。”

    陳菁菁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江昱也有些無奈，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陳菁菁邊哽咽邊說︰“我說我這麼漂亮，你都不喜歡，原來，原來，原來你喜歡男的！”

    她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江昱︰“……”

    這是陳菁菁頭一回把自己的喜歡和情緒一次性全說給他聽，江昱默默聽著。他大概可以猜到陳菁菁這一次終於打算徹底放棄了。這對他們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江昱也總算松了口氣。

    說到最後，陳菁菁越說越委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事實證明，你之前說得挺有道理的，我就是想不開才會喜歡你。”

 

 

    陳菁菁擦了擦眼淚，走上前兩步，輕輕抱住江昱，語氣有些委屈︰“江昱，從現在開始我不準備喜歡你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嗚嗚祝福你們嗚嗚……”

    過了好一會兒，江昱都沒回來。

    黎應面無表情地坐著，不多時有個男生拿著酒杯走到他面前，似乎是想跟他喝酒。

    然而當男生說笑著剛把杯子舉過去，就見黎應淡淡掀開眼皮，朝他看去。

    黎應沒表情的時候，眼神有點冷，男生不由愣了一瞬，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喝了酒，潛意識的反應更加敏捷，頓時很慫地把杯子轉向了他身旁另一個人。

    而後就見黎應站起身，離開了桌子。

    男生當即松了一口氣，拍拍胸口。

    喝個酒，幹什麼這麼嚇人。

    這間餐廳統共就這麼大，黎應輕而易舉就能找到江昱，他和陳菁菁站在衛生間旁的窗戶邊。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陳菁菁撲在他懷裡，江昱則輕輕拍著對方的肩。

    黎母的話頓時盤旋在腦海，一瞬間黎應連呼吸都驟停了幾秒。

    站了片刻，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這裡。

    等江昱回到包廂，就見黎應沒在座位上。他問了身旁的同學，對方說黎應已經出去了好一會兒。

    江昱微微一愣，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就跑了出去。

    這間餐廳在度假區的民國風情街，街道都是按照民國的建築和風格來建造，別有一番風味。

    這會兒天色已經不早，再加上今天下雨，外面沒多少人。

    江昱剛走出餐廳不遠，就看見了黎應，他站在街道中央的紅色電話亭下抽煙，裊裊煙霧從他唇間散開，彌漫進雨夜裡。

    對方的目光就這麼筆直地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夜裡的緣故，他的眼神有些許不近人情。

    兩人就這麼隔著一條街對視。

    片刻過後，黎應看著他，滅了煙，淡聲道︰“過來。”

    江昱微微一愣。

    人或許對危險是有本能的預知的，比如此刻，他感知到了危險。

    江昱站在街道兩邊的店鋪下躲雨，在站到電話亭的路邊時，他的腳步只停頓了一瞬，而後便抬腳冒雨跑進了黑夜，跑向了那場未知的危險裡。

    剛靠近電話亭，江昱甚至連腳步都沒來得及站穩，就被黎應一把攥著手腕，拖進了電話亭。

    腳步踉蹌間，江昱聽見電話亭的門“砰”得一聲重重關上，隔絕了雨幕。

    頃刻間，這片方寸之地，只剩雨水滴滴答答打在頭頂玻璃上的聲響。

    而後一個微涼的吻帶著淡淡的煙草香猝然落下，印在了他唇間。

    江昱猛地怔住。

    今天下雨，天氣有點涼，連帶著人的體溫也有些微涼意。

    黎應的唇微涼乾燥，印在他唇上，是軟的。

    第43章

 

    黎應沒什麼技巧, 只是憑著本能輕碾著他的唇，一下一下，兩雙柔軟的唇瓣互碾著抵在一起。

    就這麼輕碾了幾下之後，黎應似乎參悟了一點, 忽地在江昱唇上輕輕啃咬了一下。

    而後又是熟練地一下。

    江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忍不住抖了幾下,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情緒, 黎應稍稍松開了他。

    江昱完全被親懵了，眼楮愣愣地睜著, 表情也有些空白。

    黎應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鼻尖在他鼻尖上輕輕蹭了兩下, 惹得後者又忍不住瑟縮了下。

    “江昱。”黎應就這麼貼著他，嗓音低沉, 緩慢地開口, “不要和別人在一起。”

    “你不能扔下我, 和別人一起。”他的聲音很低，呼出來的氣息有點燙, 鋪灑在江昱鼻尖以下。

    多年好感，起初黎應並沒有想過非要他不可。可在江昱一次次的放任下, 使得他逐漸貪心, 連他自己都覺貪得無厭。

    走到這一步，黎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但他知道, 他一定沒法就這麼看著江昱和其他人在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 這麼偏執得想要得到一樣真正屬於他的。

    江昱腦子還有點懵, 下意識微張著唇, 喘氣。

    頭頂的雨滴聲音很大, 黎應貼在他面前, 低聲說著話，聲音聽不太真切。

    黎應視線往下一瞟，想看看江昱的臉，就見他還是一副懵懵的表情，雙唇微微張著，像是一個對危險毫無敏感的小孩。

    黎應抬手在他下巴那兒摩挲兩下，旋即輕輕一抬，江昱這才愣愣地迎上他目光。

    “江昱，試著喜歡我一下。”黎應說。

    說完沒再給他多餘的思考時間，黎應腦袋微微一側，再一次用力地吻了上去。

    不同於上一次淺嘗輒止的觸踫，這一次他似乎有目標，先是在江昱唇上那顆淡痣那裡一下一下地輕碾了幾下，而後又對著那顆痣啃咬了幾口。

    江昱似乎想推開他，可是雙手抬起來時，像是被抽光了力氣，只下意識攥住了黎應兩側的衣服。

    江昱雙手微微哆嗦著，任由黎應在他唇上肆意輾轉。他以為這已經是最過分的，迫使自己放鬆雙肩，卻不知成了一道無聲的默許。

    黎應一隻手撫到他後勁，在那裡輕柔地摩挲兩下，而後微微施壓，迫使江昱稍仰起腦袋。

    下一秒，柔軟的濕潤劃開江昱雙唇，黎應輕柔而堅定地撬開了他牙關。

    江昱甚至來不及反應，就感覺他的舌尖被人輕輕舔了兩下。

    一瞬間，他渾身緊繃，頭皮發麻，腦子裡升騰起一股奇妙難耐的愉悅，以至於他控制不住地連抖了幾下。

    不過這一次黎應並沒那麼寬容地放過他，反而在他脖頸後輕輕安撫著再一次加深了這個吻。

    頭頂的雨水　裡啪啦地打落，卻掩蓋不住他們嘴唇相觸間發出的聲音，濕漉漉的水聲，響在耳邊，仿佛比外面這場雨還大。

    不知親了多久，親到最後江昱身上的熱度不住地攀升，連帶著唇齒間的溫度都越來越燙。

    他像是有點缺氧，渾身沒了力氣，肩膀都克制不住地發顫。

    見他抖得厲害，黎應終於不舍，一隻手安撫地在他臉側耳廓輕輕摩挲兩下，而後慢吞吞地把人放開了。他想抬起江昱的臉，看看他，對方卻比他反應更快地低下了腦袋，把額頭抵到他肩下。

    他的臉和耳朵滾燙，手和肩膀還在輕顫，黎應知道他一定害羞極了，乾脆任他慢慢放鬆。

    兩人無聲擁抱著站在雨夜的玻璃電話亭內，任由這場瓢潑的春雨籠罩他們。

    兩人抱了好久，黎應感覺江昱還有點抖，一時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江昱聽到這聲氣音，知道他在笑話自己，頓時又氣又惱。他也覺得自己很沒用，接個吻都能把他親得渾身發抖，雙腿發軟，一點力氣都沒，簡直丟臉死了。

    可這也不能全怪他，他就沒見過有人第一次親就親這麼久，還這麼……

    草，江昱想都不敢往深想，一想就覺得耳尖和脖子上的熱度攀升蔓延。

    黎應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春雨，一下一下安撫著江昱的後頸。

    心底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寧靜和安心。

    他好像隱隱感受到了江昱的喜歡。

    在他極度羞澀，渾身發抖著想要躲開時，卻克制著停住了腳步，縱容他更加貪心地深吻下去。

    之後他們沒再回餐廳，從電話亭出來後，黎應直接送江昱回了家。

    車子一路穿過雨夜，停到江昱家小區樓下。

    黎應熄了火，偏頭看，就見江昱縮在副駕駛一角，眼楮瞥著窗外，像一隻熟透的蝦，弱小又無助，極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可怕的壞人吃掉。

    見狀黎應收回眼，微垂著目光，一隻手握著方向盤，手指在上面輕輕敲擊著，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過了小半會兒，黎應唇角微微勾了下，旋即低聲道︰“今晚——抱歉。”

    江昱瞬間就聽懂了他的意思，剛剛平復的心跳頓時又狂亂跳起來。

    正當江昱腹誹著這多此一舉的道歉時，下一秒就聽黎應笑著問︰“是初吻嗎？”

    他的語氣含著些微笑意，聽起來有些不正經。

    明明知道他沒談過戀愛，甚至連牽手擁抱都是第一次，還要多此一舉問這麼一句，江昱十分懷疑他是故意的。

    江昱眼楮瞟過去一眼，就見黎應嘴角噙著絲絲笑意，一看就是在故意逗他。

    流氓。江昱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句，又覺得自己不能一直處於下風。

    微微思忖後，他眼楮睨過去，反問︰“你不是初吻？”

    黎應似乎就在這等著他，聞言從容不迫地道︰“我是初吻，剛給你了。”

    “哦。”江昱有些不服氣他竟然能這麼淡定，緊跟著就道，“怪不得咬得我嘴巴疼。”

    原本他只是想殺殺對方的氣焰，哪知話音一落，整個車廂頓時一滯。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有多曖昧，忍不住輕咳了兩嗓子。旋即別開腦袋，在心底罵自己，怪不得江夢從小就罵他笨，真不是沒道理的！

    窄小的空間頓時被緊密曖昧的氣氛包裹，兩人都有些坐不住，黎應也忍不住咳了一聲，側目看向窗外。

    過了小半晌，氣氛稍稍平緩，黎應才偏回頭看他︰“晚上，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江昱沒說話，就聽黎應繼續笑著說道︰“我會很想你。”

    江昱實在受不了了，他這一晚上承受得實在太多了。再待下去，他怕他心髒要爆炸。

    黎應話落的同時，江昱猛地推開車門，而後虛張聲勢地大聲道︰“隨便你。”

    隨即“砰”得一聲重重關上車門，冒著雨飛快地跑進家裡那棟樓。

    黎應看著他慌張的腳步，忍不住低下頭，趴在方向盤上笑。

    仔細看，還能看出他耳朵尖滾燙發紅。

    其實這一晚黎應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淡定。

    只是江昱實在太害羞了，襯托得他都沒那麼緊張了。

    果然親一下就恨不得能把自己整個縮起來。

    黎應閉了閉眼，嘴角忍不住勾著笑。

    這一晚回到家，江媽早早在家守株待兔，把暴雨夜晚歸的江昱逮了個正著。直罵他天天早出晚歸，業務繁忙，等他吃飯都見不著個人影。

    於是一通教訓後，江昱慘烈地被限制了門禁。除了上課吃飯，其他時間通通只能待在家裡，要是哪天被發現不在家，就讓他滾去睡公園，吃剩菜。

 

 

    江昱也不是頭一回被限制門禁，每一次都是開始裝裝樣子。時間一久，見他安分下來，江媽就會放鬆警惕。應付這種招數，江昱已經就輕駕熟。

    只是他不是個待得住家的人，平常打個遊戲都要隔三差五往網吧跑，在家一待久就感覺渾身不舒暢。

    週二這天，江昱下午沒課，回家守門禁打了一下午的遊戲。等晚飯過後，怎麼都坐不住了，乾脆躺到客廳裡玩手遊。

    玩了幾把游戲，江昱又覺無聊，乾脆丟了手機，整個人透著一股煩躁。他坐起身胡亂薅了幾把頭發，哀嚎兩聲，點進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

    【江昱︰出不了門，一個人好無聊[SOS]】

    江昱很少發朋友圈，這條動態一發出去，很快就引來了不少同學的回復。

    江昱一遍遍刷新著評論，掃一眼後，又興致缺缺地退出去。

    直到看見趙聞的評論——

    【趙聞︰我去找你玩，給你帶好吃的，有什麼好處不？[壞笑]】

    江昱回復——

    【江昱︰你想要什麼好處】

    【趙聞︰以身相許行不[機智]】

    江昱微微一默，倏爾笑了下，旋即打字——

    【江昱︰行啊，那你現在過來】

    發完這條回復，趙聞給他發了微信，陪他聊了一會兒天。

    九點左右的時候，江昱看了看手機，除了偶爾有同學的問候和新評論，什麼動靜都沒有。他百無聊賴地刷了一會兒手機，索性起身準備去洗澡，打算今晚關機睡個早覺。

    正在這時，沙發上的手機連連震動起來，江昱微微一頓，走回去看，是黎應的電話。

    江昱頓了須臾，佯裝隨意地接起電話︰“喂。”

    而後就聽那頭傳來黎應熟悉好聽的嗓音︰“我在你家樓下。”

    一瞬間撫平了他這一晚所有的煩躁和無趣。

    “哦，”江昱嘴上逞強著，“我又不能出去。”

    “嗯，我知道。”黎應笑了聲，“我來找你玩，給你帶了好吃的，能給我開門嗎？”

    江昱一聽就知道這條評論是趙聞發的，忍不住笑了下，而後壓平嘴角的弧度，淡聲道︰“那你上來吧。”

    最近江昱都在自家餐廳吃飯，早就吃膩了，看到黎應帶了他喜歡的燒烤和零食頓時兩眼放光。

    兩人坐在客廳沙發，江昱大口大口吃著烤串，見黎應也在吃，眼楮睨過去︰“你沒吃晚飯嗎？”

    “嗯。”黎應說。

    江昱哦了一聲，沒過多久，又裝作隨意地問︰“你今天在幹嘛？”

    “工作。”黎應答得規規矩矩。

    聞言江昱不鹹不淡地覷他一眼，旋即移開視線，一口一口安靜地吃著手裡的烤串。

    見狀黎應笑了下，而後才解釋說︰“今天有點忙，工作結束就八點了，看到你的朋友圈就過來了。”

    “……哦。”江昱邊吃東西邊很輕地應了一聲，眉梢極淺地挑了下。

    黎應一直看著他，目光倏地頓了下，而後視線往下一落，在他鼻尖以下的部分逗留須臾後，試探著抬手，輕輕替江昱揩去唇角的燒烤蘸料。

    江昱一頓，下意識抬眸迎上他目光。

    就見黎應直勾勾地盯著他，眸光微亮︰“以身相許嗎？”

  

   

第44章

 

    江昱下意識撇開眼, 低頭默默吃手裡的烤串。

    黎應看著他，就見他白皙的脖頸一點一點蔓上緋色，耳朵尖更是通紅。

    察覺到黎應一直在盯著他，江昱低垂著眼楮, 咬著手上的食物, 面露幾分赧色。

    而後像是實在受不了, 低罵了一聲︰“……流氓。”

    黎應不禁笑了下, 他有預感這個稱呼會陪伴他很久，索性打算先習慣習慣。

    這晚黎應陪江昱陪到將近十二點, 在江昱接到江媽的突擊電話檢查時，才起身告別。

    聞言江昱哦了一聲, 慢吞吞地跟著起身，準備送他到門口。

    或者——送到樓下好像也行？江昱心想著。

    在兩人即將走到門口時, 黎應偏頭看江昱, 就見他一臉忖色, 不知在想些什麼。

    黎應注視著他思忖須臾，而後停住了腳步。

    見狀江昱側目朝他看去, 旋即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就聽黎應問︰“我可以抱你嗎？”

    江昱剛走完神，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還愣了下, 而後眼楮閃爍著撇開了視線。

    黎應知道他這是默認的意思, 唇角一勾，向他走近了一步。

    他們倆身高相差大半個頭, 平常並肩走路沒什麼感覺, 然而這會兒面對面時, 江昱卻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壓迫感。

    他對自己這種不爭氣也感到十分鬱悶。明明他們兩個都沒談過戀愛, 憑什麼他羞得要死, 黎應卻得心應手。

    事實上江昱每一次都暗暗發過誓,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淡定，幹什麼事的時候也一定要顯得更加老練，甚至還可以像黎應逗他一樣反逗回去，逗得對方面紅耳赤。

    然而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正當江昱腹誹著，就感覺一雙手輕輕攬住了他。

    擁抱的感覺還挺奇妙的，江昱自己摸自己的腰從來沒有一點感覺。可每次黎應抱著他的時候，就會多幾分敏感，有點癢，也有點撩人，總是勾得他心跳加速，心癢癢。

    江昱舔了舔唇，嘗試著想給予對方一點回應，他把腦袋埋到黎應頸間，慢吞吞地抬起手。

    他想嘗試著抱一下黎應，可當他雙手抬起來時，最後還是因為不好意思，只攥住了對方兩側的衣服，隨後把腦袋埋得更低了點，繼續當個鴕鳥。

    黎應察覺到他的舉動，勾了勾唇，下巴在他毛茸茸的頭發上來回蹭了幾下。

    他能感覺到江昱想給他回應，又實在害臊。結合江昱過去只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對感情的理解，他這麼害臊其實不難理解。

    這是一張太過純白的紙，卻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他手裡。黎應微微恍神，而後低頭在江昱發梢上輕輕吻了一下。

    明明說好有足夠的耐心等他，卻好像更迫不及待了，想早一點光明正大擁抱他、親吻他，想在人群中和他手牽著手，證明他們與眾不同的關系，想擁有理直氣壯吃醋的權力，還想要很多很多，只有江昱能給的。

    僅僅只是抱著，卻把一件單調的事變得有趣，令時間不知不覺耗費，大概這就是愛戀。

    直到門口響起開鎖聲，江昱才猛然回神，瞬間繃直背脊，整個人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從黎應懷裡彈出來。

    不多時，門被人拉開，江昱和門口的江媽面面相覷，後者不覺愣了下。她看看江昱又看看黎應，而後就看到江昱脖子泛起緋色。

    還是黎應最先反應過來，保持著面上的淡定，禮貌地微微頷首︰“阿姨好。”

    江媽顯然特別喜歡黎應，聞言頓時喜笑顏開，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打完招呼才一臉狐疑地將目光轉到江昱身上︰“你這是準備現在溜出去？”

    轉念之間又想起帶他偷溜出去的是黎應，頓時又笑眯眯地問黎應要去哪玩，簡直堪稱變臉現場。

    “……”江昱一陣無語，旋即指了指黎應，“他來給我送吃的，我送他出門。”

    江媽在江昱面前徹底表現了一次雙標，聞言立刻讓江昱把人送到下樓，而後笑眯眯地叮囑黎應下次來玩。

    那眼神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兩人走到樓下大門前，默契地停下腳步。這個位置剛好能隔絕樓上探下來的視線，最為隱蔽。

    江媽就在上面等著江昱，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耗費。

    靜默須臾後，黎應笑著捏了捏江昱的手指︰“晚上，記得想我一下。”

    “……不想。”江昱嘴硬地說。

    聞言黎應也不介意，輕聲一笑，手指穿過他的五指，與他掌心緊扣在一起︰“行，那我想你。”

    這裡路燈暗，又隱蔽，幾乎照不到燈光。

    兩人靠得近，說話間刻意壓著嗓音，曖昧的氣氛自然而然蔓延。

    更別說黎應還一直盯著他看，江昱忍不住舔了舔唇，覺得有一點口幹。

    正當他心癢難耐地開始期待些什麼，黎應卻忽然慢吞吞地松開了手。

    “早點睡，晚安。”他說。

    江昱︰“……”

    目送黎應上車，江昱實在不是很想承認，剛才他以為黎應要親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

    黎應的車子緩緩駛離，江昱吐了口氣，轉身上樓。

    其實也不用晚上想，黎應一走，他瞬間就覺得心情低落了點。

    突然地，有那麼點想談戀愛……很想。

    靠，瘋了瘋了，江昱忍不住暗罵自己兩聲，卻又抵不住逐漸上揚的嘴角，最後乾脆一口氣從樓下跑了幾層樓回家。

    接下來幾天，江昱跟黎應的聯系達到了他們認識以來最頻繁的程度。

    基本江昱一醒來就會收到黎應發的早安，然後這一天的心情就會尤為高漲。

    他們閑著的時間基本都在發消息，要是哪一方突然沒有回復，就證明去忙了，忙完再回來交代一下，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默契。

    江昱以前很少聊微信，現在閑著沒事基本都抓著手機，連遊戲都打得比以前少了。

    朋友圈倒是發得比以前多了，隔三差五發一條。

    這天，江昱下午剛打完球賽，晚上還要上課，懶洋洋地趴在教室裡發了一條動態。

    就三個字——

    困死了。

    然後這條動態下就引來了一列列的問號，甚至還有人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江昱趴在課桌上刷著評論，看到這條時不由一頓。

    靠，他就發條動態跟談戀愛有什麼關系？這些女生真的是，莫名其妙，什麼都能往那上面扯……

    雖然心裡腹誹著，江昱卻有種被戳破心思的面熱。

    雖然他確實沒有談。

    臨下課時，黎應給他發來了一張圖片，是他們上次打球的籃球場。

    見狀江昱微頓。

    【江昱︰？】

    【黎應︰在你們操場】

    【江昱︰你怎麼來了】

    【黎應︰順路】

    【黎應︰看看某人上課有沒有睡著】

    江昱不由低低一笑，旋即給他偷拍了一張教室裡的照片。

    【江昱︰我兩隻眼楮瞪得像銅鈴】

    【黎應︰剛才不是說困死了？】

    正當江昱琢磨著怎麼回復時，下課鈴聲響起，江昱微微一頓，索性沒回復，直接過去找他了。

    他走到籃球場附近時，遠遠看見黎應投了個中投，旋即身旁的男生跟他說了幾句話。

    江昱腳步微頓。

    就在這時，黎應眼楮抬起，剛好朝這邊看了過來，看到他。隨後立刻跟身旁的男生說了句什麼，笑著朝他走來。

    兩人走到一塊，江昱往籃球場上的男生那兒掃了一眼︰“你朋友？”

    “不是。”黎應唇角勾起，笑著道，“我在那邊等你，他跟我聊了幾句，我就隨手玩了玩。”

    微微一頓，他解釋道︰“……我聽他接過電話，有女朋友。”

    江昱哦了一聲，看了看黎應身上的穿著，很休閑，頭發也蓬鬆，隱隱還有一股洗發水的香味，看起來像是剛洗過澡。

    這個點還不算晚，兩人並肩走在學校，慢吞吞地散著步。四周不時有學生路過，男男女女嬉笑的說話聲，在夜色中顯得尤為朝氣有活力。

    明明他們最近在手機上天天有話聊，見面話卻反而少了。

    走了一會兒，兩人安靜地走進林蔭道，這一片地方因為樹葉茂密，遮了不少光線，因而顯得有點暗。

    走著走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垂在身側的手背不時會蹭到對方。而後似乎在雙方的默許下，他們的手臂幾乎貼在一塊，手背不斷磨蹭著，享受著隱秘的親密感。

    走了一小段路，周圍的說話聲遠去，幾乎沒什麼人的時候，黎應微微抬起手腕，試探著輕輕牽過江昱的手。

    這裡是江大，是公共場合，是江昱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學生裡會有認識江昱的人，一不小心可能就會公開出櫃。

    所以黎應握得很松，只要不仔細看，他們只是像走得近而已。他給了江昱隨時躲開的機會。

    果然沒走幾步路，身後突然有人大聲喊了一聲江昱，頓時把他嚇了一跳。

    江昱瞬間松開黎應的手，頓時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來人是陳菁菁。她對江昱十分熟悉，所以僅憑著輪廓和走姿就認出了江昱。

    等她一路小跑著走到江昱面前站定住，才看到他身旁的人竟是黎應。

    微微一默，陳菁菁跟江昱說笑了一句，便很快識趣地離開了。

    等她一走，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江昱下意識看向黎應，就見他半闔著眼皮，臉上看起來沒什麼情緒。他這幅樣子時，總是會顯得有些冷。

    江昱頓時想起什麼，而後緊張地舔了舔唇，斟酌著解釋道︰“我不是因為她松的手。”

    這樣子說話實在太沒有說服力了。

    江昱微微一頓，索性眼楮瞥著遠處，心一橫，道︰“我們就是朋友，我要跟她有什麼早有了。那次在度假區……”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不過那次她抱我是，”江昱說著頓了下，輕輕咳了一聲，才支吾道，“猜到我們的事了，所以我就安慰了她一會兒。她也跟我說過了，以後不喜歡我，只當朋友。”

    說罷，見黎應還是沒說話，江昱咽了咽喉嚨，繼續說︰“也不是排斥別人知道，我就是……就是，有點緊張。”

    見黎應一直不給回應，江昱也覺得有點委屈了︰“我又沒經驗，也沒你臉皮那麼厚。”

    黎應偏頭看他︰“為什麼要跟我解釋這些？”

    江昱默然。

    見他似乎又想當縮頭烏龜，黎應索性停下腳步，面向他。

    “江昱。”黎應認真地喊了一聲，問，“喜歡我嗎？”

    草，要不要問這麼直白，不能委婉點。江昱心髒頓時怦砰跳了兩下。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幾秒，見黎應沒再繼續，江昱硬著頭皮道︰“你別這麼問啊。”

    他的聲音有點細，聽起來確實臊得慌。

    黎應忍不住一笑，旋即道︰“好，那我換個問法。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江昱，我想跟你談戀愛。”黎應說，“很認真的那種談。我沒談過戀愛，除了你，也沒喜歡過人，不知道該怎麼表白。其實這段日子不止你緊張，我也很緊張，一直在想該在什麼場合跟你表白最合適。”

    “可能有點突然，但我現在忍不住。”黎應說著不由自嘲地一笑，語調也跟著放慢下來，“我有點吃醋。我知道你們沒有任何事情，但是江昱，我想要一點安全感。”

    黎應手掌蜷了幾次，最後還是沒忍住揣進了褲兜裡，而後才繼續說︰“我會盡力對你好，會適應你的節奏，不會讓你做不想做的事情。如果你願意，我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要跟我談戀愛試試麼。”

   

第45章

 

    黎應話音停下的剎那, 江昱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有那麼片刻，四周靜謐無聲，空氣如同凝固一般。

    江昱低垂著腦袋，在心底自我冷靜了好一會兒, 才吞咽著發出一聲比蚊子叫還輕的嗯。

    旋即似乎是意識到這個回應實在太輕了點, 須臾過後, 他別開眼, 看向林蔭道長長的馬路，臊著臉道︰“那、那就試試。”

    說話間聲音還有點抖。

    雖然黎應有一點微弱的預感, 江昱這次會答應他，但真實聽到答案時, 還是不由感到恍惚。

    春天是個美麗的季節，連帶著這樣的夜色都過分得美好, 以至於令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黎應靜靜地注視著江昱, 後者扭捏了一小會兒, 而後抬眸對上他的目光。

    兩人對視須臾，江昱微垂下眼楮, 鼓起勇氣道︰“所以，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實在過分誘人, 黎應目光溫柔, 看了他須臾，唇角彎起, 柔聲道︰“嗯, 你有男朋友了, 我也有了。”

    江昱被他逗笑了一瞬, 旋即又像是故作輕松一般, 沒話找話地自我調侃一句︰“沒想到我沒交過女朋友, 倒是先找了個男朋友。”

    語調聽起來怪稀奇的。

    黎應看著他︰“男朋友不好嗎？”

    江昱略微沉吟，垂眸故作思忖，而後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帶著幾分靦腆卻故作鎮定地笑︰“挺好的，畢竟我男朋友長得非常帥。”

    說笑間，江昱的眉眼彎起，雙眸在夜色中泛著點光。黎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聞言嘴角也彎起來。

    下課的人群已經陸陸續續離開，這會兒這片林蔭道幾乎沒什麼人走過。

    微妙的預感浮上心頭，江昱心髒咯　跳了下，嘴唇微動，正想說些什麼轉移注意力時，眼前的光線一弱，黎應低下頭，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江昱︰“！”

    只一下，黎應便抬起了頭，對上他的目光。見江昱表情微懵地眨了眨眼，黎應克制不住地再一次低頭含住了他的唇。而後輕柔地摩挲著他的唇瓣，在他下唇那顆痣上嘬了幾下，嘬出令人面紅耳赤的水聲。

    明明只親過一次，但江昱瞬間就感覺到黎應的吻技比上一次老練了一些。

    嘬完之後，黎應又退開了一點，而後垂眸盯著他唇上那顆痣看。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盯著那顆痣又啃又咬的緣故，黎應覺得那顆痣的顏色變深了點。

    看了須臾，黎應掀開眼皮，對上江昱羞赧的眸光。

    而後笑了下，一本正經地問︰“你知道你下唇上有顆痣嗎。”

    江昱︰“……”

    他又不瞎。而且他發現黎應好像格外喜歡他這顆痣，回回都要盯著親。

    黎應讀懂了他的眼神，笑了一聲。

    大概是因為心情太好，他的眉眼都彎著，露出了平常少有的標準笑容。

    一時間江昱盯著多看了兩眼。

    黎應不愧是讓許多人惦記著的大眾男神，長得是真的帥。江昱看著，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置信，這麼帥的男人居然是他男朋友了。

    這種感覺還挺神奇的。

    笑了兩聲，黎應目光垂落，抬手輕輕撫了撫江昱的唇角，就在後者以為這是到此為止的意思時，卻沒想到黎應再一次低頭吻了下來。

    江昱︰“！”

    靠，剛才表白的時候說得好聽，會適應他的節奏，結果一上來連親了三次！

    他這是糊弄鬼呢！

    雖然心裡暗罵著，但江昱這一次，終於如心中所願，抬手環住了黎應。

    親了一會兒，在黎應撬開他嘴唇時，江昱為了不落太多下風，好勝心極強地舔了一下對方舌尖。

    江昱感覺腰間那只手在瞬間猛地收攏，而後黎應另一隻手輕輕撫了他後背兩下，抬手抵到他後腦勺，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原本溫柔的親吻，因為江昱的挑逗，變成了猛烈而濕熱的擁吻。

    遠處有男男女女嬉笑聲著走入林蔭道，笑聲被風刮到兩人耳旁，成為這場夜色中的一抹點綴。

    黎應以身擋著江昱，把他籠罩在夜色和樹木之下。

    他們藏在其中親密擁吻。

    談了戀愛之後，他們的生活相較於之前，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

    只是見面多了點，黎應也擁有了一些可以正大光明行使的權利。不用忐忑于江昱會不會回他消息，不用擔心自己去找他會不會冒昧，在沒人的時候可以無所顧忌地抱他，在氣氛到位的時候可以親他。

    最近黎應的心情顯而易見得高漲，一整個辦公室的同學都察覺到了。

    這天閑暇的午後，黎應給江昱點他愛吃的下午茶時，順便給辦公室的同學點了一些。

    下午茶到的時候，大家樂呵呵地邊吃邊喝，趁著黎應低頭笑著發消息時，互相使眼色。

    最後推選出了首位出頭鳥。

    “男神，你在跟誰發消息啊？笑得這麼開心。”出頭鳥一臉壞笑地問。

    黎應剛發完消息，聞言抬起頭，唇邊的笑意還來不及收斂，就見整個辦公室的同學都一臉意味深長地笑著在看他。

    黎應頓時無聲一笑，而後以手抵唇，收斂了一下唇邊的笑意。然而情緒這種東西很難掩藏，他的愉悅溢於言表。

    “這還用問，這春風得意的樣子，一看就是談戀愛了啊。”有男同學說道，隨後他轉向黎應，“男神，這回是終於追到手了？”

    黎應微默須臾，下意識往江夢那兒瞥了一眼。畢竟是人親弟弟，黎應難得覺得心虛，思索著自己是不是該表現一下。

    “嗯。”黎應微忖間，笑著應了一聲，“追到了。”

    “哇哦——”整個辦公室頓時一陣興奮的起哄，簡直比他們自己談了戀愛還開心。

    唯有江夢看起來有些出神。

    其實她有點猜到了，但是親耳聽見這個消息被證實，江夢的心情還是挺復雜的。

    江夢發了會兒呆，微弱地嘆了口氣，四周都是興奮得起哄聲，她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情緒。

    雖然嘴上嫌棄江昱，但說起來，她一直覺得她比誰都心疼江昱。他就是個要人操心的性格，從來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為此江夢都不知道罵過他多少回了。

    雖然黎應確實很好，就算他們倆在一起，肯定也都是黎應照顧江昱，為他操心。可她還是莫名感覺心疼和擔心，連江夢自己都覺得她的這些情緒來得有些莫名。

    大家正在起哄著讓黎應把對象帶出來，江夢回過神，循聲望去。就見黎應好脾氣地笑著，任由他們調侃。

    其實就黎應這樣要長相有長相，要身高有身高，要家世有家世，連學習和領導力，甚至脾氣都是一流的男人，放在哪裡都稱得上天之驕子，絕無僅有。

    江夢思索間，就見黎應低頭看向手機，看樣子似乎是有人給他發消息了。

    須臾過後，就見黎應唇角笑彎了起來，而後抬手打字。

    做了這麼多年同學，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黎應笑得這麼開心，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白牙。

    可見是有多喜歡手機那頭的人。

    似乎認識江昱之後，他的身上多了點溫度，連帶著對他們這些同學都比以前有耐心。

    江夢依稀還記得，黎應大一剛入校那年，與他超高顏值標配的是一副冷淡，不近人情的模樣。特別是他那雙眼楮，沒表情的時候，尤其顯得冷漠。

    江夢無聲嘆了一口氣，至少這算得上一件好事。畢竟不論是黎應這種極品，還是他對江昱的喜歡和執著都是如今這個速食時代令人羨艷和少有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江昱也算傻人有傻福，江夢這麼安慰著自己。

    沒過多久，江夢收到了李倩文發來的消息。

    【李倩文︰你弟和男神在一起了？[好色]】

    江夢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在辦公室有間諜。

    【江夢︰好像是吧】

    【江夢︰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江夢︰[嘆氣]】

    【李倩文︰嫉妒你弟搶走了男神】

    【江夢︰……】

    【江夢︰？有病的話，這邊建議親親去精神科呢？】

    【李倩文︰開個玩笑】

    【李倩文︰不過你也別瞎操心了】

    【李倩文︰要是我能天天跟男神這麼帥的人親嘴，我願意少活十年】

    江夢︰“……”

    她跟李倩文喪，簡直就是有病。

    沒多久，李倩文的新消息又跳了出來。

    【李倩文︰我剛想了想，十年我有點不安】

    【李倩文︰二十年吧】

    【李倩文︰話說，男神這種禁欲系潔癖，估計談戀愛也不一定喜歡[親親]吧】

    【江夢︰滾滾滾，別yy黎應了，OK？】

    【李倩文︰喲喲喲，你家人了，是吧？】

    【李倩文︰況且我也沒yy他啊，跟他一樣帥不代表就是他啊】

    【江夢︰對，怎麼著？他能不叫我一聲姐？】

    【李倩文︰喲喲喲】

    【江夢︰不叫他就永遠別叫了[咒罵]】

    【李倩文︰[牛逼plus][666]我現在就催我媽去生二胎】

    下午上課，江昱犯困，為了避免睡著，他瞪了瞪眼楮，選擇給黎應發消息來提神。

    江昱打了個哈欠，打字——

    【江昱︰你現在在幹什麼？】

    黎應過了兩分鐘才回復——

    【黎應︰我同學看出來我談戀愛了】

    【黎應︰讓我把你帶來玩[嘆氣]】

    【江昱︰這怎麼看出來的？】

    【黎應︰我也不知道】

    【黎應︰沒人看出來你嗎[思考]】

    【江昱︰陳菁菁看出來了[皺眉]】

    【黎應︰[親親][親親][親親][擁抱]】

    收到最後一條消息，江昱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黎應的開心，他隔著遮罩都感受得到，那他同學能看出來確實一點也不奇怪。

    【黎應︰今天跟我一起吃飯還是回家吃】

    【江昱︰回家吃】

    【江昱︰我剛給我媽說，跟你一起吃飯，她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天天煩你】

    【黎應︰[臉紅]】

    【黎應︰再多煩煩我】

    【黎應︰[委屈巴巴.jpg]】

    江昱看了幾眼對話框，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揚，最後實在憋不住，乾脆埋在臂膀裡偷笑，笑著笑著還極輕地嘁了一聲。

    雖然今晚不一起吃飯，但黎應還是按照慣例來接江昱下課了。

    上了副駕駛，江昱把書包往後座一丟，而後邊系安全帶邊說︰“其實你不用特意來接我，我打車去我爸媽那裡只要幾分鐘，你開來開去多浪費時間。”

    黎應微微一頓，偏頭看他。

    察覺到他的目光，江昱系好安全帶，睨過去︰“怎麼了？”

    “我覺得不麻煩。”黎應說。

    微微一默，江昱解釋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你剛下班，開來開去挺麻煩的。我又沒這麼懶，這點路還要你特意接送。”

    黎應嗯了一聲，垂眸思忖片刻，而後慢吞吞地說︰“確切來說，來接你也不只是方便你。”

    聞言江昱微挑了下眉。

    就聽黎應笑道︰“我也有私心，想跟你多呆一會兒。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你，每時每刻心情都很好。”

    江昱眨了眨眼。

    黎應也跟著眨了眨眼，而後牽住他的手，笑說︰“能讓我明天早上接你嗎？這樣我今晚的心情會很好。”

   第46章

    雖然已經談了戀愛, 但江昱聽到這些話，還是會不好意思。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瞬間真的被黎應哄到了，心裡甜滋滋的。

    他好像從黎應身上體會到了一種無條件的偏愛和被堅定的選擇, 令他充滿安全感。原本那些會擔心害怕的性取向問題, 他人看法的問題, 好像都因為是黎應, 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知道了。”江昱低聲說。

    其實他也不是不想見黎應，只是考慮到他開來開去太麻煩, 下意識替他做出了最簡便的選擇。

    要說起來，江昱反而覺得談戀愛之後, 他有了一些令自己出乎意料的變化。他以前是個不太愛跟人黏在一塊的性格，小時候連爸媽都不怎麼黏, 在別的小朋友眼裡總是不太愛說話, 有點酷酷的。

    但他現在下課後大部分時間都跟黎應黏在一起, 完全不覺得膩，也不覺無趣。他們可以在隨便什麼地方, 車裡，家裡, 餐廳裡, 馬路邊，隨便做些什麼, 或者一起說很多沒有營養, 甚至說完之後都不知道說過些什麼的對話。

    只要兩個人呆在一起, 怎麼樣都可以。

    連最愛的遊戲都變得不那麼有趣。

    江昱以前從來沒想到談戀愛竟然會是這種感覺, 能把所有索然無趣的事情通通變得有趣, 還挺神奇的。

    這麼想著, 江昱這會兒更捨不得跟黎應分開了。今天他們才見了幾分鐘，甚至……連抱都沒抱一下。

    須臾間，江昱忽然想到什麼，眼楮一亮，兩只手無意識地抓起黎應的手把玩。

    他發現了一個找男朋友的好處，他可以光明正大帶黎應回家吃飯啊？反正他媽肯定看不出來。

    江昱思索間，黎應目光往下一垂，落在他們手上。

    江昱不知在想些什麼，兩只手無意識地捏著他的手把玩，這裡捏捏，那里拉拉，像在給他按摩似的。

    黎應其實之前就發現了他這點小動作，江昱沒事幹的時候，似乎特別喜歡玩他的手。

    因為江昱這些小動作，黎應心裡頭甜滋滋的，他很喜歡江昱這種無意識流露出來的親昵。這是只屬於他們的親密感。

    正在這時，江昱忽地側頭看向黎應︰“你今天……”

    他微微頓了下，黎應聞聲抬起眼，眉梢極輕地挑了下。

    而後就聽江昱問︰“要不要跟我回去吃飯？”

    黎應微微一愣。

    江昱繼續說︰“反正我媽也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她還挺喜歡你的。”

    略頓片秒，黎應不禁失笑。

    有一瞬間他竟然理解成江昱要帶他回家出櫃，致使他心跳都快了幾分。

    說罷江昱不知想到什麼，也跟著笑了，而後一臉揶揄地看向黎應︰“我估計我媽看上你了，想讓你當她女婿。”

    “……”黎應看著他，眨了眨眼，倏爾一笑，“女婿不行，兒婿行嗎？幫我問問阿姨，一樣的，我都會孝敬她。”

    聞言江昱看他一眼，而後眼楮瞟去窗外︰“那待會見了你自己去問唄。”

    去吃飯之前，江昱特意打電話跟江媽說了一聲，他要帶黎應回家吃飯。

    江夢剛好在餐廳，她正坐在吧台裡，一邊吃著飯一邊在追劇，聞言側頭看向身旁的江媽。

    見江媽掛斷電話，江夢問︰“江昱要帶黎應過來吃飯？”

    江媽嗯了一聲，頓時想到什麼，側頭看江夢︰“你跟黎應，你們兩有什麼進展嗎？”

    江夢沒想到她媽還沒忘記這茬，頓時沉默了一瞬。

    見狀江媽說︰“他跟江昱關系這麼好，你就不會讓江昱幫你們撮合撮合？”

    江夢聽笑了，須臾過後，才說︰“媽，就算你很喜歡黎應，你也不能非逼著我跟他好吧？”

    略作停頓，江夢又說︰“再說了，他跟江昱關系好，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怎麼不乾脆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得了。反正以後也可以叫你媽。”

    這已經不是江夢第一次說這種話了。她以前從來沒說過這種話，而且江昱跟黎應的關系確實比他從小到大交的朋友都要親密。

    江媽敏銳地頓了下，而後看著江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到江媽打量的眼神，江夢頓時心頭一咯　，而後佯裝隨意地說︰“我能有什麼意思。我就是說我跟他不可能，你非要硬把我們湊在一起。”

    江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江夢佯裝淡定地繼續低頭吃飯。

    自那天之後，只要江昱上午有課，黎應每天都會來接他上下課，然後一起吃個飯。兩人也沒特意商量過，幾次之後就變成了默契。

    這天也一如既往，等江昱坐上車，黎應開車駛出小區，開往兩人昨晚在電話裡說好的那家豆腐花早餐店。

    江昱一路上說了幾句話後，發覺黎應今天意外得有些沉默。

    路口剛好是紅燈，黎應剎車停下，趁著這麼點時間，他伸手抓過江昱的手，在手心裡捏了兩下，而後抬起來，在江昱手背上輕輕啄了幾口。

    這完全是他下意識的小動作。就如同江昱喜歡玩他的手一般，黎應開車的時候，不能抱也不能親江昱，只是抓抓他的手。

    見黎應半闔著眼皮，眸光微忖，江昱看了幾秒，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黎應微頓，笑著睨眼看過來︰“看出來了？”

    “廢話。”江昱說。

    紅燈轉綠，黎應松開他的手，繼續開車，而後略沉吟道︰“趙聞他們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說著他偏頭打量了一眼江昱，見他臉上沒有異色，才繼續說︰“他們看出來了。”

    他們兩個經常跟趙聞他們一起玩，能看出來，江昱並不稀奇。

    之前不知道黎應的性取向還好，現在公開了，江昱覺得，認識他們的人，多多少少會往他身上猜。

    “他們讓我請吃脫單飯。”黎應說。

    旋即笑了下，側眸瞥一眼江昱，請示道︰“可以嗎？”

    江昱偏頭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說︰“……吃就吃啊，你問我幹嗎。”

    “我這不是非單身人士的自覺。”黎應笑道，眼楮稍彎，說得一本正經，“事前請示男朋友，避免以後任何家庭矛盾。”

    江昱覷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揚起，而後口是心非地說︰“你說得我好像很不講道理一樣，我是這種人？”

    “不是。”黎應否認得很快，“你最講道理。”

    略微停頓，他又側目瞥了一眼江昱，笑道︰“不過你不講道理一點也可以。”

    脫單飯定在週六晚上，海城市裡的一家高檔餐廳。

    黎應和江昱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了。

    這是自他們確認關系以來，江昱第一次見趙聞他們，還是以情侶關系。江昱臉皮薄，實在覺得不好意思，走到餐廳門口，好幾次想打退堂鼓。

    黎應只好一路哄著他。

    等哄到包廂門口，黎應準備推門時，江昱還往後縮了縮。

    像是生怕他跑了，黎應緊了緊手心，回頭看一眼。見江昱縮在後面，忍不住笑了聲。

    聞言江昱頓時抬眸瞪他一眼，因為羞惱，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張牙舞爪的︰“笑屁啊。”

    他不知道他這幅樣子有多可愛，黎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後湊過去在他唇角快速啄了一口。

    這時他們身後剛好路過一個服務員。

    服務員似乎看到了，只是良好的職業素養促使他目不斜視地淡定走過。

    見狀江昱忍不住紅了耳尖。

    最近他已經習慣了黎應的親熱，已經好久沒這麼害羞過了。

    黎應安撫地抓了抓江昱的手，正準備再說些什麼，就見身前的門被人從里拉開。

    陳程迎了出來︰“我就說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原本安靜的包廂，在看到兩人手牽著手時，頓時響起一陣誇張的起哄。

    見他們鬧了幾聲還沒聽，黎應抬眼，緩慢地提醒了一句︰“差不多行了。”

    大家都是熟悉黎應的人，見他這個表情，確實是適可而止的意思，看到一旁不好意思抬頭的江昱，大概也猜到緣由，稍稍安分下來。

    兩人入座。

    趙聞積極地給他們倒酒，秦洋就在一旁笑著問江昱︰“小江昱，第一次談戀愛的感覺怎麼樣？”

    聞言一桌上男男女女的目光頓時全瞥到江昱身上，臉上透出戲謔的表情。

    江昱微微一滯，隨後也笑了下︰“……比想像中好。”

    說完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黎應。

    就見黎應唇角噙著笑，似乎就在等他這個答案。

    見江昱眼楮瞥過去，黎應與他對視須臾，而後很自覺地咳了咳嗓子，朝桌上幾人環視一圈，笑道︰“行了，你們今晚有什麼事沖我來，別為難他。”

    大家頓時又嘖嘖地起哄了兩聲，不過這次他們沒太過火。

    話落沒多久，趙聞第一個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趙聞說。他往黎應身旁的空位一坐，朝他舉起酒杯，“來，兄弟，我敬你，恭喜你得償所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杯我幹了，你隨意。”

    說完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把杯子反過來倒了倒，滴酒不落。

    做完這一步，趙聞就開始巴巴地盯著黎應了。雖然他嘴上說的是“你隨意”，但大部分人都知道，在酒桌上，這就是一句客氣話。

    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應該是，我幹了，你好意思隨意？

    黎應也很自覺，並沒把他的話當真，拿起酒杯就一飲而盡。

    等他喝完，趙聞鼓了鼓掌，叫了幾聲好。

    而後就把目光投到了一旁的江昱身上，看著他不懷好意地嘿嘿一笑︰“小江昱，你說，你跟我喝什麼酒。”

    大約有點累了，黎應今天看起來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散漫。聞言他懶懶掀起眼皮，朝趙聞看了一眼，而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說了，今晚沖我來。”

    “行。”趙聞就等著他這句話，頓時豪邁地一拍桌子，“有你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來，這一回我祝江昱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幹了，你隨意。”

    江昱︰“……”

    一頓飯，三個男生輪流變著法子給他們敬酒。

    江昱這才算明白，這壓根就是場鴻門宴。

    不過他酒量不太好，所以沒喝幾口，全是黎應替他擋了。

    酒過三巡，桌上終于安分下來。

    除了江昱，幾個男生都有點醉了。黎應喝得最多，但他喝酒不上臉，江昱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他有幾分醉意。

    於是江昱打量了黎應幾眼，湊過去，伸手比了個“二”的手勢︰“這是幾？”

    見狀黎應掀開眼皮，透著些微醉意的雙眼睨過來︰“抱抱。”

    “嗯？”江昱一時間沒聽明白，“什麼抱抱，我說這是幾？這是個數字。”

    “給我抱抱。”黎應說，他的嗓音透著幾分倦懶。

    說著他抬手一抓，把江昱的“二”牢牢抓進手心裡，而後直接攬著對方的腰，一把拉入懷裡。

    對面兩個女生見到這一幕，不由誇張地笑著對視一眼。

    而後其中一個問︰“江昱，你們住哪？離這裡遠嗎？”

    聞言江昱想從黎應懷裡退出去，然而後者喝了點酒，出乎意料地霸道，硬是摟著他不肯松。

    江昱慶幸自己是背對著她們的。

    “黎應家就在海城，我們應該去那住。”江昱說。

    女生聞言應了一聲，略微一頓後，又提議道︰“黎應好像醉了。我們在隔壁訂了酒店，走過去就幾步路，你們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住那。”

    聞言江昱略微一遲疑。

    他好像確實有點扶不動黎應，更別說還要一路從這裡扶到家。

    於是江昱拍了拍黎應的後背，想把決定權丟給他︰“要不要開個房？”

    聞言黎應略微一滯，松開江昱。

    “跟誰開房？跟你嗎？”黎應問。他說著湊到江昱面前，輕輕摩挲他嘴唇，嗓音低啞，語氣繾綣，“那我要。”

    也不知道理解成什麼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要什麼？你說

    第47章 就算我們的婚姻不會被國家認可，也會被我的家族認可。

    雖然黎應聲音很輕, 但這會兒包廂安靜，江昱不確定那兩個女生有沒有聽到。

    畢竟黎應這話實在有些流氓，江昱耳朵瞬間紅了，一隻手抵住他下巴, 用在場其他人聽不見的氣音罵他︰“流氓。”

    黎應似乎對這個稱呼很受用, 聞言眼楮還笑彎了起來。

    不過既然都被罵了, 當然要做實這個罵名, 不然多吃虧。

    黎應嘴唇摩挲著在江昱臉上來回蹭兩下，而後親吻著一寸寸挪過去, 啄他唇角。

    他這吻法實在有些纏人，江昱趕忙抬手捂住他嘴。

    好在這會兒身後有說話聲和的動靜, 聽起來趙聞和秦洋的女朋友似乎準備帶他們倆回酒店。

    不出所料，沒多久江昱就聽其中一個女生問︰“江昱, 你們現在還不走吧？陳程女朋友馬上就來接他了, 已經在路上了。”

    陳程已經完全倒下, 此時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江昱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扭頭看了他一眼, 隨後點點頭道︰“嗯，我們過一會兒再走, 你們先走吧。”

    “好, 那麻煩你啦。”女生說。

    等他們一走，整個包間頓時安靜下來。

    江昱目送幾人出門, 轉回頭, 就見黎應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見他終於轉過頭來, 笑著彎起眼楮, 而後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他們走了。”

    江昱看著他, 嗯了一聲。他以前就誇過黎應笑起來很好看, 但他之前的笑都很內斂。

    不過自從他們兩個談了戀愛以後，黎應倒是笑得越來越多了，性格也比以前外放了。

    黎應也看著他，看了幾秒，喉結微一聳動，眼楮就開始往下瞟。

    而後他也沒客氣，湊過去輕啄江昱嘴唇和那顆痣。

    江昱微微仰頭，迎著他的吻，被親了好一會兒。

    他喝了太多酒，以至於唇齒間都是酒精味，有點澀，也有點甜。

    江昱不由想起小時候他爸爸過年和親戚喝了很多酒，全身都是酒味，他那時候特別不喜歡那股味，躲得遠遠的。

    當然，長大之後他依然不喜歡聞別人身上過於濃重的酒味。人都是這樣，總是對別人百般嫌棄。

    可此時這股濃鬱的酒精縈繞在他唇齒間，江昱不僅不覺得難聞，還特別上頭。

    在黎應啄吻的間隙，江昱稍稍退開，看著他。

    江昱屬實有些納悶，忍不住發出疑問︰“你為什麼總是對著我嘴上這顆痣啃啊？”

    說著他十分不解地抬手摸了摸那顆痣的位置。

    那是一顆很淡的痣，如果不是湊得近，壓根看不見。他小時候還嫌棄過，倒是不知現在會如此受到黎應青睞。

    見他自己在摸那顆可愛的小痣，黎應不禁眨了眨眼，而後抬眸與江昱對視，眼裡看著還有幾分醉意。

    過了須臾，黎應學著江昱低聲道︰“因為它總是勾引我。”

    語氣聽著還有幾分委屈巴巴的。

    江昱︰“……”

    可真去你的吧！他這顆痣可活得太冤枉了，是世界上最委屈的痣了。

    說罷黎應垂眸，也學著江昱的樣子，抬手摸了摸他那顆痣。指腹壓下去的時候，江昱的嘴唇泛起一點微弱的白。

    等黎應松開手，就覺得那顆痣的顏色變深了點。

    黎應眨了眨眼，臉上透出新奇。

    草，江昱忍不住低罵一句︰“流氓。”

    渾身止不住地有點發燙。

    江昱明明以前聽江夢的形容，黎應是清心寡欲、不入紅塵的形象。

    不然也不至於被大家稱為高嶺之花。

    可現在……

    “江夢還說你清心寡欲，”江昱說，“你哪裡清心寡欲了。”

    不過要是換做幾個月前，江昱也很難想像黎應這種高冷男神談起戀愛來竟然會這麼粘人，還酷愛與他親密。

    “清心寡欲……”黎應慢吞吞地重復一遍，而後稍稍眯起眼楮，眼裡透出幾分饜足。

    “為什麼要清心寡欲？我有男朋友啊。”他說，

    說得居然還挺有道理，江昱一時竟無言以對。

    陳程女朋友來得有點晚，以至於兩人離開時也不早，所以最後還是住到了隔壁酒店。

    不過好在黎應雖然有點醉，卻沒喪失行動能力。不然江昱覺得他真拖不動黎應。

    開完房，兩人刷卡進房間。

    江昱說︰“喝了酒不能洗澡，你去簡單洗漱一下吧。”

    聞言黎應微微一頓，隨即拎了拎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一股子酒味，還混合著點煙味。

    雖然他現在不怎麼抽煙，但陳程他們都在抽。大家待在一個包廂，衣服上難免會被燻到，江昱身上也不例外。

    就這麼讓潔癖帶著一身煙酒味去睡覺，屬實有點煎熬。

    看到他的表情，江昱也覺得這個提議實在太為難他了。

    略微思忖，提議說︰“那你去擦洗一下？”

    黎應看著他，兩人對視須臾，江昱肯定地說︰“反正不能洗澡，我會在門口盯著你的。”

    為了增強說服力，江昱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恐嚇他︰“要是被我聽到你洗澡的聲音，我就進去抓你。”

    聞言黎應眨了兩下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亮。

    他們沒帶換洗衣服，考慮到黎應的潔癖，等他進了衛生間，江昱換上睡袍，叫來了客房洗衣服務。

    等送走兩人的髒衣服，江昱走去衛生間門口聽了聽。沒有淋浴聲音，他剛開始樂呵地想黎應喝醉了還挺聽話，下一秒就聽見嘩嘩的水流聲傳了出來。

    江昱微微一頓，敲了敲門，提醒道︰“別洗澡。”

    他這種一向需要別人來操心的性子，還是頭一回這麼操心別人。

    江昱想著不由覺得好笑。

    然而裡面除了流水聲，什麼回應都沒有。

    略作停頓之後，江昱又敲了敲門︰“黎應？黎哥？黎大帥哥？你在不在？”

    他喊了幾聲，裡面就是怎麼都沒人應，只聽水聲嘩嘩流下。

    “你是被妖怪抓走了嗎？”江昱喊。

    就算要洗澡，這麼沖一下也該差不多了。不過江昱考慮到對方那潔癖的毛病，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沒忍住破門而入。

    黎應果真在洗澡，腰間還特意圍了塊浴巾，只不過浴巾被水打濕了大半，有種欲蓋彌彰的沖擊力。

    江昱眼楮頓時慌亂地閃爍，隨即瞥向別處。

    草，他是真他嗎一點都不想看。然而越不想看，那片秒的畫面在腦海中越顯得清晰。

    不得不說，黎應的身材是真的好，臂膀線條流暢，腹部肌肉結實。

    以後他的優點裡再加上一項身材好也不是不可以。

    見他推開門，黎應眉眼微挑，眼裡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江昱咽了咽口水，快速往他臉上瞥去一眼，催促道︰“你快出來。”

    然而黎應只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眸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深。

    江昱眼楮又瞥過去一下，見他一點反應都沒，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聲，硬著頭皮走過去，想把他拉出來。

    見他一步步靠近，黎應目的達成，眼楮頓時微微一眯，仿佛一隻等待獵物踏入陷阱的狼。

    果不其然，江昱剛走到淋浴前，正想伸手抓他。卻被對方反抓住手腕，一把拖入淋浴間。

    黎應從後摟著江昱，溫暖的水流順著江昱頭頂的發絲滑落，滑過他白皙好看的面龐。江昱側仰著腦袋，稍稍躲開一些，抹了把濕漉漉的臉，腦子都有些懵了。

    果然再優雅的男人，本質都是一頭狼。

    黎應在他耳畔一口一口輕輕啄吻，江昱都懷疑他是不是憋太久憋壞了，搞這種變態小把戲。

    在他頸間耳畔落下幾個啄吻後，黎應湊到他耳邊︰“你是不是也沒洗澡？”

    江昱沉默著沒說話，就聽黎應笑了下，而後在他臉上蹭了蹭，聲音繾綣︰“一起洗吧。”

    說著一隻手抬起他下巴，從後側吻過來。

    頭頂的流水打在兩人身上，他們就這麼站在水流下用力親吻。

    大約是感受到江昱雙肩緊繃，黎應貼著他的唇左右摩挲著，忍不住笑了下，而後捏了捏他後脖頸，低聲安撫︰“放心，不做什麼。”

    他的嗓子有點啞，說著薄唇再一次欺壓而下。

    果然是憋壞了，江昱忍不住腹誹。而後抬起雙手摟住他脖子，一條腿向後一抬，關了花灑的水龍頭。

    水流停住。

    第二天江昱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他混混沌沌地摸到手機，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接了起來。

    “喂。”開口時，江昱嗓音還帶著幾分晨起的沙啞。

    聞言那頭頓了下，而後問︰“你在哪呢？”

    這聲音太過熟悉，江昱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家裡啊。”

    “家裡？”電話那頭的江媽頓時大力拍了拍他房門，“你房間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告訴我你在家裡？你去學了七十二變是吧？”

    被抓個正著，江昱一時也無言以對。

    “江昱。”江媽心平氣和地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江昱下意識否認，隨即瞥到身旁的黎應坐了起來。

    微微一頓，他眼楮一轉，想到什麼，解釋說︰“我跟黎應在一起，我們昨晚打遊戲打得晚，我就住他家了。不信我讓他接電話。”

    江媽微微一頓，而後說︰“行，那你讓他接電話。”

    聞言江昱也沒多想，手機直接遞給一旁的黎應，朝他眨巴著眼楮說︰“我媽讓你幫我證明，我昨晚確實在你家玩。”

    黎應微微一頓，接過手機︰“阿姨，您好。”

    江媽︰“……”

    黎應畢竟不是自家兒子，江媽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禮貌地問候兩句。

    最後這通尷尬的電話以江媽憋了一口悶氣和江昱被扣除這個月剩餘零花錢為結尾。

    江昱掛斷電話，撇了撇嘴。他就說他媽一天到晚除了扣錢，也想不出別的什麼花招了。

    一開始，黎應聽江昱緊張兮兮地接起這通電話時，心髒都快跳出來了。畢竟他們兩個的對話聽起來實在有點凶。他也不止一次擔心過江昱出櫃的問題。

    直到聽到江媽最後憋出一句扣光江昱這個月零花錢，讓他去學校吃饅頭鹹菜時，他才整個人一放鬆，忍不住笑出來。

    怪不得江昱的吐槽裡全是扣錢，看來事實也確實如此。

    見他還笑得出來，江昱眼楮睨過去，不爽道︰“你笑什麼，現在我零花錢全扣光了，欠你的錢也還不出了。”

    黎應收斂唇邊的笑意︰“沒事，我有，我給你。”

    江昱微微一頓，睨了他幾秒，而後悶悶地說︰“我才不要年紀輕輕做小白臉。”

    聞言黎應笑著點了點頭︰“行，那年紀大點再做也一樣。”

    江昱瞪他，黎應笑著繼續說︰“那算我借你的？”

    一想到他從小到大坎坷曲折的零花錢之路，江昱忍不住低嘆了口氣︰“看來真不知道要還到猴年馬月了。”

    黎應看著他，眨了下眼，而後彎唇一笑︰“還不起剛好以身相許。”

    微微一頓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等你以身相許了，肯定能還得起。”

    江昱聽著他這邏輯，也忍不住笑了下︰“用你的錢還你，是吧？”

    “不止。”黎應說，“我奶奶去世前建立了家族信託，我以後的伴侶也有權領取，這是奶奶生前就立下的。”

    江昱不懂什麼叫家族信託，不過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只覺得有錢人的世界確實難以想像。

    “這種應該要領結婚證吧？”江昱說，而後低垂下眼楮，聳了聳肩，“我們又不可能領證。”

    黎應看了他兩秒，而後解釋道︰“奶奶思想很前衛，這一點早就為小輩們考慮過了。沒有結婚證的伴侶，只要簽署協議就可以。就算我們的婚姻不會被國家認可，也會被我的家族認可。”

    聞言江昱側目看了他幾眼，而後眨了眨眼楮，突然好奇地問道︰“那萬一沒結婚就分手了呢？”

    第47章 就算我們的婚姻不會被國家認可，也會被我的家族認可。

　　雖然黎應聲音很輕, 但這會兒包廂安靜，江昱不確定那兩個女生有沒有聽到。

　　畢竟黎應這話實在有些流氓，江昱耳朵瞬間紅了，一隻手抵住他下巴, 用在場其他人聽不見的氣音罵他：“流氓。”

　　黎應似乎對這個稱呼很受用, 聞言眼睛還笑彎了起來。

　　不過既然都被罵了, 當然要做實這個駡名, 不然多吃虧。

　　黎應嘴唇摩挲著在江昱臉上來回蹭兩下，而後親吻著一寸寸挪過去, 啄他唇角。

　　他這吻法實在有些纏人，江昱趕忙抬手捂住他嘴。

　　好在這會兒身後有說話聲和窸窸窣窣的動靜, 聽起來趙聞和秦洋的女朋友似乎準備帶他們倆回酒店。

　　不出所料，沒多久江昱就聽其中一個女生問：“江昱, 你們現在還不走吧？陳程女朋友馬上就來接他了, 已經在路上了。”

　　陳程已經完全倒下, 此時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江昱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扭頭看了他一眼, 隨後點點頭道：“嗯，我們過一會兒再走, 你們先走吧。”

　　“好, 那麻煩你啦。”女生說。

　　等他們一走，整個包間頓時安靜下來。

　　江昱目送幾人出門, 轉回頭, 就見黎應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見他終於轉過頭來, 笑著彎起眼睛, 而後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他們走了。”

　　江昱看著他, 嗯了一聲。他以前就誇過黎應笑起來很好看, 但他之前的笑都很內斂。

　　不過自從他們兩個談了戀愛以後，黎應倒是笑得越來越多了，性格也比以前外放了。

　　黎應也看著他，看了幾秒，喉結微一聳動，眼睛就開始往下瞟。

　　而後他也沒客氣，湊過去輕啄江昱嘴唇和那顆痣。

　　江昱微微仰頭，迎著他的吻，被親了好一會兒。

　　他喝了太多酒，以至於唇齒間都是酒精味，有點澀，也有點甜。

　　江昱不由想起小時候他爸爸過年和親戚喝了很多酒，全身都是酒味，他那時候特別不喜歡那股味，躲得遠遠的。

　　當然，長大之後他依然不喜歡聞別人身上過於濃重的酒味。人都是這樣，總是對別人百般嫌棄。

　　可此時這股濃郁的酒精縈繞在他唇齒間，江昱不僅不覺得難聞，還特別上頭。

　　在黎應啄吻的間隙，江昱稍稍退開，看著他。

　　江昱屬實有些納悶，忍不住發出疑問：“你為什麼總是對著我嘴上這顆痣啃啊？”

　　說著他十分不解地抬手摸了摸那顆痣的位置。

　　那是一顆很淡的痣，如果不是湊得近，壓根看不見。他小時候還嫌棄過，倒是不知現在會如此受到黎應青睞。

　　見他自己在摸那顆可愛的小痣，黎應不禁眨了眨眼，而後抬眸與江昱對視，眼裡看著還有幾分醉意。

　　過了須臾，黎應學著江昱低聲道：“因為它總是勾引我。”

　　語氣聽著還有幾分委屈巴巴的。

　　江昱：“……”

　　可真去你的吧！他這顆痣可活得太冤枉了，是世界上最委屈的痣了。

　　說罷黎應垂眸，也學著江昱的樣子，抬手摸了摸他那顆痣。指腹壓下去的時候，江昱的嘴唇泛起一點微弱的白。

　　等黎應鬆開手，就覺得那顆痣的顏色變深了點。

　　黎應眨了眨眼，臉上透出新奇。

　　草，江昱忍不住低罵一句：“流氓。”

　　渾身止不住地有點發燙。

　　江昱明明以前聽江夢的形容，黎應是清心寡欲、不入紅塵的形象。

　　不然也不至於被大家稱為高嶺之花。

　　可現在……

　　“江夢還說你清心寡欲，”江昱說，“你哪裡清心寡欲了。”

　　不過要是換做幾個月前，江昱也很難想像黎應這種高冷男神談起戀愛來竟然會這麼粘人，還酷愛與他親密。

　　“清心寡欲……”黎應慢吞吞地重複一遍，而後稍稍眯起眼睛，眼裡透出幾分饜足。

　　“為什麼要清心寡欲？我有男朋友啊。”他說，

　　說得居然還挺有道理，江昱一時竟無言以對。

　　-

　　陳程女朋友來得有點晚，以至於兩人離開時也不早，所以最後還是住到了隔壁酒店。

　　不過好在黎應雖然有點醉，卻沒喪失行動能力。不然江昱覺得他真拖不動黎應。

　　開完房，兩人刷卡進房間。

　　江昱說：“喝了酒不能洗澡，你去簡單洗漱一下吧。”

　　聞言黎應微微一頓，隨即拎了拎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一股子酒味，還混合著點煙味。

　　雖然他現在不怎麼抽煙，但陳程他們都在抽。大家待在一個包廂，衣服上難免會被熏到，江昱身上也不例外。

　　就這麼讓潔癖帶著一身煙酒味去睡覺，屬實有點煎熬。

　　看到他的表情，江昱也覺得這個提議實在太為難他了。

　　略微思忖，提議說：“那你去擦洗一下？”

　　黎應看著他，兩人對視須臾，江昱肯定地說：“反正不能洗澡，我會在門口盯著你的。”

　　為了增強說服力，江昱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恐嚇他：“要是被我聽到你洗澡的聲音，我就進去抓你。”

　　聞言黎應眨了兩下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亮。

　　他們沒帶換洗衣服，考慮到黎應的潔癖，等他進了衛生間，江昱換上睡袍，叫來了客房洗衣服務。

　　等送走兩人的髒衣服，江昱走去衛生間門口聽了聽。沒有淋浴聲音，他剛開始樂呵地想黎應喝醉了還挺聽話，下一秒就聽見嘩嘩的水流聲傳了出來。

　　江昱微微一頓，敲了敲門，提醒道：“別洗澡。”

　　他這種一向需要別人來操心的性子，還是頭一回這麼操心別人。

　　江昱想著不由覺得好笑。

　　然而裡面除了流水聲，什麼回應都沒有。

　　略作停頓之後，江昱又敲了敲門：“黎應？黎哥？黎大帥哥？你在不在？”

　　他喊了幾聲，裡面就是怎麼都沒人應，只聽水聲嘩嘩流下。

　　“你是被妖怪抓走了嗎？”江昱喊。

　　就算要洗澡，這麼沖一下也該差不多了。不過江昱考慮到對方那潔癖的毛病，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沒忍住破門而入。

　　黎應果真在洗澡，腰間還特意圍了塊浴巾，只不過浴巾被水打濕了大半，有種欲蓋彌彰的衝擊力。

　　江昱眼睛頓時慌亂地閃爍，隨即瞥向別處。

　　草，他是真他嗎一點都不想看。然而越不想看，那片秒的畫面在腦海中越顯得清晰。

　　不得不說，黎應的身材是真的好，臂膀線條流暢，腹部肌肉結實。

　　以後他的優點裡再加上一項身材好也不是不可以。

　　見他推開門，黎應眉眼微挑，眼裡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江昱咽了咽口水，快速往他臉上瞥去一眼，催促道：“你快出來。”

　　然而黎應只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眸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深。

　　江昱眼睛又瞥過去一下，見他一點反應都沒，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聲，硬著頭皮走過去，想把他拉出來。

　　見他一步步靠近，黎應目的達成，眼睛頓時微微一眯，仿佛一隻等待獵物踏入陷阱的狼。

　　果不其然，江昱剛走到淋浴前，正想伸手抓他。卻被對方反抓住手腕，一把拖入淋浴間。

　　黎應從後摟著江昱，溫暖的水流順著江昱頭頂的髮絲滑落，滑過他白皙好看的面龐。江昱側仰著腦袋，稍稍躲開一些，抹了把濕漉漉的臉，腦子都有些懵了。

　　果然再優雅的男人，本質都是一頭狼。

　　黎應在他耳畔一口一口輕輕啄吻，江昱都懷疑他是不是憋太久憋壞了，搞這種變態小把戲。

　　在他頸間耳畔落下幾個啄吻後，黎應湊到他耳邊：“你是不是也沒洗澡？”

　　江昱沉默著沒說話，就聽黎應笑了下，而後在他臉上蹭了蹭，聲音繾綣：“一起洗吧。”

　　說著一隻手抬起他下巴，從後側吻過來。

　　頭頂的流水打在兩人身上，他們就這麼站在水流下用力親吻。

　　大約是感受到江昱雙肩緊繃，黎應貼著他的唇左右摩挲著，忍不住笑了下，而後捏了捏他後脖頸，低聲安撫：“放心，不做什麼。”

　　他的嗓子有點啞，說著薄唇再一次欺壓而下。

　　果然是憋壞了，江昱忍不住腹誹。而後抬起雙手摟住他脖子，一條腿向後一抬，關了花灑的水龍頭。

　　水流停住。

　　-

　　第二天江昱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他混混沌沌地摸到手機，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接了起來。

　　“喂。”開口時，江昱嗓音還帶著幾分晨起的沙啞。

　　聞言那頭頓了下，而後問：“你在哪呢？”

　　這聲音太過熟悉，江昱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家裡啊。”

　　“家裡？”電話那頭的江媽頓時大力拍了拍他房門，“你房間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告訴我你在家裡？你去學了七十二變是吧？”

　　被抓個正著，江昱一時也無言以對。

　　“江昱。”江媽心平氣和地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沒。”江昱下意識否認，隨即瞥到身旁的黎應坐了起來。

　　微微一頓，他眼睛一轉，想到什麼，解釋說：“我跟黎應在一起，我們昨晚打遊戲打得晚，我就住他家了。不信我讓他接電話。”

　　江媽微微一頓，而後說：“行，那你讓他接電話。”

　　聞言江昱也沒多想，手機直接遞給一旁的黎應，朝他眨巴著眼睛說：“我媽讓你幫我證明，我昨晚確實在你家玩。”

　　黎應微微一頓，接過手機：“阿姨，您好。”

　　江媽：“……”

　　黎應畢竟不是自家兒子，江媽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禮貌地問候兩句。

　　最後這通尷尬的電話以江媽憋了一口悶氣和江昱被扣除這個月剩餘零花錢為結尾。

　　江昱掛斷電話，撇了撇嘴。他就說他媽一天到晚除了扣錢，也想不出別的什麼花招了。

　　一開始，黎應聽江昱緊張兮兮地接起這通電話時，心臟都快跳出來了。畢竟他們兩個的對話聽起來實在有點凶。他也不止一次擔心過江昱出櫃的問題。

　　直到聽到江媽最後憋出一句扣光江昱這個月零花錢，讓他去學校吃饅頭鹹菜時，他才整個人一放鬆，忍不住笑出來。

　　怪不得江昱的吐槽裡全是扣錢，看來事實也確實如此。

　　見他還笑得出來，江昱眼睛睨過去，不爽道：“你笑什麼，現在我零花錢全扣光了，欠你的錢也還不出了。”

　　黎應收斂唇邊的笑意：“沒事，我有，我給你。”

　　江昱微微一頓，睨了他幾秒，而後悶悶地說：“我才不要年紀輕輕做小白臉。”

　　聞言黎應笑著點了點頭：“行，那年紀大點再做也一樣。”

　　江昱瞪他，黎應笑著繼續說：“那算我借你的？”

　　一想到他從小到大坎坷曲折的零花錢之路，江昱忍不住低歎了口氣：“看來真不知道要還到猴年馬月了。”

　　黎應看著他，眨了下眼，而後彎唇一笑：“還不起剛好以身相許。”

微微一頓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等你以身相許了，肯定能還得起。”

　　江昱聽著他這邏輯，也忍不住笑了下：“用你的錢還你，是吧？”

　　“不止。”黎應說，“我奶奶去世前建立了家族信託，我以後的伴侶也有權領取，這是奶奶生前就立下的。”

　　江昱不懂什麼叫家族信託，不過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只覺得有錢人的世界確實難以想像。

　　“這種應該要領結婚證吧？”江昱說，而後低垂下眼睛，聳了聳肩，“我們又不可能領證。”

　　黎應看了他兩秒，而後解釋道：“奶奶思想很前衛，這一點早就為小輩們考慮過了。沒有結婚證的伴侶，只要簽署協議就可以。就算我們的婚姻不會被國家認可，也會被我的家族認可。”

　　聞言江昱側目看了他幾眼，而後眨了眨眼睛，突然好奇地問道：“那萬一沒結婚就分手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昱，你真是（）

　　提問：請問（）裡填什麼詞語？

 

第48章 公開出櫃。

　　黎應看了他幾秒, 而後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我去洗漱。”他淡聲說。

　　江昱眨了眨眼，看他一路走近衛生間，不由暗道, 我靠, 不會是生氣了吧。

　　緊接著他也下了床, 跟進衛生間, 故意擠到黎應旁邊，也學著他一塊拿起牙膏牙刷。

　　江昱邊刷牙邊側目瞄黎應, 就見他低垂著眼睛，完全不往他這兒瞟一眼。

　　看起來真的有點生氣。

　　至少從他們認識到現在, 黎應還沒這麼故意冷淡過他。

　　估摸著那句話真的刺激到了他，江昱暗罵自己嘴欠, 真心實意地反省了一下。

　　這麼一反省, 江昱頓時有些後怕。

　　從夏令營到現在, 黎應喜歡他已經將近四年。而在前三年裡，他們是完全沒有任何聯繫的狀態。甚至對黎應來說, 他可能早就做好他們這輩子都不會產生交集的打算。

　　而對江昱來說，他壓根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不知道那個他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男生會對他心動。也不知道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 有人一直在默默喜歡著他。

　　差一點，他們就錯過了。

　　想到這, 江昱沒敢再想下去。他刷著牙, 抬起胳膊碰了碰黎應, 後者沉默著往旁邊挪了兩步。

　　見狀江昱忍不住笑了下：“哥, 我是開玩笑的啊。你不是這都聽不出來吧？”

　　微微一頓, 江昱故意打趣說：“你說你這種大帥哥, 放誰那兒捨得跟你分手啊。你以為分手了好找啊？”

　　黎應洗漱完，在盥洗台前垂眸站了一會兒，而後眼睛睨向江昱：“你喜歡我嗎？”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問題，江昱微微愣了下。

　　而後他也顧不上不好意思了，迅速漱口，解釋：“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我不喜歡你，為什麼要跟你談戀愛？圖你長得帥？”

　　話落，江昱一頓，隨即又誠實地點點頭，補充道：“沒錯，我確實也圖你長得帥。”

　　黎應一個沒忍住，被他逗笑了一點。

　　見狀江昱稍稍松了口氣。

　　看來哄男朋友也不難，他還是有戀愛天賦的。

　　黎應眼睛微垂著，一隻手插進褲兜，淡聲問道：“你以前喜歡女生……”

　　“如果，你爸媽讓我們分手，讓你跟女生談戀愛，你怎麼辦？”

　　這個問題，江昱還真沒認真考慮過。畢竟他是天生的樂觀主義，他們才談了幾個禮拜，這種有點難度的麻煩暫時還輪不上號。

　　見江昱沉默下來，黎應唇邊的弧度克制不住地往下壓。

　　他不想給江昱壓力，也願意花時間和精力，付出所有耐心慢慢等他。

　　只要他們在一起。

　　但分手兩個字，就像一根細細的針，紮進了他的軟肋，戳破了他那些隱藏在深處晦暗不明的情緒。

　　從他們重逢到在一起，每一次的意外，幾乎都是在黎應的絕望下產生的。

　　他不可能，還能回得到那種絕望中去。

　　分手是不可能的，他們之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存在這兩個字。

　　“江……”黎應正準備直接了當地跟他表明自己的態度。

　　就聽江昱率先道：“那我也不分。我現在還去跟女孩子談戀愛，我不是人渣嗎。”

　　江昱拿出了他以前哄黎應的招數：“再說了，你長這麼帥，我看慣了你這張臉，以後還有什麼人能入得了我的眼？那我不是得孤獨終老了。絕對——”

　　說罷，江昱跟個領導似的，拍了拍他肩：“放心吧，我爸媽要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以後就算睡公園，吃饅頭鹹菜，我都不拿他們一分錢。”

　　黎應看了他須臾，眼睛撇到別處，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知道江昱在哄自己，但他還是很沒出息得被哄好了。

　　江昱確實是個天生的樂觀主義，好像所有難題到他這兒都會迎刃而解。

　　見他笑了，江昱更加賣力地哄：“你看，我以前都沒跟女生談過戀愛。這說明，我可能也不喜歡女生吧？再說了，一個江夢已經夠麻煩了，我何必要給自己惹這種麻煩。”

　　黎應笑了下，看著他問：“那我麻煩嗎？”

　　江昱眨了眨眼，與他對視幾秒。就見剛剛還頭頭是道的人，突然就撇開眼睛，紅了耳朵。

　　他這反應來得實在太突然，黎應有些意外。

　　就見江昱走近一步，伸手抱住了他。而後把腦袋埋到他頸下，低聲說：“不麻煩……我特別喜歡。”

　　黎應微一恍神，旋即垂眸看他，就見毛茸茸的腦袋下，白皙的耳朵尖如同火燒一般。

　　黎應微微一默，抬手摸了摸他耳朵。

　　很軟，也很燙。

　　確實是個只會在談戀愛上害羞的小朋友。

　　看著這幅樣子的江昱，黎應突然就覺得心軟得不行，因此也產生了一些別樣的念頭。

　　想著想著黎應自己先笑了下，旋即才好笑地問：“如果你那時候收到我那條表白的微信，你會怎麼辦？”

　　江昱還真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而後他才道：“你那條微信，我應該看不出你在表白吧？我應該會覺得是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你，然後跟你做好朋友。”

　　聞言黎應想了想，如果他和那時候的江昱成為好朋友，會是一副怎樣的場景。

　　江昱逕自繼續道：“然後把你帶到我同學面前，讓他們羡慕我有你這麼帥的朋友。”

　　聽到黎應一聲輕笑，江昱抬頭看他：“如果是你呢？我們那時候認識的話，你會做些什麼？”

　　“我可能，”黎應一邊想一邊慢吞吞地說，“會帶你考海大？”

　　江昱：“……現在認識也挺好的。”

　　黎應笑著繼續問：“如果我那時候追你呢？”

　　江昱低下眼睛，沉吟須臾，隨即才笑道：“完了，那我可能要早戀了。”

　　-

　　前一晚兩人聊得有點晚，週一早上江昱一覺睡過了頭，還是被黎應的連環call叫醒的。

　　他急匆匆起床洗漱趕到樓下，剛上黎應的車，就見江媽走了回來。

　　江媽眼睛一眯，剛好瞧見了他，走到副駕駛座敲了敲窗戶。

　　江昱打開窗戶，看著他媽，急道：“媽，有什麼事晚上再說。我快遲到了，今天要點名。”

　　江媽還沒開口，一肚子話就先被他噎回了肚子，有氣發不出。

　　“阿姨。”黎應手上握了握方向盤，禮貌地跟江媽頷首打招呼。

　　江媽目光探究地看了他須臾，而後點頭應好，說話間眼睛往下一瞟，瞄到江昱手上的小籠湯包。

　　是他們家附近那家的包裝，也是江昱從小最愛吃的那家。

　　江昱掏出手機看一眼，忍不住又催了一聲：“媽，我真來不及了，今天早上要點名。”

　　江媽氣得直瞪他：“你現在知道來不及了？從來上課只知道卡點到，你早起幾分鐘會懶死你是不是？”

　　江昱：“……”

　　江媽也是個體面的人，當著黎應這種一看就是好孩子的面也不好發作。

　　“晚上回來找我。”江媽嚴肅地說，“我有事找你。”

　　江昱看著他媽的表情，突然有種心虛且不祥的預感。

　　車子一路駛向江大的方向，江昱吃著湯包，有些心不在焉。

　　黎應見狀，問：“是不是擔心阿姨猜到了？”

　　“嗯，有一點。”江昱說，“我中午去找江夢吃飯。”

　　黎應趁著紅燈偏頭看他。

　　江昱大口吃著湯包，笑問：“你說她會不會在餐廳謀殺親弟弟？”

　　黎應沒被他逗笑，伸手牽住他手，認真道：“我陪你一起。”

　　聞言江昱側目看他：“你幹嗎這麼嚴肅啊，不用擔心，這都是小場面，我應付得來。”

　　見黎應比他還緊張，江昱安慰了他幾句，隨後沒多久車子就開到了江大門口。

　　江昱抽了張紙，連嘴都沒來得及擦，急匆匆就解開安全帶，準備先下車。

　　黎應看他著急忙慌地，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別急，注意安全。”

　　說罷不知想到什麼，輕輕扯住他衣擺。

　　江昱察覺到之後，轉過頭：“怎麼了？”

　　黎應看著他，笑道：“有早安吻嗎？”

　　這種時候要早安吻？

　　江昱瞪著眼睛，而後乾脆嘴巴都不擦了，直接抬手一勾，摟著黎應脖子，親上去。

　　先在他嘴而南邊過來的大風唇啄一口，再在他一邊臉上亂親幾口，蹭得他臉上到處都是油。讓他知道做壞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親完後，飛速下了車。

　　黎應看著他飛一樣的步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而後隨手抽一張紙擦擦臉。

　　正在這時，有學生從他車邊路過，從擋風玻璃探頭往裡看了一眼，恰好與他對上眼。

　　男生看著黎應愣了下。

　　緊跟著黎應就見他往前跑去，朝江昱大喊：“江昱，你怎麼天天有帥哥接送啊？”

　　-

　　臨近中午吃飯時間，江昱拎了兩袋子奶茶去找江夢和黎應。

　　許久沒見江昱，辦公室裡的同學一見到他，紛紛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多了點意味深長。

　　不過江昱向來是個不太敏感的人，沒做太多思考，跟他們簡單打過招呼。見大家都低下頭開始工作，才把目光瞥到黎應身上，就見對方正噙著笑意在看他。

　　連江昱自己都忍不住覺得，黎應一定非常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他。

　　兩人視線交纏須臾，江昱提著奶茶走到江夢桌邊，拿出一杯她平時最愛喝的口味。

　　“喲。”江夢拿起奶茶，看了看標籤，“你今天倒是記得我喜歡喝什麼了？”

　　“對，想了好半天，特意去給你買的。”江昱企圖邀功。

　　江夢太瞭解江昱了，一聽就知道他有事求自己，壓根不吃他這一套：“你覺得，你姐我天天跟你說我愛喝什麼，你記不住，是一件會令我開心的事嗎？”

　　江昱：“……”

　　畢竟理虧，江昱忍了忍，好脾氣道：“那我中午請你吃飯？”

　　說罷江昱想到他手機裡就剩幾十塊錢，立刻改口：“黎應說，他想請你吃飯。”

　　江夢大概猜到什麼事了，看了他須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拒絕了。

　　“不吃，中午我去爸媽那裡吃。”

　　“別啊。”江昱頓時急了，好言好語地說，“姐，我最美麗可愛聰明的姐姐，您想吃什麼隨您挑，怎麼樣？”

　　聞言江夢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問：“你確定黎應請客，你有讓我隨便挑選的權力？”

　　江昱微微一默，總覺得江夢看他的眼神古裡古怪的。

　　略作停頓，江昱試探地問：“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什麼？”江夢裝無辜。

　　她越是這幅樣子，江昱就越篤定她猜到了些什麼。

　　“別裝了。”江昱說。

　　而後垂下眼，不自在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啊？”

　　江夢想了想：“應該比你早吧。”

　　江昱一愣，甚至有點懷疑他們說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江夢見狀，說：“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一條筋？他對你好得還不夠明顯嗎？”

　　江昱頓時有點氣悶：“……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不告訴他就算了。還讓他去找黎應喜歡的人是誰，還一口一個小妖精，江昱都懷疑江夢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江夢一噎，這麼一問搞得她頓時理虧了。

　　“別人的性取向我又不好多說什麼。”江夢說著頓了下，抬眸看向江昱，“再說了，你本來看著也不直啊，他也確實對你挺好的啊。像黎應這種不論個人還是家底都這麼優秀的人，就算做不成情侶，做朋友對你以後也絕對沒壞處。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有多少人想攀上他關係。”

　　江昱看著她，突然覺得好笑：“你還挺現實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

　　江夢懶得理他，過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眼睛看過去，反問：“要是我一開始就告訴你，黎應喜歡你，你那時候會不會遠離他？”

　　江昱沉默稍許，搖了搖頭：“我的性格你不瞭解？”

　　江夢笑了一聲，也沒在意。

　　畢竟如果只是如果，對於現在的他們而言，早已沒有了真正的結果。

　　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如果的真相，永遠不得而知了。

　　-

　　跟江夢聊完，江昱拿了一杯奶茶，去了黎應辦公桌。

　　他一邊注意著辦公室裡其他人，一邊低聲朝黎應說：“江夢已經知道了。”

　　黎應微微一頓，臉上卻沒太多意外，江昱估計他也猜到了。連他都能察覺到他們辦公室同學的異樣，黎應這麼聰明，又天天跟他們相處在一塊，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黎應輕輕牽住江昱垂在桌下的手，拿起一旁同學給的小蛋糕給他。

　　江昱也沒客氣，直接就拆開來吃了，一邊吃一邊好笑地說：“你敢相信嗎？江夢比我還早知道你喜歡我。”

　　黎應微微一訝，旋即也笑了：“不太意外，女生本來就比男生心細。有時候我也覺得挺難控制自己的，還好你心大。”

　　江昱故意嘁了一聲，而後朝辦公室裡環顧一圈，抬手喂了黎應一口蛋糕。剛好這時秦洋轉過頭，朝他們曖昧地挑了挑眼睛。

　　江昱突然就覺得他們這個櫃門堵得也就聊勝於無了。

　　“沒想到地下戀還挺難的。”江昱忍不住自我調侃一句，“我以為大家都不知道，結果只有我以為。”

　　黎應被他逗笑：“我的問題，我藏不住。”

　　江昱瞥了他一眼，咬了咬勺子，略作思忖道：“也不是，我好像也藏不住。”

　　黎應看著他，須臾過後，搔了搔他手心，說：“別咬勺子。”

　　“幹嗎。”江昱眼睛瞥過去，“這你也要管？”

　　黎應笑了下，用唇語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想、親、你。”

　　江昱讀完他的唇語，頓時一臊。還在大庭廣眾呢，他就說得出這種話。

　　微默稍許，江昱壓著喉嚨說：“你沒發現你現在特流氓嗎。”

　　“嗯，發現了，謝謝你開發我這個潛質。”黎應道。

　　江昱：“……”

　　因為江夢已經知道這件事，所以三人就在一起簡單吃了頓午飯。

　　吃完飯，江昱下午第一節 沒課，跟他們一塊回了辦公室。

　　他們這邊路上人很少，兩人吃飯一路都是悄悄牽著手的。

　　江夢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在心裡直嘀咕，沒想到江昱談戀愛也這麼黏糊。

　　果然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走到樓下，江昱正想鬆手，黎應說：“他們今天要去夜市那條路上的餐廳吃飯，估計要很久才回來。”

　　江夢看著這對冒著戀愛酸臭味的小情侶，心裡忍不住有點泛酸。她真的嫉妒了，沒想到江昱這種完全不解風情，只會玩遊戲的小屁孩，居然會先比她擁有甜甜的戀愛。

　　真的靠了，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江夢還是好心替黎應說了一句：“對，那家餐廳挺慢的，這個點肯定回不來。”

　　聞言江昱也就沒再多管，三人一路說說聊聊走進電梯。

　　等江夢率先走進辦公室，大喊一句“別進來”時，一切為時已晚。

　　被江夢大嗓門吸引來的一眾人，抬眼間，剛好看見手牽手走進來的兩個男生。

　　作者有話要說：

　　他變得流氓，你逃不掉一點責任，小昱

　　快要正文完結啦，不過也會有甜甜的番外噠。

 

第49章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辦公室裡的同學正圍在一起吃外賣, 見狀都不由愣了一瞬，隨即便激動地起哄起來。

　　有人“哇哦哇哦”地叫了兩聲，有人問他們需不需要假裝沒看見，大家你一眼我一語嬉鬧成一團。不過顯然都沒有太多意外。

　　事已至此, 江昱也沒再躲, 偏頭與黎應對視一眼, 便被他牽著大大方方走進去了。

　　黎應心情不錯, 邊走邊主動說：“改天請你們吃飯。”

　　聞言大家又起哄了兩句，接二連三地嬉鬧著道了一陣謝。

　　緊接著就有女生把目光投到了江昱身上, 笑著道：“其實我們早猜到江昱了。”

　　“對。”有人跟著說，“說實話啊, 男神，你對江昱, 就差把偏心兩個字寫臉上了。”

　　黎應笑而不語, 這一點他完全無法否認。

　　“而且聽當時在場的人說, 跟你牽手的男生長得挺好看的，看著就像剛高中畢業, 很嫩。我們當時把這資訊一對上，嘿, 這不就是小江昱嗎。”

　　“為此我們還特意避開江夢, 拉了個群。”

　　秦洋也笑著道：“對，其實大家早都猜到了, 就差你們親自證實了。不過我得先為自己證明一句啊, 我可一句話都沒說。”

　　聞言, 眾人頓時把矛頭轉向他：“什麼意思？你早知道這事了？”

　　“那你也不給我們點暗示？害我們一個勁地猜。你個叛徒, 天天就知道在我們這臥底。”

　　被群起而攻之的秦洋頓時覺得好笑。

　　“我怎麼就叛徒了？你們兩邊的話, 我哪邊都沒互相傳過, 真正的正義使者。”

　　這裡的同學都是有分寸的，向來都十分照顧年紀比他們小的江昱。更別說他現在還是黎應男朋友。

　　見他有些不好意思，有人朝大家使了個眼色，見狀眾人十分默契地在嬉笑間轉移了話題，邊聊邊低頭吃飯。

　　江昱則跟著黎應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辦公室是公共場合，兩人都沒怎麼發出動靜。黎應忙，江昱就在旁邊看著他，或戴耳機刷手機。

　　公開之後，唯一和之前的不同就是，黎應抓他手的時候沒再偷偷摸摸

　　不過江昱覺得黎應確實挺愛跟他黏在一起的，一邊看電腦，一邊還要抓著他的手，搞得江昱只能單手玩手機，吃零食還要特意把手機放到桌上。

　　黎應見狀好笑地瞥他一眼。

　　江昱瞪他，無聲指責，這還不是怪你。

　　而後繼續拿起手機玩，這時手機橫幅跳出一條微信。

　　【江夢：重色輕姐[鄙視]】

　　【江昱：[擦汗]】

　　【江昱：[無語.jpg]】

　　【江昱：[你個老六，我真的服了.jpg]】

　　-

　　江昱晚上有課，直到上完課才回家，這時江媽正跟江夢坐在客廳裡說話。

　　見他回來，江夢朝他使了個眼色：還好，情緒不大。

　　江昱點了點頭，把書包往小沙發上一丟，遂坐到江媽身旁。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位置不太安全，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站起來兜了一圈，繞到了另一側的沙發。

　　而後才佯裝淡定地問：“媽，你找我什麼事啊？”

　　江媽眼睛瞥著他，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我問你，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要是江昱在電話裡說謊，江媽可能還看不出什麼。但面對面，薑還是老得辣。

　　只看江昱低垂下眼睛，咽一咽喉嚨，江媽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見狀她沉默地盯著江昱，後者一直低垂著腦袋，沒說話。

　　直到看江媽一直沒發出聲音，江昱才悄悄抬眸瞄一眼，等撞上她筆直的目光，又心虛地低下頭。

　　見狀江媽張了張嘴，然而嘴皮子動了好幾次，才十分勉強地問出口：“是哪個女孩子？你們學校的？”

　　聽到這話，姐弟倆瞬間就確定她已經有所猜測了。

　　江夢看著江昱，就見他垂著腦袋，悶不吭聲。是他一貫的做事風格。

　　江媽：“我看你最近跟黎應走得很近，你不會是跟人家男生在談戀愛吧？”

　　江昱依然沒說話。

　　江夢不知道江昱現在是什麼感受，反正她是開始冒冷汗了。

　　這是源於血脈的壓制。

　　見江昱一直沒說話，江媽也終於認清現實，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心實意地發出一句疑問：“你以前也沒這毛病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說著像是想到什麼，轉向一旁的江夢，後者頓時心頭一咯噔。

　　江夢覺得她現在比江昱還緊張。

　　“好幾個月了，是吧？”江媽問。

　　江昱微頓，輕輕搖了搖頭。

　　見狀江媽繼續問：“那是多久？”

　　“……兩個多禮拜。”江昱說。

　　聞言江媽沒說話，只死死盯著江昱，後者始終沒敢抬起頭。

　　大廳裡突然安靜了下來，誰都沒出聲，江夢作為旁觀者，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江媽才心平氣和地說：“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分手。”

　　江昱微微一頓，須臾過後，低聲卻堅定地說：“我不分。”

　　江媽看了他半晌，而後才不冷不熱地問：“你確定？”

　　江夢原本想給江昱打暗示，讓他先同意下來，以後再慢慢磨。反正他們都大學了，真的想在一起，爸媽根本不可能即時監控得到。

　　然而江昱就是不抬頭，聞言他沉默了好一陣。旋即才舔了舔嘴唇，慢吞吞地輕聲說：“媽，我以前沒有堅持想要過什麼，都是你們給什麼，我拿什麼。你們不讓我早戀，我就不早戀。你們讓我在海大和江大裡面必須選一個，我也努力考上了江大。我知道我沒什麼太大的志向，也願意聽你們安排。但這次是我自己確定想要的，我很喜歡他，不想跟他分手。”

　　江夢看著他，一時間心裡頭也有一點酸楚，這還是她第一次聽江昱說這麼長串的道理，努力想去證明些什麼。那個一天到晚只會玩遊戲，長不大的小傻子，好像突然之間成長了。

　　江夢突然不知道讓他認識黎應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他這樣的人究竟自由自在地活著好，還是轟轟烈烈地去愛與被愛一場好。

　　不過這也是一件沒有如果的事了。

　　“行。”江媽說，“我們也養你這麼大了，你現在也成年了，有自主生活的能力，我們沒有義務再管你。既然你不分手，那以後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媽——”江夢忍不住喊了一句。

　　江媽側頭看他：“你最好別說話，我待會還有賬要跟你算。”

　　江夢：“……”

　　僵持許久，江昱才慢吞吞地開口：“那等我以後賺了錢，工資打你們卡上。”

　　聽到這，江媽的情緒瞬間有點繃不住了。

　　“我們養你這麼大，還比不上一個外人是不是？江昱，你自己想想，從小到大，我跟你爸，我們虧待過你們姐弟倆嗎？除了你從小沒個心眼，亂花錢，我對你管得緊了點。你們身上穿的，用的，天天吃的，哪一樣不是我們能盡力給的最好的？結果到頭來，我們還不如你談個戀愛的對象重要，是嗎？所以你現在是想告訴我，我白養你這麼大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昱一臉煩躁地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才懇切地說道，“你們當然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媽，你想過沒有？我喜歡男的啊！你們讓我跟他分手，然後呢？去找個女生？那你們換位思考，要是江夢以後找的男朋友，像我這種情況，你們會怎麼樣？我肯定忍不了，我光是想想，就想打人。我知道我爸肯定也忍不了。所以你們有女兒，還想讓我去禍害別的女生？”

　　“那你就非要喜歡男生？”江媽嗓門瞬間大了些，“你小時候也不這樣啊，你高中的時候，不是喜歡女生？還要跟人家女孩子談戀愛？”

　　“沒有。”江昱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那時候想早戀純粹是趕時髦，我從小就沒喜歡過女生，不然你以為那麼多女生追我，我為什麼不談戀愛？我就是天生喜歡男的。”

　　江媽被他氣得無言，瞪了他好半晌，最後索性一句話不多說：“行，那你走，別待在我家了。”

　　說罷她率先起身，進了房間。

　　江夢一口氣憋得差點沒喘過來，她坐到江昱旁邊：“你是不是笨啊？你就不能先哄著她？你在讀大學，她又不能即時控制你，非要搞成這樣？”

　　江昱沉默了幾秒：“那不是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

　　“那慢慢磨不就行了？”江夢氣道，“你們歸你們談戀愛，等你們談個幾年，到時候她看你一直不談戀愛，別說給你找男的，到時候連頭豬都看得上。”

　　江昱一哽，偏頭看她：“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江夢說，“然後呢？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江昱微一沉默，站起身：“我先走了。”

　　江夢緊跟著站起身，瞪著他：“你什麼意思啊，真要搞脫離關係這一招？”

　　“怎麼可能。”江昱瞥她，“她現在在氣頭上，我剛好給她時間消氣，順便表明自己的態度。不然總不能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說，讓她以為還是什麼都能替我做主吧？關係又不可能說斷就斷，她現在就是想逼我妥協。”

　　微微一頓，江昱垂下眼，輕緩地說：“但我這次不會妥協。我是個思想健全的成年人，有能力去判斷自己想要什麼。在跟黎應在一起之前，因為害怕，我查過很多這方面的消息。”

　　“大家都說這條路很難走，但在我看到的實例中，除了家人，大家承受得最多的是異樣的眼光。但這個問題在我們現在的社會已經包容了許多。而真正過得不好的，通常是向家裡妥協的那一部分人，因為他們不僅自己痛苦，還把自己的痛苦施加給了另一個家庭。但他們背地裡承受的眼光並沒有少一分。”

　　“事實上，這個群體如果能接受家裡的認同，或許會幸福很多。”

　　江夢看了她半晌，咽了咽喉嚨：“……你都想過了？”

　　江昱嗯了一聲，輕聲一笑：“問題不大。”

　　聞言江夢也笑了一下，只要江昱有腦子，她也就不用那麼操心他了。

　　“……那你現在準備去找黎應？”江夢問。

　　“嗯。”江昱說，“你在家裡看著，等她氣消了告訴我。”

　　江夢：“……”

　　反正黎應家什麼都有，江昱乾脆連衣服都沒拿，直接就出了門，給黎應打電話。

　　手機裡“嘟——”了兩聲，電話很快被接起。

　　江昱邊下樓梯邊賣慘：“我現在無家可歸了，準備去找個公園。”

　　黎應微微一頓，沒想過真會有這種結果。

　　“要不要我跟阿姨聊聊？”他問。

　　事實上，這個提議黎應之前就提過，不過被江昱一票否決了。

　　“不用。”江昱語氣輕鬆，一如既往地說，“還沒到需要你出場的時候呢。”

　　黎應沒再多說什麼：“……在家等我。”

　　江昱繼續插科打諢：“那你路上觀察觀察，有沒有適合我的公園。”

　　略微一頓，他說：“最好再帶個帳篷，現在天熱蚊子多。”

　　黎應被他惹笑：“行，帶一頂雙人的，畢竟你是為了我吃的這個苦，我肯定得陪你共苦。”

　　“也行，雙人野外星空房。”江昱說，“這種房間在酒店，至少四位數，我們省錢了。”

　　兩人胡侃了幾句，即將到江昱家樓下時，黎應問：“去海城住吧？宿舍有點小。”

　　江昱嗯了一聲。

　　黎應很快就到，兩人掛了電話，江昱聽見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就見江夢從上面跑了下來。

　　江昱微微一愣，旋即問：“媽讓你叫我回去？”

　　“沒。”江夢說，“媽讓我跟你一起滾。”

　　江昱：“……”

　　姐弟倆面面相覷好半天，江夢猜測道：“你說，媽是不是擔心你去幹壞事，特意讓我出來跟著你啊？”

　　“你想太多了吧。”江昱說，“她沒你這麼多想法。”

　　“你懂什麼。”江夢朝他翻了個白眼。

　　須臾過後，她踢了踢江昱鞋尖：“你住哪？黎應宿舍？”

　　“沒。”江昱邊看手機，邊說，“住海城。”

　　“……黎應的房子？”江夢問。

　　江昱嗯了一聲。

　　江夢：“就你們兩個？”

　　江昱抬頭看她，揣起手機：“嗯，就我們兩個。”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半晌，江夢說：“房子挺大的吧？再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江昱：“……”

　　-

　　最後江夢跟江昱一同坐上了黎應的車，三人出發駛向海城。

　　一路上江夢簡單把家裡發生的事給黎應複述了一遍。

　　江昱讓她別講了，她不僅不聽，還說：“你今天多英勇啊，不讓你男朋友瞭解一下你的英勇事蹟？”

　　黎應聽完有些意外，他確實沒想到江昱會說那些話，更沒想到他真的會如所說一般堅定。

　　見黎應眼睛在瞥自己，江昱回想起自己說的話，瞬間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讓他現在再說一遍，肯定說不出口，怪肉麻的。

　　“看什麼看，你開你的車，別看我。”

　　見他們這種相處模式，江夢有些稀奇。這家庭地位，還挺一目了然的啊。

　　江昱轉回頭，再次向江夢確認：“你真的不回宿舍住？”

　　江夢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住。”

　　見狀黎應偏頭看了江昱一眼，而後伸手牽他的手：“沒事，一樓還有一間空房間，可以讓姐住。挺方便的。”

　　姐弟倆對視一眼，江夢得意地朝他抬抬下巴。

　　江昱則瞥了黎應一眼，心道還挺會來事，姐都喊上了。

　　他都沒怎麼叫過姐。

　　車子行至半途，江夢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一看，趕忙坐起身拍拍江昱肩膀：“媽的電話來了。”

　　江昱轉過頭，就見江夢一臉緊張兮兮地接起電話，活像剛出完櫃的是她。

　　不過江夢也有虧心事，畢竟她早就在江媽面前表露過自己知道這件事，以至於剛才被逼問時什麼都不肯說，被她媽教育得狗血淋頭。

　　“媽。”江夢打開免提，忐忑地喊了一聲。

　　要罵也要跟江昱一起挨駡。

　　“你們兩個人呢？”江媽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江夢看著江昱：“我們——在去海城的路上。”

　　江媽一聽，頓時氣結：“你們兩個是不是想氣死我啊？”

　　“……沒啊，你不是讓我跟江昱一塊滾？”江夢說，“這不是讓我跟著江昱的意思？”

　　江媽無語：“……你們去海城住哪？”

　　過了須臾，沒聽見江夢的回答，她就猜到了：“黎應家？”

　　江夢想把電話塞給江昱，然而後者壓根不肯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江媽繼續說：“你這麼聽話，我讓你們睡公園，你怎麼知道不睡啊？”

　　江夢沒說話。雖然她確實挺想回一句，我是聽話，又不是傻子。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沒惹他媽生氣比較好。

　　車廂裡持續安靜了一陣後，江媽深吸兩口氣，說：“黎應在嗎？把電話給他。”

　　聞言江夢趕緊把手機遞給黎應，後者視線一垂，接過電話，順手關了免提。

　　然後姐弟倆就只聽得到他禮貌地一聲聲應著“好的，知道了，阿姨”。

　　等掛上電話，江昱迫不及待問：“我媽說什麼了？沒凶你吧？”

　　“沒。”黎應笑說，“阿姨讓我把你們送回去，說今天辛苦我了，讓我來回跑。以後請我過去吃飯。”

　　江昱眨了眨眼，不知他媽是不是稍微有點願意緩和的意思。

　　車子停到江昱家樓下，姐弟倆正準備下車，黎應拉了拉江昱衣擺。

　　見狀，江夢非常自覺地率先下車，留給小情侶獨處的空間。

　　“怎麼了？”江昱問。

　　黎應看著他，思忖片刻。

　　而後才彎了彎唇，認真地說：“……不用擔心，我會陪你一起面對的。”

　　雖然他的語氣沒什麼情緒，但江昱卻能感覺到一點他的不安。

　　江昱笑著問：“你怕什麼？你不會還擔心我臨時叛變吧？”

　　黎應笑了下，沒回答。

　　“你在想什麼啊，怎麼可能。”江昱說。

　　黎應盯著他，笑道：“我這不是沒什麼自信。”

　　江昱看了他兩秒，終於意識到什麼。一兩次就算了，可這麼多次，江昱很難不察覺。好像在他們這段感情裡，黎應一直沒什麼安全感。

　　難不成他看著真的很像天然渣？居然會這麼不給人安全感。

　　“哥，你這麼優秀還沒自信？”江昱想安慰他，又忍不住覺得好笑，“卷成這樣，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們這些普通人活了？”

　　黎應被他逗笑，瞥了眼車外的江夢，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頭髮：“知道了，上去吧。”

　　略微一頓，江昱湊過去親了他一口，而後說：“我忙完就給你打電話，給你彙報進度。”

　　黎應柔聲道：“好。”

　　-

　　等姐弟倆回到家才發現江媽已經不在家，估計她也覺得尷尬，為了避免跟他們碰面，早早回了餐廳。

　　這一晚上折騰下來，姐弟倆都有點累了，也沒再多聊什麼，默契地各自回房休息。

　　江昱早早洗了個澡後，爬到床上去跟黎應打語音。

　　江昱盤腿坐在床邊修剪指甲，手機放在腿上：“你到家了嗎？”

　　“剛到。”黎應說，“阿姨有沒有說什麼？”

　　“沒，我們回來的時候她都不在。”江昱笑了下，“畢竟剛把我們趕出去，又喊回去，她估計也覺得沒面子。”

　　黎應沒說話。

　　江昱隨便剪了下就丟下指甲鉗，躺到了床上的小毯子裡。

　　江昱說：“你別想太多，跟你沒關係。就算不跟你談，我以後跟別人談，還是一樣要出櫃。這不是早晚的事嗎。”

　　雖然知道江昱是故意這麼安慰他，不過這種安慰方法，還是忍不住令黎應感到牙癢癢。

　　江昱聽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眉眼一挑：“你笑什麼？”

　　“我在笑，如果你現在在我身邊……”黎應說著，戛然而止。

　　江昱心頭一跳，舔了舔唇，忽然有些不知名的期待。

　　“在你身邊，怎麼了？”他的嗓音也跟著變輕。

　　黎應沉默了一陣，低聲道：“……隨便怎麼。”

　　江昱心臟“怦怦怦”地跳起來：“……什麼叫隨便怎麼？”

　　“就是隨便什麼都可以做。”黎應低緩地說，“我上次在酒店幫你做的事，還有其他，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小昱，大聲說出來——你想要什麼？

 

第50章 把她弟弟摁在車廂上親。

　　自從那天之後, 江昱沒再去過餐廳吃飯，江媽也沒再打過電話給他。他們好像產生了一種默契，保持著互不退讓的態度。

　　天氣越來越熱，轉眼進入六月, 又是一年夏, 這是他們相遇和重逢的季節。

　　請同學吃飯的日子定在週六, 餐廳在度假村, 這是江昱特意挑的。

　　週六這天晚上，江昱和江夢都在家。

　　江夢在看電視, 江昱則在一邊跟黎應煲電話粥。

　　這會兒他們正說到黎應從海城回來，然後過來接他們一起去度假村。

　　聞言, 江夢眼睛瞥向江昱：“你讓黎應別來了，他從海城開車過來多累啊。又不遠, 我們自己打車去唄。”

　　然而江昱對她的提議充耳不聞。

　　等他掛了電話, 江夢忍不住罵了一句：“你說你一個男的, 矯情什麼。就這麼點路，還非要車接車送, 你就仗著他喜歡死你了。”

　　江昱瞥她一眼，也懶得多解釋：“你懂什麼, 你個單身狗。”

　　江夢：“……”

　　-

　　這種脫單聚餐無非就是喝酒, 或者灌兩位主角的酒。

　　不過好在他們這幫同學比趙聞和陳程有分寸，畢竟他們跟黎應還沒熟到那種地步, 酒桌上意思意思, 也就差不多到位了。

　　因為這次不灌酒, 黎應也就沒攔江昱, 讓他喝了點。

　　大概是因為江昱好勸酒的緣故, 這種場合江昱身側另一個位置永遠都是秦洋占著。

　　在桌上其他人吃吃喝喝聊聊的時候, 秦洋的魔爪就落到了身旁這位酒量一般，卻挺好面子的江昱身上。

　　“小江昱，來，幹一杯。”秦洋笑眯眯地端著酒杯敬他。

　　江昱看了他兩眼，旋即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見狀，黎應偏頭看過來，就見他們湊在一起聊了兩句。秦洋也不知說了什麼，江昱聽著樂呵了幾聲。

　　等他們說完，江昱抬眼就見黎應正直勾勾地在盯著他。

　　江昱眨了眨眼：“怎麼了？？”

　　黎應笑了一下，湊到他耳邊：“你別跟他太好說話，你越好說話，他就越找你喝酒。”

　　這句話是江昱對他說的，江昱太熟悉了，聞言側眸瞧著他。

　　瞧了幾眼，黎應微挑了下眉眼：“怎麼了？”

　　“你不會吃醋了吧？”江昱問。

　　聞言黎應微頓，旋即笑了下：“沒有。”

　　“真的？”江昱有點不大信。

　　黎應略一沉吟，緩慢地說：“談不上吃醋。”

　　“可能也有一點？”說著他自己都笑了下。

　　這時聽見他們湊在一起嘀咕些什麼的秦洋湊了過來：“你們在說什麼？吃什麼醋？不會小江昱跟我說兩句話，咱們黎大男神還吃醋了吧？要真是這樣，那就沒天理了啊。”

　　黎應笑了笑，沒理他。

　　酒過三巡，見桌上鬧成一片，江昱扯了扯黎應衣服，後者見狀湊過來。

　　“有事找你，我在門口等你。”江昱說。

　　黎應微微一頓，偏頭看他，與江昱對視片刻，忍不住笑了下。

　　江昱臉上有些緋紅，看得出喝了不少酒，不過顯然現在思路還算清晰。

　　等江昱一走出包廂門，黎應緊跟著就出去了。畢竟他酒量實在不太好，見他離開視線一步，黎應都有點不放心。

　　江昱就靠在包廂門外等他，見他出來，主動牽住他的手，一路把他帶出餐廳。

　　走到門口往左拐時，黎應大概猜測到江昱要帶他去哪裡了。

　　果不其然沒走多久，江昱帶著他進了他們初吻的電話亭。

　　那天下著暴雨，他們淹沒在雨水中，第一次體會到與眾不同的快樂。

　　今天雖然沒有雨，但郊外空氣新鮮，星星明亮，夜色也很美。

　　兩人走進電話亭，黎應有點好奇江昱要做什麼。

　　就見江昱帶著一臉緋色說：“以前我說等我遇到特別喜歡的人，我要第一個告訴你。”

　　黎應看著他。

　　“現在我遇到了。”江昱微垂下眼睛，踮了踮腳尖，湊到黎應耳邊，低聲說，：“我特別喜歡你。你不要沒安全感。”

　　說完他就站了回去，帶著微醺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黎應。

　　黎應看了他兩秒，抬手輕撫過他的臉，而後低聲誘哄：“要接吻嗎？”

　　江昱看著他，誠實地點點頭：“要。”

　　黎應的手指順著他下頜線條，滑到下巴，輕輕一挑，低頭吻了下去。

　　喝了酒的江昱，行為中透著幾分坦誠，在黎應吻下來時便張開了嘴唇。

　　黎應也沒跟他客氣，擷取他的唇瓣嘬了兩下，便輕而易舉探入舌尖。

　　沒有雨聲之後，他們唇齒間發出的水聲格外清晰。

　　濕漉漉的。

　　親了一會兒，見江昱喘不過氣，黎應稍稍退開，安撫著摸了摸他的臉。

　　見江昱微開唇瓣，深深喘了幾口氣，黎應忍不住笑：“怎麼總學不會呼吸。”

　　江昱眨巴眨巴眼看著他。

　　難得見他目光坦誠，黎應故意慢吞吞地問：“臉這麼燙，你是在害羞還是醉了？”

　　說實話江昱確實有點醉了，腦子已經開始飄飄然。

　　在黎應說話間，江昱就盯著他，舔了舔唇，誠實地說：“還想親。”

　　黎應勾唇：“喜歡嗎？”

　　江昱咽了咽喉嚨，點點頭，而後視線微垂，落在他唇上，非常主動地自己去索取。

　　他稍微踮了踮腳，親了一口，就退了回去。他們接吻向來是黎應遷就他，這個踮腳的姿勢，江昱不適應。然而這一回江昱都暗示到這個地步了，黎應就是不上鉤。

　　見江昱直勾勾地盯著他，黎應終於滿足了。

　　“原來你這麼喜歡啊。”黎應低笑一聲，像是故意取笑他。

　　旋即滿足他，再一次低頭吻下去。

　　這一回是能滿足他們彼此的，親密無間的吻。

　　-

　　當晚聚餐結束，黎應送江昱和江夢回家時，正巧碰見同樣剛回家的江媽。

　　狹路相逢，母子三人都有些尷尬，見狀黎應也非常自覺地從車上下來。

　　“阿姨。”黎應喊了一聲。

　　江媽朝他點頭笑了笑，雖然跟以前對他的態度相比，差距明顯，但這種情況之下顯然是顧忌著體面的。

　　“哦，對了，小黎啊。”江媽說，“你方便留個聯繫電話給我嗎？”

　　“媽——”江昱喊了一聲。

　　聞言江媽面色淡漠地轉向他。

　　江昱就見黎應在另一側輕輕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見狀江昱只好保持緘默。

　　等拿到電話，江媽嗅著姐弟倆身上的酒味，又看見念念不舍盯著黎應的江昱，氣不打一處來。

　　“還不給我滾回去洗澡。”江媽壓著嗓音，低吼一聲。

　　黎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上樓。

　　-

　　不出黎應所料，交換聯繫方式的第二天一早，江媽就給他撥了電話，約他上午九點到餐廳吃飯。

　　黎應欣然答應，提前半小時出發，到達餐廳。

　　江媽見到他，客氣地笑了笑：“來了？”

　　而後他往裡面喊了一聲，沒多久，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氣質很不錯，跟江家姐弟有點像，一看基本就能猜出來是江爸。他看到黎應，客氣地頷首。事實上家裡都是江媽在管，江爸壓根說不上話，這回叫他出來也只是撐撐場面。

　　三人坐在一張桌子，江媽喝了口茶，直截了當道：“我就直說了，小黎，我知道你特別優秀，但我還是想要為我兒子的未來考慮，請求你能跟他分手。”

　　黎應認真聽她說完，抬眸與江媽對上視線，問：“阿姨，我能問一下，您指的未來的考慮是哪些方面嗎？”

　　“很多方面。首先你們在一起，會面臨各種各樣的非議。其次，你的家庭不一般。他們會否接受？如果不接受會對江昱採取什麼措施？或者就算接受，是不是會要求你依然要娶妻生子，而他只能成為你的附庸品。最後，江昱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是個很大條，生活很隨便的人。據我觀察，應該正好跟你生活習慣相反，你們一時之間有感情，有考慮過未來能否相處下去嗎？你條件無可挑剔，可以隨便找。但是江昱，我們自認他除了長相不錯，其他沒什麼太出眾的優點，也不可能吸引你長久。”

　　黎應認真聽完，一條一條解釋：“阿姨，關於非議這一點，或多或少，無可厚非。但近幾年大眾確實對同性之間的關係瞭解得更多，也更寬容了。前一段時間，我在我們學校出櫃了，但這件事至今為止沒有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也沒有同學因此排斥或遠離我。”

　　江媽看著他：“因為你太優秀，這件事對你產生不了影響。”

　　黎應笑了下：“那阿姨，您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非議也是因人而異，而非這件事本身那麼讓人嫌惡？”

　　江媽沒說話。

　　黎應收斂了下態度，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

　　“第二個問題。阿姨，我們家的情況可能沒您想像中那麼複雜。目前我家還是我爺爺當家作主，他不止我一個孫子，所以不存在非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再者，我之前很早就向家裡出過櫃，目前我父母都是支持我的態度。以及我個人來說，絕對不會違背我的人性，去做不道德的事。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江昱絕對不會成為我的附庸品。”

　　江媽不約而同跟江爸對視一眼。

　　“最後的問題，我和江昱的生活習慣確實相反，但我們已經相處了很久。這一點對我們來說並沒有影響，甚至很多地方可以互補。比如他不愛收拾，不愛做家務，剛好我習慣把一切還原整潔。這些問題我都能幫他處理。”

　　江媽：“都是你在幫他，所以你也看出來了，他壓根幫不了你什麼，只會給你添亂。”

　　“沒添亂。”黎應說，“我話少，他在我身邊說話，就能讓我開心。”

　　“你這麼低的要求，隨便找個人都能做。”江媽說。

　　“是，可是任何兩個人的相處，也都是這些東西。”黎應道。

　　這天早上他和江媽聊到了中午，聊到最後還跑了不少題，雖然江媽並沒鬆口，但看她的態度大概是靜觀其變了。

　　或許江媽依然不看好他們，畢竟從她的態度中看得出來，她大概覺得江昱這種性格走到哪裡都是遭人嫌的。

　　甚至在坐等他們分手的那一天。

　　不過這對江昱和黎應來說，確是一大突破，只要他們不分手，那就相當於江媽間接接受了他們。

　　剩下的就如江夢所說——

　　耗。

　　江昱才大二，他們至少還有兩年時間可以耗。

　　-

　　六月左右的時候，江夢他們項目結束，從江州撤離。自那之後，她就只能天天回家住了。

　　而黎應為了方便跟江昱約會，單獨租下了那套公寓。在最近這一段閑來沒事的時間，就留在江州陪江昱，無聊的時候就約趙聞去江大打球。

　　趙聞笑他，跟他一樣成守妻奴了。

　　黎應聽著這個稱呼，覺得還挺別致。

　　天氣愈漸轉熱，暑假來臨的時候，整個海城進入了炎熱的夏季。

　　酷暑當頭，十分難耐。

　　最近這兩天黎應學校有事要忙，回了海城。

　　而江大剛巧這兩天開始放暑假，於是兩人約好江昱先在家好好表現幾天，然後黎應來接他去海城玩。

　　雖然江媽仍然看不慣，但現在看到他們在一起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除了等他們分手，別無他法。

　　黎應來接江昱的當晚，江昱正跟家人吃著西瓜，聊著天。

　　自從談了戀愛，江昱話確實比以前多了，居然會侃侃而談了。以前他都是別人說，自己跟個領導似的總結發言。

　　江夢一邊暗自感歎，一邊跟李倩文發微信。

　　【李倩文:[圖片]】

　　【李倩文：為了畢業典禮買的拍立得，好看嗎】

　　【李倩文：話說，黎應還沒來接你弟啊？】

　　【江夢：在路上了，快到了吧】

　　【李倩文：你媽居然會同意你弟住到黎應家去】

　　【江夢：不同意，關鍵她現在管不住江昱啊。以前都是拿錢恐嚇的。】

　　【江夢：而且她天天在餐廳忙，江昱都不知道跑出去住多少回了，壓根不可能看得住】

　　【李倩文：也是】

　　【李倩文：哎，你有沒有問你弟弟啊，他跟男神平常接吻嗎？】

　　【江夢：？我有毛病啊，我問江昱這種問題？我們好歹也是異性，尷不尷尬】

　　【李倩文：不尷尬，他又不跟異性談戀愛】

　　【李倩文：我就是純粹好奇男神有沒有世俗的欲望嗎，你不也好奇嗎。】

　　【江夢：……我沒你天天這麼變態】

　　【李倩文：[嘻嘻]】

　　正在這時，江昱電話響了。他幾口扒拉掉西瓜，洗完手，擦了擦嘴，邊接電話邊跑了出去。

　　江昱讓黎應在附近的停車場等他。

　　停車場離餐廳不遠，江昱穿過夜色無人的小花園，拐個彎就到了。

　　兩人已經有三天沒見，見江昱跑過來，黎應開門下車，適時把人迎入懷中。

　　抱著纏纏綿綿說了一會兒話，黎應問：“吃了西瓜？”

　　江昱看他：“你是狗鼻子嗎？”

　　聞言黎應微低頭，湊到他唇邊嗅了嗅：“西瓜味很濃。”

　　“你要吃嗎？”江昱說，“我去給你拿一瓣，這個西瓜特甜。”

　　“吃。”黎應笑了下，“不過不用這麼麻煩，現成的就行。”

　　說著黎應走上前一步，一隻手撫著他後腦勺，一邊低頭擷取他的唇。

　　江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撞得往後踉蹌了兩步，剛好抵到車。

　　於是黎應更加霸道地俯身壓下來。

　　多日不見的相思終於化解在這一個吻中。

　　另一邊。

　　由於江昱急匆匆跑出去，忘了拿書包。於是發現這件事的江夢只好迎著江媽兇狠的目光走出去給他送書包。

　　卻在安靜的停車場看到，那位曾經的高嶺之花，如今把她弟弟摁在車廂上親，兩人看起來甚至有些難捨難分。

　　至少是一個激烈的熱吻。

　　李倩文的好奇，一瞬間有了答案。

 

第51章 正文完結

　　前一陣子, 江昱來海城都是跟黎應分開住的，他住黎應的房間，黎應則住在隔壁為他準備的那間房。

　　雖然現在江昱經常罵黎應流氓，但一到這種獨處的私密環境之下, 他又好像變得正人君子了一些。

　　江昱的生物鐘很準時, 兩人到家看了會兒電影, 江昱就先去洗了個澡。避免晚點犯困。

　　洗完澡出來, 頭髮還沒擦，江昱接到一位同學的連環call, 讓他上吃雞，幫忙帶他追的女生一塊打局遊戲。

　　原本江昱藉口他要睡覺拒絕了, 不過聽對方說是手機遊戲，就勉為其難上去帶他們玩了一把。

　　黎應洗完澡出來, 聽見江昱房裡在開黑。他推門進去, 就見江昱盤腿坐在床上, 頭髮還濕漉漉的在滴水。

　　見狀，黎應走過去, 把自己擦了半幹的毛巾兜他頭上，替他擦頭髮。

　　江昱正在緊張時刻, 頭也沒抬, 任黎應替他擦著頭髮。等黎應拿來吹風機，準備替他吹頭髮, 江昱他們這一把遊戲剛好結束。

　　組隊裡的喇叭“哇哇”地叫著讓他再玩一把, 江昱充耳不聞, 逕自退出遊戲。

　　他坐在床上, 得意地仰頭朝黎應說：“我同學最近在追一個你們學校的女生, 我剛才帶他們玩了一把遊戲, 吃雞了。”

　　黎應嗯了一聲，笑著哄他：“真厲害。”

　　說著打開吹風機，替他吹頭髮。

　　時辰已經不早，江昱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乾脆伸手環住黎應的腰，把臉埋到他懷裡，把力氣全部壓到他身上。

　　黎應微微一頓，有時候他都覺得江昱是故意的，不然也不至於一點數都沒有。不知現在什麼該做，什麼不敢做。

　　黎應輕吐了口氣，繼續替他吹頭髮，等吹到差不多半幹，見江昱靠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黎應以為他睡著了，正想扶他去床上睡覺的時候，就見江昱稍稍一動，抬起了腦袋，下巴擱在他懷裡，眼神慵懶地看著他。

　　他眼睛微微泛紅，洇著濕潤，看起來確實有點困了。

　　“你身上好香啊。”江昱懶洋洋地說，下巴在他睡衣上蹭了下，“洗完澡了？”

　　黎應垂眸看著他，摸了摸他頭髮，嗯了一聲。

　　而後一隻手往下，在江昱眼尾處輕輕摩挲。

　　江昱在他手上蹭了蹭，突然想到什麼，打趣道：“你是不是平常都圍著浴巾洗澡啊？”

　　聞言黎應微微一默，旋即笑了下：“沒，那天是顧忌你。”

　　“我平常洗澡，”微微一頓，他嗓音逐漸變輕，透著暗啞，緩緩地說，“什麼都不穿。”

　　眼睛注視著江昱。

　　江昱也正仰頭看著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變得稍稍有些急促，忍不住地舔了舔唇。

　　兩人安靜地對視須臾，黎應捧住他的臉，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而後順著他的眼睛，鼻尖，一寸一寸吻下來，最後這個輕柔的吻，落到唇角。

　　他這麼大個人壓過來，江昱頓時被他撞得向後倒去。

　　黎應順勢一條腿跪到床上，而後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江昱喉結滾了兩下，黎應視線順勢往下一垂，笑了笑，抬手在他喉結那處輕輕刮過，來回摩挲一陣。

　　江昱頓時一把抓住他的手，低聲說：“癢。”

　　嗓音很輕，有點像在嗚咽。

　　黎應的呼吸也在刹那變得急促，他咽了咽喉嚨，深深看了江昱兩秒，而後克制地問：“要不要現在停？”

　　說著稍稍一頓，他啞聲道：“……不然我怕等會兒控制不住。”

　　江昱微頓須臾，舔了舔唇，撇開眼，看向一邊：“……這不是早晚的事嗎。”

　　黎應看著他。

　　見他好一會兒沒說話，江昱側眸偷瞄了一眼。就見黎應一笑，抬起一根指腹在他唇上那顆痣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一下一下，來回磨蹭。

　　見狀江昱道：“你是不是更喜歡我那顆——”

　　沒等他把話說完，黎應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低頭堵住了他的唇。

　　江昱唇齒間只來得及溢出一聲來不及吞回去的嗚咽。

　　黎應這個吻來得比平時都要霸道，江昱感覺雙唇被他反復擷取啃噬，甚至都使不上力來回應。

　　待到對輾轉反側的嘴唇相觸不予滿足時，黎應一隻手撫到他後腦勺，而後不容江昱絲毫退縮地，撬開了他的唇。

　　這個吻比過去都要激烈，江昱絲絨般的黑睫毛忍不住顫慄了幾下，眼尾也被反復的親吻洇濕，被親得有點抖。

　　江昱努力維持著鎮定，吞咽了下喉嚨，暗自打算回吻過去過去。然而他舌尖只輕輕一勾，就被對方纏住，給予了更強烈的回饋。

　　親到後面，江昱甚至都覺得有點透不過去，唇邊忍不住溢出一點聲音。

　　黎應這才鬆開他，改為輕柔地吻他唇。　……

　　黎應換了套新的四件套。

　　看到他把舊的換下來，江昱站在一旁說：“給我吧，我去丟洗衣機裡。”

　　聞言黎應把換下來的舊的團在一起，遞給他。江昱一把抱過，走去陽臺。

　　走去陽臺這一路，江昱有些耳熱。然而走到洗衣機前時，他卻驀地一頓，而後垂眸看向懷裡的床單，慢吞吞抬起手，嗅了嗅。

　　……上面還有他經常能在黎應身上聞到的香味。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江昱全身都忍不住有點發燙，暗罵自己一句變態，而後洩氣一般猛地把床單砸進洗衣機。

　　靠，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做出這麼變態的事。

　　等他回到房間，黎應正好鋪好床單。就見江昱白皙的脖頸忽然漫上一片緋色，眼神有點閃爍。

　　“怎麼了？”黎應有些不解

　　江昱自然不好意思說，把頭埋到他懷裡：“沒事，我困了。”

　　今天確實有點晚了，黎應揉了揉他腦袋，哄道：“鋪好了，可以睡了。”

　　-

　　再過一天就是黎應他們的畢業典禮。

　　這天早上江昱剛從床上坐起來，就看到了趙聞的微信。

　　【趙聞：小江昱，你的名聲都被你男朋友敗壞了】

　　【趙聞：有很多同學想跟你男朋友合影】

　　【趙聞：結果你知道他是怎麼拒絕人家的嗎？】

　　【趙聞：他說：抱歉，我男朋友不讓拍，被他知道，會跟我鬧脾氣的。】

　　【趙聞：反正大概都是這麼說的，我女朋友說了，他這種放在女生那邊都叫綠茶】

　　【趙聞：所以你現在在我們學校名聲不太好，大家都覺得你又小氣又凶】

　　【趙聞：這你不好好罵罵他，我都替你抱不平】

　　江昱正準備回復，江夢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人呢？”江夢站在太陽底下，一隻手遮著太陽。“不是說好了要過來拍照，怎麼還沒來？”

　　“快了。”江昱最討厭被催，應付一聲後，直接“啪嗒”按斷了通話。

　　江夢當即氣得不行，忍不住瞪向此時站在她身旁的，江昱的男朋友。

　　“求求你好好管管他吧。”江夢忍不住說，反正她是管不好了。

　　黎應好脾氣地應：“知道了，姐，我會說他的。”

　　叫得倒是挺順口。

　　江夢看了他須臾，淡淡撇開眼，她信了黎應的邪，才會相信他這句話。

　　另一邊的李倩文見狀朝她比了個大拇指：姐妹，牛逼了。

　　-

　　黎應的房子離海大很近，江昱沒多久就到了。

　　他一路走進去，找到他們所在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太陽底下格外出眾的青年。

　　原本正在跟人說話的黎應，見到他，眉眼極淺地挑了下，而後眼裡漾開笑，朝他走過來。

　　臉上是止不住地愉悅。

　　“來了。”黎應說。

　　江夢就知道指望誰都指望不上黎應。見狀，瞥了一眼她的冤種弟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的白眼快翻到天邊去了，江昱剛好看到，姐弟倆互瞪一眼，各自嫌棄地移開視線。

　　“快點，時間不夠了。”李倩文說。而後炫耀似的揚了揚手上的拍立得，“我拿我的小粉給你們姐弟仨拍張美麗的留影。”

　　他們前些天就說畢業典禮這天，他們三個一起拍幾張照片，結果江昱磨磨蹭蹭到現在。

　　江夢氣得一肚子火，走到他身邊時，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見狀，李倩文說：“江夢，你隔那麼遠幹嘛，你這樣乾脆拍單人照得了。你最矮，你站他們中間去啊。”

　　江夢瞪了她一眼，而後依言站到他們兩人中間，一手挽住黎應一手挽住江昱。

　　在李倩文喊“茄子”時，一道哢嚓聲響起，一隅方寸之地被永久定格。

　　照片出來，李倩文拿起來看了看。

　　就見照片中的三位俊男靚女眼角彎起，透著笑，看起來還挺像一家人的。

　　江夢走到她身邊，趕忙問：“怎麼樣？好看嗎？快讓我看看。”

　　李倩文把相片遞過去：“你們三個什麼顏值，能醜？誰醜啊？頂多你吧。”

　　江夢作勢要打她，李倩文嬉笑著躲了一下，而後哀嚎地抓住江夢肩膀，一個勁地晃：“江夢啊啊啊，我都要嫉妒死你啦啊啊啊啊——”

　　-

　　另一邊，江昱和黎應慢慢在校園裡逛。

　　江昱能察覺到走過他們身邊的人，不時有人噙著笑意看他們。或者說，更多的都是在觀察他。

　　雖然還是有點不習慣，但現在江昱已經沒那麼彆扭了。

　　兩人慢吞吞地走著，黎應偏頭看他：“可以牽手嗎？”

　　江昱微微一頓。雖然他們已經出櫃，但這會兒他們身邊來來往往都稱得上是半個熟人。

　　這簡直就是公開處刑啊。

　　過了須臾，江昱嗯了一聲。

　　黎應一笑，伸手握著他手，一點點扣住他掌心。

　　而後就聽江昱忽地問道：“聽說——有很多同學找你合影？”

　　消息這麼靈通。黎應心道，不由輕挑了下眉。

　　他們現在的共友實在太多了，黎應一時半會甚至都猜不出來是誰告訴他的這件事。

　　江昱目視前方，繼續說：“男神不愧是男神，不管有沒有物件，永遠都這麼受人歡迎。”

　　說著他側目對上黎應的視線，不知意味地笑了下：“走到哪裡都有人喜歡，你出生的時候，身上是不是加buff了？”

　　黎應聽他絮叨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直到見江昱瞪他，才轉而問：“中午要不要去吃小籠包？”

　　江昱不知道他怎麼轉話題轉這麼快的，緊跟著就聽黎應道：“要沾點醋吃，小醋包更好吃。”

　　聞言江昱頓時不滿地攬過他脖子，一隻手掐在他喉間，威脅道：“誰是小醋包？你現在都會笑話我了？”

　　“沒。”黎應微微傾身，一個勁地笑，嘴上卻說，“不敢笑話你。”

　　“嘿，兩位帥哥，看這邊。”江夢說著，哢嚓一聲。

　　一張照片定格。

　　照片中的兩個男生，一個笑容燦爛，一個表情奶凶奶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