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旭之愛 @耽美文、圖、影音

本文又名《一隻小小攻的成長之路》《我願給你所有溫柔》一個重要申明】攻受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法律上的兄弟關係~

【CP】溫柔霸道（後期）帝王受 vs 隱忍發育一朝翻身的小狼狗攻（年下） 娛樂圈 

主角：尹暢，邵君凌  

影帝尹東飛機失事身亡，尹暢趕回國內處理父親後事，意外得知自己是尹東的養子。在尹東前經紀人的慫恿下，他稀里糊塗地踏上了娛樂圈的道路。然而，一場震驚全網的醜聞爆料後，他又得知父親出事之前曾打算收養一個名叫邵君凌的孩子，對方與尹東有著相似的眉眼，卻來歷不明。為了完成尹東的「遺願」，尹暢糾結地開始了他十八歲的養弟生活……

第1章 影帝身亡

　　「當地時間17日上午，一架埃塞俄比亞航空的波音客機在起飛後不久發生意外事故墜毀，來自22個國家的137名乘客及8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機上共有7名中國乘客，其中包括華國知名影星尹東……」

　　「埃航墜機，影帝尹東罹難，當日送機粉絲拒絕相信事實，齊聚機場崩潰痛哭……」

　　「據悉，尹東此番前往肯尼亞是為工作，拍攝組已乘坐另一航班率先抵達當地，尹東與其生活助理16日從上海出發，於埃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轉機乘坐遇難航班，工作人員聞訊後當場落淚……」

　　……

　　「天哪，尹東飛機失事死了，真的假的！？」

　　「太可惜了，我上個月才看了他主演的《江河三十年》，沒想到轉眼人就沒了！」

　　「今天不是愚人節吧？尹東可是我最喜歡的電影明星！」

　　……

　　機場內人來人往，人們拿著手機，紛紛刷著這起剛發生不久的災難。

　　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默默地瞥向機場商店外掛屏中的新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與傷痛。

　　入境時，青年摘下頭頂的鴨舌帽，又被安檢台的工作人員猛盯著瞧了幾秒鐘，對方似乎在分辨他是哪路明星，可護照上分明是個不為大眾所知的陌生名字。

　　臨近出口，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青年接通後「喂」了一聲，那頭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音：「尹暢，你到哪兒了？……情況有些緊急，不知誰洩露了你回國的信息，現在外面全是記者，我們正跟機場申請開特殊通道……」

　　機場內信號時斷時續，尹暢沒怎麼聽清，就已經走出了接機口。

　　只聽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來了」，眼前瞬間閃起了一片鎂光燈——

　　「你是尹暢對嗎！？」

　　「尹東飛機失事，請問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尹東從未對外公開過你母親的身份，請問你是他的私生子嗎？」

　　「你連夜回國是來處理他的後事嗎？尹東是否有向你透露過如何處置他的財產？」

　　「對於你父親在事業巔峰期忽然離去，你有什麼看法？你今後的生活質量是否會因此下降？考不考慮子承父業走娛樂圈道路？」

　　……

　　被追問的青年正是新聞中罹難影帝的獨生子，尹暢。

　　回國這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飛機失事的新聞，普通話的，粵語的，英文的……每一個人都在他耳邊重複著這個事實：尹東死了。

　　而此時此刻，面對著如狼似虎的記者，尹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是什麼心情。

　　他們問得毫不客氣，毫無避諱，無非是想逼出尹暢的反應：冷漠代表無情，過度憤怒是沒有涵養，最好悲痛到情緒崩潰。

　　見尹暢反應不大，他們愈發緊逼，拋出一個個犀利的問題，如飢餓的蝗蟲一般享用著這一場由尹東之死帶來的「狂歡」。

　　尹暢身邊很快被圍得水洩不通，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連原本並不知情的遙遠路人都紛紛舉起手機朝他拍攝。

　　有幾個女記者要貼到他的身前，尹暢本能地想伸手去擋，就在這時，一群機場保安從身後圍了上來，將他團團護住，一邊厲聲朝那些記者道：「往後退！往後退！」

　　「尹先生，這裡走不通了，請跟我們來……」

　　混亂的局面持續了二十來分鐘，保安們才帶著尹暢從原出口撤到專屬休息室。

　　片刻後，有一男一女兩個接應人進來，男人抹著汗朝著他直躬身道歉：「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們沒有提前瞭解機場情況，安排不周，讓你受驚了！」

　　尹暢驚魂甫定，以往他跟父親外出，也曾有過被粉絲認出後圍攻的經歷，但在父親妥當的庇護下，他從未體會過如今天這樣的難堪。

　　另一個女的從進門起就盯著尹暢，眼睛都直了。在男人的催促下，她才趕緊從包裡翻出備用的墨鏡和口罩，紅著臉遞向尹暢：「一會兒我們從特殊通道出去，說不定還有記者在地下停車庫蹲著，保險一點，別被拍了。」

　　尹暢接過東西一愣，道：「這個我有。」

　　尹東是知名影星，出門為防狗仔偷拍時時需要全副武裝，尹暢早已習以為常，但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主角」。

　　***

　　半個小時後，新星娛樂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姚曼槐接到了公關部的內線電話。

　　「姚總，你快開微博看一下熱門！」

　　姚曼槐隨手刷新了一下娛樂版面，只見一小時熱門中出現了數篇與尹暢相關的文章——

　　《尹東遇難，其子尹暢連夜回國》

　　《尹暢現身機場，絕世美貌看呆路人》

　　《快訊：尹暢是誰？九張照片讓你認識影帝獨子》

　　……

　　原來，尹暢在機場遭遇的風波被那些記者們第一時間編輯撰文上傳到了各大新聞平台。

　　姚曼槐緊緊皺起了眉頭，她深知那群娛記的屬性，所以特地安排人將尹暢秘密、安全地從機場接到此處，以避免讓這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孩子陷入二次傷痛當中。

　　可這才距離尹暢下飛機多久？「機場尹暢」這兩個關鍵詞就並排出現在了熱搜榜單！

　　姚曼槐立即聯絡接機組詢問現狀，得知尹暢現已安全，她又黑著臉掐了手機，通知公關部時刻關注輿論走向。

　　處理完這些，她才看向電腦屏幕中顯示的機場近照。

　　作為尹東多年的合作夥伴兼經紀人，姚曼槐當然見過尹暢。

　　第一次見到尹暢時，那孩子才四歲，在尹東的教導下乖乖地叫她「姚阿姨」，他聲線軟糯，笑容甜美，簡直人見人愛。

　　一年後尹東名聲大噪，為給兒子營造相對安逸的學習環境，特地送他去國外唸書。

　　尹東每次出國工作，偶爾抽空去看尹暢，姚曼槐也會陪著去。見尹暢長得越來越出色，姚曼槐也曾開玩笑問過尹東，是否有意讓尹暢入圈，她有絕對的自信把尹暢捧成比尹東還紅的明星。尹東笑了笑，只說尹暢還小，等他長大了讓他自己選擇。

　　再後來，姚曼槐自立門戶開了經紀公司，兩人各自工作繁忙，交集漸少，細想起來，她最後一次見尹暢，還是三年前在網上，尹暢的照片首次被娛記曝光。

　　那一年尹東帶尹暢去挪威度假，十五歲的尹暢穿著緊身的滑雪服，已依稀可見完美的腰身比。

　　偷拍的照片遠沒有眼前這些機場照這麼清晰，卻也在網上短暫地引起過喧嘩。尹東求助她做公關刪除曝光照片以保護兒子的隱私，姚曼槐還給尹暢打過一個電話，叮囑他那陣子出門小心狗仔。

　　如今三年過去，照片中的尹暢長相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整體裝扮和氣質上都有顯著的提升。只見他身穿范思哲印花T恤，肩背著一個黑色雙肩皮包，配修身牛仔褲和ECCO休閒鞋，單手揣兜，面對鏡頭劍眉緊蹙，眼神還頗具威懾力。

　　許是從小在尹東身邊耳濡目染，尹暢雖未涉足娛樂圈，卻有著不輸於任何明星的氣場。

　　正看著照片沉思，房外響起了叩門聲，「請進。」姚曼槐轉向入口。

　　「姚總，尹暢來了……」接機男向姚曼槐匯報了一聲，就跟另一個姑娘站在邊上，事情出了岔子，兩人頗有自知之明地等候著老闆的數落。

　　姚曼槐卻沒有說話，只愣愣地望著尹暢。

　　如果說，照片中的尹暢只是讓姚曼槐有了一絲驚艷，那麼眼前的真人則是實打實地讓她體會到了震撼。

　　十八歲的尹暢已不再是姚曼槐印象中的小男孩，寬大的體格和超一米八的身高足以凸顯出他的男性魅力，而且在這麼近距離的觀察下，他的肌膚、五官依然毫無瑕疵，簡直像是上帝之手打造的完美藝術品。

　　其實，尹東的長相在演藝圈裡只算得了中上水平，他能脫穎而出主要歸功於精湛的演技和不錯的運氣。

　　尹暢卻不然，他長得比他父親好看太多了。

　　姚曼槐記得尹東很早就開始孤身帶著兒子生活，她追問過尹東的過去，尹東閉口不言，只有這段歷史，姚曼槐是不知情的，但她猜尹暢的母親大概是個絕世美人，才得以讓這孩子擁有如此驚人的美貌。

　　而且，不知道是以前沒注意，還是尹暢戴了隱形眼鏡，姚曼槐頭一次發現，這孩子的眼眸在某些角度下竟呈現出一絲灰藍色，在玉石般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彷彿能攝人心魂……

　　他什麼都不用做，只消往那兒一站，就有無數的粉絲前赴後繼。

　　「姚總？」接機男再次出聲打斷了姚曼槐的思緒。

　　姚曼槐收回落在尹暢臉上的視線，雖然時機不當，但她仍然不由自主地開始考慮起尹暢的星途。

　　她緩緩起身，朝二人使了個眼色：「你們先出去。」

　　若尹暢注定要走這條路，那麼今晚的機場風波就不算是壞事。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任何一次曝光都對明星有加成作用，何況尹暢遭遇的並非負面事件，而由此引發的網絡討論與熱度是其它新人都可遇不可求的。

　　「小暢，我們有好多年沒見了吧？」姚曼槐看著尹暢柔聲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才一點點高，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他們確實有很多年沒見了，不過，完好的保養使姚曼槐身上並沒有呈現出太多歲月的痕跡。

　　姚曼槐歎了口氣：「關於你父親的遭遇，我也和你一樣深感悲痛，但事情已經發生，只能節哀順變。」

　　尹暢心底一酸，沙啞著嗓音喚了聲「姚阿姨」，直到這一刻，失去父親的感覺才真實地湧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閱前備註】

　　1、第一卷 因為爸爸掛了氛圍有一點壓抑，想看養崽日常的最好撐到18章開始。

　　2、部分人物設置有爭議，喜歡全員聖人的讀者請繞道。

　　3、小攻初次出場第7章 ，攻受第一次相遇15章。

　　4、絕對甜文，祝閱讀愉快！^_^

 

 

第2章 意外的身世

　　在尹暢的印象中，姚曼槐不僅僅是陪尹東打下江山的經紀人。

　　早年尹東忙於工作，一進劇組就失聯，尹暢無論遇上什麼事，都只能找姚曼槐解決。

　　一次，家裡的亞裔保姆Fiona忽然發高燒昏迷，年僅七歲的尹暢無所適從，他求助姚曼槐，是姚曼槐打越洋電話叫救護車，之後姚曼槐又遠程安排了一位臨時的華人阿姨去照顧尹暢，直到Fiona出院。

　　還有一次，尹暢在學校踢球時不慎絆倒同學，導致對方踝骨骨折，那個外國男孩揚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他以為自己惹了大事，為此惴惴不安。老師聯繫不上尹東，就聯繫了姚曼槐，姚曼槐親自飛到國外，替尹暢擺平了一切，還攜尹暢約對方一家人吃飯，讓兩個孩子現場握手言和，尹東三個月後從劇組出來，才知曉這件事。

　　……

　　當然，這種突發事件屈指可數，尹暢又自立，極少給他爸找麻煩。

　　可為數不多的幾次經歷讓從小缺乏母愛的尹暢產生了一種錯覺：姚曼槐是除父親外他唯一能信任的「親人」。

　　這一點，即便是在尹東更換經紀人後也沒有改變。

　　比如這一次，尹東遇難，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的人依舊是姚曼槐。

　　姚曼槐在電話裡道：「小暢，我希望你能盡快回國一趟，處理一些跟你父親有關的事。」

　　所以，他回來了。

　　「機場裡有很多人見到我了。」尹暢向姚曼槐轉述方纔的遭遇。

　　「你的父親是知名影星，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難免會受到牽連。」姚曼槐在暗示尹暢，他和這個圈子脫不了關係。與其過度保護，不如讓他早些習慣。

　　而且，姚曼槐覺得尹暢今晚的表現很不錯，面對突如其來的長槍短炮，普通人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可尹暢既沒有情緒失控，還維持了極好的風度。

　　兩人沒有多敘舊，姚曼槐就直奔主題：「我聯繫了你父親的經紀人和律師，我們先與他們碰個頭，瞭解一下你父親生前的工作與資產情況。」

　　三方約在了尹東的工作室見面，姚曼槐親自開車帶尹暢前往。

　　尹東工作室在城市西郊的一棟四層高的商務別墅內，飛機失事的新聞播出後，別墅外已被前來慰問的人堆滿了新花，尹暢看見後又是一陣神傷。

　　尹東的現任經紀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體型微胖，名叫楊嘉佳。

　　當年姚曼槐離開尹東發展事業，把自己最得力的徒弟留了下來。楊嘉佳跟著尹東五年，早已修煉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王牌經紀人。但在姚曼槐跟前，他還是畢恭畢敬地稱她一聲「姚姐」。

　　時近國內午夜，辦公區一片昏暗，唯獨會議室亮著燈。

　　楊嘉佳一臉憔悴道：「小林他們都熬了通宵，現在去樓上睡了。」

　　前天尹東飛機失事，整個公司都亂了，桌上地上全是散亂的文件，像是遭了劫，只見工作區幾台未關的電腦屏幕還顯示著尹東遇難的新聞。

　　三人進了會議室，久候的王律師起身相迎，姚曼槐向二人介紹道：「這是尹暢，尹東的獨生子，剛剛從國外回來，這位是尹東的財產律師王焱。」

　　王律師遞了張自己的名片給尹暢，一面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為令尊打理公司及私人方面的資產業務有十餘年了。有關令尊身後事務，我會竭盡所能為你解答處理。」

　　接著，就有王焱和楊嘉佳分別介紹尹東的公開資產以及公司現狀。

　　尹東在華國有六家公司，總估值超過五個億，主要涉獵影視文化領域，姚曼槐的「新星娛樂」也有他的股份。但尹東參與管理的只有兩家，一家是以尹東自身名義成立的工作室，還有一家是對外招收合作項目的文化公司。

　　工作室是尹東獨資成立的，尹東在世時，有不少項目都是他直接拍板決定，他一死，必須得有人接手管理權才能保證大部分項目得以繼續推進。

　　還有一些商業代言和影視劇演出項目，如今尹東罹難的新聞還掛在網上，各家礙於情面只發了慰問信，等熱度一過，也得有人替他一一善後。

　　這就是姚曼槐第一時間安排尹暢回來的原因，畢竟尹暢是目前唯一能接替尹東位置的人，無論是把事務交於專業人士打理，還是親自披掛上陣，都得尹暢來決定。

　　之後，王律師又單獨向尹暢介紹尹東的私人資產，姚曼槐和楊嘉佳暫時迴避。

　　從王律師口中得知，尹東還有總價值逾兩個億的不動產、一個億流動資產以及兩億的慈善基金。慈善基金和尹暢沒什麼關係，尹東生前簽過協議，在他死後將管理權無償轉讓給相關機構。

　　除此之外，尹東還為尹暢單獨購買過一筆三千萬的保險，唯獨這筆錢是他考慮到自己出意外後為尹暢提供的特殊保障。但這個意外也和生死無關，是他聯想到自己萬一名譽受損或是投資失敗破產後引發的情況。只是這三千萬無法一次性提取，只會在尹暢成年後以每年一定數額的形式打入他的個人賬戶中，幾乎能確保他一生衣食無憂。

　　王律師報完一組組數據，沒給尹暢消化的時間，就問他道：「關於你自己的身世，你瞭解嗎？」

　　尹暢稀里糊塗地反問了一句：「我的身世？」

　　王律師：「尹先生在我這裡存過戶籍檔案複印本，他沒有法律關係上的配偶，而他與你的父子關係也並非始於你出生那一年，而是你出生一年之後。」

　　尹暢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王律師解釋道：「檔案中寫明，你被尹先生登記入戶的理由是『收養』。」

　　尹暢渾身一震：收養？

　　「不可能。」尹暢本能地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怎麼會是被尹東收養的！？

　　王律師安撫他道：「你別緊張，我只是根據資料陳述事實。確實有不少收養人為了被收養者的身心健康，選擇隱瞞真相。不過，尹東身為知名人物，在配偶身份不明的情況下有了你，為保護自身名譽，也可能以收養名義與你建立父子關係，這不代表你們父子一定沒有血緣。如果你私下有你母親的相關信息，也權當我這些話是無稽的揣測，我無意冒犯。」

　　王律師的話沒有帶給尹暢多大安慰。

　　確實，他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小時候尹暢也曾不依不饒地追問過尹東，尹東告訴他，他母親是在生下他不久後病逝的，還說，因為深愛他的母親，怕睹物思情，銷毀了所有與之相關的物件與相片。

　　每每提及此事，尹東都哀思不已，所以多年來尹暢都確信不疑。

　　可現在被王律師這麼一提，尹暢都開始不受控制的懷疑這番說詞了……

　　這時，王律師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猶豫道：「再冒昧問一句，你父親前段時間，有沒有跟你提過『邵君凌』這個人？」

　　尹暢愣道：「邵君凌是誰？」

　　王律師見尹暢一臉茫然，欲言而止地搖頭道：「沒什麼，也不是什麼大事。」

　　尹暢雖有些納悶，但滿腦子仍是關於自己身世的猜想，沒有對這個陌生的名字產生太大興趣。

　　而王律師問完這個不著邊的問題後也合上了手中的檔案，安撫尹暢道：「你不用太擔心，不管你和尹先生有沒有血緣關係，你們的父子關係都是被法律認可的，據我所知，尹先生身前沒有留下任何形式的遺囑，理論上，你依然是他唯一的法定繼承人。」

　　事前王律師已為他做了份資產總估算，他告訴尹暢，扣除一部分投資折損、商務中斷導致的賠償以及股權轉讓稅外，尹暢約能繼承七億左右的資產。

　　其實，從小物質豐厚的尹暢對這個數字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比起能繼承多少錢，王律師透露「收養」問題更讓他在意。

　　會談結束時已接近凌晨兩點，尹暢自得知父親出事後幾乎沒合眼，此時也是強打精神在支撐。

　　姚曼槐委託楊嘉佳安頓尹暢，讓他好好休息一晚，約好次日再見，便先一步離開。

　　尹東在距離工作室五公里處有一棟高檔公寓，供他平時在海城的生活起居，楊嘉佳有備用鑰匙，問尹暢要不要去那裡過夜，尹暢說可以。

　　楊嘉佳開車將尹暢送到淮河公寓，見尹暢打量周邊環境的陌生眼神，他忍不住問：「你沒有來過這裡嗎？」

　　尹暢坦白道：「第一次來。」

　　說實話，在今晚之前，尹暢連尹東共有幾套房子都不清楚。

　　他和尹東雖是父子，但兩人的生活相互獨立，尹東在國外為他創造安全富裕的生活環境，他也體諒父親在國內的工作屬性。尹東想買幾套房子，在哪裡買，那都是尹東的自由。

　　尹暢的淡然也讓楊嘉佳有些感慨：這裡是尹東出入時間最多的居所，尹暢身為他的親生兒子，卻一次都沒來過……在「影帝之子」的光環背後，這孩子是忍受了多少孤獨才練就這副獨立姿態啊。

 

 

第3章 淮河公寓

　　作為高檔的住宅區，淮河公寓有著完善的安保系統，在地下車庫刷卡後，電梯直接送人入戶。

　　不過，這裡是尹東的私人住所，楊嘉佳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尹東給他門卡只是以防突發事件。平時負責接送尹東工作的大都是另一位生活助理，而那位生活助理也在跟尹東去肯尼亞的航程中不幸罹難了。

　　「1806，就這一間，」楊嘉佳把感應鑰匙給了尹暢，「這個你拿著。」

　　之後，楊嘉佳憑藉著記憶領尹暢找到了客臥：「客臥有獨立衛生間，你趕緊洗洗休息吧。」

　　臨走前他又交代道：「對了，聽姚姐說，你回國的事已經被狗仔曝光了，現在東哥的新聞正在熱頭上，你這兩天能不單獨出門就別出門，有什麼事直接給我打電話，我過來很方便。」

　　「知道了。」目送楊嘉佳離開後，尹暢往床上一倒，困得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天已經亮了，尹暢看了眼腕表，發現自己才睡了不到四個鐘頭。他從床上坐起來，發了會兒怔，這才留意到床上鋪著印有變形金剛圖案的床單，包括枕頭、被子，都是一整套的。

　　……這個房間是尹東特地為他準備的嗎？昨晚他見了床倒頭就睡，都沒發現。

　　尹暢小時候極其迷戀變形金剛，每次尹東去看他，問他要什麼，他都說要變形金剛，導致接下來好幾年尹東都給他帶類似的禮物，後來國外家中的客廳展示牆都放不下了，保姆專門騰了個房間給他放模型和手辦。

　　可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現在的喜好早就變了。

　　尹暢撫摸著床單，輕輕歎了口氣。

　　也許很多人會羨慕他有這樣一個爸爸，可尹暢卻不止一次幻想，如果尹東不是影帝就好了，這樣他就能有多一點時間陪伴自己。

　　不過，殘酷的現實告訴他，做人永遠不能貪心。

　　相比而言，就算尹東工作繁忙，一年都見不著兩次面又怎麼樣呢？總好過現在天人永隔……

　　上個月他才剛滿十八週歲，尹東那天還在電話裡承諾他，忙完這一陣就回去為他補過生日。

　　……做夢似的，一眨眼，人就不在了。

　　尹暢仰起頭，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嚥下滿腹苦楚，起身去洗漱。

　　客臥洗漱間的檯子上擺著一個卡通圖案的刷牙杯，尹暢不禁苦笑……他都多大了，尹東還當他是小孩子麼？

　　洗過臉，尹暢出去找水喝，順便參觀了一下這套公寓。

　　房子不大，一百多平方，兩室一廳，屋內收拾得還算整潔，但沙發上隨意擺放的時尚雜誌和未疊的便服也可見這裡明顯的生活氣息。

　　尹東的臥室連著開敞式衣帽間與書房，尹暢環顧了一圈，想起昨晚王律師說的話，對「收養」這事依然耿耿於懷。他進了書房，想看看他父親會不會留下一些跟他身世有關的「遺物」，比方說他母親的貼身物品，或是什麼信件。

　　啞光的楠木桌上放著幾本書，尹暢瞟見最上面那本封面上的書名，不由一愣。

　　那不是演藝相關的專業書籍，也不是什麼哲學雞湯書，而是一本《青少年心理健康》。尹暢挪開這一本，下面還有兩本，分別是《如何與叛逆的男孩溝通》和《家長的智慧》……

　　書冊有明顯的翻閱痕跡，還被折了內角，尹暢隨手一翻，正好翻到一章《叛逆的男孩也需要被理解》，裡面有不少話被閱讀者劃了線、做了標記。

　　「青春期男孩正處於完善人格的階段，性情多變和情緒化都是正常現象……」

　　「有些孩子為了探索自己，會有一些在成人眼中不合『規矩』的表現，但更多時候，這只是一種尋求關注的方式……」

　　尹暢一頭黑線，他早已過了叛逆的年紀，而且，記事以來他就一直扮演著一個好兒子的角色，連照顧了他十二年的Fiona都說，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聽話的孩子了。尹暢不解，他爸看這些書幹什麼。

　　正納悶著，尹暢又瞟見一邊書架上厚厚一疊被翻爛的劇本，他靈光一閃——啊，或許是尹東最近要拍攝一部與叛逆少年相關的影片，所以找了些資料做功課吧……

　　放下書，尹暢又拉開一個抽屜翻看，裡頭除了工作相關的文件資料，別無他物。

　　翻了一會兒，電話響了，是楊嘉佳。

　　「尹暢，吵到你休息了嗎？」

　　「沒，我已經醒了。」尹暢合上抽屜，沒有找到證明自己身世的證據，他有些失落，對王律師昨晚說的話也有了一種認命般的沮喪感。

　　「昨晚這麼晚才回去，我擔心你餓醒了，提前給你訂了些早點，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中式西式我都點了些，大約半個小時後到，公寓保安會替你送上去。吃完後你再休息會兒，十點左右我去接你。」楊嘉佳在電話那頭道。

　　「好的，謝謝。」尹暢放棄尋找，直起身掃了一眼書房，便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保安便直接送外賣上門了。

　　在門口接過兩個紙拎袋，他一低頭，見入口處有擺著一雙小孩穿的拖鞋，伸腳比了比尺寸，感覺是十來歲左右的男孩子穿的，尹暢一臉狐疑。

　　返回客廳沙發，尹暢剛坐下，又被一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茶几邊的地板上，有一盒拆封過的樂高。

　　在國外，樂高並不是孩子的專屬，不少成年人也會拼樂高解壓，但尹暢可不認為尹東有這種喜好。

　　他一邊拆外賣，一邊胡思亂想。

　　楊嘉佳很周到，兩個包裝袋，一包裡是港式粥、煎餃和豆漿，還有一包是三明治和鮮搾果汁。尹暢剝了個三明治，手機又響了，這次不是電話，而是來自skype好友的呼叫。

　　按下接通鍵，屏幕中出現了一個與尹暢年齡相仿的金髮青年。

　　「嗨兄弟，你回到華國了嗎？現在在哪兒？」

　　此人名叫埃文，正是當年和尹暢在球場上有過紛爭的男孩，兩人不打不相識，自那之後就成了好友。埃文也是尹暢那麼多外國同學中唯一一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

　　「到了，我在我爸爸家裡。」尹暢舉起手機讓他看了一眼這邊的環境。

　　「看上去空蕩蕩的，有人陪著你嗎？」埃文的表情和語氣滿是關心。

　　「沒有，就只有我一個人。」

　　「你看上去很疲憊。」

　　尹暢不否認：「是很累。」

　　埃文一臉同情：「可憐的兄弟，我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但人都要往前看，你跟你爸爸平時就不怎麼見面，你就當他還在，他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對，他去天國了……你要振作一點。」

　　「我知道，」尹暢咬了口三明治，想起那幾個奇怪的細節，忍不住對好友傾訴道，「我覺得我爸爸家裡有些不對勁。」

　　埃文：「哪裡不對勁？」

　　尹暢瞥了一眼腳邊的樂高：「這裡有一些不該是成年男人會用的東西。」

　　「不該是成年男人會用的……」埃文怪笑道，「那麼是女人用的東西？難道你爸爸有了新的女人？」

　　「不是。」如果是女人，尹暢倒還覺得放心點呢。他一直覺得尹東太禁慾了，這麼多年一直孤身一人，連個緋聞女友都沒有。尹暢情願尹東再給他找個後媽，他以前覺得姚曼槐就是個很好的對象，不過兩人似乎並不來電。

　　埃文追問：「不是女人的東西是什麼？」

　　「小孩的東西，」尹暢把攝像頭對準樂高，又說，「他屋子裡有小孩穿的拖鞋，洗手間裡還有卡通刷牙杯，我想，那些應該不是為我準備的。」

　　埃文笑道：「唉，你爸爸該不會是背著你有了私生子吧？」

　　尹暢剛咬的一口三明治差點噴出來，埃文確實說出了他剛才一瞬間盤旋在心頭的懷疑，尹暢怔了兩秒，想想又覺得好笑：「這些東西是給六歲以上的孩子用的，除了你以前見過的那位Samantha（姚曼槐），他連個女人都沒有，哪來這麼大的私生子？」

　　尹暢似乎是把自己說服了，又對埃文道：「而且，雖然屋裡有這些東西，但這房子不像是有小孩長期居住，否則也不會這麼冷清。」

　　埃文：「好吧，也許是你父親某位朋友的小孩呢？」

　　「大概吧。」尹暢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

　　埃文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尹暢：「我暫時回不來了，這邊事情太多了，我爸爸不在了，現在都得我來處理。」

　　埃文：「恭喜你，再也做不了無憂無慮的小男孩了。」

　　尹暢苦笑：「你別開我玩笑了，我一直都不是什麼小男孩。」

　　埃文：「好的好的，你很man……那麼，跟我聊天有開心一點嗎？」

　　尹暢冷著臉口是心非：「謝謝，並沒有。」

　　埃文：「……」

　　掛了語音電話，尹暢確實感到好受了點，雖然埃文沒有給他實質性的幫助，但簡單的傾訴也能緩解他內心莫名的不安。

 

 

第4章 前往事故地

　　十點，楊嘉佳準時出現，尹暢換了身衣服跟他去尹東的工作室。

　　不同於昨天深夜抵達時的荒涼狀態，今天的辦公區人員齊備，大夥兒各自在電腦前忙碌，尹暢進門時，還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機場風波經過一晚上的輿論發酵，此時的尹暢也無異於公眾人物，加上他這身堪比明星的外形，簡直讓公司裡的姑娘們移不開眼。

　　「他就是尹東的兒子？」

　　「天哪，他真人好帥哦，比圈子裡已經成名的那些小鮮肉帥多了！」

　　「小聲點，人家父親剛去世，說這種話合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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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嘉佳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尷尬道：「公司裡的女同事比較八卦，你別介意，我們今天去樓上的會議室談吧。」

　　尹暢倒沒怎麼在意，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就算沒有尹東這層關係，這麼多年也有不少人追求他、關注他，他已經習慣了。

　　今天姚曼槐比他們晚到了十來分鐘，到時風塵僕僕：「抱歉，路上有些堵車。」

　　「我們也才剛到。」楊嘉佳主動替她拉開凳子。

　　姚曼槐一點不耽擱，坐下就道：「我們趕緊時間開始吧。」

　　幾人先商討了一番對尹東名下幾家公司在大方向上的處置計劃，由於尹暢在投資、管理方面的經驗太少，他決定聽從王律師的建議，讓姚曼槐、楊嘉佳和王律師組成尹東工作室的臨時代管團隊。大部分決策，只要有姚、楊和王律師三人一致通過，可以不再過問尹暢的想法，直到尹暢認為自己可以承擔起管理者的重任。

　　這樣一來，尹暢的壓力就小多了。

　　至於新星娛樂，作為大股東的尹東本該享有極大的話語權，但姚曼槐表示，由於她與尹東的特殊關係，新星娛樂一直以來都是由她單獨運營管理，尹東只是個隱形老闆。

　　尹暢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以尹東和姚曼槐的職業分工，這樣的安排非常合理，他也同意今後繼續維持這種模式。

　　四人會議一開又開了兩個多小時，快到一點餐館送飯來，才被迫中斷。

　　幾人直接在會議桌上擺開餐盒，姚曼槐掃了一眼豐盛的菜點，問楊嘉佳：「這麼多菜？你是特地點的嗎？」

　　楊嘉佳撓撓頭：「這不，也不知道小暢的口味……」

　　姚曼槐看了尹暢一眼：「托你的福了。」

　　尹暢一愣，想起楊嘉佳早上給他訂的那一堆早餐，才明白這些都是楊嘉佳對他的特殊照顧，不由道：「我沒這麼嬌貴，隨便吃什麼都可以。」

　　楊嘉佳訕笑了一下，心說，這可是影帝的獨生子，他們一圈人誰都知道尹東像保護金絲雀般保護著尹暢，三年前尹暢被狗仔曝光照片，尹東急得都快把工作室屋頂掀了，他哪裡敢怠慢呀。

　　姚曼槐也道：「我們這一行工作性質就是這樣，有時間了滿漢全席吃得，忙的時候白面饅頭也啃得，有好吃的你就放開吃，小楊給你點餐花的也是你爸公司裡的錢，你不用往心裡去。」

　　尹暢：「……」

　　吃飯時，姚曼槐又接到幾個電話，其中一個似乎是和尹東飛機失事有關的，她接聽時頻頻看尹暢。

　　掛了電話，她才道：「是埃塞駐華使館打來的，他們已經開放讓遇難者家屬赴當地探望，你想不想過去看一看？」

　　尹暢持筷的手一頓：「想。」

　　姚曼槐又說：「不過，事先說明，飛機墜毀時解體，遇難者的遺體在後續大火中受損，受難者殘骸及遺物的確認工作可能要維持數周甚至數月，很有可能你這一次去，什麼都看不到。」

　　尹暢堅持道：「我要去。」

　　姚曼槐點頭道：「好，我會盡快替你安排。」

　　吃過飯，尹暢一個人走出會議室，倚在躍層的圍欄邊發呆。

　　楊嘉佳於心不忍，小聲對姚曼槐道：「姚姐，剛剛都還在吃飯呢，你說得這麼直接，會不會對他太殘忍了？」

　　姚曼槐沒有當即回答，她也在斟酌，在觀察。

　　透過玻璃門，她看見一個小姑娘正拿了杯咖啡上來，藉機跟尹暢搭訕，尹暢接過咖啡，朝那姑娘禮貌性地微笑道謝。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絲毫不失風度。

　　「你不用擔心……」姚曼槐看著尹暢的眼神，就像雕塑家在欣賞一塊完美的原石，既冷靜又珍惜，「那孩子比你想像得還要堅強。」

　　當天晚上，姚曼槐返回公司，緊急召開各部門會議，詳細籌劃尹暢這一次出行。

　　第二天，尹暢被告知，姚曼槐已為他購買了次日傍晚出發去埃塞俄比亞的機票。

　　楊嘉佳和姚曼槐都要處理公務，抽不開身，陪同尹暢出行的是新星娛樂另一位叫陸靈鵑的女經紀人。

　　臨行日，陸靈鵑跟車來接尹暢去機場，尹暢見她長著一張巴掌大的圓臉，留著齊耳短髮，個頭還不到自己胸口那麼高，看起來像個剛大學畢業的女生。

　　「嗨，你是尹暢對嗎？我叫陸靈鵑。」這姑娘說起話來倒是口齒清晰。

　　尹暢：「你好。」

　　去機場的路上，陸靈鵑又向尹暢介紹了一下這次行程中姚曼槐分派給她的任務，大概就是幫尹暢拎包、取機票、買水等瑣事：「你就把我當成一個萬能的助理，有什麼需要儘管使喚我，別不好意思。」

　　這讓向來獨立的尹暢聽了都有些哭笑不得：「這些事我自己能行的。」

　　他雖然才十八歲，但一點不乏獨自外出旅行的經歷，他暗想，姚曼槐是不是把他當做公司裡的明星來保護了？還專門安排個人來給他取票拎包……

　　陸靈鵑也不多爭辯，只笑著說：「沒事，你會用得著我的。」

　　尹暢沒想到，陸靈鵑還真是一語成讖，因為他又在機場再次遭到大規模的圍堵。

　　不過，這一次不是記者，而是粉絲——百來個人烏泱泱地聚在機場裡，看到他就紅著眼睛朝他喊：「尹暢！替我們去看看尹東！」「尹暢！……」

　　好在保安出動及時，在尹暢抵達機場之前，就已經有人員徘徊在附近，場面一熱切，他們就用人牆阻擋，護著尹暢安全通過。

　　過安檢時，身邊也有不少路人對他指指點點，搞得尹暢緊張不已，直到進了頭等艙的專屬候機室，他才長舒一口氣。

　　「機票和護照我替你拿著，你就坐在這裡，上飛機前哪也別去了。」陸靈鵑不知何時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透著一股不同於初見時的精幹之氣。一路上拎包、取票等等細節瑣事，都是她替尹暢搞定的，不是尹暢不會，而是在這麼多路人的圍觀追隨下，他都有些蒙了。

　　尹暢舔了下嘴唇，陸靈鵑就觀察到了他的需要：「有什麼想喝的？我去幫你點，要不要來點橙汁？」

　　尹暢：「……」

　　陸靈鵑推了推眼鏡：「不要橙汁？那可樂？」

　　尹暢：「……可樂吧。」

　　陸靈鵑：「好的，馬上就來。」

　　等尹暢稍稍冷靜下來，問陸靈鵑：「那些粉絲是哪來的？」

　　陸靈鵑：「很大一部分是尹東的，也有一部分是你的，你不知道你那幾張機場照片被轉得有多火嗎？在熱門掛了一整天呢！」

　　尹暢隱約知道一些，但他原本以為這些都只是暫時的，就像三年前那次一樣，很快會被平息。

　　陸靈鵑還跟尹暢開玩笑：「別看我表現得這麼冷靜，我剛看到你時內心也特別激動，」她比了個手勢，「你長得好帥，而且比我想像中大好多。」

　　尹暢：「……大好多？」

　　陸靈鵑：「我說的是體型，照片看不出來，嬌小的人上鏡比較吃香嘛，我原本還以為你和國內那些小鮮肉一樣，看照片大長腿、精緻、帥氣，一見真人，媽呀，矮個兒、瘦弱、臉還小的跟我沒差多少……像你這樣長得高大，還這麼漂亮的，真的少見。」

　　吹捧他的人不少，但陸靈鵑這種讚美詞，尹暢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在國外長大，身邊同齡人身形都差不多，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特別。

　　尹暢又問：「可她們怎麼知道我今天要去肯尼亞？」

　　陸靈鵑：「可能是有消息洩露了吧，圈子裡人多口雜，這種事情管不了的，上次你回國不也是這樣嗎？」

　　其實，後面這句話是陸靈鵑為了安撫尹暢瞎扯的。

　　娛樂圈從業者也需要遵循一些行規，有些消息該保密就得嚴守嘴巴，否則一個小差錯就可能對明星產生不可挽回的負面影響。

　　尹暢回國那一晚的遭遇實屬意外，安排他回來的是姚曼槐，本來只有公司接機組的人知道尹暢的航班信息，尹暢在機場被狗仔圍了，信息自然是被洩露出去了。

　　姚曼槐可以不當那次曝光是壞事，但洩露信息的問題卻不能不追究。事後她著手調查了一番，得知當天接機組的一個女生曾在快狗娛刊工作，而快狗娛刊正是三年前偷拍到尹暢照片的那個狗仔團隊。得知尹暢回國，那姑娘忍不住把消息告訴了前公司的同事，狗仔們在圈子裡一傳，才會讓尹暢遭到圍攻。

　　以姚曼槐的作風，是絕不允許自己的公司裡出現這種掌控範圍外的差錯的，所以那姑娘現在已經被開除了。

 

 

第5章 正式訃告

　　當地時間晚上八點四十分，尹暢坐上飛機。

　　飛機起飛的同一時間，網上出現了尹暢前往肯尼亞的新聞，裡頭還有他在安檢口被粉絲送機的照片。

　　尹暢不知道，這一次與他一同前往的，除了陸靈鵑，還有一名形象內容指導、兩名攝影師、四名保鏢，此外，背後還有整個新星娛樂王牌經濟團隊的參與。

　　粉絲是真實的，送機行動卻是人為引導組織的。

　　照片是真實的，而攝影則是姚曼槐內派的。

　　新聞是真實的，但內容是新星娛樂的文字編輯親自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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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出發去機場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都盡在姚曼槐的計劃當中。

　　到了肯尼亞的機場，尹暢同樣遇上了接機的粉絲團，異國華人粉絲沒有國內這麼多，但質量分毫不減。

　　她們聚在出口處，舉著印有尹東、尹暢名字的橫幅，在看見尹暢時，人群中有人帶頭唱起了一首歌——

　　「親愛的人呀，想想我愛你的眼眸……」

　　「請別怕，也別哭，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尹暢一下就聽清了，這首歌是尹東的《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尹東雖是演員，但早年為了發展也曾唱過幾首歌，這首《我願給你所有溫柔》是他參與拍攝的一部小眾藝術電影的片尾曲，也是他為數不多獻唱曲目裡最出名的一首。

　　此曲歌詞普通，但調子平緩，易於傳唱，發佈至今被不少網絡歌手都翻唱過。

　　由於尹東忙於工作，父子倆從小聚少離多，小時候尹暢想爸爸了，只要聽一聽這首《溫柔》，感受著父親淳厚低沉的嗓音，體味著這首歌的歌詞，就會被治癒。

　　他不止一次感覺，這首歌就像是他爸爸洞悉了他內心的脆弱與渴望，專門為了他而唱的。

　　看著尹暢逐漸走近，粉絲們的歌聲越來越整齊——

　　「孤單的人呀，想想我無畏的守候……」

　　「請別怕，也別哭，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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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重複唱著高潮那幾段，一遍又一遍，可能是想到了尹東，不少粉絲邊唱邊哭了起來。在這個彙集了遇難者家屬的機場，悲傷的氣氛引無數人辛酸拭淚。

　　尹暢也跟著眼眶酸澀，第一次，他體會到了這群陌生粉絲的溫暖。

　　經過他們時，尹暢放慢了腳步，視線一一滑過每一個人，眼神透著感激。

　　這些場面同樣被隨行的攝影師拍攝下來，發回新星娛樂進行後期製作，接著傳到了網上，引起熱議。

　　想到這個年僅十八歲就失去父親的青年，很多人產生了移情心理，尤其是尹東原本的粉絲，他們在發佈新聞的媒體下紛紛留言：「小暢別怕！」「小暢加油！」「小暢，我們替你爸爸陪著你！」……

　　通過對尹暢的鼓勵，他們也在表達自己對尹東離世的悲痛與惋惜。

　　尹暢在毗連機場的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跟著使館工作人員坐大巴前往事故發生地。

　　那兒原本是一片無人的荒野，如今佈滿了飛機墜毀時四散的殘骸，五天過去了，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一股燃燒導致的焦味。

　　當天天氣陰沉得如一片薄暮籠在大地上，讓人心情壓抑。

　　尹暢在附近走了一圈，一想到他父親的屍骨就散落在這麼個寥無人煙的地方，胸口就湧起一股難捱的悲傷。

　　陸靈鵑遠遠地站在邊上，不敢湊近打擾。

　　而隨行的兩個攝影師卻有任務在身，他們舉著相機假裝拍攝事故地現場，也在順勢偷拍尹暢。

　　原本氣氛還挺凝重，後來，一個攝影師被尹暢的舉動吸引，越拍越投入，竟忍不住嘀咕起了平日給小明星拍形象照時的感歎詞：「這表情……漂亮……完美……」

　　另一個攝影師聽了一頭黑線：「喂，人家爸爸是真的死了！做出那種表情不是很正常嗎？」

　　那人放下相機，小聲辯解道：「我就覺得，他的每個表情都很符合他的形象和氣質，氣質你懂不？這麼帥一個人，到了這裡給咱們表演一陣嚎啕大哭，也不合適是吧？」

　　他還拿著相機展示給對方看：「你瞧瞧，這張，還有這一張，都能直接拿去當悲情劇男主角的形象照典範了。」

　　另一人本身也很喜歡尹東，到了現場同樣有些觸動，聞言不由吐槽道：「那你拍就拍，能不能閉上嘴，別把他當成平日裡那些愛作秀的小明星！」

　　「好吧……」歇了片刻，這攝影師見不遠處的尹暢蹲下身來，頓時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趕緊扛起相機對準尹暢狂按快門。

　　另一人見狀又開懟了：「喂，也多拍點場景啊，別老拿鏡頭對著尹暢，萬一被他發現就尷尬了！」

　　懟完沒見回應，那人偏頭一看，卻見對方不知何時紅了眼眶。

　　「……你怎麼了？」

　　只見他低頭道：「我特麼都快哭了……」

　　他還當對方跟自己一樣受環境所感染，深感寬慰，不料下一秒，對方就盯著自己抓拍到的那一幕，真情實感地讚歎道：「這一張，絕了！」

　　「…………」

　　國內時間深夜，當姚曼槐看到經公司後期處理後發來的成片時，也被震撼了。

　　驚人、心碎、美……她不知道用什麼詞彙來形容照片中的尹暢帶給她的感受。

　　只見尹暢蹲在落滿飛機殘骸的荒蕪大地上，修長的手指鬆鬆地掬著一捧土，正閉著眼睛低頭輕嗅。

　　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發，露出蒼白的肌膚和羽扇般的長睫，滿面哀容的他看起來就像折翅的天使，失魂的精靈……

　　姚曼槐看著這張照片，不由想起逝去的尹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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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人相識相知十餘載，一起歷風霜打天下，最終他成了影帝，她成了知名經紀人。

　　早年她也曾對尹東有過綺思，奈何緣分不夠，她醒悟後當機立斷，轉心於事業，尹東也為成全她抱負放她離開，更是斥豪資助她成立經紀公司。

　　這麼多年下來，他們雖無緣成為同林鳥，但仍親如兄妹。

　　總以為兩個人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更廣闊的未來和前途，哪想到尹東才剛到不惑之年，便先一步撒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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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曼槐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人前無堅不摧的她，終於在這一刻落下淚來。

　　「小楊，準備一下，」姚曼槐收拾好情緒，給楊嘉佳打了通電話，「明天中午十二點，用尹東工作室的微博賬號發一個正式訃告，並準備一場追悼會。」

　　楊嘉佳一驚：「明晚就發？這麼快！」

　　「快？全世界都知道尹東死了，你還不發聲，幻想著尹東能起死回生不成？」電話裡的姚曼槐聲音有些沙啞，但說出來的話卻刻薄得近乎有些殘酷，讓人根本想像不到她幾分鐘前還淚流滿面。

　　楊嘉佳的情緒也上來了：「姚姐，尹東的死亡證明還沒出來呢！」

　　姚曼槐沉默了一瞬，稍稍軟下聲線：「你知道，為了尹東的名聲，我們不能拖太久……」

　　楊嘉佳怔了怔，頓時明白了姚曼槐的意思。

　　在網上，一件已成定局的事能引發的熱度最多持續十天，群眾的情緒一般在三到五天達到峰值，一旦拖久了，影響力就沒那麼大了，有的時候還會引發反面效果。

　　就好比有人天天在你耳邊念叨「尹東死了」，連著念叨三十天，就算你對這人抱有再大的同情也會逐漸感到厭煩。

　　所以，他們不能像處理現實案件那樣按部就班地等下去，必須「速戰速決」。

　　姚曼槐的決策雖然讓人感到不適，但尹東飛機失事身亡是木已成舟的事，楊嘉佳說要等死亡證明，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不大願承認這一點，又試著拖延道：「可尹暢還沒回來啊。」

　　姚曼槐：「他什麼時候回來跟你什麼時間發訃告並不衝突，而且，晚些我會跟他打好招呼，他會有心理準備的，你只管去準備你的文案。」

　　楊嘉佳無奈道：「好吧。」

　　掛斷電話不久，楊嘉佳又收到了姚曼槐的郵件，郵件裡寫道：「剛忘了說，追悼會最好在發完訃告後十天內召開，記得在邀請函上用這張照片。」

　　楊嘉佳原本還在腹誹姚曼槐對尹東的冷酷絕情，看到郵件裡的照片後，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什麼抱怨都沒了。

　　次日中午十二點，尹東工作室官博發送了尹東離世的訃告。

　　僅一個小時，這條微博就被轉了三十萬次，高懸熱門榜首。沒有公關，亦沒有營銷，幾乎整個圈子裡的人都自發地進行了轉發並為此默哀。

　　同時，工作室已確定七日後於華興酒店召開追悼會，楊嘉佳向各家媒體、明星以及尹東身前的友人發送了追悼會電子邀請函，邀請函上附著那張尹暢在事故地悼念亡父的照片。

　　晚上十點，楊嘉佳激動地向姚曼槐匯報結果：「截至剛才，已經有十八家媒體和三十二位明星經紀人跟我確認他們會到場！」

　　不止如此，連一些沒在他們考慮邀請範圍內的媒體都主動來詢問了，包括一些以前跟他們沒什麼商務往來的公司。

　　楊嘉佳問：「發來的郵件上都寫得挺有誠意的，我們怎麼回復？」

　　姚曼槐道：「只要他們能拿到我們所邀請的正規媒體的擔保，都請。」

　　楊嘉佳：「好的，我知道了。」

　　姚曼槐提醒：「別忘了以最高規格籌備這次追悼會，別丟了你東哥的面子。」

　　楊嘉佳：「當然！」

　　姚曼槐起身走向窗邊，眺望著夜色中的海城。

　　如果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場電影，那麼尹暢便是尹東這一生最好的謝幕人，而尹東的離去，也是尹暢走到台前的最佳序幕。

 

 

第6章 追悼會

　　尹暢從肯尼亞回來時，是姚曼槐親自去接的他。

　　晚上，姚曼槐為尹暢接風洗塵，帶他去一家私人訂製餐館吃飯。

　　「這地方我跟你爸爸以前常來，」姚曼槐將那份不含標價的精緻菜單遞給尹暢，柔聲道，「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今天姚阿姨請客。」

　　尹暢禮貌地將菜單推回去：「女士優先，你替我點也可以，我不挑食。」

　　姚曼槐選了幾個菜，一邊打開話題：「這一次回來有什麼收穫嗎？」

　　姚曼槐問的「收穫」是心理上的，尹暢答了物質上的，他說：「那邊提供不了爸爸的遺物和殘骸，我帶了點事故地的泥土回來。」

　　姚曼槐點點頭道：「追悼會那天，會有許多明星、媒體到場，正好，晚點我幫你挑個精緻的盒子存放，到時放在靈台上供人追思悼念。」

　　尹暢：「好。」開追悼會的事，姚曼槐已經在電話裡同他說了。

　　姚曼槐點了瓶干白，度數不低，在徵詢過尹暢的意願後替他斟了一小杯。

　　「除了帶回來一些土，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感受？」她意有所指地問，「我在網上看到那邊機場粉絲給你唱歌的視頻了。」

　　「……挺感動的。」確實，這一趟出行讓尹暢對媒體和粉絲的態度有了改觀。

　　他也看到了網上的新聞——尹暢不知道許多事都是姚曼槐精心策劃安排的，只當是某些無孔不入的記者隨行偷拍爆的料——但他感覺這些新聞的內容嚴謹真實，並不像那天晚上在機場的狗仔記者那樣讓他感到被深深冒犯。

　　此外，陸靈鵑還引導他看了些微博上的評論，網友的支持和祝福給予了他極大的安慰。

　　從墜機現場回來那一晚，尹暢失眠躺在床上，便自己用手機下載了微博，註冊了賬號，搜索相關新聞，一條一條看網友們的留言。

　　有人說，喜歡尹東很多年了，現在尹東離世，此刻的心情應該和他差不多，希望能共同勉勵度過；

　　有人說，看到他在事故地的照片，很心疼他，一直在為他祈福，希望他能盡快好起來；

　　還有人說，希望他能走到台前，讓她們有機會替尹東繼續愛他。

　　那些不加掩飾的告白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填補著他的心傷，看著看著，他就能睡著了。

　　菜上來了，兩人邊吃邊聊。

　　姚曼槐又問：「小陸呢？她有好好照顧你吧？」

　　尹暢：「她很好。」

　　這個誇讚是真心實意的，這一路上他都享受著陸靈鵑無微不至的照顧。

　　拎包買水都還只是小事，大事上這姑娘也能夠獨當一面，比如尹暢剛到肯尼亞那晚，受機場粉絲感染，心緒不寧，全是陸靈鵑在背後與當地的使館、機場遇難組工作人員交涉，安排他的食宿。

　　而且，尹暢總感覺這姑娘會讀心術，她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噓寒問暖；不想受打擾時，她就像個安靜的影子。

　　她陪他聊天，解答他的疑惑，還會講笑話給他聽，她的積極和真誠一點點感染著尹暢，讓尹暢覺得有她在，就無需去擔心那些繁雜的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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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麼一兩個瞬間，尹暢感覺陸靈鵑就好像另一個版本的姚曼槐。

　　姚曼槐聽了尹暢的轉述，笑道：「你別小看她哦，她可是個雙學位碩士，學的是心理學和人際關係學。」

　　尹暢驚訝：「這麼厲害？」

　　姚曼槐莞爾：「我可不招沒用的人。」

　　尹暢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人不可貌相」。

　　接下來幾日，姚曼槐一直在忙著籌備尹東的追悼會。

　　尹暢也接到王律師的電話，得知尹東的死亡證明出來了，尹暢開始著手辦理資金過戶、股權變更等一系列遺產繼承相關事件。

　　在那些文件上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尹暢感到肩上多了份沉甸甸的責任。

　　直到追悼會臨舉辦前兩天，尹暢才又見到姚曼槐。

　　姚曼槐親自去淮河公寓看他，順便給他帶了一個金絲楠木盒。

　　「這是一位導演托我轉送的，他叫秦安，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

　　他聽過秦安的名字，這位導演在國際影壇都享譽盛名，他送的東西必然價值不菲。

　　只那金絲楠木盒的盒蓋上有精緻的浮雕，底部還刻著一串楷體小字：「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繼送。」

　　尹暢將自己從事故地帶回來的土小心翼翼地放進去，默默地闔上了蓋子。

　　追悼會當日，陸靈鵑提前抵達尹暢所在的淮河公寓，特地來給他送衣服。

　　尹暢的私服大部分都在國外，這次回來也沒有帶合適的會場禮服，這套衣服是姚曼槐為他緊急量身定制的。

　　在內室換上衣服，尹暢一邊調整襯衫領口鬆緊一邊從裡頭走出來。他對自己的外表足夠自信，換了衣服也從不問別人看法。走到陸靈鵑面前，他接過對方手中的白花插入胸口的表袋，僅這模樣就比那些精心化了妝的男明星還閃耀。

　　因為是要去開父親的追悼會，尹暢今天心情沉重，不苟言笑，整裝完畢後就低聲道：「好了，出發吧。」

　　上了車，陸靈鵑又從包裡取出一張打印紙遞給尹暢：「這份致辭稿你先看看。」

　　姚曼槐告訴陸靈鵑，尹暢今晚也會上台致辭，特地讓她擬了一份致辭稿。

　　尹暢看了問：「你寫的？」

　　陸靈鵑道：「嗯，我是從你的角度出發，自己琢磨著寫的，如果有你覺得不適合的措辭，現在告訴我，我們還可以修改。」

　　「謝謝，不用改了。」其實尹暢原打算自己來寫，但姚曼槐告訴他，這種場合上的發言，往往是形式大過於內涵，他才作罷。

　　抵達華興酒店時，楊嘉佳正跟佈置會場的設計團隊檢查最後的細節。

　　整個追悼會場分兩個廳，主廳進行追悼儀式，副廳供眾人在追悼會完畢後交流、休憩以及享用簡單的自助晚宴。

　　尹暢進了主廳，見尹東的遺照與那隻金絲楠木盒已經被安放在正前方的主靈台上，四周裝飾著上萬朵新鮮白玫瑰，層層疊疊，以此延伸開去的牆邊也已堆滿了尹東生前事業夥伴、明星友人送來的花圈。

　　靈台背後是一片約三米高五米長的弧形LED屏幕，策劃團隊將尹東生前參演的所有電影、電視搜集起來，按照時間順序進行精心剪輯，以無聲的形式在上頭循環播放。

　　此外，會場還使用了全息投影設備，在空中投射出無數片白色羽毛，從上而下旋轉飄落，並在降落過程中化作光塵慢慢消散。背景樂是用杜比音效播放的鋼琴追思曲《天之痕》——這是尹東曾參演電視劇的一首插曲，他所飾演的正面角色也在那部劇中無畏犧牲，引無數劇迷粉絲感動傷懷。所以一放這首曲子，那彷彿來自天堂深處的純淨琴聲能讓每一個進入主廳的人都瞬間想起尹東。

　　會場的另一角，身穿黑服的姚曼槐也已經到了，她正跟當晚的主持人確認流程。

　　見到尹暢，姚曼槐搖手召他過去：「小暢，來認識一下，這是星耀電視台的主持人李彥群。李叔叔也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今天的追悼會會由他來開場主持。」

　　「李叔叔好。」尹暢禮貌地伸手與他相握。

　　李彥群看到尹暢，眼神驚艷，暗自感歎了一番尹暢的長相，接著對他表達了一番故友離世的遺憾，而後道：「聽你父親提過你幾次，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場合見面。你父親走了，以後我們就是你的長輩、親人，如有需要，儘管找叔叔幫忙。」

　　尹暢真誠道了謝。

　　距離追悼會僅剩一個小時，各路明星、媒體開始陸續到場，姚曼槐怕他們見到尹暢後都前來寒暄，消耗他太多的精力，於是讓陸靈鵑帶他去耳室稍作休息。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會場主廳已是名流雲集、座無虛席。

　　為表達對死者的敬意，現場被禁止拍照錄像，所有人都身穿素服，低聲細語地等待追悼會的開始。

　　臨開場五分鐘，尹暢才在姚曼槐和陸靈鵑的陪伴下走出來，他感到全場靜了靜，彷彿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那一刻聚焦到了他身上。

　　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落座時，尹暢渾身都還有些僵硬。

　　八點，追悼會正式開始，主持人李彥群一臉肅穆地站在台上，用低沉悲痛的聲音道：「各位來賓，感謝大家來參加尹東先生的追悼會。20XX年X月17日，尹東在前往肯尼亞的路上因飛機失事，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今天，我們特地在此舉辦告別儀式，以寄托哀思……」

 

 

第7章 邵君凌

　　在尹東追悼會召開的同時，華興酒店外還徘徊著許多無法入場的娛樂記者。

　　他們扛著相機蹲在樓下，期待著能碰上一兩個來參加追悼會的名人明星，即便只是遠遠地拍幾張照，也好通過過他們當日的穿著打扮杜撰一些八卦新聞。

　　快狗娛樂也來了個記者，此人名叫羅超，是狗仔圈裡的老油條。他偽造了不少正規媒體的記者證，還通過一些私人渠道搞到了追悼會邀請函的複印件，本企圖跟著人群混進場內，結果這次追悼會竟採取了二維碼掃碼入場方式，收到邀請函的人每人一碼，讓他無隙可乘。

　　羅超鬱悶地出了酒店，只能去附近的樹蔭下蹲守。

　　繞了一圈，隱蔽點的位置早已三三兩兩蹲滿了和他一樣混入未遂的狗仔，放眼望去，還全是熟面孔。

　　「嘿，羅哥，你也沒進去啊？」另一個八卦記者看見他，幸災樂禍地朝他招招手，「來，一起蹲啊！」

　　「……操。」羅超暗罵了一聲，背著相機走過去。

　　跟他搭話的人來自「桃媒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專靠杜撰明星的感情生活博人眼球，

　　「羅哥今天來的有點晚哦。」那人從褲兜裡掏出根煙遞給羅超。

　　「真不知道掃二維碼入場是哪個混球想出來的騷操作！」羅超點上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跟那小記者聊了起來。

　　「還能有誰？肯定是新星娛樂那個姓姚的，為了給老相好辦追悼會，她不得防我們跟防賊似的。」

　　羅超點頭附和：「是啊，這女人是個狠角，前不久剛把我們派去的臥底揪出來了，特乖一小姑娘，二話不說直接開了！……誒，你說尹東是她相好？這事兒有譜了？」

　　「沒呢，也就咱自己猜猜……說實話，尹東這麼多年都沒出過什麼負面新聞，我都有點相信他真是個清心寡慾的聖人了。」

　　「沒出負面新聞就是聖人？可拉倒吧！我告訴你，娛樂圈就沒有一個乾淨的。他沒崩人設是他防得好，他經紀人也厲害。他那個媽都不知道是誰的兒子不就是個突破點？這麼多年多少人想挖這個新聞，可你看誰挖到了嗎？」

　　「說得也是……」

　　「尹東那兒子現在也被姓姚的護著，什麼新聞都是他們內部出，連個渣都不給我們留！」

　　「看她那護短的樣兒，尹暢會不會是她跟尹東的兒子啊？」

　　「他倆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兒子？」

　　「哈哈哈哈……」

　　「不過也奇怪，那小子跟他爸長得一點不像。」

　　「整過容吧，現在的小鮮肉不都整容……」

　　……

　　正聊著，眼尖的羅超瞄見酒店門口似乎有些情況，「嘿，瞧那兒！」他出聲提醒。

　　桃媒的記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女人牽著個同樣一身黑小孩，似乎在與酒店的保安糾纏著什麼。

　　這個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地點，這場景自然會引起狗仔的注意。

　　「那兩人也是去參加尹東追悼會的？」

　　「不知道……看著不像明星，沒準是帶著娃的女粉絲？」

　　羅超掐了煙，起身道：「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桃媒的記者懶洋洋地坐在自帶的小馬扎上抽煙，對明星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感興趣。

　　羅超湊近時，正聽見那女人懇求保安道：「我們真的只是想上去看看尹先生。」

　　女人三十來歲，看上去斯斯文文，她身邊的小孩一米出頭高，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悶聲不吭地低頭踢著腳邊的一塊小石子。

　　保安皺眉道：「不都跟你說了麼，沒有邀請函進不去！」

　　女人：「通融一下也不行嗎？」

　　保安不耐煩了：「什麼通融不通融的，那可是尹東，他的追悼會是隨便誰都能去的嗎？」

　　女人起先還有些哀求之意，見對方這態度，也急了：「我們不是隨便什麼人！」她抓著孩子的手費力地解釋道，「這孩子、這孩子是尹東的兒子！」

　　那保安被氣笑了，他指著被酒店保安遠遠攔在外圍的粉絲群道：「那邊、那邊，剛剛還有個女的衝過來說自己是尹東的老婆呢！」

　　女人一下子啞了。

　　保安好聲好氣地勸她道：「我說大姐，你還是帶著孩子回去吧，不是我不講情面，那可是尹東，大影帝！你知道今天來參加追悼會的都是些什麼人嗎？理解一下，這是我的工作，酒店裡頭還有好幾天前就開始住貴賓套房的女粉絲呢，也通通攔著不讓進追悼廳，你就算進得去酒店，沒有邀請函，也一樣見不到尹東！」

　　女人愣在原地，顯得格外無助，她歉疚地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我們恐怕見不到你的尹叔叔了……」

　　男孩聞言抬起頭，大大地眼睛眨了眨，又失落地低下頭去。

　　女人毫無辦法，她伸著脖子朝裡張望了片刻，卻見那保安揮著手驅趕他們道：「回去吧回去吧！」

　　她終於放棄了，牽著男孩地手哄道：「老師去給你買個肯德基的雞塊吃好不好？」

　　男孩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高入雲霄的高檔酒店，跟著女人一步一拖地走了。

　　羅超悄悄跟了上去，直跟到了馬路對面，才快步走上去，叫住了他們：「這位女士，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女人駐足，納悶道：「什麼事？」

　　羅超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假記者證，帶上職業性的禮貌笑容，自我介紹道：「我是東視娛樂的記者，剛剛在酒店門口聽到你和保安說話，有些好奇，想過來打聽一下……」

　　東視娛樂是一家正規的大牌媒體，女人瞄了一眼記者證，對羅超的話毫不懷疑。但面對一個目的不明的記者，她仍有些戒備，下意識地將那孩子往自己身後扯了扯，她問：「你想打聽什麼？」

　　羅超瞥了小孩一眼，好奇道：「你剛剛說，這孩子是尹東的兒子？」

　　女人尷尬道：「不是，只是我一時情急，隨便說的……」

　　羅超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說這話時視線躲閃，篤定她身上有料可挖，繼續引誘道：「呵呵，也沒關係，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倒是有辦法帶他去參加尹東的追悼會。」

　　「真的？」女人眼睛亮了亮。

　　「當然，」見她上鉤，羅超又從口袋裡掏出逼真的邀請函複印件給她看，「其實我也正打算去參加尹東的追悼會，不過因一些公事來遲了。追悼儀式現在已經開始，我不方便中途入場，便在樓下抽根煙，恰巧聽到你們和保安的對話。」

　　「這樣啊……」女人與男孩對視了一眼，面露喜色，可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忐忑起來。

　　羅超看了眼手錶，說道：「追悼儀式會持續三四十分鐘，我看，不如我們去前面的肯德基給孩子買點吃的，隨便聊聊，等會兒上面還有晚宴，我們趁那個時間上去，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女人猶豫片刻，見男孩一臉期待的樣子，終於動搖了：「那好吧。」

 

 

第8章 娛記的陷阱

　　三人到了肯德基，羅超大方地點了一堆食物，還搶在女人面前買了單。

　　「真不好意思，我自己買就好了……」那女人道。

　　「這點東西沒什麼，」落了座，羅超見男孩光盯著食物嚥口水，卻沒有動手，不由道，「想吃就吃吧。」

　　男孩又看了一眼那女人，在得到對方的許可後，才快速抓起一隻雞塊，大口啃了起來。

　　「孩子沒吃飯啊？」羅超打量那男孩的模樣，剛剛路上光線昏暗看不怎麼清，這會兒仔細一開，才發現對方的眉眼竟真跟尹東有幾分相像！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他賣力地跟對方套近乎，男孩卻只顧埋頭吃東西，理都不理。

　　羅超又故意對那女人道：「你兒子長得挺可愛的。」

　　女人趕忙解釋：「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兒子。」

　　羅超：「那是……」

　　女人憐愛地看著男孩狼吞虎嚥的模樣，歎了口氣道：「不瞞你說，我們是靜學福利院來的，這孩子名叫邵君凌，是個孤兒，我姓顧，只是他的監護老師。」

　　羅超恍然，頓時後悔自己走了眼！這小子該不會是受過尹東的資助才拖著他老師來這裡的吧？那他這頓飯可白請了！

　　然而，見男孩與尹東神似的面龐，羅超又有點不死心，他笑道：「這孩子長得跟尹東真的挺像的，哎，要真是他親兒子，也不會坐在這裡吃肯德基了……我聽說，尹東留下了億萬資產，光慈善捐贈就有兩個億。因為意外去世，都沒留什麼遺囑，所有財產全是他那個十八歲的兒子一人繼承。」

　　顧老師聞言，面色又變了，她看了一眼邊上默默吃雞的邵君凌，心情複雜地感歎道：「也是這孩子命不好，差一點就……」但說到這裡，她就打住了。

　　羅超聽出話裡有隱情，追問道：「差一點就怎麼了？」

　　顧老師搖搖頭：「……沒什麼。」

　　羅超鍥而不捨道：「顧老師，你們要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跟我說說，我是記者，尋常的困難，只要我動一動筆桿子，發篇新聞稿，就可能幫你解決問題。」

　　顧老師看向羅超：「發新聞？」

　　羅超：「是啊，東視娛樂可是大公司，我們的新聞發出去很多人都會看到……是不是尹東曾資助過這個小孩，現在資助斷了？」

　　「也不是……」顧老師糾結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向羅超坦言：「其實，尹先生出事之前，已經決定收養君凌了。」

　　「什麼？」羅超聽到這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你說的是真的？」

　　這老師名叫顧艷，她說：「真的，尹先生半年前就開始跟君凌進行模擬親子互動了，這事整個福利院都知道。」

　　羅超問：「什麼是模擬親子互動？」

　　顧艷解釋道：「這是我們福利院提出的一種事前體驗模式，為了對雙方負責，要求領養人在確定收養之前與孩子進行一些簡單的親子互動練習，比如定期探訪、見面交流或是直接帶孩子回家生活幾天。雖然尹東是明星，經濟條件肯定不在話下，但我們也怕他和邵君凌無法融洽相處——以前遇到過幾起被領養人無法融入領養家庭而被退養的情況，這會對孩子造成很大的心理傷害，當然，孩子也有自主選擇權，如果他們主動表示不喜歡收養人，收養也無法進行。」

　　「原來是這樣啊，」羅超點點頭，又問，「尹東跟這孩子都相處半年了？」

　　「是啊，其實一般情況下最多三個月就能見分曉了。不過，尹先生和君凌這一對的情況比較特殊，尹先生很早就表示自己願意無條件接納君凌，也接受福利院三年內的定期隨訪，是君凌……一直沒有準備好。」

　　羅超：「為什麼？」

　　顧艷憂慮地看了一眼邵君凌，道：「這孩子的性格，怎麼說呢，和普通孩子不大一樣，他不是那麼溫順。」

　　她還記得，邵君凌五年前剛被送來福利院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一有人靠近他，他就呲牙咧嘴地大叫，院裡的老師都不願接手管他，只有她心生同情，因為這孩子必定是受過嚴重的傷害，才會對外界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在承受了無數次抓傷、咬傷後，她總算得到了君凌的信任。但這孩子仍然有嚴重的暴力傾向，跟他分到一個監護班的小孩都怕他，院裡比他大好幾歲的孩子都不敢惹他。也不知誰給他起了個外號「小瘋狗」，孩子們都在私底下學著叫。

　　羅超也通過自己的觀察猜到這孩子性格不大討喜，他問：「那尹東為什麼還選擇他？領養更年幼或者懂事點小孩不是更有利於培養感情？這孩子多大了，我看都有八歲了吧？」

　　顧艷：「君凌已經十歲了，他只是個頭長得有點小。」

　　羅超：「呃……」這樣的年紀已經很難跟領養人建立親情了吧？

　　顧艷回想了一番：「我也不清楚尹先生為什麼選他，我記得當時院長讓我帶邵君凌去她辦公室——似乎是尹東直接點名要見這個孩子的。」

　　在尹東出現之前，她還想，邵君凌估計要在福利院一直住到成年了。

　　這樣極端的性格，連跟身邊的同伴都無法相處，更別說被領養。

　　性格好的孩子不愁沒人喜歡，性格不那麼好的，等到了一定年紀也會本能地學會偽裝，唯獨邵君凌，喜怒無常的，讓人摸不透脾性。

　　羅超聽到這個細節，又問：「那這孩子的來歷呢？你知道不？」

　　顧艷：「這孩子當年是民政局送來的，聽說是群眾在外撿的流浪兒，被發現的時候正跟野貓搶垃圾桶裡的剩飯吃，查不出來歷，連『邵君凌』這個名字都是民政局用起名系統隨機起的。」

　　羅超感覺這個說法對不上頭，要真是毫無背景，為什麼尹東指明要他？兩人還長這麼像……

　　他自行腦補了一出「尹東對無名女始亂終棄導致私生子流落街頭、十年後追悔往事找到邵君凌並決定彌補過錯的」狗血故事，認為這個可能性更大。

　　顧艷沒意識到羅超問這問題的目的，在邊上單純地感慨：「可能是緣分吧，我們福利院的老師都覺得君凌和尹先生有父子相。」

　　羅超開玩笑般說了一句心裡話：「沒準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呢？」

　　顧艷表情一僵：「不會吧？」

　　羅超：「哎，娛樂圈這樣的明星不要太多，那個彭龍你知道吧？他在外面四處留情，光私生子女就被挖出來七個，隔三岔五的在網上上演認親大戲！」

　　顧艷尷尬地替尹東辯解：「我覺得尹先生不是那種人……」

　　「呵呵，也是，人各有異嘛。」羅超趕緊轉圜，不再跟她細說這些娛樂圈的骯髒事，以免她認為自己破壞尹東在她心裡的好印象，反對他生出反感。

　　羅超又問：「你剛提到，尹東出事之前已經決定收養邵君凌，這麼說來，這孩子現在是準備好了？」

　　顧艷：「嗯，這個月十二號，尹先生最後一次來看君凌，他當著我和院長的面問君凌願不願意離開福利院，今後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君凌答應了。」

　　整整半年，顧艷都覺得實在太不容易了。

　　自從尹東開始與邵君凌進行親子互動以來，她都能感覺到君凌身上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慢慢能夠接觸、甚至與尹東和睦相處，最近兩個月，他都已經開始期待與尹東每一次的見面了。

　　那天尹東還親口承諾，等他這次出差回來，就帶君凌去收養機關辦理正式登記手續，所有人都很高興。

　　世事無常，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尹東會一去不返……

　　羅超問：「他出事後，你們聯繫過他的經紀人麼？」

　　顧艷：「經紀人？你是說王先生嗎？他不是跟尹先生一塊走的麼？」

　　「王先生？」羅超一愣，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可能是尹東那個生活助理王帆，「不是，是一個姓楊的，微胖，跟我差不多年紀，還有一個姓姚，女的，高高瘦瘦。」

　　顧艷搖頭：「你說的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以前都是王先生跟尹先生來的，有時候尹先生忙，就讓王先生一個人來接君凌，互動日後再送回來。看到新聞後，我們也給尹先生的公司發過郵件，但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羅超暗想，估計那邊都已經亂套了，那個叫王帆的生活助理也已經死了，難怪他們會用這種笨辦法來參加追悼會，看來是徹底跟尹東那邊失去了聯絡。

 

 

第9章 想見哥哥

　　「本來前天就是尹東來接君凌的日子，我們怕君凌接受不了事實，一直瞞著他，直到昨天，院裡活動室播新聞，君凌不小心看到……」顧艷又滿目同情地看向君凌，想到昨日的場景，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福利院資源有限，孩子們常常因為資源分配問題產生競爭心理，即便有老師刻意教導，也會在殘酷的生存法則下形成捧高踩低的扭曲性格。君凌原本人緣就不好，但這半年來還一直深得尹東的眷顧，導致不少孩子心生嫉妒，他們表面不敢說，甚至有些刻意討好，一得知尹東出事，便一個個幸災樂禍。

　　幾個大孩子趁老師們不注意，故意調了新聞放給邵君凌看，還當著他的面說他是剋星……要不是她及時阻止，昨天邵君凌差點跟所有人都打起來。

　　昨晚，顧艷把邵君凌單獨帶到自己的宿舍休息，邵君凌半宿沒合眼，直到凌晨才坐在床上開始嚎啕大哭，一直哭到筋疲力盡睡過去，早上醒來也跟木頭一樣，問他話也不應，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除了本能的生理需求，整個人都抗拒跟外界交流。

　　顧艷實在放心不下，在網上搜到今天華興酒店召開尹東追悼會，說帶他前來，他才有了點反應。

　　一天一夜都沒吃飯，邵君凌現在是真餓了，才會對著滿桌食物一頓囫圇，吃得臉上手上全是油。

　　顧艷無奈地拿紙巾替他擦了擦嘴，感慨道：「尹先生在世的時候待他很好，是這孩子福淺……我本打算帶他來看一看，說句感謝的話，只是沒想到，坐了兩個小時的車，我們連酒店大門都進不去。」

　　「說句感謝的話？」羅超笑了，「如果尹東真打算收養這個孩子，只是差了一紙證明，因飛機失事導致沒了結果，你們能甘心？」

　　顧艷：「那能怎麼辦？只要尹先生沒帶君凌去做收養登記，法律就不承認他們的父子關係，再說，尹先生都不在了，就算辦了收養，對君凌也沒有意義啊。」

　　「怎麼沒有意義？」羅超急了，這女老師是無慾無求，他卻已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尹東和尹暢這倆父子現在這麼「出名」，如果他能把這個事情誇張一下，搞成一個大新聞，光那個流量就是嘩啦啦的錢啊！

　　思及此，羅超便對這事兒更上心了。

　　「我覺得這事可不能這麼算了，對孩子多不公平啊！顧老師，我看不如這樣，我給你們做個專訪，發篇新聞，那尹東不還有個兒子麼？他前幾天剛從國外回來，如果知道收養君凌是他爸的遺願，沒準願意伸出援手，就算沒了尹東，讓邵君凌多一個哥哥，也是好事啊！」

　　原本對他們的對話無動於衷的邵君凌忽然抬起頭來，也不知哪一句觸到了他。

　　顧艷一怔：「怎麼了？」

　　邵君凌盯著羅超，說了兩個字：「哥哥。」

　　羅超問：「你見過你哥哥？」

　　邵君凌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兩人都有點蒙，顧艷耐心引導他：「君凌，告訴老師你想說什麼？你見過尹叔叔的兒子嗎？」

　　邵君凌又說了兩個字：「電視。」

　　「哦……」顧艷苦笑，她以為邵君凌說的是昨天活動室裡放的新聞，尹東死了，他兒子尹暢也出名了，新聞裡還放過尹暢在事故地哀悼尹東的照片。

　　不料，邵君凌又補了一句：「叔叔家裡的電視，錄像。」

　　羅超聽得著急，心說這十歲的孩子表達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差！

　　他也跟著猜邵君凌要表達的意思：「尹叔叔給你看過尹暢、呃，你哥哥的錄像？」

　　邵君凌垂下眼睛，一個詞一個詞往外吐：「叔叔說，哥哥孤零零，要人陪。」

　　顧艷與羅超對視了一眼，又柔聲問邵君凌：「你想去見哥哥嗎？」

　　男孩猶豫片刻，點點頭，低聲道：「嗯。」

　　顧艷不忍心讓他失望，又問羅超：「追悼會還來得及去嗎，那個尹暢會不會也在場，如果我們能上去，不就可以直接見到他了嗎？」

　　羅超這才想起自己前頭還給過這麼個承諾，趕緊道：「我建議你們還是別去了。」

　　顧艷：「為什麼？」

　　羅超勸說道：「今天到的都是一些知名人物，你帶一個跟尹東長這麼像的孩子上去，不知道的還真可能當他是尹東的私生子，如果尹暢誤會你們是為了尹東的財產去鬧事的，那就麻煩了。」

　　「那不能，那不能！」顧艷連連擺手道，「尹先生已經以個人名義給我們福利院捐助過了小五百萬了，我們不圖他的錢，也不想鬧事。」

　　羅超精準摸透了顧艷的心理，見對方放棄，滿意道：「就是嘛，你也別急，尹東是故去了，但尹暢又不會跑。等我這邊新聞一發，要是你說的這事屬實，到時候他的經紀人啊、兒子啊主動找你們都來不及。」

　　顧艷只得扣緊雙手向羅超求助：「那就拜託你了。」

　　羅超心底一熱。他是個狗仔，到哪裡都只有被人罵的份，如今面對一個女人和小孩的求助，心中莫名湧起一股俠義之情，儘管這俠義中帶著不純潔的企圖，但那又如何？現在能幫他們的只有自己了！

　　「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羅超拍拍胸脯，掏出記事本開始詢問顧艷有關收養事件的具體細節。

　　又聊了整整半個小時，羅超見問得差不多了，掏出相機道：「介不介意我給這孩子拍張照片當素材？」

　　顧艷已對羅超信任無疑，引導邵君凌道：「君凌，讓叔叔給你拍張照片。」

　　他們聊了這麼久，邵君凌早吃完了，這會兒正低頭玩桌上的紙袋，聽到顧艷的話，他遲鈍地抬了抬頭，只聽「卡嚓」一聲，一張正面大頭照就這樣清晰地錄入了羅超的相機。

　　羅超比了個完事的手勢，又留了顧艷的微信，讓她回去後把尹東和福利院簽下的親子互動協議拍張照發過來，才放他們離開。

　　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羅超當即給底下的小編輯打了個電話，興奮道：「小張，你絕對猜不到我剛剛拿到了什麼樣的料！準備一下，晚上加班，我們要大幹一場！」

　　華興酒店追思廳，已經結束追悼儀式的姚曼槐正領著尹暢在副廳會見各方來賓。

　　剛剛不少媒體、經紀公司都目睹了尹暢上台致辭的模樣，這會都排著隊來慰問他，也想趁機打探一下他對未來的具體規劃。

　　「我是萬禾影業的製片部的鄭雪，得知令父飛機失事，感到非常遺憾……」

　　「鄭女士幸會。」

　　「不知道小尹今後有沒有打算在國內發展？我們最近正打算籌拍一部校園偶像劇，你的形象非常適合演男一號……」

　　尹暢愣然：「我從來沒有拍過戲，恐怕無法勝任。」

　　「沒關係，只要你願意，我們會為你提供最好的演藝老師和導演，提前培訓外加現場教學，相信你很快就能學會的。」

　　「……」

　　「有興趣的話，不如提前留個聯繫方式？」

　　「謝謝，但是我……」

　　陸靈鵑前一步道：「您留我的吧，我是尹暢的臨時助理。」

　　尹暢低聲向陸靈鵑的及時救場道謝，陸靈鵑莞爾：「沒事。」

　　一個剛交涉完，下一個又來了。

　　「尹暢您好，我是東煌娛樂的音樂總監，請問你有沒有考慮過唱歌出片？」

　　「呃……我沒想過。」

　　「我聽你說話淳厚悅耳，嗓音條件絕佳，說不定唱歌會很好聽。」

　　「謝謝……」

　　「有時間的話，可以來我們公司看看，這是我的名片。」

　　「好的，有機會拜訪。」尹暢轉手把名片遞給了陸靈鵑。

　　……這已經是第幾個了？看著目不暇接的人群，尹暢都有些暈了。

 

 

第10章 未來的打算

　　應酬到一半，陸靈鵑察覺到尹暢有些疲憊，找借口支開了下一位搭訕者，遣他去耳室休息。

　　進了房間，尹暢徑直走到落地窗前，俯視著海城的萬家燈火，輕輕歎了口氣。

　　他有點不理解，那些在追悼儀式進行時還一個個眼眶泛紅、滿面悲痛的人，為什麼轉眼間能杯觥交錯、言笑晏晏。

　　他也不知道，是他們都有足夠的演技，還是這個世界本就如此涼薄。

　　手被輕輕碰了一下，陸靈鵑端著一杯熱咖啡出現在他身邊：「是不是有些累了？如果累了，我安排車子先送你回去。」

　　「不用。」尹暢接過來慢慢喝了一口，今天是他父親的追悼會，誰都可以先走，唯獨他不能。

　　陸靈鵑在邊上陪他，等察覺到尹暢的精神好些了，才道：「我剛剛偷拍了一張你的照片。」

　　「什麼照片？」尹暢偏頭看她。

　　陸靈鵑把手機遞給他看，上頭是尹暢剛剛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耳室裡沒有開燈，蒼茫的夜色在手機夜景模式中被濾成了靛藍色，襯得尹暢形體輪廓鮮明。黑色西裝卡著他的腰線，更顯他身高腿長。他俯視外景的樣子，好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可在這樣暗沉的基調色中，似乎又透出一股無法言說的孤獨感。

　　陸靈鵑剛走進來就被這幅畫面吸引了，她站在尹暢身後，不由自主地用手機拍下了這張照片。

　　「我覺得挺帥的，不過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刪了。」陸靈鵑道。

　　「你要是喜歡，就留著吧。」尹暢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把手機還給她，再次轉身面向窗外。

　　追悼會結束後，姚曼槐親自送尹暢回淮河公寓。

　　見他神色茫然，姚曼槐也覺得是時候問問這孩子對未來的打算了：「你有沒有想過，等你父親這事處理完後，要做點什麼？」

　　「我還沒想好……」雖然公司的事有姚曼槐和楊嘉佳代為管理，但尹東這麼多產業，尹暢不可能永遠做一個完全不聞不問的甩手掌櫃。

　　從事故地回來的那幾天，他也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向姚曼槐瞭解一下娛樂圈的一些事物，又是否該去學一點管理方面的知識……他還不知道，到底要從哪裡入手。

　　姚曼槐問他：「如果尹東沒有出事，你有想過自己未來要做什麼嗎？」

　　這個尹暢是想過的。

　　尹東讓尹暢上的是那種多面發展的私立學校，他學得很雜，愛好也相當廣泛。

　　高中以前，除了基礎學科，尹暢還學了四門他國語言，以及馬球、擊劍、泰拳等小眾運動，一旦尹東有空，也會帶他去世界各地體驗潛水、跳傘等極限運動來鍛煉他的意志力和心態。

　　此外，尹暢自己也在閒暇時刻培養一下日常生活技能，比如兩次戀愛過程中，第一次他學會了調酒，第二次與他拍拖的女生喜歡吃甜點，他親自為對方學做冰激凌和甜點。後來兩人分了手，他還無聊順便去考了個西點師資格證。

　　富足的家境讓尹暢無需為生計奔波，只要考慮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今年夏天，尹暢高中畢業，沒有申請綜合性名校，而是選了一所學風自由的地區學院。這所學院設置了許多哲學、音樂、美術等人文藝術類科目，在外人看來對找正常工作可能沒有任何用處，但尹暢卻覺得很有意思。

　　原本半個月後便要入學，尹暢已經想好先選半學年的建築藝術與攝影專業，等到寒假就能帶相機去意大利和西班牙拍建築了。

　　然後，尹東就出事了。

　　尹暢對於未來的所有計劃和遐想都在那一刻中斷了。

　　「我覺得……我原本想幹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接下來我應該為爸爸做一點事，姚阿姨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想得很對，」姚曼槐順勢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

　　「什麼建議？」尹暢虛心請教。

　　姚曼槐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蠱惑：「像你爸爸一樣，當個明星，怎麼樣？」

　　「……啊？」這個建議有點出乎尹暢的意料。

　　姚曼槐一邊開車，一邊向尹暢解釋：「你爸在演藝圈這些年，積累了許多的資源，有些物質上的東西，比如資產、錢財，或許可以輕易繼承。但還有很多無形的東西，比如人脈、人氣等等，如果不跟他走同樣的道路便難以為繼。我是陪著他一路走過來的人，知道他能在圈子裡有如今的地位有多不容易，所以也很不希望看到這些東西就此消散。」

　　「可他……在演藝圈實在是太辛苦了。」尹暢皺眉道。

　　姚曼槐看了一眼尹暢的表情，猜到他的心思：「小暢，我知道，尹東從小陪你的時間很少，你或許對他有過怨言，也會誤解他的工作。但他犧牲了陪你的時光，是在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十多年來，他努力拍戲，留下了很多經典影視形象，也如願成了影帝。」

　　尹暢理解，這是尹東自己選擇的路，想必這也是尹東喜歡做的事情。

　　姚曼槐話鋒一轉：「但成了萬眾矚目的公眾人物，就得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幫助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小到同性戀維權，大到自然保護、賑災募捐，他參與了很多，包括這一次他出事，也正是在前往公益拍攝的路上……」

　　確實，這次尹東前往肯尼亞是為了拍攝一則野生動物保護的公益宣傳片。

　　尹東作為大腕明星，原本這種片子在國內搭個攝影棚拍一拍，再後期合成也沒什麼，但他素來敬業，又熱衷公益，才會答應親赴當地拍攝……

　　可說句心裡話，尹暢寧願尹東自私一點，那樣就不會出事。

　　「我不苛求你能和你爸爸一樣成功，但是小暢，他為你所創造的資源，足以讓你達到其他人都望塵莫及的高度……而且，當你走上這條路，也會更理解這個行業，方便你接手你父親的事業。」

　　尹暢猶豫道：「可我什麼都不會，怎麼當明星？」

　　演藝人員所必備的唱跳表演，他沒一樣能拿得出手——街舞和交誼舞倒是在中學時新鮮學過一陣子，但唱歌只是KTV的水平，更別說演戲，他連跟Fiona（保姆）說個謊都要打半天腹稿。

　　姚曼槐解釋道：「明星是一個為粉絲造夢的職業，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在明星閃閃發光的背後，有無數人在默默無聞地付出。就像你的父親，他成功的背後有我，有楊嘉佳，還有整個尹東工作室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

　　現在的時代和尹東那個時代不同了，姚曼槐想讓尹暢先做個流量明星，再一點點培養他的專業素養，出作品，立口碑，反其道而行。

　　而且，尹暢和那些為了成名刻意塑造人設的明星不同，他本身就是個特別具有吸引力的人，只要展現自我，就能收穫巨大的人氣。

　　當然，現在跟他分析這些事還為時過早。

　　姚曼槐道：「我不需要你現在什麼都會，只要你有這個意願，我就有能力把你捧成一個明星。」

　　聽著姚曼槐信誓旦旦的語氣，尹暢心裡也在搖擺。

　　姚曼槐又道：「說實話，這次你去肯尼亞，路上被曝光的絕大部分新聞，都有新星娛樂的操控和參與。」

　　她將自己事前的安排告訴了尹暢，尹暢非常驚訝。

　　「我這麼做，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你爸爸，因為新聞能維持事件的熱度，也能為他的追悼會造勢。他生前聲振寰宇，他死後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記住他、悼念他……當然，我說這些不是要綁架你，如果你對這些事有一絲反感，可以跟我直言，我會將那些新聞一點點撤掉，只要你不在媒體上出現，不需要多久，觀眾就會慢慢將你遺忘。你可以回國外繼續念你的書，過隨心所欲的生活。但是，你若不覺得反感，甚至還能夠接受這樣的狀態，那麼我向你保證，當明星也不會太難。你放心，我會在你身邊，替你出謀劃策、排憂解難，陪著你走下去。」

　　這麼大的決定，姚曼槐也不能要求尹暢立即給出答案。

　　眼看快到淮河公寓，她道：「不要急，你這兩天可以再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第11章 秘密錄像

　　到家後，尹暢獨自坐在沙發上回想姚曼槐的話。

　　他記得三年前，自己第一次被狗仔曝光照片，尹東的反應很大，他覺得父親似乎是不想讓他涉足這個圈子的。

　　確實，娛樂圈有很多負面的東西。但這段時間，他也看到了網上有無數的粉絲發自內心地為他的父親哀悼，不捨他的離開。

　　姚曼槐說得對，雖然尹東犧牲了陪伴他的時光，但他的影視作品影響著觀眾，他的努力也幫助到了很多的人。

　　今晚，還有這麼多名流到場哀悼他的父親，安慰他、鼓勵他……這都足以證明尹東身為演員的一生是成功的。

　　可正因為如此，尹暢越發對自己沒有信心。

　　說實話，比起那些高大上的理由，姚曼槐最後那句「以後我也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走下去」對他的誘惑力更大……

　　因為從小到大，姚曼槐每一次出現幫他解決麻煩，已經讓尹暢把她當成了一個足以信賴的親人。

　　他這兩天也擔心，以後爸爸不在了，姚曼槐會不會不再管他了。直到今晚，他才知道原來自己身上也擁有讓姚曼槐留下來的價值。

　　可是，姚曼槐會不會只是看在尹東的面子上，才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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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長歎了一口氣，仰倒身子，結果不小心壓到了落在沙發縫裡的電視遙控，眼前忽然亮了起來。

　　電視屏幕中出現了一行「正在讀取」的字樣，尹暢以為是父親平時在家看的錄像電影，正打算關了，想不到下一秒，屏幕中就跳出了一個略微有年代感的畫面，還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小暢，看這裡！」

　　——是尹東，他正拿著一台DV對低頭玩模型的男孩拍攝，而這個男孩，則是五歲時的尹暢。

　　「小暢，你在玩什麼？」

　　「變形金剛。」尹暢一邊用軟軟的童音回答，一邊搗鼓他的玩具。

　　「變形金剛好玩嗎？」尹東又問。

　　「好玩！」那時尹暢咬字已經很清晰，不過語調還很慢，「可是一個人不好玩。」

　　「為什麼一個人不好玩？」

　　尹暢沒有回答，過了十來秒，才問：「爸爸，你什麼時候給我個小弟弟？」

　　看不見面孔的尹東低聲笑道：「爸爸都沒有愛人，怎麼給你小弟弟？」

　　尹暢：「那你快去找一個呀！」

　　尹東：「爸爸這麼忙，哪有時間找哦。」

　　尹暢擺弄了兩下變形金剛，又不說話了。

　　尹東一邊對著他繼續拍，一邊好聲好氣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想要小弟弟？」

　　尹暢這才扭過頭來，大大的眼睛望向DV鏡頭：「這樣你以後去工作，就有弟弟陪我玩了呀！」

　　尹東無奈道：「不是有Fiona陪你嗎？」

　　尹暢鼓起嘴：「Fiona不行，她是大人！」

　　尹東試著開導他：「你還有學校裡的小夥伴。」

　　尹暢急道：「小夥伴放學了要回家，他們回家都有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妹妹，只有我是一個人！」

　　見他委屈得眼眶都泛紅了，尹東立即道：「唉，別哭別哭，爸爸陪你玩！」

　　畫面一陣亂晃，接著屏幕就黑了。

　　尹暢默默地盯著屏幕，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個視頻又開始了。

　　「小暢。」依然是尹東的聲音。

　　屏幕中是尹暢正在看動畫片的背影，他身穿藍色T恤，背上有個皮卡丘的Logo，這似乎是六、七歲的時候。

　　「小暢！」尹東又叫了他一聲。

　　尹暢專注地盯著電視，彷彿沒聽見尹東的喚聲。

　　「小暢，看這裡，爸爸給你拍個視頻，你不喜歡拍視頻嗎？」

　　「不喜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尹東身上。

　　「不喜歡啊？那爸爸不拍你，你拍爸爸好不好？」尹東鍥而不捨。

　　尹暢想也不想就拒絕道：「我不要。」

　　「這是《精靈寶可夢》嗎？你不都看了好幾遍了，怎麼還看？」尹東又湊近了一點，誘哄道，「別看了，來，爸爸教你玩Video。」

　　尹暢終於不勝其擾：「你好煩呀！」

　　尹東：「……」

　　鏡頭對著尹暢的背影又拍了十來秒，這期間尹東沒再說話，尹暢也一直沒有回頭，唯有電視中的動畫在持續播放，彷彿在放一段默片。

　　屏幕外的尹暢也愣愣地坐在那裡，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和父親還有這段過去。

　　不一會兒，下一段錄像又開始了。

　　舉著DV的尹東再次出現，一隻手出境扣了扣尹暢的房門。

　　「Come in.」裡頭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

　　門開了，只見一個少年背對著尹東坐在轉椅上，聞聲扭過頭來，脖子上掛著大大的耳機。

　　「小暢……」尹東不大自然地問道，「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約了埃文看電影，怎麼了？」那時他的五官已經長開了，鼻樑高挺，劍眉星目，不過十幾歲的他似乎處於變聲期，說話聲音聽上去很奇怪。

　　「我下午就要走了。」尹東道。

　　「哦，」他的表情不喜不悲，語氣也很平靜，「一路順風。」

　　「那個……」尹東似乎想說點什麼。

　　這時尹暢才發現了尹東手上的DV，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你是在拍我嗎？」

　　「抱歉，忘記關了。」畫面一黑，錄像結束了。

　　最後一段，尹暢是有印象的。

　　他記得那是他念中學的第一年，那晚學校要辦Family night，所有同學都會帶父母去參加晚宴。

　　他沒有告訴尹東，因為他偷聽到尹東跟劇組的人打電話，已經試著推遲工作日程，就為了來這裡待兩天看一看他，而下午的飛機是尹東能及時趕赴工作地的最後一個航班。

　　他知道尹東下午要走，心裡非常難受，但這種委屈無人可以訴說，因為即便說出來，也無法改變現狀，反而會徒增父親的煩惱。

　　他騙尹東說要跟埃文去看電影，還怕被尹東看出來，早早溜出去，獨自在外面遊蕩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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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看到這些錄像，尹暢不禁恍然。

　　原來，他小時候也曾那樣直白地對尹東表達過寂寞；

　　原來，尹東也曾含蓄地試探過他是否喜歡在鏡頭面前表現自己；

　　原來他也不是沒有叛逆過，只不過他一直以為自己忍得很好，但那在身為影帝的父親面前，恐怕是再拙劣不過的演技。

　　想到尹東在他不曾察覺的時候悄悄錄下這些場景，獨自在這無人的公寓裡一遍遍播放、回味，他就感覺自己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

　　尹暢摀住臉，慢慢滑坐到地毯上，一絲絲水光從手指縫隙裡溢出，無聲地滑落。

　　第二天一早，尹暢就給姚曼槐發了條信息：「姚阿姨，我想好了，我想試著走這條路看看。」

　　以前是尹東把他保護得太好，才能夠讓他躲在國外享受了這麼多年安逸的生活。他既然決定接手父親的事業，必然要對這個圈子有所瞭解，姚曼槐的建議肯定有她的道理。

　　姚曼槐確認：「想清楚了？那有沒有其它什麼問題？」

　　尹暢：「我只是有一點擔心我到時候做得不夠好。」

　　姚曼槐笑道：「小暢，沒有人能在一開始就做到完美，但你可以不斷努力，讓大家看著你一點一點變得更好。好了，別把事情想得那麼困難，我說過，你不是一個人，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我都會陪你一起扛。」

　　尹暢：「嗯。」

　　姚曼槐又道：「不過，既然你決定要走這條路，今後就得暫停學業，回國發展。這幾天你先抽空處理一下帕薩迪納那邊的事情，計劃搬回國內。我會盡快挑一個經紀人輔助你做這些事。」

　　尹暢一愣，「你不親自帶我嗎？」

　　姚曼槐：「我現在要兼顧新星娛樂的管理工作，沒辦法像以前帶你爸爸一樣帶你，但你放心，跟你發展有關的所有大決策，我都會親自為你把控，我現在要替你選的經紀人更類似生活助理這個角色。」

　　尹暢：「好……」

 

 

第12章 人設崩塌

　　掛了電話，姚曼槐就開始為尹暢物色合適的經紀人人選。

　　正好這時，陸靈鵑進來跟她匯報工作：「姚總，昨天晚上，前前後後一共有三十七家公司和尹暢進行了對話，其中有十七家有意與他有商務合作，今天我們也已經收到了一些商業問詢，您看這些要怎麼處理？」

　　姚曼槐抬頭看她，忽然來了一句：「你覺得尹暢怎麼樣？」

　　「形象一流，涵養一流，基本素質一流，無論從哪方面看，尹暢都擁有成為一名人氣偶像的絕佳條件……」陸靈鵑用專業術語表達了自己的判斷，又讚不絕口道，「上次你讓我跟他去肯尼亞，我原本還以為他這樣的大少爺會比較難伺候，沒想到他一點都沒架子，還特別好相處，特別紳士。」

　　姚曼槐問：「如果我讓你當他的經紀人兼生活助理，你會喜歡上他嗎？」

　　陸靈鵑：「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啊……等、等等！姚總你說要讓我當尹暢的經紀人？」

　　姚曼槐：「不錯，他決定出道了。不過他跟公司裡的其它明星不一樣，有關他的職業規劃，我會親自安排。只是，我目前的時間和精力有限，所以我想為他挑選一個全職助理。」

　　姚曼槐一開始有三個人選。

　　第一個是楊嘉佳，作為姚曼槐當年的得力助手，他的能力不用多說。

　　第二個袁倩，也是在這一行摸爬滾打多年的資深經紀人，業務能力很好，帶過不少成熟的藝人。

　　三人當中，唯有陸靈鵑的資歷最淺，她入行才一年，到現在都沒有從頭到尾地帶過一個藝人。但這姑娘雙商高、悟性好，做事又有積極性，就算資歷不夠，但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能比任何人進步都快。

　　其實，安排陸靈鵑陪尹暢去了趟肯尼亞時，姚曼槐心裡就有了打算。

　　她對陸靈鵑道：「我覺得你比較適合這個崗位，如果你做的好，以後我也會慢慢放手讓你獨自帶他。」

　　陸靈鵑激動道：「真的嗎？」

　　她深知尹暢這種全優股對她這個新晉經紀人的職業生涯來說有多重要，但她完全沒想到姚曼槐會給她這個機會。

　　似乎是怕姚曼槐反悔，陸靈鵑握著拳頭積極表態道：「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

　　姚曼槐笑著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還要看他選不選你。」

　　陸靈鵑面上一紅：「嗯……」

　　姚曼槐：「不過，萬一他選了你，你也想事先提醒你你幾句。」

　　陸靈鵑：「什麼？」

　　姚曼槐：「作為經紀人，尤其是女經紀人，在與男藝人相處的過程中，最難的不是工作上的挑戰，而是如何保持恰當的距離。」

　　是的，陸靈鵑和尹暢年齡最相近。姚曼槐曾聽尹東說過，尹暢的戀愛經歷很豐富，而生活助理又是個形影不離的近身工作，她怕兩人在一起久了，會混淆感情與工作的界限。

　　聽了姚曼槐的話，陸靈鵑這才明白對方剛剛為什麼要問「會不會喜歡上尹暢」，她哭笑不得道：「姚總，你放心啦，我比尹暢大了整整七歲誒，不管他多帥，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小孩！」

　　姚曼槐：「尹暢是還小，但你當了他的經紀人之後，不但要輔助他工作，也要幫他打理生活上的事，今後他與你朝夕相處，難免會對你產生信任與依賴。」

　　「不會的，我長這麼普通，尹暢哪看得上我，姚總你也太高估我了！」陸靈鵑一點就通，為了安撫姚曼槐，她又開玩笑道，「再說，你知道我是『米粉』啊，就算我想跟明星搞男女關係，首選也是米修好不好。」

　　米修是一位頂級新生代流量明星，兩年前，他通過一檔現象級選秀節目「絕對偶像」一舉成名，今年才二十一歲，就已經紅透了娛樂圈半邊天。

　　姚曼槐：「好吧，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的。」

　　陸靈鵑比了個OK的手勢：「您放一百個心，如果真的、萬一出現這種狀況——雖然我認為絕對不可能——我會理性引導尹暢的。」

　　和陸靈鵑溝通完後，姚曼槐就把她之前想到的那三個經紀人資料發給尹暢，讓他自己選擇。

　　和姚曼槐預想的一樣，尹暢選擇了陸靈鵑：「就陸靈鵑吧，我覺得她挺好的。」

　　得到尹暢的答案，姚曼槐就抽空找陸靈鵑說明了接下來一個階段她對尹暢的安排。

　　考慮到尹東才去世不久，接下來這半年內，姚曼槐不會讓尹暢太活躍地出現在媒體面前。

　　但她也不會讓尹暢休息太久，因為那孩子心思有些敏感，她想讓對方盡快投入訓練與工作，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

　　趁現在尹東去世的熱度還在，她又陸靈鵑去把尹暢要資料，開通官方微博號，做一下基礎的粉絲引流，並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時不時發一些尹暢的日常狀態，為之後的正式出道做鋪墊。

　　事後陸靈鵑聯繫尹暢，向他確認：「你以前沒有微博賬號吧？」

　　「有一個。」尹暢道。

　　去肯尼亞的時候，陸靈鵑讓他看網友的評論，老用對方的手機看不方便，他自己申請了一個，名字就叫「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陸靈鵑打開手機一搜，發現賬號裡什麼都沒有，連頭像都是空白的，她說：「這個號你就當自己的小號用吧，我說的是你的官方賬號，得實名制的那種。」

　　尹暢皺眉：「這麼麻煩？」

　　陸靈鵑道：「你把資料給我，我幫你註冊，以後這個號也由我來幫你運營。無論發什麼，我都會提前讓你過目，可以嗎？」

　　尹暢：「行。」

　　陸靈鵑用自己的經紀人賬號悄悄關注了尹暢的小號，又提醒他：「對了，你那個小號，也別什麼都往上面發啊，尤其是跟表面人設不大符合的東西，圈子裡好幾個明星因為微博小號掉馬導致人設崩塌，下場非常慘。」

　　尹暢不解：「什麼是『人設崩塌』？」

　　陸靈鵑解釋：「有些明星為了迎合大眾，刻意塑造了一個討喜的人設，可一旦被人發現表裡不一，粉絲和觀眾就會大失所望。比如表面是癡情人設，背後卻是個處處留情又不負責任的人渣；又比如表面歲月靜好，背地裡卻懟天懟地戾氣十足……一旦人設崩塌，對明星的名譽損害非常大。」

　　尹暢若有所思。

　　陸靈鵑：「當然，圈子裡也不乏造謠生事現象，比如那些下三濫的狗仔經常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小事，編撰明星黑料來博取眼球，以從中牟利。黑料往往真假摻半，很敗壞路人緣。觀眾分辨不出，當事人一時半會兒也很難解釋清楚，這就跟踩了狗屎一樣，你能擦掉屎，但躲不過一身腥，而且你還拿狗沒辦法。萬一遇到這種情況，你也不用著急，只要自己行的直坐的正，其它都有我們經紀公司來搞定嘛。」

　　尹暢：「嗯……」

　　隔日上午，尹暢的官方微博賬號悄悄開通了。

　　中午十二點，「他」發了一條微博：「我是尹暢，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安慰和祝福，今後也請多關照。」

　　附圖是陸靈鵑昨晚偷拍的那張背影照。

　　微博發出後，陸靈鵑就把鏈接發到了公司藝人群裡，新星娛樂的藝人幫帶了一波後，很快昨晚來參加尹東追悼會的媒體、大明星都對該條微博進行了大力轉發，沒過多久，微博就上了熱門，尹暢的粉絲也迅速漲到了百萬。

　　「終於開博了，流落在外的姐妹們有組織了！[哭]」

　　「啊啊啊崽崽你來了，讓我們替尹東愛你！[比心]」

　　「照片太帥了，霸道總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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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除了支持和捧場的，果然有不少質疑的聲音——

　　「這微博什麼意思？父親屍骨未寒兒子就想著出道了？」

　　「史上第一個靠消費自己老爸的死上位的明星，真是66666」

　　針對這種惡意評，陸靈鵑快速組織了控評和反擊——

　　「搞笑，人家父親是影帝，如果他想出道早就出了好麼，還用等到現在？」

　　「年僅十八歲身家過億，真正的高富帥，你們酸了就直說。」

　　「子承父業，天經地義，尹東不在了，尹暢這個時候出道有什麼問題？」

　　「人家不過是發條微博感謝網友之前的支持，哪裡看出他要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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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靈鵑的精心經營下，微博下方一片和諧美好。

　　直到傍晚五點，一條由「快狗娛樂」首發的新聞《尹東人設崩塌：疑私生子流落民間，悲慘命運惹人同情》以迅雷不及之勢席捲全網，導致尹暢的微博徹底失去控制，淪為路人和八卦者的戰場。

 

 

第13章 驚天醜聞

　　爆出這條驚天新聞的正是羅超。

　　文章一開頭，筆者先煞有其事地介紹了一個神秘的少年。

　　這個年僅十歲的男孩名叫邵君凌，來自靜學福利院，身份背景不明，卻有著和尹東神似的五官。

　　文章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這個孩子和尹東長這麼像？

　　筆者說，他們不僅走訪了靜學福利院，還在今天早上致電當地民政局瞭解情況。

　　據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透露，大半年前，也有人專門打電話給他們，特地打聽這個孩子的去向。接著沒多久，尹東就出現在了靜學福利院。也就是說，影帝一早就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是直接去那裡找人的。

　　筆者又說，尹東雖然對外承認過尹暢的身份，但尹暢的生母也無從得知，甚至，尹東到現在仍是未婚狀態，以此來暗指邵君凌的媽媽也和尹暢的媽媽一樣無名無分。

　　緊接著，文章開始講述邵君凌的悲慘現狀。

　　筆者添油加醋地描寫邵君凌這些年來如何流浪在外，和野貓搶食，進了福利院，又缺衣少食、三餐不繼，以至於十歲了都沒有別人七、八歲高，甚至，連邵君凌臉上的抓痕與手臂上的小傷口都沒有放過——這些都是羅超那天晚上親眼所見——暗指邵君凌在福利院也疑似被長期霸凌，整一段圖文並茂、催人淚下。

　　再對比另一個名正言順的兒子：文章放出了尹暢回國時一身名牌的照片，去一趟肯尼亞都有粉絲送機，保鏢守護，前後簇擁，更有百萬千萬的網友發聲祝福，儼然一個天之驕子。

　　於是，筆者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同樣都跟尹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為什麼兩人的命運天差地別？

　　再接下來，文章貼出了一份尹東親筆簽名的手拍協議，透露影帝與邵君凌長達半年的親子互動，並暗指尹東在出事之前曾打算收養邵君凌的事實。

　　至此，筆者提出了第三個問題：尹東打算收養邵君凌的事，為什麼尹暢完全不知情？是邵君凌身份敏感，還是尹暢為了獨享遺產故作不知？

　　羅超一行人深諳煽動網民情緒和八卦營銷之道，這篇文章洋洋灑灑數千字，沒有一句話明確寫到邵君凌是尹暢的私生子，可全文又處處在暗指邵君凌的真實身份來對應那個奪人眼球的標題，不但扒了尹東未婚有子的不良感情生活，還把尹暢一塊拖下了水。

　　此文一出，全民憤慨。

　　尹東已死，網民只能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尹暢，短短幾小時，他的微博下就聚滿了咄咄逼人的聲討者。

　　「一個孩子沒媽，第二個孩子也沒媽，可見尹東是個十足的人渣，只要孩子不給名分！」

　　「有沒有人覺得【死有餘『孤』】這個成語特別適合尹東？[笑哭]」

　　「還上趕著『子承父業』呢，我看這父子倆沒有一個好東西。[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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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不到尹暢的回應，瘋狂的網民無處洩憤，又開扒他的私生活。他們搜到了尹暢在國外的學校，他的INS，曝出了他和朋友在酒吧喝酒的照片，他談過戀愛的數任女友，並通過這些照片認定他是個風流成性的紈褲子弟。

　　「學費50萬一年的學校，這麼牛逼？這些錢都夠養活福利院一群孩子了吧！」

　　「本以為是完美男神，結果是個花花公子！[驚呆]」

　　「不是說才十八歲嗎？喝酒時成年了嗎？」

　　「哇，女朋友全是金髮碧眼的大胸辣妹，看來玩得很開啊！[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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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人甚至直接認定尹暢知道邵君凌，但就是為了獨享財產才放任弟弟留在福利院受苦。

　　「好一出豪門狗血哦，普通兄弟為了一碗麵相互謙讓，有錢人為了私吞遺產把親弟弟丟在福利院。[微笑]」

　　「就算是同父異母，好歹也是血親，這種做法真夠噁心的！[憤怒]」

　　「同感，長得再帥也沒有好感，取關了。[再見]」

　　「中午出道，晚上翻車，來品一品這個人設崩塌最快的星二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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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勢頭來得太快，陸靈鵑完全來不及應對，等姚曼槐把她叫去辦公室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姑娘都快哭了：「對不起，姚總……」她一個勁兒地道歉，想辦法彌補，可她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沒摸清楚，根本不知道從何反擊。

　　姚曼槐看到網上的情況時是真的火，她費盡心思為尹東處理後事，讓他以最完美的形象謝幕，但這一切都被那條八卦新聞給毀了。

　　她也無法把氣撒到陸靈鵑身上，這不是陸靈鵑的錯。因為連她都不知道，尹東還在背後給她埋了這麼大一個雷。

　　「現在情況怎麼樣？」姚曼槐頭痛地揉著自己的眉心。

　　「我關了評論區，也試著找公關組刪評，但根本無濟於事，罵的人太多了。而且很多媒體都轉了，感覺全網都在討論這事兒。快狗娛樂雖然名聲惡臭，但他們出的東西基本都有實錘，不會無中生有，加上他們那種寫法……哎，尹暢現在的粉絲起起伏伏，真愛都跑了，來的全是黑。」陸靈鵑急得眼眶發紅。

　　「他才開博第一天，哪來什麼真愛？」姚曼槐皺眉，「這種粉來的快去的也快，用不著計較。你繼續和某浪聯繫撤熱搜，其它的我來處理，另外還有一件比這更重要的事——」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陸靈鵑：「什麼事？」

　　「盯住尹暢，別讓他出狀況。」姚曼槐一邊揮手讓陸靈鵑先離開，一邊接起電話。

　　「姚姐，查到了……」電話對面是楊嘉佳內疚無比的聲音，「尹東飛機失事第二天，我們確實收到過靜學福利院發來的郵件，但當初我們收到太多類似標題的信件，大都是來詢問東哥出事的情況，查看郵件的妹子以為那是尹東資助過的福利院發來的慰問信，就沒點開……」

　　姚曼槐怒道：「郵件的事我先不過問，那篇新聞上說，尹東已經跟那個孩子進行了半年的親子互動，我就問你，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平時只負責工作方面的事情，東哥不怎麼讓我干涉他的生活，」楊嘉佳支支吾吾道。「確實，從今年一月份起，他特地叮囑我，讓我把每週六都空出來，除非是有特別重要的工作或是需要外出一段時間……我也問過他是什麼原因，他說是私生活上的安排，我心想生活方面有王帆在，就沒敢多管……」

　　姚曼槐瞬間大發雷霆：「只負責工作？沒敢多管？楊嘉佳！！尹東雖然已經是個影帝，但他也是你的藝人！你連他半年來每週六去幹什麼都不知道，你這經紀人他媽是怎麼當的！？你是不是覺得他的地位已經沒有人可以撼動，所以能跟著他吃一輩子軟飯了啊？忘了彭龍的人設是怎麼崩的？彭龍多出名哈！國際武打巨星！這樣都能被一個又一個負面新聞拖垮，別說你東哥一個小小的內陸影帝！」

　　楊嘉佳弱弱地反駁：「東哥跟彭龍不一樣……」

　　聽到楊嘉佳的狡辯，姚曼槐越發來氣，她敲著辦公桌罵道：「不一樣就能掉以輕心了？多少人眼紅他的成就！多少人嫉妒他的地位！你就沒有一點點危機意識！？」

　　楊嘉佳也快哭了，除了「對不起」，什麼都說不出口。

　　姚曼槐失望道：「你別跟我說對不起！這件事要是無法翻盤，你對不起的是死去的尹東，是剛剛把未來交給我們的尹暢！」

　　楊嘉佳哽咽著，過了兩秒才聽出姚曼槐話裡的重點，趕緊道：「我馬上去聯繫靜學福利院。」

 

 

第14章 尹暢失蹤

　　結束了和楊嘉佳的通話，姚曼槐又想起一個人，剛放下的電話又拿了起來。

　　「王律師，」電話接通後，姚曼槐冷聲質問，「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網上的新聞。」

　　「姚總，真的很對不起……」王焱顯然也知道了情況，聲音充滿愧疚，「我剛剛才跟尹暢打完電話。」

　　姚曼槐皺眉：「你給尹暢打電話了？」

　　王焱：「是尹暢主動打給我的，他問我關於邵君凌的事。」

　　姚曼槐：「你知道邵君凌？」

　　王焱：「知道，但可以說，等同於不知道，因為我只聽尹先生提過兩次。」

　　姚曼槐：「他怎麼跟你說的？」

　　王焱：「這件事也涉及到尹暢的隱私，我原本不應該告訴你，但現在網上鬧成這樣，我想你也必須知情才好替尹先生挽回名聲。但我希望，接下來我說的事，你在做公關危機時能不公開就盡量不要公開。」

　　姚曼槐：「我答應你。」

　　王焱：「大概是今年三月份的時候，尹東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他問我，如果他想再收養一個孩子，要怎麼處理。」

　　「再……？」姚曼槐當即抓到了重點，驚道：「尹暢是被收養的？」

　　王焱：「是的，尹暢是在一週歲的時候被尹東收養的，這件事，尹暢在見到我之前也全然不知。雖然尹先生資產豐厚，但他是單身，而且已經收養過一個孩子，若他想再收養第二個，法律上是行不通的，我當初建議他以『資助』的方式撫養第二個孩子，他拒絕了。」

　　姚曼槐奇怪道：「為什麼？難道邵君凌真是他的親骨肉？」

　　王焱：「這個我無法定論，但我當初替他想過一個法子。我說，法律認血緣關係，除非你能提供他跟你的親子鑒定書，就能以『親子』的名義和對方恢復父子關係。」

　　姚曼槐：「他怎麼回答？」

　　王焱：「他大概猶豫了一小會兒，然後跟我說好，他會想辦法。」

　　姚曼槐愣了愣：「想辦法……是什麼意思？」

　　王焱：「我個人猜測，他跟那孩子有可能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可以想辦法找點渠道，偽造一份親子鑒定書，這個我電話裡沒提，他自己能想得到；也有可能是那孩子拒絕認他，他要想辦法說服對方跟他去做親子鑒定。」

　　姚曼槐：「那後來呢？他搞到了嗎？」

　　「沒有，」王焱沉默片刻，道，「他說，那個孩子還沒準備好，他要再等等，後來就沒了音訊。」

　　姚曼槐晃了下身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王律師的話已經暗示得很明白了，想到那張被娛記曝光的男孩照片，姚曼槐就渾身發涼。

　　當年尹東拒絕她的理由是無法忘卻尹暢的媽媽，這輩子無法再傾心於他人，她才死心放手。可十年前，他背著她有了一個孩子，這又怎麼解釋？

　　王焱在電話那頭繼續道：「關於這件事，這是我知道的所有情況，而且尹先生都是和我在電話裡說的，總共兩次，前後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分鐘。剛剛尹暢打電話給我，我也是這麼告訴他的。雖然覺得很抱歉，但我們做這一行的，口風很重要，模稜兩可的事，決不能隨便拿出來講。後來尹先生出事，尹暢回國那天晚上，我倒是問過他有沒有聽過邵君凌這個名字，原本想，如果他聽過，我還得分析一下具體情況，看會不會影響尹暢的繼承權。但尹暢當時表現得毫不知情，何況，那天晚上他也才得知自己是被收養的，看上去很受震動，我更不能拿這種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刺激他……也許沒有後續音訊是因為尹先生已經反悔了呢，你說是吧？」

　　姚曼槐問：「那你跟尹暢說完，他是什麼反應？」

　　「電話裡我聽不出來，感覺挺平靜的，但我猜他現在肯定很難受，畢竟網上罵得那麼難聽，」王焱歎了口氣，「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的風波，肯定提前告知。」

　　正說著，陸靈鵑忽然抓著手機從門外直接闖了進來，她雙眼通紅、滿頭大汗道：「姚總！尹暢、尹暢聯繫不上了！」

　　電話無人接聽，微信也不回復，陸靈鵑生怕尹暢看到網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謾罵後，一時想不開。

　　本想親自去淮河公寓看看，可恰好今天公司的商務車集體外派，陸靈鵑在姚曼槐辦公室門口團團轉了幾分鐘還隱約聽見對方在打電話，才忍不住破門而入。

　　聽了陸靈鵑急切的陳述，姚曼槐二話不說抓起自己的車鑰匙：「過去看看。」

　　一路狂踩油門到了淮河公寓，兩人卻被攔在了大門外。高檔公寓很注重保護住戶的隱私，房產易主後，由於尹暢尚未更新可信任聯繫人名單，在沒有戶主的允許下，兩人進都進不去。

　　姚曼槐費了很大的勁向物業解釋自己與尹暢的關係，還簽了訪問安全協議，才獲知，尹暢已於當晚八點四十分左右離開了淮河公寓。

　　「不在家？」姚曼槐愣道，「你們確定嗎！？」

　　「這裡每個戶主我們都認得，進進出出還都有監控盯著呢！」前戶主尹東飛機失事是大新聞，保安們對這個新來的年輕人印象非常深刻，「你看監控，他開一輛黑色寶馬車，從地下車庫走的，那輛車之前是尹東先生開的吧？」

　　姚曼槐無言以對。

　　可是，尹暢從小在國外生活，回來一個月都不到，連個朋友都沒有，他能去哪裡？

　　而且他離開的那個時間，差不多就是姚曼槐和陸靈鵑從新星娛樂出發的時間。也就是說，在陸靈鵑打尹暢電話的時候，他還是在這裡的。

　　姚曼槐面色陰沉地返回車座，吩咐陸靈鵑道：「繼續打他電話。」

　　「他……關機了。」在鍥而不捨地撥了四五通電話後，陸靈鵑得到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給他發短信，保證他一開機就能看到我們的消息。」她一邊交代著，一邊翻找著通訊錄，很快也找到了自己要聯繫的人。

　　「金局長，我是姚曼槐，這麼晚打擾您了……是的，又有件小事要麻煩您，想拜託您幫我查一輛車的去向……」

　　夜幕深沉，某星級酒店的高層大房中，窗簾緊閉。

　　幽暗的床邊，尹暢垂頭坐在軟椅上，正拎著一瓶酒獨自啜飲。

　　看到那則新聞的時候，他就感覺「邵君凌」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後來想起王律師在他回國那晚提起過，當即打電話前去詢問。

　　聽了王律師的話，尹暢才把自己剛到淮河公寓時發現的那些奇怪細節一點點串起來。

　　原來，客臥裡的變形金剛床單，洗漱間裡的毛巾和刷牙杯，包括茶几邊上那一大盒樂高，都是為了那個叫「邵君凌」的小孩準備的。

　　原來，書房裡的那幾本心理教育讀物，也是尹東為了更好地與邵君凌相處在學習研究。

　　不止如此，他掛斷王律師的電話後，又在尹東的書房裡一頓翻找，最後在那張楠木書桌右側的抽屜裡找到了一個文件袋……文件袋裡，有一份尹東與邵君凌的親子鑒定證明。

　　看到那個接近百分之百的數值，尹暢終於絕望地承認，尹東是真的背著他有了個私生子！

　　他本以為，他爸爸是因為工作繁忙才沒辦法陪他，所以努力讓自己變得成熟懂事、善解人意……到頭來，他才發現，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想像著尹東曾在這套公寓裡親切陪伴幼子的情景，尹暢就難受得發慌，一刻都不想在那裡呆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金局長：「小姚啊，我已經讓下面的交警去幫你查了，你說的那車目前在XXX路的威斯汀酒店停車庫。」

　　姚曼槐：「好的，謝謝！」

　　金局長：「不過有幾點我必須要跟你講啊，我們根據監控發現，這輛車在洪景路段、林安路段都有輕微超速現象。」

　　姚曼槐：「……？？？」

　　金局長：「而且他還在風山路江明路路口闖了個紅燈……雖然那個路口沒什麼人，但我們監控拍到他在黃燈跳起的那一瞬間超速過線了。」

　　姚曼槐：「實、實在對不起！他當時可能是心情不大好……」

　　金局長：「心情不好也不能這麼開車啊，飆車是不對的，下次再這樣我可要公事公辦，讓下面的小交警直接開罰單了喔！」

　　姚曼槐：「我知道我知道！我找到他後一定會嚴加提醒批評的！」（掛了電話）？？？以為是個小乖乖，沒想是個老司機？？？

　　（PS：尹暢沒有酒駕，他是開車去酒店後才喝酒的。）

　　——————

　　【劇透】親子鑒定是偽造的哦，大家別誤會了。

 

 

第15章 跟我回家

　　開著車在外面漫無目的地兜了一圈，尹暢看到這家酒店，直接登記入住。

　　他關了手機，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匡當」一聲，又一個喝空的酒瓶被尹暢隨手丟在地上。

　　尹暢頭暈目眩地往後倒去，心裡默念著那個陌生的名字——邵君凌。

　　邵…君…凌……

　　邵……君……凌……

　　房間裡靜謐無聲，他有些醉了，耳邊似乎響起尹東生前給他打電話時說的話——

　　「小暢，你十八歲生日，爸爸暫時趕不回來了，對不起……」

　　「再過一個月，爸爸就回去給你補過生日好不好？」

　　「我會為你準備一份大禮，保證你喜歡。」

　　一會兒又變成了王律師的聲音——

　　「檔案中寫明，你被尹先生登記入戶的理由是『收養』。」

　　「你父親前段時間，有沒有跟你提過『邵君凌』這個名字？」

　　「尹先生確實考慮過以『親子』的名義和對方恢復父子關係……」

　　……

　　呵呵，如果不是被新聞爆出來，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真相？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一整夜，尹暢只覺得一顆心冰裡火裡在煎熬，渾身忽冷忽熱的難受。

　　睡睡醒醒，再度睜開眼睛，房間裡還是暗的。

　　尹暢摸索著開了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隨之湧進來的，是一連串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提示，大部分是陸靈鵑的，還幾條是姚曼槐的。

　　昨天23:45

　　姚阿姨：「小暢，首先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昨天發生的事，都是我和楊嘉佳的疏忽造成的，很抱歉阿姨沒有保護好你，我也非常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姚阿姨：「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在哪兒了，但你放心，在你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去打擾你。你剛回國不久，也沒有換國內駕照，外出注意記者偷拍，更要注意行車安全！」

　　今天07:21

　　姚阿姨：「目前我們已經聯繫上了靜學福利院，也瞭解到了真實情況，我們考慮聯合他們出一個官方新聞先平息輿論……不過，關於邵君凌今後的安排，可能需要你出面來一起討論決定。」

　　……

　　尹暢看得頭疼，他丟開手機，像個逃避現實的鴕鳥一般閉上眼睛。

　　就這樣躺了近一個小時，他才痛苦地從床上爬起來，草草洗了把臉，抓起車鑰匙去停車場。

　　進了車，他又坐在駕駛座發了幾分鐘呆，才茫然地在導航裡輸入了「靜學福利院」。

　　半個小時後，導航語音提示他即將抵達目的地。

　　其實尹暢也沒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跑來這個地方。

　　許是不甘心，或是嫉妒，這種情緒迫使他過來，想親眼看看那個叫邵君凌的男孩跟尹東到底長得有多像。

　　福利院坐落在城市西面的郊區，一幢白牆紅瓦的矮房，看上去有些陳舊，佔地面積也不大。

　　尹暢沒有直接從正門走，而是繞了半個圈，把車停在沒什麼人經過的福利院後牆外。

　　院牆上有菱形的鏤空窗格，透過窗格，尹暢看見裡頭的空地上有個破損的兒童籃球架，還有鞦韆、步行器等設備，看樣子是供福利院裡的孩子玩耍的戶外場地。

　　此時已臨近傍晚，空地上人不多，幾個孩子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而追打嬉鬧。

　　尹暢雙手揣兜，站在牆外一個個看過去，但那些人都不是邵君凌。

　　他有些失落，但想想也不正常，福利院那麼多孩子，他不走到裡面去，光站在外面，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看到那傢伙。

　　不一會兒，院裡響起了一陣音樂聲，孩子們歡呼著「開飯了」，一窩蜂地跑了回去。

　　這下遊戲場上一個人都沒了。

　　尹暢又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自覺沒勁，正要轉身離開，忽見裡頭出來一個人……待看清對方的模樣，尹暢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也頓住了腳步。

　　那個小孩慢吞吞地挪到角落的沙地邊，蹲下身，似是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坑裡的沙子。

　　看著那個縮成小小一團的背影，尹暢的心情無比複雜。

　　幾分鐘後，又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從裡面結伴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沙地邊發呆的男孩，便朝他走了過去。

　　尹暢本以為他們是找他去玩的，沒想到為首那人竟然朝他喊了一句：「小瘋狗，飯吃好啦？」

　　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尹暢瞇起眼睛，不由聯想到那篇新聞中提到的「霸凌」。

　　在那人的帶領下，他身邊的同伴也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

　　「小瘋狗不吃飯，吃沙子，哈哈哈！」

　　「你是聾子嗎？怎麼不說話？」

　　「喂！沒反應啊？」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見男孩沒反應，便去推他。

　　蹲在地上的男孩忍無可忍地跳起來，呲牙咧嘴地瞪著他們。

　　「哇！小瘋狗又要發瘋了！」

　　幾個人故作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男孩的異樣。

　　「哎呀，他不是在吃沙子，他是一個人躲在這裡哭呢！」

　　「哭什麼哦？」

　　「他『爸爸』死了，他當然要哭啦！」

　　……

　　聽到這話，尹暢胸腔裡騰的燃起了一團火，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男孩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才吐出一句反駁：「沒有！亂說！」

　　「才沒有亂說！」

　　「對啊，他死啦！電視都放啦！」

　　「沒有！」男孩激動地撲上去，作勢要揍人。

　　「他要發瘋了，快跑啊，哈哈哈……」

　　幾個大孩子笑著一哄而散，在遠處朝他做鬼臉，久了又覺得無趣，不再理他，徒留男孩一人在原地一遍遍重複：「沒有！沒有！」

　　然後聲音越來越輕……

　　那個無意義的反駁詞，可能讓人完全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尹暢聽懂了。

　　對方似乎喊出了他這麼長時間以來壓在心底的委屈，以及對尹東之死的不可置信與難以接受。

　　兩人一個在牆內，一個在牆外。

　　等尹暢視線模糊不清，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眶也已經濕透了。

　　狼狽地抹了把眼睛，尹暢轉身離開，不想再看下去。

　　可他的手剛扶上車門，腦海中又閃過了無數的想法。

　　——你親眼看到了，那孩子在這地方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還嫉妒他嗎？

　　——這十八年，你這個養子過得又是什麼樣的生活？無論尹東出於什麼理由隱瞞你，他都沒有愧對於你。

　　——如果邵君凌真是尹東的親生骨肉，你忍心放任他留在這裡繼續受苦？

　　——尹暢啊尹暢，如果你真的就這麼走了，那和網民口中那個冷血無情的人渣有什麼區別？

　　……

　　一瞬間，尹暢因自己準備拂袖而去的行為承受了巨大的良心譴責。

　　在一番天人交戰後，他重新轉過身來。透過窗格，他見那個男孩還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著頭，抽著鼻子，可憐得像是遭到了全世界的拋棄。

　　尹暢的心狠狠一揪，下一秒，他抓住牆沿提身一撐，直接翻了過去。

　　方纔四散在附近玩耍的幾個熊孩子被突然間翻牆而入的尹暢嚇了一大跳，全都吃驚地盯著他。

　　尹暢朝著邵君凌一步步走過去，在距離對方僅剩半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四周安靜極了，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邵君凌也終於發現了尹暢。

　　因為身高的壓迫感，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不敢置信地仰望著這個彷彿從天而降的俊美青年。

　　尹暢單膝彎曲，蹲下身來與他平視：「邵君凌？」

　　因為昨晚喝了酒，還宿醉，他的嗓音微微有一絲沙啞。

　　男孩可能是被嚇傻了，紅紅的眼睛瞪得老大，渾身緊繃，一言不發。

　　尹暢微微蹙著眉頭，又緩聲問了一句：「你叫邵君凌，是不是？」

　　邵君凌遲鈍地點了下頭。

　　這樣的距離，尹暢才看清楚，邵君凌臉上確實有淡淡的抓痕和淤青，那篇新聞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誇張。

　　尹暢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點，態度也再親切一點，他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邵君凌盯著他，張了張嘴，吶吶道：「哥……哥？」

　　聽到這個稱呼，尹暢眉心忽然間舒展開來，雖然他仍對此心存芥蒂，但這一聲「哥哥」至少證明邵君凌知道他，這種認知讓尹暢內心有種神奇的慰藉感。

　　他牽起嘴角，朝邵君凌淡淡一笑，低低地「嗯」了一聲。

　　邵君凌的臉飛快地變紅了，他倔強地梗著脖子，垂下眼睛，可能是叫了那聲「哥哥」，他覺得很不好意思。

　　尹暢又試探性地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邵君凌也沒有躲。

　　「爸爸不在了，我昨天才知道你……」尹暢有些猶豫地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盯著尹暢時的內心活動——

　　哥、哥哥怎麼這麼大只！QAQ

　　還這麼漂亮！(///A///)

　　錄像裡明明很小的！>///<

　　不行我得快快長大！(=__=)

 

 

第16章 轉讓財產

　　晚上八點，失聯整整二十四個小時的尹暢終於給姚曼槐打了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姚曼槐心裡大歎了一聲「謝天謝地」，趕緊滑下接聽鍵，一邊故作鎮定道：「小暢，你在哪裡？現在還好嗎？」

　　對面沉默了兩秒鐘，忽然來了一句：「我把他接回來了。」

　　「什麼？」姚曼槐沒反應過來。

　　尹暢重複了一遍：「我是說那個邵君凌，我已經把他接回家了。」

　　姚曼槐抓著手機，頓時凌亂了：「……你、你你……」

　　尹暢：「說實話，我現在……有一點亂，你能不能來一下？」

　　姚曼槐：「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又是一陣狂踩油門飛馳到淮河公寓，姚曼槐感覺自己這兩天承受的心臟壓力簡直比給尹東當經紀人那幾年還大。

　　她停好車，心急火燎地上了樓。

　　出電梯繞過玄關就正對著公寓的客廳，新聞中那個身世悲慘的男孩，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大口咬一隻漢堡。

　　見姚曼槐進來，男孩緊張地弓起身子，兩隻手緊緊地抓著食物，鼓起的嘴裡還含著一口，那一瞬的反應就像一隻在享用食物的野生動物，警覺地提防著變故發生。

　　尹暢站在邊上，原本看著姚曼槐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瞟向邵君凌，小心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但很快，他又一臉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公寓裡瀰漫的尷尬氣氛讓姚曼槐整個人都很蒙：「怎麼回事？你、你是怎麼把他帶回來的？」

　　這件事，尹暢自己回想了一下也覺得相當魔幻。

　　其實，在他問完邵君凌那個問題後，就知道自己衝動了。

　　他想，就算邵君凌當時說願意，他也沒法立即把人直接從福利院帶走。而且，他跟邵君凌一點都不熟，把人帶回來以後要怎麼辦，接下來怎麼生活，會不會有矛盾，這些他都沒想過……

　　就在那時，福利院的老師出現了。

　　那個女老師剛好來找邵君凌，在不遠處聽見尹暢問邵君凌的話，捂著嘴喜極而泣。她走過來，激動地抓著尹暢的手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尹暢當時也有些莫名，但女老師一個人絮絮叨叨地牽著他說，她對網上發生的事很抱歉，那不是她的本意，是她信錯了娛記。但她也是不得已，當初為了能讓邵君凌盡快見到他，才答應娛記發新聞稿，沒料到發出來的新聞跟她想像得完全不一樣，還害他和尹東被那麼多人誤會，她覺得非常內疚。

　　她邊說邊替邵君凌去打包行李，還告訴了尹暢一些瑣碎的小事，比如邵君凌脾氣不大好，急得時候可能會咬人、抓人，表達能力也很差，讓他多擔待些。她還給他留了電話，說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跟她求助。

　　看天色已晚，她也不好意思多聊，直接把他們送到了福利院門口。

　　最後女老師又叮囑邵君凌要聽哥哥的話，那孩子也沒有任何抗議，就這麼乖乖地點點頭，跟著他出來了。

　　離開前，尹暢實在覺得奇怪，問了一句：「我之後還要帶他回來辦什麼手續嗎？」

　　那女老師道：「不用啊，你爸爸的經紀人之前已經找過我們了，事情也都談妥了，她沒跟你說嗎？」

　　因為尹暢出發去福利院之前沒有吃什麼東西，邵君凌也是在福利院晚飯時間跑出來的，尹暢猜他也餓著，於是到家後訂了些麥當勞的外賣，和對方一起吃。

　　等外賣的間隙，尹暢給姚曼槐打了個電話，想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信息。

　　姚曼槐聽他說完，撫著額頭既感慨又好笑：「真是……哎……」

　　接著，她也將尹暢失聯期間發生的事情緩緩道來。

　　昨天的新聞發酵後，姚曼槐給王律師以及靜學福利院的院長都打了電話，已經基本確認，尹東生前的確想收養邵君凌。只是因一時疏忽，所有人都錯過了這個信息，才讓那些狗仔有機可乘，爆出這種歪曲事實的黑料。

　　她咨詢過王律師，尹東不在了，邵君凌的問題該怎麼解決。

　　王律師說，既然尹東和邵君凌還沒有成為父子，那麼從法律上說，尹暢就不算是邵君凌的哥哥，也無法成為邵君凌的監護人。而且，尹暢雖然已經年滿十八週歲，但還達不到獨立收養人的條件。

　　唯一的辦法，是找一個有收養資格的成年人來收養邵君凌，先把邵君凌從福利院接出來，然後再委託尹暢代為監管。

　　姚曼槐找了一圈，發現這個收養人的角色，她自己最適合。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姚曼槐給福利院打電話，表示她想出面來收養邵君凌。雖然這個決定有些倉促，但她一定會負起責任——她也可以像尹東一樣跟邵君凌進行半年的親子互動，接受福利院全方位的考察直到邵君凌能夠接受她，並在今後盡己所能為邵君凌提供良好的成長、教育環境。

　　「但靜學福利院的院長說，從昨天開始，就有很多看到新聞的人打電話給他們，想收養邵君凌，但邵君凌這個孩子的情況很特殊。我聽他們的意思，邵君凌似乎只想見你，他們也只認尹東和你……為了安撫他們，我說，雖然是由我出面收養，但這可以只是一個形式。本質上，邵君凌今後還是尹東的兒子，也是你的弟弟。如果邵君凌願意，可以選擇跟你一起生活——而這個方案，只有我可以提供。」姚曼槐看著尹暢，歉疚道，「我當時也無法確定你會不會接受他，所以我就跟福利院的人說，你暫時還沒有準備好接邵君凌回去……」

　　尹暢總算明白為什麼福利院的女老師會對他說「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姚曼槐又道：「但你也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想，就算你不能接受，今後由我單獨來養育這個孩子也沒關係。跟福利院說那些話只是緩兵之計，我想爭取到他們的立場，出官方聲明，先把輿論平息下來。」

　　姚曼槐說著，看了邵君凌一眼。

　　邵君凌估計是放鬆了對她的戒備，一個人悶聲不吭地吃完了漢堡，獨自蹲在邊上摳著沙發皮玩。

　　姚曼槐問尹暢：「你呢，你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獨自跑去福利院看他？」

　　尹暢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昨天剛得知真相的時候，他明明是很憤怒的，還滿腹委屈地跑出去喝了一晚上悶酒……傍晚去福利院，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

　　尹暢心裡也在納悶，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順著姚曼槐的視線瞥向邵君凌，正巧邵君凌也在抬頭偷看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微妙地碰撞了一下，那孩子就先縮回去了。

　　邵君凌似乎很在意他的態度？

　　哎，不管怎麼樣，尹暢現在已經完全確信邵君凌就是尹東的兒子了，所以他必須接受這個弟弟出現在自己的生活當中。

　　尹暢收回視線，看向姚曼槐，語氣平靜道：「姚阿姨，我想把爸爸的財產都留給他。」

　　姚曼槐不明白尹暢怎麼會忽然產生這種想法：「小暢，你冷靜點，邵君凌到底是不是你爸爸的私生子，現在都沒有定論呢。」

　　尹暢卻反問了一句：「姚阿姨，除了我的爺爺奶奶，你有聽爸爸提過其它什麼親戚嗎？」

　　姚曼槐一怔，搖了搖頭，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也算是比較知根知底了，但除了尹暢這個兒子，尹東很少和別人談起自己的背景。

　　「那就是了。」尹暢苦笑，他原本也拒絕相信，可當他看到邵君凌的時候，再不願意也不得不信。

　　——如果不是父子，他們怎麼可能長這麼像？

 

 

第17章 輿論平息

　　尹東沒有兄弟姐妹，他的父母是普通城市的一對老教師，晚年得子。

　　在尹暢還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聽說，奶奶很不滿尹東做演員這個工作，爺爺走的時候，尹東都因為拍戲繁忙沒能守在病床前，母子倆為此矛盾頗深，很少往來。

　　去年，尹東八十餘歲的母親也病逝了，尹東回老家低調地為她處理了後事，也沒讓尹暢特地從國外趕回來。

　　因為從小都沒有機會親近老人家，尹暢也習慣了這樣的狀態。直到王律師告訴他，他是被尹東收養的，尹暢才恍然，可能是因為他跟爺爺奶奶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才這樣疏遠。

　　姚曼槐皺起眉頭，又問：「是因為那些評論嗎？」

　　網上有不少人罵尹暢是為了私吞遺產才對邵君凌不聞不問，姚曼槐擔心他受輿論影響，勸他道：「我不是很早就告訴過你，作為公眾人物，受到非議是很正常的，你管那些鍵盤俠做什麼？」

　　尹暢搖搖頭，他承認，在剛看到新聞的時候，他確實受到了點影響，產生了被欺騙、被背叛、被忽視等等負面情緒，還覺得自己的父親簡直是個十足的混蛋。

　　可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尹東是那種會背著他嫖娼約炮生私生子的人嗎？

　　那些路人網友不懂，可他還不知道尹東的為人？

　　如果尹東早就知道邵君凌的存在，絕不會放任他流落街頭、被送往福利院。

　　也許這個孩子是尹東非自我情願的狀態下有的，他以前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直到最近半年才知道。

　　可尹東又為什麼要向所有人隱瞞真相？不止是他，還有楊嘉佳、姚曼槐，連王律師都只是在電話裡聽尹東提過兩次——這些可都是尹東最親的親信。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孩子的出生見不得光，越少的人知道來歷越好。

　　而尹東瞞著他的理由就更好猜了——因為邵君凌才是親生的，他在尹東心中的地位比自己這個養子更重要，尹東擔心說出真相後會傷害自己，才選擇隱瞞。

　　不止如此，在姚曼槐來這裡之前，尹暢也已經打電話咨詢了王律師。

　　王律師得知他找到了尹東和邵君凌的親子鑒定，格外震驚，他表示，如果這份親子鑒定是真實的，理論上說，邵君凌是可以合法分到尹東一半財產的。

　　今天，尹暢看到邵君凌的成長環境，又感覺自己像一隻佔了鵲巢的鳩，奪走了本該屬於邵君凌的一切。

　　他對姚曼槐道：「王律師跟我說過，爸爸給我存過三千萬的保險，講道理，只有那三千萬是爸爸單獨留給我的，其它的財產我都不該獨佔。現在邵君凌還小，這些錢我可以幫他代為保管，等他成年，他想要，我就給他，或者我們到時候來共同決定怎麼處置。」

　　「小暢，你明知道你爸爸有多愛你，你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姚曼槐仍然覺得尹暢這個決定是出於賭氣，或者說，是這孩子過於「懂事」了。

　　「我沒有委屈自己。」尹東對他好，那是情分，不是本分。尹暢語氣淡然，眼中卻透著一股決絕，「我想，就算爸爸在世時留下遺囑，也不會這樣分配，他說不定還會拿出更多的資產去做慈善。再說，我現在已經十八歲了，爸爸已經給了我這麼好的教育，還為我鋪了這麼好的路，以後我想要錢，我會自己賺。」

　　姚曼槐歎了口氣，有些心疼這樣故作堅強的尹暢，卻也欽佩他的胸懷：「隨你吧，你已經合法繼承了你爸爸的遺產，你想怎麼分配就是你的自由。」

　　不過，姚曼槐也確實不擔心尹暢沒錢，既然他已決定進娛樂圈，等他開始工作，日進斗金便是早晚的事。

　　接下來，姚曼槐又問尹暢要如何安置邵君凌。

　　人他是帶回來了，但在姚曼槐眼裡，尹暢也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而且，她聽福利院的人說，邵君凌可能是在成長過程中受過一些傷害，性情很不穩定，也極度不合群。

　　姚曼槐想到自己才是邵君凌今後的正式收養人，不由建議道：「要不，我先把邵君凌帶我那兒去？」

　　尹暢也在愁這個問題，他當時只想把邵君凌從那種備受欺凌的環境中解救出來，但也不是非要把人留在自己身邊。現在兩人相處的確有點尷尬。

　　「你問問他？」尹暢瞥向邵君凌，剛剛他和姚曼槐說話，邵君凌便拆開那盒樂高自顧自玩了起來。許是以前尹東帶他在這裡玩過，他不怎麼拘束。

　　姚曼槐走過去，軟聲軟語道：「君凌，你要不要跟阿姨回家呀？」

　　邵君凌背對著她玩樂高，彷彿沒聽見似的，理都沒理她。

　　姚曼槐又繞到邵君凌跟前，耐心地哄道：「阿姨家也很大，到時候阿姨會給你準備一個漂亮的小房間，再給你買一些你想要的玩具，好嗎？」

　　這一次邵君凌有了反應，他挪著自己的屁股轉了半個圈，又背向了姚曼槐。

　　姚曼槐嘴角一抽：「……」靠，這熊孩子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

　　尹暢原本還以為在孩子的事情上，女性比男性更有招數，但看了剛剛那幾句互動，他發現姚曼槐也沒見得比他更會和邵君凌溝通。

　　姚曼槐無奈地撤回來：「要不我給你們找個臨時保姆？」

　　尹暢皺了下眉，已經有個不太熟的小孩了，再來個不認識的保姆，他感覺會更不自在。如果今後真打算兩人一起生活，他還是考慮把Fiona從國外叫回來。

　　「還是算了吧，這幾天先將就一下，我也試著跟他熟悉熟悉……」尹暢看著邵君凌的背影，心想，至少這孩子不大鬧騰，「實在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既然尹暢這麼說，姚曼槐也不替他倆強拿主意了，她又交代了幾句，說了些關於平息輿論的安排，就先離開了。

　　當晚，尹暢把客臥收拾收拾，讓給邵君凌睡，自己去尹東的房間。邵君凌也很聽話，到了時間就起身乖乖回房間，不吵也不鬧，不知道是不是尹東以前教的。

　　戲劇性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次日一早，姚曼槐聯繫了靜學福利院，而後又讓尹暢帶邵君凌去民政局，四方首次會合，直接在那兒把邵君凌的正式收養手續給辦了。

　　當天中午，福利院就借一家正規媒體之口，闡述了這件事情的起因經過。

　　他們表明，尹東生前確實已打算收養邵君凌，因飛機失事身故導致收養中斷，他們也表示非常遺憾。幸而近期尹東的經紀人姚女士與她們取得聯繫，目前院方已與邵君凌溝通，徵詢了邵君凌本人的意願，決定接受姚女士的收養。

　　這條新聞發出來沒多久，尹東工作室官博就進行了轉發，轉發中對福利院和尹東本人都表達了歉意。由於尹東飛機失事，工作室陷入混亂，沒有及時查閱院方郵件，才導致事態變化，引起公眾誤會，對尹東造成了極大的名譽損害。

　　之後，又有數家極具公信力的媒體轉發了新聞與聲明，還有一些對這件事進行了後續追蹤報道。

　　他們採訪了靜學福利院，獲知尹東生前就以個人名義資助福利院近五百萬。

　　而且，尹暢和邵君凌也在正規的私立醫院進行了親緣關係鑒定，鑒定結果表明，兩人並沒有兄弟血緣——這個結果更確認了尹暢不是尹東的親生兒子，邵君凌才是。

　　但群眾毫不知情，尹東對外正式公開過的兒子只有尹暢一個人，所以他們已經先入為主地認定尹暢的身份。

　　媒體發表觀點道，看來邵君凌和尹東長得像是純屬巧合，也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尹東才決定收養他。

　　看到這個結果，所有曾在網上非議尹東和尹暢的人都感覺被狠狠打了臉。

　　隨後，媒體還表明，雖然邵君凌由姚女士收養，但所有的養育經費都會由尹暢來承擔。不止如此，尹暢還決定保留尹東的固定資產，在邵君凌成年後與他共同決定如何處置。

　　此舉一出，全網又沸騰了。

　　「這什麼意思？沒有血緣關係還打算承認這個弟弟？」

　　「當初那些說尹暢私吞財產的人呢？過來挨巴掌了！」

　　「這才是真正的富有啊，從小不缺錢的環境裡養出來的人，根本不介意那點財產。」

　　……

　　最後，王焱的律師事務所又追加了一份針對快狗娛樂發佈不實報道損害尹東、尹暢名譽的律師函，聲明中指出將追究快狗娛樂的法律責任。

　　儘管業內都知道，快狗娛樂發佈的新聞都措辭謹慎，主要以煽動和誤導為主，很難真正定罪。但他們這一連串的反擊以及不懼質疑的態度，就已經讓公眾相信尹東被誣陷了。

　　於是，輿論再次倒戈，紛紛轉移戰火去噴那些造謠誹謗的不良媒體，可以說當初罵尹東父子的有多狠，現在罵這些吃人血饅頭的狗仔只會更甚。

　　前前後後大約一周時間，這場沸沸揚揚的輿論風波才徹底平息下來。

 

【十八歲「老父親」 帶娃操心到禿頭】

第18章 吃小蛋糕

　　初秋的下午。

　　金色的陽光漫灑在淮河公寓客廳的地板上，薄紗窗簾被風輕輕吹起，微涼的空氣中，透著一股甜美的奶油香味。

　　廚房裡傳來打蛋器「嗡嗡」的聲響，以及時輕時重的英文對話。

　　「……你們國家的fans真是太恐怖了，前一陣子，到處有人在我們高中的Facebook主頁打聽你，自從那之後，我看你的INS也沒更新了。」

　　「估計以後也不會再更了……」

　　尹暢把手機架在冰箱上，一邊和埃文視頻，一邊慢條斯理地為手中的奶油調色。

　　視頻那頭的國外已經是夜晚，埃文開著小夜燈，抱著ipad靠在床上。

　　「別啊，我還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呢。」

　　「你可以給我打skpye電話。」

　　「好吧，你那個『弟弟』呢？跟你住在一起嗎？」

　　「嗯，他現在跟我一起生活……」

　　此時距離尹東飛機失事已經有一個月了，由此引發的各種低糜狀態也在慢慢好轉。

　　然而，之前爆發的醜聞事件對尹暢也多少有些影響，為了避免觀眾仍對他抱有偏見，也為了讓尹暢適應新的生活，這段時間，姚曼槐什麼工作都沒為他安排，也沒讓陸靈鵑繼續經營他的微博，只讓他呆在家裡看一些他父親公司方面的資料，順便跟邵君凌「培養培養感情」。

　　埃文笑道：「看起來你們處得還不錯，你還給他做蛋糕。」

　　「……不，我覺得很不習慣。」尹暢邊說邊拿出幾個裱花袋，把已經調完的香檳色奶油灌進去。

　　做蛋糕純粹是打發時間，他見廚房裡有烤箱，就在網上買了些食材工具。國內的訂購服務實在是發達，尤其是在大城市，上午才下單，下午就送到了。

　　「哪裡不習慣？」埃文幸災樂禍道，「你爸爸走了，但他給你留了個兄弟，這不是很好嗎？」

　　「……」尹暢手上一頓，如果尹東跟他提前打過招呼，並對他坦白邵君凌的來歷，他可能會很高興有個弟弟吧。

　　「我比他大了八歲，我們之間有代溝，」尹暢彎腰瞄了一眼烤箱裡的狀況，又直起身開始調巧克力醬，「而且，因為成長環境不同，我跟他還有一些生活習慣上的差異，我也想瞭解一下他的過去……但是，他不怎麼跟我說話。」

　　「為什麼不跟你說話？他不喜歡你嗎？」

　　「他喜不喜歡我我不知道，」尹暢坦白道，「反正我現在還不大喜歡他，我始終覺得我爸瞞著我這件事讓我有點生氣。」

　　「我懂你，如果我的爸爸媽媽什麼招呼都不跟我打，突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弟弟，對他還比對我好，我也會很吃醋的……」埃文調整了一下姿勢，撐著下巴道，「你還沒告訴我，他為什麼不跟你說話。」

　　「他的表達能力不大好，我經常要猜他在想什麼，」尹暢頭疼地聳了下肩，「還經常猜錯。」

　　「他這裡OK嗎？」埃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應該沒什麼問題，他玩樂高玩得很好……」雖然知道就算當著邵君凌的面說，他也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尹暢還是下意識地回頭往客廳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對埃文道，「不過，我和Samantha確實在考慮過陣子帶他去做智力測試，我們得安排他上學。」

　　埃文：「他上幾年級了？」

　　尹暢：「按照他的年紀，本來該上三年級或者四年級了。但他以前所在的福利院只教他們一些統一課程——就是一群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學，沒有什麼針對性。我想，就算他的智力正常，以他現在的水平，上正常的學校也可能要留一兩級。」

　　「哦哦，」埃文笑了笑，「那你到時候要輔導他學習嗎？」

　　「不會。Samantha說，我到時候可能會很忙，沒有時間。」伴隨著「叮」一聲響，蛋糕胚烤完了，尹暢放下工具，戴上厚厚的手套，打開烤箱——濃郁的蛋奶香氣撲鼻而來。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埃文問。

　　「下周我會先回去一趟，打包點衣服和貼身用品回來，順便去辦理退學。」

　　「你要退學？」

　　「嗯，我今後會長期待在華國，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回去上學了。」

　　「……誒誒誒！」埃文忽然從視頻裡發出一陣提醒，「那是你弟弟嗎？」

　　尹暢瞥了手機一眼，廚房是開敞式的，埃文看的地方，邵君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他半個身子藏在操作台後，正鬼祟地往這邊探頭探腦。

　　「他看上去好小啊，」埃文剛說完，邵君凌的視線就瞟向了冰箱上的手機，「咦，他好像發現我了！」

　　尹暢停下手上的動作，用中文對邵君凌道：「哥哥跟朋友在打電話。」

　　邵君凌一臉冷漠地盯著手機看了兩秒，也不打招呼，就直接移開視線，追蹤香氣的來源去了。

　　埃文：「……」

　　尹暢：「……」

　　埃文氣得怪叫了一聲：「哇靠，他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尹暢苦笑，用英文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說不喜歡了吧？」

　　埃文：「我感覺自己被挑釁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很想揍他！」

　　尹暢下意識道：「不行，他現在是我弟弟。」

　　埃文：「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尹暢：「那他依然是我的弟弟，我可以不喜歡他，但我不會讓別人打他。」

　　埃文：「……」

　　尹暢走到冰箱前：「好了，先不說了，等我後天回去再找你聊，晚安。」

　　掛斷視頻電話，尹暢也不跟邵君凌說話，把蛋糕胚放進冷卻箱裡冷卻完，接著拿起裱花槍在上頭抹奶油，他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九個小蛋糕上都覆蓋上了新鮮的香檳色奶油。

　　邵君凌兩眼發光，視線一直追隨著尹暢手上的動作。

　　尹暢看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才忍不住道：「馬上好。」

　　接著，他又不緊不慢地從微波爐裡取出加熱好的巧克力醬，細緻地淋在蛋糕上。

　　做完這些，尹暢才把蛋糕端去外頭的餐桌，身後，邵君凌像條小狗似的，啪嗒啪嗒跟了過來。

　　等落了座，尹暢把托盤往他面前一推，剛要說「吃吧」，卻見邵君凌伸出來的手指頭都黑乎乎的，不由問道：「洗手了嗎？」

　　邵君凌的眼睛還緊盯著眼前的蛋糕呢，突然被問了這句話，急得把手縮回去又伸出來，似乎是在糾結要先吃還是先洗手。

　　尹暢提醒道：「這些都是你的，先去洗手。」

　　邵君凌聽了才忙不迭地爬下椅子。

　　也就這個時候，尹暢覺得邵君凌還是有點可愛的——雖然衛生習慣不好，沒什麼禮貌，不懂表達，還有很多其它「教養」方面的問題，但至少服管，只要有這個屬性，尹暢就覺得他能慢慢改變對方。

　　等邵君凌回來，尹暢抽了張紙巾讓他擦手，才道：「好了，吃吧。」

　　邵君凌一聽指令就迫不及待地開動了。

　　然後，一個吃，一個主要負責觀察對方吃，這就是他倆這段時間的日常。

　　不錯，所謂的「培養感情」，也不過就是共處一個屋簷下解決吃喝拉撒。

　　剛帶邵君凌回來的那一周，尹暢發現，對方不善交流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

　　他問邵君凌想吃什麼，邵君凌傻傻地看著他，表現得比他得更茫然。

　　尹暢只能自己摸索，他下載了幾個外賣app，連著點了好幾天外賣，每一餐的菜色、口味都不一樣。觀察了一陣子，尹暢發現：邵君凌幾乎什麼都吃……

　　但是什麼都吃不代表他什麼都喜歡吃。

　　比如，有一天尹暢點了份麻辣香鍋，邵君凌聞到那香味也像跟今天聞到小蛋糕一樣兩眼發光、饞涎欲滴。

　　剛開始吃的時候，他一陣狼吞虎嚥，尹暢還當他很能吃辣。

　　但吃著吃著就不對勁了，邵君凌像是跟自己在較勁似的，吃得咬牙切齒，淚眼汪汪。他也不說怎麼回事，就那樣繼續埋頭苦吃，最後竟然邊吃邊嗚咽起來。

　　尹暢當時都蒙了，問了他好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還是想到什麼難過的事……他簡直要拿出比交女朋友時多幾倍幾十倍的耐心了，邵君凌都不見好轉。

　　他還賭氣一般繼續往嘴裡塞東西，把自己憋得滿臉通紅。

　　最後尹暢實在看不下去，直接去冰箱裡取了瓶冰水，強行餵他喝了半瓶下去，邵君凌才打住。

　　尹暢反應過來後簡直哭笑不得——原來他是吃不慣辣，但偏要逞強。

　　飯後，邵君凌蔫蔫地躲在沙發後面玩樂高，看上去可憐極了。

　　但尹暢那天也很煩躁，因為邵君凌的反應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虐待他……

　　「以後你不喜歡吃就直說。」

　　「喜歡或不喜歡，這兩個詞很難嗎？」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邵君凌，聽到沒有？」

　　邵君凌背對著他，半晌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話雖這麼說，尹暢也沒指望邵君凌會突然開竅，他只能提高自己的觀察力來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

　　這段時間下來，尹暢已經總結出，邵君凌喜歡吃麵食、甜點、炸雞、漢堡這類高油脂高熱量的食物，對生菜、色拉這類健康低脂食材興趣缺缺，不會吃辣，也不怎麼碰蝦、蟹這類吃起來比較麻煩的海鮮。

　　因為邵君凌長得比較瘦弱，尹暢也不覺得對方暫時這麼吃有什麼問題，但從長遠上看，還是得找個兒童膳食方面的營養師來合理規劃一下他的飲食結構，這對他日後長身體比較好。

　　此刻，看著一口氣吃掉了所有小蛋糕的邵君凌，尹暢又有點發愁了。

　　下周他要暫時回一趟國外的家了，他不打算帶邵君凌一起去——而且邵君凌的護照和簽證一時半會兒也下不來——那幾天怎麼安排，還是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吃麻辣香鍋時的心理狀態——

　　好香好香！OωO

　　……咦不對怎麼這麼辣！QwQ

　　不行，辣也要吃，這樣才能快快長大。(* ￣︿￣)

　　可是真的好辣嗚嗚~~QAQ

　　————

　　（飯後蹲牆角）在哥哥面前出醜了，好氣。(〒 〒)

 

 

第19章 視頻電話

　　尹暢和姚曼槐商量了一番，決定那幾天讓陸靈鵑直接來照顧邵君凌。

　　前些日子尹暢休息在家，陸靈鵑也正閒的發慌，聽到老闆的召喚，欣然答應。

　　尹暢訂的是下午的機票，出發當天早上，陸靈鵑就先過來了，她格外仔細地向尹暢詢問邵君凌的情況。

　　「他平時作息怎麼樣？」

　　「晚上九點這樣，他就開始犯困了，早上大概是七八點醒……」

　　剛把邵君凌帶回來的時候，尹暢還有點失眠，有一天他熬到凌晨三點才扛不住困意入睡，那一覺睡得很死，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左右醒來。

　　結果一睜眼，他就看見邵君凌趴在自己床邊，瞪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那一幕直接把尹暢給嚇精神了，他掙扎著起來問：「你幹什麼？」

　　邵君凌縮了縮脖子，臉頰微微泛紅，用肚子裡傳來的一串「咕嚕」聲回答了他。

　　之後尹暢就強行給自己定了鬧鐘，不管多晚睡，早上都準時起來給邵君凌訂早飯。

　　「刷牙洗臉這類事情他自己會做，但是……」尹暢見邵君凌不在附近，才低聲叮囑陸靈鵑，「衛生方面，你最好監督他一下。」

　　「哦哦，是要我提醒他記得洗臉刷牙嗎？」

　　「還有洗澡。」

　　前陣子天氣還比較熱，尹暢怕邵君凌跟他呆在家裡悶，就帶他去淮河公寓社區內的健身房鍛煉身體。那孩子體能倒是不錯，別看個子小小的，上了跑步機一口氣能跑三千。而且，可能是第一次用跑步機，他覺得很新鮮，在那上頭就跟玩兒似的，邊跑還邊調速，時快時慢，每次跑玩都像條落了水的哈巴狗。

　　鍛煉完回到家，空調一開，身上的汗很快就涼干了。這樣連著過了三天，等尹暢湊近他時看到他身上的汗泥，才知道邵君凌這幾天居然都沒洗澡。

　　雖然現在入了秋，天氣轉涼，但邵君凌已經習慣每天被尹暢帶出去放一次風。他好動，就算不去健身房，也喜歡在走路時摸摸樹、拔拔草，反正一圈下來不是一身汗就是一手泥。

　　「至於吃飯，除了辣的，他什麼都吃，你願意做就給他做一些，不願意的話點外賣就行。」尹暢把他常點的幾家餐廳告訴陸靈鵑。

　　「沒問題，我也不會做什麼大魚大肉，但炒個蛋炒飯、煮碗方便麵什麼還是會的。」

　　「但有一點，他吃東西不知道節制，你不要做太多……」

　　說到這個，尹暢又有點頭疼，前幾次他為了琢磨邵君凌的飲食喜好，每次點外賣都點很多種類，結果無論點多少他都能全部吃光，還經常因為吃得太撐而發傻。

　　「呃，好的，我會注意給他定量的。」

　　陸靈鵑一邊做記錄，一邊在心裡感歎：真沒想到尹暢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帶起孩子來還挺細緻的啊！

　　「客臥的櫃子裡還有些玩具和童書，但他最愛的是拼樂高，」尹暢想到什麼，又從臥室裡取了自己的ipad來，「這個我留下，他要是覺得無聊，你可以給他下載點小遊戲。」

　　「好的好的！」

　　淮河公寓只有兩個臥室，尹暢問陸靈鵑要不要睡主臥，陸靈鵑聽了卻連連拒絕：「不不不，我睡沙發就好了。」

　　那是尹暢的房間，以前還是尹東的房間……她一個未經人事的年輕女性怎麼好意思去那裡睡覺。

　　尹暢見她堅持，便道：「那這幾天你就將就一下吧。」

　　「完全OK！」吃苦耐勞是一個優秀經紀人的必備素質，別說睡沙發，陸靈鵑覺得打地鋪都沒有問題。

　　零零碎碎說了大半個小時，總算交代完畢。

　　尹暢最後道：「雖然邵君凌不擅長溝通和表達，但總體還是挺聽話的，你不用太有壓力。」

　　「不會不會！」尹暢一個十八歲的男生都能搞定，她二十五歲還搞不定一個孩子可就鬧笑話了。

　　中午三人一起吃了個飯，隨後尹暢簡單收拾了行李，把邵君凌叫到自己跟前：「哥哥要外出一禮拜，這個姐姐住在這裡照顧你，你要乖乖聽她的話。」

　　邵君凌聞言忽然睜大眼睛，不點頭也不吭聲，就這麼直愣愣地瞪著他。

　　尹暢又做了個手勢：「七天後我就回來了。」

　　邵君凌還是這麼看著他，那眼神也不知道是懷疑、憂傷還是不捨，總之不是什麼好的反應。

　　尹暢也不知怎麼，被看得莫名有些心虛，但該說的他都說了，而且他想，自己和邵君凌認識才沒多久，再怎麼著這孩子都不可能對自己產生太深的感情。想到陸靈鵑做事穩妥，尹暢便放心地走了。

　　一番輾轉到了他在國外的家，尹暢又和Fiona敘了半天舊，一起緬懷了一下逝去的尹東。

　　當尹暢提到那個尹東收養未遂的「私生子」時，Fiona一點不覺得奇怪，反而勸尹暢想開一點：「法律是要求一夫一妻的，但你不知道，很多大戶人家都三妻四妾。」

　　Fiona是六十年代生的人，思想有些傳統，她又說：「我一個姐妹在港島一位有錢人家裡做保姆，聽說那個主人家光在外面就養了十幾個孩子，只給錢，沒有名分。你父親好歹也算是個億萬富翁，在外面有個私生子不算什麼，但你爸爸待你是獨一無二的。」

　　道理尹暢都懂，但他聽了還是很鬱悶。

　　之後吃飯、休息、調時差，待尹暢再想起邵君凌，已經是兩天後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先給陸靈鵑打了通電話，沒撥通，又打微信視頻，也沒人接。

　　……出門了？

　　尹暢想起自己的ipad留在那邊，便試著在Facetime裡「呼叫本人」。

　　這次總算接通了，但迎接他的不是印象中那個精幹秀氣的陸靈鵑，而是一張急欲哭訴的臉：「老闆！你終於來電話了！」

　　尹暢：「……你怎麼了？」

　　陸靈鵑看上去憔悴不堪：「邵君凌他兩天沒睡覺了！從你走後也一直沒吃東西！」

　　尹暢皺起眉頭：「為什麼？」

　　「我哪知道啊！我給他點了飯，他都不吃，而且我一靠近他，他就凶我！」陸靈鵑露出自己的胳膊，給尹暢展示自己的傷痕，「你看，看！這些都是他撓的，他手指甲好長！」

　　什麼九點睡覺七點起床，什麼吃飯不挑還挺乖巧，狗屁！陸靈鵑感覺自己被徹頭徹尾地坑了！

　　尹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現在人呢？」

　　陸靈鵑眼眶紅紅的，顯然是被欺負慘了：「一個人把自己關在臥室裡呢，我現在都不敢跟他說話。」

　　尹暢嚴肅道：「你把ipad給他，我跟他說兩句。」

　　陸靈鵑一邊躡手躡腳地往客房走，一邊緊張道：「我昨晚還用我的手機哄他給你打微信電話，結果沒撥通，他就把我的手機砸了……如果他砸你的ipad，我可不管啊！」

　　尹暢：「……」難怪陸靈鵑剛剛都不接電話。

　　但尹暢覺得很驚奇，他跟邵君凌在一起的時候沒見這孩子脾氣有多大啊，怎麼還敢砸人手機？

　　視頻那頭，陸靈鵑已經推開了客臥的門。

　　國內現在是白天，但房間裡窗簾緊閉，一片幽暗中，只見邵君凌獨自坐在床邊發呆。

　　「喂……」陸靈鵑怯生生地喚他道，「你哥哥來電話了，要聽嗎？」

　　男孩的肩膀聳動了一下，依然沒有太大的反應。

　　陸靈鵑又靠近了他一點，大著膽子把ipad直接往他懷裡一塞。

　　尹暢的屏幕中頓時出現了邵君凌那張小臉，只見他一開始眼神還木木的，當看到眼前的畫面，眼睛又慢慢睜圓了，銅鈴似的瞪著尹暢。

　　而且，他還主動拿起了ipad，另一手摸著視頻中尹暢的臉——當然，這個舉動尹暢是看不到的，攝像頭拍不到邵君凌的手。

　　尹暢板著臉問他：「為什麼不吃飯？」

　　邵君凌：「……」

　　尹暢：「為什麼不睡覺？」

　　邵君凌：「……」

　　尹暢：「不是叫你聽姐姐的話嗎？」

　　三連問後，邵君凌終於有反應了，他看著尹暢，竟然完整地問了一句：「你在哪裡？」

　　尹暢怔了怔：「？？？」

　　背後的陸靈鵑：「？？？」

　　「我……」尹暢猶豫著道，「我在洛杉磯……帕薩迪納……」他不知道邵君凌聽不聽得懂，又拿起手機轉換攝像頭，讓他看了看房間裡的樣子，還有窗外的情景。

　　但畫面一變化，尹暢沒發現，陸靈鵑卻清楚的注意到邵君凌又變得焦躁起來，他開始晃動ipad，又摸了摸屏幕，因為尹暢的驟然消失，他懷疑這玩意兒壞掉了。

　　陸靈鵑趕緊提醒了一句：「尹暢，攝像頭換回來！」

　　尹暢一愣，很快他的臉又出現在ipad屏幕中，邵君凌也立即恢復了正常。

　　兩人對著視頻大眼瞪小眼，尹暢先尷尬起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你現在趕緊去吃飯，吃完飯就去睡覺……聽到沒有？」

　　邵君凌：「……」

　　陸靈鵑急中生智插了一句嘴：「你要是不聽話，你哥哥以後就不理你了哦！」

　　邵君凌：「……！」

　　這話一出果然見效，邵君凌緊張地扭過頭來看看她，又看看屏幕中的尹暢。

　　尹暢也聰明地理解了陸靈鵑的意思，順著她的話道：「嗯，你要是表現好，我每天給你打電話。」

　　邵君凌摸著ipad屏幕問：「這裡嗎？」

　　尹暢納悶：「什麼這裡？」

　　陸靈鵑幫忙解釋：「就是你現在打的這種視頻電話。」

　　尹暢：「……是。」

　　總算和邵君凌溝通好了，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幾句話，但兩人都感覺心好累。

　　聊完大約一個小時後，尹暢去洗了個澡，臨睡前看到陸靈鵑給自己發了一串微信消息。

　　「好不容易把我的破手機整開機了……」

　　「不過好像隨時都有壞的可能。」

　　「邵君凌終於吃飯了！[哭]」

　　「他吃了很多……[汗]」

　　尹暢看到後鬆了口氣，回復道：「我上網給你買個新的，你用什麼牌子？」

　　「華為，謝謝！」陸靈鵑毫不客氣，她感覺自己這兩天收到了極大的精神創傷以及肉身抓傷，這是她應得的補償！

　　十分鐘後，尹暢發消息給她：「下好單了，不過可能明天才會送。」

　　陸靈鵑：「沒事，我趁著剛剛手機能開，暫時用你的ipad登陸我微信了。」

　　尹暢：「他現在怎麼樣？」

　　陸靈鵑：「去睡了，就是因為睡了，我才把ipad偷出來用的。」

　　尹暢：「……」

　　陸靈鵑：「而且，我發現了，他只聽你一個人的話。」

　　陸靈鵑：「你之前到底是怎麼把他管服的？」

　　尹暢也有點懵，他把邵君凌帶回來時就這樣，還以為這孩子對誰都一視同仁。

　　陸靈鵑：「我也不跟你多聊了，陪這熊孩子熬了兩夜，困死我了，先去補覺了……」

　　尹暢：「去吧。」

　　關了手機，尹暢還躺在床上回想剛剛陸靈鵑的那句話。

　　……只聽他一個人的話嗎？

　　為什麼？他們明明才剛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陸靈鵑：說好當尹暢的經紀人呢？怎麼突然就開始幫我老闆帶崽了？(╯‵□′)╯︵┴═┴

 

 

第20章 選擇學校

　　尹暢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也不願多費神去想。

　　他在這邊只呆四天，還有數不清的事情要辦，帕薩迪納的房子要過戶，保險要申領，還要辦理退學，打包大部分的衣物、貼身用品，提前安排Fiona的回國事宜……

　　次日又是連軸轉的一天，很晚才抽出空來查閱私信，卻見陸靈鵑又給他留了一串言。

　　「新手機到了，謝謝老闆！」

　　「尹暢，你在忙嗎？」

　　「有空打個視頻電話過來吧……」

　　「你弟弟幾個小時前就開始等你的電話了。[哭]」

　　……

　　尹暢看了眼時間，今天確實比昨天打過去的時間晚了兩個小時。

　　他有點抗拒和邵君凌交流，但想到那孩子抱著ipad苦等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點開Facetime連線。

　　這次對面幾乎是秒接，邵君凌的臉一瞬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比起昨天黑幽幽的眼神，今天他的眼眸亮亮的，雖然臉上仍然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感覺好像比昨天開心了一點。

　　尹暢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線，像個檢查小孩作業的家長，一本正經地問：「你今天吃飯了嗎？」

　　邵君凌：「嗯。」

　　尹暢：「吃了什麼？」

　　邵君凌：「飯。」

　　尹暢：「……」沒法聊了。

　　好在陸靈鵑聽到動靜湊了過來，積極地在邊上補充解釋：「今天三餐點了粢飯團、燒鵝飯和鰻魚飯，他都吃完了。」

　　尹暢點頭：「不錯。」

　　陸靈鵑大受鼓舞，正想再當著尹暢的面誇邵君凌兩句，以博得這孩子的好感，不料邵君凌忽然偏頭斜了她一眼，然後用自己的背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ipad了。

　　陸靈鵑：「……？？？」

　　之後尹暢又跟他單獨說了兩句，但邵君凌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互動方式，沒人能跟他聊太久。

　　叮囑對方晚上準時睡覺後，尹暢就把視頻掛了。

　　一看手機，見陸靈鵑又在手機裡給自己留言，可能是被邵君凌的區別對待給氣到了，她正激動地為自己辯白：「我是在表揚他誒！他什麼意思啊？老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虧待他！[哭][哭]」

　　尹暢無奈地回了一句：「我知道，辛苦你了……」

　　能把陸靈鵑這種高情商的學霸都氣到喪失理智，那孩子也是蠻厲害的。

　　餘光瞥見房門口有個人影，尹暢一抬頭，見Fiona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兒，手上端著一杯熱牛奶。

　　她和藹道：「你剛剛在給那孩子打電話嗎？」

　　尹暢放下手機「嗯」了一聲，接過Fiona遞給他的牛奶，邊喝邊忍不住向她吐露心聲：「其實我今天很累，一點都不想給他打電話，因為跟他交流很困難……但沒有辦法，Samantha為我安排的經紀人現在在照顧他，我必須打電話過去，他才會聽話。」

　　Fiona笑道：「看起來他很黏你呀，這不是挺好的嗎？」

　　尹暢：「我一點都不覺得好，他的性格很古怪，前幾天我跟朋友視頻，他露面了都不打招呼，差點得罪了我的朋友。還有，我離開前明明跟他說要聽話，他還把照顧他的人抓傷，甚至餓著自己，還兩天兩夜不睡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能是憋得太久了，現在又面對著一個自己最信任的長輩，尹暢肆無忌憚地發洩著自己內心積壓的負面情緒。

　　Fiona聽了問：「如果你不喜歡他，為什麼要把他從福利院帶回來？」

　　尹暢鬱悶地脫口而出：「因為他是爸爸的小孩。」

　　Fiona：「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尹暢愣了愣，想起自己在福利院牆外看到那孩子一句句喊「沒有」時心裡湧起的衝動，可又覺得那一瞬間的共情實在是太虛無縹緲，他搖搖頭道：「沒有了。」

　　他只是因為責任，因為同情，才把那個孩子帶回家。

　　Fiona道：「我以前聽過一句話說，如果一個人在泥濘裡待久了，其實不會覺得日子太難過。可一旦有人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那會比直接傷害他更加殘忍。」

　　尹暢眉峰緊蹙：「我沒有對他不好。」

　　這大半個月，他盡力和邵君凌相處、互動，帶他去健身，給他買各種好吃的，甚至親自給他做小蛋糕……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有耐心了。

　　Fiona溫柔地看著他道：「小暢，我不是在指責你，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你昨天告訴我，那孩子才十歲，而且以前都在福利院長大，想必是受過不少苦。他小時候沒有家長管，有些地方做不好是很正常的，你既然帶他回來了，就要好好照顧他、教導他。今後你們兄弟倆有個伴，你爸爸在天上看著也會很欣慰的。」

　　有個伴？尹暢苦笑，他現在只感覺自己多了個大麻煩。

　　「好了Fiona，你說的我都明白，但專業的事有專業的人來做，我不是教育方面的專家，」尹暢把牛奶杯遞給Fiona，道，「我和Samantha商量過了，等我一回去就安排他上學，上的肯定是比福利院好千百倍的學校。」

　　Fiona還想說點什麼，但看尹暢面露疲態，也沒再多言。

　　次日尹暢一早就起來了，收拾了幾件自己能隨身帶回去的衣服，就去儲藏室翻箱倒櫃：「Fiona！來一下！」

　　Fiona聞聲而來：「你找什麼？」

　　「我以前那些玩具去哪裡了？」尹暢記得自己有不少電動小火車、宇宙飛船模型之類的高級玩具，但他上中學後，有了更高科技的遊戲機，就對那些失去了興趣，也不知道Fiona有沒有替他保留下來。

　　Fiona愣了兩秒，笑著帶尹暢去了專門放玩具和模型的房間。

　　看著靠牆疊放的四個巨大箱子，尹暢有點震驚：「這麼多啊？」

　　Fiona：「是啊，你爸爸每次回來都會給你買很多。」

　　可能是放久了，紙箱頂上已經落了灰，Fiona拿了吸塵器來吸了一下，也不問尹暢找這些幹什麼，心知肚明道：「我是按年齡段存放的，其中兩個是七歲以前的，應該用不上了吧？」

　　「嗯……」尹暢走過去，打開另外兩個箱子往裡瞅了瞅，只見入眼就是一整套「機械系列」的典藏版樂高，連包裝外的塑封都沒有拆。

　　他想起來了，這是某年聖誕節尹東買給他的禮物，但他的玩具實在太多，自己也不怎麼熱衷拼這種繁雜的樂高模型，就一直丟在那裡。

　　除了樂高，裡面還有一整套侏羅紀世界的恐龍模型，3D智力迷宮書……

　　尹暢翻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想起尹東，輕歎了口氣，合上箱子。

　　又掃了一圈，尹暢看到邊上的玻璃櫃子裡擺著自己珍藏的全系列變形金剛，糾結了片刻，道：「這些模型，還有那兩個箱子，都一起寄回去吧。」

　　Fiona一驚：「都寄回去？」

　　尹暢：「嗯。」

　　他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與其把這些東西放在無人的房間裡面對空氣，不如帶回去給邵君凌，那樣說不定還有被玩的價值。

　　由於尹暢自己沒有時間再一一收拾自己的衣物和玩具，於是直接叫了能提供上門打包服務的國際快遞，只不過這個過程要長一些，前前後後估計要一個月才能送回國。

　　接下來幾天尹暢也是白天忙得馬不停蹄，晚上例行公事般地給邵君凌打電話。

　　轉眼一周就過去了，回國那天，尹暢想到陸靈鵑這幾天受的苦和累，在機場的免稅店給她買了一套Lamer保養品作為禮物，又給前來接機的姚曼槐帶了瓶愛馬仕的香水。

　　這回沒了尹東逝世的熱度，尹暢來回的信息也相當隱秘，便沒再走特殊通道，兩人直接在接機口匯合。

　　「事情都處理完了？」姚曼槐打轉方向盤帶尹暢回淮河公寓。

　　「差不多，」尹暢把香水遞給姚曼槐，「這個給你。」

　　「謝謝！」姚曼槐偏頭見尹暢今天回來只是隨便穿了件帽衫，虧得他氣質絕佳，又是天生的衣架子，無論穿什麼都給人一種高級的時尚感。

　　「我知道幾家奢侈品牌提供上門定制服務，你很快要開始工作，也該添置一些新的。」姚曼槐邊說邊在腦海中篩選著適合尹暢形象的商業代言。

　　其實這段時間，看中尹暢的合作方非常多，已經有不少人排著隊等他欽點。但尹暢是影帝的兒子，起點這麼高，也不能一出道就接比較low的品牌代言。

　　倒是有個叫VI的腕表近期要換代言人，那是個剛崛起不久的輕奢品牌，在年輕輩的白領階層非常受歡迎。只是姚曼槐聽內部消息說，這個品牌的市場推廣方比較傾向選擇王宸。

　　王宸的年紀和尹暢相仿，今年年初剛從韓國回來，也是個正在上升期的流量新星。

　　正思索著，邊上的尹暢忽然問道：「姚阿姨，邵君凌的學校你選好了嗎？」

　　「啊，」姚曼槐收回思緒，道，「選好了，我挑了兩所，德音國際和萬源私立，兩家的教育水平在海城都是一流的，尤其是德音的小學部，幾乎包攬了海城一半的名流子嗣。不過呢，他們也不是什麼孩子都收，想入學得先經過嚴格學前考試。以邵君凌的能力，我覺得他過不了這一關。」

　　尹暢一顆心沉了下去：「那怎麼辦？」

　　姚曼槐偏頭看了尹暢一眼，道：「德音每年對外開放2%的投資入學名額，只要給錢就能進，但這個費用不便宜。他們一年招新200人，2%等於只有四個名額，光這四個都有不少人爭，而且還是高價者得，我打聽了一下，據說想進去起碼得一千萬。」

　　尹暢聽了倒也不是很意外，他自己在國外上的也是很好的學校，身邊的同學大都非富即貴，埃文的父母就是做信貸的富豪。不少暴發戶擠破腦袋想進這個圈子，他們為孩子花錢買的不是教育，而是頂級人脈。

　　「那萬源呢？」尹暢想聽聽另外一所的情況。

　　「萬源的話，他們專門針對特殊兒童設立了一個福利班，一部分免費錄取社會上一些受人關注的殘障兒童，一部分招收有錢人家的特殊小孩，這個『特殊』其實就是指智力低下，但萬源的福利班能為每個孩子都提供一對一的特殊教育，保證他們身心健康成長……」

　　「等、等等，」尹暢打斷她，繃著臉解釋道，「邵君凌不是殘障兒童，他沒有殘疾，智力方面……」這一點尹暢不大篤定，但仍道，「應該也沒有太大問題，他只是不善於表達和溝通。」

　　再好的教育，如果身邊都是智障和殘疾人，怎麼可能身心健康地成長？

　　姚曼槐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帶他去做個智力測試，這個不是早就說好的嗎？如果真有問題，我覺得還是針對性的教育對他更有幫助。」

　　「……好吧。」尹暢看著車窗外的倒退的風景，一手鬆松地撐著腦袋，眉心微微蹙起。他想，一旦邵君凌的智力查出來沒問題，就把他送去德音，別說一千萬，只要能用錢解決，兩千萬也不是什麼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晚上尹暢在保姆面前瘋狂吐槽完自己的弟弟，第二天一早就給弟弟找起了自己小時候玩過的玩具。

　　保姆：真是口嫌體正直！→_→

　　（別看尹暢現在嘴硬說不喜歡，以後就「真香」了XD）

　　PS.看到德音國際有沒有想起什麼^^

 

 

第21章 智商測試

　　尹暢到家時，陸靈鵑簡直如獲大赦般飛奔出來迎接：「你終於回來了！」

　　尹暢瞥了一眼對方的手臂：「手上的抓傷還好吧？」

　　陸靈鵑：「沒事沒事，抓痕都比較淺，只有一處破了皮，我自己擦了點碘酒，已經好了。」

　　尹暢把禮物給她道：「這幾天辛苦你了。」

　　陸靈鵑抱著那盒得用她小半個月工資才買得起的高檔保養品，熱淚盈眶道：「好歹這付出還有點回報，值了。」

　　尹暢笑了笑，視線越過陸靈鵑的肩膀看向拖沓、拖沓跟過來的邵君凌，只見那孩子仰頭望著自己，眨巴著一雙漆黑發亮的大眼睛，看外表絲毫看不出是個這樣大的麻煩精。

　　姚曼槐提前替他們訂了餐，四個人聚在一起簡單吃了頓飯。尹暢知道陸靈鵑這一周都沒有好好休息，飯後也沒再留她，讓姚曼槐順路捎她回去了。

　　離開前，陸靈鵑悄悄對尹暢道：「你最好抽空給邵君凌剪個指甲，我前幾天找了個指甲鉗給他，他碰都沒碰，不知道是不想搭理我還是自己不會剪……反正我是不敢給他剪的。」

　　尹暢：「……」

　　姚曼槐和陸靈鵑一走，公寓裡就陷入了沉默。

　　邵君凌不說話，一個人去玩了，尹暢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便獨自去收拾行李。完了後又去沖了個熱水澡，等拾掇完畢，時間也不早了。

　　見邵君凌到了睡點還沒有回房，尹暢忍不住走到沙發附近問：「你還不睡嗎？」

　　邵君凌扭頭看他，眼眸裡似乎透出一絲幽怨。

　　尹暢被他看得愣了愣，斜眼瞄見茶几上的指甲鉗，想起陸靈鵑走時的叮囑，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一邊朝他招招手：「過來。」

　　邵君凌立即爬起來挪到尹暢身邊。

　　尹暢又說：「手伸出來。」

　　邵君凌眼睛亮亮的，雙手攤開手心向上，但沒想到，尹暢抓著他兩隻手翻了個面，仔細地看了看他的指甲。

　　……果然很長！

　　操起茶几上的指甲鉗就想上。

　　邵君凌一驚，迅速縮回手，生氣地瞪著他。

　　尹暢也瞅著他，想像他在陸靈鵑面前張牙舞爪的樣兒，心說我特麼還沒來氣你倒先給我耍脾氣了？

　　他迅速擒住了邵君凌的手拖過來，邵君凌還想掙扎，可兩人八歲的年齡不是白差的。別說尹暢還學過泰拳和一些基本體術，光是他的體型和力氣，對一個十歲的小孩都是絕對的壓制。

　　輕輕鬆鬆把人扭到了跟前，尹暢用雙腿和長臂圈住他，防止他逃脫，接著又扣住他的手掌，低聲呵了句「別動」。

　　邵君凌「呼哧呼哧」的，被尹暢固定在懷裡，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尹暢也不管他什麼反應，抓起鉗子就是一陣「卡嚓卡嚓」，把他十個手指甲剪得乾乾淨淨，一邊剪還一邊皺著眉頭在他耳邊教育：「以後不許再抓人了，知道麼？……」

　　剪完鬆開後，邵君凌猛地躥了出去，他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就像只被剪掉了爪子的貓沒了耀武揚威的武器，驚惶不安地逃回房間去了。

　　第二天起床後，尹暢就帶著垂頭喪氣的邵君凌去做了智力測試。

　　他們去的是一家鑒定兒童智商和發育狀況的專業機構，整個測試要進行三個小時，有卷面填寫、運動觀察、遊戲觀察、基礎問答等數個環節，檢測包括孩子的思維能力、言語理解能力、運動協調能力等十來項指標，最後再由分析專家為家長一一分析每項數值所代表的意義。

　　尹暢開始還有點擔心邵君凌不配合，但機構裡的專家都極有親和力，在他們友善且專業的引導下，邵君凌表現得非常乖巧，三個小時的測試很順利就做完了。

　　而且，結果大大出乎了尹暢和姚曼槐的意料。

　　邵君凌非但沒有智力低下，反而被專家評定為高智商兒童。

　　「……高智商？」尹暢看了一眼在不遠處舀哈根達斯吃的邵君凌——那是他答應邵君凌乖乖做完測試後給的獎勵——聯繫這孩子平時種種不正常的表現，原本還想，能測出個智力正常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邵君凌的分項數值中，有幾項是嚴重不達標的，比如所有人都能明眼感受到的「表達能力」、「言語理解能力」以及「幽默感」，也就是普通人理解的「情商」。但專家說，情商大都是靠後天培養的，情商高的小孩並不一定智商高，只是他們在成長過程中受到人為影響，耳濡目染形成的一種社交能力。

　　據傳聞透露，邵君凌在去福利院前有過流浪的經歷，跟人的互動顯然是不夠多的。也極有可能是這段時期的經歷，導致他自我封閉，拒絕和他直覺不願接觸的人交流。

　　但這並不影響邵君凌天生的智力水平，專家甚至樂觀地表示，只要後期讓他多跟不同的人接觸，多與他進行善意的溝通，逐漸打開他的心扉，他會學得比任何人都快。

　　做完這個測試回到家，尹暢看邵君凌的感覺都跟以往不一樣了，連那孩子獨自玩樂高的背影都彷彿籠上了一層「天才的光輝」……

　　幾天後，姚曼槐給尹暢打電話，說已經和德音國際溝通了，辦理投資入學應該沒問題。

　　尹暢大著膽子對姚曼槐提議：「或許，我們可以讓邵君凌嘗試去參加一下德音的入學考試。」

　　電話那頭的姚曼槐嘴角一抽：「你確定？德音的入學考試跟專業智力測試可不一樣，他們考的大都是認知性問題，主要為了考察孩子的綜合素質。邵君凌智商再高，有些東西他沒接觸過也通不過的。」

　　尹暢猶豫道：「試試吧，考不過再說。」

　　他倒不是心疼錢，而是不想邵君凌因為投資入學這個身份被學校看低。如果這孩子真有那麼聰明，只要進去後跟著學兩年，肯定不會落後。

　　姚曼槐聽了尹暢的要求，又去聯繫幾家學前培訓機構，看有沒有專家願意提供短時間的一對一補習。

　　她不打無準備的仗，既然要讓邵君凌去考試，如果能提前突擊一下，也總比臨時趕鴨子上架好。

　　在邵君凌被瘋狂填鴨補文化課的同時，尹暢也正式開始了工作。

　　姚曼槐和陸靈鵑替他篩選了十來個適合他的項目，包括品牌代言、時尚雜誌攝影、偶像劇出演等等，尹暢看了幾個方案後，最終決定先為各大雜誌拍攝一系列時裝硬照，以平面模特的身份正式出道。

　　演戲和唱跳他還不太行，但做做訪談拍拍照的難度應該不會很大。

　　陸靈鵑立即為他聯繫合作方預約檔期，獲得尹暢首家青睞的雜誌是《新人物》，這是一家針對年輕偶像的人物訪談型雜誌，只與已經有一定知名度的新生代偶像合作，圈內一水兒小明星小鮮肉，從三線到十八線，都以能上《新人物》作為真正成名的標誌。

　　尹暢拿到的還是《新人物》獨家封面以及整整18頁的彩色內頁訪談，再贈送3份內頁廣告，加起來幾乎佔了該期《新人物》四分之一的頁面。據說，上一個拿到這種福利的還是兩年前爆紅的米修。

　　訪談是在《新人物》公司的攝影棚內進行的，陸靈鵑陪同尹暢過去的時候，棚外擠滿了年輕的工作人員。因為這個由於尹東飛機失事而走到台前的青年實在是擁有太多讓人好奇的秘密了。

　　而得到這一期訪談權的女記者也激動不已——她在尹東追悼會時已見過尹暢，深深為對方的絕佳外貌和氣質所折服。

　　「尹暢，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您好。」

　　「聽姚總說，這是你首次正式接受媒體的採訪，感謝你把這麼珍貴的『第一次』給到我們。」女記者語氣幽默道。

　　「這也是我的榮幸。」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正式訪談了，你可以看我，也可以看鏡頭，不用太緊張，就像平時和朋友聊天一樣。」

　　「好……」

　　訪談問了許多問題，包括尹暢的生日、星座、血型這一類基本信息，又問了他的成長經歷和興趣愛好……尹暢時不時看向鏡頭，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一次曝光後，恐怕是真的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當中去了。

　　當然，《新人物》能給尹暢這麼大的面子，自然不會錯過他背後那個更有話題性的人物，尹東。

　　「眾所周知，你是已逝影帝尹東的兒子，想請問你一下，在你眼裡，尹東是個什麼樣的人？」

　　尹暢提前看過訪談文本，也被陸靈鵑指點過遇到相應的問題該怎麼回答，雖然心裡仍有些小小的芥蒂，但表現得很鎮定：「他是個穩重、踏實的男人，是個敬業的演員，也是個溫柔的父親，我非常敬愛他。」

　　「距離尹東離開已經兩個月了，你最近的心情有沒有平復一點呢？」

　　「好一些了……但看到很多他以前買給我的東西，想起來還是會很難受。」

　　「這就是睹物思情吧？看來你們父子倆的感情真的很深……」

　　原本到這裡訪談就結束了，但沒想到那位女記者合上訪談文件後，又笑著看向，隨意地問了一句：「聽說你現在多了個弟弟，和弟弟相處得怎麼樣？」

　　尹暢一愣，這個問題是文本外的，他對上記者狡黠的目光，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但對方這麼長時間都彬彬有禮，他一個新人也不能因為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拿喬，於是只能做出輕鬆的樣子回答道：「挺好的。」

　　女記者接著追問：「你們住在一起嗎？」

　　尹暢：「是。」

　　「說一個他身上的優點吧，」女記者笑瞇瞇地看著被噎住的尹暢，繼續給他下套，「暫時想不出來嗎？那說個缺點也可以。」

　　聽到這句話，陸靈鵑已經緊張地在不遠處給尹暢狂打手勢了。

　　尹暢當然知道這種問題不能隨便亂答，雖然很想吐槽邵君凌身上的各種缺點，但要是真的說了，就會被外界傳他們兄弟不和，甚至還有人會認為他之前的一系列行為只是為了作秀。

　　尹暢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朝女記者微微一笑，勾起的唇角透出一絲絲驕傲：「我弟弟智商很高。」除了智商這一點，他也實在想不出邵君凌還有其它優點了。

　　女記者：「……」

　　訪談結束後，回去路上，陸靈鵑還忍不住跟尹暢抱怨：「哇，那個女記者真是太狡詐了，還好你反應夠快！」

　　尹暢也板著張臉，不過他不是反感那位女記者，而是在糾結自己說出口的話。

　　今天姚曼槐帶著被灌輸了一堆新知識的邵君凌去參加了德音的考試，明天出結果，萬一邵君凌考不過，投資入學的事情被曝光，他的回答無疑會被打臉。

　　焦慮地過了一晚，第二天，姚曼槐給尹暢剛打電話匯報邵君凌的入學考成績。

　　只靠著一周的突擊，他當然沒能過，尤其是學前英語、朗讀、文學語言和面試這幾個部分，通通不及格，分數還極低。

　　但結果卻再一次讓人大跌眼鏡——由於邵君凌在「邏輯」這門號稱德音難度最高的入學考科目中拿了三年來的第一個滿分，經過了招生組開會討論，他被破格錄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不但沒給我帶禮物，還要剪我的指甲，還懷疑我是智障，簡直氣成河豚魚！（『Δ′）

　　親媽劇透：別急，耐心等一個月，一大波禮物正在來的路上……

　　——————

　　【插花】

　　之前寫姚曼槐為尹暢計劃出道的時候，似乎看到文下有一些爭議，有讀者說尹暢沒有實力根本不行。

　　解釋一下啊，其實很多星二代完全沒有自己的作品，也能憑著父母的人氣和一個「人設」出道。

　　比如木村拓哉的女兒木村光希，年僅十五歲，作為新人沒有拍電視劇、沒有演電影更沒有出專輯，卻能被意大利珠寶品牌寶格麗選為品牌代言人，而且一出道就獨享ELLE封面。還比如參加《爸爸去哪兒》幾位明星的孩子，也都頻頻參加各種時裝秀、靠接拍綜藝、廣告不斷被大眾熟知。可以說，有才華只是他們可有可無的加分項而已……(〒▽〒)

　　可能有讀者看那種「為了夢想打拼」的勵志文比較多，也更願意相信「越努力越幸福」這樣的話（包括我也是），但實際上，娛樂圈真的是很拼資源和運氣的一個地方……姚曼槐想讓尹暢繼承他父親的資源也是出於這個考慮，她的做法不被大眾認同很正常，但她這個人的人設邏輯是自恰的。

　　至於尹暢今後會怎麼成長、怎麼發展，我就不多劇透了，大家繼續看文就好~XD

 

 

第22章 《新人物》

　　姚曼槐還在電話裡說，校方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僅僅是因為他邏輯科單科滿分，他們還參考了邵君凌前陣子剛拿到的智商測試報告以及個人履歷，得知他以前生活在福利院，從來沒接受過如那些精英階層般的全方位學前教育，還能考出這樣的成績實屬難得。

　　不過，德音國際的教育水平起點很高，學生的綜合素質遠超外面那些普通學校的同年級水平，校方擔心邵君凌跟不上，建議他直接從一年級讀起，並在每天的正規課程結束後增加額外的課後輔導，保證他能夠全面均衡地發展，等他的偏科問題得到基本緩解後，再根據他的成績酌情安排跳級。

　　這就要求邵君凌在短期內必須住校，一開始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直到他能跟上同齡人的步伐。

　　尹暢對這一點倒是沒有異議，本來邵君凌就不怎麼喜歡說話，兩人總湊在一起也比較尷尬，如果半個月見一次面，他反倒覺得輕鬆。

　　敲定了入學細節後，尹暢就替邵君凌購置了新衣、新鞋、新書包，想讓盡量他在學校裡體面一點。

　　其實邵君凌長相隨尹東，本來就不難看，加上尹東去世之前與他進行過半年的親子互動，也為他購買過不少新衣服。但不知道是不是氣質問題，邵君凌穿什麼衣服都顯得有些吊兒郎當。

　　而且，他看人的時候總不由自主地透著一股凶悍勁兒，像是隨時準備著要跟人打架似的。

　　上次尹暢和埃文視頻，這孩子無意間的一個眼神，就讓埃文感到被「挑釁」了。

　　他現在還小，又很凶，遇到同齡人，尹暢倒不擔心他吃虧。但不管在哪裡，這樣一個渾身都是刺茬的人都是會處處受到針對。

　　不過尹暢覺得也許是邵君凌以前在福利院受欺凌多了才會這樣，等他去了學校，跟素質好一點的同學相處，慢慢會改變的。

　　送邵君凌入學那天，又出了一點狀況。

　　平日在尹暢面前乖順無比的小孩兒頭一次表現出了叛逆的一面。

　　從昨晚開始，他就把自己關在臥室裡，尹暢叫他，他不出來，早上尹暢直接進去找他，他卻當著尹暢的面鑽進了床底。

　　「你……我帶你去上學，你躲什麼？」尹暢被邵君凌的舉動搞蒙了，他也拉不下臉爬進床底下去抓人，只能站在床邊。

　　一開始還有耐心循循善誘。

　　「你考進了德音，現在能去那裡上學了，不覺得高興嗎？」

　　「學校裡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你們可以一起學習，一起做遊戲。」

　　「邵君凌，你聽見沒有？快出來。」

　　……

　　說了好一會兒，邵君凌都不為所動，尹暢看時間來不及了，也忍不住有些上火。

　　「我數一二三，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一、二、……」

　　三還沒數完，尹暢就不耐煩地伸手把整張床抬了起來。

　　縮在裡面的邵君凌：「……！！！」

　　尹暢一手抬著床，另一手以迅雷之勢揪住準備逃竄出去的邵君凌，小傢伙頓時發出了一陣殺豬般的嚎叫。

　　尹暢聽得一邊眉毛直跳，卻不撒手，抓著邵君凌的一隻胳膊，忍無可忍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他動作很輕，只是出於警示作用：「不許叫！」

　　邵君凌：「嗚……」

　　尹暢拿上箱子，黑著臉抓他下了樓，直接丟進車裡用安全帶綁了。

　　開車去學校的路上，尹暢又按捺不住地跟他講道理：「要是爸爸還在，也會把你送去學校的，他那麼忙，哪有時間在家天天陪著你。」

　　「我也一樣，我之後每天都要出去工作，你一個人在家，不會無聊嗎？」

　　「上學對你來說是好事，你要努力學習，爸爸才不會失望。」

　　也不知道邵君凌有沒有聽進去，但似乎比剛剛安分了一點，只是雙手絞著安全帶，眼神還是憤懣不平。

　　尹暢斜了他一眼，都快給他氣笑了：「我是帶你去上學，又不是上刑場！」

　　邵君凌：「……」

　　德音距離淮河公寓有二十多公里，路上有點堵，尹暢開了一個小時才到。

　　姚曼槐和邵君凌今後的班主任林老師已經在那兒候著了。

　　見人送到，林老師主動上前把邵君凌迎下車，牽著他的手，溫言軟語地叫他的名字：「君凌，我是林老師，接下來幾天，你跟著老師，等哥哥和姚阿姨週末來接你，好嗎？」

　　可能是對方身上和福利院那位女老師的氣質有些相近，也可能是邵君凌親眼看到從家裡到學校的路有多遠，所以死了心，總算沒再做無意義地反抗。

　　尹暢也下了車，他繞去後備箱，拎出一隻嶄新的行李箱，裡邊裝著邵君凌要用的生活用品和半個月內要換洗的衣服。

　　他把箱子拖到林老師跟前，禮貌道：「林老師，邵君凌就交給你照顧了。」

　　那林老師也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近距離看到尹暢這樣俊美無儔的青年，不由愣神，聞言回過神來，臉上已染上兩抹紅暈：「你放心！你放心！」

　　姚曼槐又單獨跟林老師交代了幾句，留了聯繫方式，兩人便打算離開。

　　看著尹暢返回車座，林老師蹲下身，好聲好氣地哄他：「君凌，哥哥要走啦，跟哥哥說再見！」

　　邵君凌：「……」

　　尹暢透過車窗，見邵君凌瞪著自己，活像自己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他強壓著心底的怒氣，也沒再跟對方說什麼，腳下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接下來幾日尹暢沒有通稿，卻也被安排了滿滿的課程。

　　姚曼槐讓新星娛樂的金牌聲樂、舞蹈老師對尹暢進行一對一的單獨教學，想爭取以最快速度把他打造成一個合格的明星。

　　每天六節課，每節課一個半小時，加上吃飯和休息時間，尹暢幾乎一天十二個小時待在公司。

　　沒了邵君凌這個顧慮，尹暢學得也很專注。

　　那兩個老師本以為尹暢是那種嬌生慣養的星二代，又是老總欽點要教，碰上這樣的，他們一般罵也不是，捧也不是，心裡都很愁。

　　但沒想到，尹暢待人謙遜有禮，訓練時又能吃苦肯努力，才一天功夫，就讓兩人打消了對他的固有偏見。

　　「不愧是尹東的兒子，當父親的敬業，兒子也這麼努力……」

　　「是啊，看來家長的教育很重要，有其父必有其子！」

　　而更讓兩個老師感到震驚的是尹暢的學習能力，不管是發聲訓練還是舞蹈，一般只要教一遍，最多兩遍，尹暢就能學會；別人練一兩天才熟練的動作，他一兩節課就到位了。

　　想到一些教了十遍百遍都不得要領的小鮮肉，再對比天賦異稟的尹暢，兩人簡直要老淚縱橫了。

　　「這特麼是老天爺賞飯吃吧！」

　　「不明白這樣的兒子尹東怎麼忍得住藏到現在，早該讓他出來混了啊！」

　　而且，這種教學帶來的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兩人也為此越發盡心盡力、嚴格要求。

　　其實尹暢早年也學過街舞、唱歌，但就是因為上手太容易了，他覺得沒什麼挑戰，所以稍微會一點皮毛就轉移目標了。現在有專業人士為他設置各種目標要求，他自然會被開發出無窮的潛力。

　　週五晚上，《新人物》發佈了最新一期雜誌預告，配上印有尹暢照片的封面圖透，發微博@了他：「想要認識這個擁有絕世容顏的帥哥嗎？快來訂購《新人物》第312期，整整22p的主題專訪《尹暢：神秘而低調的影帝之子》，讓你一次瞭解最真實的他！@尹暢[心][心][心]」

　　尹暢的微博隨後進行了轉發，回復只有系統默認的四個字「轉發微博」，盡顯高冷。

　　這是自上次那場輿論風波後，尹暢沉寂一個半月的首條微博。當初那些跟風拉踩的黑們早已消散，留下的都是對他死心塌地的忠實粉以及被那一波反轉俘獲的新粉。

　　「啊啊啊暢暢你終於回來了！」

　　「姐妹們！我東的崽又發微博了！沖鴨！」

　　「照片好帥啊啊我舔爆！」

　　「尹東怎麼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兒子？我不行了！騙我生兒子系列！」

　　「@樓上：你首先得有尹東這麼帥的老公。[微笑]」

　　……

　　截止週六晚上，僅二十四個小時，該期雜誌的網購銷量就破了十萬。

　　在紙媒沒落的年代，這個結果絕對可以堪稱爆款了，此舉也足以證明《新人物》願意給尹暢這麼大幅版面的眼光。

　　三天後，第一批購買者收到樣書，紛紛聚集在尹暢微博下討論。

　　「內頁還有16張彩照，時尚、制服、居家三款風格，收到後到現在已經舔了一晚上了，沒買的姐妹們別猶豫！絕對不會後悔！[舔][舔]」

　　「暢暢是巨蟹座的誒，看來我們的新晉男神以後非常顧家啊！~o(∩_∩)o~」

　　「會四國語言，喜歡滑雪和泰拳，日常還會自己做甜點，配上這張臉……我擦，這是什麼神仙人設？」

　　「好想看男神的居家照啊！我買的還沒發貨呢，哪位姐妹能先拍張照片讓我飽飽眼福！求求了！QwQ」

　　……

　　隨著雜誌的持續銷售，內頁中尹暢為Onerose玫瑰、Dov巧克力和KE墨鏡拍攝的廣告圖也連著引爆了幾款產品的銷量。

　　這現象同時讓業界委實吃驚：這個尹暢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就是尹東的兒子嗎？什麼作品都沒有，光憑幾張照片，怎麼就這麼能打？

　　原因難說，但資本逐利。

　　尹暢這期《新人物》一爆，各方邀約更是紛至沓來：《時尚BZ》《男裝秀》《愛樂》……想請他上刊和約他訪談的媒體已經從十月排到了明年二月。兩週一期，如此持續不斷的推廣，絕對能最大程度地維持他的曝光度。而這種待遇，可以說是兩年前爆紅的米修和今年年初出道的豪門貴子王宸都沒有的。

　　然而，就在尹暢以為自己能安心上軌專注事業時，又出了一起意外。

　　距離邵君凌入學才十天，林老師就聯繫姚曼槐，說那孩子在學校裡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怒氣值增長表——

　　出國一周+20

　　回來給別人都帶了禮物唯獨他沒有+30

　　還剪光他十個指甲+45

　　懷疑他是智障+60

　　輪番地填鴨式學習+75

　　抓他去學校+90

　　走時不打招呼還給他臉色看+99

　　你的小魔王即將上線：）

 

 

第23章 林老師的任務

　　彼時, 尹暢正在為《時尚BZ》拍攝最新一期的潮流搭配。

　　貼身的圓領白色線衫搭配清新的藕粉色風衣, 這款色澤淡雅的初秋裝扮讓尹暢看上去格外溫柔, 在攝影師的指點下，尹暢微微抬手，露出手腕上那款鉑金色的手錶, 然後伸出食指指背輕輕抵著自己的薄唇。

　　「很好！完美！……」

　　等尹暢拍完這組照片，陸靈鵑才迎上來，一臉焦慮道：「剛剛姚總打電話來, 說你弟弟出事了。」

　　尹暢皺起眉頭：「出什麼事了？」

　　陸靈鵑：「好像說傷了人還是受傷了, 我也沒怎麼聽清楚，姚總現在在外地出差, 今天趕不回來。她讓你等拍完照片給林老師回個電話。」

　　尹暢：「手機給我。」

　　「現在嗎？」陸靈鵑有些猶豫，為了不影響尹暢狀態, 工作時一般都由她臨時保管尹暢的手機，現在拍攝才持續到一半, 接下來還有一套衣服，他們只有二十分鐘換裝時間……

　　然而對面的尹暢已經朝她伸出了手，陸靈鵑只得把手機給他。

　　電話一接通, 林老師就在電話裡憂心忡忡地告訴尹暢, 邵君凌和班上一個薛姓同學起了衝突，把對方給咬了。

　　「咬、咬了？」尹暢眼眸微睜，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咬在手上，印子還挺深, 有點出血了，」林老師也不知道怎麼描述，聽得出來她也比較尷尬，「那位被咬的同學已經被校醫帶去打破傷風了……」

　　尹暢跟邵君凌「和諧共處」了一個多月，完全忘了顧老師曾叮囑他邵君凌既會抓人又會咬人的事。

　　聽說另一個孩子還被帶去打了破傷風，他簡直不敢相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邵君凌會咬他？」

　　「具體原因我們也還在調查，」林老師歎了口氣，「我問了邵君凌，他什麼都不說，我想你還是抽空過來一趟吧。」

　　這段時間下來，尹暢也多少瞭解了一點邵君凌的脾性，他都能腦補出對方梗著脖子抵死不從的樣子。

　　尹暢身上籠著的溫柔一點點散了，整張臉都冷得不行：「嗯，我工作完就過去。」

　　下一套衣服剛好是偏冷酷的黑色系，要求模特著裝後表現出相應的氣質。

　　等尹暢換裝完出來，不知情的攝影師都傻了兩秒，反應過來趕緊扛起相機，邊捕捉鏡頭中的青年，邊跟湊在邊上圍觀的陸靈鵑嘀咕：「沒見過這麼厲害的新人，情緒轉換太快了，簡直一秒進入狀態……」

　　陸靈鵑默默淚流，人家那是自然感情地流露好嗎！

　　當晚五點收工，尹暢飯都來不及吃，就從攝影外景地直接驅車去了德音。

　　見了林老師，尹暢又向對方詳細瞭解了一番事情的前因後果，林老師也趁這個機會跟尹暢講了講邵君凌入學這十天的狀況。

　　邵君凌是以插班生的身份進入林老師所在班級的，因為知道他的背景履歷，林老師為了給他營造一個友善的環境，在邵君凌入學之前就提前告訴所有小朋友有一個新同學要來，並且為他精心準備了歡迎會。

　　「你們走後，我就帶邵君凌去了班級，他雖然不大說話，但表現還挺好的，同學們歡迎他，他還笑了。」

　　「笑了？」尹暢跟邵君凌認識一個半月，都還沒見過邵君凌笑呢，有一陣他都懷疑對方是不是面部神經沒發育好……

　　「是那種很淡很淡的笑，」林老師比劃著解釋道，「我們做老師都要學少兒微表情觀察課程的，對孩子的一些細節表情和舉動可能要比普通人敏感一些。他那種笑可能一般人看不出來吧，但我能感覺的出來，比他從你車上下來那會兒要放鬆多了。」

　　尹暢心說德音的老師果然夠專業，這學費沒有白交……

　　但林老師說，可能是邵君凌太缺乏社交經驗，無論同學們對他多熱情，他都愛答不理。

　　才過三天，林老師就感覺同學們對邵君凌的熱情逐漸消退了。這也很好理解，人都是社交動物，如果邵君凌一直拒人於千里之外，遲早會被孤立的。

　　為了讓他合群，林老師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新的辦法。

　　她在班上佈置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叫做「和邵君凌做一天好朋友」，然後按照學號順序，要求每個人小朋友都和邵君凌結一天對子，期間多跟他交流、對話，並且在放學後寫下心得體會，次日交給老師。

　　這心得體會就是一種變相的「觀察日記」，能讓林老師從小朋友們的視角研究邵君凌的整體狀態，不斷改進。

　　德音的小學部都是小班化教學，每個班才二十幾個人，一圈輪下來剛好一個月。等一個月後，再讓邵君凌親自選出他認為最好的一個同學，由林老師頒發「友善獎」。

　　剛開始，同學們表現得都很積極，林老師也對改變邵君凌的孤僻性格充滿了希望，但沒想到，這個任務才實施到第七天就出了岔子。

　　今天和邵君凌結對子的小朋友名叫薛子問，家境非常好，具體背景作為學生的隱私，林老師不便透露。她只說，這孩子絕對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少爺，被家裡嬌縱慣了。

　　但林老師接觸小孩多，也知道薛子問這種類型的小孩表面看著凶，其實都是披著狼皮的小綿羊，只會窩裡橫，跟邵君凌這種從小摸爬滾打成長起來的野生物種不一樣。

　　據旁觀的小朋友反應，兩人結對子當天上午處得還挺好的，薛子問還把自己從家裡帶來的書分享給邵君凌看，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忽然打了起來。

　　邵君凌向來沉默寡言，大夥兒也沒聽見他說什麼話，倒是聽到薛子問嚷了幾句「就是」「就是」。

　　邵君凌是降級入讀的一年級，比薛子問還大兩歲，雖然兩人的個頭差不多，甚至薛子問還比邵君凌長得胖乎一些，但兩人的力氣卻明顯是邵君凌大。

　　據說，當時邵君凌撓了薛子問兩下，又咬了對方一口，把那孩子委屈得哭天搶地。

　　現在，打了破傷風的薛子問已經被家裡司機接回去了，林老師也給他家長打了電話，在電話裡先代表學校道了歉，說一定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好在薛子問的父母都是明事理的，雖然心疼兒子受了傷，但也知道孩子之間的矛盾只能從孩子內部解決，再說能上德音的學生條件都不差，他們在社會上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直接來學校裡鬧事顯得不大體面。

　　對方家長表示，只要學校從中協調，最終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就行。

　　說白了，這事兒要是錯在邵君凌，就得讓邵君凌給薛子問道歉，並讓薛子問真心實意地原諒他。

　　此外，若是邵君凌的家長願意出面跟對方家長表達歉意，並承擔醫療費或是給予一些經濟補償，也能大大緩解雙方的關係。

　　尹暢想起來，他當年和埃文因為踢球的事鬧矛盾，姚曼槐也是用類似的辦法替他們解決的，事後他和埃文還成了好朋友。

　　林老師苦惱道：「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吵起來，邵君凌咬了薛子問是不對，但是吧，我覺得兩個孩子吵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也有可能是薛子問言語有錯在先，否則為什麼邵君凌不咬別人，偏偏咬他呢？如果不清楚原因就讓他直接道歉，恐怕他會不服氣。」

　　尹暢凝眉，林老師說的不無道理，但邵君凌咬人是事實，吵架歸吵架，上升到身體上的傷害就是另一碼事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處理？」他問。

　　林老師歎了口氣：「你都來了，要不還是先見一下邵君凌，親自跟他談談吧。其實我和邵君凌小朋友認識也才沒幾天，我想，或許他是不願信任我才不跟我講，但你是他哥哥，你跟他聊肯定會不一樣。」

　　尹暢苦笑，他把邵君凌從福利院帶回來後，兩人加起來估計都沒有超過一百句話，而這一百句裡有九十句是他在說……

　　林老師已經起身去把呆在隔壁教室裡的邵君凌領了過來。

　　邵君凌見了尹暢，第一反應是縮了縮肩膀，看起來好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錯，但奇怪的是他看尹暢的眼神絲毫沒有那種做了錯事的內疚感，反而帶著點……竊喜？還是歡喜？

　　尹暢也說不出來，反正那不是什麼心虛的眼神。

　　「聽說你把人咬了？」他打量著邵君凌，沒在對方身上看到什麼傷口，稍感寬慰，但旋即一股氣就湧上心頭，「你怎麼能咬人呢！？」

　　邵君凌聽著他明顯責備的口吻，臉上慢慢地浮起一絲倔強。

　　林老師在邊上看著，清楚邵君凌現在有了情緒，趕緊提醒道：「哥哥有話好好說啊……」

　　尹暢瞪著邵君凌，又問他白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咬薛子問，邵君凌都垂著眼不吭聲。

　　問了幾句，尹暢就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了。

　　要不是看林老師的面子，他真想在這兒用暴力方式逼邵君凌說出來。

　　「林老師，算了……」尹暢鬱悶地搖搖頭，道，「我看還是等我阿姨出差回來，我跟她一起出面跟孩子以及對方的父母道個歉比較好。」

　　他本想自己出面，可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也才十八歲，不知道對方孩子的父母是什麼來頭，就怕他打這通電話打過去，份量還不夠。

　　林老師無奈道：「那好吧，我這邊也再想想辦法……」

　　但尹暢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就走了，他來到邵君凌跟前，蹲下身，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瞇著眼睛威脅道：瞇著眼睛威脅道：「想想你的指甲是怎麼沒的，再敢咬人，一樣的下場啊。」

　　邵君凌：「……!!!」

　　林老師：「……」

　　————————

　　【小插曲】

　　邵君凌入學第一天，小朋友們熱烈歡迎他。

　　他掃了全班一眼——嗯，沒一個能打的，輕鬆：）

　　林老師：我們來做個遊戲，叫「和邵君凌做一天好朋友」，好嗎？

　　小朋友們（一臉天真）：好！

　　第一天，小盆友A在邵君凌身邊熱情地BBBBB……

　　邵君凌：好煩哦(=_=)

　　第二天，小盆友B在邵君凌身邊熱情地BBBBB……

　　邵君凌：真的好煩喲(=_=)

　　……

　　第七天，薛子問（炫耀）：你知道我是誰嗎？

　　邵君凌：跟你講，別惹我，我最近脾氣不大好。(╰_╯)

　　薛子問：來啊~（在死亡的邊緣試探）

　　邵君凌：嗷嗚。(╰w╯)

　　薛子問：嗚哇老師他咬我！(兀口兀)

　　邵君凌：跟你說了你不信。(* ￣︿￣)

　　————

　　看了那篇煽情的八卦新聞，所有人都以為邵君凌是個備受欺凌的小可憐，包括尹暢。

　　可事實上……

　　福利院小朋友都只敢一群人圍著他耍嘴炮，絕不敢跟他單挑。

　　邵君凌被尹暢領走的那天，幾個譏諷過他的小夥伴還蹲在角落裡不可思議地想：哇，為什麼這麼凶的傢伙都有人認領，帶回去看門的嗎？

　　尹暢：？？？

　　————

　　邵君凌——人送外號「小瘋狗」，誰見誰要抖三抖。

　　高智商，且凶殘，就問你怕不怕。

　　————

　　PS.猜猜下一章邵君凌還敢不敢咬人^^

　　求撒花╰(*°▽°*)╯

 

 

第24章 又打人了

　　尹暢說那句話當然只是嚇嚇邵君凌的, 除了讓這孩子心裡有點畏懼感, 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總不至於真把邵君凌的牙都拔了。

　　但萬萬沒想到，尹暢才離開德音不到半天，又接到了林老師的「投訴」電話, 對方在那頭欲哭無淚道，今天一早薛子問回學校，邵君凌又把他給打了！

　　這天尹暢受英曼時裝合作方的邀請, 正在去試裝的路上, 他掛了電話立即連線陸靈鵑：「鵑姐，今天的試裝我到不了了。」

　　陸靈鵑：「到不了？為什麼？」

　　尹暢：「我得去一趟邵君凌的學校。」

　　陸靈鵑納悶道：「昨晚不是去過了嗎？沒解決？」

　　尹暢：「他今早又鬧事了。」

　　「呃……」陸靈鵑在電話裡聽出尹暢語氣不善, 也想起自己照顧邵君凌那一周的折騰，完全能理解對方此刻的心情, 「這樣啊，那你先過去吧, 今天只是試裝量尺寸，不是正式拍攝，換個時間應該也沒關係。」

　　尹暢調轉方向盤：「替我向那邊道個歉, 實在不好意思。」

　　陸靈鵑：「我知道, 事後我們可以在合作上給予一些福利的……你先把邵君凌的事情處理好，別著急，開車注意安全，對了，也記得留意狗仔……」

　　尹暢已經掛了電話。

　　陸靈鵑搖搖頭, 哎，那小傢伙真是不省心啊，天天給他哥找麻煩。

　　尹暢一路黑著臉開車到德音，見到了再次惹事的弟弟，也見到了那個被他欺負的薛子問。

　　薛子問長得白白淨淨，一張小臉很是秀氣，可能是剛剛才哭過，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尹暢很不好意思，他走過去摸了摸小朋友的腦袋，和聲道：「哪裡受傷了？哥哥替邵君凌跟你道歉。」

　　薛子問愣愣地看了他兩秒，忽然「嗚哇」一聲，又開始哭了。

　　尹暢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求助般地看向林老師。

　　林老師趕緊把薛子問帶去隔壁房間安撫了，過了幾分鐘，她才回來，為難地對尹暢道：「這倆孩子現在不對盤，見了面就要打架，尹暢，你還是先把你弟弟帶回家放兩天假吧。」

　　聽到這句「勸退」的話，尹暢一張臉都快掛不住了：「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就帶他回去。」

　　林老師搖搖頭：「我們沒有處理好他們的關係，也有失責之處。總之先讓兩個孩子都平靜一下，我也再跟薛子問聊聊，有什麼進展我隨時跟你聯繫。」

　　尹暢領著「不怕死」的邵君凌上了車，回家路上，那小傢伙一臉平靜地坐在副駕座，看上去絲毫沒有要反省的意思，尹暢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上青筋直跳。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上了樓，進了家門，尹暢才徹底爆發：「你是怎麼回事！？」

　　邵君凌被尹暢的大聲嚇得一愣，睜著眼睛疑惑地望著他。

　　尹暢努力壓制著內心的怒火，可這會兒就像是有人在他五臟六腑煽風似的，煽得那些小火苗到處亂竄：「撓人、咬人，你這都是更誰學的？」

　　他暴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昨天晚上才囑咐過你！今天又打人，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邵君凌站在原地，沒有回應。

　　尹暢氣得又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拋，繼續道：「這麼好的學校，這麼好的老師，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他的視線時不時往邵君凌臉上掃，企圖從他臉上看到內疚的表情，只要一點點就好，他想，只要有一點，他就能消氣，就會耐下性子再慢慢教導對方。

　　可是沒有，非但沒有，邵君凌還一臉不忿地回瞪著他，彷彿受到了平白無故的指責。

　　尹暢被這個眼神激得一瞬間喪失了理智，一句話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早知道你這樣難管，我當初就不該帶你回來！」

　　原本還不為所動的邵君凌聽到這句話，忽然渾身一震，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反應。

　　他睜大眼睛望著尹暢，表情好像有些受傷。

　　慢慢地、慢慢地，那孩子眼眶裡也有了點水光。

　　尹暢瞬間就有點後悔了，但話已出口，他又是在氣頭上，無論是出於年長者的尊嚴，還是身為男性的自尊，他都不可能先跟一個小孩子低頭。

　　邵君凌的表情很快轉受傷為倔強。

　　看著對方面上略帶戾氣的神情，尹暢又忍不住腦補了美劇中那些冷血的高智商罪犯，聯繫這麼小就已經如此暴力、且不服管教的邵君凌，他越想越心驚……

　　不行，這一次他絕對不能退讓，必須在邵君凌翅膀硬起來之前給他立立規矩，否則等這孩子長大，萬一犯了事兒就後悔莫及了。

　　兩人就這麼強著，瞪視著彼此，像是在比誰先服軟。

　　最終，邵君凌先一步低了頭，他眨了下眼睛，兩滴淚水落了下來。

　　尹暢鬆了口氣，就在他以為自己獲得了最終勝利時，邵君凌忽然握緊了拳頭衝向了電梯附近的那扇門。

　　坐直梯要門卡，邵君凌沒有，他想離開只能走電梯附近的安全樓梯。

　　尹暢傻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了出去，只聽樓梯間裡傳來一陣旋風似的腳步聲，正是邵君凌跑下樓的聲音。

　　「……邵君凌！」

　　——這他媽可是十八樓！！！

　　尹暢趕緊回家坐電梯，可等他下了樓，外面哪還有邵君凌的人影？

　　他又回樓梯間大叫邵君凌的名字，但空蕩蕩的樓梯間裡只迴響著他一個人的聲音。

　　***

　　下午三點，姚曼槐出差回來就給尹暢打了個電話，那會兒，尹暢的憤怒值正達巔峰。

　　他在電話裡怒火滔天道：「我不想再管他了！他簡直有毛病！昨天把同學咬傷，今天又打了人，問他什麼也不說，我教訓他，他還敢跟我賭氣！怎麼會有這樣的小孩！」

　　姚曼槐握著電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從尹暢回國到現在，她都沒見對方發過這麼大的火——看了看屏幕，見上面顯示的名字確實是尹暢，她才張嘴道：「你、你先冷靜點。」

　　尹暢在那頭激動道：「我怎麼冷靜？他不見了！」

　　姚曼槐聞言也嚇了一跳：「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去哪裡了？」

　　尹暢焦慮地巡視著四周：「他跑掉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是的，邵君凌當著尹暢的面跑掉後，就失蹤了。

　　尹暢找了他大半天，在樓梯間裡上上下下走了不下十趟，還去物業調取了整個小區的監控，但都沒有發現邵君凌的蹤影，那小子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徹底找不到了。

　　大秋天的，尹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還因為找人熱得滿身是汗。

　　姚曼槐納悶道：「他為什麼會跑掉？」

　　尹暢累得坐在他們那棟樓的外階沿上，努力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接著，他快速把自己在邵君凌跑掉之前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姚曼槐。

　　姚曼槐聽了也快崩潰了：「邵君凌再怎麼不聽話，你也不能對他說那種話啊！」

　　尹暢一手抱著頭，聲音已見疲憊的沙啞：「我那時正在氣頭上！」

　　他現在還這麼生氣，一部分源於自己的內疚，如果他不說那句話，如果他對邵君凌的態度稍微緩和一點，那孩子就不會跑了……

　　姚曼槐又問：「他還那麼小，跑得應該不快吧，你當時沒追到他嗎？」

　　「我是坐電梯下去的……」跑得不快？尹暢想到邵君凌在跑步機上玩不同模式還能一口氣跑三千的速度與體力，又一陣來氣，早知道不帶他去什麼健身房了！

　　姚曼槐又問：「監控也沒有拍到他去哪裡了嗎？會不會是他個子小，監控拍不到，他跑到小區外去了？」

　　尹暢聞言一個激靈，立即起身朝車庫走去：「我去一趟靜學福利院，看看邵君凌會不會回那兒。」

　　靜學福利院距離淮河公寓也有近一個小時的車程，邵君凌能獨自回去的可能性非常小，可是，想到邵君凌跑掉之前自己對他撂下的那句話……萬一他真回去了呢？

　　姚曼槐頭疼道：「好，我現在也出發去淮河公寓，幫你在附近找找。」

　　尹暢交代保安留意邵君凌的行蹤，就開車走了。

　　一個小時後，尹暢從福利院失落返程，他給姚曼槐打電話，姚曼槐也說沒找到邵君凌。

　　尹暢六神無主，他一邊開車，一邊在路上掃視，看到哪個跟邵君凌體型、個子差不多的小孩，就忍不住多看兩眼，真希望下一秒就能在人群中看到那個拖沓拖沓垂著腦袋走路的人影。

　　如果邵君凌真的不見了，他該怎麼辦？報警？

　　那樣的話，「邵君凌離家出走」的新聞估計又會上頭條，他好不容易塑造的「好哥哥」形象也會再次崩塌……想到這些，尹暢就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

　　老天，他到底是帶了個什麼樣的麻煩回來！

　　就在尹暢萬分沮喪之際，德音的林老師打來了電話。

　　尹暢一提神，心想會不會是邵君凌回學校了，他立即滑下接聽道：「林老師，怎麼說？」

　　「尹暢，我們查到邵君凌打薛子問的原因了，」林老師歎了口氣，歉疚道，「是我們誤會君凌了。」

　　尹暢在路邊停下車，凝眉道：「怎麼回事？」

　　林老師：「我今天跟薛子問談了心，也找了幾個當時在他們附近的小朋友挨個詢問，基本上已經掌握了情況。昨天，薛子問帶了最新一期的《新人物》來學校，跟邵君凌炫耀自己的小舅舅上了這本雜誌，但他不知道那本書的封面就是你，當著邵君凌的面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尹暢一愣：「什麼不好聽的話？」

　　林老師尷尬道：「這個具體我也不詳述了，總之，那些話薛子問也是從他小舅舅地方聽說的，他已經跟我坦白了……邵君凌是為了維護你才跟他打起來，薛子問也還了手，但他打不過邵君凌，還被咬了一口。」

　　尹暢整個人都有點出神：「那今天呢？今天早上又是怎麼回事？」

　　「薛子問在班上人緣比較好，他今天一來上學，就叫了兩個跟他關係好的小朋友去找邵君凌的麻煩，聲稱要報復他——另外兩個小朋友也都如實坦白了，所以……他就又被打了。」林老師想到尹暢昨晚對弟弟的威脅，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放心，君凌他今天沒再咬人。」

　　尹暢：「……」

　　林老師：「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你也不要太過責備邵君凌，這件事我會跟薛子問的父母溝通，責任會由學校承擔，小朋友的矛盾就不要上升到大人身上了，之後我們也會負責處理好兩人的關係，盡力讓他們恢復）友誼。另外，邵君凌已經有一個多禮拜沒回家了，可能也比較想你。後天就是週末，如果他想留在家裡，等過了週末你再送他回學校也沒關係。」

　　——————

　　【小插曲】

　　薛子問翻開《新人物》其中一頁，興沖沖地跟邵君凌炫耀：「這是我小舅舅，帥吧！」

　　邵君凌合上他的書，指指封面，兩眼發光：「這個，帥。」

　　薛子問：「不，他不好，你別喜歡他！我小舅舅說了，這個人借他死掉的爸爸的光，才能上這本雜誌，一點實力都沒有巴拉巴拉巴拉……」

　　邵君凌一爪子呼了上去：叫你BBB……

　　薛子問一臉蒙逼：「……嗚哇！」(兀口兀)

　　——————

　　薛子問看見尹暢時的心理活動：邵君凌這個可惡的傢伙，咬了我，還要叫雜誌封面的本尊來教訓我，就好氣，嗚哇！(兀口兀)

　　尹暢：這小傢伙肯定是受了很大委屈了，在跟我哭訴，真是個小可憐~（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散發著邪惡之光）

　　————

　　尹暢：撓人咬人，你都跟誰學的？

　　邵君凌：野貓。

　　尹暢：……

 

 

第25章 我不要你了

　　尹暢慢慢伏在方向盤上, 腦海中回放著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事, 手一點點收緊……剛剛在電話裡, 他都不敢告訴林老師邵君凌已經失蹤的事情。

　　難怪昨天邵君凌見到他會是那種眼神，難怪他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反省之意……

　　想到自己說出那句狠話時，邵君凌震驚的反應, 再想到他跑掉之前，忍不住掉落的那兩滴眼淚……那是他把邵君凌從福利院帶出來以後，第一次見他哭。

　　尹暢耳邊又莫名響起了Fiona說過的那一句話——如果一個人在泥濘裡待久了, 其實不會覺得日子太難過。可一旦有人給了他希望, 又讓他失望，那會比直接傷害他更加殘忍。

　　尹暢感覺自己的臟腑緊緊地揪成了一團, 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內疚，反噬著他的內心。

　　可他媽為什麼那小子受了委屈還不說！？

　　「……！」尹暢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驅車回淮河公寓, 在樓下見到姚曼槐時，尹暢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

　　天色越來越暗了,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邵君凌已經消失超過八個小時了。

　　眼看著這個城市即將陷入黑夜，尹暢越來越擔心：「他能去哪兒？」

　　姚曼槐也皺眉道：「他那麼小, 我覺得肯定不會走遠, 我們再發動保安一塊兒在附近找找吧……」

　　尹暢搖搖頭，普通小孩說離家出走可能有威脅大人的成分，而且就算真跑出去估計受不了幾天苦。但邵君凌不一樣，他在去福利院之前就是個流浪兒，他要走, 那就是「回歸自然」，再苦也不怕的。就像他上午跑掉，他也不會跟自己打招呼，直接扭頭就走，就是這麼絕，這麼讓人生氣。

　　但一想到他今後會在外面受凍受惡，尹暢一顆心又像是油煎火燎似的難受起來。

　　「姚阿姨，」他突然抬起頭看向姚曼槐，彷彿是做了個極大的決定，「如果今晚還是找不到他，我明天早上就錄個視頻發微博，發動粉絲和網友一起找他，誰找到我就給一百萬，不，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姚曼槐聽了這話太陽穴突突直跳：「你別衝動！」

　　尹暢：「我沒衝動，我認真的。」

　　姚曼槐嚴肅道：「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能找到的，走，我們再仔細去看看小區監控。」

　　兩人正打算往物業走，身後忽然「窸窣」一聲，尹暢警覺地回頭，只見一個人影兔子似的閃到花壇後面去了。尹暢腳步一頓，轉身就朝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那影子見狀又立即從花壇後面跳出來，看著身形，果然是邵君凌！

　　「邵君凌你給我站住！」有了捕捉目標，現在又是在外面，人就好追多了，尹暢邁開長腿三兩步就趕了上去，一把揪住對方的後領。

　　邵君凌大叫一聲，差點被抓了個人仰馬翻，還不死心地拚命掙扎。

　　尹暢氣喘吁吁道：「你還跑！我知不知道我都找了你一天了！？」

　　見邵君凌一陣胡癲亂跳，尹暢怕又一個不小心讓他脫逃，張開手臂用全身的力氣把他箍住。卻不想邵君凌一個氣急，抓起跟前的手掌就是一口。

　　「……嘶！」尹暢疼得渾身一顫，卻依然沒敢鬆開他。

　　邵君凌狠狠地咬了一會兒，見這法子也不管用，就「嗚哇」一聲哭開了，邊哭邊含糊不清道：「我不要你了！放開我！你壞！我不要陪你了！」

　　這還是尹暢把邵君凌接回來後聽過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把邵君凌先安撫下來，都沒心思去追究他那句話是不是弄錯了賓語和主語。

　　「噓——！」尹暢顧不得手疼，在他耳邊著急地哄，「好了，是我不好，噓，別哭了……」

　　姚曼槐穿著高跟鞋，吭哧吭哧小跑了半路才追上他們兩兄弟，只見尹暢一條腿跪在地上，從背後緊緊地把邵君凌摟在懷裡，正好聲好氣地跟他道歉：「是哥哥錯了，哥哥不該說那句話，我收回，行不行……」

　　她插不上話，也插不上手，只能在後面愣愣地看著。

　　尹暢又貼著他的耳朵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邵君凌抽得上氣不接下氣，但總算不再掙扎。

　　四周越來越暗，小區內的路燈在統一時間「唰」的亮起，其中有一盞燈光正好落在尹暢和邵君凌身上，在地上投射下尹暢擁著弟弟的剪影。

　　尹暢見邵君凌平靜下來，把他翻過來面對自己：「你和薛子問的事，林老師已經打電話都告訴我了。既然你是為了維護我才跟人打架，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

　　邵君凌抽搭抽搭，扁了下嘴表達自己的不爽，卻仍然不說話。

　　尹暢繼續道：「我很早就跟你說過，如果你難受，就要說出來，你不說，我永遠不會知道，我就可能會誤會你。」

　　邵君凌愣愣地看著他，片刻後又逃避般垂下了眼睛。

　　尹暢歎了口氣，一手仍抓著他的手腕防止他逃跑，一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用拇指拂去他的淚痕，微微蹙起的眉心間飽含著苦惱與歉疚，以及終於找到邵君凌後的如釋重負。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幕竟讓姚曼槐看得有些眼眶發酸。

　　尹暢牽著邵君凌起身，對姚曼槐道：「先上去再說吧。」

　　三人上了樓，尹暢藏好電梯卡，鎖上安全門，確保邵君凌從哪兒都跑不掉了，才癱坐在沙發上，疲憊道：「姚阿姨，你幫我們叫點外賣吧。」

　　姚曼槐：「嗯，你倆先休息會兒。」

　　邵君凌就坐在距離尹暢兩個身位的沙發另一頭，他渾身髒兮兮的，不知道白天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居然叫他們一群人大動干戈地找了一整天都沒找到。

　　但現在尹暢也懶得追究，他只想緩口氣。

　　陪著哥倆吃過晚飯，姚曼槐就先回去了。

　　飯後，尹暢催邵君凌去洗澡，自己也去主衛沖了個熱水浴，他閉著眼睛仰起頭，雙手把頭髮往後捋，任憑溫熱的水花砸在自己的臉上……

　　他想了很多，想接下來該怎麼和邵君凌相處，怎麼讓他主動開口跟自己對話。

　　以前邵君凌不願說，尹暢也懶得叨叨，但發生了今天這件事，他不能再忍了，如果他不主動邁出這一步，邵君凌可能永遠不會改變。

　　他們已經在溝通問題上吃過兩次虧了，上一次是麻辣香鍋，可每當他問邵君凌「為什麼不說」的時候，根本不管用，下一次遇到同樣的問題，邵君凌還是不會表達。

　　但對方不像是故意在跟自己作對，他今天也很委屈，很傷心，尹暢看到了。

　　也許對方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他覺得說話很困難呢？

　　可能他有嚴重的表達障礙，這種障礙是心理上的，只有在他情緒崩潰的狀態下，才能開口說出來——比如上一次在福利院，他被那些小孩嘲諷刺激，又比如剛剛在樓下，他哭著說了很長一句話……

　　……他說了什麼來著？

　　好像是……我不要你了……

　　尹暢琢磨了一陣，忽然失笑，他只是賭氣說了一句「早知道你這樣難管，我當初就不該帶你回來」，那孩子就要反說回來，還說他壞……到底是誰有資格說要不要？真是。

　　手上傳來的刺痛打斷了尹暢的思緒，他偏頭一看，才想起方才被邵君凌咬的那一口。

　　尹暢關掉花灑，看傷口不大嚴重，也沒做處理，直接抽了浴巾往身上一裹，就這樣走了出去。

　　邵君凌已經洗完了，正坐在沙發上玩一個魔方，他洗澡向來比尹暢快，匆匆進匆匆出，趕作業似的。

　　尹暢走到他身邊，伸手抹了一下他的耳根——那裡有沒有污垢或是殘餘的沐浴液是尹暢檢查他有沒有洗乾淨澡的直觀辦法。

　　邵君凌縮了下脖子，他有點怕癢，可能是剛才哭過，現在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困了嗎？」尹暢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他問，「要不要去睡覺？林老師給你放假，你明天也不用去上學。」

　　邵君凌朝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像是在表達疑惑。

　　尹暢看著他，這一次，他沒有去猜，而是直接問：「你想說什麼？」

　　邵君凌又眨了兩下眼睛，臉上開始露出糾結的表情。

　　尹暢鼓勵他道：「想一想，別急，慢慢說。」

　　邵君凌張了張嘴，過了十幾秒，才憋出一句：「你呢？」

　　尹暢剛剛都替他緊張，聽到這兩個字，頓時鬆了口氣……

　　邵君凌的反應有點證實了自己在浴室裡的猜想。他的說話程序運行得太慢，等開口的時候，正常人早就不耐煩了，甚至在他醞釀的過程中，對話者就直接給他下了「不說話」的結論。

　　尹暢又問邵君凌那句「你呢」的意思：「你是想問我要不要去睡覺，還是問我明天去幹什麼？」

　　邵君凌遲疑了兩秒，才說：「明天。」

　　「我啊……」尹暢抬手揉了揉邵君凌沒怎麼擦乾的頭髮，和聲問，「我就在家裡陪你，好不好？」

　　邵君凌：「……」

　　一分鐘後，尹暢仍然把手放在邵君凌頭頂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催道：「說啊。」

　　邵君凌：「？？？」

　　尹暢：「我在問你呢，好不好啊？」

　　邵君凌耳朵都紅了，才小小聲地說了句：「好。」

　　尹暢淡淡一笑，明天是舞蹈訓練，他決定請假一天，連著週六週日，他就跟邵君凌在這公寓裡耗上三天，哪兒也不去，來反覆驗證一下自己這個結論對不對。

　　折騰了一整天，兩人都很累了，晚上也沒多聊。

　　等次日一早吃過飯，尹暢才把邵君凌叫到跟前，道：「來，我們復盤一下昨天發生的事。」

　　——————

　　【小插曲】

　　邵君凌：尹叔叔讓我陪你，我見你長得好看才跟你回家，你居然還敢嫌棄我！說不要你就不要你，哼~

　　尹暢：？？？

　　——————

　　尹暢洗完澡坐在沙發上逼問邵君凌——

　　邵君凌：導演！他怎麼回事，他是不是犯規！QAQ

　　導演（冷漠）：不，他是激活了你的攻略卡。

　　尹暢（笑瞇瞇，摸頭殺）：好不好啊？

　　邵君凌：好好好，你想怎麼都OK……（Q///Q）

　　————

 

 

第26章 約法三章

　　邵君凌聞言登時如臨大敵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昨晚尹暢找到他後既是道歉又是安撫, 他還以為這一茬算是過去了, 沒想到才過了一晚，尹暢就要跟他翻舊賬。

　　「過來，坐這兒, 」尹暢耐心地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他也不急，反正這三天他們都呆在一起, 邵君凌早晚得面對他, 「我們就好好聊聊，我不跟你生氣。」

　　邵君凌糾結片刻, 估計是認清自己無處可退的現狀，才慢吞吞地挪過來坐下。

　　昨晚在花壇那兒抓到邵君凌後, 尹暢就估計對方一直沒離開淮河公寓了。但他跟幾個保安師傅找了半天，幾乎都快把小區裡每塊草皮翻遍了, 也沒找到他，這會兒不免好奇：「你昨天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邵君凌緩緩地、僵硬地說：「樓梯。」

　　尹暢納悶：「你一直在樓梯間？可我進去找過你。」

　　他還不止找過一趟，上上下下, 整整十八層, 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到現在兩條腿還酸著呢……難不成這小子會隱身？

　　邵君凌解釋道：「窗，下面。」

　　「你在窗下面？」尹暢回憶了一下樓梯間的窗戶，想不出哪裡有藏人的空間。

　　邵君凌搖頭。

　　尹暢皺眉：「你再說得完整一點。」

　　邵君凌比劃著手指，艱難地解釋：「裡面, 外面，花壇，你來，我走……」

　　尹暢聽他支支吾吾講了半天，才捋出個大概。

　　邵君凌說的「下面」是指一樓間層，那兒有個窗戶，翻出去剛好是個高起的花壇，尹暢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邵君凌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因為樓梯間很少有人走，非常安靜，有一點點動靜邵君凌就能察覺到，聽到尹暢進來，他就翻窗出去藏在花壇那兒，等尹暢出去了，他再翻進來。而那個花壇可能正好不在監控範圍，也沒有人發現他。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招，邵君凌反反覆覆使用，把他們一群人都耍得團團轉。

　　……果然……高智商兒童。

　　說好不生氣的，可等尹暢想明白這件事，還是差點被氣到內傷，他找人找得這麼急，邵君凌居然在樓梯間跟他玩躲貓貓！

　　他強忍著鬱悶問：「那昨天你都看到我一直在找你了，為什麼不出現？」

　　邵君凌低著頭不說話，尹暢問：「生我氣？」

　　邵君凌扁扁嘴「嗯」了一聲。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記仇……

　　尹暢問他：「那以後我再惹你生氣，你打算怎麼著？繼續躲著我？」

　　邵君凌又不說話了。

　　尹暢心道，看來這家裡的規矩還是得立一立，否則以這小子的智商，早晚得騎到自己頭上來。

　　他輕咳了一聲，道：「過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這種不愉快，我們最好還是來個約法三章。」

　　邵君凌疑惑地看著他。

　　尹暢豎起食指：「第一，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能離家出走，不管是當著我的面跑掉，還是偷偷跑掉，今後絕不允許。」

　　邵君凌：「……」

　　尹暢解釋：「雖然我們可能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法律上的兄弟關係，但既然爸爸當初誠心想要收養你，我就認你這個弟弟。我把你帶回來，已經把你當成了我的家人。如果你願意，今後也可以跟別人說，我就是你的哥哥。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年滿十八週歲。」

　　邵君凌愣了愣。

　　尹暢一頓：「有問題？」

　　邵君凌掰著手指算了算：「還有八年。」

　　尹暢：「是，還有八年。在這八年裡，我會負責你的衣食住行、學習教育，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保護你，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會第一時間出現。我會把我認為對的事情教給你，也會指出我認為你做得不夠好的地方，讓你糾正過來……這些原本都是爸爸的責任，但爸爸不在了，就只能我來。」

　　邵君凌看他：「以後呢？」

　　尹暢：「以後？」

　　邵君凌盯著尹暢：「八年，以後。」

　　尹暢：「哦，等你到了十八歲，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要自己為自己負責任了。跟你自己有關的事，你都要自己做決定，如果你做了錯事，也要自己承擔做錯事的後果。當然，十八歲時你很可能還在上學，經濟上的事情另當別論。」

　　雖然已經決定把尹東的固定資產存下來給邵君凌，但邵君凌現在還小，對錢的事可能還沒太大概念，尹暢不希望他現在就對此太過上心，等他大一點、成熟一點，再告訴他不遲。

　　剛剛被打了個岔，尹暢繼續跟邵君凌確認第一點：「我說的不許離家出走，能不能答應我？」

　　邵君凌還在猶豫，尹暢心說你這還猶豫？難不成還真琢磨著要跑呀！

　　「能不能？」他黑著臉逼問了一句。

　　邵君凌這才彆扭地點點頭。

　　見他沒有提什麼問題，尹暢繼續道：「第二，要學著跟我溝通……我也是第一次當哥哥，剛開始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如果我自己意識到了，我會改進。但如果我沒有意識到，比如昨天那種狀況，我不是故意要誤會你責備你，哪裡惹你不高興了，說清楚後不能賭氣，要多包容我，行不行？」

　　邵君凌：「……行。」

　　尹暢豎起三根手指道：「第三，有句話叫君子……」

　　邵君凌：「？」

　　尹暢本打算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結果一想到邵君凌還咬人，趕緊打住了，尷尬地潤了潤喉，道：「有句話叫君子不打人、抓人、咬人……以後你不可以跟別人打架。」

　　這個要求讓邵君凌不願意了，可能是以前被人欺負過，邵君凌握著小拳頭反問：「別人，打我呢？」

　　「呃，如果是別人故意欺負你，你可以打回去，但僅限於防身，不能打得太過分，尤其是抓、咬這種、這種……」尹暢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反正在他心裡這都是非常不入流甚至有那麼一點下作的手段，是男人打架就該打得漂亮點，「反正以後絕對不能再抓人和咬人，如果你對武術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武館或是拳館學一些正規的打法，用來防身。」

　　邵君凌眼睛亮了亮：「好。」

　　這是他們對話以來邵君凌回答得最快、最乾脆的一次，尹暢一怔，忍不住又回想了一遍自己說的話，但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男孩子學一點武打，不但有助於培養陽剛之氣，還能提高身體素質——這是尹東當年帶他去學泰拳時說過的話，尹暢深受其益，便也會這樣教導邵君凌。

　　說完三個要求，尹暢鬆了口氣，他喝了口水，偏頭卻見邵君凌還認真地望著自己。

　　尹暢微愣，這小子不會是現在就要自己帶他去武館吧？

　　「你想說什麼？」尹暢問他。

　　邵君凌指著自己：「我呢。」

　　尹暢：「你什麼？」

　　邵君凌指指他，一本正經道：「你，三個，我也，三個。」

　　尹暢：「？？？」啥意思，難不成邵君凌以為「約法三章」這事兒是交易買賣，還得講究你來我往？他都說了會管他吃管他喝、照顧他、保護他、教導他等等義務了，他還想要啥？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好事，好歹這算是邵君凌第一次主動跟他「溝通」吧。

　　尹暢笑著挑挑眉：「行，我三個你三個，你有什麼條件，現在就提。」他倒是想聽聽對方對自己有什麼要求。

　　邵君凌先說了一個詞：「學校。」然後停住了，尹暢忍不住猜，不想上學？那絕對不可以。

　　結果邵君凌憋了一會兒道：「住學校，不喜歡。」

　　「你想走讀？」尹暢皺眉，「我現在已經開始工作了，每天都很晚回家。」他倒是能安排個司機每天准點接送邵君凌上下學，可Fiona還不在，邵君凌就算先回了家，也沒有人給他燒飯做菜。

　　「這樣吧，」尹暢想了個法子，「你現在不是還要補課嗎？等你什麼時候不需要補課了，我就讓你回家住。」

　　他估計邵君凌解決偏科問題還要一陣子，到時候Fiona也已經來了。

　　邵君凌想了想，道：「說話，算話。」

　　「算話。」尹暢答應了他的要求，還順便給他設置了一個目標，這一波不虧。

　　他又問：「還有呢？」

　　這一次，邵君凌過了很久都沒開口，表情還顯得有些困苦，尹暢本以為對方在憋大招，沒想到他糾結了半天，來了一句：「沒想好。」

　　尹暢暈倒。

　　邵君凌急著補充：「欠著。」

　　尹暢簡直哭笑不得，這小東西真是寸土不讓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尹暢一怔，起身走到電梯邊接了可視電話，屏幕中出現了保安的臉——「尹先生，這裡有你四箱海外包裹，給你送上去嗎？」

　　尹暢：「嗯，送上來吧。」

　　不一會兒，幾個保安就把他從國外寄回來的幾箱衣服、玩具都扛了上來，整整齊齊地碼在玄關附近。

　　尹暢找了把剪刀開紙箱，邵君凌和他聊了一早上，似乎也跟他親近了點，此刻好奇地圍在一邊探頭探腦。

　　等打開那兩箱玩具，尹暢就招呼他道：「過來看看。」

　　邵君凌湊過來往裡一瞅，眼睛頓時睜得老大，他摸了摸這一盒，又抱抱那一盒，雖然高興起來不像其他小孩那樣大笑大叫，但也能看得出來他此刻非常興奮。

　　尹暢笑道：「給你的，喜歡嗎？」

　　邵君凌用力點了下頭。

　　尹暢又問：「那有什麼表示嗎？」

　　他期待著邵君凌跟自己說聲謝謝，不料邵君凌看向他，悠悠道：「原諒你了。」

　　「？？？」啥？

　　尹暢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難道邵君凌以為這些玩具是自己買來為昨天的事情賠罪的嗎？？

 

 

第27章 薛子問的背景

　　熊孩子沒有給尹暢預期中的「謝謝」, 甚至連笑都吝嗇給一個, 再次把尹暢氣出了內傷。

　　尹暢在心裡默念了幾十遍「對方只是個孩子」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服和私人用品先搬去主臥，把那兩箱玩具無償甚至有點血虧地留給了邵君凌……

　　中午吃過飯，邵君凌就迫不及待地擺弄他的新玩具去了。

　　尹暢收拾了一會兒衣服, 覺得腰酸腿疼，可能是昨天折騰了一天給累著了，他直接去臥室, 打算小憩一會兒。

　　房門沒有關, 外頭傳來「卡噠、卡噠」的輕響，是邵君凌在客廳裡拼模型的聲音, 這種有人就在附近陪伴著他的感覺讓尹暢的莫名有些安心，很快他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 外頭的「卡噠」聲音還在繼續，房間裡也還亮堂。

　　尹暢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在床上癱了一會兒，隱約感覺自己手上被某人咬過的地方似乎有點涼涼的。

　　瞇著眼睛抬手看了看，尹暢愣住了。

　　……這白白的……歪歪扭扭抹在自己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皺著眉頭湊近聞了聞, 聞到一股清涼的牙膏味。

　　「…………」

　　公寓裡除了他只有邵君凌, 誰在他傷口上抹了牙膏不言自明。

　　可那孩子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自己有睡得這麼熟嗎？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尹暢坐起來抹了把臉，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起身去浴室洗掉了牙膏，尹暢走出去，見邵君凌還在客廳裡專注地拼侏羅紀世界。

　　他抱著手臂倚在門邊看了一會兒，逕直過去, 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轉身走掉了。

　　邵君凌：「……」

　　哎，雖然總感覺對方是個大麻煩，但只要真心相待，總會慢慢好起來的吧。

　　晚上，尹暢收到了林老師的信息：「君凌還好嗎？」

　　在接連兩次被緊急叫去學校談話後，尹暢就讓林老師加了他的微信。

　　他遠遠地偷拍了一張邵君凌玩模型的背影照片發過去：「還不錯。」

　　尹暢想了想，又把自己昨晚得出的猜測告訴了林老師，當然，跳過了白天那場離家出走的鬧劇。

　　經過一早上的談話，他也基本證實了邵君凌表達障礙這個結論。

　　林老師收到信息後回復了很大一段話，說她之前也不是沒想到這種可能性，但還沒來得及驗證。她還給尹暢豎了大拇指，誇他是個好哥哥。本來看了邵君凌的背景資料後，她很擔心這孩子的教育會缺乏家庭參與，沒想到尹暢會這麼心細負責。

　　林老師又表示，她今後會讓跟邵君凌的補課老師溝通，讓對方每天晚上給邵君凌加一個朗誦項目。同時也建議尹暢給邵君凌買一些童話書，等邵君凌週末回家的時候，可以讓尹暢陪他讀讀書，幫他糾正發音，這種方法應該能快速改善邵君凌不習慣開口說話的狀況。

　　尹暢覺得很有道理，當即上網給邵君凌買了百十本兒童讀物。

　　下完單後他才反應過來，邵君凌每個月才回來幾天，哪讀得了這麼多書啊……

　　週六日，尹暢本想再找點什麼話題跟邵君凌聊聊，但那孩子完全被那兩箱新玩具吸引了注意力，除了吃飯睡覺都沉浸拼模型不可自拔，尹暢也沒再打擾他。

　　送他回學校前，尹暢給他做了一堆小蛋糕，還用精美的紙盒子額外裝了兩隻，一隻讓他白天當點心吃，另外一隻讓他送給薛子問。

　　邵君凌一聽就不樂意了：「不要，不給他。」

　　尹暢已經知道他為什麼要打薛子問，卻故意問：「為什麼不給他？你把人打傷了，是要賠禮的。」

　　邵君凌虎著臉道：「他壞，他說你，不好。」

　　尹暢：「他又不認識我，為什麼說我不好？」

　　邵君凌：「他聽，小舅舅，說的。」

　　尹暢解釋道：「這就是了，他也是聽了他小舅舅說的話，才信以為真，如果他知道我是你哥哥，我猜他肯定不會這麼說，而是會先向你求證。」估計那小傢伙到現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哪裡得罪了邵君凌。

　　邵君凌被尹暢繞進去了，恍恍惚惚地，竟然覺得這話有點道理。

　　尹暢也確實是怎麼想的，薛子問只是個八歲的小孩，童言無忌，壞的是那些不認識他卻仍要非議他、並且傳播這種言論的人。比方說，薛子問的小舅舅。

　　尹暢把小蛋糕塞給他：「行了，別跟我強，今天上了學就把這個送給薛子問，你可以說是我做給他吃的，好好處理同學關係，不能再跟人打架了啊。」

　　邵君凌不爽地鼓了鼓腮幫子，最後還是無奈地聽從了尹暢的命令。

　　回到學校後，邵君凌找到薛子問，面無表情地把蛋糕遞給他。

　　薛子問被邵君凌打了兩次，已經有心理陰影了，看見他後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還要呲牙咧嘴故作凶狀。

　　邵君凌瞪著他：「給！蛋糕！」

　　薛子問收起裝凶的表情，顫顫悠悠地接過：「你幹嘛給我蛋糕？」

　　邵君凌：「我哥哥，給你的。」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薛子問一臉懵逼：「？？？」你哥誰啊？

　　***

　　把邵君凌送到學校後，尹暢就去了公司。

　　上週四沒去成的時裝試拍改到了今天，尹暢先與陸靈鵑會合，再換乘公司的商務車過去。

　　去英曼的路上，尹暢見座位邊有幾本他上封面的《新人物》樣刊，隨手抽了一本翻開來看。

　　那一期雜誌裡除了他，還有於銳澤、蕭興、尤向榮、王宸……尹暢手一頓，視線停留在了印有王宸照片的那一頁。

　　上周見過薛子問一面，那孩子的局部五官跟王宸非常相似，如果光看照片推斷，王宸十有八九就是薛子問的小舅舅。

　　但尹暢不敢確定，他偏頭跟坐在邊上的陸靈鵑打聽：「鵑姐，你認識王宸嗎？」

　　陸靈鵑：「啊，王宸啊！我知道，他跟你一樣大，最近也很紅。」

　　尹暢納悶：「跟我一樣大？」那也才十八歲，這麼小就能當人舅舅了？

　　陸靈鵑難得見尹暢跟自己打聽八卦，立即發揮出自己的專業能力開始滔滔不絕。

　　這個王宸之前一直在韓國的娛樂公司當練習生，今年年初才回國，前不久在米修爆紅的那檔選秀節目「絕對偶像」中奪冠，一時風頭無兩。

　　但圈內人都知道，王宸這個冠軍卻沒有米修那麼有含金量，因為米修是素人成名，王宸背後卻有強力的背景。

　　他有個比他大十七歲的親姐姐，姐姐名叫王璇，曾是東視台的知名主持人，早年還演過一部經典電視劇，年紀輕輕就紅遍全國。不過王璇成名不久之後就嫁入豪門相夫教子，逐漸淡出了觀眾的視線。其夫家勢力龐大，再加上王璇自己的人脈，想捧弟弟出道當個明星絕不是什麼難事。

　　聽到這裡，尹暢基本就能對號入座了，如果王宸真有個比他大那麼多的姐姐，那麼有個八歲的外甥也不奇怪。

　　尹暢又問：「王宸的姐夫是不是姓薛？」

　　陸靈鵑看向他，激動道：「你怎麼知道？王璇嫁的就是海城首富薛家啊！她老公是薛家的大少爺薛欽！」

　　對於豪門，女人向來有聊不完的小道消息。她又跟尹暢說了許多薛家的八卦，比如當年薛欽是怎麼跟王璇求的婚，又是辦了多盛大的婚禮，還有薛家另外幾位公子的現狀，等等等等。

　　尹暢聽了，只慶幸德音是個負責任的學校，不用再讓他出面跟薛家交涉。他倒是不慫，就只是覺得和這種大戶人家扯上關係特別麻煩。

　　陸靈鵑以為尹暢在哪裡看到過王宸的節目，在邊上積極道：「如果你喜歡他，我們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麼合作機會，電視台的晚會經常會邀請很多明星商演，還有一些快樂營之類的娛樂綜藝，也會同期邀請幾個明星做活動，認識一下有助於相互引流……」

　　尹暢微微皺了下眉頭，正想拒絕，又聽陸靈鵑道：「對了，說到王宸，最近VI手錶給我們發了代言試鏡邀請呢！」她先向尹暢介紹了一下VI這款手錶的情況，而後道，「我聽姚總說，那款手錶本來是內定王宸代言的，不知怎麼又想讓你去試。」

　　「哦？」尹暢忽然有了興趣。

　　陸靈鵑道：「可能是看你現在的人氣比王宸還高吧，不過目前我們拿到的合作大都是百分之百確定要你的，還沒有這種要讓你去試鏡後再決定的。你跟王宸不大一樣，他有三年的練習生經歷，你還是個新人，萬一選不上，既浪費時間又掉面子，所以我都沒跟你說……」

　　尹暢聽了這話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他本身不是爭強好勝的性格，但想到之前那一系列麻煩都可能是因為王宸幾句話引起的，就忍不住想去會會他。

　　「我現在時間還夠嗎？」尹暢問陸靈鵑。

　　「什麼時間？」陸靈鵑還沒反應過來。

　　「去試鏡時間，」尹暢合上雜誌往邊上一丟，道，「我想試試。」

　　「你認真的？」陸靈鵑有些驚訝，她帶了尹暢的時間不長，但已經看出對方是個佛系星二代，雖然他很努力很敬業，但一點沒有野心。對他來說，那些努力都好像是「分內事」，就像每天上班打卡一樣，幹完就走，絕不留戀。這還是尹暢工作以來第一次主動爭取機會。

　　「嗯，如果時間排得出來，幫我約一個吧。」尹暢道。

　　當晚，陸靈鵑就給了尹暢回復：「約好了，下週五下午一點，他們給王宸也發了試鏡邀請，同一天拍，當天出結果，你覺得可以嗎？」

　　尹暢：「可以。」

　　【小插曲】

　　（一）

　　臥室裡沒聲音了，邵君凌動了動耳朵，警覺地起來去看他哥死沒死。

　　他哥睡著了，手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牙印。

　　邵君凌趕緊去洗漱室拿了支牙膏，小心翼翼地給他塗上……

　　（以前他受傷，顧老師也給他塗過牙膏，據說有消炎消腫的功效）

　　邵君凌：嗯！今天也有很好的完成尹叔叔交代的任務呢！o(￣￣o)

　　——————

　　（二）

　　邵君凌把蛋糕給薛子問後。

　　薛子問小心翼翼地拆開盒子，發現裡面亂糟糟的，像是被人惡意搖晃過，奶油全糊了。

　　……含淚吃了，否則怕邵君凌又要揍他。(Q︿Q)

　　不過味道好像還不錯。

 

 

第28章 手錶代言

　　擇日, 陸靈鵑就給尹暢發了一些VI手錶的資料。

　　VI是瑞士斯雯琪製表集團旗下的一個年輕品牌, 以前斯雯琪一直主打傳統機械表, 客戶定位是三十歲往上的精英層，五年前才開始針對年輕客戶成立VI。

　　這個品牌的的標籤是「輕奢、時尚」，它與財富多寡、地位高低無關, 代表的是年輕人對高品質生活的細節追求。因此，對比斯雯琪傳統表動輒數萬數十萬的價格，VI的價格也大大降低, 每塊手錶五千起檔, 最貴也不超過三萬。

　　VI邀請的代言人也偏向年輕化，前兩年請的就是米修。

　　今年十月, 米修的代言合約即將到期，VI從四個月前就開始物色新人選, 而王宸恰好又是繼米修之後的另一位絕對偶像冠軍，所以VI起初非常有意向定他。

　　……直到尹暢的出現。

　　這個剛失去父親的影帝之子一回國就奪取了所有人的視線, 無論是之前與尹東相關的一系列風波，還是近期的時尚攝影，都賺足了網友的人氣。

　　姚曼槐聽說尹暢決定去VI試鏡後, 特地給他打了個電話瞭解情況：「你是對VI的手錶比較有興趣嗎？」

　　彼時尹暢還在家裡收拾他從國外寄回來的衣服——「沒有, 我才剛知道這個牌子。」——他得先把尹東的衣帽間都整空了，才有地方放自己的東西。

　　VI背後的斯雯琪尹暢倒是聽過，確實是國際知名品牌。但VI應該是專門針對華國市場推出的，聽陸靈鵑說，他們在國內的營銷和推廣做得非常好, 目前幾乎已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可尹暢在國外時都沒怎麼見過。

　　姚曼槐道：「那怎麼會想去競爭這個名額？」

　　尹暢當然不能說是因為王宸在他外甥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導致邵君凌揍了他的外甥於是自己也很不爽等等這些亂七八糟的原因……他只能找借口道：「就是一時興起。」

　　姚曼槐：「這樣啊……那如果你去了，可能會讓王宸誤會你要搶他資源哦。」

　　尹暢收衣服的手一頓：「他們還沒有定代言人不是嗎？那怎麼能說搶？」

　　姚曼槐：「我聽說他們之前定了王宸……如果你不去，代言就是他的。」

　　尹暢繼續手上的動作：「那就說明他們現在覺得我比王宸更合適了，但礙於面子，也不好直接踹掉王宸。」

　　姚曼槐暗暗一驚，心說這小子想得還挺清楚的麼。

　　她笑問：「既然如此，你就不給他留點面子？」

　　尹暢起身往櫃子上一靠，平靜道：「我又不認識他，為什麼要給他面子？我賣了他面子，他也不會感激我。反正都是試鏡，各憑本事吧。」

　　姚曼槐：「……」說的是很有道理，但這倆真沒什麼矛盾麼？

　　不過，既然知道了尹暢的想法，姚曼槐也不再猶豫了。因為骨子裡的冒險精神，她反而還有些小激動：「那行，我知道了。」

　　尹暢問她：「代言試鏡和拍雜誌照有什麼區別？我要不要提前做點準備？」

　　姚曼槐：「除了要加拍一個十五秒的廣告，其它都跟你平時接的雜誌攝影一樣，去試鏡前一天注意好好休息，到時精神好點兒，不用太緊張，公關方面我都會安排好的。」

　　掛了電話，尹暢又發了會兒呆。雖說想去試試，但他也沒有太大把握，更不知道要如何去爭取。而且平心而論，他確實是沒有任何演藝方面的經驗的……

　　可事已至此，就盡力而為吧。

　　轉眼到了週五。

　　尹暢早起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穿了一件Burberry的黑色襯衫，同色西褲，照鏡子時感覺缺了點什麼，他又在袖口上添了兩個藍寶石扣子，除此之外便沒有其它繁複的裝飾了。

　　之後，他就跟著陸靈鵑來接他的商務車前往VI在皇麗酒店設置的試鏡場地。

　　這一次場合比較重要，姚曼槐也來了。

　　抵達酒店後，VI的公關部經理和市場部經理親自出來迎接，熱情地把尹暢帶到了獨立化妝間。

　　「非常感謝你們能來！」公關部經理是個和姚曼槐年紀差不多的女性，臉蛋更精緻一些，她姓謝。

　　可能是姚曼槐提前打點過，謝經理跟尹暢打完招呼後就叫姚曼槐出去單獨說了幾句話：「因為今天一下子請了兩位我們都很中意的明星來試鏡，我們向總部那邊做了匯報後，昨天VI的藝術總監親自從瑞士飛過來了，一會兒也會到場。」

　　「哦？」姚曼槐打聽道，「那藝術總監是什麼樣的人？」

　　謝經理道：「一個四十二歲的男人，瑞士本土出生，名叫盧卡，原本是斯雯琪旗下BG品牌下的表盤設計師，VI創建後直接做了VI的藝術總監……等王宸和尹暢試完鏡後，幾個部門的經理包括我在內都能發表意見，我現在只能確定市場部那一票你們拿不到，他們跟王宸那邊私下交流很深。其它人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不過，不管我們這邊怎麼說，盧卡有一票決定權，所以變數還是挺大的。」

　　姚曼槐問：「那位藝術總監有什麼偏好麼？」

　　謝經理壓低聲音道：「聽說他是個嚴重的細節癖，去年VI出過一款風情系列，其中GR10款出廠後他發現表盤上的鑽石位置和設計圖偏了一毫米，就被他要求全部打回去重做……」

　　姚曼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這老外有沒有可能被王宸那邊公關？」

　　謝經理搖頭：「應該不至於，如果已經被公關了，他就不會親自飛過來了，畢竟本來內定的就是王宸，因為我們這邊有了不同意見，爭執不下，他才會過來。」

　　姚曼槐比了個「OK」的手勢。

　　謝經理又笑著對姚曼槐道：「我原本也很搖擺，但看到尹暢後，心裡的天平一下子傾斜了……尹暢的真人氣質比照片好太多，說實話，我剛剛都有點被驚艷到，他拿到代言的希望還是挺大的。」

　　姚曼槐聞言，心生寬慰，她當初也正是因為感受到了同樣的震撼，才想方設法地把尹暢帶上這條路。

　　若寶珠蒙塵，任誰都會覺得可惜。

　　尹暢休息了一會兒，就有專業化妝師進來為他化妝。可尹暢膚色偏白，肌膚又毫無瑕疵，粉撲上去還不如素顏好看。化妝師糾結了一陣，就作罷了，之後只稍稍為尹暢打了點立體陰影以防攝影吞色，又簡單打理了一下髮型。

　　剛一化完妝，陸靈鵑就進來道：「隔壁還有幾個小明星，他們想過來跟你打個招呼，可以嗎？」

　　尹暢一愣：「可以啊。」

　　原來這天VI不止請了尹暢和王宸，還請了另外幾家公司的二線流量——估計是為了粉飾尹暢和王宸的直接競爭關係，專門叫幾個小明星來當炮灰。

　　幾個人都在各自經紀人的帶領下進來，他們長得也都很好，各個形象出眾，但娛樂圈裡小紅靠捧、大紅靠命，縱使天資再高，也還是人氣決定一切。

　　他們帶著探究和好奇的表情打量著尹暢，有的眼中更是毫不掩飾對尹暢的羨慕。

　　尹暢跟他們一一握手，其中一人見尹暢態度好，便大著膽子問：「我能不能跟你微博互關一下啊？」

　　「……好啊。」他說著便讓陸靈鵑操作和他們相互關注，而後又道，「不過我的微博我自己不上的，你們要聯繫我的話還是加微信吧。」

　　幾個小明星：「？？？」這他媽……是個、傻白甜嗎？

　　等他們從化妝間裡出來，都還有點受寵若驚，畢竟尹暢現在的人氣已經甩他們好幾條街了。

　　小明星A：「我靠，真的加上了……」

　　小明星B：「感覺一點架子都沒有是怎麼回事？看照片明明是很高冷的那種類型。」

　　小明星C：「真人好帥好溫柔，我感覺我已經成為他的迷弟了……」

　　幾人正討論著，王宸也在他經紀人的陪同下到了。其中一人正是和王宸一起參加過「絕對偶像」的同期選手，一見到他就熱情地招呼道：「王宸！」

　　王宸走過來跟他接了個掌，笑問：「你也在啊？」

　　那人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和王宸比，他不好意思道：「嗯，過來見見世面。」

　　王宸：「你們剛在聊什麼？」

　　「聊尹暢啊！」他激動道，「尹暢就在裡面，我們剛過去跟他認識了一下！他跟我們微博互關了，還加了我們的微信！」

　　王宸的表情有那麼一點不自然，他跟邊上的經紀人對視了一眼，他經紀人也鼓勵道：「既然碰上了，以後都一個圈的，我們也主動去打個招呼吧？」

　　話音剛落，尹暢和陸靈鵑就先從裡邊出來了。

　　尹暢和王宸的視線在空中對了個正著，碰出一股無形的電流，這下不打招呼都不行了。

　　王宸臉上迅速掛上了職業性的笑容，直接走上前去，故作友善道：「你好，我是王宸。」

　　尹暢也彬彬有禮地跟他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然後就完事兒了。

　　王宸還等著尹暢提出來加自己好友呢，卻見對方的視線不時瞟向一邊，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正尷尬著，王宸的經紀人趕緊上來救場道：「尹暢，很高興認識你，我們家王宸關注你很久了，你們要不要微博互關一下？以後也可以經常互動。」

　　尹暢笑了笑：「謝謝，這個你跟我經紀人溝通就好，實在不好意思，我想上個洗手間。」

　　他打了個抱歉的手勢，就優雅地轉身走掉了，看那悠哉的樣子，哪裡像是急著要上廁所？

　　王宸的經紀人：「……」

　　陸靈鵑：「……」

　　王宸：「……」

　　不遠處的小明星ABC：「……」

　　尹暢是真的去上洗手間了，但他只是洗個手而已，剛剛手上沾到了發膠，他覺得有點難受。

　　而且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挺不錯的，邊洗手邊忍不住哼起了聲樂老師前陣子教他的小調。

　　正哼著，邊上出現了一個和他個子差不多高的中年老外，對方也在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邊洗還邊透過鏡子頻頻看向他。

　　尹暢愉悅地朝對方綻開一個笑容：「嗨。」

　　那老外微微一愣，也朝他笑了笑：「嗨……」

　　尹暢洗完手，用檯子上的毛巾擦乾擦，然後疊好放進了回收籃筐裡，轉身走了。

　　——————

　　【小插曲】

　　（一）

　　王宸在化妝間裡生氣地數落經紀人：「你為什麼要跟他說我關注他很久了！」

　　經紀人：「你不是經常刷他微博主頁嗎？」

　　王宸：「我沒有！我只是無意間在首頁看到的！」

　　經紀人：「好吧……你沒有……」

　　經紀人安慰他：「我剛剛已經找他經紀人跟你互關了。」

　　王宸：「……」啊啊啊就好氣！！！

　　——————

　　（二）

　　圍觀了尹暢對王宸的態度後，幾個小明星又在角落裡八卦開了。

　　小明星A：「他居然對王宸那種態度！」

　　小明星B：「真的是個傻白甜！這個屬性以後肯定會在不經意間得罪很多人。」

　　小明星C：「但我覺得很爽是怎麼回事？」

 

 

第29章 落選後的轉機

　　試鏡開始後, 所有受邀者進入攝影棚, 包括尹暢和王宸在內, 到場一共五個明星。

　　分開時，他們跟普通人相比都很耀眼，可等站到一塊, 孰優孰劣就一目瞭然了。

　　五人當中，尹暢的整體形象和氣質都完完全全碾壓了其它幾人，包括王宸。

　　照理說, 王宸也是從小養尊處優成長起來的, 但男生們站在一起，體型、站姿以及身形比例都能體現出一個人的氣場, 幾人碰面時還沒什麼感覺，等並排一站, 眾人就發現，所有人幾乎都比尹暢小了一整圈, 看上去頓時就不那麼起眼了……

　　而且，王宸的整體造型有點偏韓式——頭頂染了淡金色的發，左耳帶了三枚鑽石耳釘, 穿著又有些寬鬆花哨——跟黑頭髮黑襯衫黑西褲的尹暢一比, 不像明星，反倒像個小網紅。

　　不過，除了王宸，另外幾人都有當配角的心理準備，唯獨王宸沒有。他在今年的「絕對偶像」中C位出道, 他就是一個要當主角的人，此刻被一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尹暢搶了風頭，心態早就崩得一塌糊塗了。

　　幸而他有著強大的表情管理能力，即使氣得胃疼，表面還是笑若春風。

　　之後，幾人戴上VI的手錶，根據攝影師指定的姿勢動作，陸續上去拍攝一組照片。

　　等照片一出來，王宸和尹暢又顯得差不多了，畢竟在面對鏡頭時，王宸比尹暢更有經驗，更知道如何表現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而且最關鍵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攝影師每拍完一組照片，就會發給後期做簡單調色，然後直接傳給在隔壁房間的評選團。

　　照片被投影儀投射到大屏幕上，藝術總監盧卡坐在正對著屏幕的主位，幾位經理分坐兩邊，一邊播放照片，一邊討論。

　　「我覺得王宸的單人照還是非常具有表現力的。」

　　「不錯，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他很陽光，很有朝氣，能完美體現出了我們這款手錶所要的那種年輕時尚感。」

　　「相比王宸，尹暢今天挑選的服裝貌似有點吃虧啊。」

　　「是啊，一身黑，看起來有點冷酷。」

　　「呃，雖然他沒有王宸這麼有朝氣，但他有一種高級感。」

　　「我也有這種感覺，K繫手表的市場價在六千左右吧？我總覺得戴在他手上好像……不止這個價了？」

　　謝經理忍不住看向主位上的盧卡，問道：「盧卡，你有什麼看法嗎？」

　　從剛剛開始，盧卡都未發一言，彷彿對別人的討論充耳不聞，只交叉著食指，認真地看著眼前滑過的每一張照片。

　　聽到謝經理的話，他抬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繼續盯著屏幕。

　　討論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幾個經理也不再插話，只象徵性地介紹一下這個是誰，有什麼履歷，那個是誰，有什麼背景。

　　等盧卡前前後後反反覆覆把五個人的照片看了十幾遍，才低頭從五份資料中挑出王宸和尹暢那兩份，道：「你們在郵件裡提到的就是這兩位，對嗎？」

　　市場部經理立即道：「是的，我們之前比較傾向選擇王宸，就是那個染了淡金色頭髮的男孩。」

　　盧卡點頭，示意工作人員回放王宸的照片，一邊放一邊慢悠悠地點評道：「他的形象很好，VI的手錶很匹配他的造型，可他的照片過於凸顯個人，我們的手錶戴在他身上顯得像一個裝飾品，而裝飾其實是可以找到替代品的……」

　　這個評價讓支持王宸的人有些愕然。

　　盧卡又低頭看了一眼王宸的資料，道：「可能這個人目前在你們國家比較出名吧，或許在市場方面有比較好的推廣力，這些得結合你們的建議綜合考慮。」

　　已被王宸團隊公關的市場部聞言又鬆了口氣，報了一堆有利於王宸的數據。

　　謝經理又著急地問：「那尹暢呢？」

　　工作人員配合地換上了尹暢的照片，盧卡抬頭看著屏幕，說了四個字：「他很完美。」

　　眾人：「……」完美？一下子這麼高評價，這是要直接選尹暢了嗎？

　　「而且他非常注意細節，」盧卡想到剛剛在洗手間洗完手還不忘疊好毛巾的青年，目含欣賞道，「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袖口的寶石是唯一的點綴。然後，他又選了一款海藍色的表，看到他的照片——我們會一眼關注到他身上那些特別的顏色，比如他腕上的手錶。」

　　房間裡一片安靜，唯有盧卡對尹暢讚不絕口的聲音，支持王宸的人已在心裡大歎「涼涼」。

　　但盧卡說著說著，忽然惋惜地搖搖頭道：「可是，他太漂亮了。」

　　眾人：「？？？」啥意思？

　　盧卡：「無論他有多刻意地弱化自己，體現我們的產品……但我的視線最後還是會被他的臉吸引，會想關注他這個人，想知道他是誰……就像剛剛有個人說的，他太高級了。」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謝經理大著膽子問：「高級……不好嗎？」

　　盧卡遺憾道：「他讓我感覺，我們的手錶配不上他。」

　　眾人：「…………」這什麼變態的評價？因為代言人挑得太好嫌棄自家產品廉價？可尹暢也只是個新人啊，再高級，咖位也擺在那裡，難不成要讓他直接去代言斯雯琪的BG品牌或百達翡麗嗎？

　　謝經理顫悠悠地問：「那您是覺得尹暢不合適嗎？」

　　盧卡也很糾結，他又看了看兩人的資料，道：「下午不是還有個短片嗎？等拍完那個短片再決定吧。」

　　一行人面色各異地出去了。

　　中午休息，VI公關部給幾個明星都安排了酒店午餐，趁著吃飯，謝經理又把姚曼槐叫去洗手間，悄悄透露道：「我感覺尹暢的希望可能不是很大。」

　　姚曼槐皺眉：「怎麼說？」

　　謝經理：「我們藝術總監覺得尹暢太高級了，他說我們的手錶配不上他。」

　　姚曼槐做這一行這麼久，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

　　謝經理又安慰她道：「不過盧卡對尹暢的個人評價非常高，等他下午看見真人，說不定還會改變主意。」

　　姚曼槐點點頭，她怕影響尹暢的狀態，出去後也沒有告訴他這些情況。

　　其實，拍照對尹暢的優勢還更大一點，好歹這段時間也拍了不少雜誌和時裝照片，但拍短片尹暢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看了台本，尹暢都不知道要怎麼演繹「緩緩戴上手錶，並在這個過程中做出沉醉、享受的表情，最後摸著自己的手臂閉上眼睛」這麼尷尬的動作……拍攝的時候，尹暢感覺自己渾身都很僵硬。

　　而王宸在短片項目中的表現要比他好太多，拍出來的效果大家也有目共睹。

　　最終，VI公司綜合所有評選人員的意見，決定讓王宸作為他們接下來兩年的新代言人。

　　市場部經理前去給王宸報喜的時候，王宸無比自豪地站起來，今日所受的種種憋屈頃刻間一掃而光。就像前不久在絕對偶像中奪得了冠軍一樣，他感到此刻有萬丈光芒照射著自己，而那個叫尹暢的傢伙只能站在他背後的陰影裡，羨慕他、嫉妒他……

　　長得比自己帥又怎麼樣？人氣高又怎麼樣？最終還是得靠實力決定一切啊！哈哈哈……

　　VI公司的其它幾位經理也魚貫而入，感謝各家明星來試鏡。除了試鏡費，他們還準備了豐盛的晚宴，打算邀請所有人一起享用。

　　走在最後面的是盧卡，他透過人群在房間裡尋找著什麼人。

　　王宸顯然也通過自己的渠道打聽到了盧卡的來歷，知道對方在這次選人中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他整了整衣襟，揚起自信的笑容，想過去鄭重感謝一下這位有眼光的藝術總監。

　　豈不料，盧卡的視線竟然直接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尹暢。

　　接著，盧卡不顧旁人的視線，逕直朝尹暢走了過去：「你好，尹暢。」

　　尹暢：「嗯？嗨……」洗手間碰到過的那個老外？

　　「我是VI的藝術總監，盧卡，」盧卡溫和地笑道，「很抱歉，今天沒有選擇你。」

　　他說的是英文，怕尹暢聽不懂，剛剛還特地叫上了自己的翻譯，那翻譯就跟在他身後，正要轉述，就見尹暢也用流利的英文回答盧卡：「啊，沒關係。」

　　在拍完短片後，尹暢就有了落選的心理準備，勝不驕敗不怨，他對這種事有著很好的心態與氣度。

　　盧卡聽他會英文，兩眼一亮，繼續道：「但我想告訴你，並不是你不夠好，而是VI這款產品不適合你。我們斯雯琪旗下的BG品牌下半年正準備推出一款年輕精英繫手表，那款手錶的檔次、定價都比VI要高很多……我想把你推薦過去做那一款手錶的代言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接受？」

　　尹暢邊聽邊點頭，聽到最後忽然有些猝不及防：「這個……」他看了姚曼槐一眼，想徵詢一下姚曼槐的意見。

　　姚曼槐的英文也不錯，已經聽懂了盧卡的意思，立即上前道：「你好盧卡，我是尹暢的經紀人Samantha，我們很願意接受這個邀請，也感到非常榮幸。」

　　……

　　王宸急著戳了戳自己身邊的經紀人：「他們在說什麼？」

　　以王宸的資源背景，公司給他配的經紀人自然也是十項全能，聽清楚盧卡和尹暢的對話後，她都傻了：「盧卡邀請他做斯雯琪BG的最新款手錶代言人……」

　　聽她一翻譯，整個房間裡的人都目瞪口呆。

　　……斯雯琪旗下的BG？？那個一塊手錶動輒數萬的BG！？

　　他們真打算邀請尹暢這種新人噹噹噹代言人！？？Σ( ° △°)︴

　　王宸：「……！！！」臥槽！他憑什麼啊！！(╯‵□′)╯︵┴═┴

　　——————

　　【插花】

　　回想一下18章哥哥做蛋糕的過程。注意細節√

　　PS：求王宸的心理陰影面積2333

 

 

第30章 曾用名

　　市場部經理感到房間裡氣氛古怪, 而王宸又面色不佳, 趕緊笑著催道：「我們還是先去吃晚飯吧, 有什麼話一會兒可以慢慢說。」

　　「就是就是，先吃飯吧，」王宸的經紀人打圓場道, 「大家拍了一天也都很累了。」

　　幾人簇擁著王宸往外走，可王宸哪還有什麼心情吃飯？當他在為自己爭取到VI代言而沾沾自喜時，尹暢竟然直接躍級拿到了真正的奢侈品代言邀請, 他覺得這太不真實了。

　　可他是今晚的「主角」, 又不得不去赴宴。

　　飯桌上，VI華國分部的人都在恭喜他, 包括那幾個來當配角的小明星，可王宸的注意力卻一直在對面的尹暢和盧卡身上。

　　不錯, 盧卡到了晚宴桌上還要與尹暢並排而坐，兩人相談甚歡, 而且談的都是王宸聽不懂的內容……

　　從始至終，那個勞什子的藝術總監都沒有打正眼看過他這個真正的「獲勝者」。

　　而最氣人的是，等大家吃完飯準備散席時, 尹暢起身走過來, 對他說了一聲：「恭喜你哦。」

　　王宸：「……」恭喜你妹啊你給我走開！(╯‵□′)╯︵┴═┴

　　回去路上，尹暢一臉納悶地問陸靈鵑：「那個王宸不是拿到VI的代言了嗎？怎麼感覺他很不高興？」

　　陸靈鵑：「噗……你是真納悶還是在裝傻啊？」

　　尹暢：「？？？」

　　陸靈鵑見他是真茫然，才解釋道：「雖然王宸是贏了，但你拿到了比他更高級的BG代言邀請——那個牌子的代言一般是你父親那種咖位的明星才能拿到的——所以我猜，他可能很不爽吧。」

　　坐在前頭的姚曼槐也在笑, 原來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被幸運之神眷顧了。

　　尹暢沉思片刻後又問：「如果我今天不來，王宸也一樣拿不到BG的代言，他不爽什麼？」

　　陸靈鵑被噎了一下……好像是這個道理。

　　姚曼槐抱著手臂看向前方，分析道：「他可能是把你當競爭對手了吧。」

　　尹暢：「……是嗎？」所以他才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靠貶低對手抬高自己？這種做法不是很man啊。

　　姚曼槐：「不過我覺得今天這樣正好，他憑他的能力拿到VI，你憑你的實力拿到BG，這是雙贏。如果你搶了他的代言，以後我們經紀公司之間處起來就會多些麻煩了。」

　　尹暢理解地點點頭：「嗯……」

　　姚曼槐想到尹暢和王宸的年齡和出道時間都差不多，今後難免會有交集，又問：「你今天見了王宸，覺得他怎麼樣？」

　　尹暢想了想：「實話實說嗎？」

　　姚曼槐：「當然，車上都是自己人，想說什麼就說。」

　　尹暢皺了下眉頭，斟酌道：「他本人……和照片還是有點差距的，我今天剛看到他的時候有一點沒認出來。」

　　姚曼槐：「……」

　　陸靈鵑：「……」

　　兩人異口同聲道：「這種話以後絕對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陸靈鵑也急著道：「不只是他！以後對不能對任何明星說『照騙』這類的話！差距再大也要處變不驚！否則很容易得罪人的！」

　　尹暢無語：「我知道……這不是你們讓我說的麼。」

　　他又不是沒情商，當然不會在外面這麼講。

　　***

　　手錶代言事件過去後，尹暢又恢復了接拍時裝、雜誌攝影以及去公司打卡上課的日子。

　　空時他也向林老師詢問了邵君凌的狀況，聽說那孩子最近沒再惹什麼麻煩，而且每天乖乖補課，和班上的同學相處得也不錯。包括那個薛子問，兩人已經握手言和了。

　　尹暢得知後鬆了口氣，看來他讓邵君凌帶去的小蛋糕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的。

　　這天早上，尹暢又收到Fiona的消息，說她已經把國外的房子裡裡外外都收拾妥當了，蓋了遮塵布，做了長期不住人的處置，最近隨時能過來了。

　　尹暢很高興，但他忽然想到，淮河公寓裡只有兩個臥室，Fiona來了住在哪裡還是個問題。

　　他怕麻煩，也懶得再換房子折騰，就跟保安打聽了一下同小區內有沒有正在出租的空屋。但保安很遺憾地告訴他沒有，淮河公寓的業主大都不缺錢，加上小區極其注重隱私，很多業主寧願把房子空在那裡擺傢俱也不會出借。

　　尹暢又回到家看了一圈，其實這套房子不小，光尹東的主臥，就因為連著開敞式的衣帽間和書房有近百來個平方。

　　尹暢量了一下書房的尺寸，發現調整一下那張楠木書桌的擺放位置還能勉強擺下一張單人床，可以讓偶爾回家的邵君凌先住這裡，Fiona住次臥。

　　唯一的缺點是書房沒有門，和主臥的大床正對著，完全沒有隱私空間，尹暢覺得兩人相處可能會有些不自在。

　　但他想到邵君凌現在住校，就算當初承諾等他解決偏科問題就讓他走讀，這過程至少也還要一年，若邵君凌只是半個月回來一次，倒也不是很難忍受。

　　眼下只有這個辦法能臨時解決問題，等邵君凌開始走讀，或者等他以後大了，不方便了，再想別的方案。

　　決定後，尹暢就抽空把書房裡的東西打包封存起來，畢竟書房裡原本都放著尹東物品，也不好讓邵君凌住。

　　看到尹東的那些書籍、劇本、獎狀，尹暢總會出神，雖然距離他爸爸飛機失事已經有四個多月了，但想起來還是會難過。

　　尹東曾告訴他，因為怕睹物思情所以銷毀了所有與他媽媽相關的東西……就算那可能是欺騙他的謊言吧，他此刻也完全理解了那種心情和做法。

　　為了減少這個過程帶來的悲傷，尹暢只能加快手上的動作，盡量不去翻看，也不去胡思亂想。

　　但在收拾尹東的其中一個抽屜時，不小心有個信封從一本記事本裡掉了出來。

　　尹暢拾起信封，見上頭寫著「靜學福利院」幾個字，不由一愣。

　　信封是拆開的，裡面有一張照片，尹暢拿出來一看，見上頭是一個約兩、三歲大的孩童。

　　照片裡的孩子在笑，尹暢盯著看了一會兒，認出這是邵君凌。

　　他又翻過來，見照片背面寫著兩行字——

　　邵軍

　　200X年12月29日

　　邵軍？不是邵君凌？

　　尹暢又仔細看了看照片，確定這就是邵君凌。而且陪姚曼槐去做收養登記那天，他看過邵君凌的資料，那一串日期就是邵君凌的出生日期。

　　那是怎麼回事，邵君凌還有個曾用名？

　　當初那則新聞爆出來後，姚曼槐和王律師去了很多地方走訪調查，也去民政局打聽過，他們說「邵君凌」這個名字是民政局系統隨機起的，所以完全查不到這孩子五歲之前的背景經歷。

　　尹暢眼神一凜，他當時就猜想，他們查不到邵君凌的背景也許是尹東做了處理，尹東想掩蓋邵君凌的過去，畢竟他和邵君凌去做了親子鑒定，如果這孩子來歷不明，尹東怎麼會知道他的存在？

　　這張照片的出現也完全證實了尹暢的猜想，他又看了看信封，上頭沒有郵戳，也沒有送信人的署名，說明這封信是有人親手交給尹東的……那個人，很可能也是知情者。

　　可當初輿論沸沸揚揚的時候，為什麼這人沒有站出來？

　　尹暢想起藏著這個信封的記事本，趕緊拿起來翻了翻。

　　裡頭大部分是尹東的工作筆跡，直到其中一頁下方出現了「靜學」兩個字，估計信封就是從這一頁掉出來的。

　　尹暢見上面只有兩個電話號碼，帶著「靜學」前綴的是福利院的電話，他還特地上網搜索確認了一下。

　　還有一串是——「刑：138XXXXXXXX」

　　尹暢猶豫片刻，做了個深呼吸，用自己的手機打了過去。

　　然而，對面居然提示他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尹暢怔了怔，沮喪地掛斷了。

　　之後任憑他再翻再找，都找不到與邵君凌相關的信息了。

　　這件事讓尹暢心煩意亂，儘管已經確認邵君凌是尹東的私生子，可他還是非常在意為什麼尹東想掩蓋對方的過去。

　　邵君凌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他的媽媽是誰？他真的流浪過嗎？

　　……

　　週末，邵君凌回家了。

　　尹暢提前告訴他，有個一直照顧自己的保姆阿姨即將從國外回來，今後會住在這裡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

　　邵君凌聽了似乎有些困惑，但當尹暢提到對方會為他們做各種美食時，他眼睛一亮，立即點了點頭。

　　尹暢：「不過，那位阿姨過來後可能要睡你現在的房間，而你回來的時間比較少，所以我想讓你先搬到書房住——就是挨著我臥室的那一間，可以嗎？」

　　尹暢邊說邊帶他參觀收拾完的書房，一張嶄新的單人床已經放在裡頭了。

　　邵君凌往裡瞅了一眼，又偏頭看了看尹暢的臥室，臉紅紅地點了點頭。

　　尹暢道：「這邊暫時沒有門，如果你覺得不適應，到時候我可以找人來安個隔簾什麼的。」

　　邵君凌聽了趕緊搖頭。

　　尹暢皺眉：「說話，別老點頭搖頭。」

　　邵君凌聲音悶悶的：「不會……不適應。」

　　尹暢：「……」他心說你能適應我可能也會不適應啊，但這會兒也不好說啥，只能道，「到時候看吧。」

　　交代完畢後，尹暢就給Fiona訂了回國的機票。

　　當晚吃過飯，兄弟倆自顧自做了會兒事，到了睡點尹暢跟邵君凌說了晚安就起身去睡覺了。

　　主臥自帶的衛浴是用玻璃隔開的，尹暢在裡面洗漱時，見邵君凌扛著自己的枕頭被子，正吭哧吭哧往書房裡拖。

　　「你……」尹暢含著牙刷走出來，懵道，「你在幹什麼？」

　　邵君凌停住腳步，一本正經道：「睡這裡。」

　　————————

　　【小插曲】

　　（一）

　　回去路上，氣得神志不清的王宸對經紀人說：「你給我立刻馬上今晚就找個英語老師！」

　　經紀人：「？？？」

　　王宸：「我要學英語！我要明天就會說英語！」（不能輸給尹暢）

　　經紀人：「你三年前也是這麼說的但你學了三天就哭著把書丟了然後去了韓國。」

　　王宸：「閉嘴！」(╰皿╯)

　　——————

　　（二）

　　尹暢指著書房：「以後你睡這裡。」

　　邵君凌：可以更近距離地管著他哥了，棒呆！o(￣￣o)

 

 

第31章 偶像面對面

　　邵君凌都已經把自己的枕頭被子扛過來了, 尹暢也不好再叫他扛回去, 只能默許他提前搬過來。

　　他搬完被子又回去拿了自己的刷牙杯和小毛巾, 當著尹暢的面放進了主臥的洗漱室。

　　尹暢：「……」這小傢伙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等邵君凌洗漱完去書房，尹暢不放心地跟過去看了看，果然, 那傢伙都沒理床單，就這麼亂糟糟地想要睡了。

　　「你先站一邊。」尹暢頭疼地替他重新整了床鋪，才讓他爬上去。

　　書房的床確實都比客臥的小了不少, 但尹暢特地配了嶄新的床頭櫃, 還給邵君凌買了一盞小夜燈放在上面，暖暖的燈光照得小房間的一角, 感覺也挺溫馨。

　　等邵君凌躺下，尹暢問他：「還舒服嗎？」

　　對方小小聲地「嗯」了一下。

　　尹暢看著他, 忽然想到前兩天收拾書房時發現的照片，忍不住又問：「邵君凌,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去福利院之前發生的事？」

　　聽到這句話，邵君凌忽然瞳孔一縮，緊張地拽高了被子。

　　尹暢見他反應這麼大, 忍不住一愕：「怎麼了？能跟我說說嗎？」

　　邵君凌板著臉快速拒絕：「不要。」

　　尹暢：「……」

　　他表達的是「不要」而不是「不記得」, 那說明他對自己五歲之前的經歷多少是有些印象的，但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不想說。

　　聽到這樣直白的拒絕，尹暢也不好再逼他，只能就此作罷：「不想說就不說吧, 晚安。」

　　替他關了燈，尹暢就回自己床上去睡了。

　　書房的小床上，邵君凌在被窩裡緊握著拳頭，睜著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睡著。

　　半夜，尹暢忽然被一陣呻吟聲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他清晰地聽到書房裡傳來邵君凌痛苦的「哼哼」聲……

　　尹暢猛地從床上下來衝進書房，開了燈，只見床上的人影蜷縮成一團，嘴裡正發出無意識的囈語，還渾身發抖、滿頭是汗。

　　「邵君凌？」尹暢嚇了一跳，趕緊蹲下身把他搖醒，「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小傢伙微微睜開眼睛，但整個人似乎還沉浸在夢裡，他恍恍惚惚地看向尹暢，感覺到尹暢的手在掖自己的額頭和臉頰，下意識地靠過去蹭著他。

　　平時強得跟頭驢似的，難得見他這副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模樣，尹暢看著也有點心疼，就這麼讓他蹭著，低聲安慰：「沒事了……」

　　邵君凌在尹暢的安撫下重新閉上眼睛，漸漸地又睡過了。

　　尹暢看了他一會兒，腦中思緒紛雜。一個十歲的孩子，到底做了什麼噩夢能痛苦成這樣？難不成跟他的過去有關？該不會是睡前被自己問了那句話導致的吧？

　　……若真是那樣，尹暢是絕對不會再開口問他什麼了。

　　次日起來，邵君凌像是徹底忘了昨晚發生的事，一臉冷漠地該吃吃該喝喝，尹暢無語地觀察了他一會兒，便也沒提這事。

　　Fiona是五天後到的，等邵君凌下一次回到家，兩人才正式見面。

　　尹暢介紹彼此道：「他叫邵君凌，我爸爸……原本打算收養的孩子。」

　　Fiona一臉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長得和尹先生確實很像啊……」

　　雖然知道這是事實，但聽到Fiona這麼說，尹暢心裡有有了一股酸意。

　　他壓下情緒，又對邵君凌道：「這是Fiona。」

　　邵君凌乖乖叫道：「央娜。」

　　尹暢糾正他的發音：「是Fiona，Fi-on-na……前面還有個F。」

　　邵君凌面無表情地重複：「楊娜。」

　　尹暢：「……」

　　Fiona在邊上大笑道：「楊娜就楊娜吧，這個稱呼挺好的，以後我在這裡就叫楊娜好啦。」

　　這個做法似乎很討好邵君凌，之後，新晉保姆「楊娜」又在廚房裡忙碌了一下午，為兄弟倆做了一頓豐盛的家常菜，她高超的廚藝迅速征服了邵君凌的胃。

　　才兩天，這小傢伙就知道跟在楊娜屁股後面眼巴巴要吃的了……

　　***

　　初秋又深秋，樹葉飄零，轉眼到了十二月。

　　天悅傳媒的藝人休息室內，王宸正靠在沙發上欣賞著自己為VI拍攝的廣告短片。

　　如今，全國各大VI手錶專櫃都已用他的代言照片替換掉了米修，他最近的人氣又上漲了許多。

　　儘管尹暢拿到了BG的代言邀請，但王宸的經紀人已經替他分析過了——那款年輕精英繫手表定價太高，市場很小，沒有VI推廣力度這麼大。也就是說，BG的代言除了能拔高尹暢的逼格，對他的人氣加成非常有限。畢竟他們走得都是流量明星路線，流量流量，就得親民，就得接地氣，一旦脫離群眾，這個流量明星也就離死不遠了。

　　聽完這個說法，王宸覺得舒爽了很多，加上BG那款手錶要等明年才發佈，在尹暢下一次冒頭之前，娛樂圈最紅的年度新人依舊是他。

　　正沉浸在美好的遐想當中，王宸的經紀人走了過來，用捲起來的文件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在做什麼美夢呢，口水都流下來了！」

　　「呃？」王宸趕緊收起口水，傲嬌道，「找我幹嘛？有事上奏。」

　　經紀人故作神秘道：「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王宸嗤笑：「這台詞太老套了，快點說快點說，別賣關子！」

　　經紀人笑道：「《偶像面對面》節目邀請你過去做一期綜藝。」

　　王宸激動地蹦了起來：「哇！真的嗎？」

　　經紀人挑眉：「我能說是假的嗎？」

　　《偶像面對面》是一檔收視率超高的明星訪談節目，專門邀請時下最有熱度的年輕偶像前去做客，每隔半個月的週六在香芒台播放。和《新人物》一樣，能否收到這檔節目的邀請也是圈內各明星用來鑒定自己是否真正成名的標準。

　　自王宸從「絕對偶像」奪冠後，一直在等這個節目，等了快四個月了。

　　「終於請我了，看來本少爺最近的人氣高得讓他們都不得不關注我了啊哈哈哈！」王宸得瑟得都忘了經紀人剛剛才說了一個消息。

　　還有個壞消息，經紀人不忍心這麼快刺激他，等他稍稍平靜點兒，才說：「不過，他們同期也邀請了尹暢。」

　　《偶像面對面》每期都不止邀請一個明星，因為除了訪談，還會進行一些綜藝互動項目，所以他們會一次邀請三到五位明星，其中一到兩位是他們官方出面邀請的高熱度明星，其餘的可能是各經紀、藝人公司強塞進來露臉蹭熱度的小明星。

　　王宸一聽就急了：「什麼？又是尹暢！？」

　　那傢伙是不是跟他槓上了，上次是手錶代言，這次又是訪談節目！

　　經紀人安撫他道：「你別著急，我已經打聽過了，這一次是他們邀請尹暢在先，不是尹暢自己要湊上來。而且聽說尹暢已經決定赴約了。節目組說，如果你不想跟尹暢碰上，他們可以給你排下下一期，絕對讓你當那一期的主角！」

　　王宸聽了快炸了，還邀請尹暢在先？還讓他當下一期主角？難道有尹暢在他就當不了主角了嗎？

　　王宸：「不！我要去！這個節目我不能去得比尹暢晚！」否則他就輸了！

　　經紀人：「……」

　　但王宸一想到當初在VI試鏡現場被尹暢碾壓的感覺，又忍不住有些害怕，萬一他們一起去了，尹暢又搶了他的風頭呢？他可是絕對偶像的冠軍，唱跳俱佳，萬一人氣還不如對方，他顏面何存？

　　經紀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安慰他道：「其實尹暢目前只是硬照實力強一點，那天試鏡你也看到了，其它方面他還很生澀，這種訪談節目他也是第一次去，估計比你不知道要緊張多少呢。你從選秀節目一路拚殺出來，無論是舞台表現還是現場綜藝感都會比他強，用不著太擔心。」

　　聽經紀人這麼一說，王宸不由想起了尹暢在VI拍短片時的僵硬動作，嗤笑了一聲：「說的也是，我比他強多了。」

　　經紀人又道：「再說，現場的觀眾粉都是根據比例提前安排好的，香芒台想定你倆做這一期的雙主角，你們各自粉絲的打call聲音會很均衡。」

　　王宸又輕鬆了不少，於是大手一揮：「那就這樣定了吧。」

　　經紀人：「好，12月29日下午錄製，半個月後的週六晚上播出，回頭我會讓節目組把台本提前發過來，你仔細做做功課。」

　　王宸：「29日下午？錄完剛好去我姐地方吃晚飯。」

　　經紀人問：「怎麼，又有家宴啊？」

　　王宸撥了撥自己的額發：「不是，是我小外甥要請他同學回家吃飯，聽說他同學是我的粉絲，一定要叫我回去讓他見見。」

　　經紀人：「不錯啊，粉絲都覆蓋到小學一年級了。」

　　此刻，新星娛樂的練習室裡，陸靈鵑正在教尹暢如何應對訪談節目，並為他逐條講解《偶像面對面》發來的台本。

　　「你們這一期現場一共五個人，到時候上了台，主持人會挨個問你們問題，大部分問題都寫在這兒了……」

　　「所謂綜藝感，就是懂得怎麼和旁邊的夥伴互動，適時地拋梗抖包袱，依整體氛圍局面來調試自己的發言內容，所以你必須得提前瞭解你的同期夥伴。」

　　「你有個最大的優勢，就是你本身是個特別有魅力的人，所以只要你能表現出正常的樣子，就足夠吸引觀眾了……」

　　「這四個人的資料我都已經為你整理好了，你這幾天回去好好看一看，想像他們就是你的朋友，這樣上台後就像是跟朋友在一起聊天一樣，會很輕鬆……」

　　尹暢草草掃了一眼同期參加《偶像面對面》的藝人名單：柏肖知、賈司齊、於銳澤、王宸……

　　嗯？又有王宸？

　　————————

　　【小插曲】

　　王宸：「我們都是流量明星，代言BG對你沒用！」

　　尹暢：「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王宸：「？？？媽的難道你還想當實力派？」

　　尹暢：「我現在只是個雜誌模特，謝謝：）」

　　王宸：「……」感覺被雜誌模特騎臉了是怎麼回事？(╯＃°°)╯

　　————

　　王宸：難道有尹暢在他就當不了主角了嗎？

　　作者（冷漠）：沒錯因為他才是這本書的主角。

　　————

　　【插花】

　　１提醒一下從頭追更的老讀者啊，以免混淆。因為前期修文時調整了柏肖知和賈司齊出場時間，所以他倆會在下一章作為新角色出場，當然出場狀態會跟以前寫過的那一小段不大一樣，已經認識這倆的明天就重新認識一下吧XD。

　　２12月29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第32章 微博關注

　　陸靈鵑在邊上介紹：「柏肖知和賈司齊是我們自己公司的藝人, 你們三個到時會一起過去, 他倆人氣沒你高, 差不多就是給你當陪襯的。這個於銳澤是天悅傳媒的，和王宸是一個經紀公司，我估計也是王宸的陪襯。」

　　尹暢：「我們公司去三個？」

　　陸靈鵑笑道：「是啊, 三比二，我們不用怕他們啦。」

　　尹暢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他心說這又不是比賽, 還三比二。

　　陸靈鵑又道：「過兩天我和袁姐會安排你跟柏肖知、賈司齊先碰個面熟悉一下。」

　　尹暢頷首：「沒問題。」

　　晚上回家, 尹暢吃過飯，就靠在沙發上做起了功課。

　　陸靈鵑給他的資料信息都很官方, 寫的無非是些百科上複製來的東西，什麼年齡、星座、血型、興趣愛好……靠這些東西是看不出每個人的真實性格的。

　　於是, 尹暢又用手機上網搜了一下幾個人的微博，想根據他們各自的主頁內容瞭解更多信息。

　　四人當中, 王宸的粉絲最多，比尹暢還高了不少，但他的微博估計也是經紀人打理的, 發的都是些很官方的廣告、活動以及精修過的藝術照。

　　微博置頂就是他前不久為VI拍攝的手錶短片廣告, 尹暢特地點開來看了一下，看完連他自己都感歎了一把……這妝化的、這光打的、這後期做的，真的太高大上了，他都有點恍惚自己見過的那個王宸和短片裡這個王宸是不是同一個人。

　　以前他聽姚曼槐說過一句「偶像都是靠包裝的」，還不得其意, 看完這個視頻他明白了，娛樂圈是真的有手段把普普通通的人變得閃閃發光。

　　粉絲量排第二的是於銳澤，但這個第二和王宸幾乎差了一個量級，從千萬直接掉到了百萬。

　　資料上說，於銳澤是通過去年一部熱播偶像劇的男二出道的，那部偶像劇捧紅了好幾個新演員，之前於銳澤還經常跟劇組演員們一起做活動，但最近熱度過了，幾個演員便開始自謀出路。

　　於銳澤和王宸所在的天悅傳媒是大公司，背靠大樹，他的資源也相對較多，尹暢上封的那期《新人物》也有見他露過臉。看他的微博，這段時間貌似是接了一部新劇，最近幾條發的都是拍戲日常。

　　再接下來就是他們新星娛樂的柏肖知和賈司齊了。

　　這兩人的粉絲又是一個大跳水，柏肖知還勉強夠得上七位數，這個賈司齊……才九十幾萬粉。

　　而這個粉絲量最少的人，微博發的卻是最多的，尹暢一掃，從微博註冊至今，這人已發狀態四千餘條，有生活日常、訓練日常，還有各種各樣的自拍照，搭配青春躁動期男孩的心情寫照，簡直是豐富多彩。

　　而且，他跟另一位要去《偶像面對面》的柏肖知互動非常密切，十條微博裡面差不多有半數會@他。不過柏肖知很少轉發，只會在賈司齊微博評論裡懟他。

　　沒錯，賈司齊十條微博評論裡，九條都有柏肖知的吐槽！

　　賈司齊：「晚上和@柏肖知@顏閆一起吃火鍋！開心！」配圖是火鍋和啤酒。

　　柏肖知回復：「一杯倒的傢伙還好意思拍酒瓶？[鄙視]」

　　粉絲回復：「哈哈哈哈47你成年了嗎？能喝酒嗎？」

　　賈司齊：「經紀人說我們好像兩兄♂弟，你們覺得呢？」配圖是他和柏肖知的合照。

　　下面一群粉絲留言：「啊啊啊啊啊好有愛！在一起在一起！」

　　柏肖知回復：「不炒CP，滾。」

　　粉絲又在柏肖知那條評論下狂笑：「今天我們47也是被小知哥哥嫌棄的一天！」

　　賈司齊：「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愛媽媽！[口水][口水]」配圖是一輛藍色的保時捷小跑車。

　　粉絲們紛紛起哄說：「驚了，原來47家這麼有錢！」「好像要同款媽媽quq」

　　結果柏肖知回復了一句：「你駕照考出了嗎？」

　　底下粉絲們又是「哈哈哈哈」，有的複製粘貼柏肖知的話刷屏，有的在問：「47你到考駕照的年齡了嗎？」

　　賈司齊：「如果你的腦海裡出現了『放棄』兩個字，一定要堅定地告訴自己，你都一無所有了，哪來東西讓你放棄！」配圖是他在訓練室壓腿的照片。

　　柏肖知回復：「別亂髮雞湯，誰不知道你家裡有礦。[摳鼻]」

　　粉絲：「哈哈哈47你別努力了，姐姐看著心疼，回家當你的富二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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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幾條內容尹暢都看得直接笑了出來，這兩人一個開朗活潑、一個有點毒舌高冷的形象很快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當中。

　　尹暢忍不住想關注一下他們，可等他點關注時，才發現自己手機登陸的是小號。

　　他心中一動，返回微信給陸靈鵑發了個消息：「我官方微博的登錄賬號和密碼能告訴我一下嗎？」

　　陸靈鵑：「嗯？你要做什麼？」

　　尹暢：「我想去關注一下賈司齊和柏肖知。」

　　陸靈鵑：「好啊，我發給你！你也可以私信他們，提前跟他們互動一下。」

　　尹暢登陸大號後，忽視了數以萬計的未閱讀私信與信息，直接搜索賈司齊和柏肖知，結果發現他倆已經關注自己了。

　　而且就在剛剛，賈司齊還發了一條新的微博。

　　賈司齊：「經紀人姐姐剛告訴了我一個驚喜，你們賈哥馬上就要和@柏肖知一起要去參加大節目啦！[開心][禮花]」

　　他的粉絲量雖然不多，但都很活躍，短短幾分鐘底下就已經有人開始猜測。

　　「47要去參加什麼大節目啊？」

　　「是《我的好朋友》嗎？」

　　《我的好朋友》是一檔最近剛上的新綜藝，熱度還成，但跟《偶像面對面》的收視相比差遠了，可見粉絲們對自家偶像的定位也很清楚，不敢猜得太誇張。

　　而且，可能是賈司齊的粉絲一向喜歡開他玩笑，有人回復道：「如果47是和柏肖知一塊去，應該是《我的好基友》吧？[滑稽]」

　　「不不不，應該是《那個天天吐槽我的隊友》！！」

　　「神他媽《我的好基友》哈哈哈！記得發時間，我一定準時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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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覺得這些網友的回復都很有趣，而且她們還會發各種自家明星的表情包，跟他微博下畫風統一的尖叫、誇讚留言不同，賈司齊的粉絲親切得就像是身邊的朋友。

　　沒錯，柏肖知也好，粉絲也好，只有朋友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懟人，而不擔心對方會生氣。

　　尹暢關注二人後，又忍不住給賈司齊那條新微博點了個贊。

　　看時間不早，尹暢放下手機準備睡覺，洗漱時又想到了於銳澤，雖然他和王宸一個公司，但反正都要一塊兒去參加節目了，早晚得認識，四個人當中現在就於銳澤他沒關注，感覺也不大好。

　　於是刷完牙尹暢又回去把於銳澤搜出來，也關注了一下。

　　做完這些，尹暢就退出賬號睡覺去了。

　　時間倒推二十分鐘。

　　新星娛樂的藝人宿舍裡，賈司齊和柏肖知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正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機。

　　兩年前，十六歲的賈司齊和十七歲的柏肖知一起報名參加了新星娛樂的藝人班，經過一年的訓練，兩人和顏閆一起從數十位練習生中脫穎而出，成立了YJB男子組合，以唱跳歌手身份出道。

　　然而，出道後的路卻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光鮮亮麗，三人出的首張專輯反響平平，公司也沒再打算為他們繼續出第二張。

　　為謀發展，三人之後各自單飛，如今顏閆主攻演戲，去年年底藉著一部熱門網劇的男配稍稍有了點名氣。

　　柏肖知和賈司齊年紀尚小，一邊在公司裡接受進一步訓練，一邊等待著更好的曝光機會。

　　其實，兩人的形象、性格和素質等各方面都很不錯，公司砸了錢，也給了資源，可就是不爆。

　　今天，賈司齊和柏肖知聽說袁姐又給他們爭取到了新的機會。

　　得知要讓他們參加《偶像面對面》時，兩人還是相當興奮的，但當聽到他們能上這檔節目是借尹暢的光——《偶像面對面》邀請的是尹暢，袁姐努力跟姚總申請了一下，才把他倆一塊兒捆綁過去——兩人心中又是一番五味雜陳。

　　尹暢是他們眼睜睜看著起來的，四個月前，那傢伙的經紀人還在公司的藝人群裡發尹暢的微博讓他們關注，結果短短幾個月，對方的粉絲量就從零直逼千萬了。

　　娛樂圈就是這麼個殘酷的地方，每年冒頭的新人如過江之鯽，但真正能紅的少之又少。

　　柏肖知打開微博刷著尹暢的首頁，實打實的數據和熱度讓他一陣羨慕：「哎，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像我們這種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個網紅了。」

　　他對鋪的賈司齊聽了也苦著臉道：「小知哥，別說了，我酸了。」

　　這兩年來受挫太多，他們早已沒了「一夜爆紅」這種幻想，而且他們現在也很清楚，能去《偶像面對面》是給尹暢作陪的。

　　賈司齊沮喪了一會兒，又努力給自己打氣：「不管怎麼樣也算是個好消息吧，這可是我們兩個月來最大的一次曝光機會了！我還是去發條微博告訴一下我的粉絲們！」

　　柏肖知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這傢伙哪來那麼多的動力，他折騰了兩年，是真累了。

　　賈司齊發完微博又慣例地告訴他：「我艾特你啦，你快去轉發一下啊！」

　　「再說。」柏肖知丟開手機，轉身想心事去了。

　　他跟賈司齊不一樣，賈司齊家裡很有錢，但他家只是普通中產，當初他是鬧了很久才說服父母答應讓他出來試試，如果今年年底還不紅，他就打算回去繼續唸書參加高考了……哎，高考啊，頭疼！

　　過了十來分鐘，賈司齊忽然驚叫了一聲：「……啊！」

　　柏肖知沒理他，這小子總這樣大驚小怪。

　　但緊接著賈司齊就發出了一陣持續不斷的叫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幹嗎啊？」柏肖知煩得想拿枕頭砸死他。

　　賈司齊面向他激動道：「尹暢他關注我了！」

　　柏肖知：「？？？」

　　柏肖知趕緊抓起自己的手機一看，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他發現自己的互關好友也有一個紅點提示——尹暢也關注了他。

　　賈司齊：「啊啊啊尹暢還給我剛剛發的微博點了個贊！我漲粉了！我正在漲粉！！！」

　　「可能是他知道了要跟我們一起參加《偶像面對面》，所以才關注我們吧。」柏肖知比賈司齊看起來冷靜得多，但雖然這麼說，他心裡也是非常激動的，因為他親眼目睹到了尹暢的回關在一瞬間帶給他們的熱度。

　　哎，羨慕啊……

　　此時此刻，王宸也接到了自家經紀人的電話：「王宸，尹暢關注了所有下一期要去《偶像面對面》的明星，包括我們公司的於銳澤。」

　　王宸：「嗯？然後呢？」

　　經紀人：「我建議你也關注一下他們公司的柏肖知和賈司齊吧。」

　　王宸：「……柏什麼？誰跟誰？」

　　經紀人又重複了一邊柏肖知和賈司齊的名字，還把他倆的背景情況說了一下。

　　王宸鬱悶道：「那倆十八線？我又不認識他們！憑啥啊！」

　　經紀人：「明天《偶像面對面》一發通告，粉絲就會知道你們要一起上節目，尹暢現在表現得這麼大度友好，你如果不回關，恐怕有人會說你架子太大……」

　　王宸給氣壞了，掛了電話還在房間裡焦躁得團團轉……那個尹暢搞什麼啊，誰要他去關注於銳澤！

　　糾結了一晚上，王宸想到自己的人設，還是咬咬牙上了微博，關注了柏肖知和賈司齊。

　　而盯著自己微博粉絲漲了一晚上的柏肖知和賈司齊，在發現王宸也關注了他倆以後，徹底受到了驚嚇。

　　————

　　【小插曲】

　　（一）

　　尹暢：娛樂圈真有手段把普普通通的人變得閃閃發光啊！

　　王宸：啥？你說我只是個普通人！？

　　尹暢：不是普通人你難道是仙子？

　　王宸：……

　　————

　　（二）

　　王宸：瞧瞧你做了什麼！

　　尹暢（懵懂、無辜）：我做了什麼？

　　王宸：你逼得我拉下面子去關注兩個十八線！而且那個該死的柏肖知還根本沒關注我！

　　尹暢（摸下巴）：他好像是蠻高冷的。

　　王宸：高冷個鬼啊！他一個十八線有什麼資格高冷！(╯‵□′)╯︵┴═┴

 

 

第33章 約下午茶

　　「今年『絕對偶像』的冠軍王宸！」賈司齊頂著黑眼圈, 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已經和自己互相關注的圖標, 「天啦嚕, 我感覺我要紅了！」

　　他昨晚興奮得根本沒怎麼睡著，抓著手機沒一會兒就拿起來看看、看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粉絲從九十幾萬直接破了百萬——一夜之間漲到了他幾個月都沒漲上去的量。

　　現在見王宸也關注了他, 賈司齊只覺得眼前如諸神降臨，金光萬丈，他們即將拉著自己一起飛向九重雲霄……

　　「小知哥, 我們這一次真的紅了！」賈司齊飄飄然道。

　　「別傻了, 你還真當自己跟他倆一樣啊？」過了一晚上，柏肖知早就已經恢復理智了, 「說白了，我們這叫蹭熱度。別看粉絲漲了, 但那些人又不是因為真的喜歡我們才關注我們的，人家是看在她們各自的偶像面上過來給我們捧個場, 讓我們知道她們的偶像到底有多大影響力和號召力。」

　　而且昨晚的事更讓柏肖知看清了自己和尹暢他們這種真正「偶像」的差距……

　　但賈司齊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對柏肖知的毒雞湯充耳不聞，還時不時翻出有趣的新留言分享給他看。

　　新粉A說：「從暢暢微博過來圍觀的, 刷了一晚上段子都沒刷到頭, 這是什麼寶藏男孩啊！關注了hhhh」

　　賈司齊：「你看你看，這不是喜歡上我了嗎？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柏肖知：「放心吧，等她們什麼時候刷到頭就走了。」

　　賈司齊：「……」

　　新粉B：「隔壁的柏肖知也很帥誒，這倆好有CP感，粉了粉了！」

　　賈司齊：「你看, 又有人說我們有CP感！」

　　柏肖知：「我特麼每天跟你一起訓練一起睡覺，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發十條微博五條@我，我有的選嗎？要是跟你一個宿舍的是顏閆，保準你粉絲說你跟他有CP感信不信？」

　　賈司齊：「哦，那我們炒CP嗎？」

　　柏肖知：「不炒滾！」

　　新粉C說：「我決定了，咱們暢暢不發微博的時候我就指著這兒過活了！小哥哥多發點段子啊哈哈！」

　　賈司齊：「呃，你看這個……所以在她們眼裡，我們都是後宮妃嬪嗎？尹暢是皇后娘娘，我跟你是新晉小妃子……」

　　柏肖知終於忍無可忍地飛了個枕頭過去：「要當小妃子你一個人當去，別扯上我！」

　　他感覺自己再跟賈司齊待下去智商都要被拉低了，趕緊下了床打算去訓練室。

　　距離春節還有一個半月，他猜這次《偶像面對面》應該是袁姐短期內能給他們爭取到的最好資源，如果不能紅，他今年過完年就不回來了。

　　哎，能這樣享受在訓練室裡唱歌、跳舞的日子也不多了，最後珍惜一下吧。

　　結果賈司齊見他洗漱完要出門，也追了上來：「小知哥等等我啊！」

　　柏肖知：「……」

　　去訓練室路上，賈司齊又在他身邊叨叨：「不過，尹暢的微博確實發得好少哦，平均一個月才一條，而且都是官宣和轉發，連點贊都很少……感覺他好高冷，為什麼他會主動來關注我們啊？」

　　柏肖知用一副早就看破了一切的眼神斜睨他道：「你以為打理微博這種小事他會自己幹嗎？當然是經紀人在管了！說不定昨晚的關注和點贊也是他經紀人操作的。」

　　賈司齊失落道：「啊……這麼一想忽然沒那麼激動人心了呢。」

　　賈司齊轉瞬又興奮道：「那王宸呢？我要不要發條微博@他謝謝他關注我？」

　　柏肖知崩潰道：「你能不能冷靜點，你又不是他的粉絲！」

　　賈司齊：「可他很紅誒。」

　　柏肖知：「紅個屁啊，他那粉絲有一半都是買的吧！」

　　賈司齊驚道：「……真的？你怎麼知道的？」

　　柏肖知心說這不是明眼能看出來的嗎，轉發和點贊數都是虛高，評論數也都沒有尹暢那麼多……

　　正聊著，電話響了，柏肖知接了道：「袁姐？」來電者正是他和賈司齊的經紀人袁倩。

　　「司齊和你在一塊兒嗎？」袁倩問。

　　「在，我們正打算去訓練室。」由於他倆總是形影不離，而柏肖知為人又比賈司齊穩重，所以一般有什麼事情，袁倩都是先通知柏肖知，再讓柏肖知轉告賈司齊。

　　袁倩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聽說尹暢和王宸都關注你們了是吧？這兩天你倆的粉絲量應該會漲一漲，估計也會有不同的聲音進來，猜他們為什麼要關注你們。記住提醒司齊，讓他不要太激動，這段時間也不要亂發微博，看到黑子噴子更不要自己下場撕……還有，千萬不要去跪舔人家！」

　　看來袁倩非常熟悉自己手下藝人都是什麼性格，也深知賈司齊可能會做什麼蠢事。

　　「嗯，我會提醒他的……」柏肖知橫了賈司齊一眼，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袁倩又道：「既然他倆關注你們了，你們就把自己當成和他倆同個等級的明星，娛樂圈是個風起雲湧的地方，誰都說不准明天你和他誰更紅，保持心態，知道嗎？」

　　「知道了。」柏肖知雖這麼說，卻心想，有這種可能嗎？他們沒資源沒背景，賈司齊好歹還比他更有錢，但他卻是兩手空空走出來的，跟王宸和尹暢怎麼比？

　　當初他是看到米修素人成名才對這個圈子心存幻想，可等自己親自走過一遭，他才知道有那種運氣的人是千萬里挑一。

　　「還有，」袁倩頓了頓，道，「今天下午尹暢想請你們喝個下午茶。」

　　「嗯？」柏肖知還陷在自己認命的悲觀情緒中呢，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袁倩解釋道：「他經紀人剛給我電話，尹暢問你倆下午有沒有空，我替你們把兩點以後的課取消了，約在公司三號會議室會和。」

　　柏肖知驚道：「他、他為什麼要請我們喝下午茶？」

　　袁倩：「他不是關注你們了嗎？」

　　柏肖知：「等、等一下，真是他關注的？」

　　袁倩：「那不然呢？」

　　柏肖知：「……」

　　袁倩：「下午兩點，別忘了。」

　　交代完畢袁倩就把電話給掛了，賈司齊見他難得露出這副呆呆的模樣，忍不住拿手指狂戳他：「袁姐說了什麼？袁姐說了什麼！？」

　　柏肖知凌亂道：「她說尹暢下午要跟我們喝下午茶。」

　　聽到這句話，賈司齊的下巴也掉了。

　　***

　　下午一點半，特地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的柏肖知和賈司齊提前來到了三號會議室。

　　十分鐘後，袁倩來了。她似乎是有點不放心賈司齊，又把早上跟柏肖知說的話當著他的面提醒了一遍，然後道：「你們應該知道尹暢現在是新星娛樂的另一個老闆吧？」

　　柏肖知和賈司齊對臉懵逼，雙雙搖頭。

　　趁尹暢他們還沒來，袁倩小聲道：「新星娛樂是他父親和姚總合夥成立的，他父親不在了，現在半數股份都轉到了他名下。」

　　柏肖知&賈司齊：「……！！！」

　　「消息我已經透露給你們了，怎麼跟他搞關係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總之處好了，以後不愁沒資源，懂吧？」袁倩說完，也有點心疼地拍拍柏肖知的肩膀，她清楚這孩子的實力，只可惜他最近心理壓力大，能幫的，她總是想幫一把。

　　柏肖知和賈司齊乖乖地坐在會議室裡等尹暢，心裡卻各懷心思。

　　賈司齊：臥槽！尹暢居然還是他們的老闆！怎麼辦覺得他越來越牛逼了！

　　柏肖知：袁姐說搞好關係是什麼意思？怎麼這話聽著這麼不對頭？以前也聽說不少經濟公司會讓自家藝人去給資方爸爸當陪客，難道他現在即將經歷這種潛規則？？？

　　在兩人滿腹的揣測中，尹暢到了。

　　「你們這麼早就在啦？」陸靈鵑笑吟吟地把尹暢帶進來，也跟袁倩打了聲招呼。

　　雖說尹暢也經常來公司上課，但他去的是姚曼槐為他安排的專屬訓練室，樓層和通道都是分開的，跟普通練習生以及公司小明星完全沒有交集。

　　所以，這還是柏肖知和賈司齊第一次見到尹暢真人。

　　當尹暢的視線對上他們時，賈司齊只感覺自己被狠狠地電了一下——青年一雙灰藍色的眸子璨若玉石，叫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你、你好。」賈司齊漲紅著臉道。

　　柏肖知則梗著脖子說不出話，這他媽……也太帥了吧！如果是這樣的人要要要潛規則他……他他他還是勉強能接受的……

　　尹暢朝他倆點點頭，微微一笑：「你們好。」

　　賈司齊腦海中瞬間百花齊放，雖然只是這麼一個淺淺的禮貌性的微笑，但已叫人彷彿沐浴在春光之下，渾身舒暢。

　　陸靈鵑問：「袁姐，你們午飯都吃過飯了吧？」

　　袁倩：「這個點沒吃豈不是要餓死了。」

　　陸靈鵑笑道：「那我就帶他們直接去喝下午茶了。」

　　袁倩是經紀人部的老大，手下當然不止帶了賈司齊和柏肖知這兩個藝人，她還有其它事要忙，就先走了。

　　陸靈鵑招呼那倆小帥哥：「走吧。」

　　尹暢親自開了車過來，載他倆去陸靈鵑特地為他們找的一家英式茶館。

　　柏肖知和賈司齊坐在後排，尹暢見他們拘束得不敢說話，主動找話題道：「賈司齊，我昨晚看你微博了，你那個車，挺不錯的。」

　　賈司齊受寵若驚道：「那、那個車？哦哦，那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成年禮物……哈哈哈……」

　　他尷尬地笑了兩聲，因為袁姐那句話，他現在也有些心理包袱，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沒想到尹暢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問：「那你駕照考了嗎？」

　　柏肖知：「……！！！」他真的看了賈司齊的微博！而且還看到了自己的吐槽！

　　賈司齊紅著臉道：「我、我……我科目二還沒過……」

　　尹暢說：「哦，加油。」

　　被尹暢這麼一問，賈司齊感覺輕鬆了許多，他本來就是話癆屬性，只要有人給他開個頭，他就能沒完沒了地跟你聊下去，這會兒便順其自然地問起了尹暢的駕齡，對車子的喜好等等，車裡的氣氛也不知不覺緩和了許多。

　　到了茶館，賈司齊已經完全沒壓力了，一坐下就憋不住地感謝對方：「尹暢哥，昨晚謝謝你！」

　　尹暢：「謝我什麼？」

　　賈司齊激動道：「因為你關注了我啊，我現在粉絲都破百萬了，以後也能跟別人吹牛說我是個有百萬粉絲的明星了！」

　　尹暢笑了笑：「哦，我是覺得你很有趣才關注你的。」

　　賈司齊聽了拚命給邊上的柏肖知使眼色：看到沒有！我這是用個人魅力征服了眼前這個男人！

　　柏肖知輕咳了一聲，也猶豫著問道：「你……怎麼想請我們喝茶？」

　　尹暢雙手揣兜，靠在椅背上，緩聲解釋道：「我們不是很快要一起上節目麼？我是第一次上電視節目，除了王宸，你們幾個我都不認識，我怕到時候去了尷尬，所以想提前跟你們熟悉一下。」

　　陸靈鵑說讓他想像著把他們當朋友，尹暢覺得「想像」這種事太麻煩了，既然都是一個公司的，為什麼不提前當朋友，這樣上了台不是會更輕鬆麼？

　　所以他才組了這個局，把兩人叫了出來，畢竟在公司會議室裡聊天感覺就像是開會，難免有些放不開。

　　尹暢又說：「我只看了你們的微博，也不知道你們私底下的具體情況，如果能提前相互瞭解，到時被主持人問到什麼問題，我們就能相互幫忙圓場，或者你們有什麼想說的話，想在鏡頭面前表現的地方，提前告訴我，我會找機會讓你們表達。」

　　柏肖知驚了，他以為他和賈司齊是給尹暢去作陪的，那自然只有他們放低姿態去烘托尹暢的份，哪有讓尹暢紆尊降貴來瞭解他們的？但沒想到尹暢真的這樣做了，他還說，會給他們找機會……柏肖知這會兒都快感動哭了。

　　尹暢想起另外兩人，又道：「我倒是想把王宸和於銳澤一塊兒叫過來，也提前聯絡一下感情，但我沒有他們的聯繫方式，而且又不是一個公司，這麼做可能有點唐突。」

　　柏肖知愣了愣，主動道：「王宸我是不認識，但於銳澤……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尹暢抬眼：「真的？」

　　柏肖知：「嗯，他這兩天都在休息，我昨晚還跟他聊了幾句《偶像面對面》的事，你想叫他來嗎？我可以打電話給他。」

　　尹暢欣然道：「好啊。」

 

 

第34章 薛家的邀請

　　柏肖知和於銳澤是在一個原創歌手網站認識的, 那時柏肖知剛進新星娛樂當練習生, 平日喜歡自己寫點demo發在網上。恰好於銳澤也是個業餘歌唱愛好者, 兩人相互關注一聊，發現又都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圈子打拼，於是兩人的友情迅速從線上發展到了線下。

　　休息日時, 他們偶爾也會約出來喝酒吃飯，聊聊圈子裡發生的事，並相互給對方打氣。

　　去年聽說於銳澤放棄唱歌去演戲時, 柏肖知還替他可惜了一把。結果於銳澤通過演戲倒是有點紅起來了, 他跟賈司齊、顏閆的YJB歌唱組合卻撲得一塌糊。

　　柏肖知一個電話過去，於銳澤立即打車過來了。

　　瞭解清楚狀況後, 於銳澤直向尹暢和柏肖知道謝：「能跟你們提前碰個面太好了，說實話, 我接到經紀人讓我上《偶像面對面》的通知也正緊張呢，昨天晚上還跟小柏吐槽了半天。」

　　「吐槽什麼？」賈司齊好奇道。

　　「王宸的經紀人昨天發給他一個word文檔, 整整十來頁，全是王宸的人設資料，」柏肖知聳著肩膀替他回答, 「還叫他熟讀, 讓他在上節目那天給王宸捧哏。」

　　於銳澤尷尬地笑了笑，對柏肖知道：「我和王宸好歹一個公司，跟你說說也就算了，你這樣當著……當著別人的面也說，不大好吧。」

　　柏肖知斜眼：「這有啥啊, 我們說的是事實，又沒編排他。」

　　坦白講，柏肖知原本也以為自己與賈司齊要扮演的角色跟於銳澤一樣，所以一直不怎麼樂觀，直到今天見了尹暢，才發現事情跟他想像的不同。

　　邊上，尹暢已讓陸靈鵑給於銳澤點了壺伯爵紅茶，他聞言笑道：「說歸說，但是我們私下見面不帶王宸，確實會引起誤會。要不，你們誰有他的聯繫方式，跟他打聲招呼，他願意過來也可以來。」

　　眾人：「……」

　　沒有人能聯繫得上王宸，包括和他同公司的於銳澤。再說，王宸人氣這麼高，他的通告估計都已排到明年了，哪有功夫來陪他們喝下午茶。

　　但不請也不行，像尹暢說的，萬一被王宸知道了，還以為他們背著他搞什麼小動作。

　　於銳澤想了想道：「要麼我打電話給我經紀人，再讓我經紀人問問他的經紀人？」

　　尹暢看向陸靈鵑，陸靈鵑覺得這樣有些麻煩，這只是一次簡單的「朋友」聚會，犯不著如此興師動眾。

　　「你不是跟他微博互關了麼？微博也有私信功能，你上去給他留個言？」陸靈鵑建議道。

　　「也好，」尹暢直接讓陸靈鵑操作了，「你幫我問問他，現在有空麼。」

　　幾人也不等王宸回復，就先說了起來，他們聊彼此進圈的經歷，聊各自的家庭背景，也聊各自對未來的期望。

　　尹暢主要以瞭解他們為主，一開始聽得多說的少。但大夥兒肯定不忘八卦他，畢竟他是幾人當中人氣最高的，他們很好奇尹暢的生活跟他們有哪些不一樣。

　　當聽尹暢說自己還在學唱歌跳舞時，柏肖知差一點又心態崩了。幸好他現在已經把尹暢當成了可以結交的哥們，該吐槽就吐槽，吐槽完了又真誠地表示以後有機會可以教他唱跳。

　　過了一個小時，王宸都沒回應，陸靈鵑又問尹暢怎麼辦。

　　尹暢說：「你再給他發一句，就說我請他喝茶，來不來。」

　　陸靈鵑點點頭，照著尹暢說的去做了。

　　幾個人接著翻出各自收到的《偶像面對面》台本，討論到時候該如何面對。

　　等快散席時，陸靈鵑才「啊」了一聲，道：「王宸回復了！」

　　尹暢：「怎麼說？」

　　陸靈鵑面色不大好，她給尹暢看了一眼手機——

　　王宸：「我是他經紀人，王宸說他在忙，現在沒什麼空，以後你讓你經紀人提前跟我約時間吧。[微笑]」

　　見大夥兒好奇，尹暢直接把手機給他們看。

　　這疏離且高高在上的口吻讓在場幾人都有點不爽，柏肖知更是直言不諱道：「這傢伙也太能裝逼了！」

　　尹暢笑著收回手機：「說不定他是真的挺忙的，沒事，反正我叫過他了，是他不來，於銳澤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

　　不錯，這裡只有於銳澤不是他們公司的，他的立場比較尷尬。聽尹暢這麼一說，他如釋重負，也感受到了對方的用心良苦。

　　散伙之前，他們還相互加了微信，建了個微信群，說隨時聯繫。

　　當晚，於銳澤就在群裡分享了一份文檔：《王宸的人設 2.0版本》.doc

　　眾人：「？？？」

　　於銳澤：「這就是我經紀人之前給我的王宸資料，你們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看一下。今天喝茶王宸沒來，挺遺憾的。我怕到時上了節目你們都不瞭解他，會冷場。」

　　於銳澤：「他畢竟是我們公司力捧的明星，如果真要分組站隊，我只能跟他綁在一起。但我不想搞得這麼針鋒相對啊，我們今天聊得這麼開心，如果上了節目也能這樣就好了，兄弟們幫我一下~[抱拳]！」

　　柏肖知：「……」

　　尹暢：「好的，研究一下。」

　　柏肖知原本還想狠狠吐槽一下於銳澤的「聖母」，見尹暢這麼大度，也只能無奈地應和了一句：「好吧。」

　　賈司齊那邊已經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2.0版本？還有1.0的嗎？」

　　於銳澤：「不知道誒，我收到的只是這個。」

　　賈司齊：「咦，王宸實際身高只有一米七七嗎？[資料截圖]」

　　-王宸身高：182cm（實際177cm+內增高4cm起）

　　-備註：希望於銳澤當天能穿低於2cm腳跟的鞋子，襯托王宸的高度

　　柏肖知：「媽的這備註是想叫你穿人字拖上台？」

　　於銳澤：「……」

　　賈司齊很快又發來一句：「王宸不是個愛狗人士麼？我沒記錯的話，《絕對偶像》有一期VCR他很溫柔地撫摸了一隻金毛，超有愛的！[資料截圖]」

　　-王宸愛寵物設定：小時候家裡養過狗，所以非常喜歡狗狗

　　-備註：但王宸其實非常怕狗，連吉娃娃這麼小的狗都怕，如果現場互動有寵物上場，希望於銳澤能幫忙解圍。

　　柏肖知：「怎麼幫？幫他跟狗互動？萬一你這麼做他粉絲肯定黑你搶他鏡頭你信不信？」

　　柏肖知：「做這備註的人是誰啊，簡直腦進水！」

　　於銳澤：「……我經紀人。」

　　……

　　***

　　次日中午，《偶像面對面》官博發了正式公告：「幸運地邀請到了@王宸 @尹暢 @於銳澤 @柏肖知 @賈司齊幾位明星嘉賓來參加我們下一期的節目。大家有什麼勁爆問題想問嗎？希望你們的偶像之間擦出什麼火花呢？快在下面留言吧，點贊數靠前的問題有機會被我們的主持人@面面姐選中，在節目中向各位偶像提問哦！[開心][開心]」

　　賈司齊第一時間在微信群裡通知大家：「官博發公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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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晚上九點王宸回到家洗完澡磨磨蹭蹭上了微博一看，另外四個人的轉發已經排起了長龍。

　　於銳澤：期待見面+3//@柏肖知：期待見面+2//@賈司齊：期待見面+1//@尹暢：期待見面

　　轉發時間還都是大半個小時前，前後相隔不到十分鐘。

　　王宸：「？？？」

　　這他媽……那幾個人是約好的嗎？啥意思這是？

　　還有，人家新星娛樂三個人排隊，他們公司的那個於銳澤跟在後面湊什麼熱鬧？

　　王宸直接無視了他們，獨自去轉了官博——

　　我要來啦！！！//@偶像面對面節目組

　　錄節目前一天早上，尹暢收到了林老師的信息。

　　「明天是邵君凌十一週歲的生日，哥哥有什麼安排嗎？我們這裡每個小朋友過生日班裡都會有慶生活動。如果哥哥工作比較忙無法來看他，建議抽空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他接聽，你跟他說聲生日快樂。」

　　尹暢一愣，明天？對，是12月29日……林老師要是不說，他還真給忘了。

　　尹暢問了問陸靈鵑關於節目錄製的具體時間，就回復林老師道：「謝謝林老師提醒，明天下午我要去錄節目，等結束就去學校接他回家。」

　　尹暢回完就跟楊娜打了聲招呼，讓她第二天訂個蛋糕，做點好菜，晚上他會帶邵君凌回家慶生。

　　週四下午兩點，《偶像面對面》錄播正式開始。

　　五個人出場時，底下觀眾席當即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和尖叫聲，其中尤以喊「王宸」和「尹暢」的聲音最大。

　　節目既然叫「偶像面對面」，幾個明星自然是相對而坐的，只見錄播廳裡兩個三人沙發按八字形擺放，左邊坐三個，右邊坐兩個，主持人面面姐坐正中間。

　　在例行公事地開場白、廣告詞和介紹語後，主持人裝模作樣地拿起了提問卡：「第一個問題，大家希望我來問誰？」

　　聽著觀眾激烈的吶喊，面面姐故意放慢了語調，視線還慢慢地在幾人當中來回掃射，然後落在了尹暢身上，但就在大夥兒以為她要向尹暢提問時，她忽然叫出了「王宸」的名字，緊接著看向王宸。

　　此舉簡直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王宸的現場粉絲一陣起哄，王宸也自得地笑著……果然如他所料，他就是本場最閃耀的主角啊！

　　面面姐帶著神秘的微笑問道：「這是來自我們官博熱評中一位粉絲的問題——王宸，前天節目組官博發了公告後，其餘四人是以接龍方式轉發，唯獨你是單獨轉發，請問這麼做有什麼深意嗎？」

　　這個出現在台本之外的問題簡直讓王宸猝不及防，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愣了兩秒才急中生智道：「哈哈，沒什麼深意啊，等我轉完才看見他們的接龍，就不好意思再轉一條了！」

　　面面姐又笑看尹暢等人：「那你們幾位怎麼會想到玩轉發接龍？我聽說你們是在五天前才相互關注的。」

　　她看的是尹暢，原本是希望尹暢來回答，尹暢卻偏頭給了賈司齊一個眼神，示意讓他來說。

　　賈司齊長著一張娃娃臉，一頭金栗色的卷毛短髮，個子和體型都是五個人當中最小的，再往尹暢和柏肖知中間一夾，被襯托得整個人都格外嬌小。

　　第一次上這麼大場面的節目，他非常緊張，可看到尹暢給他那個鼓勵的眼神，心裡就有了點底氣，他主動答道：「是我在群裡發了消息，我想讓尹暢哥先轉，我再轉，柏肖知跟我一個宿舍的，就直接轉了我的。」

　　面面姐自然而然地理解那個群是他們新星娛樂的三人群，她轉頭又問於銳澤：「那銳澤呢？」

　　於銳澤知道自己的身份，沒說自己也在那個群裡，只笑道：「我認識柏肖知，私下跟他是朋友，看到他的轉發，我就順手加個數字湊了個熱鬧。」

　　面面姐看沒什麼料好挖，趕緊看向鏡頭道：「不知道他們的回答能不能解答有類似疑惑的朋友們呢？但不管如何，很高興這五位大帥哥能一起光臨現場！接下來就讓我們直接進入正題，開始《偶像面對面》的熱辣開場——快問快答！」

　　觀眾席再次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面面姐的視線又掃動起來，最終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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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五點，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的錄製終於結束了。

　　雖然錄了這麼長時間，但後期還要進行剪輯與製作，等正式播出時，節目時常只有九十分鐘。

　　「辛苦大家了，今天的錄製非常順利！」主持人與他們一一擁抱、道謝。

　　她說的不是場面話，以前很多作陪的小明星都毫無存在感，錄完沒多久她就把對方給忘了，但今天到場的嘉賓都非常有參與感，每個人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擁抱尹暢時，主持人格外激動，她原本還以為尹暢只是個徒有虛名的星二代，但經過這次錄製，連她這個閱「星」無數的主持人都被圈粉了。

　　「晚點給我簽幾張名吧？」主持人在他身邊低聲笑道，「我怕再過段時間，連找你簽名的機會都沒了。」

　　尹暢：「……」

　　節目組還打算請幾個明星吃晚飯，但尹暢和王宸都聲稱晚上有其它安排，和眾人道別後就先一步離開了。

　　王宸坐上保姆車，關了車門瞬間收起笑容，一張臉拉得老長。

　　經紀人奇怪道：「怎麼這麼不高興？節目不是錄得挺好的嗎？」

　　王宸氣道：「你覺得好？」

　　經紀人：「不好？氣氛很歡快啊！而且你今天還有點團寵的感覺。」

　　王宸：「團寵？你在逗我？我感覺他們都在整我！」

　　想到自己在節目中被十八線懟、被尹暢搶粉碾壓、還因為互動不好接二連三被節目組懲罰吹風的經歷，整個人就很崩潰。

　　經紀人無語道：「你多想了吧，你們都是年輕人，相互懟來懟去，小小地欺負一下，是表達親切的一種自然方式，如果他們對你客客氣氣，觀眾看了反而會感到彆扭。」

　　王宸：「……真的？」

　　經紀人：「我的大少爺，我一直在下面看著，相信我的判斷吧，現場有好幾次高潮都是因你而起，節目播出後你肯定漲粉！」

　　王宸又忍不住擔憂道：「但我感覺我今天狀態不大好，有些地方反應都慢半拍。」

　　經紀人道：「這點你用不著擔心，上節目比你遲鈍的明星多了去了，但《偶像面對面》這檔節目最牛逼的地方不在於他的主持和陣容，而是他們的後期。無論多尷尬的現場，多冷的場面，經過他們後期的潤色加工，都會變得格外活潑搞笑。而且我特地打點過，他們肯定會把你往『討喜』的方向去加深刻畫的。」

　　聽了經紀人長篇大論的分析和解釋，王宸總算被稍稍安撫了：「好吧……」

　　想到今天還要去姐姐家吃飯，王宸打起精神，用手梳理著被吹成鳥窩似的頭髮道：「你就送我到我住的地方吧，我自己開車去我姐那兒。」

　　而此刻，尹暢也回公司換上自己的車前往德音。

　　這兩天因為《偶像面對面》，他忙得都沒時間給邵君凌買生日禮物，昨晚特地讓姚曼槐抽空幫他挑了一個，網上下單，估計今天白天已經送到家了。

　　快到德音時，尹暢給林老師發了個消息：「邵君凌下課了麼？」

　　結果林老師直接回給他一個電話：「尹暢，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尹暢：「嗯？」

　　林老師：「邵君凌不是一個小時之前就走了嗎？」

　　「走了！？」尹暢在一個紅燈前緊急剎車，問道，「他去哪了？」

　　林老師奇怪道：「今天放學，邵君凌跟我說要回家，我昨天跟你打過招呼，以為是你來接他了，就讓他走了啊。」

　　尹暢：「……我才剛錄完節目，現在在去德音路上。」

　　一聽這句話，林老師也緊張起來了。

　　眼看綠燈亮了，尹暢道：「我快到了，林老師你出來一下，五分鐘後校門口說。」說完把手機往邊上一丟，腳踩油門朝著德音疾馳而去。

　　到了學校，尹暢和林老師先緊張地在校門口找了一圈，沒找到邵君凌。

　　林老師磕磕巴巴道：「你、你別急，學校裡都有監控，我現在就去查，人絕對丟不了的。」

　　她勸尹暢別急，自己卻急出了一頭冷汗，幸好很快就查到邵君凌的去向，而且這個結果讓兩人都很意外——「邵君凌他……是跟薛子問家的車走的。」

　　監控顯示，就在今天五點，邵君凌跟著薛子問上了薛家來接他的那輛勞斯萊斯。

　　林老師納悶道：「既然他是跟著薛子問走的，為什麼騙我說是要回家？」

　　尹暢皺眉：「他騙你了？」

　　林老師：「是啊……」

　　尹暢想到邵君凌和薛子問之前的糾葛，忍不住擔憂道：「他跟薛子問的矛盾化解了沒有？」

　　他既擔心薛子問把邵君凌騙回家，蓄意報復，又擔心是邵君凌這個不知道分寸的小傢伙主動去找人家麻煩。

　　……否則他為什麼要說謊？

　　林老師一邊用手機找薛家的電話，一邊道：「表面看起來應該完全沒問題了，這幾天的活動課我還見他倆湊在一起玩呢。」說著已找出聯繫號碼，趕緊給薛家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了，林老師詢問後，確認了邵君凌現在就在薛家，兩人才鬆了口氣。

　　尹暢又聽林老師對著手機道：「請問薛子問小朋友是怎麼和你們說的？……啊，這樣啊……是的，今天是邵君凌的生日……他哥哥來學校，想接他回家，剛剛我們找不到他，都有點緊張……嗯……好的，我跟他講……」

　　掛了電話，林老師跟尹暢解釋：「薛子問知道今天是邵君凌生日，特地邀請他去自己家吃飯。邵君凌本來是打算在他家過一夜，明天一早兩人再一起回學校的。薛媽媽得知這件事你被蒙在鼓裡，也有點意外，她說如果你還是想接弟弟回去，可以直接過去，他們很歡迎你去家裡坐坐……」

　　尹暢愣了愣，去薛家坐坐？

　　林老師又補充了一句：「薛媽媽還說，她弟弟也剛到，你應該認識，就是王宸。」

　　尹暢頓時一頭黑線，他跟人家弟弟剛剛在一起錄完節目，想到王宸在節目上受的「委屈」，那傢伙現在估計想撕了他的心都有呢。

　　「實在對不起，是我沒有確認好細節才會出現這樣的誤會……」林老師一臉歉疚，「尹暢你看現在怎麼做比較好？」

　　尹暢心說還能怎麼辦，邵君凌還被困在薛家呢，難道他一個當哥就這麼不管不顧？ 當然是硬著頭皮去赴這場鴻門宴了……

　　問林老師要了地址，尹暢重新返回車座，深吸了一口氣，蛋疼地朝著導航提示的方向駛去。

　　——————

　　【小插曲】

　　王宸收到了尹暢微博私信時的心理活動——

　　臥槽那廝居然給我發私信了！

　　問我有沒有空？哈，本少爺這麼忙，當然沒空！

　　什麼，要請我喝茶？這麼慇勤嗎？肯定是想拍我馬屁！晾著他吧！

　　幾個小時過去，王宸忍不住拿起手機，用經紀人的語氣回了尹暢一句。

　　回完神清氣爽：終於把初次見面時受得氣給出了！<(￣︶￣)>

　　……不過真的好在意那傢伙為什麼要請喝茶。。。

　　——————

　　PS.《偶像面對面》節目會在播放時寫具體細節，先放弟弟出來溜溜，否則他要咬人了。。

 

 

第35章 生日風波

　　薛家位處市中偏南一處寸土寸金的別墅區, 車程距離德音約半個小時。

　　進了那片區域, 尹暢又在兩邊植滿了法國梧桐的內道上繞了五分鐘, 直到聽不見這個城市的喧囂，才看見那幢佇立在一片靜謐中的獨棟別墅。

　　鐵門緩緩打開，尹暢直接開車到了門廊附近, 熄了火，又做了會兒心理準備，才在侍應生的引領下下車進屋。

　　入了薛家, 只見碩大的水晶燈高懸頭頂, 精緻的手工地毯鋪在腳下，牆壁上掛著名家書畫, 裝飾角擺著寶瓶古董，滿眼的豪華奢侈……

　　穿過外會客廳來到主聚會廳, 王璇見尹暢遠遠走進來，從沙發上起身相迎。

　　「尹暢來啦？歡迎。」

　　她看上去很年輕, 和十八歲的王宸站在一起是真像姐弟，卻一點看不出是一個八歲孩子的母親。

　　尹暢到的時候晚餐已經結束了，兩個孩子正在附近的遊戲墊上玩一座模型過山車, 不遠處的餐桌上還殘留著沒吃完的飯菜, 正中間有個切了一半的蛋糕，應該是特地為邵君凌準備的。

　　王宸也吃過飯了，他還穿著今天錄製節目時那身衣服，但屋裡暖氣很足，他脫了外套, 此刻混不正經地叼著一根牙籤，帶著古怪的笑意看著尹暢道：「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尹暢來的路上，想必王璇已經與他說了邵君凌的身份。

　　「吃過飯了麼？聽小宸說你們一個半小時之前才錄完節目，如果還沒吃飯，我讓家裡的阿姨給你煮碗麵條。」王璇很熱情，可尹暢並不打算久留。

　　雖然尹暢從小和尹東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卻是個很有家教的人。

　　楊娜在接受尹東僱傭來照顧他之前，曾在港島一家極注重教養的大戶裡幹活，很多禮儀和規矩，尹暢都是受她指點，積年累月，他便養成了如今這副不卑不亢又不失保守的性格。

　　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十八歲男孩，可能會以「王宸朋友」的身份留在這裡吃頓便飯。

　　但他不是，尹東不在了，他現在是尹家的一家之主、邵君凌唯一的長輩。

　　自家孩子不打一聲招呼就跑到別人家去，他心裡很過意不去，現在初次登門，他又兩手空空，再怎麼餓都不可能留在這裡吃飯。

　　「謝謝，我來之前已經吃過點東西了。」尹暢隨便找了個借口，就看向了邵君凌。

　　幸好，他來時擔心的欺凌、報復、找麻煩等事都沒有發生。

　　只不過，可能因為他來得太突然，打斷了小傢伙們盡興的娛樂時間。

　　此時邵君凌就像是做壞事被抓了個現行般，站在模型過山車邊緊張地看著自己。

　　「你吃過了？」王宸不信，又不知從哪裡拿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問他，「你吃了什麼？」

　　「……快餐。」尹暢說完這兩個字就不再理他，直接跟王璇對話，「我家弟弟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

　　「沒有，」王璇也不勉強尹暢吃飯，讓阿姨去泡了壺金駿眉來，邀他在沙發上小坐，「兩孩子不打不相識，現在關係還挺不錯的。」

　　她又將前不久薛子問與邵君凌打架那事當笑話拿出來說：「子問在家就是個混世魔王，又是薛家長孫，他爺爺奶奶溺愛得不行，我跟他爸都管不了他。正好碰上你弟弟，讓他受點挫折教育也好，否則以後出了家門，他還當全世界的人都得慣著他呢。」

　　尹暢聽了這句話，就知道王璇是個開明的母親，他的壓力稍稍小了點，但又覺得有些奇怪：如果王璇知道他的身份，就應該看過那起沸沸揚揚的網絡新聞。雖然以邵君凌現在的穿著打扮，似乎很難再跟那個福利院的可憐男孩掛上鉤了，可只要他那些經歷還在，很多家長就會忌諱讓自己的孩子跟他相處，為什麼王璇還能如此包容？

　　難不成……是因為他爸爸尹東？

　　尹暢猜對了，王璇緊接著便道：「我是你父親的影迷，早年我在電視台工作，也曾跟尹東見過幾次面……可惜他大好年華，逝於空難……」

　　尹暢明白了，王璇對邵君凌的包容是出於對一個故人之子的照拂。

　　王璇歎了口氣，又帶著憐憫的目光看向邊上的邵君凌：「這孩子跟你父親長得真像，也怪可憐的，我聽說尹東原本都要認他了。」

　　尹暢的心一緊。

　　又是這句話，楊娜初見邵君凌時這麼說，王璇見了也這麼說。

　　他承認邵君凌和尹東長得像，他也可以佯裝不在意，但一聽到這句話，尹暢就會聯想到自己「養子」的身份，心裡一陣酸澀澀的難受。

　　幸好王璇未多感慨，她親自給尹暢斟了杯茶，莞爾道：「講這些惹你傷心，不說了，喝茶吧。」

　　尹暢低聲說了句「謝謝」。

　　王璇又關心他道：「你現在要接手你父親的事業，還要管這麼個弟弟，壓力也不小吧？」

　　尹暢：「還行。」

　　他的壓力是大，但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女性面前，他不習慣展露太多的個人情緒。

　　而且，在跟王璇聊天時，王宸就百無聊賴地在附近繞來繞去，還帶著好奇地目光打量著他們這對「孤兄弱弟」，這讓尹暢感覺很不自在。

　　想到王宸曾當著薛子問的面說過自己什麼壞話，尹暢更覺得如坐針氈。

　　又聊了幾句，尹暢就表示想帶邵君凌回家去了，王璇也不強留，起身把兄弟倆送到門廊。

　　尹暢對邵君凌道：「跟阿姨說再見。」

　　邵君凌乖乖地說了聲「再見」。

　　尹暢看了眼跟過來的王宸，又道：「跟……舅舅也說再見。」

　　聽到這句「舅舅」，王宸似乎顯得特別高興，他一邊斜眼看尹暢，一邊笑瞇瞇地對邵君凌擺擺手道：「小朋友再見呀。」

　　結果邵君凌跟沒聽見似的，扭頭就走。

　　王宸僵了僵，隨即「靠」了一聲，也賭氣回屋去了。

　　王璇笑著解圍道：「小宸也還是個小孩子，你不用理會他。」

　　但尹暢聽了這話卻一點沒感到安慰，王宸可以在他姐姐的庇護下肆意妄為，邵君凌也可以在他的庇護下當個不懂事的孩子，他卻不行。

　　尹暢恭敬道：「今天的招待叫您費心了，以後有機會我再登門道謝。」

　　王璇：「客氣了。」

　　跟王璇道別後，尹暢就帶著邵君凌離開了薛家別墅。

　　回去路上，他心緒起伏，也不知道跟邵君凌說什麼好。

　　可能是察覺到了尹暢心情不佳，邵君凌時不時偷瞄他，還不住地在副駕座扭來扭去。

　　「扭什麼？」尹暢瞥了他一眼，邵君凌當即不敢動了。

　　尹暢問他：「你知道我今天要去學校找你嗎？」

　　邵君凌一愣，搖搖頭。

　　尹暢：「說話。」

　　邵君凌：「不知道。」

　　尹暢：「你就想不到我會來嗎？」

　　邵君凌悶悶地說：「你說，你忙。」

　　這話他之前確實對邵君凌說過，尹暢被噎了一下，又問：「那你為什麼要說謊騙老師？」

　　邵君凌：「……」

　　尹暢：「為什麼？」

　　邵君凌：「薛子問、薛子問，讓我、去他家。」

　　尹暢：「他讓你去你就去？你喜歡上別人家裡去過生日？」

　　邵君凌：「……」

　　到了家，楊娜準備的一桌子菜全涼了。

　　冰激凌蛋糕放在餐桌中央，看上去也軟趴趴的，化了不少。

　　「回來啦？」見兄弟倆進門，楊娜立即迎上來，擔憂道，「餓了吧？都這麼晚了，我去熱菜，趕緊吃點。」

　　「他吃過了。」尹暢冷著臉往客廳走。

　　楊娜一愣，又看了眼跟在尹暢身後、耷拉著腦袋的邵君凌：「吃過了？在哪兒吃的？」

　　邵君凌也不回答。

　　楊娜是看著尹暢長大的，對方什麼細微的情緒都躲不過她的眼睛，她看出來兄弟倆鬧彆扭了，卻不知道什麼原因。

　　尹暢生氣時是不怎麼喜歡說話的，她只能對邵君凌道：「阿姨做了很多菜，還買了蛋糕，君凌再吃點好嗎？」

　　邵君凌似乎接收到了她的意思，點點頭。

　　楊娜很高興，見邵君凌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書包，想替他去放好，邵君凌卻不鬆手。

　　「那你自己去放？放好了洗洗手，過來吃塊蛋糕。」楊娜揉了揉邵君凌的腦袋，又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跟尹暢說兩句好話。

　　邵君凌抿抿嘴，在玄關口站了一會兒，抱著書包去了自己的臥室。

　　過了十分鐘，等楊娜把菜熱好，招呼尹暢先坐下了，邵君凌才慢吞吞地從裡面出來。

　　其實尹暢早餓過頭了，而邵君凌估計也吃飽了，看他無精打采扒拉著蛋糕的樣子，就知道他沒什麼胃口。

　　吃了兩口，邵君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罐子，炫耀似的給尹暢看。

　　尹暢：「？？？」

　　邵君凌說：「小朋友送的，禮物，蜂蜜。」

　　幾個月的校內輔導下來，他的表達能力好了很多，雖然說話時還是一詞一頓，但比以前已經連貫多了。

　　尹暢仔細瞄了一眼，見那個罐子已經空了，隨口問了句：「吃完了？」

　　他也不知道邵君凌想表達什麼意思，以為邵君凌是喜歡吃這個蜂蜜，特地讓自己看盒子，想讓他也買。

　　邵君凌卻搖頭道：「沒吃，倒了。」

　　尹暢皺眉：「為什麼倒了？倒哪兒了？」

　　邵君凌眨眨眼睛：「薛子問小舅舅，鞋子裡。」

　　尹暢：「………………」

　　尹暢一瞬間差點把筷子折了：「你把蜂蜜倒進了薛子問他舅舅鞋裡！？」

　　邵君凌被他的大聲嚇了一跳，怔怔地瞪著他。

　　尹暢急道：「人家好好地請你去吃飯，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又想起邵君凌沒跟王宸說再見時，王宸那個反應。

　　子不教父之過，弟不教兄之過。

　　邵君凌沒禮貌，尹暢只會為此感到難堪。

　　想到自己還要為邵君凌的惡作劇去給王璇打電話解釋，說不定還得給王宸賠禮道歉，尹暢就煩躁得不行。

　　關鍵是邵君凌還用這種眼神看著他，說不出是困惑還是桀驁，那眼神讓尹暢又一次感覺，好像出錯的是他。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我有說錯嗎？」尹暢瞪著他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別人覺得你很沒教養！？」

　　沒想到邵君凌聽了這話也火了，他當著尹暢的面，用力把那個蜂蜜罐子「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尹暢氣得渾身發抖，這小子真是要反天了！

　　楊娜聞聲從廚房裡跑了出來，見兄弟倆這副劍拔弩張的樣子，也嚇壞了：「怎麼回事啊？不是好好地在吃飯嗎？」

　　尹暢把碗筷一推，道：「怎麼回事！？你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謊騙老師回家，卻背著我跑去同學家過生日，還把蜂蜜倒在人家舅舅的鞋子裡！」

　　……邵君凌根本不知道，他在學校找不到人時有多擔心，他以為那孩子又離校出走了……

　　楊娜疾步走過來，第一時間不是安撫尹暢，竟是護著邵君凌，責備尹暢道：「他還是個孩子，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尹暢震驚不已，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伴了他近二十年的老保姆也站在邵君凌那邊，他的心徹底被刺痛了。

　　邵君凌還是個孩子，所有有被原諒的特權，可他呢？誰來包容他的任性？誰來理解他的心酸和困苦？

　　他負起責任把邵君凌接回家，他聽從姚曼槐的安排走上父親的路，他努力地學著做一個好哥哥，但他自己的心結卻從沒有被解開——無論是自己的身世，還是邵君凌的身世，尹東到底為什麼要瞞著他？

　　楊娜數落完他後，就溫言軟語地去哄邵君凌了。

　　尹暢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轉身就走，楊娜慌亂的呼聲從身後傳來，他都充耳不聞。

　　下了樓，尹暢也想不出要到哪裡去。

　　他在這個城市裡還沒有什麼交心的朋友，也無法獨自上街晃蕩。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尹暢瞄了一眼，是微信群裡的消息，只見賈司齊拍了一堆節目組為他們安排的晚宴照片，還在群裡@他：「你吃過飯了嗎？我們這邊剛結束，準備回宿舍，今天錄節目超開心的！」

　　尹暢苦笑，想到自己這一晚上亂糟糟的經歷，忍不住在群裡回了一句：「沒吃。」

　　賈司齊當即回復道：「怎麼這麼晚還沒吃啊？[可憐][可憐]」

　　柏肖知也發了個問號。

　　尹暢沒回，柏肖知便私聊了他：「出什麼事了？」

　　尹暢猶豫了一瞬，道：「沒有，只是心情不大好。」

　　都是男人，柏肖知一見這話就猜到尹暢現在需要什麼：「見個面？陪你喝杯酒？」

　　尹暢：「行吧。」

　　柏肖知：「……能帶47嗎？雖然他比較煩……但他一杯倒，你一會兒要覺得受不了，把他灌醉就清靜了。」

　　尹暢失笑：「帶著吧。」

　　柏肖知挑了個地方，是他和於銳澤經常見面的一個私人酒吧，位置很隱蔽。

　　他把地址發給尹暢，尹暢就直接開車過去了。

　　三人見了面，賈司齊果然一陣聒噪：「尹暢哥你咋啦？什麼事情心情不好？快跟我們談談心！要不要點些燒烤，這裡的烤茄子賊雞兒棒！不過我們已經吃得很飽了，而且今天的能量也超標了，要不我們看你吃？……」

　　柏肖知迅速點了一扎啤酒，趕緊給賈司齊倒了一杯讓他喝了。

　　十分鐘後，賈司齊果然趴在邊上呼呼大睡。

　　「沒有什麼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柏肖知給尹暢也倒了一杯，緩緩道，「一杯不行，就兩杯。」

　　尹暢又笑了：「謝了。」

　　跟他倆在一起，尹暢確實感覺輕鬆了許多，可他笑歸笑，心中仍然一片苦澀。

　　兩人一來一回喝了好幾杯，柏肖知才試探性地開口問：「出啥事了？說出來可能會好受點，你放心，我嘴巴嚴，無論聽到什麼，出了這扇門，絕對不對第二人講。」

　　「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想讓自己出來冷靜一下，」尹暢慢慢喝了口酒，才道：「今天是我弟生日。」

　　就因為今天是邵君凌的生日，尹暢怕自己呆在那裡會忍不住對他發火，所以才跑出來。

　　「嗯？」柏肖知知道尹暢有個弟弟，他之前看過新聞，今天做節目時尹暢也有提，感覺尹暢還挺關心他這個弟弟的。

　　原來今天是他弟生日，難怪尹暢這麼早走。

　　「生日怎麼了？」柏肖知問。

　　「我讓家裡的阿姨給他做了飯菜，訂了蛋糕，還想好了晚上陪他在家裡看一部動畫電影，可等我到了他學校，卻撲了個空……這傢伙騙了老師，背著我去了他同學家裡。」

　　柏肖知：「呃，說謊是不好，該好好教育一下。」

　　尹暢：「呵，我教育不動他。」

　　柏肖知：「他不聽你話？」

　　尹暢：「嗯……」

　　何止，想到邵君凌都敢當著他的面砸那個蜂蜜罐子，尹暢就氣不打一處來。

　　柏肖知：「那個，是不是因為，他跟你還不怎麼親？我聽說過一點你們的關係……」

　　尹暢細細回想著，眼中一片晦暗：「是不親，這麼長時間，他只叫過我一聲『哥哥』，就是我去福利院找他那天……你信不信？」

　　柏肖知：「……這個，過分了吧。」

　　尹暢自嘲般笑了笑：「我欠他的。」

　　柏肖知：「別這麼說。」

　　尹暢這麼說不是沒理由的，畢竟他是尹東的養子，他享受了本該屬於邵君凌的一切。

　　過了一會兒，尹暢又幽幽道：「我有時候看著他，感覺像是在看我自己。」

　　「……嗯？」柏肖知沒明白，他在新聞裡見過那孩子的照片，肯定沒尹暢好看。

　　尹暢解釋道：「他沒有媽媽，我也沒有，現在我們都沒了爸爸……我當時在福利院看到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這小孩跟我相依為命了……你能懂這種感覺麼？」

　　柏肖知是獨生子女，父母雙全，現在身邊多了個每天黏著他的賈司齊，他還煩得每天想把人踹飛，實在無法感同身受。

　　尹暢失落道：「我想對他好，可他跟我不親……」

　　是的，尹暢害怕，他怕自己做得再多、再好，都捂不熱邵君凌的心。

　　柏肖知試著設身處地想了想，突然覺得尹暢挺可憐的。

　　本以為像尹暢這樣站在影帝父親的肩膀上，一出道就紅透半邊天的新人，就是受了上天眷顧的命運之子，絕對體會不到他們這種十八線小撲街的辛酸……

　　但他錯了，人活一世，並不是每個人都想要名要利，縱使是尹暢這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心裡也有自己的苦，他的苦來自無法被填補的親情。

　　尹暢歎了口氣，又道：「你猜他今天晚上去哪兒了？」

　　柏肖知：「哪？」

　　尹暢：「王宸家裡。」

　　柏肖知：「……哈？」

　　尹暢：「準確的說，是王宸他姐家裡，他跟王宸的外甥是同班同學。」

　　柏肖知：「……」

　　尹暢：「我去接他的時候，他在人家家裡玩得歡呢。」

　　他不喜歡王璇同情他們的目光，也不願去想像邵君凌在別人家裡其樂融融的樣子。

　　尹暢：「而且，他還帶了罐蜂蜜，倒在了王宸鞋子裡。」

　　「……這、這什麼騷操作？」柏肖知強忍著笑意。

　　尹暢知道的柏肖知不喜歡王宸，所以說到邵君凌的惡作劇，他自己也笑了笑。

　　他現在明白邵君凌會這麼做的理由了——估計還是氣王宸當初說了自己壞話，才找機會去報復的。

　　但這畢竟不是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處理這種事，大人有大人的做法。這段時間尹暢跟王宸接觸下來，也感覺對方其實人不壞，頂多就是幼稚了點，虛榮了點……

　　現在被邵君凌搞成這樣，尹暢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跟王宸接觸了。

　　而且，想到邵君凌隔了這麼久還記著這種仇，尹暢也覺得這孩子心機有點深。

　　柏肖知敬了他一杯，勸他道：「我說句實話，你聽了別生氣。」

　　尹暢：「？」

　　柏肖知：「我覺得你是太在乎他，對他太好了，才會壓力這麼大。我要是有個親弟弟，他要敢不聽我話，拖過來揍一頓就完事兒了。一頓不行？兩頓！熊孩子跟他這麼多廢話？不打不成器啊。」

　　尹暢：「……」

　　柏肖知：「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尹暢瞇著半醉的眼睛，指著他道：「在國外，你要這麼做，會被警察抓起來，關進牢裡，少說判半年十個月。」

　　柏肖知：「………………」

　　不過跟柏肖知傾訴了一番後，尹暢確實好受了很多。

　　看著一桌子的空酒瓶，還有在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賈司齊，尹暢笑著搖搖頭，道：「我該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晚上王宸回自己公寓，穿上鞋出門走了幾步，感覺腳底哪裡怪怪的。

　　上了車脫鞋子一看，襪子上一片黏糊糊，都滲進去了。

　　「？？？」這什麼東西？

　　小心翼翼湊近聞了聞，臭臭+甜甜的味道。Σ( ° △ °)︴

 

 

第36章 我陪著你

　　回了淮河公寓,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客廳裡還亮著燈, 餐桌上的飯菜都被收拾掉了, 只留著一盤楊娜為他新炒的麵條，但他回來太晚，也已經涼了。

　　楊娜聞聲從臥室裡出來, 壓著聲音問：「小暢，你去哪兒了？」

　　尹暢渾身透著寒氣，什麼話都不想說。

　　楊娜走近才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既心疼又無奈：「吃過東西了嗎？要不要我再給你做點吃的？」

　　「我不餓, 」尹暢搖頭，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人呢？」

　　「好不容易哄去睡了……」楊娜也不知道怎麼勸他，憂心忡忡道, 「聽阿姨的，別再吵架了, 我已經說過他了，那孩子也不好受，你走後一直掉眼淚。」

　　尹暢：「……」那傢伙還知道哭啊？

　　見尹暢面露疲色, 楊娜又道：「不想吃就早點歇息吧, 明天一早我給你熬點粥。」

　　尹暢「嗯」了一聲，揮手示意楊娜也去休息，然後虛晃著腳步朝主臥走去。

　　等進了臥室，尹暢想去開燈，又怕燈一亮會影響邵君凌睡覺, 就這麼呆呆地在黑暗中站了一會兒。

　　有那麼一瞬間，他特別想從這裡搬出去……

　　但心底的責任感又湧上來，壓過了他想逃避的衝動。

　　尹暢認命地輕歎了口氣，等眼睛稍稍適應了光線，正想摸黑去洗把臉，轉身卻見書房的小床上，邵君凌抱著膝蓋坐在那裡，正默不作聲的望著自己。

　　尹暢一口氣沒緩過來，過了幾秒才沙啞著聲音問：「你還沒睡？」

　　邵君凌眨了下眼睛，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眼神這會兒又顯得那麼無辜和委屈。

　　尹暢喝得醉醺醺的，感覺自己似乎沒有離開之前那麼生氣了，也或許是邵君凌可憐巴巴的眼神取悅到了他。

　　想到今天是那孩子的生日——雖然現在已經過12點——不管怎樣，還是跟他說句「生日快樂」吧。

　　……總得有人先服軟，不是麼？

　　尹暢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邵君凌的床前，慢慢蹲下身，心情複雜地望著他。

　　他還那麼小，抱著腿蜷縮起來的樣子，像只害怕被人遺棄的小狗……

　　邵君凌看著尹暢，怯怯地叫了聲：「哥哥。」

　　這是第二次……從福利院見面後，邵君凌第二次叫他哥哥。

　　然後，他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尹暢一下子心軟了，其實他要的不多，就這五個字，他一晚上的心傷似乎就被治癒了。

　　他甚至開始反省自己的過錯，比如在邵君凌跟他炫耀那件惡作劇的時候，他沒能心平氣和的勸導，畢竟這孩子會那樣做也是為了給他「報仇」。

　　不過，在薛子問家看到的那一幕，還是讓尹暢有些耿耿於懷。

　　他低聲問邵君凌：「別人有爸爸，有媽媽，還有舅舅……你羨慕嗎？」

　　邵君凌一愣，搖搖頭。

　　因為不再生氣，尹暢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酒勁有點上湧，他大腦鈍鈍的，又問：「為什麼不羨慕？你只有……我一個。」

　　邵君凌垂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說了兩個字：「夠了。」

　　夠了。

　　他說夠了。

　　尹暢笑了，他伸手揉了揉邵君凌的腦袋，輕聲道：「邵君凌，生日快樂……」

　　他還想對邵君凌說：我現在也只有你一個了，你以後聽話點，好不好？

　　可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也越來越沉。

　　他見邵君凌張了張嘴，說著：「我、我以後……」

　　但還沒等到邵君凌說出那句話，尹暢就醉倒在他的床邊。

　　邵君凌抓著尹暢的手，用一副還帶著稚氣的嗓音呢喃道：「我以後，一直，陪著你。」

　　……

　　第二天，尹暢是在他弟弟那張小床上醒來的。

　　邵君凌扛不動他，拖了他兩下，他覺得煩人，就自己迷迷糊糊爬上去睡了。

　　醉酒後冷，他還在無意識間搶了邵君凌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團，徒留邵君凌手足無措地趴在床腳守了他一夜。

　　當然，這些他都不知道。

　　尹暢起來的時候，只見床沿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排東西，有果凍布丁、巧克力、好麗友派、手工紙花……他一臉懵逼，隨手揀了朵藍色的紙花來看，見底下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邵君凌生日快樂！」

　　這是……邵君凌昨天收到的生日禮物？

　　那傢伙把禮物都背回來了？但怎麼都放在這裡？

　　尹暢把那些小禮物都收起來放在床頭櫃上，恍恍惚惚地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

　　他只記得，邵君凌似乎跟自己說了「對不起」。

　　那一句道歉給了他極大的安慰，尹暢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是熨帖的。

　　可為什麼他會睡在這張床上呢？難不成自己跟那傢伙聊著聊著就醉倒了？

　　……呃，好沒形象。

　　尹暢走出臥室，見到楊娜後問：「邵君凌呢？」

　　「你起來啦？」楊娜趕緊起身去廚房給他準備早點，「他上學去了呀。」

　　「嗯？」尹暢看了眼時間，都快九點了。

　　「我給他叫了輛車，直接送去德音了。今天週五，他說還要上一天課，」楊娜在廚房裡邊忙乎邊問，「昨晚他跟你道歉了嗎？你出去後，我就跟他說了，砸東西是不對的。我還告訴他，去人家家裡一定要懂禮貌，他倒蜂蜜那件事也是錯的，所以你知道後才會這麼生氣……」

　　楊娜端著熱粥和剛煎好的荷包蛋走出來，又道：「其實那孩子還是聽得進去的，只要你好好跟他說……以後他要是哪裡做的不對，你覺得不好說，就跟我講吧，我來替你教他。」

　　尹暢：「嗯……」

　　原來邵君凌會道歉是多虧了楊娜的教導，他說怎麼那小傢伙就開竅了。

　　但有了楊娜後面那句話，尹暢也覺得壓力小了不少。

　　楊娜：「我看那孩子今天起來心情好像挺不錯的，你原諒他了吧？」

　　尹暢點點頭，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原諒他咋辦？

　　楊娜又勸他：「昨晚你好像喝了很多酒，雖然你已經成年了，但以後……能不喝還是少喝點，不要仗著年紀輕就亂來。」

　　尹暢敷衍地「嗯」了一聲，心說他是心情不好才去借酒消愁，平日誰沒事兒願意把自己灌得七葷八素的啊……不過，昨晚跟人喝完酒回到家，邵君凌就叫了他哥，還跟他說了對不起，搞得他跟柏肖知傾訴的那些話都有點矯情了。

　　而且昨晚見他有些喝多，柏肖知還特地叫了個代駕司機，先跟著司機把他送到這裡，又拖著神志不清的賈司齊打車離開，估計也折騰到了很晚。

　　尹暢邊喝粥邊找手機給對方發了條消息：「昨天謝謝了。」

　　柏肖知估計是還在睡覺，沒回。

　　尹暢瞧見邊上擺著一個快遞盒，猜是他讓姚曼槐幫忙給邵君凌挑的生日禮物。

　　因為昨晚出了點意外，也沒好好給邵君凌慶生，尹暢拆了外盒，見裡頭又是模型玩具。他從國外寄過來的那些就夠邵君凌玩上幾年了，這種禮物其實沒什麼新意。

　　尹暢想了想，給林老師發了條消息，問邵君凌有沒有到學校，林老師回復說已經到了。今天上完課，邵君凌就該回來過元旦假期了。尹暢這回特地叮囑林老師轉告邵君凌，說自己晚上會去接他，而後又問：「德音的學生能不能帶手機上學？」

　　林老師：「可以是可以，但學校規定上課期間手機必須上交，放學後再統一歸還，否則小朋友容易分心玩遊戲。」

　　尹暢：「好的。」

　　飯後他去公司打卡訓練，順便讓陸靈鵑幫自己去打聽一下王宸昨晚錄節目時穿的那雙鞋是什麼牌子和碼數。

　　期間他收到了柏肖知的回復，柏肖知問他：「你好些了嗎？」

　　尹暢：「好多了，現在在練舞。」說完還拍了張舞蹈室的照片發給他。

　　柏肖知：「……？？？」靠，他現在還頭痛，尹暢居然已經在練舞了？那傢伙是什麼變態體質！

　　傍晚陸靈鵑找他，說打聽到了，王宸鞋子是韓國一個小眾奢侈品牌的定制款，碼數42，價格在一萬左右。

　　尹暢心說那小混蛋要知道他為惡作劇付出的代價比他收到的生日禮物還昂貴，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吧，反正出錢的又不是他。

　　尹暢問陸靈鵑：「這鞋在國內買得到嗎？」

　　陸靈鵑：「國內沒有專櫃，怎麼了，你喜歡他的鞋？」

　　尹暢：「不喜歡。」

　　陸靈鵑：「……」

　　尹暢：「算了，沒事。」

　　尹暢自己想辦法按王宸的碼數在國外某奢侈品官網上給他挑了雙價格差不多的皮鞋，直接下了單。

　　練完舞尹暢去德音接邵君凌，等小傢伙上了車，他就彎腰從後座取了新買的手機丟給他：「給你的，生日禮物。」

　　邵君凌新鮮地捧著手機盒子左看右看。

　　尹暢跟他解釋：「有了這個，以後你在學校也能直接跟我聯繫，如果我有什麼安排，也會提前告訴你，以後不許再撒謊了啊。」

　　邵君凌點點頭。

　　尹暢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喜歡這玩意兒，輕咳了一聲，笑問：「該說什麼？」

　　邵君凌：「……謝謝。」

　　尹暢：「謝誰啊？」

　　邵君凌耳根發紅：「謝……謝哥哥。」

　　之後兩人誰都沒提昨天發生的事，尹暢也沒問邵君凌自己怎麼會睡在他床上，畢竟他是個大人，大人有大人的自尊，喝斷片這種事……想想還挺丟臉的。

　　回到家，尹暢又親自教邵君凌怎麼使用手機，替他申請了微信，註冊了賬號，加自己好友。

　　邵君凌戳著微信界面裡尹暢的頭像，好奇道：「這個能、能、看到你嗎？」

　　「看到我？什麼意思？」尹暢納悶。

　　「就是，像那個大的，一樣。」邵君凌用手指比了比ipad大小。

　　尹暢反應過來，邵君凌說的是Facetime，他指點邵君凌：「這個也有，點這邊，視頻通話……對，接通就能看到我了。」

　　邵君凌試著打了一下，尹暢在邊上接了，兩人的大頭就出現在了彼此的屏幕中。

　　「嘿……」邵君凌捧著手機，居然傻乎乎地笑了一聲。

　　尹暢看到屏幕中的邵君凌扯著嘴角，都愣了愣，可等他偏頭去看時，那傢伙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開飯啦！」楊娜從廚房出來，見尹暢和邵君凌拱著頭坐在沙發那兒，心裡也一陣欣慰……兄弟就是兄弟喲，今天吵、明天和，感覺這日子過得比在國外有生活氣多了。

　　跨年夜那天，尹暢拿到了兩張星耀台新年晚會的嘉賓觀眾席觀賞票。他原本懶得去，但見邵君凌一個人在那兒玩模型，想到自從把他領回家後，好像也沒什麼機會帶他出去玩過，於是問他想不想去看晚會。

　　邵君凌仰著頭問：「你要、去嗎？」

　　尹暢一怔：「去啊。」邵君凌想去的話，他哪能不陪他去。

　　邵君凌聞言就把模型零件一個個收好，從地上爬了起來，等著尹暢的下一步指示。

　　尹暢見小傢伙不期待也不興奮的淡定模樣，懵了兩秒，才叫他去換身衣服。

　　參加晚會要著正裝，他們坐的又是嘉賓觀眾席，很可能會被拍到。

　　邵君凌入學前，尹暢為他買過一堆衣服，他記得有夏冬兩款小禮服，就是供他在正式場合穿的。

　　但這是邵君凌第一次穿正裝，當被裹進束腰的小西裝裡時，他只覺得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怎麼動了。尹暢看他穿完走起路來像企鵝一樣搖搖擺擺，忍不住一陣狂笑。

　　邵君凌立在原地羞惱地瞪著他，一副有苦說不出、有氣沒出發的樣子。

　　「好了好了，多穿幾次就習慣了。」尹暢笑著走過去，一邊哄他，一邊彎腰替他整衣領。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尹東也這麼為自己整過衣領，父親慈愛的面龐似乎還在眼前。尹暢臉上驀地閃過一絲哀傷，手上的動作卻不由自主地溫柔起來……

　　楊娜走出來看見這一幕，也想起了同樣的場景，如今一大一小彷彿顛了個個兒，不知怎麼，她的眼眶就有些濕潤。

　　楊娜用力擠了下眼睛，站在邊上道：「唉喲，君凌這麼一穿真是帥多啦！」

　　邵君凌聞言臉頰又紅了紅，但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身前的尹暢。

　　電視台人多，雖然嘉賓票的進場通道和普通觀眾不同，但尹暢也怕邵君凌跟他走散，於是路上反覆叮囑他到時候緊跟著自己，還讓他隨時留意手機，萬一走散了，就打電話。

　　到了地方，有專門接待嘉賓的工作人員領尹暢和邵君凌去休息室。

　　尹暢所在的那間還坐著幾個中年男女，其中一個見了他就道：「欸，這是尹東的兒子啊。」

　　這話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其中兩人尹暢感覺有點面熟，仔細一瞧，想起是在父親追悼會那天見過。

　　他是小輩，理應主動打招呼，於是帶著邵君凌跟眾人一一問好。

　　在座的人不是跟尹東有私交，就是看過尹東電影的，這會兒都圍著他們兄弟倆聊了起來。

　　尹暢能明顯感覺到他們看邵君凌的目光帶著探究與好奇，雖然姚曼槐在當初的闢謠新聞中擺出了他和邵君凌沒有親緣關係的證據，但邵君凌的長相擺在這裡，怎麼都躲不掉別人心裡的揣測。

　　也有人關注過尹暢的近況，笑道：「小尹，你最近人氣很高啊。」

　　另一人聽他起了頭，立即附和道：「是啊，上個月我女兒還拿了本小尹上封面的雜誌過來，問我認不認識。她說她班上好多人女生都喜歡這個小明星，還想讓我來要簽名……」

　　「哈哈，那今天正好，趕緊讓小尹給你簽兩個，拿回去讓你女兒開心開心。」

　　「現在的小年輕是真厲害，什麼小花小鮮肉，兩三年換一茬，我都快跟不上潮流了。」

　　「沒辦法，時代確實不一樣了，網上現在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顏值決定一切。」

　　「哈哈，那小尹能這麼紅也不奇怪了。」

　　「光有顏值哪夠？還得靠背後推手。尹東早年那個經紀人，誰來著？哦，那個姓姚的，她是個有手腕的女人，背後資源也多，小尹現在是跟著她吧？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當尹暢不存在似的，雖然他們說的是大實話，但尹暢聽著總覺得不是滋味。

　　在他們口中，自己好像並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件商品。

　　只要他的定價高昂，就能讓消費者不明覺厲、趨之若鶩……

　　但也可能娛樂圈就是這麼一個現實的地方，那幾人聊完，還熱情地跟尹暢交換了聯繫方式，尹暢一看他們各自的頭銜，有資深演員，有知名編劇，還有電視劇導演……各個都是響噹噹的人物。

　　不一會兒，接待的工作人員就來帶他們入席了。

　　尹暢讓邵君凌坐自己右手邊，左邊挨著星耀台的一位女製片人。

　　嘉賓席座位有點高，邵君凌坐上去後兩腳凌空，不安分地在那裡晃動，尹暢趕緊提醒他：「好好坐著，別晃腳。」

　　晚會是現場直播，比電視直播提前半個小時開場，前面是一段相對冗長的主持獨白，接著又是幾首傳統歌曲串場，邵君凌似乎不感興趣，又開始左顧右盼。

　　尹暢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偏過頭去小聲道：「別亂動，有攝像機，可能會拍到你的。」

　　這一幕恰好被攝像機給捕捉到了，形象出眾的尹暢在幼弟耳邊溫言教育的模樣立即吸引了導播的注意力，他拿起對講機道：「三號機位，一會兒多給嘉賓席14-15號位幾個鏡頭。」

　　尹暢提醒完後也沒放開邵君凌，一旦察覺到這小傢伙不規矩，就捏捏他的手。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那之後邵君凌都還算安分。

　　晚會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唱歌跳舞、小品相聲，還算精彩。但這些節目對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來說，估計吸引力還沒有一部動畫片來得強。

　　退場時也是嘉賓席的人先離開，等出了演播廳，坐尹暢左邊的女製片忽然叫住他道：「尹暢，留一下步。」

　　尹暢：「？」

　　那女人笑看了兄弟倆一眼，又正式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才道：「我們最近正在策劃一部親子綜藝節目，主要想邀請演藝圈內的一些星二代及其幼輩親屬組隊參加。因為是第一期，我們邀請的成員知名度都非常高，目前已經有兩對確認會來……我剛看到你和你弟弟，覺得你們非常適合，你有沒有興趣考慮一下？」

　　尹暢一愣，第一反應是想拒絕，畢竟他自己也才一隻腳踏進娛樂圈。

　　半年前，邵君凌的身份還在網上引起過軒然大波，他要再帶這孩子參加綜藝，那網上還不翻天？

　　再說，別看現在邵君凌穿了小禮服，整得像模像樣的，可他萬一上了綜藝，身上那些缺點肯定是藏不住的，到時候播出來，不被網友噴死就怪了。

　　尹暢趕緊找了個借口拒絕道：「抱歉，我弟弟現在還在上學，恐怕不大方便。」

　　沒想到那位女製作人道：「這個完全沒問題，我們這檔節目計劃在半年後的暑假開始錄製，目前已經確認邀請的兩對，其中也有兩個孩子在上學，年紀跟你弟弟差不多大，我想他們到時候肯定會有共同話題的。」

　　她說著還朝邵君凌擠擠眼睛。

　　尹暢的借口未能生效，只能尷尬道：「那等我回去跟我的經紀人商量一下再說吧。」

　　那女製作人笑道：「好，等這部綜藝的具體策劃成型，我也會提前發給你們姚總過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一）

　　尹暢醉倒那晚，邵君凌把自己背回來的生日禮物拿出來，一個個放在哥哥身邊。

　　給哥哥……

　　給哥哥……

　　都給哥哥……

　　嘿嘿嘿……

　　（二）

　　尹暢：「想不想去看晚會？」

　　邵君凌：「你要去嗎？」

　　尹暢：「去啊。」

　　邵君凌（從地上爬起來）：「好吧，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尹暢：「？？？」

 

 

第37章 節目播出

　　聽對方這口吻, 似乎也跟姚曼槐關係匪淺, 但經歷過那場網絡風暴的尹暢已打定主意, 不把邵君凌也扯進這個圈子裡來。

　　然而，事情似乎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當晚, 他和邵君凌在星耀台跨年晚會嘉賓席的鏡頭就被有心的網友截圖上傳了網絡，並引發了熱轉。

　　「這就是當初那個差點被尹東收養的孤兒？」

　　「有了明星哥哥畫風就是不一樣啊，差點沒認出來……」

　　「為什麼暢暢看他的表情這麼溫柔？神仙哥哥啊啊！」

　　「看來這倆兄弟關係挺不錯的嘛！」

　　「現在去福利院還有機會被尹暢當妹妹領回家嗎？[檸檬][檸檬][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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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肖知刷微博時看到這一條, 單獨@了尹暢。

　　柏肖知：「這是你弟？」

　　柏肖知：「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不像是熊孩子啊。」

　　尹暢點開他發來的鏈接，一下愣了, 他想到過電視直播時自己和邵君凌可能會被鏡頭掃到，但沒料到電視台直播會把他們拍得這麼清晰。

　　尹暢趕緊聯繫姚曼槐, 告訴了她這件事，問她能不能想辦法把那些照片撤掉。

　　姚曼槐卻道：「照片拍得不錯, 這種話題對你的人氣有加成作用，用不著撤。」

　　尹暢擔憂道：「可邵君凌還是個孩子。」

　　姚曼槐在那頭沉默了兩秒鐘，才道：「尹暢, 在邵君凌被爆是尹東私生子那個醜聞開始, 他就不只是個普通的孩子了。」

　　尹暢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反駁了。

　　掛了電話，姚曼槐笑著搖搖頭，這孩子，怎麼跟他爸當年一模一樣，心態還是沒有徹底調整過來啊。

　　十天後, 尹暢他們錄的那期《偶像面對面》開播了，除了香芒台，節目也會在各大網絡平台同步上線。

　　尹暢等人提前上微博對節目進行了轉發宣傳，幾個人還在群裡約好了晚上一起上網看，這樣還能看到網友的實時反饋。

　　吃過晚飯，尹暢早早地抱著ipad回了臥室。這是他第一次上電視節目，尹暢也挺在意自己上電視的形象和經後期製作過的節目效果。

　　「讓你的偶像們近距離接觸——歡迎來到大型綜藝訪談節目《偶像面對面》！！」

　　時間一到，隨著主持人的一句開場白，五個現場嘉賓進入了觀眾的視線，但尹暢都沒看清自己的人影，畫面就被網友瘋狂的彈幕刷屏了。

　　「王宸！王宸！最愛王宸！王宸！王宸！最愛王宸！！」

　　「第一次看到會動的暢暢啊啊，激動死我了！！！」

　　「啊啊啊我東哥的崽啊，媽媽來了！」

　　「王宸！！你永遠是我心中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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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摸索著調整了一下彈幕的數量，耳機中，主持人也已念完了開場白。

　　「很高興五位大帥哥能一起光臨現場！接下來就讓我們直接進入正題，開始《偶像面對面》的熱辣開場——快問快答！」主持人看向尹暢身上，「先問你吧，尹暢！十個問題，每個問題必須在三秒內反應，如果超過時間會有相應懲罰，準備好了嗎？」

　　尹暢一愣，印象中主持人先問了王宸一個問題，怎麼沒放出來？

　　瞄了眼微信群，那幾人也在討論這一點。

　　於銳澤：「開頭主持人問王宸為啥單獨轉發微博的那一段怎麼被剪掉了？」

　　賈司齊：「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柏肖知：「可能是沒什麼爆點吧，就直接刪了。」

　　於銳澤：「哦哦，難怪，這樣也好！我還真怕王宸那些粉絲捕風捉影說我們排擠他……」

　　此時，節目中的尹暢已稍稍坐正身子迎接主持人的提問。

　　快問快答是台本上寫到過的環節，尹暢提前準備過，但為了節目效果，主持人會臨時更替兩到三個問題來考驗他們的現場反應，如果三秒內答不上來，就需要接受節目組的懲罰——被一個巨型強力吹風機吹頭。

　　別看只是被吹頭，這對那些需要靠髮型來撐顏值的明星來說簡直堪比酷刑。

　　尤其是發量少的、髮際線高的、臉部骨骼不夠立體的，甚至臨場反應不夠鎮定的，被猝不及防的強風一吹……那畫面真叫人不敢直視。

　　「年齡？」主持人開始報題。

　　「十八。」

　　「身高？」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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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幾個問題主要是為了讓觀眾瞭解尹暢的基本信息，尹暢對答如流，但問到第七個時變了，原本是「興趣愛好」，結果變成了「最喜歡的人」。

　　尹暢愣了一秒，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爸爸。」

　　現場靜默了一下，彈幕也配合這個回答出現了各種聲音——

　　「哎，想起尹東了，傷心……」

　　「可憐的孩子555，姐姐抱抱……」

　　「又蹭老爸熱度……嘔！」

　　「人家說最喜歡的人是自己的爸爸有什麼問題？」

　　「人死不能復生，暢暢節哀。」

　　「到現在還在靠尹東炒作自己，真噁心！」

　　「尹東去世都半年了還不允許人家兒子提起？什麼道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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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一提到「尹東」，彈幕中就會出現一些不大好聽的話。

　　他心裡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以前姚曼槐讓他不用去理會這些非議，還說有爭議才有熱度，但看到次數多了，他實在無法不去在乎。

　　尹暢不由想，以後是不是不在公眾場合再提尹東比較好？

　　可他不提，別人就能把他和尹東徹底分開了麼？

　　好在主持人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逗留太久，很快繼續問了下去。

　　「談過幾個女朋友？」

　　「三個。」

　　「現在是單身嗎？」

　　「是。」

　　按照台本，主持人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尹暢的夢想，結果又被改成了「目前最關心的事」。

　　「弟弟的……」這裡，尹暢記得自己當初差點要說出「弟弟的身世」這種答案，後來反應過來，答了「弟弟的成績」。

　　至此十個問題都答完了，尹暢反應很快，所以不用接受懲罰，但主持人卻對「女朋友」和「弟弟的成績」這兩點進行了展開追問。

　　她狡黠地笑道：「剛剛尹暢說自己談過三個女朋友？可你現在才十八歲，難道是早戀嗎？」

　　這個問題陸靈鵑原本建議讓尹暢直接回答「沒有」的，但尹暢不喜歡撒謊，而且他之前在國外社交網發過的情侶照也曾被國內網友扒過，如果刻意隱瞞，反而顯得虛偽。

　　「嗯，我五歲就去了國外，十五歲談了第一個女朋友，可能是環境關係吧，這種事在我身邊很常見。」

　　「十五歲，那時候你多高？」主持人八卦道。

　　「嗯？182？」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畫面切到觀眾席，近距離拍攝了幾個女粉絲花癡的表情，後期還在她們頭頂掛了兩個「迷妹」的標籤。

　　主持人也做了個吃驚捂嘴的動作：「這麼高？那身材豈不是跟現在差不多？」

　　尹暢：「那時候要比現在瘦一點。」

　　主持人：「比現在還瘦？你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胖啊！」

　　尹暢：「當初骨架還沒怎麼長開，後面我練了三年泰拳，現在身體會比以前更結實一點……」

　　現場再度呼聲一片，觀眾席上，又有不少女粉絲頭頂「突突突突」地冒出「迷妹」標籤，製造出了尹暢粉絲在不斷增加的效果。

　　「那……」主持人笑得詭異，「你戀愛期間，有沒有跟女孩子有那方面的……」她意有所指地停在了令人遐想的地方。

　　尹暢也不裝傻，他笑了笑，坦然道：「當然沒有，只是很純潔的拍拖。」

　　主持人：「有多純潔？」

　　尹暢：「結伴參加派對，偶爾打個kiss，就這樣。」

　　尹東不反對他早戀，但特地叮囑過他在成年之前不能有性行為，尹暢倒是想體驗一把，但和最後一個女朋友分手時他都還沒成年，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現在工作這麼忙，還要照顧邵君凌，估計短期內也不會有戀愛的精力了。

　　配合他那句話，後期直接在尹暢身上蓋了「純潔」「處男」兩個卡通圖戳。

　　彈幕瘋狂地刷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當然，也有因為尹暢沒了初吻而心碎的潔癖粉，但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是被尹暢的顏值迷得神志不清的腦殘粉。

　　「完全沒關注尹暢在說什麼，一直盯著他的喉結、手指、大長腿看，快瘋了……」

　　「啊啊啊說喉結手指大長腿的等等我，你不是一個人！」

　　「還有，明明都是坐著，覺得尹暢的坐姿比所有人都優雅好看！」

　　「坐姿好看+10086」

　　「本來是衝著王宸來的……手控莫名其妙被尹暢圈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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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有一點受不了這群女粉的直白，索性把彈幕關了，畫面頓時清爽了許多。

　　接著主持人又問：「為什麼目前最關心的是弟弟的成績？弟弟的成績不好嗎？」

　　尹暢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他沉吟道：「嗯……他偏科有點嚴重。」

　　後期又配合他的表情給他掛了兩個晃動的「操心」標籤。

　　主持人：「你這麼關心弟弟的成績，自己是不是學霸啊？」

　　尹暢：「還行，有A也有B。」

　　這時，節目中直接插入了一段尹暢在國外入讀的那所私立學校的相關介紹，這是一所享有美高最高榮譽的「藍帶高中」，由於該中學和加州理工大學所在地相同，該校每年考入加州理工的學生比例是普通公立中學的十倍。而眾所周知，加州理工又是在物理、行星科學、地理學領域被公認為全美第一的常春籐名校……類比國內高中，尹暢相當於是在國內top高校錄取率超過30%的高中裡唸書，成績還屬於中上游水平，如果他參加高考，考個重點大學完全沒問題。

　　尹暢的腦袋邊頓時被掛上了好幾個金光閃閃的「學霸」標籤。

　　這段介紹學校的VCR在節目錄製期間是沒有的，尹暢只記得主持人問他是不是學霸時，自己解釋過他的理科成績很一般，也對加州理工完全沒有興趣。在他就讀的學校裡，身邊最受歡迎的同學從來不是成績全A的學霸。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段也被剪掉了，直接跳到了主持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看來我們尹暢也是個很負責任的哥哥哦，那有沒有什麼話想趁這個節目對弟弟說的？」

　　尹暢笑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現場觀眾和主持人都笑了，之後她又連帶問了在座其他四個人的成績，率先被開刀的就是王宸。

　　王宸笑說自己成績可好了，除了英語，其他每次都考九十幾分，後期在他頭邊貼了好幾個「自信」的標籤。

　　但主持人沒抓著他成績好的那麼幾門問，反而八卦起了他的英語成績有多差，王宸機智道：「差到唱英語歌只能靠死記硬背的程度。」

　　主持人適時恭維道：「哇！那也很厲害了好不好，我聽過你唱英文rap，發音很標準誒！」

　　後面還有一大段，是問另外三人的成績，於銳澤的成績不錯，柏肖知和賈司齊都是學渣，但這一段也被剪得兩三句話就帶過了，節目組只在於銳澤說自己初升高考了年級第一時給了柏肖知和賈司齊一個鏡頭，兩人被後期製作成了兩眼發光一臉羨慕的「迷弟」模樣。

　　好在快問快答是每個人都享有的入鏡環節，排在尹暢後面的依次是於銳澤、柏肖知和賈司齊，最後一個才是王宸。

　　原本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王宸粉看到節目組專門為自家偶像做了個用八抬大轎抬出來的動畫，瞬間樂翻了。

　　但沒想到，給王宸的十問十答中第一個問題就被改掉了，王宸呆了三秒都沒答上來，隨著懲罰提示音響起，狂風機快速移到了他面前，只聽「轟」的一聲，王宸整張臉都差點被吹平了。

　　全場一陣狂笑，連主持人都忍俊不禁道：「王宸你是等了太久所以走神了嗎？」

　　她接著又問：「作為本場第一個被懲罰的嘉賓，你有什麼感受？」

　　王宸還沒從被吹風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呆呆地問了一句：「為什麼是我？」

　　尹暢忍不住又開了彈幕看網友反映——

　　「哈哈哈哈王宸那個懵逼的表情也太可愛了吧？」

　　「還好還好，咱們宸宸發量驚人，任憑那風吹雨打都不怕鴨！」

　　「還『為什麼是我』哈哈哈，因為你是壓軸，是主角啊，節目組當然要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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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繼續下面的九問，問到第八個問題時，她靈機一動，給改成了「說出本場嘉賓中你最喜歡的一位」。

　　王宸又愣了，其中三個他都不怎麼認識，唯獨尹暢他關注最多，但那並不是喜歡……

　　其實這時候隨便說一個人就好了，可他就怕主持人接下來展開提問，問他為什麼喜歡那個人，那樣答不上來會更尷尬。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三秒鐘迅速過去了，懲罰提示音再度響起，「轟」一聲……他又被吹了。

　　當初在現場，他們就因為王宸接連兩次被罰而樂得不行，如今再看經過後期製作的片段，群裡幾人也全是「哈哈哈哈」。

　　而且調皮的節目組還慢速回放了王宸猶豫這個問題的過程，只見他的視線不斷瞟向尹暢，尹暢也在看他，但對比王宸偷瞄的視線，他看得非常坦蕩，而且還微微勾著嘴角——後期在他邊上加了五個字「玩味的笑容」。

　　等王宸收回視線、欲言而止，後期又在他頭頂添了一條心情獨白：「喜歡，卻不敢說……」

　　配上果凍般Q彈的粉色字體和魔法音效，慢慢浮現，把王宸搞得像個滿懷心事的少女。

　　尹暢：「？？？」

　　彈幕瘋了。

　　群裡也瘋了。

　　賈司齊：「哈哈哈哈哈王宸那個眼神！！」

　　柏肖知：「這後期是魔鬼嗎？笑死我了！」

　　於銳澤：「辣眼睛哈哈哈……[捂眼][捂眼]」

　　尹暢納悶地在群裡問：「不是，我說，當時主持人在問王宸，我們都在看他，不是麼？」

　　柏肖知：「誰讓你倆人氣最高，不炒你倆炒誰？」

　　尹暢：「……」

　　十幾公里外，正在自家觀看節目的王宸也瘋了：「我他媽……這後期是有毒吧！？？」

　　快問快答過後是才藝表演環節，各家明星一般都會選擇出演自己的代表作品。

　　王宸第一個上台，表演了自己當初的奪冠曲目《The King》，一曲完畢，嗨翻全場。

　　接著是於銳澤，他出演了自己參與拍攝的那部劇集裡的一段戲，也是可圈可點。

　　柏肖知和賈司齊是一起上台的，他們演唱了去年的出道曲目《Call me》，原本這首歌是和顏閆一起唱的，如今團隊解散，柏肖知和賈司齊只能在上節目之前臨時改編，變成二人唱跳，柏肖知一人承擔中高雙音，效果居然也很不錯。

　　彈幕紛紛表示要去下載原唱來聽，也有人開始扒柏肖知和賈司齊的履歷。

　　「唱的超好誒，搜了一下是去年的專輯，怎麼從來沒聽到過？」

　　「感覺兩個小哥哥很厲害啊，為什麼沒去參加『絕對偶像』？」

　　「關注過他們的說一句，柏肖知和賈司齊是YJB組合裡的唱跳擔當，實力很強的，顏閆是門面擔當，但現在跑去演戲了……」

　　「這個組合的名字讓我感覺特別出戲，YJB？硬瘠薄？……現在Y單飛了，只剩下了JB？。。。」

　　「那個說JB的等等，你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螞蟻花唄嗎哈哈哈！」

　　「快去看他倆微博，尤其是那個賈司齊，太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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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信群裡。

　　賈司齊：「哭了。」

　　柏肖知：「我也是……」

　　賈司齊：「雖然微博開始漲粉了但完全高興不起來……」

　　柏肖知：「那群變態已經在我微博下刷起了JB。。。」

　　賈司齊：「小知哥我們分手吧。」

　　柏肖知：「我們有在一起過？」

　　最後上台的是尹暢，才藝表演是其他人的強項，卻是尹暢的弱項。

　　所以，在上節目之前，尹暢特地在聲樂老師的逐句指導下練了一首歌，這首歌無需太高的演唱技巧，只要投入足夠的感情，不跑音，就能穩住場面。

　　出演之前，尹暢換了身白色西服，隨著音樂聲的響起，他握著話筒從後台緩緩走出來，唱響了第一句：「多少次夢中醒來，看見你出神的模樣，不知道你的心已飛去哪裡，那個地方是否有我在你身旁……」

　　「多少次驀然回首，看見你欲泣的模樣，不知道你在難過什麼，能否告訴我，讓我分擔你的憂傷……」

　　「親愛的人呀，想想我愛你的眼眸……」

　　「請別怕，也別哭，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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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唱的，就是他從小到大聽過最多遍的那首《我願給你所有溫柔》。

　　只要唱出第一句，他就能自然而然地沉浸到這首歌的情緒當中，再加上他完美的形象，低醇悅耳的嗓音，一首歌還沒唱完，全場觀眾都已被感動得淚眼婆娑。

　　但視頻網站中的彈幕和節目組官博下的討論卻沒有現場這麼和諧。

　　「這首是尹東的歌吧？」

　　「尹暢是不是還沒從失去爸爸的痛苦中走出來啊？太可憐了……」

　　「沒走出來？搞笑，人家就差在墳頭蹦迪了好嗎？」

　　「說實話，我本來不怎麼關注中年明星的，聽了這首歌，想去瞭解一下尹東了。」

　　「又拿爸爸炒作了，這人怎麼這麼噁心！」

　　「小妹妹快去看尹東的電影吧，強烈推薦《東西南北》，尹東飾演的人物原型是歷史上的經濟學家陳岱孫，你會愛上他的！」

　　「真的不想看尹暢捆綁他爸爸，明明有這麼多歌可以唱的，為什麼選這一首……」

　　「我覺得唱的挺好的啊，這首歌我還是第一次聽，為什麼不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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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目中，每個人的表演都很出色，但唯獨尹暢演唱《我願給你所有溫柔》的話題，在網友們你來我往的爭論中，被刷上了微博熱門。

　　與此同時，還在公司加班的姚曼槐也拿到了底下各部門反饋的實時數據。

　　「某度尹東搜索量以及百科訪問量都有增加……」

　　「飛飛音樂網站原版《我願給你所有溫柔》的下載率已經超過同類音樂百分之三百。」

　　「尹暢的微博訪問量超過了同期所有嘉賓，粉絲量也在持續上漲。」

　　姚曼槐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不錯，讓營銷部把那個話題再往上推一推。」

　　——————

　　【小插曲】

　　王宸：「MMP我一定要找《偶像面對面》節目組討個公道！」

　　經紀人：「稍安勿躁，先聽我一句話：從今晚節目播出到現在，你長了四十多萬粉絲，預計會持續到……」

　　王宸：「我他媽一千多萬粉絲還在乎四十多萬你趕緊立即給我……」

　　經紀人：「活粉。」

　　王宸：「……哦。」

　　過了五秒。

　　經紀人：「我覺得跟尹暢炒CP有助於提升你的人氣，要不以後朝這個方向試試？」

　　王宸：「滾！！！」

 

 

第38章 期末考試

　　節目中的尹暢早已唱完了歌, 此時正在播放的是第三環節的「告白比拚」。

　　這是一個互動環節, 主持人會根據入場觀眾的填表信息選出五個嘉賓的粉絲, 然後打亂順序，讓五名偶像對眼前的女生表白。

　　如果偶像面對的剛好是自己的粉，不但能順利過關, 還能滿足粉絲的幻想，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若偶像面對的是別人的粉，就要經歷一番挑戰了。

　　主持人也友善地提醒幾位被幸運選中的粉絲, 如果對自家偶像保持「忠心」, 就能在遊戲結束後獲得偶像的擁抱、親筆簽名以及其它福利，但若在遊戲過程中變心, 接受了其它偶像的告白，很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 只要是死忠粉，就不大可能出現為了照顧明星的面子而故意放水的行為。

　　而這個環節的另外一個看點, 是那天主持人剛好抽中了一個男粉。

　　由於五個偶像都是男生，所以現場百分之九十九的觀眾都是女性，當那位男粉從觀眾席站起來的時候, 全場都開始起哄, 不管他是誰的粉絲，會隨機排到哪家偶像，都讓人相當興奮和好奇。

　　很不幸，排到那位「同性粉」的恰恰就是王宸。

　　節目組給了王宸一個表情特寫，後期放大了他的頭, 把他懵逼的表情展現得淋漓盡致，還特地在他頭頂加了一行緩緩浮現的心情獨白：「為什麼又是我？」

　　彈幕全是「哈哈哈哈」，期待著王宸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有人猜測會不會是王宸自己的粉，這樣場面會更加刺激。

　　此時，五個粉絲已按照亂序站在了五個偶像面前，現場錄製時他們都不知道誰是誰的粉，但節目播出時，後期已在每個人背後貼上了標籤——賈司齊面對的是尹暢的粉，柏肖知面對的是賈司齊的粉，尹暢面對的是王宸的粉，於銳澤幸運地排到了自己的粉絲。

　　很顯然，倒霉的王宸並沒有受到命運的垂憐，他面對的那個男生是柏肖知的粉絲！

　　這讓他的挑戰難度直接從「hard」模式變成了「hard+++」。

　　經過現場錄製的幾人後來都知道，這個男生誰的粉都不是，他填寫入場調查時寫了柏肖知的名字，但他卻是為了自己女朋友要簽名卡來的——因為柏肖知和賈司齊人氣不高，節目組通過贈送明星簽名卡的方式召集了兩位的死忠。

　　後面也可想而知，任憑王宸使勁渾身解數，也沒把這個男生拿下，這位鋼鐵直男看著他全程微笑，最後無情地拒絕了他。

　　在王宸挑戰失敗後，後期還做了個極其誇張的「冰凍人碎裂崩塌」的動畫，讓觀眾們一陣狂笑。

　　自己的任務沒過關，王宸本還可以寄希望粉絲忠誠點，讓排到的其它偶像也過不了關，這樣他或許還能有一點心理安慰。

　　但誰能想到，他那個女粉絲是個標準的顏狗。當她站在尹暢面前時，尹暢什麼都沒說，就那麼不錯眼地盯著她看，不到十秒，這姑娘就投降了。

　　後期還特地為這個姑娘添加了這十秒內的心理變化。

　　第1秒：我是王宸的粉，為了他我一定要忍住！

　　第4秒：但尹暢也好帥哦，怎麼辦，有點小心動呢……

　　第7秒：別再看我啦，人家快受不了了！

　　期間，尹暢那雙深邃的眼眸還被加上了「電眼」的特效，噗靈噗靈。

　　十秒一到，一陣羅曼蒂克的背景樂響起，那個女生在慢放的鏡頭中嬌羞地摀住臉，別開頭去，配上變幻的粉色濾鏡，隨即畫面變灰、定格，只聽「匡」的一聲，對方身上被重重地蓋了一個「叛變」的戳。

　　那女粉在叛變王宸之後還對尹暢嬌嗔道：「你、你剛剛怎麼什麼都不說啊？」

　　尹暢也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剛剛……其實還在思考……抱歉。」他笑吟吟地張開手，給了那姑娘一個擁抱——這裡又被做成了慢動作播放，搭配同一首羅曼蒂克歌曲，簡直像是在放偶像劇的告白現場。

　　那姑娘比尹暢矮了整整一個頭，依偎在尹暢胸口時，羞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這身高差，這男友力……一瞬間全場淪陷，彈幕全都是土撥鼠般「啊啊啊」的尖叫聲。

　　微信群裡也在起哄。

　　賈司齊：「我都快愛上尹暢哥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帥啊！」

　　於銳澤：「我一個大老爺們也看得心砰砰跳……」

　　柏肖知：「這後期真牛逼，尹暢那一對，錄的時候我都沒什麼感覺，播出來真是浪漫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後面尹暢得知這姑娘是王宸的粉絲，還特地去安慰了一下王宸。

　　男生之間的安慰方式很簡單，大都是拍拍肩膀，相互交換個眼神便完事兒了。再說這是遊戲，讓觀眾意想不到的結局也能增加節目的綜藝效果。

　　錄製那天，當尹暢去安慰王宸的時候，王宸微微笑著，表現還挺大度的。但現在看節目，只見魔鬼後期在他頭頂貼了個綠帽，還給他加了兩行眼淚，並配上心情字幕：「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當狂風機移到他面前懲罰他挑戰任務失敗時，「綠帽」還被吹得晃了晃，但硬是沒被吹掉。

　　此時彈幕密密麻麻全是同情王宸的聲音。

　　「哈哈哈哈又是你，誰讓你可愛啊！」

　　「抱抱我們家宸宸小口年！」

　　「王宸別哭，我是你的死忠粉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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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目最後一個環節也是個問答遊戲，叫「猜猜他是誰」。

　　由主持人描述某個人的特質，讓在場五人用猜，嘉賓可在主持人開始透露關鍵詞後的任意時間舉手搶答，猜對得分，猜錯扣分，遊戲結束後得分最低的接受懲罰。

　　主持人一共描述了十個人，都是娛樂圈明星，其中五個是今天到場的嘉賓，另外五個是下期準備邀請的嘉賓，幾乎全是送分題，就看誰的反應最快。

　　比如，當主持人說「《Call me》」和「卷髮」這兩個關鍵詞，大家就能輕易地猜出是賈司齊，因為剛剛賈司齊和柏肖知才演唱過這首歌，而兩人當中只有賈司齊是小卷髮。

　　可就是這麼簡單輕鬆的一個娛樂環節，王宸又是墊底，繼續被狂風吹。

　　觀眾們都以為他被整傻了，一邊笑一邊心疼他，但其實是因為他那天沒參加茶會，對在場五人的瞭解完全沒有其餘四人多，所以有些問題反應沒有其他人快。

　　至此，這一期的《偶像面對面》就結束了。

　　節目播完後很久，群裡幾人還在意猶未盡地討論著。

　　於銳澤：「講真，現在一回顧感覺王宸還真的挺可憐的。」

　　柏肖知：「你去看看王宸微博，底下全是安慰他的『哈哈粉』。」

　　賈司齊：「哈哈哈哈『哈哈粉』是什麼鬼？」

　　柏肖知：「就是既想笑又同情他的粉絲。」

　　尹暢想起那天晚上王宸還被邵君凌在鞋子裡倒了蜂蜜，就有些於心不忍。

　　幸好，第二天他為王宸在國外買的那雙皮鞋到了，他趕緊讓陸靈鵑想辦法送了過去。

　　彼時，王宸正在對自己的經紀人大發脾氣：「說好把我往『討喜』的方向做的呢？我昨晚氣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經紀人跟哄小孩似的哄著他：「你看看數據，數據證明一切——昨晚電視台跟我反饋，你們這一期節目的實時收視率超出了以往數期，節目播出期間，五個嘉賓當中，就數你的粉絲漲得最多！」

　　王宸：「可他們給我帶綠帽！」

　　經紀人：「都是為了節目效果，你人氣高，只要一賣慘，就能提升粉絲的忠誠度。」

　　王宸：「放屁！我的粉絲要是忠誠還會在節目裡叛變？都是那個該死的尹暢啊啊……他粉絲漲了多少？」

　　經紀人當然不敢說尹暢比他漲得多所以他又偷偷給王宸買了很多粉偽造出他漲得最多的假象：「你聽我一句，他也是人氣偶像，你別老想著跟他作對，你要學著利用他，比如他雖然綠了你……哦不，雖然他搞得你一個粉絲叛變了，但昨晚你微博下面也多了很多從尹暢那兒過來新粉絲誒。」

　　王宸：「……」

　　經紀人：「哦對，差點忘了，尹暢的經紀人還托我給你送了雙鞋。」

　　王宸接過盒子就拆：「他送我鞋幹什麼？」

　　經紀人：「可能是給你的賠禮吧，畢竟他綠了……他搶了你一個粉絲。你們錄完節目第二天他就讓經紀人來跟我打聽過你的鞋碼。」

　　這個說法讓王宸心裡舒服了許多，他取出那雙漂亮的牛筋皮鞋，美滋滋地換上走了兩步，但沒兩分鐘，又生氣地脫了。

　　經紀人：「怎麼了又是？」

　　王宸：「這鞋沒有內增高，我穿著顯矮！」

　　經紀人：「……」

　　不過這件事後，王宸終於「紆尊降貴」地加了尹暢的微信。

　　他沒有提鞋的事，理所當然地認定了那是尹暢給自己的賠禮，不過昨晚他看完節目，對最後那個環節得分墊底的情況實在不解，不由在微信裡質問尹暢：「你跟他們三個是不是都認識？」

　　尹暢：「嗯？」

　　王宸：「最後問答，你們幾個反應都很快。」

　　比如有一題，主持人只說了「練字」，尹暢就搶答是「於銳澤」，回答正確得了一分。

　　後來通過主持人和於銳澤的聊天，王宸才得知，於銳澤最近為了拍攝一部新的古裝劇，天天在宿舍苦練毛筆字。

　　也許於銳澤曾在微博上發過相關動態，王宸沒留意到也很正常，但只憑一個關鍵詞就立馬猜出是他，尹暢也未免太敏銳了點。

　　對於王宸的疑問，尹暢並不隱瞞：「嗯，提前認識過了。」

　　王宸：「提前認識過是啥意思？」難不成這幾個人真的背著自己暗通曲款？？？

　　尹暢：「上個月26日那天下午，我請他們喝了個茶，也叫了你，但你沒來。」

　　王宸：「…………」

　　尹暢：「下次這種活動要來參加啊，否則上了節目吃虧。」

　　王宸：「………………」他可不可以掐死這個人！？

　　新星娛樂這邊，節目的播出也給柏肖知與賈司齊帶來了不同程度的人氣增長，他倆還接到了好幾個新通告。

　　但袁倩卻根據他倆在節目中的表現以及粉絲印象為他們制定了新的發展方向。

　　袁倩：「你倆還是炒CP吧，粉絲對這個印象很深刻，炒紅了再分。」

　　賈司齊：「耶！」

　　柏肖知：「……耶你妹啊！」

　　***

　　德音國際小學部。

　　在《偶像面對面》播出後第二天，薛子問就瞞著老師把手機帶進了課堂，悄悄和邵君凌觀看他提前緩存下來的節目。

　　兩人當了近半年的同學，薛子問也漸漸被這個平時沉默寡言但性格酷的一匹的男孩所吸引，早已放下了過去的恩怨，成了好朋友。

　　現在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薛子問都不忘叫上邵君凌。

　　「哈哈！聽到沒有，你哥叫你『好好學習』誒！」薛子問現在已經知道尹暢是邵君凌的哥哥，不會再說他的壞話。

　　邵君凌盯著屏幕中的哥哥，臉紅了紅，下意識地握了下拳頭。

　　看到王宸被懲罰時，薛子問也毫不留情道：「啊……我小舅舅被懲罰了！太慘了他的頭都快被吹掉了！」

　　在面對信任的朋友時，小孩的評價向來是直白且不加掩飾的。

　　放到王宸表演《The King》那一段時，薛子問又兩眼發光讚不絕口：「我小舅舅真帥！太帥了！」

　　兩人一下課就湊在一塊，頭拱著頭，一人戴一隻耳機，很快他倆鬼鬼祟祟的行為就被班上的小朋友發現並且告訴了老師。

　　當時他們正看到尹暢出場唱歌，才聽了一句呢，就感覺頭頂一黑。

　　「薛子問，邵君凌……」林老師微笑卻帶著殺氣的面孔出現在了他們面前，「手機不能帶進課堂的，還記得嗎？」

　　林老師沒收了薛子問的手機，又笑瞇瞇地留下一句話：「你們兩個放學後留在教室裡抄一遍校規，薛子問沒抄完不許回家，邵君凌補課時間推遲。」

　　薛子問：「……」

　　邵君凌：「……」

　　晚上，兩小只留在教室裡一邊苦逼地抄校規，一邊聊天。

　　薛子問好奇道：「你跟你哥哥為什麼不同姓啊？你是不是跟你媽媽姓的？」

　　邵君凌：「不是……因為，跟哥哥，是不同的爸爸。」

　　薛子問：「誒？可我媽媽那天說，你是你哥哥的爸爸的兒子呀。」

　　這句話薛子問自己也說的有點拗口，但邵君凌聽懂了，他吭哧吭哧地埋頭寫著字，嘴裡清楚明確地回答道：「不是。」

　　薛子問：「那你爸爸是誰啊？」

　　邵君凌不說話了。

　　薛子問也知道他這個小夥伴如果有不想說的事，絕對不會開口，於是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有一天我聽我媽媽說，你哥哥好像要把他爸爸留給他的錢分你一半誒。」

　　邵君凌沉默了兩秒，道：「我不要。」

　　薛子問：「為什麼不要呀？」

　　邵君凌面無表情道：「不要就是，不要。」

　　薛子問：「……」

　　抄完校規，補完課，等邵君凌回到宿舍已經晚上九點了。

　　他找出自己的手機，按薛子問教給他的方法下載了視頻app，搜到了最新一期的《偶像面對面》，躲在被窩裡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當天半夜十一點，尹暢收到了一條短信。

　　「溫馨提示您，截至1月17日，您尾號為1709的手機子卡套餐內流量已使用998.12MB，剩餘流量為25.88MB，超出部分將按0.3元/MB收費，登錄聯動網上營業廳www……」

　　尹暢：「？？？」

　　他打開微信給邵君凌發了條消息：「你這麼晚不睡還在玩手機？」

　　遠在德音學生宿舍的邵君凌此刻剛下載緩存了尹暢那期節目的高清版，打算時不時拿出來回味。看到消息後他嚇得一個激靈，探出頭來左右四顧有沒有人在監視他，又怕他哥在自己手機裡裝了什麼監控，能隨時看到他自己狀態，緊張得束手束腳。

　　不一會兒，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尹暢：「別玩了，早點睡覺。」

　　邵君凌也不敢回，戰戰兢兢地抱著手機裝睡，但他滿腦子都還是他哥哥在節目中唱歌的模樣，抱女粉絲時微笑的模樣……心情起起伏伏，一會兒開心一會兒糾結地睡著了。

　　一周後，邵君凌參加了人生中第一次期末考試，考完第三天，他就要開始放寒假了。

　　那天尹暢去了趟學校，從林老師手中接過了邵君凌的成績單，當看到最後的評分等級時，他一臉不敢相信。

　　邵君凌 11歲 男 小一（A）班

　　語文文學：B+

　　數學邏輯：A+

　　自然科學：A+

　　外語：C-

　　體育：A+

　　美術：B+

　　……

　　額外項目：A+

　　備註：小學奧數（初）

　　綜合評分：A-

　　等級：優秀

　　德音採取的學生評分方式和國外很像，不寫具體的分數，只給等級判定。

　　林老師在邊上解釋道：「邵君凌的數理科學得很好，95分以上就能拿A+，他考得都是滿分。聽他的數學老師說，他上課很少跟著老師的節奏走，都是一個人翻書，他有自己的思路。數學老師安排他上了小學部的奧數班，初級是針對一到三年級小朋友開設的，他進去才半年，就在奧數班的期末考核中考了第一名，明年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會送他去參加比賽的。」

　　尹暢驚奇地看了邵君凌一眼……

　　林老師又說：「除了英語，他的偏科情況也基本不存在了，尤其是語文，他記性好，每天早晚念一小時課文對他提升很大。我建議，如果寒假有時間，可以讓邵君凌在校外補一補英文……啊對了，哥哥是從國外回來的吧？哥哥有空也可以多跟他用英文交流。」

　　尹暢想起邵君凌把「Fiona」叫成「央哪」時的情景，無奈地「哦」了一聲。

　　「等他英語成績上來，下學期就可以學信息技術創新課了，他邏輯思維能力很好，如果往這個方向培養，可能會有不錯的發展。」林老師解釋完笑了笑，對尹暢道，「還有，以邵君凌目前的成績和評級，下學期開始我們就不需要再為他提供額外的課後輔導了。聽君凌說，他想走讀，這件事哥哥知道嗎？」

　　尹暢：「……？？？」

　　邊上，邵君凌抬起頭，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尹暢知道邵君凌的成績遲早會上來，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會這麼快……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一）

　　王宸發現自己的鞋被倒蜂蜜那晚，回家後生氣地給他姐打了個電話。

　　「姐！你管管薛子問！那小混蛋把我一雙鞋都搞得不能穿啦！」

　　王璇嚴肅地把兒子叫過來：「子問，你對你舅舅的鞋做了什麼？」

　　薛子問：「？？？」

　　（二）

　　《偶像面對面》播出後，王宸的經紀團隊根據粉絲的反饋，把他的人設版本從2.0升級到了3.0，添加了「賣蠢」「天然呆」等設定，並讓營銷團隊大量收王宸的表情包，著重刻畫「王宸式懵逼」。

　　王宸：「？？？」

 

 

第39章 英文補習

　　當初「約法三章」時答應過邵君凌, 尹暢也不好食言, 在詢問過林老師關於寄宿轉走讀的注意事項後, 他就直接去邵君凌的宿舍收拾東西，捲鋪蓋回家了。

　　到了淮河公寓，尹暢又讓楊娜幫邵君凌把他的個人用品一一歸置好。

　　因為邵君凌住的是書房, 以後這個房間也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他日常看書學習的地方。

　　晚上吃過飯，尹暢就看見邵君凌在客廳、主臥和書房之間旁若無人地走進走出——那小傢伙正把原先放在客廳的模型玩具往書房裡搬——想到從今往後他就得跟邵君凌日日朝夕相對，尹暢總感覺有點不真實。

　　「這個你自己收著。」尹暢找出林老師給他的成績單還給邵君凌, 進書房時, 又忍不住跟那傢伙確認，「你的房間和我的房間中間沒有門, 沒關係嗎？」

　　邵君凌目不斜視地「嗯」了一聲，他已經在書桌上擺開一排模型零件準備拼建。

　　見他回得這麼乾脆, 尹暢也不好意思多提。

　　想起林老師的叮囑，尹暢又輕咳了一聲, 問道：「你的期末考卷都在嗎？」

　　邵君凌抬頭：「？」

　　尹暢做出一副家長要檢查小孩作業的模樣，一本正經道：「英文卷子拿出來給我看看。」

　　邵君凌：「……」

　　小傢伙扭扭捏捏地從書包裡拿出一沓皺巴巴的卷子，慢吞吞地翻了一會兒, 才把那張標著鮮紅「C-」的試卷找出來, 遞給尹暢。

　　尹暢接過後掃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只見試卷右上方有一個單項計分表格，邵君凌的「單詞」和「課文默寫」這兩項是A，口語和聽力都是F（不合格）。

　　也就是說，邵君凌全靠單詞和課文默寫得的分才勉強把最終等級拉到了C-。

　　尹暢記得自己小時候說英文, 是先學會聽和說，再開始學單詞、短句和作文的，邵君凌怎麼跟他徹底顛倒？

　　他又仔細看了看對方用歪歪扭扭的英文默寫的課文，發現很多單詞和單詞之間該留出來的空隙都沒留，這樣的卷面，閱卷老師還能讓邵君凌得分，也挺不容易。

　　尹暢瞟了他一眼，只見那小傢伙像是被人捏住了死穴似的，正緊張地僵著脖子，一雙眼睛心虛地溜來溜去。

　　等等……

　　尹暢重新看向試卷，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邵君凌該不會是純靠記住所有字母的排列順序，才能把課文默出來的吧？

　　他面色古怪地看向邵君凌，試著用英文問了一句：「你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嗎？」

　　怕邵君凌聽不懂，尹暢還特地放慢了語速。

　　果不其然，邵君凌傻愣在那裡，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尹暢不信邪，又故意指著其中一句「Pick-out-the-red-kite」中被邵君凌寫成「Pickou-tthe」的開頭，問他：「會念嗎？」

　　邵君凌張了張嘴，小聲囁嚅了半天，硬是一個P都沒念出來。

　　尹暢：「…………」

　　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尹暢都驚了。

　　林老師說邵君凌記性好，但也不能好得這麼過分吧！？

　　誰都知道，記一個有意義的句子遠比記一串無意義的符號要輕鬆，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你……」尹暢頭疼地撫了下額，下定決心道，「我得給你找個一對一的輔導老師。」

　　邵君凌：「……」

　　這種情況，尹暢根本無法跟邵君凌進行英文對話練習，估計林老師也想不到邵君凌連那個「C-」也不是靠對英文的真實理解拿到的。

　　晚上，尹暢靠在床上，把之前拍下來的成績單發給姚曼槐。

　　姚曼槐：「邵君凌的？」

　　尹暢：「嗯，他這一學期的期末成績。」

　　雖然意外邵君凌的進步速度，但對弟弟拿到這樣的成績，尹暢心裡還是挺驕傲的。

　　姚曼槐也說：「很厲害啊。」

　　尹暢說到正題：「就英語還差了點，他班主任讓我在寒假給他找個校外培訓班，把英文補一補。之前你給邵君凌找的那個培訓機構還有聯繫方式嗎？」

　　姚曼槐：「有，但上次那個老師似乎只針對學前教育。」

　　尹暢：「……學前教育的程度就夠了。」

　　尹暢估計邵君凌現在連音標都沒認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在德音的補課老師地方矇混過關的。

　　而且，教學前英語的老師自身肯定不只有學前水平，那位老師又接觸過邵君凌，瞭解邵君凌的情況，相信她能為邵君凌量身打造一份合理教學計劃。

　　姚曼槐：「行，這事我去聯繫。」

　　尹暢頓了頓，又道：「對了，邵君凌下學期要開始走讀了，我想找一個家庭司機專門接送他上下學。」

　　姚曼槐：「他要走讀？」

　　尹暢：「嗯，我答應過他，等他偏科問題解決，就讓他走讀。」英語除外……

　　姚曼槐：「是他自己要求的？」

　　尹暢：「嗯。」

　　姚曼槐：「他還挺黏你的麼。」

　　尹暢看見這句話又愣了愣，一抬眼，他就看見邵君凌趴在寫字檯前拼模型的身影。

　　書房裡亮著暖暖的燈，少年的側臉被照得泛出鵝黃色的光……這感覺很陌生，卻也有那麼一點溫馨。

　　……可能是還小吧，他那麼聰明，等再長大一點，就巴不得早點振翅遠飛了。

　　手機裡，姚曼槐又發了一句過來：「司機的事我讓小陸為你安排，明天我先聯繫那家培訓機構。」

　　尹暢：「也不用太急，他才剛考完試，讓他休息兩天。」

　　姚曼槐：「嗯。正好，跟你說點正事。」

　　尹暢：「？」

　　可能是文字說不清楚，姚曼槐直接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斯雯琪那邊跟我們聯繫了，他們將在春節期間推出BG新系列的手錶，想邀請你近期去瑞士拍代言照。」

　　尹暢愣了一下：「只是拍照的話，在國內拍不行嗎？」

　　由於兩個房間沒有隔牆，尹暢說出這句話時，邵君凌也能聽到，他當即扭頭看了過來。

　　尹暢以為是自己打擾他了，便拿著電話下了床，往客廳走去。

　　姚曼槐笑了笑：「所以顯然不只是拍照了，聽說盧卡想帶你參觀一下斯雯琪集團的總部和他們的製表工作室，讓你瞭解一下那款手錶的製作流程，有時間也可以在瑞士玩一玩，『順便』再拍個代言照片。」

　　尹暢：「要幾天？」

　　姚曼槐：「一周，春節前能回來。說實話如果換別的明星接到這種邀請，我會直接建議他們安排你在國內拍攝。因為跟你同等人氣的明星是排不出這麼長時間檔期的，再說現在年底，各方活動邀請很多，某浪WB之夜、優視頻年度晚會都給你發了邀請，正好跟盧卡邀請你去瑞士的時間衝突。」

　　尹暢納悶道：「某浪WB之夜和優視頻年度晚會都是什麼？」

　　姚曼槐：「一些大型評獎、社交大會，一般只邀請圈內熱門明星，選出這一年中最有影響力的人物，進行頒獎，能被邀請也算是一種實力證明吧，我聽說優視頻還打算給你頒發個年度新偶像獎。」

　　尹暢一聽就凝起了眉頭：「我該去參加嗎？」

　　姚曼槐：「這件事你得自己做決定，你要想拿獎，我不反對，畢竟你的人氣是實打實的，優視頻不會無緣無故給你這個獎，但你可能會面對更大的爭議……」

　　姚曼槐一說，尹暢就明白了。

　　回想起《偶像面對面》播出期間網上針對他的那些非議，尹暢就渾身不舒服。

　　尹東年中才剛剛去世，他年底就參加盛會拿這種獎，肯定不合適。

　　「算了，」尹暢搖頭道，「我不參加了。」

　　何況他本就不喜歡那種要掛上「職業笑容」去費心應對的社交場合。跟盧卡的真誠與熱情相比，他更願意去一趟瑞士。

　　姚曼槐臉上看不出是支持還是不支持，她只說：「也好，評獎這種事不著急，該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那我替你接受斯雯琪的邀請？」

　　尹暢問：「我一個人去麼？」

　　姚曼槐：「那邊說你可以隨意帶一到兩位助理，他們會給予同等的招待，你要是沒有其他要求，就讓小陸陪你去。」

　　尹暢：「好。」

　　掛了電話，尹暢一回頭，見邵君凌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出來，就站在他背後。

　　「你……」尹暢打量著他的表情，「有事？」

　　邵君凌望著他，很完整地問出了一句話：「你又要走嗎？」

　　尹暢都被邵君凌突飛猛進的表達能力嚇得有點發懵：「嗯？嗯……」這小子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利索了？還有那個「又」字，是什麼意思？

　　尹暢解釋道：「要出國一趟，工作。」邵君凌是放假了，可他沒放假啊。

　　邵君凌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回房間去。

　　尹暢也在原地呆了兩秒，但腦子裡只有一個問題：那小傢伙站在自己身後偷聽多久了？

　　晚上睡覺，尹暢難得做夢夢見了尹東。

　　夢裡的尹東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身邊立著一隻黑色的行李箱，場景是Pasadena那套別墅，尹東在門口穿上鞋，然後起身去取掛在牆上的羊毛氈帽子。

　　他似乎還很小，只能仰頭望著他父親：「你又要走了嗎？」

　　尹東回過頭來，略顯年輕的臉上滿是不捨之情：「是啊，爸爸要去工作。」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他的聲音稍稍帶上了哭腔。

　　尹東蹲下身來摸摸他的腦袋，語氣裡有一絲悲傷：「小暢乖，你和Fiona待在家裡，等爸爸回來，給你帶禮物，好嗎？」

　　尹暢心裡難受得不得了，可又不知道怎麼挽留父親。

　　尹東見他不再說話，歎了口氣，起身拖著行李箱走了。

　　一瞬間，尹暢腦海裡閃過了無數飛機失事的新聞以及那個滿目瘡痍的事故地現場……

　　他嚇得趕緊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哭，心裡有無數的話想對尹東說。

　　——爸爸別走！

　　——飛機會出事的！

　　——爸爸，別拋下我啊……

　　但夢裡的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任憑他怎麼歇斯底里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尹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尹暢猛的驚醒過來，如瀕死的魚般急促地張著嘴喘息著。

　　「哥哥……」身邊有人在輕聲喊他。

　　只見邵君凌趴在他床邊，正緊張地盯著他。

　　「……嗯？」尹暢抹了把酸澀的眼睛，故作鎮定道，「你怎麼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被邵君凌發現自己因為做噩夢濕了眼眶這件事讓尹暢覺得特別沒面子。儘管不久之前，他也目睹了邵君凌被噩夢折磨得哼哼唧唧的模樣。但他到底是年長者，不想被一個小孩子發現自己脆弱的一面。

　　尹暢冷靜了一點，才發現邵君凌此時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小背心，赤腳站在地毯上。

　　「你……趕緊回去睡覺，」尹暢皺眉道，「小心著涼。」

　　邵君凌又盯了他兩秒，在尹暢再次重複那句指示之前，慢慢地退開一步，一步三回頭地回書房去了。

　　尹暢渾身癱軟地躺下來，回想著夢裡發生的一切，仍然能體會那種無力的窒息感。

　　……他怎麼會做這種夢？

　　明明是兩段發生在不同時期的事情。

　　尹暢閉上眼睛，腦海裡又浮現出邵君凌臨睡前站在房門口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又要走嗎？」

　　同樣的句子，不同的語氣。

　　難道是邵君凌這句話刺激他回想起了過去？

　　尹暢不由又想起姚曼槐在微信裡說的那句「他還挺黏你的」。

　　類似的話，在他第一次離開邵君凌回帕薩迪納那次，陸靈鵑也說過。

　　可那孩子……平時看起來就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啊。不但話少，表情也很少，根本不知道他平時都在想些什麼，也看不出他對自己有任何的依賴感。

　　尹暢迷迷糊糊地想著想著，又睡著了。

　　第二天，他接到姚曼槐的回復。

　　「我聯繫了那家培訓機構，之前教過邵君凌的那位老師最近都有課，年前抽不出時間指導邵君凌。要不要幫你再找找別家？不過，現在距離過年已經很近了，好一點的老師估計都排不出時間。」姚曼槐在電話裡道。

　　尹暢：「這樣啊。」

　　德音小學部的寒假總共也才四十天，刨除節前十天，再加上春節假期，邵君凌能在開學前被單獨教學的日子實在不多，不過既然他以後要走讀，等學期開始後也能進行校外教學……想到這些，尹暢也沒這麼著急了。

　　「那等春節後再說吧。」

　　正和姚曼槐聊著，尹暢就見邵君凌從房裡出來，眼巴巴地看了看自己。

　　那個眼神當即讓尹暢回想起自己醉酒那天晚上，邵君凌蹲在床上等他的可憐模樣。

　　「姚阿姨……」尹暢大腦一熱，背過身去，對著電話低聲問道，「我能帶邵君凌一起去瑞士嗎？」

　　電話那邊的姚曼槐明顯愣了一下。

　　尹暢說：「關於他跟我出行的費用，可以我來承擔。」

　　「這……」姚曼槐想了想，猶豫道，「也不是不可以，原本那邊就是本著友好的態度邀請你過去一遊，而且邀請函裡也說了你可以帶一到兩個人。但你帶著那孩子，不會覺得很麻煩？而且，他從來沒有出過國，能適應麼？」

　　這些尹暢確實沒想過：「呃，我還沒問過他，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我去。」

　　尹暢是想，既然邵君凌在春節前無法上培訓班，他英語又那麼差勁，如果這一次能帶著他，讓他去純外語的環境感受一下，說不定能激發他學語言的興趣。

　　「你再慎重考慮一下，」姚曼槐道，「如果真決定要帶上邵君凌，我得提前跟那邊說明，他是未成年人，手續辦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

　　尹暢：「嗯，我一會兒先問問他。」

　　——————

　　【小插曲】

　　（一）

　　考試前，薛子問問邵君凌：「你最怕考哪個啊？」

　　邵君凌：「英文。」

　　薛子問不解：「英文？比數學還難嗎？」

　　邵君凌：「難多了！」

　　戰戰兢兢在草稿紙上默寫一串串無意義的符號。

　　考完試，終於把能拿到的分數都拿到了，鬆一口氣。

　　複習時間最長，考得最差。

　　還被他哥發現了他的秘密……

　　好不容易放了假，還得繼續學ABC。

　　邵君凌：絕望.jpg

　　————————

　　（二）

　　邵君凌：耶！終於可以每天都見到哥哥啦！

　　尹暢：我要去趟瑞士，一周。

　　邵君凌：？？？

　　尹暢：帶你去帶你去。

　　邵君凌：！！！(☆_☆)

 

 

第40章 混亂的時差

　　掛了電話, 尹暢轉過身, 又驚見邵君凌無聲地站在了自己背後。

　　他的眼眸亮亮的, 像是聽到了什麼令人興奮的消息，這種眼神尹暢只在邵君凌收到自己那兩大箱玩具時看見過。

　　「你都聽到什麼了？」尹暢試探著問。

　　邵君凌握著小拳頭，梗著脖子說：「一起去。」

　　……這小子還真的是在偷聽啊？尹暢既好氣又好笑, 他問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嗎？」

　　邵君凌遲疑道：「瑞士？」

　　尹暢歪了下頭，又問：「那你知道瑞士在哪裡麼？」

　　邵君凌面上閃過一絲茫然，果然, 他連要「一起去」的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尹暢這會兒是真有點相信邵君凌喜歡黏著他了……

　　「你過來, 」尹暢取了ipad，打開網絡地圖, 指給他看，「這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尹暢手指向右滑了一下, 指著歐洲大陸的某一點道，「瑞士在這裡。」

　　邵君凌：「？？？」

　　尹暢又說：「去那裡得坐飛機, 大概要飛十多個小時，而且那邊和這裡還有七個小時的時差。」

　　邵君凌：「？？？」

　　尹暢：「……」

　　他沒法解釋了，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估計都沒離開過這座城市, 別說坐飛機, 火車都沒坐過，根本就沒有出國的概念。

　　邵君凌見尹暢一臉無奈，怕哥哥因為自己聽不懂就不帶上自己了，又急著在他身邊補充了一句：「要去！」

　　「……嗯，帶你去帶你去。」尹暢把ipad放一邊, 正色道，「但我說好了啊，我是去工作的，很可能沒時間陪你玩。我忙的時候，你只能待在賓館裡，哪兒都不能去。而且，這一路上你必須聽我的話，絕不能亂跑，那是在國外，萬一走散了，你可就回不來了。」

　　他心想，與其費勁口舌跟邵君凌解釋，不如讓對方自己體會一遍來得印象深刻。

　　邵君凌搗了搗腦袋，一副無論尹暢說什麼他都聽的樣子。

　　尹暢確定後告訴了姚曼槐，姚曼槐就去安排了。

　　接著是辦簽證、定具體行程、準備行李等一系列繁瑣的事物。這些也無需邵君凌操心，那傢伙自得知尹暢會帶上他後，就無憂無慮地在家玩玩模型，抓著他拼好的變形金剛在房間裡跑來跑去，模擬大黃蜂飛行。

　　四天後，加急的簽證順利下來了，陸靈鵑當即為三人買好了機票，出發那天一早就來找兄弟倆會和。

　　彼時，尹暢正親自為邵君凌調整穿搭。因為這次帶他出去是要見人的，形象很重要。

　　「穿這個。」尹暢取出一件白色的套頭帽衫和一件紅色的短款防風羽絨服讓邵君凌換上——飛機上熱了可以只穿帽衫，在外面冷了能及時披上羽絨服。而且紅色顯眼，方便尹暢在出行過程中辨認邵君凌的身影。下身尹暢又給他挑了一條帶絨的貼身牛仔褲，再配一雙黑紅相間的冬季運動鞋。等換完裝一看，妥妥一個小型男。

　　尹暢滿意地為邵君凌理了理頭髮，才牽著他的手跟楊娜道別。

　　三人坐保姆車到了機場，尹暢就自覺的戴上口罩和鴨舌帽把自己武裝起來。

　　他現在人氣高了，雖然這次去瑞士也是秘密出行，但仍有風聲洩露。

　　一到安檢口，果然見不少粉絲抱著相機舉著燈牌在等候。這也是尹暢的粉絲第一次親眼見他帶邵君凌出行，激動之餘，一個個都拿著手機和相機好奇地朝邵君凌拍攝。

　　尹暢心中一緊，立即摘了自己的鴨舌帽往邵君凌頭頂一按，順手壓低帽簷擋住他的臉，然後牢牢抓著他的手，在機場保安和陸靈鵑的掩護下匆匆穿過人群。

　　摘帽戴帽這一連串的動作被粉絲拍下視頻後做成了動圖，上傳了微博，微博又炸了。

　　「天哪這動作！哥哥力十足啊啊啊！」

　　「尹暢是在保護弟弟嗎？他也太暖了！」

　　「弟弟放假了？去哪兒都帶著，尹暢寵弟狂魔無疑！」

　　「啊啊啊別說了！這對兄弟我嗑爆！」

　　……

　　商務艙候機廳裡，剛經歷了人群風暴的邵君凌此時還有點懵。

　　尹暢看他這傻樣，就想到自己小時候跟尹東出門時被記者和粉絲圍堵的經歷……他當時很害怕，尹東也像今天的他那樣，本能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後藏，並用寬大的身影擋住那些記者的鏡頭。

　　尹暢伸手拍了拍邵君凌的背，安撫他道：「沒事。」

　　還好，那孩子適應能力強，很快就恢復過來，一雙眼睛東看看西望望，對周圍充滿了好奇。

　　擅察言觀色的陸靈鵑見了，堆著笑容問他：「君凌是第一次來機場吧？要不要姐姐帶你轉轉？」

　　邵君凌聞言卻看向尹暢，尹暢瞭然地揮了下手：「去吧，別走遠。」

　　邵君凌這才跳下椅子貼近她，示意她帶自己走。

　　陸靈鵑嘴角一抽，這小子還是只聽他哥一個人的話麼？

　　「那個，」尹暢猶豫著叫住陸靈鵑，叮囑了一句，「看牢點。」

　　「哦，放心！」陸靈鵑嘴上應著，卻沒往心裡去。

　　她領著邵君凌去外面商店溜了一圈，還給他買了一堆豬肉條、牛肉乾等小零食。半個小時後回來，陸靈鵑喘得跟條狗一樣：「你、你弟弟他……他太能跑了！」

　　尹暢雙手扣拳抵唇，抖著肩膀憋笑。

　　他早有預見了，剛把邵君凌接回家那一個月，尹暢偶爾帶他下樓「放風」，就發現這小子走起路來就沒個正型，經常這一秒還在他邊上，下一秒就已經出現在三米遠外摳樹皮了。小區樓下人少，尹暢也不怎麼擔心，但在機場這種地方，不全神貫注盯著，還真有可能一眨眼就找不到了。

　　上了飛機，尹暢特地把窗口的位置讓給他。

　　等飛機開始滑行，邵君凌立即拽住安全帶，咬著腮幫子正視前方，一副要衝往前線準備作戰的緊張樣兒。

　　待有了升空感，那小子又慢慢瞪大眼睛，之後整整半個小時，他都一動不動地趴在窗口，一臉驚奇地看著不斷縮小的地面世界……

　　尹暢原本是覺得帶著他很麻煩的，但能看到邵君凌難得變幻的豐富表情，也覺得此行中多了點樂趣。

　　飛機起飛不久後有一頓飛機餐，商務艙乘客可以自行點菜，尹暢替邵君凌點了份兒童套餐，裡面有胡蘿蔔泥、土豆雞丁、蔬菜沙拉和一些白米飯，外加一個哈根達斯冰激凌。

　　十二小時的長途飛行非常消耗體力，尹暢常坐飛機，知道一會兒還得倒時差，所以吃過飯就趕緊閉目養神。他出發前還把原本定在這周拍攝的兩本時裝週刊提前拍了，本就感到疲憊，一合眼就昏昏欲睡。

　　邵君凌卻不然，他第一次坐飛機，興奮得根本不可能睡著。

　　看膩了窗外的雲層，他又在自己的座位艙裡東摸摸西碰碰，不知怎麼按到了客服按鈕。

　　他們乘坐的是外航，很快就有個金髮空姐過來輕聲細語地問他需要什麼服務。

　　邵君凌不知道這空姐是自己叫來的，也聽不懂對方說話，趕緊推了推尹暢。

　　「……嗯？」尹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了空姐的複述，問邵君凌，「你要什麼？」

　　邵君凌：「？？？」

　　尹暢皺眉道：「她問你想要什麼？」

　　邵君凌：「……我不要什麼。」

　　尹暢反應過來，指著客服按鈕問：「你是不是按這個了？」

　　邵君凌慢慢紅了臉：「嗯……」

　　尹暢面帶歉意地遣走了空姐，對邵君凌道：「有事你叫我，別亂按那個按鈕。」怕邵君凌無聊，尹暢又打起精神教邵君凌使用了座位面前的平板電腦，還替他翻出了動畫片頁面：「沒事可以看看電影。」

　　見他開始自己摸索了，才戴上眼罩繼續睡。

　　結果，邵君凌點了幾部電影，全是英文配音，他又氣又急。可不看電影，他實在找不到其它事情做，於是硬著頭皮看了兩部，看得頭都大了。

　　他本就好動，等過了新鮮階段，讓他一直安分坐在位置上無異於坐牢。好不容易挨到飛機降落，邵君凌就像只出了籠的猴子，一路蹦了出去。

　　然而，進了蘇黎世的機場，邵君凌又傻眼了——只見目之所及全是英文字母，耳邊來來往往的也全是說外文的人。

　　斯雯琪派了專人來接機，他們見到尹暢後，熱情地用英文跟他打招呼，尹暢也用英文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弟弟。他原本還擔心邵君凌亂跑，結果一扭頭，就見那小傢伙緊跟在自己屁股後頭，乖得像只鵪鶉。

　　接待人員帶他們前往蘇黎世一處星級酒店，先讓他們辦理入住，稍作休息。晚上他們準備了特殊的宴會，約好七點來接尹暢。

　　此時是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國內已經快深夜了，邵君凌對時差沒什麼概念，只知道自己在飛機上坐了很久很久，外面天都是亮的，現在到了國外，天還是亮的。

　　邀請方應尹暢的要求給兄弟倆定了個雙人間，尹暢放好行李後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完出來就見邵君凌趴在床上睡得香。

　　他知道這樣不好，如果現在睡了，估計這小子半夜就得醒。他們要在這裡一周，時差是肯定得調的。

　　於是尹暢狠狠心過去把他拍醒：「現在別睡。」

　　邵君凌眨了眨乾澀的眼睛，一臉無精打采。

　　尹暢歎了口氣，把陸靈鵑叫過來商量道：「你帶邵君凌在酒店裡吃點東西吧，七點的晚宴我自己一個人去。」

　　「你一個人沒事嗎？」陸靈鵑問。

　　「沒事，我能應付。」晚宴是正式場合，邵君凌的精神狀態太差，到時候提前離場反而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陸靈鵑想到尹暢的英文比她還流利，也放心地點點頭：「行。」

　　尹暢又說：「吃完飯你陪他在附近走走吧，盡量撐到晚上八點再睡。」

　　陸靈鵑：「……」比起陪尹暢赴宴，她反倒覺得看著邵君凌這個任務更難一點。

　　晚上，斯雯琪官方代表、BG品牌系列設計師以及盧卡都來了，吃飯的地方就在酒店隔壁一家米其林餐廳。

　　尹暢正裝出席，他一出現就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盧卡向總公司代表介紹他時一臉的驕傲，語氣也是滿滿的自信：「我說過，我不會看錯人的。」

　　幾人邀請尹暢落座，盧卡又問：「我記得你是帶弟弟一起來的，他人呢？」

　　尹暢解釋：「他第一次出國，時差還沒調過來，我讓他先休息了。」

　　盧卡朝尹暢眨眨眼睛：「等明天他休息好了，我們去參觀製表工廠，你把他也帶上吧，雖然這一次是以合作的名義邀請你，但在我心裡，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我會熱情招待你們的。」

　　尹暢笑著道了謝。

　　席間，幾個中年男人聊的果然都是些合作方面的事，講得又都是英文，尹暢慶幸自己沒有帶邵君凌來，否則那傢伙肯定坐不住。

　　等尹暢結束飯局回到酒店，邵君凌已在其中一張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他也累得眼皮打架，匆匆洗了把臉就睡了。

　　凌晨一點，習慣了早起的邵君凌被生物鐘準時喚醒了。

　　小孩子大都精力充沛，他醒來後也沒意識到自己才睡了四、五個小時，看看外面天還是黑的，就繼續睡，可越躺越覺得精神，於是納悶地去書包裡翻自己的手機——他的手機沒開通國際漫遊，沒有流量，不會自動調整時間——明明已經八點多了，怎麼外面天還是黑的？

　　邵君凌不安地去隔壁床看了看尹暢，又回來研究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機，去窗邊扒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又返身回去看了看尹暢……

　　估計是實在覺得不對勁，又對未知的一切有了恐懼感，邵君凌忍不住爬到尹暢床上，探了探尹暢的鼻息，又緊張地叫了一聲：「哥哥……」

　　尹暢也還在調時差，本來就睡得淺，半夜三更只聽見那小子跟隻老鼠似的爬上爬下，累得實在沒精力管。

　　現在聽到邵君凌的喚聲，他半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見小傢伙趴在自己身邊，乾脆伸手把人往懷裡一撈，頭疼道：「別吵，給我好好睡覺……」

　　邵君凌：「……」

　　耳邊總算是清靜了，尹暢慢慢放鬆了精神，邵君凌也在滿腦子一團漿糊的狀態下越來越困，重新睡著了。

　　早上醒來，尹暢只覺得神清氣爽，好像從來沒有睡這麼好過，就是感覺身邊一團熱熱的……他偏頭一看，驚見邵君凌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隨即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小傢伙也早已醒了，正眨巴著眼睛一臉乖巧地望著他。

　　「你……睡得還好嗎？」尹暢揉了揉他的腦袋，從床上坐了起來。

　　————

　　【小插曲】

　　邵君凌按客服按鈕，空姐出現。

　　被尹暢提醒後，他在心理默默記下：這是個危險的按鈕，會叫來說ABC的女人，絕不能按！

　　尹暢給他找動畫片，一放全是ABC。

　　下了飛機，看到聽到的又是ABC。

　　邵君凌哆哆嗦嗦：這是個多磨可怕的地方！！！Σ( ° △ °)︴

　　趕緊跟牢哥哥……

　　到了酒店，想睡覺。

　　尹暢：別睡，起來嗨！

　　邵君凌：藍瘦香菇(Q︿Q)

　　——————

　　【純潔警告】這時候兄弟倆沒有任何那方面的感情，只有慢慢加深的依賴與被依賴，以及責任感與負擔……請不要想歪！千萬不要想歪！

 

 

第41章 色彩單詞

　　邵君凌被尹暢摟了半個晚上, 醒了也不敢動, 生怕吵到對方。

　　結果睜眼看著他哥近在咫尺的睡顏, 不知不覺看呆了。這會兒被尹暢揉了把腦袋，他才回過神來，登時漲紅了臉, 接著他像只被燒了尾巴的兔子，閃電般躥出被窩，頭也不回地逃去了洗手間。

　　尹暢尷尬地抬著自己的手,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怎麼了這是？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還是昨天半夜自己按著邵君凌強迫他睡覺讓他不爽了？

　　尹暢起身穿好衣服去洗漱, 邵君凌還在浴室磨蹭。看見尹暢，他的視線明顯有些躲閃。

　　尹暢想想覺得好笑, 之前在家都是他處處讓著邵君凌，原來這小傢伙也有不自在的時候啊？

　　兄弟倆在酒店樓下吃了自助早餐, 出來時，尹暢見牆邊的裝飾櫃上擺著一個銅製地球儀, 他心思一動，招呼邵君凌道：「過來……」

　　邵君凌：「？」

　　「知道太陽為什麼每天會升起嗎？」尹暢順時針轉了下地球儀，「因為, 地球每天都在轉, 」他手指又垂直一劃，「地球每一個經度緯度，天亮的時間都是不一樣的，」他點出華國和瑞士的位置，問邵君凌, 「假設太陽不動，地球這樣轉，哪個地方先天亮？」

　　邵君凌在這方面反應很快，一下指向華國。

　　「沒錯，」尹暢比了個「七」的手勢，道，「七個小時……是我們現在和國內的時間差距。所以，現在這個點，國內已經是下午了。」

　　邵君凌原先還有些茫然，被尹暢這麼一說，頓時恍然大悟。

　　他一臉驚奇地摸了摸地球儀，總算把昨晚想不通的事情想明白了——原來不是他的手機壞了，是這裡的時間原本就比那裡慢。

　　他想了想，忽然開口問尹暢：「那，帕四……搭納呢？」

　　這拗口的發音讓尹暢一時沒聽明白，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邵君凌說的是Pasadena，他第一次離開邵君凌後去的地方。

　　尹暢轉著地球儀，找到洛杉磯附近那個小鎮指給他看：「現在是冬季，那裡比華國快了十六個小時，夏天的時候，只差十五個小時。」

　　邵君凌訥訥道：「哦。」

　　尹暢也無心猜他問這些幹什麼，只叮囑道：「好了，今晚好好睡，睡不著也躺著，不許再折騰了，知道麼？」

　　邵君凌慢吞吞地「嗯」了一聲。

　　這日上午斯雯琪那邊準備帶尹暢去參觀他們的總部大樓，順便給他介紹公司的品牌發展史以及BG年輕精英系列的手錶文化。

　　應盧卡昨晚的邀請，尹暢帶上了邵君凌。但介紹品牌發展史這種事，邵君凌肯定會覺得枯燥，盧卡也心細地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等尹暢他們一到，他就表示自己已經安排了一位員工帶邵君凌去參觀他們的設計師工作區，一般小孩對這些可能會更感興趣。

　　邵君凌起初還有些不大樂意，但他出發前答應過尹暢會聽話，所以也不敢任性。

　　兩人分開後，尹暢一直惦記著邵君凌，怕他給人添麻煩。

　　開完會，尹暢就迫不及待地隨盧卡去找邵君凌。

　　但尹暢擔心的事沒有發生，到了設計室，他只見牆上掛滿了各種精工細作的手錶設計圖。工作室分了四五個區域，每個設計師都享有自己的空間，各自書桌上方又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草圖。而邵君凌正趴在其中一個設計師的桌前，聚精會神地看他作畫。

　　那設計師是個老外，看著有些年紀了，他一邊用針管筆在紙上描著一款新表圖紙，一邊笑瞇瞇地跟邵君凌說話。

　　「小傢伙，你幾歲了？」

　　「這個。」

　　「你是跟誰來的？」

　　「好看。」

　　……

　　如果不聽內容，尹暢還真以為他倆在聊天，誰能想到他倆交談的內容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這時，就見邵君凌指著設計師手邊的一盒彩筆望著他。

　　「你喜歡這個？想讓我上色？」設計師看著邵君凌的表情猜到。

　　「嗯。」邵君凌歪打正著地答道。

　　「……唔，我們來選個淡金色吧。」設計師朝他擠擠眼睛，抽出一支金色的細馬克筆快速在圖紙上畫了起來。

　　看著他寥寥幾筆就讓一塊立體手錶躍然紙上，邵君凌張著嘴驚歎不已。

　　尹暢輕咳了一聲，叫了邵君凌的名字。

　　邵君凌一偏頭，看見是他，立即小跑過來。

　　「還乖麼？沒惹事吧？」尹暢問。

　　邵君凌皺了下鼻子，似乎是不滿尹暢這兩句質問。

　　尹暢又問：「你喜歡那個設計圖？」

　　邵君凌說：「筆好看。」

　　尹暢：「……」

　　中午在斯雯琪公司內的餐廳吃了點簡單的午飯，下午一行人就去了製表工廠。

　　參觀高檔手錶的製作過程對任何一個強迫症患者和完美主義者來說都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只見那些精密的儀器在高級手工匠人的操作下有序的運轉著，打磨出米粒大小的零件，一個個嵌進表盤，再用沙粒般大小的碎鑽和寶石，一點點鑲出表面的花紋……

　　從設計到出成品，每一道工序都嚴謹萬分，不能相差毫釐。

　　BG系列的總設計師叫馬提歐，他一邊帶尹暢參觀，一邊講解著自己設計這款手錶的思路和理念。

　　「以往能戴得起奢侈表的大都是皇室貴族、明星偶像、富翁及其家族成員，但我們看到，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通過自身努力達到一定社會階層的精英，他們當中有一些人還相當年輕，他們應該擁有代表他們自己品味的象徵……這就是我們出BG年輕精英繫手表的初衷，我們希望它能代表選擇這款表的年輕人的品格、審美和氣度……」

　　尹暢道：「我也非常榮幸能獲得你們的青睞，經過今天一天的參觀和瞭解，我已發自內心地認同了它的高端定位以及定價……這款手錶投入的時間和你們的心意，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像。」

　　馬提歐笑道：「請別這樣說，在我們推出這款手錶之前，也曾在全世界各地挑選適合的代言人，但我真的非常高興盧卡能遇見你，因為一看到你，我就知道這款表的代言非你莫屬……」

　　……

　　邵君凌跟在後頭，他聽不懂他們的商業互吹，只看見他哥哥從容不迫地與他們用外語交流，那麼自信，又那麼富有魅力……他心裡癢癢的，也好想像哥哥一樣。

　　參觀完製表廠，盧卡又邀請尹暢三人去了當地一家特色餐館享用晚餐，尹暢見那家餐館隔壁剛好有一家文具店，讓陸靈鵑找機會出去幫自己買點東西。

　　飯後回到酒店，做了一路思想鬥爭的邵君凌才忍不住開口：「哥哥……」

　　「……嗯？」尹暢正脫外套，聞言看了他一眼。

　　邵君凌望著他，苦惱又無助地問：「怎麼，學好英文？」

　　尹暢一怔，隨即失笑，這小子有點開竅了啊。

　　他把大衣掛進衣櫃，只穿著一件修身的黑色羊絨衫，看上去身材更顯高挑挺拔。

　　「要多說。」他回答。

　　邵君凌：「……」

　　尹暢從床頭櫃上取了張酒店專用的記錄紙，走到小茶桌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招呼邵君凌過去。

　　等邵君凌走近，尹暢又拉著他坐在自己雙腿之間。這個動作讓邵君凌驀地回想起了當初被剪指甲的恐懼，不安分地扭動起來，直到尹暢像變魔術似的從背後拿出一盒彩筆，在他跟前晃了晃。

　　邵君凌：「！」

　　尹暢誘哄著問他：「你喜歡這個是嗎？」

　　他說的是很簡單的英文，這樣的句子，邵君凌在學校的英文課上肯定聽到過，雖然可能還不得其意，但只要有印象，再結合一定的場景，就能激發他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果然，邵君凌看了一會，遲鈍地「嗯」了一聲。

　　尹暢輕笑，又重複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回答我，Yes or No.」

　　邵君凌：「……Yes.」

　　尹暢當著他的面拆了那盒筆，抽了支紅色的出來，同樣用英文問他：「這什麼顏色？」

　　邵君凌半懂半蒙道：「……Red.」

　　尹暢：「你看，你聽得懂，英語很簡單的，不是麼？」

　　邵君凌：「……」

　　尹暢又在紙上畫了三個不同顏色的五角星，然後道：「選出藍色的那個星星。」

　　這是邵君凌在試卷上默寫過的課文，只不過尹暢把「紅」改成了「藍」，把「風箏」改成了「星星」。

　　邵君凌下意識地點了點藍色那顆。

　　接著尹暢又把那句話寫了出來，問他：「我剛剛說的就是這句話，認識嗎？」

　　邵君凌看了一遍，慢慢把眼前的句子和自己腦海中那串無意義的字符聯繫了起來，一下睜圓了眼睛。

　　尹暢逐詞給他翻譯了一遍，讓他分清每個單詞的意義，然後又用不同的彩筆寫下每一種顏色的英文，把記錄紙遞給他道：「等你什麼時候能把每個顏色的英文記住……這盒筆就是你的了。」

　　邵君凌心想，記住這些還不容易？

　　結果就聽尹暢又加了一句：「對了，還得能夠準確無誤地念出來。」

　　邵君凌：「…………」

　　接下來兩天，尹暢都要去斯雯琪總部安排的攝影棚裡拍正式的代言照和宣傳片。

　　邵君凌跟在陸靈鵑身邊，遠遠地看著尹暢被一群化妝師和造型師簇擁著穿戴打扮，然後氣場全開地在幕布前擺出一個又一個pose，那麼閃耀，那麼完美。

　　因為是正式工作，尹暢的狀態和前一天截然不同，他很投入，很專注——攝影棚裡工作人員亦然。

　　這種專業的氣氛也感染著邵君凌，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尹暢，覺得那人離自己很近，但好像又會隨時消失不見。就像第一次見面時，在逆光中翻牆而入，款款向他走來的尹暢……讓邵君凌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

　　而他呢……

　　他只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是一隻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小瘋狗」。

　　這種隨時可能被哥哥拋棄、厭惡的危機感讓邵君凌渾身一抖，他趕緊從兜裡掏出那張色彩單詞表，躲到角落裡磕磕巴巴地小聲念了起來。

　　兩天緊張的拍攝工作結束後，接下來終於是能夠自由活動的輕鬆時刻了。

　　斯雯琪為尹暢等人安排了專門的陪行人員，並推薦了去當地最負盛名的「黃金列車」觀光路線，這一路的風光幾乎是集瑞士精華景色之大成，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別有風情。

　　三人直接採用陪行人員提供的方案，從蘇黎世搭火車出發，在琉森換成觀光列車前往因特拉肯。

　　入了金色山口，只見窗外流動的畫面如一幅不斷展開的畫卷，淡淡陽光下的，雲霧繚繞的蒼山冷湖，皚皚白雪中，小巧溫馨的紅色木屋，都讓人彷若置身於安徒生筆下的童話世界。

　　邵君凌趴在車窗上一動不動，都看傻了眼。

　　陸靈鵑也對這仙境般的美景讚歎不已：「尹暢，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金色山口是我這輩子最想來的景點之一，我原本還打算等自己結婚了，有了孩子，一家人一起來的……」

　　尹暢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陸靈鵑和邵君凌，隨口道：「我們這不也像是一家人麼？」

　　聽到這話，陸靈鵑和邵君凌齊齊扭過頭來，一個驚訝，一個面無表情。

　　「我們？你、你……我……」陸靈鵑看了看尹暢，又看了看邵君凌，一隻手尷尬地比劃著，羞得臉都紅了，「我哪可能有這麼大的孩子！」

　　尹暢見狀也知道自己這玩笑開過頭了，趕緊道：「說笑的，沒別的意思。」

　　他就是感覺自己在邵君凌面前像個老父親，何況這一路上，陸靈鵑也一直為他倆操心勞累……要不是年齡問題，他們還真像一對帶熊孩子出遊的苦逼小夫妻。

　　在因特拉肯下了車，剛好是中午吃飯時間。

　　車站附近有幾家小吃鋪子，遠遠就聞見一陣撲鼻的烤腸味，尹暢見邵君凌扭著脖子往那個方向瞅，不由問他：「要吃熱狗嗎？」

　　「熱狗？」邵君凌瞪著眼睛問，「狗的肉嗎？」

　　尹暢讓陸靈鵑和陪行人在原地等，自己親自領著邵君凌過去買。他好笑地把服務員最先做好的那個熱狗遞給邵君凌，調侃他道：「你看看，是狗嗎？」

　　邵君凌搖搖頭：「……是香腸。」

　　尹暢給陸靈鵑和那位陪行的老外也各買了一個，其中一個讓邵君凌拿去給陸靈鵑：「這個給姐姐吃。」

　　邵君凌看看他，又扭頭看看不遠處的陸靈鵑，乖乖地轉身走了過去。

　　陸靈鵑見邵君凌給自己送熱狗，一臉喜色。正想接過道謝，就聽那孩子朝她說了三個字：「阿姨，給。」

　　陸靈鵑：「？？？」尼瑪！這臭小子是不是想死！！！

　　幾人在鎮上小憩片刻後，就在陪行者的帶領下去了少女峰，這座冰雪山峰是阿爾卑斯山的一部分，也是當地著名景點。

　　海城在華國位處東南沿海，冬季極少下雪，邵君凌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雪，也不知道下雪是什麼樣的。

　　早上他們從琉森過來，雖然一路上也有不少雪景，但那只是坐在列車裡隔著車窗看到的，直到在少女峰纜車搭乘處，邵君凌才見到真實的、厚實的雪。

　　他伸腳在雪地上印了個腳印，慢慢睜大眼睛，大著膽子走上去，又踩了幾個……接著，他走到一顆掛滿了雪糰子的矮樹邊，伸手戳了戳那上面的雪塊，軟軟的。

　　晃了晃其中一根樹枝，雪糰子全都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噗噗噗噗」的輕響，邵君凌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物，一下子興奮了，猴兒似的在雪地裡跳來跳去，東抓一團，西抓一把。

　　「邵君凌！」尹暢皺著眉叫他，「上車了，快過來。」

　　邵君凌聞聲趕緊跑回來，手裡還捏著一團雪，鼻尖凍得紅紅的，一點也不覺得冷。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哥哥，怎麼學好英語。

　　尹暢：多說。

　　（還給他佈置作業）：背出來就把彩色筆給你。

　　邵君凌（抓著色彩單詞表）：中文都說不好，還要我說英文，氣哭。

 

 

第42章 吃方便麵

　　坐完齒軌火車再坐升降梯到斯芬克斯觀景台, 尹暢又帶邵君凌上了露天天台, 這才是少女峰的峰頂, 此地可360度飽覽阿爾卑斯山中最長的冰河，眼前的冰雪山脈波瀾壯闊，令見著驚心。

　　外面風大, 小傢伙凍得瑟瑟發抖，但又對眼前的美景癡迷不已，不捨離開。

　　兩人都穿著羽絨服, 尹暢見了, 忍不住從背後擁住他，替他擋風。邵君凌渾身一縮, 輕輕地叫了聲「哥哥」，耳朵慢慢紅了, 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又看了幾分鐘，實在扛不住凍了, 兩人才返回封閉的觀景台。

　　但尹暢才一會兒沒留意，邵君凌就不見了。

　　幸好他穿得顯眼，尹暢繞了一圈, 在賣食物的吧檯前看見了他的身影。

　　只見邵君凌直勾勾地望著吧檯前的服務員——他們正忙碌地為排隊中的顧客們泡著一碗碗方便麵, 他聞著那濃郁的香氣，兩眼冒著綠光，簡直要流出哈喇子來。

　　尹暢看到這一幕真是好氣又好笑。

　　這小傢伙……是不是只要有好吃的，就能立即把他給引走？

　　但尹暢心裡有氣，也不打算主動上前去替邵君凌買, 他倒是想看看那傢伙沒有自己的幫助，怎麼搞麵條吃。

　　一位得了空的服務員瞧見了邵君凌，笑瞇瞇地問他：「嗨，小朋友，你想要點什麼？」

　　邵君凌指了指方便麵。

　　服務員伸出手比了個「五」，邵君凌眼前一亮，摸摸褲兜，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遞過去。

　　尹暢遠遠瞧見，不由愣了一下。

　　雖然邵君凌的日常開銷都是他在負責，但他從來沒給過邵君凌零花錢，就連邵君凌去德音也不需要帶現金。學校裡的飲食、購物，都是有專門的校園卡支付，尹暢一次往裡充了幾千，夠他用一陣子了……

　　所以，這錢他是哪裡來的？

　　不過即使有錢，邵君凌也買不了什麼東西，因為他拿的是人民幣。

　　果然，那服務員一臉抱歉地朝他搖搖頭，解釋道：「我們這裡只收歐元和瑞士法郎，或者信用卡，你有信用卡嗎？」

　　這句話裡邵君凌沒一個詞是聽得懂的，他見服務員跟他搖頭，還以為是錢不夠，又在褲兜裡摸了摸，掏出兩個硬幣……

　　尹暢：「……」

　　他把硬幣和五塊錢加起來遞了過去，那服務員苦笑著擺手：「不，這個我們不收，你爸爸媽媽呢？叫他們過來給你買吧。」

　　又有顧客來了，服務員忙著招待別人，不再理他。

　　邵君凌聽不懂，又買不了麵條，看著別人端走一碗碗熱騰騰的麵條，急得團團轉。

　　終於，那小子被逼無奈下想到了他，開始到處找他。

　　尹暢站在一個開敞式的禮品貨架邊，露出自己半個身子讓邵君凌好看見自己，又假裝剛剛什麼都沒看到，自顧自挑眼前的禮物。

　　邵君凌很快找了過來：「哥哥……」

　　尹暢：「嗯哼？」總算還知道想吃東西得找他呢？

　　但是，邵君凌找到他後，就那樣黏黏糊糊地蹭著他，耷拉著腦袋什麼都不說。

　　尹暢：「？？？」

　　……不是，怎麼，你寧願餓著也不跟我求助？

　　尹暢輕咳了一聲，故意誘惑他：「餓了麼？」

　　邵君凌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這會兒倒是挨他挨得緊緊的，生怕他把自己丟了。

　　尹暢都被這小子搞得沒脾氣了，直接問道：「不餓你站那個吧檯前這麼久幹什麼？」

　　邵君凌忽然抬起頭，驚訝地看向尹暢，那眼神裡既有種被人窺見了心思的赧然，又像是在埋怨尹暢剛剛不過去幫他解圍。

　　片刻後，他才反問了一句：「麵條，你想吃嗎？」

　　尹暢都被氣笑了，心說這小子臉皮還挺薄的哈，明明是自己想吃，卻反過頭來問他要不要吃。

　　「我不想吃。」他說。

　　邵君凌：「……」

　　尹暢頭疼地瞅著他，感覺自己再這麼欺負下去，這小傢伙估計是真的寧可憋著也不吃了……這才於心不忍地帶著他去買面。

　　十分鐘後，尹暢捧著一碗剛泡上水的方便麵，領著邵君凌找位置坐下：「等三分鐘再吃。」

　　邵君凌兩眼晶亮地看著眼前香氣四溢的麵條，不住地嚥口水。

　　尹暢開始逼問他：「你褲兜裡的錢是哪來的？」

　　邵君凌一怔，悶聲道：「薛子問，給的。」

　　尹暢皺眉：「薛子問？他為什麼給你錢？」

　　邵君凌：「他跟我打賭，輸了。」

　　尹暢：「打什麼賭？」

　　邵君凌：「比成績。」

　　尹暢挑眉：「你考得比他好？贏了能拿多少？」

　　邵君凌驕傲地「嗯」了一聲，說：「十塊。」

　　尹暢又問：「你就不怕自己賭輸？」

　　……這小子沒有零花錢，萬一賭輸了，從哪裡找錢給薛子問？

　　邵君凌數夠了三分鐘，一邊迫不及待地掀開方便面蓋子，一邊回答尹暢：「不會輸，他笨。」

　　尹暢：「…………」

　　這回答……

　　不過，知道了錢的來歷，尹暢便放了心，這種賭約算是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數目不大，也不是很要緊。

　　陸靈鵑去禮品店給同事和朋友們買禮物去了，尹暢正想發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就聽身邊有人叫他：「請問……你是尹暢嗎？」

　　尹暢偏頭一看，見是三個陌生的年輕姑娘，打招呼的姑娘驚喜地捂嘴道：「真的是你啊！」

　　這裡是瑞士熱門景點，也有不少華人旅者，剛剛這幾個姑娘看到尹暢和邵君凌，偷偷尾隨了一會兒，見他倆坐下吃麵，才大著膽子湊了上來。

　　「尹暢！我們好喜歡你啊！」

　　「那個，自從去年七月……我們就關注你了！」

　　「能、能跟你合個影嗎？」

　　尹暢既然做了明星，就有了出門隨時被粉絲認出來的心理準備。

　　他立即調整了一下情緒，大方道：「好。」

　　隨即起身與她們一一合照。

　　其中一個女粉見邵君凌捧著方便麵碗坐在邊上，好奇道：「這是弟弟嗎？弟弟也好可愛呀！」

　　尹暢發現她想拿手機對著邵君凌拍，立即出聲阻止：「抱歉，希望你們不要拍我弟弟。」

　　那女粉絲吐吐舌，舉起手機做了個投降狀。

　　尹暢與每個人單獨拍完，她們還想要個四人合照，剛剛那個女粉轉身問邵君凌：「弟弟能幫我們跟你哥合個影嗎？喏，這邊是鏡頭，看這個屏幕，按中間的圓點就好。」

　　邵君凌面無表情地起身，配合地接過手機。

　　正拍著，陸靈鵑回來了，她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上前充當「壞人」：「幾位美女，我是尹暢的經紀人，謝謝你們喜歡他，但現在是他的私人時間，希望你們給一點空間……這張拍完就結束吧？」

　　她說得很客氣，女粉絲們也不好再糾纏。

　　解決完眼前幾個，陸靈鵑掃了四週一眼，趕緊催尹暢和邵君凌走人：「那邊還有幾個華人，她們已經看到你了，快走快走……邵君凌，麵湯不要再喝啦！再喝你哥就要走不掉了！」

　　尹暢：「……」

　　原本他們還打算在少女峰頂附近的雪場玩會兒雪的，但此時外面下起了大雪，狂風大作，又有已經認出尹暢的粉絲在附近「虎視眈眈」，於是匆匆忙忙下了山。

　　晚上，三人在因特拉肯的旅店住了一晚，尹暢檢查自己給邵君凌佈置的任務，又逐個糾正了一遍他的發音。

　　次日天晴，陪行人員帶著他們去了另一處人比較少的雪場。

　　邵君凌昨日沒玩夠，今天見到雪，像只解了項圈的雪橇犬，一頭扎進了雪地裡。

　　尹暢原本沒什麼心情玩的，純粹是陪邵君凌來見見世面……因為他上一次滑雪還是三年前和尹東一起，看到滑雪場，他就老忍不住想起尹東。

　　但見邵君凌一個人在雪地裡蹦得歡，他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那小傢伙跑了一圈，哈著熱氣回到他身邊來，叫了他一聲「哥哥」，又興奮地跑走了。

　　尹暢被他逗得也忍不住有些心動……難得來一趟，還是再體驗一把吧……

　　等邵君凌再次跑回來時，尹暢已經換上了裝備，穿上了滑雪板，還戴了黑色的鏡面防風眼鏡，一身炫酷地站在了他面前。

　　邵君凌：「！！！」

　　尹暢對他道：「我上去一趟，你跟姐姐在下面玩。」

　　說完就坐著傳送車走了。

　　不一會兒，邵君凌就見尹暢手握滑雪杖出現在坡頂，然後慢慢滑了下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彎腰、屈膝等一系列自如的動作，輕鬆地在雪地上滑出一道道曲線，甚至還上了個小坡，來了次飛滑……

　　那帥氣的姿勢和穩穩的落地讓底下幾個滑雪教練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Coooool！！！」

　　「Won-derful！！！」

　　陸靈鵑拿著手機對著他老闆的滑雪帥照一陣狂拍，激動地渾身顫抖：「啊啊怎麼可以這麼帥！好想發微博給你漲漲粉啊啊！！」

　　尹暢滑完兩趟回來，就熱得渾身出汗。

　　他喘著氣回到邵君凌身邊，見著小傢伙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問他道：「你怎麼不玩了？」

　　邵君凌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僵硬地伸出手，豎起一個大拇指，語氣平靜地說了個詞：「旺的佛。」

　　尹暢：「……」

　　……發音還挺標準。

　　此時此刻，國內正在舉行優視頻的年度晚會盛典，王宸剛剛上台去領了一個年度新偶像獎，這會兒正春風得意。

　　返回座位後，他身邊另一位當紅明星恭喜他道：「王宸，你今年可算是收穫頗豐，幾乎包攬了所有新人獎項啊。」

　　「呵呵，過獎過獎。」王宸嘴上謙虛，心裡卻得瑟得不行。

　　那位明星笑看了他一眼，道：「不過，我聽優視頻的內部人員透露，這個獎原本好像是要頒發給尹暢的誒，不知道他為什麼沒來……」

　　這話刺得王宸心裡極度不舒服，可他環顧了一圈，發現這幾天參加了不少頒獎大會，還真的都沒見到尹暢。

　　晚會結束後，王宸坐上保姆車，一臉不爽地質問經紀人：「剛剛屈傑跟我說，我今天拿的這個獎原本是要頒發給尹暢的，你知道這事兒嗎？」

　　經紀人：「！？」

　　王宸看他經紀人這表情，就知道屈傑給他透露的消息是真的：「這獎是不是尹暢不要了才給我的？」

　　經紀人趕緊安慰他：「瞎說什麼，只是些風言風語罷了……所有獎項，在正式公開名單之前都是有變數的。」

　　王宸輕哼了一聲，問：「尹暢他人呢？」

　　經紀人：「呃，這個……我不是他經紀人，我也不知道啊，估計有什麼事在忙吧。」

　　王宸心裡極度在意，鬱悶地拿出手機刷朋友圈，結果一刷就刷出了一條尹暢的最新動態。

　　尹暢：「很久沒滑了。」

　　附圖是陸靈鵑拍完後發給他的幾張滑雪照。

　　地點是瑞士格林德瓦。

　　王宸：「？？？」

　　他看了一眼邊上藍色的水晶獎盃，越看越糟心——尹暢寧願去度假都不要的破獎，優視頻發給了他？靠，把他當收破爛的嗎！？

　　而尹暢對王宸心中的憋屈還一無所知，他也對此漠不關心。

　　滑完雪後，一行人沿著與來時不同的路線走走停停返回了蘇黎世，傍晚就坐上了回國的航班，這一趟瑞士之行算是圓滿地結束了。

　　回家後的第三天，邵君凌終於順利「背」出了所有的色彩單詞，從尹暢手中換到了那盒彩筆。

　　這日也是該年度的最後一天，尹暢跟姚曼槐打電話，向她請了十五天假。

　　他打算正月初一帶邵君凌給尹東去掃個墓，接下來的十五天裡，他什麼工作都不想接。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幾個女粉絲翻邵君凌給他們拍的合照。

　　「怎麼拍得都是糊的？臉都看不清！」

　　好不容易有張清晰的……

　　「為什麼只有我們幾人！尹暢的頭呢！？」

　　邵君凌摸摸下巴：誰讓我哥高呢，入不了鏡啦。

 

 

第43章 一疊十塊錢

　　除夕夜, 楊娜為兄弟倆精心準備了一桌年夜飯。

　　以往每一次過年, 都是尹暢最開心的日子, 因為無論尹東平時再忙，除夕和春節前三天都不會接工作，這是父子倆難得能夠相聚的時刻。

　　而且, 尹東最愛吃八寶餡兒的水餃，這也是楊娜的拿手絕活，每年除夕, 她都會包一大鍋餃子給他們父子倆吃, 今年也不例外……儘管這個家裡已經永遠失去了尹東的身影。

　　「水餃來啦。」

　　見楊娜端著一盤剛出鍋的熱餃子從廚房裡出來，尹暢一瞬間有些怔忡。

　　「君凌吃過水餃嗎？」楊娜把盤裡的勺柄轉向邵君凌, 笑吟吟道，「來, 你最小，你先嘗, 多吃點，長高高。」

　　這句話，楊娜也常對小時候的尹暢說, 一轉眼, 受到優待的對象就變了。

　　尹暢當然不會再為這種小事跟弟弟吃醋，他只是有那麼一點感慨，這位老保姆給予家中幼輩的特殊關愛，就像是一種傳承。

　　「楊娜，別忙了, 你也快來一起吃。」尹暢抬頭道。

　　「好好，我把豬蹄湯去盛出來，就來。」楊娜笑著轉身。

　　「哥哥……」

　　聽見邵君凌的聲音，尹暢收回視線：「嗯？」

　　只見小傢伙正顫顫地抓著大勺，把第一隻餃子舀進了他的碗裡：「吃。」

　　尹暢：「……」

　　三個人圍在一起吃過飯，楊娜收拾廚房，邵君凌趴跪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似乎跟他同學交換了微信，這會兒正慢吞吞地用手機打字跟對方聊天。

　　尹暢回了臥室，把提前準備好的兩個紅包從抽屜裡取出來，拿著其中一個厚的紅包去找楊娜：「Fiona……」

　　楊娜剛洗完碗，見尹暢遞過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哎呀，你這是幹什麼？」

　　尹暢解釋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新年快樂。」

　　以往每年過年，身為僱主的尹東都會給楊娜包個大紅包，感謝她一年來的付出。尹東走後，這些事情一件件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雖然都是些細枝末節，但當他在家庭中的角色從一個受照顧者變成責任承擔者時，就會身不由己地去考慮。

　　楊娜收下紅包，眼中泛起了淚花：「傻孩子，你才多大，也學你爸來這一套……哎，我孤家寡人的，在這裡吃你們的，喝你們的，平日又花不了多少錢，你爸還給我這麼高的年薪……我都存在銀行裡，可能等哪天我老了，做不動了，就自己找個好點兒的敬老院養老用了……」

　　尹暢抱了抱她，這個年近五十的老保姆已經陪著他快二十年了，在他心裡，早就把對方當成了家裡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接下來的十年，甚至二十年，他希望楊娜都能在，就算她老了，他也會給她養老。

　　楊娜抓著他的手，又勸道：「小暢，今天是除夕，我知道這大半年你過得很不好，老話說『辭舊迎新』，過了今晚，該過去的就讓它都過去吧，啊？」

　　尹暢沉著道：「我知道，我會的。」

　　楊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幾乎可以說是逼著這孩子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她輕輕掖了掖眼角，繼續擦起了灶台。

　　尹暢出來後，見邵君凌還趴在沙發上玩手機，也沒叫他，直接把另一個裝了壓歲錢的紅包拿去書房，準備悄悄放在他的枕頭下。

　　但沒想到，尹暢一掀開邵君凌的枕頭，就發現下面藏著一疊厚厚的十塊錢。

　　尹暢：「？？？」

　　他忽然想起邵君凌在少女峰觀光廳裡跟自己交代的事，臉頓時就黑了。

　　「邵君凌！？」尹暢心裡一急，也顧不上這算不算是邵君凌的「隱私」，大聲把他叫了進來。

　　小傢伙聽到哥哥的召喚，屁顛屁顛地跑進來，還當是什麼好事呢，結果一進門，他就見他哥手裡拿著他的私房錢……面色陰沉地看著他，質問道：「這些你哪來的？」

　　邵君凌張張嘴，慌得左右四顧，但在尹暢如炬的目光中，他又清楚自己逃不過這一關，只能老實交代：「我、我……和小朋友，打賭……」

　　……果然！

　　「你跟薛子問比成績不是才贏十塊錢嗎？這麼多錢是怎麼回事？你還用什麼名義贏他錢了？」一想到這小子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坑了薛子問這麼多錢，尹暢就頭痛萬分。

　　「不、不、不是，」邵君凌急得都快結巴了，「我、我是，和別的、別的小朋友……」

　　尹暢：「？？？」這小子還不止坑薛子問一個人的錢？？？

　　「你過來，」尹暢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暴躁的情緒，把邵君凌叫到自己跟前，「坐這兒，給我好好交代！」

　　邵君凌坐在尹暢跟前，老老實實坦白道：「這個，董承天的，這個，嚴嘉平，這個，孫宛，這個，孔南蕾，還有楊夢珊……」

　　尹暢：「……」都是一模一樣的十塊錢，這小子居然能記住哪張都是誰給的？

　　……等等，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混球居然真的跟這麼多小朋友打賭，還贏了他們的錢！？

　　他才十一歲啊！

　　林老師知道這些嗎？

　　邵君凌還在戰戰兢兢地解釋：「這幾張，是賭成績贏的，這幾張，是賭、賭林老師，穿什麼顏色，衣服……這個，是體育課，賭比賽……」

　　「那這幾張呢？」尹暢指著夾在裡面的幾張五塊錢。

　　「這、這是，羅鵬濤、紀涵、於溫茂……」邵君凌報了五六個名字，然後抬眼瞟了瞟尹暢的臉色，小心翼翼道，「他們的，保護費。」

　　尹暢：「？？？？」

　　尹暢：「保護費？？？？」

　　這小子特麼……還敢收人家保護費？？？

　　邵君凌發現尹暢瞪他，又縮了縮脖子，他要是只烏龜，這會估計連頭都能縮不見了。

　　但見他這反應，尹暢更來氣了，這說明邵君凌知道賭錢收保護費是不被規則允許的……否則以這小子的脾性，要不知道自己錯了哪兒，估計還敢混不吝地瞪回來呢。

　　在尹暢的進一步逼問下，邵君凌才如實交代了他收「保護費」的理由。

　　這得從德音的活動課說起了。

　　德音是小班化教學，但活動課例外，活動課一般是四個班級一起上，體育老師會教小朋友們學踢足球、打籃球，並定期組織一些大型比賽。

　　這時候，如果班級裡有幾個身材魁梧、氣勢凌人的男生，就會在比賽時士氣大增、倍顯優勢。如果沒有，一旦上了場，難免會出現被對手挑釁、欺凌甚至賽後被嗤笑的狀況。

　　在邵君凌進入小一A班之前，這班裡沒一個男生能打的，唯一一個在人前囂張的薛子問也是只紙老虎，所以他們的戶外活動比分一直都是全年級墊底，這也導致他們在別班同學面前一直抬不起頭來。

　　但自從邵君凌開始參加小一A班的團體比賽，小朋友們就發現，他們的弱勢狀態漸漸被改變了。

　　雖然這個插班生長得不魁梧，但他自帶一股王霸之氣，只要上了場，管他對面什麼壯漢猛男，就敢橫衝直撞。對手在他身上吃過幾次虧，便不敢再與他正面剛了。久而久之，上了場的邵君凌就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

　　隨著邵君凌幫小一A班拿下越來越多的勝局，他在班上的人氣和地位也直線上升。

　　上德音的學生家裡都不缺錢，有男生打心底裡佩服邵君凌，就拿錢討好邵君凌，還開玩笑說是給他交保護費。知道這事的小夥伴們不以為恥，反而一一效仿，別說保護費，有的還經常拿各種好吃的好玩的給邵君凌呢。

　　當然，邵君凌在尹暢面前不會說得這麼詳細，別人的心思他也不懂，他就有一說一。

　　比如某某某主動給他錢，某某每天給他送一瓶乳酸菌飲料，某某某隔三岔五在學校小食堂請他吃烤腸……他還收到過一堆遊戲點卡，但不知道怎麼使用。

　　交代這些東西時，邵君凌還做出一副「我不要，是他們非要給我」的耿直樣兒，叫尹暢簡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聽著……」尹暢拿起那疊錢在邵君凌面前晃了晃，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著，眉間卻還隱隱有些怒氣，「今天是除夕，我不想跟你生氣。針對這件事，我就說一句——平時同學待你好，是你靠自己的能力賺來的人緣，可以收點小禮物，但絕對不能收錢。」

　　而且被別人知道邵君凌這麼在意這點小錢，還以為他這個當哥哥的怎麼苛待他了呢。

　　尹暢說完，又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道：「這是我給你的壓歲錢，原本打算放在你枕頭下的……你是個男孩子，男人要有男人的氣節，怎麼能隨便收同學的錢呢？拿好了，以後需要錢，你直接跟我提，不許再收別人的，無論是打賭還是保護費，聽懂沒有？」

　　邵君凌注意力全在尹暢給他的紅包上，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尹暢怕他不長記性，想了想，又道：「這事我就先不跟林老師反應了，但要是被我發現還有第二次……我就送你回學校去住。」

　　聽到這話，邵君凌猛然抬起頭，忙不迭地保證道：「不收了。」

　　尹暢用那一點來威脅邵君凌，不過是試探一下他的反應，看他這般緊張，都有些愣然。

　　他好像確認了點什麼……那算是邵君凌的軟肋嗎？

　　次日一早，尹暢親自開車帶著邵君凌和楊娜一起去給尹東掃墓。

　　追悼會後，他和姚曼槐就在海城最貴的私家墓園為尹東挑了塊風水寶地，把那隻金絲楠木盒連同一套尹東生前常穿的衣服埋在裡頭做衣冠塚，供親人朋友前來悼念。

　　正月初一的清晨，大部分人都去走親訪友了，即便是寸土寸金的私家墓地，也人煙稀少，倍顯蕭條與冷清。

　　三人來到尹東的墓碑前，楊娜先點了蠟燭，上了香，供上鮮花與水果，低聲悼念了幾句：「先生去後，這還是我第一次來看你，實在對不住……」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眼眶泛紅，語調悲傷。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兩個孩子……希望你在那裡和……好好地……我們都會想你……」

　　尹暢聽楊娜喃喃自語了一會兒，中間含含糊糊地似乎提了個名字，但後面越說越輕，他沒怎麼聽清，只看著墓碑兀自出神。

　　等楊娜說完，擦擦濕潤的眼睛，招呼邵君凌去給尹東磕頭。

　　結果尹暢正感傷呢，就聽邵君凌對著墓碑叫了聲：「尹叔叔。」

　　尹暢皺眉道：「你叫什麼？」

　　邵君凌還傻乎乎地重複道：「叔叔……」

　　尹暢心裡來氣，抬手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叫爸爸！」

　　邵君凌：「……」

　　邵君凌被逼無奈：「爸爸……」

　　————

　　【小插曲】

　　薛子問（語音）：「你在幹嘛呀？」

　　邵君凌（費力打字，三個字打三分鐘）：「沒幹嘛。」

　　薛子問（語音）：「你飯吃好了嗎？」

　　邵君凌費力打字中，「吃好了」三個字沒打完，薛子問的語音又來了。

　　薛子問（語音）：「我在爺爺家吃飯，剛剛我堂哥教我玩一個很好玩的遊戲，叫王者農藥，你要一起玩嗎？」

　　邵君凌：？？？王者農藥？什麼東西？怎麼玩？

　　把沒打完的句子刪了，繼續費力打新的……

　　薛子問（語音）：「你怎麼不回我啊？」

　　邵君凌：「……」老子還在打字啊！！！煩死了不聊了！！！

　　薛子問對他堂哥道：「我同學特別高冷，他沒回我，估計是不想跟我玩嗚嗚……」

　　————

　　邵君凌：私房錢被哥哥發現了怎麼辦？瑟瑟發抖！！！

　　尹暢：發現校霸弟弟在學校收保護費怎麼辦？該如何教育糾正？求高人指點，在線等。

　　————

　　小傢伙明明是隻狼崽子，尹暢非要把他當小綿羊教育。

　　他在他哥面前裝得也很辛苦的哎。

　　……但有什麼辦法呢？

　　誰讓他現在身高才一米二。

　　不慫不行。╮(╯_╰)╭

 

 

第44章 另一套房子

　　尹暢擰著眉重新看向那塊刻著尹東名字的墓碑, 剛剛他們一路走來, 也瞄見幾個大戶人家的墓碑, 別人都是夫妻同穴，而且左下角子女孫輩的名字一刻一大片，唯獨尹東這裡, 只有「子尹暢敬立」幾個字，看上去孤零零的。

　　想到自己可能不是尹東的親生兒子，尹暢又有些惆悵。

　　他心想要不要找機會帶邵君凌去改個姓, 把他的名字也加到上面去……

　　正琢磨著, 尹暢就聽身邊的邵君凌對著墓碑說了一句話：「我會好好，陪著哥哥的。」

　　尹暢一怔, 納悶地看向邵君凌，邵君凌也抬頭看了他一眼, 但很快他就偏開頭，似是覺得不好意思, 一轉身跑掉了。

　　「欸，這孩子！」楊娜也聽見了邵君凌說的話了，欣慰地笑了笑, 對尹暢道, 「你跟你爸說兩句，我去看著他。」說罷就朝著邵君凌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尹暢兀自發了會兒蒙，從黑色羽絨服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

　　尹東早年有煙癮，但很少當著他的面前抽，若實在是癮頭上來了, 就走到屋外或是他看不見的地方抽。

　　有一次在帕薩迪納，尹暢記得也是冬天，他透過自己臥室的小窗看見尹東獨自站在樓下抽煙，一根接著一根……他當時心裡就想，爸爸是不是有什麼煩惱的事，爸爸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可等尹東一回屋，臉上就恢復那種和煦的表情，與剛剛在屋外獨自抽煙的寂寞男子判若兩人。

　　……

　　尹暢收回思緒，拆了那盒煙，從裡邊抽出一根來點燃，而後將煙蒂湊進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

　　等煙頭猩紅，他才將煙放在尹東墓碑前的石台上。

　　慢慢地吐出口中的薄煙，尹暢低低地叫了聲：「爸。」

　　他伸手撫上墓碑，心裡有無數的話想對尹東說。

　　他想問問尹東，自己是不是真是被收養的，如果是，他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他想問邵君凌的來歷，想知道尹東為什麼都已經決定要認這個孩子了，卻還瞞著他；

　　他也想說一說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雖然聽從姚曼槐的建議進了娛樂圈，但他有時候還是很搖擺，不知道這條路走的對不對。

　　他還想說說邵君凌在學校裡的表現——他的不善言辭、他們的矛盾與爭吵，以及他目前還比較糟糕的英文能力……

　　但最後，尹暢只說了一句：「我會好好照顧君凌，你放心。」

　　石台上的那根煙快燃盡了。

　　他看了一眼在下方等著自己的楊娜和邵君凌，把剩餘的煙連同煙盒放在石台上，低聲道：「如果清明沒空，明年這個時候，我再帶他來看你。」

　　***

　　掃完墓回到家，尹暢接到了不少拜年電話，其中還有一通是王律師的。

　　平日處理父親公司相關事宜時，王律師跟他也偶有聯絡，但這一次，他除了拜年問候，還提到了另一件事。

　　「你父親在港城有還有兩套房產，我當時跟你提過，你還有印象麼？」王律師在電話那頭問。

　　「嗯，是要去辦房產繼承了嗎？」這半年事情太多，尹暢抽不開身，所以一直沒去辦理。

　　「你要是最近忙，倒也不急，房產繼承沒有時間限制。我是想跟你說，這兩套房子裡，其中有一套青城彎道的公寓是常年出租的，尹東把房子簽給了一家代管公司在打理，租金穩定。但最近代管合同快要到期了，他們年前打電話給我，問我是不是要續簽，我來問一下你的想法。」

　　「哦，這樣，那就續簽吧，省心點……還有一套房子呢？」

　　「還有一套一直是空置狀態，尹東先生應該有自己的安排吧，這個具體我也不大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

　　被王律師一提醒，尹暢也開始回想。

　　尹東帶他和楊娜搬去帕薩迪納之前，他是在港城呆過幾年的，雖然他對那幾年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但他記得他們當時住在一個有蓮花噴泉的小區裡，楊娜經常帶他下樓玩，小區裡的每一盞路燈都是蓮花的模樣。

　　空置的房子會不會是那一套？

　　那裡他們也有十多年都沒回去了啊……

　　尹暢走進書房，從其中一個單獨留給他自己用的帶鎖櫃子裡找出一堆尹東之前留下來的產證和王律師給他的文件，翻出那兩套港城房產的資料。

　　……港城觀潮區青城彎道蓮花公寓12號……

　　嗯？在青城彎道的是蓮花公寓？

　　他又看另一套房子的地址，是在環島區寧靜路27號，截然不同的兩個地址。

　　尹暢一臉疑惑地走出去，揚聲問：「楊娜，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在港城是住什麼區的嗎？」

　　「嗯？是在觀潮區吧……」楊娜從客臥走出來問，「問這個做什麼？」

　　「爸爸在港城有兩套房子，剛剛他律師打電話跟我討論其中一套房子的處置問題。」尹暢隨口道。

　　「哪一套？」楊娜問。

　　「就是觀潮區那一套，」尹暢瞥了楊娜一眼，意外捕捉到對方面上閃過的一絲不自然，他頓了頓道，「那套房子原來出租了啊……」

　　「哦哦，應該是的。」楊娜低著頭佯裝整理衣服，動作卻有些僵硬。

　　尹暢又問：「另一套環島區的房子，你知道什麼情況嗎？王律師說好像一直是空著的。」

　　楊娜面色忽的一變：「這個，我聽你爸好像說過一次……對，我記起來了，就是我們搬去洛杉磯後，蓮花公寓那套房子裡的傢俱都搬到寧靜路那套房子裡去了，那裡就是用來堆雜物的，沒什麼別的東西，所以一直空著。」

　　尹暢：「哦……」

　　楊娜又看向他：「怎麼？你要去港城繼承這兩套房子嗎？」

　　尹暢說：「王律師說不著急，我接下來一年也會比較忙，到時候再說。」

　　楊娜直點頭：「欸，好，先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你也不在乎那點房租，是不是？」

　　尹暢「嗯」了一聲，返回房間，心中卻已經起疑。

　　他剛跟楊娜聊的時候，並沒有提「寧靜路」，楊娜如果只聽尹東提過一次，怎麼會這麼快反應過來？

　　而且這個老保姆向來節儉，「你也不在乎那點房租」這種話，也不像是她這個性格的人會說的。

　　再者，如果一定要出租一套房子，為什麼非得是蓮花公寓？直接把寧靜路那套空的租掉不就好了麼？那就不需要把傢俱在特地搬到那裡去了啊，除非那裡還有……

　　尹暢心中一個激靈，聯想到了自己迷霧般的身世——莫非那裡留著一些跟他媽媽有關的東西？

　　既然如此，楊娜肯定知道什麼內情吧？

　　他一衝動，就要直接去問楊娜……可剛抬起腳步，他又想到一點：如果楊娜知道真相，為什麼故意不告訴自己？是尹東叮囑過她什麼嗎？

　　若是那樣，他估計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了，因為楊娜是個非常信守承諾的人。

　　既然如此，何不他自己先過去看看？

　　思及此，尹暢就拿出手機翻了翻日曆和機票信息。

　　今天晚上有最近一趟去港城的機票，只是過去看看的話最快一天就能回來了……

　　可問題又來了，到了港城他要怎麼走？他現在上街肯定會被認出來，私下行動相當不便。

　　再說，他也還沒有正式繼承那兩套房產，縱使到了地方，沒有鑰匙也進不去。

　　尹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王律師發消息道：「我想盡快去一趟港城辦理房產繼承的手續。」

　　王律師：「怎麼忽然這麼著急？」

　　尹暢沒打算告訴王律師自己的想法，只說：「我也就這幾天有時間了。」

　　王律師：「現在開始準備，最快要等初九才能過去，因為要先等這邊相關部門人員上班，開點證明手續，然後再到那裡的房管局辦手續……」

　　尹暢一算，初九，還可以，他還在放假。

　　他又問：「房產繼承是當天就能過戶了嗎？」

　　王律師：「是。」

　　尹暢：「行，那就暫定初九那天去。」

　　之後，尹暢又切到了陸靈鵑的對話框，問她道：「你初八回來了嗎？」

　　因為他春節休息，這姑娘也難得放了假，現在回老家過年去了。

　　陸靈鵑：「我請了年假，十六跟你同天上班，怎麼了，初八有什麼事？」

　　尹暢：「能不能提前回來？有點事找你幫忙，假期間我開你雙倍日薪。」

　　陸靈鵑：「什麼事這麼著急啊？」

　　尹暢：「初九那天，我要你陪我去趟港城。」

　　陸靈鵑：「工作麼？姚總沒通知我啊。」

　　尹暢：「私事，她不知道，但她要知道也沒事，我會同她講，是處理我爸爸的一些房產，王律師也會去。如果你在我身邊，她會放心。但這件事我不想讓我的家裡人知道，包括我家保姆，還有邵君凌，所以出行信息得保密。」

　　陸靈鵑：「哦，那沒問題，為你保駕護航是我的分內事^_^我現在就去買票。」

　　尹暢：「到那邊後我要用車。」

　　陸靈鵑：「OK交給我。」

　　確認完初九的港城之行後，尹暢的焦慮感才稍稍得到緩解。

　　但他並沒有安心太久，第二天，楊娜和他聊天時，就透露出想單獨回一趟港城的意思。

　　「聽說我一個姐妹最近病重，快不行了，她以前對我有恩，我想過去看看她。」

　　尹暢心中一緊，暗想他跟楊娜在帕薩迪納生活了這麼多年，都不見楊娜跟誰打過一個電話，怎麼忽然間就冒出一個「姐妹」來？

　　對方的反常讓尹暢不得不聯想到昨天的對話，他心說，楊娜該不會是有寧靜路那套房子的鑰匙，想提前過處置那套房子裡的東西吧？

　　「這幾天就要去嗎？」尹暢不露聲色道，「可我跟君凌這幾天都在放假，你走了，就沒人給我們做飯吃了……能不能晚些日子，等到君凌開學？」

　　他故意做出捨不得放楊娜離開的模樣，楊娜果然心軟，估計她也覺得不急在這兩天，便點頭應了。

　　接下來幾天，尹暢安分地在家裡看看書、睡睡覺，有閒情時還陪邵君凌一起玩玩模型。

　　三人呆在家裡，雖然無事，倒也溫馨。

　　正月初六，斯雯琪官方微博正式發佈了BG系列的手錶廣告：「低調的奢華是BG設計秉持的理念，感謝華國藝人@尹暢能讓我們看到他身上相同的氣質，希望新系列手錶能讓更多的年輕精英們展現真我、獨綻光彩。」

　　下方附上了尹暢在瑞士拍攝的代言照片。

　　只見照片中的他穿著一身黑青玉色的收腰西裝，一隻手橫在身前，鬆鬆地搭住另一條手臂上，骨節分明的腕上，一枚鑲鑽的黑曜石盤面手錶閃閃發光。

　　在BG高端時尚攝影師的鏡頭下，尹暢渾然天成的精緻五官和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沉寂一月有餘，這條代言新聞一出，全網再度嘩然。

　　「這這這我是男神！？太帥了吧！？」

　　「媽呀第一次感受到尹暢的禁慾美！我死了！」

　　「斯雯琪BG的代言！尹暢這是什麼牛逼的資源？」

　　尹暢的微博例行公事地進行了轉發，友善地表達了很高興達成這一次合作。之後的營銷推廣事宜，都有BG方和新星娛樂在背後操辦，無需他再掛心。

　　初八那天，姚曼槐給她消息，說已經確定了英文補習老師的檔期，陸靈鵑為他找的家庭司機也隨時能夠到崗。

　　尹暢裡裡外外安排妥了家中事務，就在當天晚上對楊娜道：「明天中午公司安排我出趟差，估計要兩天左右回來。」

　　楊娜一怔：「不是說好到十五之前都放假的麼？」

　　「是臨時決定的，」他悄悄打量著楊娜的臉色，又說道，「去津城。」

　　在尹暢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楊娜說謊，他自己心跳得也很厲害。

　　楊娜「哦」了一聲，似乎沒有起疑，但邊上的邵君凌卻緊盯著他，在他說完後都沒移開眼睛。

　　————

　　【小插曲】

　　尹暢：我要去出差。

　　邵君凌：說謊！O︿O

　　尹暢：…………（你哥我第一次說謊，給點面子）

 

 

第45章 抵達港城

　　晚上, 尹暢洗漱完上床歇息, 見書房裡的燈還亮著, 便催邵君凌道：「你還不睡？」

　　小傢伙坐在寫字檯前，不知還在搗鼓些什麼，他那個位置一偏頭就能看到主臥的大床, 聞聲轉過頭來，定定地看了尹暢兩秒，問道：「哥哥, 你明天, 要去哪兒？」

　　尹暢：「……」

　　尹暢被他問得莫名有些心虛，但他自覺不需要跟邵君凌交代什麼, 「不是說了要去工作嗎？」隨口敷衍了一句，他直接關掉了床頭燈, 躺下來蓋上被子，又悶聲道, 「你也早點睡了。」

　　書房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尹暢鬆了口氣，以為邵君凌聽話地去休息了, 便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幾秒鐘後, 邵君凌的聲音驀地出現在他的耳邊：「哥哥……」

　　尹暢嚇得一睜眼，就看見那小混球不知何時潛了過來，這會兒正趴在他床邊盯著他。

　　「你！」尹暢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你不睡覺，過來幹什麼？」

　　書房那邊的燈光漫射過來, 把邵君凌的眼眸照得炯炯有神。

　　「哥哥。」他又囁嚅著喚了一聲。

　　自從跟尹暢去了趟瑞士，這小傢伙叫「哥哥」的頻率和次數明顯多了起來。尹暢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為此高興還是為此煩惱，但至少這個時候，他一點都不希望邵君凌再糾纏自己。

　　「想說什麼，說……」尹暢有些不耐煩。

　　邵君凌望著他，小小聲地問：「你還會……回來嗎？」

　　他的嗓音中似乎透著一股怯意，又有一種讓人難以察覺的緊張。

　　尹暢敏銳地感覺了出來，他有些愕然，再去審視邵君凌的表情，莫名覺得那雙原本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漆黑眼眸裡好像也充斥著擔憂。

　　這小傢伙是在擔心他……一走了之嗎？

　　「當然會回來，」尹暢的語氣緩和了點，又想到姚曼槐說過這小子喜歡黏著自己，不由瞅著他，假裝不經意地開了句玩笑，「你捨不得我走？」

　　問完一瞬間，尹暢又後悔自己過於自作多情。

　　估計在這小東西心中，他的重要性還不如一碗熱騰騰的泡麵吧……

　　不料邵君凌聽了他的話後，竟然清晰地應了一聲：「嗯。」

　　尹暢又是一愕，昏暗中，他看不清邵君凌泛紅的耳根，卻看到了他閃爍的眼眸。

　　那傢伙確實是在緊張，而且非常憂慮。

　　這種被在乎、被記掛的感覺如同一股溫暖的潮水，一下把尹暢那顆起伏不定的心裹了起來。

　　「呵……」他笑了一聲，不由地又想起這小傢伙在尹東墓碑前說的那句話，眼角眉梢不自知地染上了一縷溫柔。

　　可他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安撫邵君凌，這次去港城是絕不可能再帶上他的。

　　回想起蘇黎世那一晚的好眠，尹暢忍不住微掀開一角被子，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試探著問：「你……要不要跟我睡？」

　　邵君凌：「……」

　　邵君凌：「…………」

　　邵君凌呆了幾秒，忽然驚得一蹦三尺高，像那天從他被窩裡躥出去一樣，眨眼就逃回書房去了。

　　尹暢：「？？？」

　　不要？

　　不是捨不得他麼？

　　尹暢以為，小孩子依賴大人的主要表現就是想跟對方擠在一起睡。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就很喜歡跟尹東睡，和最親近的人同床共枕，對方的懷抱、氣息和體溫，都能給小孩子十足的安全感和溫馨感……

　　只可惜，自五歲以後，他就再也沒得到過這種機會。

　　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尹東外出工作了兩個月，他想爸爸想得發瘋，一看到對方就激動地撲上去，像個小樹袋熊一樣掛在對方身上，纏著他，要他陪自己睡。

　　但尹東卻勾了勾他的鼻子，笑道：「小暢，男孩子不能這麼嬌氣，你都已經五歲了，要學著獨立了。」

　　那天晚上，無論他怎麼打滾撒嬌，想盡一切辦法討好，尹東都不為所動。

　　他父親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就是這麼鐵石心腸。

　　對於尹東的做法，尹暢能理解，但他不認同。

　　因為他至今都記得，尹東把他一個人留在小房間裡睡覺時，他心中的那種失落感和孤獨感……這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極度地渴望愛，也渴望被愛。

　　他十五歲就開始早戀，當初他上節目時說談過三個女朋友，其實他對那三個女孩都沒有特別深的感情，但三人身上有一個共性——在第一次接觸的時候，那三個姑娘都給過他熱情的擁抱，而且像大人安撫小孩一樣溫柔地撫摸了他的後頸。

　　尹暢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只是貪戀那種被愛撫感覺，所以才答應她們的追求。

　　當然，最後每個姑娘也都是因為他無法給予她們想要的那種感情，離他而去……

　　正想著，忽然被子一動，一團熱乎乎地東西從邊上鑽了進來。

　　……是邵君凌。

　　這小傢伙不知怎麼又跑回來了，這會兒像只小狗似的，慢吞吞地往他懷裡拱。

　　尹暢嘴角一抽，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也不知道他來來回回折騰什麼，但……這算是依賴的表現吧？

　　他抬起手臂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了，睡吧。」

　　初九中午，陸靈鵑帶著兩名保鏢來接他，四人先前往王焱的律師事務所，捎上對方後去機場，傍晚，尹暢就抵達了港城。

　　當年的尹東就是港城在起步，拿了個最佳新人獎後回內陸發展，之後名聲鵲起，享譽亞太。

　　尹東飛機失事時，港媒也熱鬧了一把，挖出了不少他的舊料，一番添油加醋，編撰出各種八卦新聞。而尹暢的出現也讓他們格外興奮，只無奈對方近一年都在內陸活動，他們無處入手。

　　最近，尹暢做了BG的代言人，俊美的宣傳照一夜間出現在了全球所有奢侈品商城的BG專櫃上，而這座窮奢極欲的城市也自然不乏他的照片。

　　所以，尹暢一出現在港城機場，就有眼尖的路人發現了他，並拍照上傳社交網絡：「這是不是那個內陸最近特別紅的尹暢？」

　　港媒估計是全球最「敬業」而且最有「實力」的八卦狗仔了，一看照片就聞風而動，追蹤起了尹暢的身影。

　　尹暢抵達時，已經趕不及去房管局，於是幾人找酒店先住了一晚，次日一早才坐上陸靈鵑提前租好的車去辦手續。

　　結果等辦完房產一出來，尹暢就被狗仔圍了。

　　「尹暢！請問你這次來港城是繼承尹東房產的嗎？」

　　「請問尹東在港城一共有幾套房產？現在是不是都歸於你的名下？」

　　「你考不考慮以後來這邊發展自己的事業？」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有點像港城地產大亨袁士金的三姨太何毓芙？」

　　……

　　在一群夾雜著粵語、普通話和英文的追問中，尹暢驀地聽到那句話，微微一怔。他瞥了那個年輕的女記者一眼，急匆匆地在保鏢的保護下躲進了車座。

　　「媽呀，」陸靈鵑嚇得心臟病都快發作了，「港城的娛記真是太喪心病狂了！！」

　　陸靈鵑早就聽過港媒的「盛名」，所以在姚曼槐的建議下特地帶了兩名保鏢，而且這一趟行程的機票他們是即走即買的，根本不可能給粉絲反應的時間，但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出了狀況。

　　「怎麼辦？這下你要暴露了！」陸靈鵑一臉緊張地刷著微博，港媒那邊出稿的速度也非常快，估計不消片刻就會有尹暢來這邊繼承房產的新聞出現。

　　尹暢看了一眼車窗外的記者，也是面色鐵青。

　　「其實我有點不理解，」陸靈鵑看向尹暢，問道，「你為什麼要把這趟行程搞得這麼神秘？」

　　陸靈鵑想起尹暢之前跟她說「不要讓家裡人知道」，就覺得很奇怪。誰都知道尹暢是尹東的繼承人，他來繼承房產也是名正言順的，根本用不著這麼小心謹慎。

　　之前她為尊重尹暢的隱私，沒有多問，但現在事情有變，她還是想瞭解一下尹暢的具體訴求，這樣才能為他提供更有針對性的保護措施。

　　「先回酒店吧，一會兒說。」尹暢心裡也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些事告訴陸靈鵑，如今只有姚曼槐和王律師知道他是「養子」的身份，但這兩人一個是他最信任的長輩之一，另一個也是深受父親重用的律師，必然有完好的職業素養，他無需擔心他們任何一個說漏嘴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

　　可陸靈鵑……

　　好吧，其實這大半年合作下來，對方的人品和能力也深得尹暢的認可和信賴了，否則他這次也不會拜託陸靈鵑陪自己來。

　　到了酒店，尹暢把陸靈鵑單獨叫到自己房間，道：「我可以把原因告訴你，但我希望你能嚴守秘密。」

　　陸靈鵑被尹暢難得嚴肅的口吻嚇得一怔，她立即心神領會道：「尹暢，自從你選擇我當你經紀人的那一天起，我們就是利益共同體了。你過的好，我才能好，你要是不好，我在這一行也不會有什麼好的口碑。」

　　她笑了笑，接著道，「以前我這樣想，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我的藝人，這是我的分內事。但跟你這段時間，我發現你真的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所以我也在更用心地輔佐你。我不知道以後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遇到你這樣好的合作夥伴，但我覺得，就算以後換個明星，我也不會像這一次這麼投入了……」

　　她看向尹暢，鄭重道：「我也希望你能像相信姚總一樣相信我，我知道她跟你的關係遠勝於經紀人和明星的關係，但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和感情是會隨著相處慢慢培養出來的，我有自信，有朝一日我也能在你心中達到有那樣的位置。」

　　尹暢原本只是希望陸靈鵑給自己一個保證，意外聽到這麼大一通獨白，也有些感動。

　　「謝謝……」他放鬆下來，對陸靈鵑坦白道，「我這次來，是想調查一點事情，關於我的身世。」

　　陸靈鵑納悶道：「你的身世？」

　　尹暢：「我可能不是我爸爸的親生兒子，我回國第一次見王律師時，他告訴我，我是被尹東收養的，但我爸爸以前卻跟我說，我媽媽很早就病逝了。」

　　陸靈鵑驚訝道：「這、這個姚總知道嗎？」

　　尹暢：「嗯，但她不知道內情，她連我媽媽是誰都不清楚。」

　　陸靈鵑啞然，她還以為姚總對尹東一切都瞭若指掌呢……

　　尹暢：「而且我最近懷疑，我們家保姆知道我的身世。」

　　陸靈鵑：「那個Fiona？你問過她嗎？」

　　尹暢搖頭：「這麼多年她一直沒說起過，最近我知道爸爸在港城有兩套房子，其中一套我沒聽過，我問她，她卻知道，而且她當時的反應很不自然……」

　　尹暢把自己那天的懷疑一點點告訴陸靈鵑，陸靈鵑也認同地點點頭：「是有一點古怪……所以你才想瞞著她提前來這裡調查？」

　　尹暢：「不錯，我想去那套房子裡看看。」

　　陸靈鵑點點頭：「我明白了。但現在我們已經被狗仔盯上了，不能直接過去，萬一那裡真有什麼……我的意思是，比如那裡有你父親不想讓任何人瞭解的過去，這樣萬一狗仔跟蹤我們過去，就可能被曝光……港媒的挖掘能力是很恐怖的。」

　　尹暢也有這個顧慮，所以才決定先回酒店。

　　陸靈鵑想了個躲避狗仔的方案，決定來個調虎離山，讓原先那輛已經被暴露的車一會兒直接去機場，偽裝成尹暢已決定返航的樣子，然後她再叫一輛車，就她和尹暢兩個人去那套房子。

　　【小插曲】

　　哥哥邀請我一起睡！O口O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主動邀請跟我同床共枕！O///O

　　害羞，捂臉跑走……(*/ω＼*)

　　反應過來，趕緊跑回去，跟哥哥一起睡。(/////)

 

 

第46章 畫室和鋼琴

　　如此決定後, 二人便按計劃展開了行動。

　　第一輛車離開酒店後不久, 陸靈鵑果然接到保鏢反饋說後頭有不明車輛跟蹤。等他們離開約半個小時左右, 換了身衣服的尹暢和陸靈鵑才下樓坐上新定的車。

　　「呼……搞得跟拍諜戰片一樣！」陸靈鵑緊張道。

　　他們也不急著去那套房子，而是先讓那個司機在城裡隨便轉轉。

　　尹暢想起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心思一動, 讓司機先開去了青城彎道的蓮花公寓附近。

　　「我去洛杉磯之前就住在這裡。」尹暢對陸靈鵑道。

　　十多年下來，那裡早已經物是人非，雖然還是叫「蓮花公寓」, 但無論是綠化景觀還是路燈噴泉, 都已不再是記憶裡的模樣。

　　「你幾歲去國外的？」陸靈鵑問。

　　「四歲，還是五歲？」尹暢也記不大清了, 反正是在那一階段。

　　他以前不知道為什麼尹東要在那時候送他去國外，等他自己學會上網, 在網上搜了尹東的履歷，才得知, 那一年，尹東以《光陰》這一部文藝電影在港城電影金松獎中獲得最佳新人的頭銜。

　　二十七歲，也算是晚來成名, 但這名也讓尹東迅速進入了大眾的視野, 失去了安寧的生活。

　　尹東是為了保護他，才把他送去國外的。

　　「那你離開之前會講中文了嗎？」陸靈鵑好奇道，「你的中文說得很好啊。」

　　「會，Fiona會講中英粵三種語言，我跟她相處的時候一般都是講中文, 而且我到了那邊，爸爸也有專門給我請中文老師。」

　　「難怪，這麼說來，那個保姆是從小就陪在你身邊了啊。」陸靈鵑若有所思道。

　　「嗯。」自打尹暢有意識以來，楊娜就在。現在一回想，小時候尹東解答他關於「媽媽」的疑惑時，就因為Fiona也在身邊附和，他才會對尹東的說法確信不疑。

　　等確認沒有人跟蹤，兩人才讓司機開往環島區的寧靜路。

　　那地方是一片古早的別墅區，而且地方偏僻，附近人很少，也沒有什麼保安。

　　等找到那套房子，天都快黑了。

　　尹暢收拾尹東書房時沒有發現這套房子的鑰匙，現在到了地方，只能讓陸靈鵑打電話給警察，通過驗證了戶主身份的方式替他們開鎖換芯。

　　幸好來的警察是個中年大叔，不認識尹暢，公事公辦地替他們開了門就走了。

　　兩人進了屋，只見四處蓋著遮塵布，陳舊的地毯上灰濛濛的一片，腳踩上去揚起一片灰。

　　陸靈鵑皺著鼻子抬手揮了揮，尹暢走在她前面，掀開其中幾塊布，見下面果然擺著一些老式的傢俱，但他不記得這些傢俱是不是他們之前在蓮花公寓用過的。

　　客廳裡沒什麼可挖掘的東西，尹暢推開其中一間房的房門，看見裡頭擺著一張嬰兒床和沙發床，還有學步車、嬰兒座椅等嬰幼兒使用的物品——這是個嬰兒房。

　　他的心臟重重地跳了起來……自己在這裡生活過嗎？

　　嬰兒房邊上還有一個房間，尹暢推門而入，愣了愣。

　　入眼……是一間畫室。

　　只見牆角擺著幾個畫架、畫板、石膏像，沿牆的一排架子上還放著不少畫筆、顏料等作畫工具，但上頭都已經積滿了厚厚的灰。

　　奇怪的是，這間畫室裡沒有一幅「正經的作品」，地上倒是有一疊已經泛黃翹邊的畫紙，但都是些抽像的塗鴉，感覺只是作畫者隨便拿顏料往上抹的草稿。

　　尹暢翻了幾張，也不見署名，隨便用手機拍下幾幅。

　　這間畫室的窗戶正對著別墅附帶的小花園，因疏於打理，窗外已是雜草叢生。

　　尹暢見花園角落裡還有個石雕，看上去有點像傳統的石獅，但又不完全像，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已經快被草覆蓋住了。

　　「這裡真的很久很久沒人來了吧……」陸靈鵑到底是個姑娘，現在外面天色陰沉，他見尹暢面色凝重的在這棟久不住人的房子裡翻來翻去，便有些□的慌。

　　「樓下就兩個房間，你對這些東西有沒有什麼印象？」她忍不住想跟尹暢搭話。

　　「沒有……」尹暢說著就往樓上走。

　　陸靈鵑趕緊跟了上去：「我們得抓緊時間，冬天天黑得早，這房子估計斷電了，開燈也不亮。」

　　尹暢低低地「嗯」了一聲，又推開樓上一個房間的房門。

　　這一間是主臥，房間正中擺著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上還整整齊齊地放著兩個枕頭和一條雙人被子，可能是窗門緊閉，這間房的灰塵不是很多。但也因為長時間沒通風，裡頭透著一股霉味。

　　尹暢打開衣櫃，見裡面還掛著好幾件男士衣服，還有幾條圍巾，一雙皮靴——放了這麼多年也沒壞，看來衣服品質不錯——估計是尹東的。

　　但床邊的櫃子、寫字檯卻被收拾得很乾淨。尹暢拉開抽屜，只看見幾支筆，幾個舊硬幣，還有個小藥瓶。

　　他瞟了一眼上面的標籤，是專業術語，還是英文的，他看不懂，於是隨手把這個藥品揣進了衣兜裡。

　　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東西了，什麼相片、筆記這種電影裡可能會出現的東西，一概沒有。

　　尹暢離開臥室，又打開了最後一個房間的門。這個房間就更空了，裡面有一架舊鋼琴，邊上還有個小圓桌，上面擺著一台留聲機，都落滿了灰。

　　尹暢走過去掀起琴蓋，有些納悶，在他印象中，尹東並不會彈鋼琴……

　　他伸出手指按了個鍵，發出「咚」的響聲，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記憶片段。

　　那是在他八歲的時候，一次跟尹東去維也納旅行，他們路過一家樂器店，他對裡面的樂器很感興趣，尹東便帶他進去逛了逛。

　　——「爸爸，鋼琴聲音好好聽啊，我想學鋼琴！」

　　——「小暢，彈鋼琴很難的，而且彈久了會手指痛，男孩子還是不要學什麼樂器了……爸爸帶你去學騎馬好不好？」

　　……

　　尹暢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回手，也收回了思緒。

　　尹東當時說的話，徹底打消了他想學鋼琴的念頭。

　　可這個地方，卻有一架鋼琴。

　　這架鋼琴，是誰的？

　　直到房間裡暗得什麼都看不見，尹暢才失魂落魄地下了樓。

　　陸靈鵑跟在他身邊問：「那間畫室，還有那一架鋼琴，會不會是你媽媽的？」

　　尹暢搖頭道：「這裡……沒有我的媽媽。」

　　「為什麼？」陸靈鵑不明白尹暢為什麼這麼篤定。

　　「你沒發現嗎，」尹暢苦笑，「這個房子裡沒有一件屬於女人的東西。」

　　「好像是……」陸靈鵑後知後覺。

　　沒有梳妝台，沒有女人的衣服，也沒有女人生活過的痕跡……

　　「回去吧。」尹暢環顧了一圈，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別人的家，這棟房子可以說是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嗯……」那輛車還在外面等，陸靈鵑替關上門窗，就陪著尹暢走了出去。

　　見尹暢失落的樣子，陸靈鵑忍不住安慰他道：「雖然沒發現跟你媽媽有關的東西，但我們也沒發現你爸欺騙了你，對不對？也許真像是你爸爸說的那樣，你媽媽就是病逝了。沒準這套房子尹東曾借給朋友住過，裡面的東西是他朋友的。」

　　「可能吧。」尹暢坐進車裡，想到楊娜那天的反應，也覺得是自己過度敏感了。

　　楊娜跟他這麼多年，現在尹東都去世了，她有什麼理由瞞著他呢？

　　也許，這裡就是個放雜物的地方，楊娜說想回港城，也是因為巧合……

　　尹暢疲憊地用雙手托了會兒臉，想起剛剛在房子裡發現的小藥瓶，從衣兜裡掏出來，用手機上網查了一下上面的標籤。

　　網上翻譯解釋說，這是阿米替林，一種抗抑鬱藥物。

　　尹暢微微蹙了下眉頭。

　　當晚，他們沒有在港城繼續留宿，連夜買機票飛回了海城。

　　尹暢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楊娜不知道他今晚回來，已經睡了，尹暢也無意打擾她。

　　進了臥室，尹暢瞥了眼書房的方向，邵君凌也已經睡了。他把手提行李包放在邊上，摸黑去浴室洗臉刷牙。等洗漱完，他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正想睡覺，卻聽見床尾響起了邵君凌的聲音：「哥哥……」

　　那傢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吵到你了？」尹暢無語地望著他，他動作已經很輕很輕了。

　　這時候他不免又有點鬱悶沒有隔門的不方便。

　　見邵君凌穿得單薄，尹暢正想叫他回去睡，就見他從床尾一骨碌爬了上來，鑽進了他的被窩。

　　尹暢：「？？？」

　　不是，我叫你上來了嗎？？？

　　邵君凌在被窩裡扭動著鑽上來，從被子另一頭露出腦袋，近距離看著尹暢，低喃道：「你回來了。」

　　尹暢：「…………」

　　小傢伙臉上還掛著睡意，打了個哈欠，挨在他身邊睡了。

　　尹暢無力地放下了僵硬的手……

　　罷了罷了。

　　他本來滿腦子還是港城那套房子的事，被邵君凌一攪和，連再惆悵一下的心思都沒了。

　　次日一早，楊娜見邵君凌到點了還沒出來吃早飯，忍不住去敲他的門。

　　結果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昨晚尹暢怕吵到邵君凌，進去時沒把門關死。

　　楊娜推門進去，眼尖地看見地板上的行李包……尹暢回來了？

　　再往大床上一瞄，只見被窩裡露出一大一小兩個腦袋，兄弟倆正擠在一起睡得香呢。

　　楊娜會心一笑，沒有出聲打擾，悄悄從裡面退了出來。

　　等尹暢和邵君凌起來，她就忙著招呼兩人吃早點：「都快十點了，胃都要睡壞啦，以後寧可吃點東西再休息……小暢你昨晚幾點回來的？我都沒聽到。」

　　尹暢喝了口熱粥，道：「半夜……」

　　楊娜不看娛樂新聞，也很少看電視，根本不知道尹暢去了港城。

　　尹暢見楊娜面色坦然，自己也沒在那套房子裡發現什麼可疑的線索，便不好意思再多問。畢竟是他欺騙楊娜在先，如果他再細細追究，就代表他之前對楊娜不信任，之後兩人相處起來也會尷尬。

　　房子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再過幾天尹暢就要恢復工作，聽陸靈鵑說，因為他為BG拍的代言照又火了一把，姚曼槐為他接的通告都快排到了今年年底。

　　「還有一份親子綜藝邀請，策劃案已經發過來了，姚總說讓你這兩天抽空看看，檔期定在暑假。」陸靈鵑在電話裡跟他匯報工作安排。

　　「親子綜藝？」尹暢一下就想到兩個月前在電視台碰上的女製作人。

　　「對，但我掃了一眼，好像是要你和邵君凌一起參加的。」陸靈鵑道。

　　尹暢一下皺起了眉頭：「她已經定了？」

　　陸靈鵑道：「呃，應該是吧，但這個接了我不確定是不是已經敲定了，我回頭再問問她。」

　　「嗯。」尹暢壓著想自己給姚曼槐打電話的衝動，按掉手機丟在一邊。

　　——————————

　　【小插曲】

　　可憐的哥哥，感覺全世界所有人都瞞著他。

　　爸爸瞞著他。弟弟瞞著他。保姆也瞞著他。

　　但沒事……至少還有弟弟陪他睡覺。

　　邵君凌：上了哥哥的床我還會下來嗎？(￣︶￣)

 

 

第47章 學跆拳道

　　就在他煩惱之際, 邵君凌又湊了過來, 眼巴巴地問：「哥哥, 你什麼時候，帶我學武術？」

　　尹暢一怔，這是當初約法三章時他答應對方的, 為了讓小傢伙不再抓人、咬人，他承諾會帶他去學正規的武術。

　　但先前邵君凌住校，一個月都沒能回家幾天, 自然無法實踐, 時間一久尹暢也把這事給忘了。現在邵君凌開始走讀，小學生放學早, 平日四五點就能到家，加上還有週六日, 他想抽空去武館鍛煉鍛煉也不是什麼問題。

　　「你真要學？」尹暢邊問邊取了ipad來。

　　邵君凌「嗯」了一聲，看樣子對這件事相當執著。

　　尹暢也信守諾言, 認真地上網搜了幾樣武術，有跆拳道、空手道、柔術等，一一為他講解, 讓他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邵君凌懵裡懵懂地聽了半天, 扭頭對尹暢說：「我要學，你那個。」

　　尹暢沒反應過來：「我那個？」

　　邵君凌：「泰拳。」

　　之前尹暢上《偶像面對面》時提到過，關於這些的片段，邵君凌私底下反反覆覆不知道看了幾遍，記得一清二楚。

　　可尹暢沒想起什麼時候跟邵君凌說過自己會泰拳, 不由有點恍惚。

　　「那個啊……」他愣了兩秒，也沒有糾結這些細節，直接道，「我不建議你現在學打拳。」

　　邵君凌年紀還小，又沒有任何武術功底，一般正宗點兒的泰拳館可能不會收他。

　　而且，泰拳比較注重手臂、胸肌等上肢部分和力量訓練，他若現在就開始練這個，以後兩條胳膊會變得特別粗壯，整體體型也不好看。

　　尹暢瞥了邵君凌一眼，小傢伙現在十一歲，這大半年裡，學校和家裡為他提供的營養肯定是已經上去了，原本他這個年紀該上三年級，可他還跟一年級小朋友差不多高，身體發育實在是遲緩……

　　尹暢想起自己在國外的泰拳教練曾對他說過，學打拳之前，如果有跆拳道功底，會事半功倍。

　　因為跆拳道是專注練習腰部、腿部力量的武術，能把下盤練穩。他自己十五歲才開始學打泰拳，也是虧在沒有從小練過基本功，所以打了幾年還老被教練開玩笑說是「花拳繡腿」。

　　而且，在國外，如果小孩子想學武術，跆拳道也是很多家長的首選。因為它的基本功多是向外伸展、拉伸四肢的動作，還要求孩子跑跳，這對生長發育是非常有利的。

　　思及此，尹暢就對邵君凌道：「要不還是學跆拳道吧？學這個，你說不定能長高……」

　　邵君凌：「！！！」

　　「先學兩年跆拳道的基本功，以後再……」

　　尹暢正想說學了這些再學別的，就聽邵君凌打斷他道：「要學！」

　　只見他握著兩隻小拳頭，兩眼發光道：「學跆拳道。」

　　尹暢：「……」

　　這小子這麼快就答應了？他原本還以為自己得費一番口舌解釋呢。

　　尹暢把邵君凌打算去學跆拳道的事告訴了陸靈鵑，讓她幫忙找找海城有沒有正規一點的跆拳道館。

　　他現在身份特殊，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自己出面聯繫。

　　發消息時，尹暢瞄見半個小時前的新郵件提示，想起陸靈鵑方才提起的親子綜藝策劃書，忍不住點開看了看。

　　這檔綜藝暫定名叫《超級星生活》，是星耀台為了響應國家開放二胎的政策重點打造的一檔明星親子真人秀。

　　他們參照了近兩年的熱門綜藝，選定一些國內外景點，讓明星家庭的兄弟姐妹們前往旅行並體驗當地生活，幕後團隊會全程跟蹤拍攝，觀察並且記錄下他們之間的互動，然後呈現給觀眾。

　　其實這個方式和很多親子綜藝相似，說白了，看點不在於活動內容，而在於被邀請的對象。

　　策劃案上的主旨也寫得很「漂亮」，說他們不是為了展示星二代們的生活八卦，而是給觀眾們呈現一部長兄長姐與幼輩弟妹相處時的生活教育百科全書，並且希望通過節目影響一些二孩家庭，改善兄弟姐妹的關係。

　　看到「全程跟蹤拍攝」這幾個字，尹暢就忍不住皺眉頭。

　　之前那次上電視，尹暢還能提前做功課，請同期上場的嘉賓們喝喝茶，相互瞭解瞭解。

　　但真人秀的話，這種方式根本搞不定。

　　「全程拍攝」會把他們無意識間的表現鉅細靡遺地展現在鏡頭之前，這讓尹暢感覺就像是把自己剝光了給觀眾看，毫無隱私可言。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他並不覺得自己跟邵君凌的關係……有多好。

　　尹暢想像中的兄弟姐妹是相親相愛，極有默契的。

　　可他和邵君凌成為兄弟還不到一年，別說默契，兩人呆在一起經常對臉懵逼，尷尬得不知道幹啥……雖然他們現在很少爭吵打鬧，但那是因為他無時無刻都在讓著邵君凌，天知道他有多少次被這個小子氣得內出血。

　　這大半年下來，尹暢都感覺自己的脾氣快被磨光了。

　　當然，他也相信節目組有像「偶像面對面」那種鬼斧神工的後期，能把壞的也變成好的。但尹暢的性格又有點受不了弄虛作假，比如他和王宸，他倆私底下關係很一般，但經過剪輯處理就完全變成另外一種樣子……到現在，他都不忍回想那些曖昧的字幕標籤。

　　尹暢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看。

　　節目組擬邀請了五對星二代及其親屬參加第一季節目，選擇的標準是年長者不超過二十歲、年幼者不低於五歲的親屬，並且要求形象出眾，或是性格鮮明。

　　目前已經確定參加的兩組明星，一組是著名導演秦安的女兒秦靜山和秦惜風。

　　看到秦安這個名字，尹暢微微一怔，想起來這人是他爸爸的朋友。當初那隻金絲楠木盒就是他送的，原本尹暢還想親自謝謝他，但尹東追悼會那天秦安剛好有事，沒能到場。

　　秦安兩個女兒一個十九歲，一個八歲，尹暢瞄了眼照片，那個秦靜山長得還挺漂亮的。

　　往下一劃，他看到另一組確定參加的是星耀台著名前主持人兼演員王璇的……

　　嗯！？居然還有王宸和薛子問。

　　……這一對好像是甥舅吧？

　　不過，節目組也沒有限定說不能請甥舅，這兩人的年齡也很符合標準。

　　再下面就是擬邀請名單，尹暢看到自己和邵君凌的名字被排在最上面，後面還有一些知名演員、運動員的小孩，都是他沒聽過沒見過的，也不知道其它邀請者能不能看到他們……

　　尹暢一想到帶邵君凌上節目後可能會面臨的種種問題和非議，就一陣頭疼。

　　如果姚曼槐還沒有替他做主敲定這件事，他拒絕參加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這裡，尹暢便直接關了文檔，沒有再看下去。

　　***

　　陸靈鵑做事效率很快，不到半天就替尹暢找到了兩家符合要求的道館。

　　一家是韓國老闆，一家是華人老闆，都很正規，其館下學員也經常在國內外的各大比賽中拿獎。

　　但這兩家道館招生都有要求，聽說韓國那家道館內部分專業班和業餘班，專業班只收經過自己門徒認可或是外面同行推薦的學生，業餘班因為學費高昂，一般只有有錢人家的小孩才上得起。

　　華人開的那家面向全城招生，但需要試訓。

　　試訓時間是一個月，學費二萬四，一共上十二節課，純練基本功。在這十二次課內，道館教練會觀察試訓學員的毅力、耐力、體力等各方面素質，如果發現孩子只是三分鐘熱度或是吃不了苦的，就直接勸退，試訓費是一分不還的。

　　但若能通過試訓成為正式學員，學費反而很便宜，只要三千塊錢一個月。上課時間、次數都不限制，啥時候想去就直接去，會有專門的老師評估學員的身體素質安排相應的訓練。

　　尹暢對華人開的那家大感興趣，又問了陸靈鵑不少細節。

　　陸靈鵑道：「你別看他家成為正式學員後學費低，我查了一下，幾乎95%的小朋友都會在試訓期間被淘汰，兩萬四的學費直接打水漂，網上有不少人去體驗過的網友都反應他家有點坑。」

　　尹暢好奇道：「他們是根據什麼考核標準來淘汰試訓生的？」

　　陸靈鵑笑了：「哪要什麼考核啊，小朋友都是自己中途受不了就不去學了，據說第一個月的試訓堪稱是魔鬼訓練。如果你只是想讓邵君凌當興趣學一學。我覺得韓國那家道館的業餘班還挺不錯的，他們在會員隱私這一塊做的很棒。」

　　尹暢聽了，反而比較理解華人那一家的做法。

　　學武這種事，本就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雖然試訓要求很嚴格，但這樣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挑選出真正對武道有興趣且有毅力的小孩。一群志同道合的小朋友在一起，才能相互影響和進步，老師帶起來也會很輕鬆。

　　尹暢瞥了邵君凌一眼，也很好奇那傢伙能不能挨得過一個月的試訓，挨得過是厲害，挨不過也很正常，他不缺這兩萬四，但如果能通過這一個月瞭解邵君凌對武學的熱衷程度，他覺得是值得的。

　　決定後，尹暢就直接讓陸靈鵑去報名交學費了。

　　陸靈鵑留了尹暢的私人郵箱做聯繫方式，審核一通過，道館就給他發了試訓期間的課程安排。

　　尹暢一看，時間是從下周開始。那周的週一也是邵君凌在德音的第二學期開學日，但試訓是在每週二、四、六的晚上六點到八點半進行，而邵君凌的英文補習是一、三、五晚上，剛好都錯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開學重返學校。

　　羅鵬濤、紀涵、於溫茂等小朋友過年收壓歲紅包收的手軟，早已準備好了今年的保護費，準備交給老大。

　　邵君凌：今年不收保護費。

　　眾人：為什麼！？

　　邵君凌：我哥不讓我收。

　　眾人：不要啊老大！求求你了！收下吧！我們需要你的保護！QAQ

 

 

第48章 親子綜藝

　　關於親子綜藝那事, 陸靈鵑也給了尹暢答覆, 說還沒有正式敲定。

　　尹暢剛鬆了口氣, 陸靈鵑就道：「但我聽姚總言語間的意思，似乎挺想讓你帶邵君凌去參加的。她說等你假後去公司，她見了你會親自跟你談。」

　　尹暢：「……」

　　姚曼槐的口才尹暢是見識過的, 聽陸靈鵑這麼一說，他瞬間又有了壓力。

　　幾天後，結束了十五天假期的尹暢在新星娛樂的總經理辦公室內見到了姚曼槐。

　　姚曼槐起身給了他一個擁抱, 尹暢也極有禮數地對姚曼槐說了句「新年快樂」。

　　「坐, 」姚曼槐指了指邊上的沙發，直奔主題, 「前幾天我才跟小陸聊過你接下來這半年的工作安排，她都跟你說了嗎？」

　　「嗯, 說了，就是那個親子綜藝……」尹暢也不拐彎抹角, 直接道，「我不想參加。」

　　「為什麼？」姚曼槐從容不迫地替兩人各倒了杯茶，在他面前坐下後道, 「一線衛視的大牌綜藝, 這個資源很難得的。」

　　這種機會要是落到柏肖知和賈司齊身上，他們高興都還來不及。

　　但尹暢不是他們，他一出場就站在流量的頂峰。剛入圈時，他可能還有些懵懂，會毫無顧慮地接受姚曼槐的安排, 但這大半年下來，他已經開始對這個圈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體會。

　　對現在的他來說，什麼資源好不好壞不壞，都不是最重要的，前提必須得是他覺得自己能夠接受。

　　「邵君凌的身份太具有爭議了，我不想帶他上節目……」在來之前，尹暢就已經想過怎麼拒絕這件事，「而且，他現在還在上學，被曝光後會影響他現在的生活。」

　　但比起後一點，前面一點才是尹暢最擔心的。

　　之前姚曼槐為了平息私生子的輿論，讓那些媒體曬出了他和邵君凌的親緣關係證明，誤導大眾相信了邵君凌並非是尹東的私生子，維護了尹東的名譽。

　　但事實上，邵君凌就是尹東的兒子，藏在書房櫃子裡的那份親子鑒定就是最好的證據。

　　就算沒有證據，明眼人一看邵君凌的長相，心裡也自有判斷，就像楊娜、王璇，以及新年晚會那天在電視台碰上的那些人看邵君凌的眼神……

　　相反，他這個被尹東對外公開過的獨子，才是真正被收養的。

　　這種顛倒是非的心虛感，讓尹暢害怕面對觀眾的審視……但這個是他的私心，他不想在姚曼槐面前表現出來。

　　尹暢又道：「而且，我跟邵君凌的關係沒有外界看起來那麼好……」

　　對於這方面的擔憂，又要提到姚曼槐之前的作為了。得知尹暢決定把尹東的一部分財產留給邵君凌後，姚曼槐買了一系列新聞通稿，誇大了這件事，把尹暢渲染成了一個不計得失的絕世好哥哥……

　　但尹暢卻覺得，那是邵君凌理所應當得到的，再說，他都還沒有機會去實踐這個想法。

　　在姚曼槐的包裝下，尹暢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可在他心裡，他還是個普通人，他有普通人所有的喜怒哀樂，也有普通人該有的任性與脆弱——他會為尹東的離世而絕望悲傷，會為自己的身世顧影自憐，會為保姆的偏心而心態失衡，也會因為邵君凌的桀驁不馴大發雷霆……

　　一想到上了綜藝，他就得戴上面具去偽裝自己，還得在邵君凌面前扮演一個完美哥哥，他就非常抗拒。

　　姚曼槐聽他講了幾條，抬眼追問了一句：「還有呢？」

　　「……就這些吧。」尹暢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無論姚曼槐拿什麼理由勸他參加，他都不會接受。

　　但沒想到，姚曼槐笑了笑，溫柔地看著他道：「小暢，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尹暢：「……」

　　姚曼槐放下杯子，歎氣道：「這個機會是很不錯，我覺得放棄了有點可惜。但如果你不想參加，就不參加吧。以你現在的狀態，也不用愁資源。」

　　尹暢一時沒反應過來……姚曼槐這就答應了？

　　姚曼槐：「不過，針對你說的那幾點，我也有一些我的想法，你願意聽就聽兩句，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尹暢知道自己不是非得帶邵君凌上節目，已經沒有剛進來時那麼緊張了。

　　他拿起眼前的茶杯喝了口水，道：「你說。」他也想聽聽姚曼槐有什麼獨特的見解。

　　姚曼槐見尹暢放鬆下來，才緩緩道：「你剛剛說的，都是對你和邵君凌不利的點。但你有沒有想過，上這個節目能給你們帶來的好處？先說你，小暢，你跟那些需要額外人設的明星不一樣。我一直在強調，你是個很有魅力的人，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只是我，陸靈鵑也跟我有一樣的感受，她應該有告訴過你吧？上這種真人秀節目，你不用去費力討好觀眾，你只要展現出你真實的樣子，觀眾就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你，給你帶來源源不斷的人氣……」

　　尹暢皺了下眉頭，可能是他的人氣來的太快也太容易了，他一點不覺得心動。

　　姚曼槐接著道：「至於邵君凌，你有沒有問過他想不想參加這檔節目？」

　　尹暢道：「他還是個小孩子，他懂什麼。」

　　姚曼槐淡淡一笑：「他是不懂，但我覺得小孩子也有權利表達自己的想法。你想想，如果早幾年，尹東不是把你一個人留在國外，而是每次出門工作都問問你，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雖然可能會讓你跟著吃苦受累，你會怎麼想？」

　　尹暢：「……」如果尹東願意帶上他，他估計會高興得飛上天去。別說什麼受苦受累、被曝光被議論，只要能和爸爸在一起，他都無所謂。

　　姚曼槐又道：「我想，邵君凌也會很高興你問他的意願，你現在是他唯一的親人，跟你一起上節目，不但能讓他有更多的機會跟你相處，還能讓他得到鍛煉。他會看到很多幕後工作人員，體會你平時所處的環境，也能在節目中結識一些同齡的小夥伴。不僅僅是他，你也能從其他兄弟姐妹身上學習怎麼更好地和邵君凌相處。」

　　尹暢：「……」

　　「還有，你知道參加這個綜藝，你和邵君凌能拿多少錢嗎？」姚曼槐頓了頓，又給了他一個重擊，「星耀台給你和邵君凌開了一千五百萬的價格，完全是按照一線綜藝明星的咖位來的……我知道，你可能會說你不在乎錢，尹東留了很多財產給你，你這大半年也賺了不少。但邵君凌呢？他跟你的出身可是截然不同。你去問問他，給他五百萬，讓他跟你暑假去錄節目，他願不願意……」

　　尹暢：「……！！！」

　　想到邵君凌枕頭底下那一疊整整齊齊的十塊錢，尹暢心裡就大叫「不好」，這小子肯定會立馬答應吧！

　　姚曼槐喝了口水，接著道：「再說說你剛才提到的爭議，我不否認，邵君凌現在的身份確實比你更有爭議。但是，他也是你爸爸的兒子。尹東的身份和名氣注定會讓你們遭遇各種非議，這是邵君凌本就應該面對的事……你這樣保護著他，那些爭議就不存在了麼？不，還是存在的，只是沒有暴露出來而已。面對爭議，逃避永遠都不是辦法，最好的辦法是去面對。觀眾無憑無據，能把你們怎麼樣？人都會嚮往美好的感情，只要你們兄友弟恭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坦坦蕩蕩地相親相愛，觀眾就會感受到正能量，他們會更多的關注到你們本身，而那些針對你們身世的謠言，也會被一點點壓下去，不再成為主流話題。」

　　尹暢：「…………」

　　姚曼槐：「而且我認為，小孩子是需要一些挫折教育的，好話聽得，壞話也要聽得，還得學著用平和的心態去接受。以前你父親像保護溫室花朵一樣保護著你，我就有點不贊成。如果他能早點把你帶出來，你就會更理解他的工作，你會知道他每天都在面對什麼，你們的感情……也可能會更好吧。」

　　至此，尹暢已經啞口無言。

　　他來之前明明還覺得自己理由充分，義正辭嚴，現在聽了姚曼槐一席話，又覺得心服口服，十分無力……

　　姚曼槐笑了笑：「行了，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星耀台的製作人許總是跟我有點私交，我之前替你接了這檔綜藝，也是信得過她的能力和人品，知道你們兄弟倆上她的節目，口碑肯定是往好了發展的。但這事我也不替你做主，你自己再回去考慮考慮吧。如果還是不想去，我幫你找借口回了便是。」

　　「嗯……」尹暢像只鬥敗了的小狐狸，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姚曼槐的辦公室。

　　姚曼槐看著尹暢離開的背影，也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眼前浮現起邵君凌離家出走那天，尹暢找到他後在路燈下抱著他的那一幕……

　　那種溫馨的感覺，俘獲人心的力量，是她看了那麼多親子秀都不曾感受到過的。

　　這大半年來，她也或多或少地知道尹暢對邵君凌的付出，這倆兄弟如果一起出鏡，絕對有大爆的潛質……那孩子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呢？

　　春假期間積壓的通告讓尹暢在恢復工作後馬不解鞍地忙了十幾天，每天早上七點出門，半夜才能到家。

　　這日他難得提早一天回家，快到小區門口時，剛好見前頭那輛是他請的家庭司機的接送車。司機把邵君凌放在小區門口，小傢伙下了車，走起路來不像平時那樣連跑帶跳，反而步履蹣跚、一瘸一拐的。

　　尹暢皺了下眉頭，這才想起邵君凌已經開始參加跆拳道館的試訓了。

　　停好車上了樓，尹暢見邵君凌坐在餐桌前，抱著一個大碗「嘶啦嘶啦」地狼吞虎嚥，腦袋都快埋進麵碗裡去了。

　　「欸？今天這麼早回來啦！」楊娜看見他喜道，「君凌也才剛到呢，要不要吃麵，我給你也煮一碗？」

　　「不用，我吃過了。」尹暢是跟合作方在酒店吃的，他放下車鑰匙，走到餐桌邊，對著邵君凌坐下。

　　小傢伙沒精打采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裡還塞著一大口麵條，小臉兒漲得紅紅的。

　　「慢點吃……」尹暢被他這苦逼的模樣逗得有點發笑，忍不住問他，「學跆拳道好玩嗎？」

　　邵君凌好不容易把麵條嚥下去，蔫不拉幾地說了句：「不好玩。」

　　尹暢似笑非笑：「那還吃得消嗎？」

　　邵君凌喝了口麵湯，不吭聲。

　　尹暢有些不忍心：「吃不消就別學了。」

　　沒想到邵君凌聽了這話，賭氣似的把麵碗往桌上一放，瞪著他道：「要學！」

　　尹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尹暢（心疼）：別學了。

　　邵君凌：為了長高高，再苦再累也要學！o(￣￣o)

 

 

第49章 尹暢的單曲

　　對邵君凌的豪言, 尹暢沒大放在心上。可能是那孩子的性格比較要強, 受不得激將。

　　但看著對方, 尹暢就想起姚曼槐那天說的話……

　　——如果尹東每次出門工作都問你願不願意跟他走，你會怎麼想？

　　——你去問問他，給他五百萬, 讓他跟你暑假去錄節目，看他願不願意。

　　……

　　尹暢輕歎一聲，欲言又止。

　　他能猜到邵君凌肯定會答應, 小孩子能想到的事情很少, 對他來說，可能就是跟著自己出去玩, 還有錢可以拿，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但他不知道外界有多少「洪水猛獸」, 就算現在跟他解釋，他也不懂。

　　三月中旬, 姚曼槐親自帶尹暢去北城見了一位業界知名的音樂人，她計劃在今年上半年為尹暢出一張單曲。

　　那位音樂人姓葉，叫葉錚名, 在北城開了家音樂製作公司, 匯聚了不少人才，也曾為不少圈內的人氣偶像做過歌，但很少有人能請得動他親自操刀。

　　這一次姚曼槐找他，說是要為尹暢量身打造一首歌曲，他答應了。

　　葉錚名看起來四十多歲年紀, 見了尹暢就像是長輩見了小輩，親切地招呼他去自己的辦公室裡坐。

　　姚曼槐原本也想跟進去，被他揮揮手趕了出來：「我給他做歌，又不是給你做，去去去，你去外面等著。」

　　尹暢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對姚曼槐這態度，忍不住有點對此人刮目相看，但能這樣說話，也恰恰證明了姚曼槐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

　　進了他的辦公室，尹暢見裡頭亂得不行，桌上地上全是散亂的曲譜，牆邊有一架鋼琴，吉他隨手擺在地上。

　　葉錚名也不顧什麼待客之道，一坐下就兀自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讓尹暢聊聊與他自己相關的事。

　　面對一個陌生人，尹暢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說尹東。尹暢說，尹東的離開對他影響很大，他也是因為尹東才走上這條路，但是，他最近時常感到茫然。

　　葉錚名一開始還問他幾句，後面也不插嘴了，就讓尹暢自己說，想到哪兒說哪兒。

　　聽尹暢斷斷續續說了大半個小時，葉錚名才道：「你還沒從那件事裡走出來。」

　　尹暢一愕，見對方把煙蒂一摁，又說了一句：「小姚不該讓你這麼早入圈。」

　　尹暢正琢磨對方這話的意思，葉錚名已經收起了情緒道：「行了，我知道怎麼寫了，你回去等吧，寫好我發給你看。」

　　尹暢加了葉錚名的微信，原本還以為對方寫歌要一陣子，沒想到次日上午，對方就把歌詞和曲譜demo發到了他的手機上，留言也很簡單，就兩個字：「聽聽。」

　　當時尹暢剛跟姚曼槐坐上回海城的飛機，他下載了曲子，戴上耳機，對照著歌詞聽了起來。結果這一聽他就再也沒停下來，耳機裡一遍又一遍地單曲循環，到飛機降落時，他已經不由自主地把歌詞都默背了下來。

　　姚曼槐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見尹暢面色有些悲傷，問他怎麼了。

　　尹暢摘下耳機，搖搖頭，淡笑道：「葉老師把歌發給我了，我剛剛聽了一路。」

　　姚曼槐驚訝：「速度這麼快？發我也聽聽。」

　　尹暢轉發給她，姚曼槐聽了一遍，冷靜地點評道：「這傢伙真是寶刀未老啊，找他找對人了，你唱這首歌絕對會爆。」

　　尹暢：「……」

　　下午尹暢回到家，見邵君凌在家裡穿著一身單薄的跆拳道道服，雙手握拳夾在腰間，用拖垃圾車的姿勢在客廳裡跑來跑去……一看見尹暢，小傢伙就飛快地跑過來，兩手姿勢不變，在他跟前原地踏步，像只打了興奮劑的兔子。

　　尹暢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幹啥呢？」

　　楊娜聞聲出來：「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了，穿著這件浴袍一樣的衣服一整天了。」

　　尹暢又瞄了他一眼，這才看出些不同——邵君凌腰間繫了一條黃色的帶子。

　　腰帶的顏色是跆拳道等級標誌，一般入門是系白色的，現在邵君凌繫了黃色，就說明……

　　「你通過試訓了？」尹暢訝異道。

　　邵君凌兩眼發亮地「嗯」了一聲，又興奮地跑開了。

　　「現在天氣還沒轉暖吶，他襪子拖鞋都不穿，還光著小腿，也不怕受寒……小暢，你快說說他。」楊娜擔憂道。

　　「他在跑，不會著涼，隨他去吧。」尹暢笑了笑，隨手拿手機一查郵件，果然，道館在昨晚就給他發了消息，告訴他邵君凌已經通過該館的實訓期成為正式學員了。

　　尹暢有些欣慰，直接在網上為邵君凌支付了一年的訓練費——那個堪稱魔鬼訓練的試訓期他都能熬的過來，堅持一年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剛交完錢，一抬頭，就見邵君凌已經換了身衣服，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尹暢：「？？？」

　　尹暢整個人還沉浸在那首單曲的氛圍當中，沒太在意邵君凌的反應。

　　他回到房間，認真地給葉錚名寫了一段感謝的話：「葉老師，歌我聽了，很好聽。歌詞寫出了我的心聲，謝謝您。」

　　葉錚名傍晚才回復：「哦，我剛醒，昨天通宵寫了一晚上。」

　　尹暢：「……您費心了。」

　　確定詞曲後，葉錚名立即讓底下的人進入了正式編曲與製作階段。

　　日子按部就班地往前推進。

　　邵君凌上他的學，補他的英文，練他的跆拳道，來來回回都有司機接送。

　　尹暢錄他的歌，拍他的照片，參加他的通告，經常海城北城兩地跑。

　　轉眼一個月過去，尹暢的新歌已經錄製完成，只剩下最後的MV拍攝。

　　但看到MV劇本時，尹暢有點疑惑，他一直以為那首歌的歌詞是跟尹東有關的，但MV劇本裡卻出現了一個「女主角」。

　　當尹暢提出疑問時，姚曼槐解釋說，雖然那首歌是葉錚名根據他的情感經歷寫的，但它的歌詞其實是一首散文詩，可以有不同的解讀方式。他寫這首歌主要是讓尹暢在唱的時候更有代入感，也能投入充沛的感情。但在製作上，他們絕不能把這首歌定位為「孩子對亡父的思念歌曲」，一旦局限死了，這首歌再好聽也不易於推廣和傳唱了。

　　而最可能被廣泛流傳的只有情歌，所以，製作公司在MV裡添了一個女主角，寫了一個寂寞青年在成長過程中為愛所傷的故事，在女主角離開後，青年也得到了成長。

　　尹暢看著這個爛俗的劇本，雖然無奈，但也只能接受。

　　之後選MV女主角，又折騰了許久。

　　姚曼槐起初挑了個自家公司旗下的女藝人給尹暢做配，結果對方來跟尹暢試鏡當天，頻頻掉鏈子。

　　MV裡有一幕，要求女主角和尹暢四目相對，並在這個過程中表現出冷漠絕情的樣子，幾秒後轉身離去。但那個女藝人只要跟尹暢對上面，就開始臉紅，無論怎麼努力做到面無表情，一雙眼睛還是閃閃爍爍，都不敢直視尹暢。

　　連這麼簡單的鏡頭都做不好，更別說還有一幕——青年剛認識女主的時候，他們彼此有好感，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尹暢還會做出懷抱著對方的動作。

　　姚曼槐皺著眉頭旁觀了半個小時，就直接讓那個女藝人的經紀人把她領回去了。

　　拍攝團隊只能先把尹暢單人的鏡頭都拍了，姚曼槐繼續找人。但適合的「女主」實在不好找，首先，這個人的名氣不能比尹暢大，這樣會喧賓奪主；其次，要在MV裡飾演一個讓尹暢愛而不得的「女神」，這個女生必須得有一定的顏值和氣質，否則拍出來估計會被粉絲嘲死。

　　姚曼槐在自己公司裡找不到合適的，又去外面撒了一圈網。

　　不少公司得知這個消息都急著給新星娛樂投資料，尹暢這一年風頭正勁，能在他首張單曲MV裡出鏡飾演女主角，那可是絕佳的曝光機會。

　　姚曼槐篩了一圈，又挑了幾個，結果單獨看著都還中眼，一旦她們跟尹暢站在一起，就被襯托得毫無光彩。

　　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拍攝團隊也急了，監製提議道：「要不還是改下MV劇本吧，別拍正面了，就隨便找個身材還不錯的姑娘，一直背對著尹暢拍。」

　　陸靈鵑問：「那『戀愛期』那一段依偎戲份呢？錯位拍嗎？」

　　導演翻著之前拍的幾段廢片，摸著下巴分析道：「其實我看劇本的時候，一直覺得這個動作設計有點牽強。因為尹暢長得實在太好看了，如果我是觀眾，看了這個MV，我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女主會棄男主而去的……這首歌唱的是男主的成長過程，我們換個思路，如果他本身沒有長大，內心還是個小孩子，女主在他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感情，所以只能狠心離開……」

　　監製聽了贊成道：「對，這個解釋不錯。大家一起想想，怎麼設計一個動作，來表現尹暢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陸靈鵑靈機一動：「讓女生抱著尹暢的腦袋，像撫摸小動物一樣撫摸他？」

　　尹暢：「……」

　　監製一擊掌，指著陸靈鵑道：「你這個想法很棒！」

　　導演也連連點頭：「那樣就只需要拍尹暢的腦袋和女生的手，連女生的頭都不用拍了。」

　　監製打了個響指：「完美！」

　　姚曼槐見他們商量完畢，就打算在之前淘汰的人當中隨便挑一個，但剛拿起手機，她又覺得這個不好辦，如果這個女生知道自己在尹暢的MV中連露臉的機會都沒有，還願意來嗎？

　　邊上的導演已經開始重新設計鏡頭了：「先隨便來個人，跟尹暢擺個姿勢，讓我看看這個鏡頭好不好拍……」

　　陸靈鵑正左右環顧著找合適的妹子呢，就見尹暢走到她跟前道：「就你吧。」

　　陸靈鵑：「！？！？」

　　五分鐘後，自掘墳墓的陸靈鵑以一個美人跪的姿勢盤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讓尹暢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導演：「尹暢再靠過去一點……女生別往後退啊，抱住他的腦袋……對，手別抖！」

　　陸靈鵑：「……」

　　導演：「摸啊！……自然點……對，很好！尹暢剛剛那個閉眼的動作很可愛……就閉上吧別睜開了……」

　　尹暢：「……」

　　等兩人試完鏡，導演看著鏡頭不住咂舌：「不錯不錯，那誰，我覺得這個女的挺好的……是尹暢的助理嗎？要不就她好了，手也挺漂亮，反正不拍臉，我看效果還不錯。」

　　陸靈鵑：「…………」

　　姚曼槐聞言索性放下了手機打量了陸靈鵑一番，似乎也覺得合適，便直接道：「去換衣服吧，回頭簽個合同，給你女演員的酬金。」

　　陸靈鵑尷尬地回頭看尹暢，見尹暢也朝她鼓勵地點點頭，但臉上分明掛著一絲促狹的笑。

　　復活節前夕，尹暢的單曲《無我》在各大音樂平台悄悄上線了。

　　單曲封面是尹暢的正面照，照片中的他閉著眼睛，神情有一點肅穆，但他的另外半張臉卻用半個銀色的笑臉面具遮了起來，左右臉的表情有一種強烈的反差。

　　彼時，尹暢的微博沒有動靜，網上也沒有任何宣傳，但這首歌還是被心細的粉絲們第一時間發現。

　　在極短的時間內，粉絲們自發地對這首歌進行了瘋狂傳播與轉發。

　　「求求你們所有人都去聽啊！太好聽了！」

　　「我男神真是太厲害了，做什麼都這麼厲害！」

　　「居然請得動葉錚名作詞作曲，資源太牛逼……」

　　「原本以為是流量明星標配的hip-hop，沒想到是一首超級好聽的情歌，簡直驚喜！」

　　「我的耳朵懷孕了啊啊啊我要把這首歌單曲循環一萬遍！！」

　　……

　　次日，各大音樂平台的官博才公佈這首新歌，並重點說了這首歌是如何勢如破竹地在二十四小時內進入新歌榜前列。

　　此時，尹暢的微博才姍姍來遲地放出了《無我》的正版MV，讓如饑似渴的粉絲們一飽眼福。

　　MV的開頭是一片荒蕪的草地，雖然有陽光，但整體基調是灰暗的，看上去很頹廢。

　　隨著鋼琴前奏響起，尹暢低沉悅耳的歌聲也幽幽地接上：「陽光下溫暖的花，搖曳著你心裡的夢想……天空中飛翔的鳥，可曾到你想去的遠方……」

　　畫面中出現了一個青年的身影，他穿著一身黑襯衫，正漫無目的地在荒地上尋覓。

　　「昨日無知無懼，今朝無解無望……歲月無痕無情，夢境無我無傷……」

　　伴隨著這兩句歌詞，眼前出現了一個充滿陽光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個盤地而坐的白裙女子，看不見臉，只見尹暢閉著眼睛依偎在她懷裡，那女子溫柔地摸著他的頭髮……

　　緊接著，畫面變幻，又出現了剛才的荒蕪草地。

　　青年站在無人的空地上彷徨四顧，盡顯孤獨。

　　「我仰望蒼穹看雲卷雲舒，等著你回到我的身旁……我望穿秋水看蕭蕭落木，守著心裡的溫柔念想……」

　　接著，畫面回到了方纔的房間，這一次是白裙女子在尹暢睡夢中離開他的鏡頭。

　　等尹暢夢醒，心愛的人已不再。

　　「昨日無知無懼，今朝無解無望……歲月無痕無情，夢境無我無傷……」

　　他在荒野上奔跑起來，哪個是真實，那個是夢境，已分不清楚。

　　直到MV的最後，青年都沒有再找到那個女孩，但他在地上撿到一個髒兮兮的、微笑的面具，他擦乾淨上面的泥土，緩緩地戴在了自己的臉上，與單曲的封面得到了呼應。

　　粉絲們看完這個MV都炸了。

　　「這什麼絕世悲情歌曲！老娘都看哭了！」

　　「拍得也太慘了吧？怎麼找都找不到，我都能體會那種絕望的心情5555……」

　　「有哪個姐妹能解讀一下，戴面具那個是啥意思？是說尹暢其實現在並不開心，只是在強顏歡笑？」

　　「也就是拍拍MV了，我打死都不相信現實中有人會拋棄尹暢！」

　　「尹東不就……哎，這事還是不提了，傷心。」

　　「說實話我看MV的時候想的也是尹東離他而去，飛鳥啊什麼的，太有飛機失事的寓意了……」

　　「這是尹暢的歌！這裡是尹暢的微博！某些人能不能別在這裡提尹東了，每次都提真是煩死了！」

　　「誰能告訴我這MV裡的女主是誰嗎？我想給她寄刀片！」

　　「看了三遍沒看到署名，小姐姐求生欲很強。[微笑]」

　　……

　　雖然這只是一首流行樂曲，但從封面到歌詞再到MV，都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高逼格感。

　　接下來的一天內，《無我》在粉絲和歌迷的強勢打榜下衝上了各大平台的新歌榜首位，播放和下載熱度遠遠甩開了第二名歌曲。

　　和姚曼槐預想的一樣，這首歌爆了，而且爆得毫無懸念。

　　此時已是四月底，姚曼槐又跟尹暢提起了星耀台那檔親子綜藝的事。

　　星耀台那位許總還沒死心，又托她來問尹暢的意願。現在五對嘉賓中又確定了兩對，分別是著名乒乓球運動員郎陽旭的一對十四歲雙胞胎兒子，以及港城影星孟青的前夫之子和現夫之女。

　　還有兩個名額，許總遲遲未定，就是想給尹暢和邵君凌留著，希望尹暢能再考慮考慮。

　　最後答覆期限是五月十日之前，因為節目組五月中旬就要開始製作主題曲。

　　尹暢至今沒有明確讓姚曼槐回掉那檔綜藝，確實是內心有了搖擺。他承認姚曼槐有一點說的對，星耀台請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和邵君凌，不管怎麼樣，他都應該問問邵君凌的想法。

　　五月初的週末，尹暢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週六下午他早早回了家，決定鼓足勇氣和邵君凌談談，順便趁著週日休息跟小傢伙培養一下兄弟感情——這一陣子為出單曲的事，他忙得昏了頭，每天早出晚歸，都沒怎麼關心邵君凌的狀態。

　　結果到了家卻不見邵君凌的身影，尹暢隨口問道：「楊娜，邵君凌呢？」

　　「去跆拳道館了呀，」楊娜回答，「每週二、四、六，他都要去訓練，週六他去得早，一般下午兩三點就出發了，一會兒晚飯會回來的。」

　　「哦……」尹暢看了眼日曆，記得每週二、四、六是試訓期的安排，怎麼那傢伙成了正式學員後還去得這麼規律？看來是真的挺有毅力的呵。

　　快六點時，邵君凌回來了。

　　最近天氣轉暖，他身上還穿著道服沒換，尹暢驚訝地發現，才兩個月功夫，小傢伙腰間的繫帶已經變成綠色的了！

　　尹暢正想誇他兩句，卻見那小子拽拽地斜了自己一眼，招呼都不打，就想直接經過自己進臥室去。

　　「？？？」這小子還把不把他這個當哥的放在眼裡？

　　「你站住，」尹暢叫住他，瞪著他道，「見了我都不叫了？」

　　邵君凌竟然還扭著脖子「哼」了一聲。

　　楊娜剛端著熱湯從廚房出來，見尹暢跟邵君凌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裡，忙道：「好端端的，又怎麼回事呀，兩兄弟難得聚一塊吃頓飯，趕緊都過來坐下！」

　　邵君凌聽了楊娜的話，鳥都不再鳥尹暢，直接去書房放書包。

　　尹暢被晾在那兒，簡直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焦躁地在原地打轉，楊娜又在邊上拚命給他使眼色，搞得他實在是有氣沒處發。

　　之後，三個人在尷尬的氣氛中吃了頓飯。楊娜在飯桌上絞盡腦汁地打圓場，都不見兄弟倆給彼此什麼好臉色。

　　飯後尹暢就鐵青著臉回了臥室，邵君凌一直在客廳玩，也沒進去，像是在刻意躲著尹暢。

　　楊娜悄悄過去勸了幾句，讓他去跟尹暢主動說話，邵君凌也不理，梗著脖子不知道在倔什麼。

　　一直拖啊拖，拖到睡點，邵君凌才小步小步地貓回去。

　　尹暢已經洗漱完，穿著真絲睡袍靠在床上，見邵君凌回來，他放下剛剛還拿在手上的ipad，瞇著眼睛冷森森地來了一句：「還知道回來睡覺？我還當你準備睡客廳了呢。」

　　邵君凌垂著頭，默默地去浴室洗澡，洗完走到門口，卻見尹暢一臉煞氣地擋在那兒，抱著手臂不讓他出去。

　　——沒問清楚這小子犯什麼神經，尹暢是不可能放他去睡的。

　　「你怎麼回事！？」

　　「是不是學了跆拳道，眼睛就長頭頂上去了？」

　　「你覺得你自己很厲害了是不？」

　　剛剛沒出的氣，現在有了發洩口，尹暢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

　　尹暢甚至有點想笑，因為他今天居然還有那麼一瞬間想過帶這小子去上那個綜藝節目……真是瘋了，他倆這樣子上了電視估計會被全國的觀眾給笑話死！

　　邵君凌一直低著頭不還嘴，但身邊的兩隻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尹暢見了冷笑：「喲，你還想跟我打架呢？」

　　邵君凌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來，兩隻眼睛通紅通紅的，看上去凶得不行。

　　尹暢嚇得一怔，但邵君凌真要跟他打，他也不怕的，這小子才學跆拳道幾天，還能把他撂倒了不成？

　　他已經做好了用武力制服對方的準備，沒想到邵君凌瞪著瞪著，忽然當著他的面「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尹暢：「？？？」

　　邵君凌越哭越傷心，抽著肩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尹暢被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應對方式搞懵了：「你、你哭什麼啊！」

　　邵君凌狼狽地用兩隻手抹著自己的眼淚鼻涕，用稚嫩的聲音粗聲粗氣地吼他：「是你先不理我的！」

　　尹暢：「…………」

　　尹暢：「我……什麼時候不理你了？」

　　邵君凌吼道：「一直！」說著又大哭起來，嘴裡還含含糊糊道：「一直都！沒理我！」

　　尹暢見他哭成這樣，哪還敢有什麼脾氣。

　　他想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讓邵君凌誤會他不理對方了，想了半天，只覺得可能是自己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顧不上關心這傢伙……可這有什麼辦法，他又不是故意的。

　　「我……」尹暢蹲下身，手足無措地安慰他道，「別哭了……都哭成花貓臉了，好難看。」

　　邵君凌頓了頓，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唰的背過身去，哭得更凶了。

　　尹暢見他嚎啕得一副恨不得整棟屋子都聽到的樣子，生怕把楊娜引來，到時候這場面，楊娜指不定還以為自己怎麼欺負他了……於是趕緊把人抱住，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摟著他的腰，摁在懷裡急著哄：「好了不說你了！不難看！別哭了我的小祖宗！」

　　邵君凌在尹暢懷裡抽噎了半分鐘，終於慢慢地安靜下來。

　　尹暢在心裡暗歎了一聲：他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小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陸靈鵑（提議）：「抱著他的頭，像撫摸小動物一樣撫摸他！」

　　尹暢：「？？？」你牛逼，來來來，你來抱我的頭，我給你這個機會。

　　陸靈鵑：「…………」QAQ

　　——————

　　邵君凌通過了試訓，穿了一整天的道服，凍得滿屋子跑，就等他哥回來炫耀給他看，等他表揚自己。

　　結果他哥沒有任何反應，還不理他。

　　邵君凌：氣成河豚魚。

　　之後尹暢早出晚歸，準備單曲。

　　邵君凌：氣了兩個月，快爆炸了！

　　——————

　　【備註】尹暢那首歌參考了尚東峰的《無骨無花，無我無他》，寫的時候腦海裡也是這首旋律，推薦一聽。

 

 

第50章 決定參加

　　小傢伙哭得滿臉都是淚, 濕噠噠的沾了尹暢一手, 尹暢又取了毛巾, 對著鏡子給他洗臉擦鼻涕。

　　邵君凌躲躲閃閃的，似乎覺得在尹暢面前崩潰大哭這事特別丟臉。

　　「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啊？」尹暢啼笑皆非。

　　邵君凌瞪著鏡子裡的尹暢，想裝凶卻裝不起來, 畢竟剛剛才哭得稀里嘩啦，此刻的他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 可憐得像隻兔子。於是他只能在那糾結地歪著嘴, 以此表達自己的憤懣與不滿。

　　尹暢平時都沒見他有這麼豐富的表情，簡直要氣笑了：「這麼委屈？我怎麼你了哦……」

　　又重重地擦了一下邵君凌的鼻子, 尹暢把毛巾丟在檯子上，問他：「你還想跟我說話嗎？」

　　邵君凌望著他, 眼睛裡滿是情緒，彷彿有無數話想跟他說, 但礙於面子，死不開口。

　　尹暢認真地看了他兩秒，乾脆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邵君凌：「！！！」

　　從邵君凌哭了開始, 尹暢不是蹲著就是彎著腰, 這個姿勢久了也累。

　　他把邵君凌抱到自己床上放下，冷靜道：「如果還想說，就好好說，不許耍脾氣，不許再哭。」

　　尹暢不想一直慣著他, 怕把這小子慣出問題來。

　　「如果不想說，」尹暢指了指書房的方向，「今天就先去睡覺。」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邵君凌想跟他好好溝通，就得先服軟，不想溝通，就滾蛋。

　　邵君凌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身下的被子，估計是被逼得沒法了，才憋出一個字：「想……」

　　尹暢耐下性子道：「那好，你先說，我怎麼不理你了？」

　　邵君凌扁扁嘴，控訴道：「你很久，沒和我說話。」

　　尹暢一噎：「我這不是忙麼……我每天回來，你都已經睡了，早上起來你著急去上學，我著急去工作，說不上話也很正常啊。」有好幾天，尹暢確實是累得一回家就想睡覺，根本沒精力處理別的事。

　　「再說了，你也沒主動跟我說過什麼。之前我們約法三章，第二條我怎麼說的？」尹暢蹙眉看著他，「我說，你要學著跟我溝通。你什麼地方不高興了，就直接跟我講……我知道你記性好，沒忘吧？」

　　尹暢見小傢伙喪氣地垮著肩膀，知道他記得，於是接著解釋道：「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發脾氣，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今天特地早回家，想陪你說說話，問問你最近怎麼樣，結果一見到你，你就那態度，你說我心情能好嗎？」

　　邵君凌張張嘴，啞口無言，用那雙哭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尹暢，這會兒裡頭的戾氣已消失殆盡，只剩下滿滿的依賴，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愧疚。

　　尹暢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他看出邵君凌已經被自己懟服氣了，便不再乘勢打擊，而且被邵君凌這麼一折騰，他也有點累了。

　　尹暢上了床，讓邵君凌在自己身邊躺下，撐著腦袋側躺著看他。

　　邵君凌縮在他身邊，這會兒倒是乖多了。

　　不但乖巧，還像只小狗似地蹭過來。

　　尹暢失笑，這麼長時間來，也就這小子有本事讓他心情如此大起大伏。

　　他揉了揉對方的腦袋，問：「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如果有別的矛盾，他也想在睡覺前都解決掉。

　　過了好一會兒，邵君凌的聲音才悶悶地從被窩裡傳來：「哥哥……」

　　「嗯？」尹暢方才放鬆下來，此時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

　　他見邵君凌微微仰起頭，問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忙？」

　　尹暢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我要工作啊。」

　　邵君凌又問：「那能不能，少一點工作。」

　　尹暢啞然，腦海中瞬間湧起許多自己對尹東的心聲……

　　他也曾無數次想對尹東說：爸爸，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忙。

　　爸爸，能不能多一點時間陪我。

　　……可直到尹東徹底離開，他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一直在壓抑自己，去努力體諒父親，然而這過早的懂事卻彷彿成了他的心病，在他體內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無法被填補的空洞。

　　就像那首歌裡唱的：「昨日無知無懼，今朝無解無望。」

　　以前的遺憾，如今再也無法被彌補了。

　　「歲月無痕無情，夢境無我無傷。」

　　現實殘酷無情，唯有在睡夢中才能享片刻安寧。

　　尹暢望著邵君凌小小的臉，好像透過他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這孩子……會不會也在埋怨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他？

　　尹暢莫名有些心酸，他試著跟邵君凌解釋：「君凌，哥哥這個工作的屬性……就是會非常忙，一旦開始，便很難停下來。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工作，而是很多很多人的工作……」

　　尹暢想起葉錚名為他通宵寫歌，想起為了給他出單曲而日夜忙碌的製作團隊，想起成日掛著黑眼圈的陸靈鵑……有時他能回家睡覺了，但還有很多人在為他加班、熬夜。

　　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這個時代的節奏太快了，競爭的壓力逼著所有人拉上他一起往前跑。

　　除非，他徹底不幹了。

　　但目前看來這不大現實，他不是那種會輕言放棄的人，既然當初選了這條路，他就會堅持走下去看看。

　　而且這一年來，尹暢通過做明星也體會到了自己身為一個團隊核心的壓力，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專業、很努力，所以他容不得自己任性。

　　想必當年的尹東也是這樣，名氣越大，責任越大……

　　尹暢又回想起姚曼槐之前勸他和邵君凌上親子節目時說的話——「他會看到很多幕後工作人員，體會到你平時所處的環境，也能在節目中結識一些同齡的小夥伴……」

　　尹暢大腦一熱，問邵君凌道：「你還記不記得新年晚會那天，我們在電視台碰到的阿姨？她想請我們暑假一起去……」

　　他話才說到一半，邵君凌就期待地看向了他。

　　「參加一個節目……」尹暢把話說完，忽然想到那個親子節目也邀請了薛子問和王宸，而薛子問和邵君凌又是同學，「你是不是知道這事？」他懷疑地問。

　　果然，邵君凌不否認地「嗯」了一聲，又垂下眼睛咕噥了一句：「我以為，你不想帶我去。」

　　尹暢愣然：「為什麼……這麼說？」

　　邵君凌往尹暢懷裡拱了拱，支吾道：「因為，薛子問的小舅舅說，我和你不是親兄弟，關係不好，你不會帶我去的。」

　　尹暢不想帶邵君凌去參加節目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但這話從別人口中聽到，就有點讓人鬱悶了。

　　他瞇了下眼睛……這小傢伙跟他賭氣，會不會也有這一層原因？

　　「那你想跟我去嗎？」他問邵君凌。

　　邵君凌當即抬起頭：「嗯！」

　　尹暢問這話也是衝動，但沒料到邵君凌會回答得這麼乾脆。

　　他輕咳了一聲，趕緊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負面影響告訴邵君凌：「但如果去了，到時候節目一播出，就會有人在背後指著你說……你是爸爸的……私生子……這樣的話，以後可能會一直圍繞著你……沒關係嗎？」

　　邵君凌毫不猶豫道：「沒關係。」

　　尹暢又說：「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出去玩，我可以每年抽出一段時間，專門帶你出去玩，就像上次我們去瑞士一樣，沒必要上電視的。」

　　邵君凌急道：「不，要去那個節目。」

　　尹暢不明白邵君凌為什麼對這個節目這麼執著，他只能聯想到可能是薛子問跟他說過什麼，導致他對此格外嚮往。

　　尹暢無奈地歎了口氣，心裡已經鬆動了。

　　「但如果我們以兄弟關係上了節目，萬一處的不好……比方說，發生像今天晚上這樣的事……」尹暢挑挑眉，示意他給點表態，比如說句「我會好好表現」或是「我會聽話」，好讓自己安心。

　　邵君凌微蹙眉頭，認真考慮了片刻，仰頭道：「我會讓著你的。」

　　尹暢：「？？？？？？」

　　他表完態，彷彿這事兒已經確定了般，抓著被子乖乖躺好準備睡覺，還舔了舔嘴唇，心滿意足道：「一起去。」

　　尹暢：「…………」

　　次日一早，尹暢揉著眉心給姚曼槐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和邵君凌決定接受那檔親子綜藝的邀請。

　　姚曼槐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平靜道：「好，我去回復許總，她應該會很高興的。這兩天你抽空過來把合同簽了，邵君凌那份，我是監護人，就由我來代簽吧。」

　　尹暢：「……行。」

　　確定這件事後，尹暢整個七八月份的通告都要重新規劃，因為親子節目一共要去六個節目組挑選的拍攝地點，從七月初開始，每十天外出一次，每次外出時間三到四天，一直持續到八月底。

　　這期間，尹暢除了回來偶爾拍一點時尚照，很難再接別的合作。

　　簽完合同沒多久，那位許姓製作人就加了尹暢的微信，一番寒暄後將他拉進一個群裡，群內有專門負責與他和邵君凌這組嘉賓對接的聯絡人、編劇、導演以及攝像，眾人在群裡熱情地歡迎他和邵君凌加入。

　　之後，編劇發了更多的節目資料給他，節目組也開始跟尹暢確認五月中旬的檔期，讓他帶邵君凌去錄製節目主題曲。

　　由於每對嘉賓的檔期和所在地點不同，所以主題曲是分開錄製的，每組負責唱其中的一到兩句以及合唱的高潮部分，後期再把所有人的歌聲合到一起。

　　五月十日，策劃把主題曲的曲譜提前發給尹暢，讓他先熟悉熟悉，也建議他有空可以先在家教會邵君凌。

　　尹暢都出過單曲了，自覺唱個歌不是問題。雖然不知道邵君凌唱歌唱得怎麼樣，但想到就那麼一兩句歌詞，念也能念出來了，所以沒有太大的壓力。

　　然而，等他拿到歌詞一看，頓時傻了眼。

　　……什麼玩意兒！？

　　這叫他……怎麼唱得出口！？

　　當天晚上，尹暢見了邵君凌，就忍不住頭大。

　　他心說要不還是別練了，到時候直接去錄影棚現學現錄，也就尷尬一天。

　　結果吃過晚飯，尹暢就收到了王宸的消息：「你跟你弟也要去參加那個超級星生活？」

　　尹暢：「嗯。」

　　王宸：「呵呵。」

　　尹暢正盯著那個「呵呵」揣測王宸的意思，節目組的電話緊接著來了。

　　那邊問道：「尹暢，你和王宸認識的對吧？」

　　「認識……」

　　「我剛聽王宸的藝人聯絡說，薛子問和邵君凌是同班同學。」

　　「……是的。」尹暢心裡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既然如此，我們這邊想安排你們兩對嘉賓一起來錄歌，正好就你們兩組嘉賓是一個城市的，而且我們剛剛跟王宸確認過了，五月中旬他有檔期，你們都認識，在一起錄也會比較有趣，你看你們方便嗎」

　　尹暢迂迴著說問一下邵君凌，掛了電話，就看到王宸就在剛剛又給他發了條信息。

　　王宸：「到時候一起去錄歌啊~[微笑]」

　　尹暢：「……」他還能說不方便嗎？

　　晚上邵君凌去上英文補習了，等他上完課回來，尹暢硬著頭皮把他叫到房間裡：「過來，練歌。」

　　邵君凌：「？？？」

　　尹暢已經把詞曲傳到了ipad上，這樣方便跟邵君凌一起看。

　　只見節目組已經在曲譜上標出了讓他和邵君凌唱的那部分。

　　尹暢指著那些羞恥的歌詞，故作鎮定道：「我們先一起念一遍。」

　　邵君凌乖乖地坐在他身邊，「哦」了一聲，念道：「哥哥抱抱，要舉高高。」語氣卻毫無起伏。

　　尹暢：「……」

　　尹暢：「吵架拌嘴，每天日常……」

　　下一組歌詞到時候不是唱而是念的。

　　尹暢先開始：「快點快點，我帶你去掏鳥窩。」

　　……掏鳥窩？他從小到大都沒掏過什麼鳥窩……這個年紀也不會再帶邵君凌去掏什麼鳥窩……

　　邵君凌盯著歌詞緊張道：「等等，等等，我褲子，還沒穿好！」

　　尹暢：「……」

　　尹暢：「你褲子還沒穿好這句中間不能停頓，『等等等等』也要連起來念……」

　　邵君凌臉頰微微泛紅，又重複了三四遍，才把這句話念順。

　　接著下一組。

　　尹暢：「你呀別吵別吵，吵得我好煩躁。」

　　邵君凌：「你呀別管，別管，不想，聽你嘮叨……」

　　尹暢頭疼道：「中間沒有逗號的地方不能停頓，連起來，再來一遍，要有節奏感……」

　　……

　　等把這一組也念順，終於到了最高能的合唱部分。

　　尹暢清了清嗓子，指著那個斜槓道：「這邊，你念『哥哥』，我念『弟弟』。」

　　邵君凌點點頭。

　　尹暢：「來，開始——啦啦啦~~你就是我最親愛的弟弟……」

　　邵君凌：「啦啦啦~~你就是……我最親愛的哥哥……」

　　尹暢：「啦啦啦~~這一生我想跟你相親相愛一起到老……」

　　邵君凌：「啦啦啦~~這一生……我想跟你……相親……相愛……一起到老……」

　　尹暢：「……」

　　邵君凌：「……」

　　兩人面面相覷，尹暢尷尬地率先偏開視線……他已經開始後悔答應參加這檔節目了！

　　邵君凌在邊上小聲問他：「哥哥……還練嗎？」

　　尹暢起身道：「不練了，你自己那幾句話歌詞念順了，到時候去了會有專門的老師教你唱。」

　　邵君凌：「哦……」

　　週末，尹暢帶邵君凌去了節目組指定的錄歌地點。

　　王宸和薛子問先他們一步到了，據說兩人早就在家把歌練好了，所以直接進了錄音棚。

　　王宸本就是唱跳歌手，薛子問又放得開，兩人配合得相當默契，裡頭還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邊上的工作人員笑道：「他們甥舅倆也像兄弟一樣，感情非常好呢。」

　　尹暢站在外面默默圍觀了一會兒，心中感慨，這才是真親情啊，跟他們這種貌合神離的兄弟不一樣……

　　——————

　　【小插曲】

　　邵君凌：上了電視，就會有很多很多人知道我是哥哥的弟弟，哥哥是我一個人的哥哥，這樣哥哥就再也不會拋下我啦。(*￣︶￣)

　　兩人一起念歌詞。

　　尹暢：好尷尬……

　　邵君凌（暗暗握拳）：刺激。

 

 

第51章 節目開錄

　　由於尹暢和邵君凌沒練過歌, 所以工作人員先帶他倆去聲樂室讓專業老師幫他們把歌順一遍。

　　尹暢原以為在家念歌詞就夠羞恥了, 沒想到到了錄音棚才是修羅場！

　　聲樂老師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長得胖胖的，一臉江湖氣，他看出兄弟倆緊張, 為了安撫他們，比著手勢豪氣道：「別怕！放開唱就是了！唱不好有修音師！怎麼跑調都能修好！」

　　但是，節拍不對或是跑調都能靠修音師挽回, 唱歌時的情緒卻是修不來的。

　　這首主題曲明顯是一首節奏歡快的歌, 要求歌唱者帶著興高采烈的心情來演繹，如果還能加上薛子問和王宸他們那種自然的歡聲笑語就更好了。

　　而尹暢出道以來走的就是「憂鬱王子」路線, 自身情緒也少有特別高漲的時候。邵君凌更是個不折不扣的面癱，估計是早年經歷導致的情感表達障礙, 這小子只有在特別激動或是憤怒狀態下才會有大的表情變化。

　　一開始，那位聲樂老師還比較有激情：「來, 小傢伙，第一句咱們盡量唱得可愛一點！……不不不，你不能唱得這麼冷漠, 要表現出那種很期待哥哥抱抱的心情！……呃, 提高音量並不能代表你心情好……你笑一笑，要開心點……你、你等等……剛剛那個笑太牽強了……」

　　他扭頭悄悄問尹暢：「這孩子一直假笑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不高興？」

　　尹暢：「不是，他就是表情不怎麼明顯……在家也這樣……」

　　聲樂老師繼續堆起笑臉看邵君凌：「小傢伙你有沒有特別開心的時候啊？比如見到爸爸媽媽想讓他們抱抱這樣的！」

　　尹暢：「抱歉老師……他沒有爸爸媽媽……」

　　聲樂老師：「……」

　　聲樂老師強顏歡笑，努力帶動氣氛：「沒事沒事！再來再來！我們先練下一句，這兩句只要你倆念出來, 到時候後期加到背景樂裡就行了。尹暢這裡你也要表現得興奮一點，不要這麼冷靜……想像一下，你要帶弟弟出去玩，而且還是背著家長去幹壞事的那種調皮感……邵君凌你也要著急一點，因為你還在穿褲子……」

　　尹暢迷惑道：「老師……我其實不大明白掏鳥窩和穿褲子有什麼聯繫……」

　　聲樂老師：「……」

　　聲樂老師深吸一口氣道：「那啥，不好意思，我出去抽根煙……」

　　一分鐘後，尹暢聽見那人在外面崩潰地跟製作人吐槽：「那倆兄弟是怎麼回事！你們哪裡請來的這對假兄弟！我特麼聽他倆唱歌尷尬癌都犯了！！！」

　　尹暢&邵君凌：「……」

　　原本節目組還想安排他們和王宸、薛子問一起錄，但他倆這狀態想跟王薛二人一起進錄音棚是絕無可能了，等王宸他們錄完，尹暢和邵君凌還被關在小黑屋裡一遍遍練詞。

　　舅甥倆走前還看熱鬧似的過來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尤其是王宸，幸災樂禍的心情都快直接寫在臉上了。

　　之後又磨了大半天，兩人才勉強過關。

　　聲樂老師被他倆折騰得萎靡不振，送他們走時，早已沒了初見那刻的豪情萬丈，搞得尹暢也對歌曲最後呈現的效果擔憂不已。

　　幸好主題曲的MV是動畫，不需要他們真人演繹「開心地抱抱舉高高」，只要拍點照片，到時候剪成大頭照直接和動畫合體即可。

　　六月初，「超級星生活」官博悄悄開通，開始宣傳這檔節目，並陸陸續續放出一些嘉賓的花絮，但後期為所有人都進行了打碼和模糊處理，隱藏真名，故意吊網友們的胃口。

　　六月底，距離第一次錄製僅剩十天。節目組建了個「超級星生活」嘉賓群，把五個家庭的「家長代表」和各自的經紀人都拉了進去。但由於大夥兒彼此都不熟悉，所以在最初的寒暄過後，這個群就陷入了沉靜。

　　與此同時，邵君凌也正在經歷德音小學部一年級的期末考試。

　　幾天後，正在外地工作進行拍攝工作的尹暢收到了林老師的微信：「尹暢你好，打擾了。雖然學校有規定不能跟任何家長透露學生的具體名次，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告訴你這個喜訊——邵君凌這個學期的期末成績總分排到了全年級第一名！」

　　尹暢有點震驚，追問道：「英語呢？」

　　林老師：「他這學期的英語考試等級是A+，這個進步速度快得實在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我聽他說，你給他請了輔導老師，看來這位輔導老師非常有水平，當然，你的弟弟也很優秀。」

　　尹暢：「……」

　　林老師：「按照目前這個情況，下學期學校會針對他做特殊的課程安排讓他為跳級做準備，也許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會讓他直接參加三年級的期末考試。教研組的老師都覺得，以他的能力，追趕同齡人的步伐只是時間問題。所以目前我們更注重培養他的擅長科目與特殊技能，這學期他申請上了信息技術創新課和機器人設計課，表現都很不錯，之前奧數班的老師也帶他去參加了華中杯小學生奧數比賽，他拿到了一等獎……」

　　尹暢納悶道：「……他拿獎了？什麼時候？」

　　林老師：「四月份呀，他帶獎盃回去了，還領了學校發給他的一千元獎金，他沒告訴你嗎？」

　　尹暢：「……沒有。」

　　那時候尹暢正為出單曲忙得腳不沾地……

　　林老師打圓場道：「哈哈，說不定他是想把獎金偷偷藏起來不讓你知道吧。」

　　……

　　聽林老師說了這麼多，尹暢才發現，自己這半年都沒怎麼好好關心過邵君凌的情況。

　　想起兄弟倆五月初的那次爭執，尹暢後知後覺地有些內疚。

　　那孩子在學習上有了這麼大的進步，可連跟他說的機會都沒有……難怪他會這麼生氣。

　　尹暢想了想，又用匿名模式給邵君凌所在的跆拳道館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報自己的名字，只說自己是邵君凌的家長，想詢問一下邵君凌這半年的訓練情況。

　　跆拳道館核對了陸靈鵑之前為邵君凌登記的一些私密信息後，就讓邵君凌的教練接聽了電話。

　　「哦！你就是邵君凌的家長啊！你家孩子表現很不錯哦！」

　　「……謝謝，我前幾天看他已經系綠帶了。」

　　「那是五月初考的了，他昨天剛報名參加了下周的升段考試，估計馬上可以換藍綠帶了。」

　　「這麼快？」

　　「我也覺得有點快，其實我們道館對十五週歲以下小朋友的培訓是以興趣培養和強身健體為主的，雖然道館最快兩個月提供一次考核，但我個人不建議小孩子考段考這麼急……我本來還以為是你們家長對他有要求。」

　　「……我對他沒有什麼要求。」

　　「哦，那估計是他自身性格比較要強？」

　　「他這樣身體吃得消麼？」尹暢擔憂道。

　　「這個你放心，考試之前我們都會評估學員的能力，如果太勉強，我們是不會讓他參加的。他下周的升段考應該沒問題，考過了也能匹配到水平相當的同伴，等後期升段我會壓著他一點的。」

　　「嗯……他和同伴相處得還好嗎？」

　　「哈哈哈……」教練尬笑了兩聲，道，「這個怎麼說呢……」

　　「您直說。」

　　「咳，你們家孩子有點凶，說實話，和他同期進來的小朋友都怕他。」

　　「……」

　　「但我們館長很喜歡他，還說等他升到紅帶，會親自帶他……」

　　「…………」

　　掛了電話，尹暢心情有點複雜。

　　他知道邵君凌有一點暴力傾向，剛進德音就把薛子問給打了，上學期還敢在學校收保護費……但幾次教育下來，他以為邵君凌已經好轉很多了——至少在他面前還挺溫順的。

　　比如上一次，他以為邵君凌要跟他打架，但最後那小傢伙只是哭了。

　　可這會兒聽了教練的話，尹暢又忍不住開始擔心。

　　他記得他們即將要去參加的那檔親子節目裡還會來兩個十四歲的雙胞胎，這對雙胞胎是運動員家庭的小孩，父母拿過不少冠軍。

　　尹暢抽空時看過編劇給他的資料，上面說這兩個小孩性格也是相當爭強好勝的，尤其是其中的哥哥……

　　尹暢頓時感到壓力重重，到時候去錄節目，他必須得全神貫注盯住邵君凌才行。

　　幾天後，邵君凌正式放暑假回家。

　　尹暢從林老師口中得知過他的成績，早已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物當做獎勵。

　　但等了兩天，尹暢都沒見邵君凌跟自己報喜，他只能訕訕地把禮物放在書房裡，等著小傢伙自己發現。

　　而且，估計是馬上要準備段位考試，邵君凌一放假就連日往跆拳道館跑，一去就是一整天，不到筋疲力盡絕不回來。

　　尹暢算著日子，想等他考完段那天，想再像征性地表揚他一下。然而，那天邵君凌回來，已經在道館洗過澡換好了衣服，搞得尹暢都不知道他考過了沒有……

　　直到晚上睡覺，邵君凌爬到他床上——自從五月初那次爭執以來，邵君凌隔三岔五就要跟他一起睡，也不問他意見，尹暢忍了幾次就習慣了……跟這小傢伙睡，半夜睡著了還能當人肉抱枕，還挺舒服的。

　　「哥哥。」邵君凌終於主動開口，要跟他說點什麼了。

　　「嗯？」後天他們就要去錄節目了，尹暢吃飯時跟邵君凌說過，這會兒正拿ipad看節目組發給他的行程安排。

　　邵君凌趴在他身邊，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尹暢等不及想問他要說什麼之前，忽然開口道：「你別怕。」

　　尹暢莫名，他怕什麼？

　　邵君凌臉紅紅的：「我會……保護你的。」

　　尹暢愣了半晌，差點噴笑出聲，這小子的腦袋瓜裡都是些啥啊？他需要保護？這小子不給他添麻煩他就謝天謝地了。

　　但聽到邵君凌這番豪言壯語，尹暢也不忍打擊他，畢竟是小孩的一片心意。

　　尹暢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行了，傻瓜，快睡吧。」

　　七月七日，《超級星生活》正式開錄。

　　既然這檔節目是全程跟蹤拍攝，那麼在嘉賓還沒有出門之前，就會有攝影到家裡來先拍一些他們的生活環境當素材。

　　尹暢已經看過劇本，也知道這天上午九、十點鐘節目組的人會過來，他提前跟楊娜說了，讓楊娜把家裡收拾收拾。

　　但他萬萬沒想到，節目組會在第一天就跟他耍陰招。

　　早上六點半不到七點，專門跟拍他和邵君凌的攝影團隊就到了他們家。

　　楊娜只聽尹暢說節目組的人會來，也不知道具體時間，就稀里糊塗地讓保安放行，給人開了門。

　　當攝影師扛著攝像機進門時，尹暢和邵君凌還在臥室裡睡覺。

　　————

　　【小插曲】

　　邵君凌：哥哥最近看上去好緊張啊，他是不是在害怕上節目？肯定是的，一起去錄歌的時候還被留堂了，他肯定比我更緊張……嗯，我要努力在錄節目之前把綠藍段考了，這樣上了節目就能好好保護他了。o(￣￣o)

　　尹暢：「？？？？？」

 

 

第52章 神秘拍攝地

　　楊娜想去主臥敲門, 告訴尹暢節目組的人來了。

　　導演見狀立即朝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低聲道：「一會兒我們會直接進去拍, 這樣才能記錄下兄弟倆最真實的生活狀態……你放心，拍完後我們會讓尹暢過目的，如果有他覺得不適合播出的畫面, 我們會酌情刪減。」

　　楊娜對節目內情全然不知，以為這是正規流程，便主動解釋道：「進去後有兩個房間, 尹暢睡右手邊的臥室, 君凌睡左手邊的書房。」

　　工作人員聞言抬頭：「君凌睡書房？」

　　楊娜：「這房子原本就兩間臥室，我從國外回來後, 尹暢就讓我睡客臥了，君凌那個房間原本是書房, 後來尹暢給他改了佈局，就變成了他的臥室。」

　　工作人員與導演對視了一眼, 趕緊拿著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做下記錄。

　　接著，導演指揮一名攝像在外面拍客廳場景，朝另外兩個攝像招招手, 示意他們跟上。

　　幾人打開門, 躡手躡腳地進了臥室，一個朝左拍，一個朝右拍。

　　只見右邊的大床上，果然有個人躺在上頭酣眠，對方一條胳膊連帶著肩膀以及下身的長腿都露在被子外面, 看那身形，正是尹暢。

　　但另一個去了左邊書房的攝影師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

　　房間裡的空調打得很冷，窗簾拉著，光線有些昏暗。

　　尹暢聽到動靜，以為是楊娜進來了，下意識地用英文問了一句：「Fiona……What's up……」嗓音裡透著一股晨起時特有的慵懶。

　　導演正納悶邵君凌去了哪兒，就見尹暢邊上動了動，被窩裡又探出一個腦袋來。

　　這倆兄弟……竟然睡在一張床上？

　　小傢伙看見出現在房間裡的陌生人，比尹暢更快一步驚醒過來。

　　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縮回被子裡去，也不是叫醒尹暢，而是從被窩裡爬出來，快速拉著被子把尹暢嚴嚴實實地蓋住，然後叫了聲「哥哥」，一臉警覺地蹲在他身邊瞪著那兩名攝像師。

　　攝像師：「……」這小傢伙的眼神……讓他們壓力好大。

　　尹暢也被邵君凌這一番的動作和叫聲弄醒了，他撐起身子，看見來人，蒙道：「你們……」

　　導演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早啊，尹暢，開始錄節目咯。」

　　尹暢整個人還有點迷迷糊糊的，他是睡過頭了嗎？為什麼節目組的人直接出現在了他的臥室裡？

　　邊上的邵君凌又緊張地叫了一聲：「哥哥。」

　　那神情，彷彿在等著尹暢的指令，好隨時準備撲上去戰鬥。

　　攝像師：「……」亞歷山大。

　　尹暢看了眼手機時間，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苦笑著偏開視線，尷尬道：「你們……也太早了吧。」

　　導演不為所動：「呵呵，合同裡第九條最後一段寫到過的哦——為了還願明星們最真實的生活，節目組有可能會進行一些突擊拍攝——尹暢你沒提前做好功課，可不能怪我們呀。」

　　尹暢乾笑了一聲，用手指從額頭往後梳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道：「能先出去一下嗎，給我們十分鐘……穿衣服、洗漱……」

　　導演這才「善解人意」地指揮眾人暫時離開，兩名攝像師扛起相機飛快地撤了。

　　十分鐘後，尹暢率先穿好衣服走出來，見客廳裡站著七八個工作人員，客氣道：「早，隨便坐。」

　　楊娜訕訕地在邊上解釋：「他們不讓我叫你……」

　　尹暢擺擺手示意無礙，他在人前比較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會輕易發火，何況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所有行為都被攝像頭記錄在內，他也不敢擺什麼譜。

　　話又說回來，他隱約記得陸靈鵑提醒過自己，節目組可能會來個出其不意的拍攝……但他本以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第一天，是他自己掉以輕心了。

　　不一會兒，邵君凌也出來了。

　　跟尹暢的隨和相比，這小傢伙就顯得緊張多了，他虎視眈眈地掃視著那群工作人員，完全把他們當成了假想敵。

　　尹暢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吃早飯。

　　出臥室之前他已經叮囑過這小子了，叫他好好表現，決不能在鏡頭前出岔子。

　　「你們吃過早飯嗎？」尹暢也在餐桌前坐下，從容地和工作人員聊天，「要不要喝點粥？」

　　楊娜今天為他們煮了鹹蛋瘦肉粥，香味從開敞式的廚房裡傳出來，飄得整棟屋子都是。

　　「吃過了、吃過了！」攝像們饞得飢腸轆轆，還要假裝客氣。

　　「沒吃過的可以一起吃點，Fiona熬粥的手藝很好。」尹暢又道。

　　「你們吃，不用管我們。」導演指揮著攝像師對著兄弟倆吃早飯的場景拍。

　　只見兄弟倆坐在一起，沉默地喝著粥，你一口，我一口，什麼話也不說。

　　楊娜又從廚房裡端出一籠奶黃包，邵君凌一邊吃，還一邊面無表情地瞪攝影師，吃一個，瞪兩眼，再吃一個，再瞪兩眼，攝影師的腦袋都快縮到相機後面去了。

　　眼看氣氛凝重，工作人員趕緊找話題跟尹暢聊：「尹暢，你怎麼吃這麼少啊？」

　　尹暢納悶：「少嗎？」

　　工作人員：「我看剛剛那一籠包子，你才吃了一個，剩下都是邵君凌在吃。」

　　尹暢瞄了邵君凌一眼，笑道：「他現在長身體，胃口比我大。」

　　見邵君凌吃包子時一臉凶殘的模樣，又忍不住低聲叮囑道：「慢點。」

　　邵君凌聞言一頓，動作才稍微斯文了些。

　　工作人員又道：「聽你們家保姆說，邵君凌是睡書房的，可剛剛我們進去，看到他跟你睡在一張床上……你們平時都是一起睡的嗎？」

　　尹暢：「偶爾。」

　　工作人員：「這個『偶爾』是根據什麼情況來的？」

　　尹暢淡淡一笑：「看他意願。」

　　工作人員：「這麼說，完全是看弟弟想不想跟你一起睡。」

　　尹暢：「嗯。」

　　然而邵君凌聽了這話，卻瞪大眼睛看向了尹暢。

　　工作人員捕捉到這個細節，趕緊問邵君凌：「弟弟有什麼想說的嗎？」

　　邵君凌嘴裡還咬著一隻包子，停了兩秒才搖搖頭，繼續吃。

　　飯後，尹暢和邵君凌又在攝像機的「注視」下開始收拾行李。

　　眾人只見尹暢井井有條地把接下來幾天要穿的衣服褲子收拾出來，整齊地疊進行李箱裡。邵君凌那邊卻是截然不同的畫風——箱子裡的衣服東一團西一團的，裡頭居然還有他的跆拳道道服。

　　「你帶這個去幹什麼？」尹暢皺眉道。

　　「要……練。」邵君凌認真道。

　　尹暢無語，心說這小子對跆拳道也太癡迷了，出去錄個節目都不忘帶道服。

　　「衣服疊得整齊點，不要塞成那樣，會皺的……算了你讓開。」尹暢看不下去，索性親自替他收拾，還幫他重新配了一遍接下來幾天的穿搭，把沒必要帶的衣服都讓邵君凌放了回去。

　　「哥哥真的好細心啊。」工作人員在邊上感歎道。

　　雖然節目組提前來了，但他們出門的時間還是和行程表中差不多。

　　陸靈鵑按計劃到淮河公寓與他們匯合，然後一行人坐上車直接前往本次的拍攝地。

　　尹暢也不知道第一次拍攝地點具體在什麼地方，節目組對他們進行了保密。

　　車子出了海城，往西邊駛去。尹暢和邵君凌在商務車後座各坐一個位置，起初他們還能看看窗外的風景，但沒過多久，節目組要求他們戴上眼罩。

　　邵君凌也一樣要戴，不過他不聽別人的，直到尹暢說讓他戴上他才戴。

　　過了幾分鐘，邵君凌忽然叫了他：「哥哥。」

　　「嗯。」尹暢應道。

　　兩人在上車時就被工作人員在身上戴了收音器，他們的每一句對話都會被清晰地錄下來，所以尹暢想盡量不說不必要的話，這樣也會少暴露一點他和邵君凌的問題。

　　邵君凌叫了他一聲後，沒再出聲。

　　後來隨著車子的晃動，尹暢便有些昏昏欲睡。

　　過了一會兒，他隱隱約約又聽邵君凌在叫自己。

　　尹暢動了下身子，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尹暢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碰自己的手，他瞇著眼睛問了一句：「邵君凌？」

　　「哥哥……」邵君凌小聲叫了一下，緊緊地捏著他的手不鬆開。

　　尹暢忽然想到，小傢伙對這個節目的細節比他知道得更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估計很不安，於是反手把他的爪子握進掌心，安撫他道：「乖，一會兒就到了……」

　　邵君凌終於安分了。

　　車上前前後後幾個工作人員看著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

　　三個小時後，車子終於停下了。

　　尹暢和邵君凌重見光明，但兩人下了車，卻見四周是一片渺無人煙的大山，眼前只有一條歪歪曲曲山道，連車都無法經過。

　　……這是什麼地方？

　　尹暢正想找手機查一下定位，就見一個頭戴草帽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男人笑瞇瞇地對他們道：「兩位小友好，我是《超級星生活》的節目主持人老羅，也是我們本次節目的引導者。接下來，需要兩位配合一下，上交手機，從現在開始的三天內，你們的所有時間都是屬於這個節目的，希望你們能專注地享受和我們相處的每分每秒。」

　　尹暢：「……」

　　這不是親子綜藝麼？親子綜藝不應該是溫馨快樂的嗎？為什麼感覺像是要抓他們去坐牢？

　　主持人又道：「放心，手機我們會交給你的經紀人陸小姐保管，如果有什麼緊急事件，她會通知你的。」

　　尹暢和邵君凌對視了一眼，只能服從安排。

　　接著，主持人又在尹暢和邵君凌胸前各貼了個圓圈，裡面有個阿拉伯數字3，代表他們是第三組到的。

　　「好了，請三號家庭上山吧。」他指了指身後的山路。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身後又來了三輛車，魚貫地下來了十幾個人，有攝像，有工作人員，和他們是一樣的配置，中間卻簇擁著一個青年和一個女孩。

　　青年看上去和尹暢差不多大，長相氣質都很溫和。女孩比邵君凌小多了，才五、六歲的樣子，還是個豆丁大的小不點兒。

　　尹暢回憶了一下節目組發給他的資料，很快把他倆和其中一組嘉賓對上了號——這是同母異父的倆兄妹，青年是著名港星孟青和她前夫的兒子，名叫黃翰，女孩是孟青和現任丈夫的女兒，叫尤鹿鳴。

　　此刻，尤鹿鳴見眼前這麼多陌生人，膽怯地拽著哥哥的褲腿，奶聲奶氣地叫了句「哥哥」。

　　黃瀚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柔聲道：「小鹿不怕，哥哥在呢。」

　　女孩緊緊地摟著青年的脖子，像是找到了依靠，轉著眼珠子好奇地往四周看了起來。

　　尹暢收回視線，一低頭，見邵君凌也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

　　尹暢：「？？？」你都多大了，該不會也想讓我抱你吧？

　　————————

　　【小插曲】

　　邵君凌：錄節目真危險，睡覺的時候都有人闖進來……不知道要對他們做什麼，還好他發現得早！

　　啊，保護哥哥的工作任重道遠，要繼續加油！o(￣￣o)

　　攝像師：瑟瑟發抖Orz...

　　————

　　邵君凌：居然還要戴眼罩！？錄節目果然是一件危險的事，為了保護哥哥，不讓他被抓走，我一定要緊緊抓著他！o(￣￣o)

 

 

第53章 最好的房子

　　尹暢無視邵君凌不切實際的期待, 遠遠地跟黃瀚交換了一個禮貌的眼神, 對邵君凌道：「先走了。」

　　小傢伙低下頭, 跟著尹暢往山道上走去。

　　此時正當中午，兩人吭哧吭哧爬了半天，才看到一些炊煙和稀落的山居。

　　尹暢問身邊的導演：「是前面麼？」

　　「是, 就快到了。」導演的話給了他一點希望。

　　尹暢抓了下領口透氣，扭頭看邵君凌，見他沒有表現出體力不足或是哪裡不適的樣子, 才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十來分鐘才到會合地點, 一片空曠的平地，看著像是那種村民的集會廣場。

　　廣場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樹, 四周圍著花壇，比他們早到的那兩組嘉賓正躲在樹下乘涼, 王宸和薛子問也在其中。估計也是剛到，正滿頭大汗地用拿鴨舌帽給自己扇風。

　　薛子問看見邵君凌, 激動地跳起來：「邵君凌！」

　　沒聽到邵君凌的回應，薛子問又拚命舉著兩隻胖胖的小短手朝他揮舞：「邵君凌！我在這裡呀！」

　　邵君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還是沒有應聲。

　　王宸尷尬地拍了一下薛子問的後背, 示意他別這麼激動。

　　結果薛子問被他一拍, 竟然直接往前衝了出去，熱情地去迎接他的小夥伴了。

　　王宸：「……」

　　尹暢見邵君凌這麼冷漠，趕緊拍了拍他，讓他跟同學打聲招呼，自己也朝王宸抬了抬下巴：「嗨, 到了？」

　　王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尹暢走到樹下，在經紀人的介紹下與另外一組嘉賓認識了一下。

　　這一組正是運動員家庭那對雙胞胎，哥哥跟爸爸姓郎，弟弟跟媽媽姓郭，拆了「持之以恆」做名字，分別叫郎持之、郭以恆。這對兄弟雖然是雙生兒，但長得不算特別像，哥哥看著骨架小，比弟弟還矮了一點，所以還比較好認。

　　初次見面，兩人表現得都很有禮貌。

　　正聊著，黃瀚和尤鹿鳴也上來了，後面緊隨著主持人以及節目組的其它工作人員。

　　尹暢一看，這才到了四組，他記得還有一對姓秦的姐妹，就是導演秦安的那兩個女兒。

　　工作人員跟他們解釋：「秦靜山和她妹妹的飛機延誤了，估計要今天深夜才能到，我們不等她們了。」

　　眾人瞭然地點點頭，接著，工作人員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份盒飯當午餐。

　　王宸納悶道：「就在這兒吃嗎？」

　　主持人走過來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來參加這檔節目的孩子各個養尊處優，現在到了這麼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荒村，還只能蹲在樹下吃盒飯，讓每個人都有些受不了。

　　王宸掃了眾人一眼，見大部分人都面有苦色，他想想自己在這兒的輩分最大，於是主動為大家爭取道：「連個正式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呀？」

　　薛子問見舅舅直言不諱，也跟著連連點頭，表達自己的不滿。

　　主持人手裡也拿著和他們一樣的盒飯，他直接站在那裡，邊吃邊笑道：「有飯吃還苦？一會兒你們就知道能吃上一頓飽飯有多幸福了。」

　　王宸看沒有商量餘地，撇了下嘴，象徵性的吃了兩口。

　　薛子問和那對雙胞胎也只是挑著吃了點盒飯裡的菜，年僅六歲的尤鹿鳴最鬧騰，可能是盒飯不對她胃口，她在邊上哭著鬧著要回家，要吃小蛋糕。

　　黃瀚哄她哄得焦頭爛額，自己也沒顧上吃。

　　一對比，這麼多人當中，反倒是尹暢和邵君凌最淡定。

　　只見兩人捧著盒飯坐在花壇最邊上，不吵也不鬧，默默地吃著。

　　但吃相上明顯是尹暢斯文一點，明明只是個盒飯，他還吃得慢條斯理的，像是在享用什麼法國大餐。邊上的邵君凌則是狼吞虎嚥，三下五除二就掃蕩完畢，然後轉溜著眼睛打量他們面前的一大群工作人員。

　　不錯，跟拍的攝像師和工作人員都四散在周圍，還頂著暴曬的烈日繼續他們的工作呢。

　　這樣一對比，他們已經幸福多了。

　　飯後，工作人員收走了盒飯。主持人拍拍手走了過來，示意所有人站成一排。

　　所有攝像各就各位，主持人清了清嗓子道：「歡迎已經到達的四組家庭來參加《超級星生活》的第一期節目，我是主持人老羅，也是你們的臨時代理家長。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徽省一個極其普通的山村。我想，如果不是參加這種節目，以各位的出身，可能都沒機會體驗這樣的生活吧？」

　　他笑了笑，繼續道：「接下來三天，我將定期給你們佈置一些任務，根據每一組嘉賓的任務完成度，你們會得到不同的食物分配——這也將是你們這三天內唯一獲得食物的方式。」

　　眾人聞言驚了，畢竟大家收到的劇本中都只提到了「體驗生活」，並沒有這麼嚴苛的細節。

　　主持人冷酷無情地繼續：「所以現在，我們要檢查各位的行李箱，要求你們上交所有從外面帶來的食物！」

　　現場頓時一片哀嚎，幾個尚未成年的孩子紛紛拽著各自的行李箱不肯妥協，那對雙胞胎中的哥哥甚至理直氣壯地抗議道：「這不合理！你們這是虐待我們！」

　　薛子問也任性地跺著腳：「就是！什麼破節目，我不錄了！」

　　王宸和黃瀚年齡大一點，比這些小孩子有分寸，但這會兒也有點不淡定。

　　結果主持人「呵呵」一笑，拍了拍手，身後忽然出現了一群身穿迷彩服的「特種軍人」。

　　也不知道是演員假扮的，還是真的，當這幾個彪形大漢朝他們圍過來時，幾個小孩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們沒想到節目組為了逼他們服從規則，居然這麼喪心病狂！

　　原本還寄希望用零食解饞的薛子問此時抱著自己的行李箱狂喊：「舅舅！舅舅！」

　　主持人道：「放棄吧薛子問，別說你舅舅，你就算是叫你爸爸來也沒用！啊哈哈哈哈……」

　　眾人：「……」

　　接著，所有嘉賓的行李箱都在武力威脅下被工作人員打開，一一檢查，收繳了一大堆巧克力、薯片、小蛋糕、長鼻王等零食。

　　尤鹿鳴看見自己小書包裡的奶油泡芙都被收走時，哭得更大聲了。

　　尹暢沒帶什麼零食，只被搜出一瓶礦泉水，他語氣平靜地詢問工作人員：「我現在喝了行嗎？」

　　工作人員被他的長相迷得一愣，脫口而出道：「……可以。」

　　然後尹暢就直接打開蓋子，慢吞吞地喝了起來。

　　邵君凌也被搜走了一包牛肉乾，他求助地看向尹暢，尹暢示意他淡定，還把礦泉水瓶口朝他指了指，問他要不要喝。

　　邵君凌搖搖頭，有些彷徨地站在他身邊。

　　但可能是尹暢的冷靜安撫了他，邵君凌的情緒也不大外露，所以一群人中，還是他倆顯得最淡定。

　　此刻，他們偏著頭，圍觀著邊上的雞飛狗跳……

　　尹暢在心裡歎了口氣，終於明白主持人一開始對王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看來這幾天的日子不大好過啊。

　　收完零食，主持人沒給嘉賓們調整心情的時間，拍拍手道：「好了，小傢伙們，振作起來，接下來我們馬上要準備一個比賽，這場比賽的輸贏將決定你們誰能入住這裡『最好的房子』。」

　　眾人：「？？？」啥？連住哪裡都要靠比賽爭取嗎？

　　不過，那兩個好勝心極強的雙胞胎一聽到比賽就立即進入了角色，興奮地摩拳擦掌。

　　只見工作人員從遠處扛著一個旗架出來，正對著他們擺在五十米遠處，架子上插著三面紅色的旗子。

　　主持人指著那個旗架道：「看見那個旗架了嗎？一會兒賽跑，誰先拿到……」

　　他沒還說完，邵君凌就第一個衝了出去。

　　雙胞胎兄弟倆見狀，不甘落後地拔腿就沖。

　　薛子問見有三個人都跑出去了，再不搶就沒旗子了，急得大叫了一聲「舅舅」，也往前跑……王宸瞧他胖乎乎的身子，哪有自己跑得快，也追了上去。

　　主持人張嘴結舌：「你們等等啊我規則還沒說完呢！」他趕緊指著幾個還留在原地的嘉賓的身後道，「哪一組先拿到紅色和藍色兩面旗子一起返回這裡誰就有權利入住『最好的房子』！」

　　眾人：「……」尼瑪坑爹！

　　尹暢一扭頭，果真見他們身後的五十米處不知什麼時候也擺了個旗架，上面正插著三面藍色旗子。

　　因為剛剛有五個人全部朝紅色旗架的方向去了，黃瀚還在原地一臉懵逼地抱著尤鹿鳴，所以背後這個方向，根本沒人跟他搶。尹暢邁開長腿，輕輕鬆鬆就跑過去拿到了一面藍旗。

　　等他返身回來時，才見雙胞胎中的一人和王宸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兩人臉上都有種被捉弄了的蛋疼感。

　　尹暢舉著旗子笑著朝王宸揮了揮，王宸氣得差點沒翻白眼——啊啊啊，都怪薛子問那個笨蛋！

　　至於黃瀚，他還抱著死活不肯撒手的尤鹿鳴在原地打轉，東看看西看看，嘴裡嘀咕著：「沒旗子了，沒旗子了……」

　　比賽結果，當然是尹暢和邵君凌僥倖拿到了第一名。

　　雙胞胎兄弟倆第二，王宸和薛子問第三。

　　但雙胞胎對這個結果很不滿，他們指著邵君凌齊聲控訴：「他賴皮！主持人還沒有喊開始他就跑了！」

　　邵君凌斜了他們一眼，抱著兩根旗子拽拽地哼了一聲。

　　雙胞胎氣得跟主持人告狀：「他犯規！他犯規！正式比賽需要裁判吹口哨才可以開始動的。」

　　主持人笑道：「那你倆看見他跑，不也跟著衝出去了嘛……」

　　雙胞胎：「……」

　　不只是他們，還有薛子問和王宸……

　　剛剛在邊上圍觀的工作人員看得直捂嘴笑。

　　節目追求的是綜藝效果，而非真正的公正公平，雖然嘉賓們並沒有聽指揮再行動，但由於剛剛每個人的反應都很有趣，所以主持人默認了這個結局。

　　主持人見雙胞胎還不服氣，笑著安慰他倆道：「不用擔心，雖然你們失去了『最好的房子』，但還是能分到更好的房子。」

　　郎持之反問道：「最好就是最好，還有比最好更好的嗎？」

　　當時沒有人聽懂節目組玩的文字遊戲，直到一群人被領著去參觀了尹暢和邵君凌的房子。

　　那是一間破敗的茅草屋，久未住人，裡面空曠得連條凳子都沒有，一進去只見一地的乾草，上面鋪著一塊破床單，看樣子就是床了……

　　地面上還有幾處從屋頂縫間透下來的陽光呢。

　　而之所以被叫做「最好的房子」，就是因為入口的院子上掛著一個門匾，上面寫著這五個字。左右兩邊還各貼著一張豎聯，分別上書：「以天為蓋，以地為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一群人指著門匾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暢：「……」這個節目組……

　　不過，雖然鬱悶，但剛剛到山下的時候，尹暢就已經想明白了——這個地方，所有的規則都是節目組制定的，他們只能被節目組耍著玩。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了心態，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尹暢看出邵君凌不高興，牽著他往裡走，安慰他道：「就三天，住哪都一樣。」

　　好在這間屋子可能原本只是用來放稻草之類的干物，而不是養牲畜用的，所以沒什麼怪味道。

　　尹暢放好行李箱，裡裡外外參觀了一圈，發現隔壁還有個簡陋的洗漱室，能上廁所，外加一大缸用來洗漱的水……

　　尹暢鬆了口氣，看來節目組還不算那麼絕。

　　他從行李箱裡取出毛巾，先去打了點水洗臉。剛剛爬山、搶旗子，他出了一身汗，渾身不舒服。

　　工作人員見他直接一把清水臉完事，驚訝道：「尹暢，你不塗護膚品和防曬的嗎？」

　　「嗯？塗什麼？」尹暢一邊反問，一邊把邵君凌叫過來，替他也擦了一把。

　　「你的皮膚好好啊……」工作人員感歎了一句。

　　洗完臉，他們隱隱約約聽到門外傳來聲音，尹暢走出去一看，見到了黃瀚和尤鹿鳴，他們被節目組分配到了隔壁的房子。但這兩個沒有搶到任何旗子的人住得居然比他們還高級——至少那房子有門，屋頂也不漏風。

　　「嗨，我們做鄰居了。」黃瀚苦笑著跟尹暢打招呼，此刻他整個人都蔫蔫的，早已不見剛下車時的精神氣。

　　「你們好。」尹暢看了一眼已經沒精力再鬧的小姑娘，心中感歎，這個哥哥當得可真不容易……

　　打過招呼，黃瀚就抱著尤鹿鳴進屋去了。

　　休息了半個小時，節目組給他們發來了第一個任務——找晚餐。

　　任務書上說，工作人員在村子裡藏了八個寶箱，每個寶箱裡都有一份晚餐，但食物種類各不相同。

　　從現在開始，嘉賓們可以出去找寶箱，每組最多能領兩份晚餐，如果發現其它寶箱裡有更高級的食物，允許把已經找到其它食物放進去替換。

　　中午被節目組那麼一搞，現在誰都不敢再對食物挑三揀四，拿到任務書後，所有人立即開始行動。

　　尹暢和邵君凌找第一個寶箱才用了五分鐘，裡頭是一個夾心麵包和一瓶牛奶。

　　但第二個他們找得極其費勁，足足過了二十分鐘，邵君凌才看見一棟屋子的牆角下有個箱子。

　　然而，當邵君凌朝那個方向跑過去時，郎持之和郭以恆兄弟也出現了——他們距離那個寶箱更近，順著邵君凌的眼神一定位，就搶先一步衝了過去。

　　邵君凌沒有放棄，加快了速度。

　　尹暢心中一緊，趕緊追上去，只見邵君凌幾乎和那對雙胞胎兄弟同一時間跑到了寶箱的位置。

　　但對面是兩個人，邵君凌才一個人，郎持之擋在邵君凌面前，順利掩護著郭以恆打開寶箱搶了食物。

　　邵君凌怒得立即擺出了要打架的姿勢。

　　「邵君凌！」尹暢大叫了一聲。

　　邵君凌彷彿沒聽見，凶狠地瞪著那對兄弟，為首的郎持之都被他瞪得怔了怔。但少年心性，經不起這種挑釁，郎持之果然豎著眉毛凶巴巴地瞪了回來。

　　要不是尹暢及時趕到拽住邵君凌，這兩人估計分分鐘打起來。

　　「算了！」尹暢拉著他，驚訝地發現這小子力氣還挺大，要不是邵君凌主動放鬆身體，他還拽不動。

　　邵君凌橫了郎持之一眼，老大不爽地跟著尹暢掉頭離開。

　　兩人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個寶箱，結果裡面只有一個白饅頭、一個雞蛋和一瓶水，估計是別人不要的。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之後要再找到有食物的箱子實在太難，尹暢不想再浪費體力，勸邵君凌道：「回去吧，就這樣吃點。」

　　回到茅草屋，兩人盤腿坐在破床單上分那兩袋寒磣的食物。

　　尹暢原本想把牛奶、雞蛋和夾心麵包給邵君凌，但邵君凌搖搖頭，把那些東西推回去，抓起冷饅頭就啃。

　　「……這個你吃。」尹暢堅持要把雞蛋和牛奶塞給邵君凌。

　　「不要。」邵君凌搖搖頭。

　　「真不要？」尹暢他知道這小子在謙讓，心裡也有些感動，食物充足的時候，這小子哪有什麼不愛吃的啊。

　　邵君凌也很強，背過身去，說不要就不要

　　尹暢靈機一動道：「你只吃饅頭，長不高的哦。」

　　邵君凌聞言果然一震。

　　尹暢握著雞蛋一邊在手中把玩一邊勸他：「你現在正在長身體，還是要吃點牛奶雞蛋補充蛋白質。別以為少一頓不會怎麼樣，少一次營養，就會少長几毫米，累加起來，估計以後會比別人矮很多吧……」

　　沒等尹暢說完，邵君凌就飛快扭過頭拿走了他手裡的雞蛋和牛奶，但他的眼眸還糾結地閃爍著，似乎是在擔心尹暢不夠吃。

　　尹暢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吃吧，我不餓。」

　　飯後，節目組又給他們發了新的任務。

　　這一次，工作人員給他們帶來了紙和筆，要他們各自寫一句話，可以是對彼此的寄語，也可以是希望通過節目收穫的東西，這些話會在最後一期節目時播放。

　　兩人在工作人員的監督下，背對著彼此把寄語寫了。

　　工作人員將紙折起來裝進信封裡，密封好，又對尹暢說：「如果你們對彼此的寄語差不多，就說明很有默契，到時候可能會收到節目組的獎勵哦。」

　　尹暢笑了笑，對這一點不抱任何希望，邵君凌還這麼小，是絕不可能寫出他寫的那種話的。

　　寫完寄語，今天一天的拍攝就結束了。

　　工作人員撤走了臥室裡的攝像機和他們身上的收音器，放他們休息。

　　茅草屋裡沒有燈，尹暢洗完臉擦過身，就躺在乾草鋪的床上睡覺。

　　邵君凌也洗漱完了，趴在他身邊，一個人揪著乾草玩。

　　兩人無所事事，暫時也睡不著，尹暢側過身來問邵君凌：「會覺得無聊嗎？」

　　邵君凌：「……不會。」

　　尹暢又問：「今天一天……還覺得辛苦麼？」

　　邵君凌：「不辛苦。」

　　尹暢想起邵君凌是在福利院長大的，肯定吃過不少苦，也許這樣的辛苦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又有些替他感到心酸。

　　他找了些話題跟邵君凌聊，但邵君凌支支吾吾地，也不大懂怎麼表達自己。

　　尹暢費力地跟他說了會兒，便有些乏了。

　　農村的夜很安靜，尹暢聽著外面傳來的螽斯叫聲，感受著逐漸下降的溫度，還真有種幕天席地的愜意感。

　　昏睡間，他無意識地伸手探了探，找到邵君凌，把他往懷裡帶了帶，慢慢地睡了過去。

　　過了很久，等尹暢徹底睡熟了，邵君凌忽然一動，輕輕地抬起哥哥的手，躡足爬起來，出了屋子。

　　院子裡有攝影師和工作人員在守夜，聽到動靜，他們本能地扛著攝像機追了上去。

　　邵君凌跑了一會兒才發現有兩人跟著自己，立即頓住腳步看他們。

　　工作人員問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黑夜中，邵君凌的眼睛亮得像頭狼崽子，他警惕地打量著兩人不說話。

　　工作人員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可以跟我們說。」

　　估計是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善意，邵君凌遲疑著回答她道：「找吃的。」

　　工作人員愣道：「你還餓？」

　　邵君凌搖搖頭：「給哥哥找。」

　　工作人員心中一暖，和聲勸他：「但現在那些寶箱已經空了。」

　　邵君凌偏頭看向一個方向：「有別的。」

　　工作人員和攝影師對視了一眼，對邵君凌道：「我們陪你過去，否則外面不安全……放心，我們不會告訴你的哥哥。」

　　邵君凌對那個工作人員點頭道：「你來。」說完又看向攝影師，「你別跟著。」

　　被嫌棄的攝影師：「……」

　　————

　　【小插曲】

　　邵君凌：沒找到足夠的食物，好緊張！好焦慮！(Q︿Q)

　　不行，哥哥只吃這麼一點點，會餓壞的，得想辦法找一點給他屯點食物……

　　————

　　雙胞胎搶食物成功後，郎持之回去後一直在屋子裡團團轉。

　　郭以恆問他哥：「你幹啥呢？」

　　郎持之急躁道：「你沒看到那小子剛才的眼神嗎？他要跟我幹架！」

　　郭以恆：「他那麼小，打不過你。」

　　郎持之：「不！他的眼神讓我覺得……他可以！」

　　郭以恆：「你想太多了吧……」

　　郎持之：「我沒有！他很厲害！他盯上我了！」

　　郭以恆：「沒事……他怕他哥哥，就那個巨高巨帥的，他哥哥會管著他的。」

　　郎持之（放鬆下來）：「嗯……」

　　————

　　薛子問看見邵君凌，熱情得就像個舔狗，這王宸感到很不爽。

　　感覺節目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為什麼！

　　他必須得在尹暢身上討回來！他要在尹暢面前高冷！

　　尹暢：？？？

 

 

第54章 幫村民做任務

　　昨夜睡得早, 次日天濛濛亮, 尹暢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 見邵君凌還在邊上呼呼大睡，便先一步起來去洗漱。

　　結果一偏頭，就發現自己身邊排排地擺著十來根玉米……

　　……這玉米哪來的, 半夜有人進他們房間了？

　　尹暢一臉疑惑地抓著一根玉米走出去，正好見攝影師和工作人員在臨時搭的棚裡吃早點。

　　攝影師見到他，立即放下早點開了機。

　　尹暢：「……」真敬業……

　　尹暢跟他們道了「早」, 舉著玉米問：「這個玉米是你們送的嗎？」

　　只見兩人朝他古怪地笑了笑,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用手指在自己嘴上比了個叉，又搖搖頭, 意思是不能說。

　　尹暢知道他們不能跟嘉賓透露節目相關的內容，也沒有為難他們, 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不會是今天任務要用的道具之類的吧？」

　　這回那個工作人員回答他了：「不是，能吃。」

　　能吃？尹暢剝開一片玉米葉看了看, 心想，這生的，怎麼吃？

　　等等……尹暢靈光一現：難不成這是節目組對他們生活能力的考驗？

　　尹暢瞭然地一笑, 低聲問那工作人員：「這附近哪裡有能煮玉米的地方？」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 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隔壁黃瀚他們屋裡就有煤氣灶和鍋子。」

　　「謝了。」尹暢自以為猜到了節目組的秘密，便回去把那堆玉米都抱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去了隔壁。

　　但走到門口，尹暢又有些猶豫, 自言自語般問跟在自己身後的攝影師：「這麼早……黃瀚他們應該還在休息吧？」

　　攝影師沒有回答，他們現在的角色等同於npc，只負責錄下嘉賓的行為，不負責答疑。

　　尹暢看了眼時間，正想等一會兒再過來，眼前的房門開了——黃瀚剛好從裡頭出來。

　　見尹暢站在他們「家」門前，黃瀚也是一愣，但他瞄見了對方懷裡的玉米，喜道：「你是來發早點的嗎？」

　　「啊，不是……」尹暢尷尬道，「這些玉米是我早上起來發現的，我猜是節目組給的，你們沒有嗎？」

　　黃瀚搖頭愣道：「沒有。」

　　尹暢也有點納悶，扭頭看了看攝影師，難道這些玉米只有他和邵君凌有？

　　被叮囑過嚴守秘密的攝影師一臉冷漠。

　　黃瀚羨慕地笑道：「說不定是節目組補償你們住那個破房子，特地給你們的。」

　　……這個解釋還挺合理，尹暢信了。

　　他跟黃瀚表明了自己的來意，黃瀚得知他是來借廚房後，也熱情地讓他進去了。

　　尹暢見黃瀚一臉憔悴，關心道：「你們昨晚休息得怎麼樣？」

　　「哎，別提了。」黃瀚一邊替他找鍋，一邊唉聲歎氣道，「我妹吵著要媽媽，鬧到半夜才睡著，而且這麼變態的節目組，吃晚飯居然還要做任務，昨晚我們就找到一個三明治和一包壓縮餅乾，壓根沒吃飽……說實話，我是被餓醒的。」

　　難怪黃瀚看到玉米眼睛都亮了，尹暢笑道：「等一會兒玉米煮熟了，分你們一半吧。」

　　黃瀚一聽果然高興，但嘴上還想客氣一下：「這個……」

　　尹暢大方道：「沒事，這麼多玉米，我跟我弟也吃不了。」

　　「那真是太謝謝了。」黃瀚雙手合十，期待地望著鍋爐，彷彿已迫不及待想吃了。

　　煮玉米不需要多餘的操作，丟進水裡等煮開就行了，於是兩人邊等邊聊了起來。

　　「你們呢？睡得還好嗎？」黃瀚問。

　　「我們……還行吧。」自己是一夜睡到天亮，邵君凌到現在還沒起來，估計也睡得不錯。

　　「那你們蠻厲害的，這麼破的房子，床還是草堆，要我我根本睡不著，我有點認床。」黃瀚道。

　　「我小時候有一年假期，我爸特地帶我去參加那種專門鍛煉小孩自立能力的野外求生項目，條件比這個艱苦很多。」尹暢的自立和成熟也不是與生俱來，也是靠尹東在難得的休息時間帶他去世界各地體驗極限運動和生存項目，一點一點訓練出來的。

　　「你爸……」黃瀚剛要跟尹暢聊聊他的「爸爸」，忽然想到對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話題戛然而止。

　　尹暢沉默了兩秒，鎮定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沒事。」

　　黃瀚猶豫著開口：「其實我剛想說，你爸真好……」

　　尹暢一愣，聯想到了黃瀚的身世背景。

　　在來之前，他也像上次參加《偶像面對面》一樣，仔細上網瞭解過每個嘉賓的資料。

　　黃瀚的母親孟青是早年港城著名的緋聞女王，網上關於她的八卦非常多，而且大部分寫的都是她的情史。

　　據說，黃瀚是孟青尚未成名之際與港城另一位著名男影星的私生子，但從黃瀚出生到現在，他爸爸都沒有正式地承認過他。所以，黃瀚的成長過程中是沒有父親的。直到多年以後，孟青認識了她現在的丈夫尤峻熙，也是一位演員，黃瀚才有了繼父。

　　只不過，尤峻熙非常年輕，只比黃瀚大了十歲，年齡差比黃瀚跟他妹妹尤鹿鳴還小。

　　黃瀚說完剛剛那句話，立即道：「當然，峻哥對我也很好……」

　　他說的「峻哥」正是他的繼父尤峻熙。這稱呼聽上去有點亂了輩分，但也恰恰是因為這樣，透露出孟青這個重新組建的家庭家風和諧，否則父子倆不可能這樣稱兄道弟。

　　尹暢看了對方一眼，正巧黃瀚也在看他，就這一眼，兩人彷彿有許多感受相通相連。

　　雖然他們才認識一天，加起來還沒說上十句話，但他們一個沒有媽媽，一個沒有爸爸，現在又各自拉扯著一個比自己年幼許多的弟弟和妹妹……兩人頓感惺惺相惜。

　　接下來的聊天，黃瀚果然放開了不少。

　　「其實，我媽這一路過來也挺不容易的。」他主動說起了自己的家庭。

　　「嗯……」尹暢能夠想像一個女人未婚生子要承受多大的壓力，何況這還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孟青身處的是港城娛樂圈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環境，娛樂記者的口誅筆伐，圍觀群眾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給徹底淹沒。

　　但她沒有被打倒，反而重新站了起來，獨自帶著孩子，靠著自己的實力在圈子裡立穩了腳跟。

　　尹暢聽說過孟青主演的幾部電影，都是口碑票房俱佳的作品。

　　「看她現在幸福，就夠了。」黃瀚淡淡一笑，語氣也透出這個年齡少有的成熟。

　　尹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鍋裡的水已煮沸多時，玉米的香氣飄出來，誘醒了在臥室睡覺的小姑娘。

　　「哥哥——！」尤鹿鳴起床沒見到哥哥，大聲呼喊的嗓音裡帶了點哭腔。

　　黃瀚立即應道：「我在這裡！」

　　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看見他就張開手臂要抱抱。

　　黃瀚把她抱起來，面對尹暢道：「叫尹暢哥哥。」

　　「尹暢哥哥。」小姑娘瞅了尹暢一眼，害羞地把臉埋進黃瀚脖子裡。

　　黃瀚忍俊不禁：「你這丫頭，是不是看見大帥哥害羞了？」

　　「我沒有……」尤鹿鳴小聲撒嬌。

　　黃瀚勾了一下她的鼻子：「還沒有？騙我呀……」

　　「你亂說。」尤鹿鳴生氣地摟緊他的脖子，嬌滴滴地抱怨。

　　尹暢被兄妹倆溫馨的互動逗得直笑。

　　「尹暢哥哥給我們送玉米來，快說謝謝。」黃瀚道。

　　「謝謝尹暢哥哥……」尤鹿鳴又紅著臉偷看了他一眼。

　　應了她的小名，小姑娘一雙眼睛像「小鹿」似的，楚楚生憐，小臉兒又白又淨，不哭鬧的時候，簡直像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

　　尹暢把煮熟的玉米過了水，給兄妹倆留了一半，把另一半帶了回去。

　　邵君凌居然還沒醒……

　　尹暢拿起一根玉米，想湊到他鼻子前誘他，結果剛一靠近，就見邵君凌抱著薄毯的兩隻手黑乎乎的……不知道的還當他半夜出去刨土了。

　　想想別人家白淨可人的小妹妹，再看看自家泥猴似的弟弟，尹暢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放下玉米，去取了濕毛巾，回來抓起邵君凌的手，一邊擦一邊數落他：「你怎麼回事……睡覺都不洗臉洗手的嗎？」

　　邵君凌被尹暢的動作弄醒了，聞到身邊的玉米香，他動了動鼻子，一骨碌坐了起來，兩眼發光地看了尹暢一眼。

　　但當他瞟見盤裡的玉米時，又不由怔了怔，開始左顧右盼。

　　房間一覽無餘，根本沒有藏東西的地方，邵君凌看了一圈，就爬起來往外跑。

　　尹暢：「……你去哪？」

　　邵君凌一路找了出去，他明明記得昨天晚上掰了十根玉米回來，怎麼只剩下五根了……難道是回來路上掉了？

　　結果剛出院子，邵君凌就看見隔壁的黃瀚和尤鹿鳴正一人抓著一根玉米，蹲在門口啃。

　　邵君凌：「……」

　　「你跑出來幹什麼？」尹暢皺著眉頭跟了出來。

　　邵君凌看看尹暢，又看看黃瀚他們，一臉的茫然。

　　尹暢把玉米遞給他：「剛煮好的，吃嗎？」

　　邵君凌瞪著他，看起來似乎有點……生氣？

　　尹暢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還當他是嫌棄早飯只有玉米，忍不住道：「有的吃就不錯了，別挑三揀四的啊。」

　　邵君凌：「……」

　　攝像&工作人員：「……」

　　邵君凌垂下頭，沒再說什麼，接過玉米默默地啃了起來。

　　七點左右，節目組召集大家在昨天的廣場集合。

　　一群人過去後，見到了遲來一天的秦靜山和秦惜風。

　　這倆姐妹站在古樹下，像是從天外來了兩個仙子似的，美得不可方物。姐姐秦靜山長著一張鵝蛋臉，大眼睛，高鼻樑，標準的美人胚子。妹妹秦惜風才八歲，還沒有徹底長開，但有一頭烏黑的及腰長髮，也已初見美人雛形。

　　兩姐妹在工作人員的介紹下與他們一一問好，秦靜山還當場向節目組與眾人表達了歉意。

　　見她倆絲毫沒有大小姐的架子，眾人都心生好感。

　　接著，工作人員給他們每人發了早餐：兩隻包子、一隻茶葉蛋和一包豆漿。

　　儘管昨天主持人嚇唬他們說所有的食物都要通過做任務得到，但畢竟是一群孩子，節目組不會在早飯上也刁難他們。

　　尹暢接到早點後還愣了一下，心說難道那些玉米不是早點？後來又一想，黃瀚他們就沒有玉米，說不定那些真是節目組單獨給他和邵君凌的補償，便沒多提。

　　昨天到的八個人裡七個是男生，唯一一個尤鹿鳴還是個可忽略性別的毛丫頭，所以大家聚在一起，不是同仇敵愾地與節目組對著幹，就是相互競爭。

　　但現在秦靜山和秦惜風一來，畫風就不大一樣了。

　　大夥兒都圍著那兩個姐妹花，一邊吃早點一邊跟她們搭話，尤其是那對雙胞胎兄弟——十四歲的男孩子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看到美麗的大姐姐，兩人眼睛都急著想表現。

　　但已經成年的王宸明顯比他倆更有競爭力，也比他們更知道怎麼和女神級別的美人聊天。

　　秦惜風與薛子問、邵君凌年紀相當，這會兒也成功吸引到了薛家這位小太子爺的注意。薛子問正絞盡腦汁找話題，可惜秦惜風性格比較內向，只依偎在姐姐身邊，時不時靦腆地笑笑，不怎麼說話。

　　攝影師和工作人員驚奇地發現，一群當中，仍然有畫風迥異的。

　　這一次不再是尹暢和邵君凌兩個人，而是邵君凌一個。

　　由於尹暢今早已經和黃瀚因為分享玉米的事熟絡起來，此時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看起來比較融入。但他身邊的邵君凌卻默默地啃包子、吸豆漿，也不看其他嘉賓，只顧著掃視他們這群工作人員……搞得所有人都有點緊張。

　　有個攝影師都忍不住跟導演吐槽：「他咋老盯著我們看啊？」

　　他一說，其它工作人員也紛紛討論起來——

　　「嗯……那小傢伙好像不大合群。」

　　「看起來跟普通小孩是很不一樣。」

　　「聽說昨天晚上他偷偷去玉米地給他哥掰玉米了？」

　　工作人員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總導演，節目組不少人都聽說了。

　　有人好奇道：「他怎麼知道玉米地在哪裡？」

　　「這個不是重點，一般這個年齡的小孩也不會想到去玉米地裡能掰玉米吃吧？」

　　「這小子什麼來頭啊？」

　　總導演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道：「別說了，尹暢還不知道這事。」

　　眾人：「……」

　　總導演饒有興味地盯著遠處的邵君凌，道：「你們剛剛聊他的時候，他知道……你們發現沒有？誰在說話，他就看著誰……他現在在看我呢。」

　　眾人：「…………」

　　那位最先開口的攝影師驚道：「他能聽見？」

　　總導演：「他聽不見，但他會觀察。」

　　幾個攝影師都嚇得把腦袋縮了回去。

　　總導演笑道：「你們只管拍，多留意他的舉動……等節目一播出，這小傢伙絕對是話題擔當。」

　　早飯結束後，主持人就走到眾人面前，宣佈新一天的任務開始。

　　今天早上的主題是「幫村民做任務」，主持人手中有一疊任務卡，嘉賓們按組陸續抽取一張，然後根據卡片上的提示前往指定村民的家裡，幫助該村民完成一件事。完成後，嘉賓能獲取一張食物卡和另一張任務卡。

　　食物卡能用來兌換中午的午餐，每張換一個菜或是一碗飯。

　　這個任務可以循環做，做的越多，得到的食物卡也越多，也就意味著午餐能吃得越豐盛。

　　但村民手中的任務卡是有限的，如果做的慢，比如一個任務做了兩個小時，等你找到下一個村民時，可能對方手裡的任務卡已經發光了。

　　所以，這同時也是一個很考驗做事效率的活動。

　　嘉賓們瞭解完規則後，就開始抽任務卡，但大夥兒一看到卡片上的文字內容都傻眼了，因為上面並不是直白地寫著讓他們去某個地址找某某，也沒有什麼照片，而是只有兩三個提示詞。

　　比如雙胞胎兄弟那張任務卡上寫的是「紅房子」和「李老太太」，這就意味著他們得先找到那個有李老太太的紅房子才能做任務。

　　可這村子少說有幾十戶人家，誰知道有幾個紅房子？這其中又有哪個住著李老太太？

　　得知節目組的坑爹後，眾人果然又是一陣哀嚎。

　　但就在大夥兒叫苦不迭之際，邵君凌已經旋風般離開人群衝向了村落。

　　尹暢一見他跑了，也拔腿就追……緊隨其後的是邵君凌那組的苦逼攝影師們。

　　眾人：「？？？？」

　　王宸：「他們咋跑這麼快？他已經知道要去哪裡了？」

　　郭以恆：「不會是他們抽到的特別簡單吧！？」

　　薛子問急得催促道：「舅舅！我們快走啊！」

　　郎持之聞言也反應過來，執行任務的速度關係到他們午飯吃什麼，於是立即拉著弟弟跑了起來：「Go Go Go！！！」

　　尹暢和邵君凌那張任務卡上寫的是「牆上的釘耙」和「劉大爺」。

　　見邵君凌這麼快衝出去，尹暢原以為他只是著急去找那個牆上有釘耙的屋子，但跟了一會兒，尹暢就驚訝的發現，邵君凌並沒有在找。

　　他跑在前面，每一個彎都拐得無比利落，像是知道那個房子在哪裡一般，是徑直過去的。

　　兩人跑了三四分鐘，邵君凌就忽然在一堵牆面前停了下來。

　　尹暢抬眼一看，那牆上可不就掛著一把釘耙嗎？

　　邵君凌指了指釘耙，看向他道：「這裡。」

　　跟上來的攝影師們也驚呆了……

　　尹暢：「你……怎麼知道在這裡？」

　　邵君凌抬手抹了下嘴，道：「昨天來過。」

　　尹暢：「什麼時候來的？」

　　邵君凌：「找寶箱。」

　　尹暢忽然想到了邵君凌那個驚人的記憶力，愣了兩秒，問他道：「你記得這個村子的地圖？」

　　邵君凌點點頭：「嗯，走了好幾圈，都記得了。」

　　尹暢：「……」

　　跟組工作人員：「……」忽然有種玩家在遊戲裡開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小插曲】

　　辛辛苦苦屯的糧，就這樣被他哥分掉了一半。

　　自己都吃不飽，還要去給別人送溫暖。

　　他哥真是不懂生活的艱難。(Q︿Q)

　　想想以後要擔負起養哥餬口的重任，邵君凌就覺得亞歷山大。

 

 

第55章 拒絕幫助

　　尹暢上前敲了門, 確認了這就是劉大爺家。劉大爺將他們迎到後院, 要他倆幫自己去雞圈裡撿二十個雞蛋。

　　這任務聽著簡單, 但對從小生活在城市裡的孩子來說也是有一定難度的。比如尹暢，他知道雞下蛋，卻沒見過雞怎麼下蛋, 也不知道雞一般在哪裡下蛋，於是進了雞圈就有點六神無主。

　　但邵君凌看上去卻是輕車熟路，只見他在一排草窠窠裡摸了摸, 很快就撿齊了二十個雞蛋。

　　尹暢進去只是負責給他提籃子的, 不到五分鐘，籃子就被裝滿了。

　　劉大爺當即給了兩人一張食物卡和一張新的任務卡。

　　新的任務卡要求他倆把這二十個雞蛋完好無損地送去劉大爺的妹妹家裡, 位置的提示詞寫的是「草車」，邵君凌拿著卡片想了想, 便走到前頭領路去了。

　　由於他倆要保證手中雞蛋的完整，這次不能像來時那樣狂奔。但邵君凌依然領著所有人,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那間門口停著草車的屋子。

　　如果說，第一次邵君凌找到劉大爺家還能被當成是僥倖，那麼這一次, 所有工作人員都信了邵君凌腦海裡有全村的地圖。而且最可怕的是, 他居然記住了每個房子的特質，而且能在腦海裡快速反應出抵達目的地的最短路線……這讓所有的跟組人員都覺得震驚且不可思議。

　　連著做完了兩個任務之後，尹暢和邵君凌在路上碰上了無頭蒼蠅般亂轉的黃瀚兄妹，這兩人到現在連第一個任務地點都還沒找到。

　　黃瀚看見尹暢就苦著臉上前求助：「啊，尹暢, 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門口貼著『闔家歡樂』橫幅的房子啊？」

　　尹暢沒什麼印象，便問邵君凌：「你知道在哪兒？」

　　邵君凌卻瞪著黃瀚兄妹，一副極不樂意透露的樣子。

　　尹暢戳了戳邵君凌的肩膀：「說啊。」

　　邵君凌：「……」

　　邵君凌：「筆直往前，第二個路口，右拐就是。」

　　黃瀚感動地道了「謝謝」，牽著尤鹿鳴就走。

　　結果剛幫完黃瀚兄妹沒一分鐘，身後就有人叫住了他們。尹暢一回頭，見是秦家那對姐妹花。

　　她倆昨天半夜才到，沒有參與過找寶箱的任務，對這個村落還不熟悉。但節目組並沒有給她倆任何特殊對待，仍然讓她們和其他嘉賓一起參與到了任務當中。和黃瀚兄妹一樣，她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第一個任務地點。

　　剛剛在不遠處看到了尹暢和邵君凌幫黃瀚的忙，秦靜山便主動拉著妹妹走到了尹暢和邵君凌跟前。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一點時間……」

　　秦靜山朝尹暢嫣然一笑，接著蹲下身，把任務卡展示給邵君凌看，柔聲問道：「小弟弟，你知道這個地方在那裡嗎？能不能告訴姐姐呀？」

　　不得不說，秦靜山是個聰明的女孩。

　　可能是對自己的魅力非常有信心，秦靜山很少為求助他人這種事情猶豫。因為從小到大，只要她主動開口的事，幾乎沒有人男生能拒絕她。而且，通過剛剛的觀察，她發現能解答她問題的不是尹暢，而是邵君凌，所以她直接對邵君凌發起了攻勢。

　　問的時候，她自然地捋了一下鬢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完美無暇的面龐，臉上伴著淡淡的微笑，整個人上下彷彿散發出了聖潔的光輝……

　　跟組的攝影師都下意識地把鏡頭對準了她的臉，給她來了個特寫。

　　而她身邊又站著個秦惜風，妹妹雖然不如姐姐長得美艷，但身姿瘦弱，眉心微蹙，頗有一分小說裡林黛玉的神韻。

　　面對這樣兩個美女，所有人都以為，邵君凌會毫不猶豫地提供幫助。

　　但沒想到，這小傢伙看著她倆，居然冷漠地說：「不知道。」

　　秦靜山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她想，邵君凌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便失望地準備起身。

　　就在這時，尹暢忽然抬手輕拍了一下邵君凌的後腦勺，皺眉道：「你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邵君凌：「……」

　　尹暢嚴肅道：「知道就說。」

　　邵君凌簡直像是被逼上了梁山似的，別彆扭扭地開口：「往後筆直走，過三個路口，左拐，再過一個路口……」

　　眾人絕倒。

　　秦靜山的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尷尬道：「謝、謝謝……」

　　尹暢揮揮手，讓她們趕緊去做任務，秦靜山才如獲大赦地拉著妹妹走了。

　　倆姐妹走後，邵君凌還鼓著腮幫子在邊上賭氣。

　　尹暢想想好笑，又捏捏他的耳朵諄諄教誨道：「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小心眼兒？這只是個遊戲，不要這麼較真。」

　　但說實話，尹暢見邵君凌真能說出那兩個房子的位置，心裡還是挺驕傲的。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邵君凌的後腦勺，勸道：「好啦，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你想想，我們現在是有優勢，但接下來呢？之後還會有不同的任務。現在你幫了他們，等我們今後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他們也會幫我們的。」

　　邵君凌：「……」

　　又輕輕鬆鬆做完了四個任務，這才不到兩小時，尹暢和邵君凌已經拿到了六張食物卡，照這個速度，他們至少還能在午飯之前再拿到七八張卡。

　　如果一張食物卡能換一個菜或一碗飯，他們估計能吃上滿漢全席了。

　　思及此，尹暢和邵君凌就不由自主地放慢下了腳步，不再著急。

　　上午十點，盛夏的烈日已當空而照，地面溫度逐漸上來了，大夥兒在村子裡馬不停蹄地轉了兩個小時，都已熱得口乾舌燥，尹暢也忍不住詢問身邊的工作人員哪裡能找到水喝。

　　工作人員神秘地朝他笑笑，解釋道：「往前走很快就有了。」

　　兩人走著走著，果然發現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飲料車。主持人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傳統小商販的服裝，正站在推車前吆喝:「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冰鎮楊梅汁、解暑薄荷水、清涼西瓜汁……兩位帥哥，要不要來一杯？」

　　尹暢正想感歎一番節目組的用心，就聽主持人接著道：「只要一張食物卡，即可任選一杯冰飲料！只要一張食物卡，既能獲得夏日最完美的享受！」

　　尹暢：「……」嗯，還是很坑。

　　因為卡片富足，尹暢也沒太糾結，直接問邵君凌：「要喝嗎？」

　　邵君凌做了個吞嚥的動作，點點頭，明顯是渴了。

　　尹暢走到飲料車前，爽快地換了一杯楊梅汁和一杯薄荷水，還跟邵君凌一起坐在石凳上，邊喝邊乘涼休息。

　　就在這時，王宸和薛子問也朝這兒過來了。看到尹暢和邵君凌坐在樹蔭下喝飲料，又瞄見他們邊上的飲料車，兩人皆是兩眼一亮，歡天喜地地衝了過來。

　　「啊啊啊啊舅舅！有喝的！！」薛子問臉上一圈小胖肉都興奮地在抖動。

　　王宸老遠地就比著一個「V」的手勢，一路衝到了主持人面前：「我們也要！兩杯！！」。

　　主持人笑瞇瞇地伸手：「兩張食物卡。」

　　……舅甥倆瞬間石化。

　　王宸：「什麼？飲料還要卡換？」

　　主持人握著一把蒲扇搖啊搖：「當然，這也是吃的嘛。」

　　王宸看了看手中僅有的三張食物卡，如果換兩杯飲料，就只剩下一張了。他又懷疑地瞥了尹暢一眼，尹暢笑笑，伸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還剩下的四張食物卡。

　　王宸一下子陷入了強烈的嫉妒當中……不！他們怎麼能這麼富裕！這不科學！

　　薛子問還跺著腳在催：「舅舅！我要喝邵君凌喝的那個楊梅汁！我還要喝西瓜汁！」

　　王宸：「你……」

　　正在王宸糾結之際，邵君凌已經把那杯楊梅汁喝完了。

　　尹暢還當著王宸的面問邵君凌：「還要嗎？」

　　邵君凌打了個飽隔，搖搖頭。一杯飲料五百毫升，份量還是很足的。

　　薛子問都快急哭了：「啊啊啊舅舅我快渴死了！快換啊！」

　　王宸無奈，只能忍痛抽出一張換了一杯，舅甥倆苦逼地分著喝……而且他倆還不敢停下腳步，一邊搶飲料喝，一邊吵吵鬧鬧地去找下一個任務地點了。

　　不一會兒，又來了兩個人，這回是那對雙胞胎。他倆手上只有四張食物卡，同樣不敢浪費，只兌了一杯飲料，就帶著攝影師們繼續撒丫子狂奔。

　　原本還覺得跟著邵君凌比較苦逼的攝影師們，現在看到其他組氣喘如牛的同事，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幸福感爆棚。

　　一上午的任務結束後，尹暢和邵君凌手上一共有七張食物卡，又是第一名。

　　第二名是那對雙胞胎兄弟，共五張，王宸和薛子問四張，秦家姐妹與黃瀚兄妹各三張。

　　工作人員已在指定的吃飯地點盛好飯菜，等著他們前來兌換用餐。

　　尹暢到了地方，見每一份飯菜的份量都很足，嘀咕了一句：「這麼多啊……」如果他們真把這七張卡片都換了，肯定吃不完。

　　工作人員朝他擠擠眼睛，笑著提示道：「吃不完可以和別人一起分享啊。」

　　尹暢一聽，就悄悄把邵君凌拉到邊上，跟他商量：「黃瀚哥哥和他的妹妹只有三張卡，我們換了飯菜跟他們一起吃好不好？」

　　邵君凌盯著尹暢看了兩秒，垂下眼睛「嗯」了一聲。

　　尹暢欣慰地摸摸他的頭：「乖。」

　　徵詢到了邵君凌的同意，尹暢就招呼黃瀚他們一起過來吃了。

　　黃瀚簡直要熱淚盈眶：「尹暢，你們也太好了吧！」

　　其實這種活動，節目組就是為了考驗他們是否能和小夥伴和諧相處，是否願意助人。

　　節目播出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受觀眾的審視，所以言行必須起到正面的表率作用。如果像邵君凌那樣把輸贏看得太重，縱使他能在這裡每回拿第一名，也會被觀眾罵自私……這些東西，在來之前，陸靈鵑都跟他說過。

　　等落了座，黃瀚又忍不住低聲問：「你怎麼不叫秦靜山她們一起吃呀？」

　　尹暢瞥了隔壁桌一眼，見秦靜山正看向自己，便朝她笑了笑。

　　不錯，秦家姐妹也只有三張卡，但已經有人急著獻慇勤，他就不湊那個熱鬧了。

　　飯後，節目組給了眾嘉賓兩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

　　下午三點，外頭不那麼曬了，大夥兒才在廣場重新集合。

　　下午的活動是在村民的帶領下去田里學認農作物，認完後，大夥兒可根據自己的喜好摘一點蔬果回去，一起做飯吃——這是要考驗他們的動手能力和協作能力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說好要讓著哥哥的。

　　忍住。(Q︿Q)

　　我一定要忍住。o(QQo)

　　————

　　秦靜山：那個小傢伙居然無視我的魅力！

　　（嘴角抽搐）

　　不，我要微笑。

　　我是女神，人設不能崩。

　　我一定要保持微笑。~o(∩_∩)o~

 

 

第56章 穿上道服

　　當天傍晚, 工作人員就在集會廣場上搭好了長桌, 為嘉賓們準備好了烹飪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和調料。

　　五組嘉賓拎著各自採摘的蔬果回到了廣場, 但誰來做飯誰炒菜誰輔助，需要他們自行分配，節目組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個人都需要參與到這個環節中來, 誰都不能幹看著不做事。

　　這時候，團隊裡就需要有一個主心骨負責做統籌規劃，合理安排每個人的任務。而且一般情況下, 都是最年長的那位被選出來擔任隊長。

　　從年齡上看, 年滿十九歲的秦靜山和黃瀚最大，但從輩分上看, 被薛子問叫「舅舅」的王宸最大，於是眾人一起哄, 王宸就稀里糊塗地被推出來當了隊長。

　　「我來指揮？」王宸蒙道，「可我不會做飯啊！你們有誰會做飯的嗎？」

　　那群小不點們肯定是不用指望了, 王宸看向秦靜山，秦靜山無助地攤攤手，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王宸忽然想到了什麼, 指著人群中的尹暢激動道：「你你你！你是不是會做飯？」

　　尹暢：「不會……」

　　王宸：「不是吧！我看過你訪談, 你明明說過你會做小蛋糕！」

　　尹暢不否認：「我是會做蛋糕。」

　　秦靜山聽了還挺驚訝，反問了一句：「你會做蛋糕？」

　　尹暢解釋道：「嗯，我學過烘培和西點製作……」

　　王宸納悶：「那你怎麼不會做飯？不是差不多的嗎？」

　　「做飯和做蛋糕是兩回事……」尹暢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他要是會做飯，在楊娜沒來海城之前，就不會天天跟邵君凌點外賣了。而且, 非要把這兩者搭上邊的話，他也只會使用烤箱製作一些糕餅，但眼下根本沒有這類食材，也沒有這麼現代化的工具。

　　大夥兒望著一堆食材一籌莫展，難道他們晚上要吃涼拌蔬菜嗎？

　　尹暢道：「除了炒菜，其它我都可以做，比如水煮蛋、水煮玉米……」

　　這時，黃瀚忽然弱弱地舉起手道：「那個，我會蛋炒飯……不知道算不算會做飯。」

　　眾人齊齊看向他，兩眼冒光道：「算！！！」

　　會蛋炒飯的黃瀚一下子被推出來，成了他們當中唯一的掌勺主廚。

　　讓女生和小孩子拿刀不太安全，尹暢主動提議自己來切菜，秦靜山也自告奮勇地表示自己可以去淘米煮飯，至於幾個小傢伙們，就被王宸安排去端水、洗菜、打下手。

　　分工完畢後，大夥兒立即開始行動。第一次嘗試自己動手做飯，大大小小一群人都感覺挺新鮮。

　　王宸雖然沒有主要任務，但作為隊長，被一群小傢伙呼來喚去，也累得夠嗆。而且，不知怎麼回事，在薛子問的帶頭下，大夥兒不知不覺間都叫起了他「舅舅」。

　　「舅舅！洋蔥洗好了放哪兒啊？」

　　「舅舅！我雞蛋打好了，接下來幹什麼？」

　　「舅舅！菜裡有蟲子啊啊啊啊……」

　　一開始王宸還覺得挺爽，但當秦靜山也開始叫他舅舅的時候，他忽然崩潰地大喊：「啊啊啊我的輩分真的沒這麼大啊，不要都叫我舅舅啊！」

　　眾人：「哈哈哈哈哈哈……」

　　……

　　準備炒菜前，黃瀚謙虛道：「炒得不好吃可別怪我啊，我最近一次炒蛋炒飯已經是五年前了。」

　　幾個成年的大孩子紛紛表示沒關係，尹暢也拎著菜刀在邊上替他鼓勁：「加油！」

　　黃瀚：「你、你能不能別拎著刀站在我邊上，我有點怕……」

　　尹暢：「哦抱歉。」

　　隨著「刺啦」一聲，菜入油鍋，食物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

　　一群小傢伙興奮地圍了上來，紛紛叫著「好香、好香」。

　　切菜時，尹暢也在留意邵君凌的舉動。

　　只見邵君凌和薛子問蹲在一起洗黃瓜，兩人一邊洗，一邊還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著什麼悄悄話。到底是同學，又是同齡人，看來這兩個小傢伙還是有不少共同話題能聊，尹暢也放心了。

　　但此刻，在收音器裡聽到薛子問和邵君凌對話內容的工作人員們卻面色緊張地叫來了總導演……

　　一群人忙活了整整一個多小時，最終還真折騰出一桌子像模像樣的飯菜來。

　　雖然好幾個菜的口味都很怪，但因為是自食其力，大夥兒都吃得很香。廣場上洋溢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連剛開始看起來最嬌生慣養的尤鹿鳴，今天也融入了許多。

　　飯後，當天的拍攝就差不多結束了。

　　各組嘉賓各回各的房子休息，尹暢也帶著邵君凌返回了他們那間茅草屋。

　　今天跑了一上午，下午還下了地，兩個人渾身都是汗漬和泥漬，尹暢想到邵君凌昨晚不洗漱就睡覺，趕緊催他先去洗。

　　這裡雖然沒有淋浴設備，但隔壁的水缸裡有瓢，還是能做簡單的沖洗。

　　「……你先洗。」邵君凌扭捏道。

　　尹暢奇怪地看了邵君凌一眼，誰先誰後不都一樣，這事也要拖，他還巴不得先洗呢。

　　尹暢叮囑邵君凌自己找好換洗的衣服，就去了隔壁，然而，等他洗完一出來，卻發現屋裡不見邵君凌的蹤影。

　　對方的行李箱開著，邊上丟著他今天穿過的那套衣服……那小子已經把衣服脫了？但人呢？

　　尹暢擦著頭髮走出來，想問一下工作人員，卻見外面兩個攝影師只剩了一個，工作人員的面色也有點古怪。

　　「我弟弟呢？」尹暢莫名有點緊張。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返回房間往箱子裡瞅了一眼——這小子的跆拳道道服不見了！

　　……靠，邵君凌穿著道服出去想去幹什麼！？

　　尹暢把毛巾一摔就拔腿追了出去。

　　「邵君凌！邵君凌！」他大聲呼喊著邵君凌的名字。

　　此時已近晚上七點，夜幕降臨，天色已經有些昏暗。

　　見尹暢如此著急，身後的工作人員終於忍不住告訴他：「你弟弟往村口去了，他和薛子問跟那對雙胞胎約了打架……」

　　尹暢：「？？？」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要打架！？他們處得不是挺融洽的嗎！？

　　尹暢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村口，果然見到那四個小傢伙站在夕陽下對峙，其中一個身穿白色道服的正是邵君凌！

　　幾個小傢伙完全沒發現，他們附近的樹叢後躲著一群節目組的攝影師。

　　就在這時，邵君凌忽然擺開了架勢，雙胞胎中的那個哥哥也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尹暢倒吸了一口涼氣，簡直是風馳電掣地般飛到了邵君凌的背後，在千鈞一髮之際揪住了他的後領，把他整個人從背後拎了起來！

　　邵君凌當時整個人的力道都在右腿上，打算飛起一腳，結果忽然被人提起來，一瞬間失去平衡。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抓了，邵君凌惱怒地在空中撲騰：「放開我！」

　　尹暢哪敢放，他要遲來一步，這小子就要闖禍了。

　　「你想幹什麼？」尹暢陰惻惻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語氣中滿是怒意。

　　邵君凌渾身一僵，掙扎了兩下，不敢動了。

　　郎持之和郭以恆見邵君凌被控制，原本還有點幸災樂禍，結果才笑了一聲，就被尹暢冷冷地橫了一眼。

　　這一眼的威懾力巨大，兩人面對邵君凌和薛子問時，還有點仗著年齡優勢恃強凌弱，但面對尹暢這樣能把邵君凌一把拎起來的大人，還是會本能地畏懼——尤其對方此刻還面如寒霜、渾身煞氣。

　　尹暢把邵君凌放下來，讓他兩腳著地，但仍揪著他的後領不放。

　　「今天的拍攝已經結束了，你們都在這裡幹什麼？」尹暢冷聲質問了他們一句。

　　郎持之和郭以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訕訕道：「沒、沒什麼。」

　　「沒事就回去，早點休息。」說著這樣的話，尹暢的表情和語氣卻絲毫不見平時的和善，反而有種凌厲的氣勢。

　　雙胞胎兄弟聞言，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扭頭走了。

　　尹暢又問薛子問：「薛子問，你單獨出來，你舅舅知道嗎？」

　　薛子問早被忽然飛過來的尹暢嚇得呆若木雞，被對方一問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一場即將發生的鬧劇就因為尹暢的及時介入中斷了。

　　尹暢壓抑著怒氣把垂頭喪氣的邵君凌帶回了茅草屋。

　　剛剛在路上，他已經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勸自己不要對邵君凌發火，畢竟這裡還有很多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可一進門，尹暢就感覺心裡的火蹭蹭地往外冒……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點，打算先向邵君凌好好瞭解情況。

　　「你給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尹暢抹了把臉道。

　　邵君凌急道：「是他們先欺負人！」

　　尹暢豎起眉毛：「他們怎麼欺負你了？」

　　邵君凌：「他們推了薛子問，還摔了薛子問的瓜！」

　　可能是心裡著急，邵君凌這會兒說話不口吃也不卡頓，格外得利索。

　　尹暢一愣，今天下午，他們確實在當地農民的帶領下去了瓜田，當時節目組還讓他們玩了個小遊戲，讓他們在十分鐘內找一個瓜，哪一組找的瓜最大，哪一組就能把那只西瓜帶回去吃。

　　找到最大瓜的正是那對雙胞胎兄弟，但他們沒有獨享，而是直接把瓜帶到了吃飯的地方，晚上大夥兒一起分著吃了。

　　而且，下午邵君凌全程跟他在一起，也沒有跟那對雙胞胎起任何衝突。

　　尹暢納悶道：「所以，你是替薛子問出頭？」

　　邵君凌：「當然！」

　　上次雙胞胎也和他們搶過寶箱，邵君凌本來就看他們不慣，今天薛子問又跟他一通訴苦，他就看不下去了。

　　尹暢皺眉道：「薛子問受了欺負，怎麼不找他舅舅？」

　　邵君凌：「他找了，他舅舅不理他。」

　　尹暢想不到這小傢伙還挺重義氣……

　　這一段故事肯定已經被節目組拍下來了，估計到時候節目播出，他就能知道細節。得知不是邵君凌主動挑釁，尹暢也徹底鬆了口氣，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好了，這件事我就不算你錯，」尹暢冷靜下來，耐心地勸誡他，「但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你要跟我商量，不可以這麼衝動……這是在錄節目，你知不知道你們剛剛的舉動都已經被錄下來了？」

　　尹暢不說還好，他一說，邵君凌忽然從地上跳起來，滿臉通紅地瞪著他。

　　「……你幹什麼？」尹暢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還這麼生氣。

　　邵君凌握著拳頭，羞惱道：「你、你……」

　　他又開始卡詞了……

　　尹暢：「我怎麼了？」

　　邵君凌憋了半天都沒憋出一句話來，他看著尹暢，急得兩眼通紅，感覺像是又要哭了。

　　————

　　【小插曲】

　　邵君凌換上跆拳道服。

　　[系統]：換裝成功，人物武力值+100

　　曾經，他是一個王者。

　　結果還沒開秀，就被他哥拎走了。

　　邵君凌：「……」簡直是恥辱！老子都綠藍帶了，跆拳道這個辣雞玩意兒！

　　尹暢教育他：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拍下來。

　　邵君凌（氣到爆炸）：你也知道！你還這樣對我！我面子不要的啊！

　　————

　　看到尹暢現身，眾人反應——

　　郎持之（崇拜）：這大哥……好他媽酷啊！

　　郭以恆（崇拜）：這、這才是真正的強者！

　　薛子問（嚇呆）：原本以為邵君凌是最厲害的，沒想到他哥哥更厲害！瑟瑟發抖。。。

 

 

第57章 兄弟對打

　　尹暢看了他兩秒, 忽然鎮定下來, 對他道：「你還想打架是吧？……來, 你來打我。」

　　邵君凌一聽反而愣住了，但尹暢的語氣非常認真，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也聽不出是在生氣。

　　「我陪你打。」尹暢又說了一遍，還站起來朝他勾勾手掌。

　　邵君凌的目光不確定地閃爍了一下。

　　尹暢安撫他道：「放心，你傷不了我的。」

　　可能是尹暢的態度讓邵君凌感覺自己被小看了, 也可能是其它什麼原因, 邵君凌一咬牙，真的掄起拳頭朝他哥揮了過去。

　　但第一拳, 他心裡還是有所顧慮，只使出了一半的力道。

　　尹暢抬起手掌就是一擋, 拳掌相擊，只聽「啪」的一聲, 尹暢躬著身，紋絲不動，還朝邵君凌挑了下眉：「沒吃飽飯？就這點力氣？」

　　邵君凌的火一下子起來了, 他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 用盡全力又揮出一拳。

　　和剛才一樣，尹暢依然用手掌直接阻擋，但在接邵君凌這一拳的時候，他的手臂順勢往後一收，緩衝了這一擊的力道。

　　這兩次輕而易舉的化解讓邵君凌瞳孔一縮, 他又連著打出幾拳，但不是被尹暢輕巧避過，就是被對方直接擋住。其中一次，尹暢還用手掌包住了邵君凌的拳頭，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導致邵君凌差點撲到他懷裡去。

　　邵君凌急急地往後退了兩步，擺出跆拳道的標準進攻姿勢，眼神凶狠，氣勢十足。

　　只見他緊接著旋轉、跳躍、飛起一腳，尹暢側身躲過，伸出手掌眼疾手快地抓住對方的腳踝一拽，邵君凌再一次重心不穩向前跌去！

　　小傢伙驚慌地張著嘴，但在他即將摔倒時，尹暢及時撈住他的腰，輕輕扶著他立穩了。

　　「……再來。」尹暢又朝他勾了勾手掌。

　　邵君凌滿臉赤紅，他「呀」的大叫一聲，像個小火箭炮似的朝尹暢衝了過去。

　　尹暢瞇起眼睛全力應對。

　　如果這時有人旁觀，就能清楚地發現，尹暢一直在正面承受邵君凌的攻擊，無論是用手臂擋還是手掌擋，他都讓邵君凌結結實實地揍在自己身上，純粹是在給對方當人肉沙包出氣。

　　然而，從始至終，尹暢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邵君凌出的招對他完全沒有攻擊力。

　　邵君凌也驚了，他越打越急，早已亂了章法。

　　什麼跆拳道不跆拳道，此時他用腳絆、用爪撓，使勁渾身解數往對方身上招呼。

　　「嘿，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尹暢這時才有些不淡定，他皺著眉頭應付了一會兒，再一次揪住了邵君凌的後頸，直接用自己的身體壓著對方往地上一推，把人放倒了。

　　尹暢也不是鐵人，全神貫注陪著小傢伙打了十來分鐘，也有點氣息不穩。

　　他單手按著邵君凌的後頸，壓著他不讓他起來，邵君凌還不肯服輸，像只小烏龜似地趴在地上扒拉著手腳，想翻過身來再戰。

　　尹暢看著他狼狽的姿勢，忍不住「噗嗤」一笑。

　　聽到這一聲笑，邵君凌反而不再掙扎。

　　就在尹暢以為邵君凌投降了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泣。

　　尹暢心一緊，趕緊把人翻過來，卻見邵君凌紅著眼睛，已經在掉眼淚了。

　　「怎麼了這是……」

　　邵君凌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下眼淚。

　　尹暢無奈地把他拉過來抱在懷裡：「我都讓你打這麼久了，你還不解氣？」

　　邵君凌原本還憋著呢，尹暢這話也不知觸到了他哪根神經，讓他的眼淚瞬間決堤。

　　他嗚嗚咽咽地哭著，像只被獵人鉗了爪子的小獸，既委屈又憤怒：「我、我又打不過你！跆拳道沒用！」

　　尹暢被這小子的想法給震驚了，懵了半晌，忽然間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邵君凌怒道：「你還笑！！！」

　　尹暢笑得渾身顫抖：「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

　　這傢伙……他難道還真想著要打贏自己嗎？

　　邵君凌惱羞成怒，又開始奮力掙扎，尹暢抓住他的手腕，安撫他道：「好了好了，不欺負你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尹暢才忍住不笑。

　　邵君凌逃逃不走，躲躲不掉，只能伏在尹暢身上屈辱地流淚。

　　尹暢平復了心情，一邊輕撫著他的背，一邊道：「你現在只是打不過我，又沒什麼關係。關上房門，這只是我們兄弟兩個人的事，你輸了，我也不會看不起你。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幫薛子問出頭，萬一你打不過人家怎麼辦？等節目一播出，到時候你可是會在全國人民面前丟臉的哦。」

　　邵君凌鼓著腮幫子哽咽道：「我不會輸！」

　　尹暢想到邵君凌的跆拳道教練在電話裡對自己說的話，還以為邵君凌是跟比他年長幾歲的對手打過，所以才這麼自信。

　　但那又如何……

　　「你學跆拳道才幾個月，真以為自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啊？」尹暢好笑地看著他。

　　邵君凌忿然道：「就算我現在打不過他們！我也不會認輸！」

　　尹暢挑眉……這小子怎麼這麼倔？

　　「你怎麼就篤定自己不會輸？郎持之他們都已經十四歲了，比你和薛子問整整高出一個頭，而且他們有兩個人。」尹暢想教邵君凌認清自己的實力，學會審時度勢、量力而行。

　　何況，學武是用來自衛和強身健體的，不是用來打架的。

　　但沒想到，邵君凌又語氣堅定地說了一句話：「語文課的老師，給我們講故事，說，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

　　尹暢：「…………」

　　尹暢又要被這小子給氣笑了，他開玩笑反問了一句：「那我今天贏了你，你不會是想著早晚有一天再打敗我吧？」

　　邵君凌聞言抬頭，濕漉漉的眼神閃爍著，表情有些迷茫，最後伏下來，悶聲道：「不想……」

　　尹暢舒了口氣，還好是「不想」，要是這小子回答「想」，他估計會被氣得想折了這混球的胳膊。

　　氣也出過了，哭也哭了，邵君凌這會兒像塊橡皮糖似的，軟綿綿地趴在尹暢身上，不吵也不鬧了。

　　尹暢見他情緒穩定了許多，問道：「心情好點了嗎？」

　　邵君凌下意識地伸手反摟著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尹暢拍了拍他：「好了就趕緊起來去洗澡，渾身都臭兮兮的。」

　　邵君凌：「……」

　　尹暢跟他折騰了這一頓，也出了身汗，兩人一起去隔壁，相互幫著又衝了回涼。

　　重新躺下後，尹暢捏了捏邵君凌的耳朵，低聲道：「邵君凌，我跟你說幾句話，你認真聽。」

　　邵君凌：「……？」

　　這些話，在尹暢招呼邵君凌跟自己對打時，就盤旋在了他的腦海中，現在經過方纔的確認，尹暢才決定告訴對方。

　　「我以前跟你說，如果你有哪裡不高興，要告訴我……記得嗎？」

　　「嗯……」

　　尹暢看著邵君凌，忽然道：「對不起，這事算我錯了。」

　　邵君凌愣愣地望著他，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跟自己道歉。

　　尹暢解釋：「之前也有一次，就是在我們決定錄這檔節目之前，那天晚上，你也很生氣，對不對？……我當時沒想到，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在氣什麼。」

　　是的，他現在才想起來，小孩子有時候是不一定能清晰認識到自己的情緒的。

　　尹暢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有一段時間愛鬧彆扭，特別是當尹東要離開自己去外地工作的時候，就又哭又鬧。

　　但尹東當時跟他說了些話，具體說的什麼，他已經忘了。他只記得自己後來去了國外，在學校裡學過一門情緒管理課程，那門課的內容跟尹東說的差不多。

　　在尹暢眼裡，尹東是一個在情緒管理這方面做到完美的人——他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從來不曾在親近的人面前發脾氣；他做什麼事都沉穩淡定，好像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

　　而通過學習那門課程，尹暢也從一個無法理解父親、總是自己生悶氣的小孩，逐漸變成了一個情緒穩定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受父親的耳濡目染多一點，還是受學校教育的影響多一點。但不可否認，那門課對他的幫助很大。

　　他一步步學會了去瞭解自己的情緒狀態，學著去正確表達，再一點點學著去化解那些痛苦，達到內心的平和……

　　尹暢一邊回憶，一邊對邵君凌道：「以後，如果你覺得不高興，但沒辦法很好的表達，可以去跑步，去沒人的地方大聲叫喊，或者來找我打架……你也可以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

　　見邵君凌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尹暢笑了笑：「你還小，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其實，尹暢這兩天也發現邵君凌時不時地表露出一些鬱悶感，可能是記得自己的叮囑，他一直在忍耐……

　　但是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何況邵君凌還是個小孩，今晚被自己阻撓了打架，他肯定快憋壞了。

　　所以尹暢剛剛才會讓他跟自己打，他想通過這種方式，刺激邵君凌把情緒發洩出來。

　　尹暢繼續道：「但是，當你發洩完後，要冷靜下來想一想：你剛剛為什麼要生氣，如果下一次遇到同樣的事，能不能做到比這一次稍微冷靜一些，換一種更好的方法去應對。」

　　邵君凌聽得很認真，像是在努力思考尹暢話裡的意思。

　　過了很久，小傢伙才緩緩「嗯」了一聲。

　　尹暢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鼓勵道：「這幾天你表現得很好，再忍一忍，明天下午我們就可以回家去了。到時候想吃什麼，就讓楊娜給你做。」

　　邵君凌慢吞吞地往他身邊蹭了蹭，把腦袋埋進他懷裡，囁嚅道：「我要吃小蛋糕……」

　　尹暢一愣：「你要我做？」

　　邵君凌：「嗯。」

　　尹暢失笑：「好，回去給你做。」

　　次日醒來，尹暢在工作人員告訴他的指定地點去領早餐。

　　在領餐地點碰上王宸，尹暢有些驚訝，只見對方臉也沒洗，髮型也沒打理，就這麼灰頭土臉地出來了……

　　在這兒過了兩天苦日子，王宸早已顧不上什麼形象——要帶著自己的外甥活下去，才是他現在的首要目標。

　　「給我兩碗粥六個包子四個茶葉蛋……啊還有油條？再來兩根油條……」王宸困得哈欠連天。

　　尹暢跟他打招呼道：「舅舅，早。」

　　王宸看著閃亮登場的尹暢，被驚得往後退了一步……這、這個人，怎麼曬了兩天怎麼還能這麼白！這麼帥！真不科學！

　　等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尹暢剛叫了自己什麼，頓時一臉抓狂……舅你妹啊舅！

　　尹暢一邊讓工作人員幫自己拿早點，一邊問王宸：「你知不知道薛子問昨天被欺負了？」

　　王宸：「哈？被誰欺負了？」

　　尹暢：「那對雙胞胎，我聽我弟說，他們撞了他，還碰掉了他的瓜……」

　　王宸想起來，無語道：「哦，這事啊，他昨天跟我嘀咕了一下午，我都快給他煩死了！不就一破瓜，他還想怎樣啊！」

　　尹暢：「……」

　　王宸道：「我姐說了，帶他過來就是讓他受點苦的，不用管他。」說完就拿著早點準備走人。

　　尹暢見他這樣，也沒什麼好講的了。

　　最後一天拍攝，節目組總算沒再折磨他們。

　　估計是怕折騰過頭，下一期這群大少爺大小姐們就不敢來了。節目組讓他們早上自由組隊去父老鄉親家送了點農作物，幫點小忙。中午，村民們聚在一起給他們做了頓大鍋飯，把一群人感動得熱淚盈眶，狠狠地煽情了一把。

　　吃過午飯，所有人就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了。

　　這一期的拍攝地距離海城最近，尹暢和王宸他們坐車就能回去，其餘嘉賓直接去最近的機場。

　　下一期拍攝在7月16日進行，地點還不知曉，已經熟絡起來的眾人在村口紛紛約好一周後見，便各自返程了。

　　回到家，尹暢和邵君凌在空調房裡爽爽地睡了一晚。之後幾日，尹暢要忙別的工作，但他依然信守諾言地抽出半天時間，親手給邵君凌烤了一堆小蛋糕。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超級星生活》的第二期節目拍攝日。

　　臨行那天，沉寂許久的嘉賓群裡忽然熱鬧了起來。

　　王宸：「啊，又要去受苦受難了！」後面還發了個「生無可戀」的表情。

　　黃瀚：「我妹從昨晚開始就躲在房間不肯出來了……[允悲]」

　　尹暢也問了一句：「這次要去哪兒你們知道麼？」

　　黃瀚：「我看到節目組給我們訂的機票信息，是一個中部城市，估計在那附近？」

　　王宸：「估計又是什麼犄角旮旯的小農村，沒車走半天都出不來的那種，知道也沒用。」

　　秦靜山：「好想呆在家裡吹空調哦。[歎氣]」

　　郎持之：「雖然也想在家吹冷氣，但我還挺期待見到靜山姐姐的……[害羞]」

　　秦靜山：「[捂嘴笑]」

　　秦靜山：「你弟弟呢？」

　　郎持之：「這個群裡只有家長代表，我弟弟不在群裡。[奸笑]」

　　黃瀚：「你倆明明一樣大……」

　　秦靜山：「要不我們拉個十人的群？幾個小傢伙都有微信的吧，我妹妹就有。」

　　黃瀚：「我妹算了吧，她只會用手機玩消消樂。」

　　秦靜山的提議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大夥兒很快新建了一個群，把有微信號的弟弟妹妹們拖了進來。

　　尹暢在好友欄裡找到了邵君凌的頭像，猶豫了一瞬，也把他添加入群。

　　秦靜山：「咦，這個小蛋糕頭像是誰啊？」

　　尹暢：「我弟……」

　　眾人紛紛震驚，實在無法把這個可愛的頭像和那個冷漠面癱的小男孩聯繫在一起。

　　這頭像還是邵君凌剛換的，拍的就是尹暢前兩天給他做的小蛋糕照片，他之前那個頭像更……尹暢就不說了，他也不知道邵君凌是怎麼想的。

　　————

　　【小插曲】

　　邵君凌和尹暢那破屋的門邊全是縫，兩人在屋裡對打的時候，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全趴在外面偷窺。

　　「啊啊怎麼辦啊，他倆打起來了！」

　　「誰打誰？尹暢家暴了？能聽到對話嗎？」

　　「是邵君凌在打他哥哥誒……」

　　「哇尹暢都隨便他打……」

　　「感覺尹暢在逗小貓一樣……」

　　「哎呀，弟弟打不過他，哭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

　　「尹暢抱著他哄呢，好溫柔啊。」

　　「他倆要出來了！噓……趕緊撤！」

　　……

　　「真可惜啊這一幕尹暢不讓我們拍，好有愛的。」

　　————

　　邵君凌：不想打敗哥哥，但想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好保護他，疼愛他……(*/ω＼*)

　　————

　　【注】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老人與海》海明威

 

 

第58章 兩根樹枝

　　第二次拍攝節目組沒再搞上門突襲, 直接讓各組嘉賓在經紀人的陪同下飛到黃瀚說的那個中部城市會合, 之後十個人一起乘坐大巴車前往節目拍攝地。

　　通過上次拍攝相熟的夥伴們自發組隊——薛子問丟下舅舅硬要和邵君凌一起坐, 尤鹿鳴和秦惜風兩個小丫頭能玩到一起，黃瀚找了尹暢，王宸找了秦靜山, 除了那對雙胞胎，其餘八人都重組了。

　　路上，工作人員採訪他們：「期待這次拍攝嗎？」

　　眾人七嘴八舌, 紛紛表示不期待, 說完大夥兒又一陣笑，一起懟節目組彷彿成了他們共同的樂趣。

　　工作人員又問：「上一次拍攝結束後, 你們回去都做了些什麼？」

　　王宸：「還能幹啥，當然是吃飯睡覺……」

　　郎持之附和：「我也是！我到家一口氣吃了三碗飯！睡了一天一夜！」

　　工作人員：「有沒有覺得能吃上一頓飽飯很幸福？」

　　「有——！」薛子問和邵君凌坐在第一排, 剛剛這句豪爽霸氣的「有」正是出於他之口。

　　工作人員不由看向邊上沉默不語的邵君凌，問道：「君凌呢？回去以後和平時有不一樣嗎？」

　　邵君凌：「沒有。」

　　工作人員：「……沒有？」

　　邵君凌：「嗯。」

　　除了第一天睡得比較香、吃的比較多以外, 其餘幾天他還是該寫作業寫作業，該去道館去道館，確實沒什麼不一樣的。

　　見邵君凌面不改色, 工作人員徹底沒話了。

　　第二期節目拍攝地是在山西某土窯村, 節目組這次沒有讓他們戴眼罩，從機場到目的地大約三小時的車程，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現代化城市一路駛向荒山野嶺。

　　「哇，這什麼鬼地方……全是黃土！」

　　「該不會是要去黃土高坡吧？」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

　　「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 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哈哈哈哈……」

　　到地方後下了車，眾人見到了久違的主持人老羅，果然又被要求先上交手機和食物。但已經有過一次經歷，沒人再做無謂的掙扎。接著安排住處，這回節目組讓他們住的是當地最具特色的土窯民居，除了位置不同，每個窯洞的室內佈局、條件都大同小異。

　　安頓下來吃過午飯，主持人就召集大家展開了正式活動。

　　當天下午的主題項目叫做「尋寶」，不像之前嘉賓們是按照家庭分組，這回節目組要求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們分開來做任務。所有家庭中的年幼者在工作人員的跟隨下，可單獨或組隊前往村落各地尋找「有價值的東西」，之後交由各自的哥哥姐姐，讓他們第二天早上拿到小鎮的集市上去賣，賣得的錢可在鎮上隨意消費購買食物或是禮品帶回。

　　一聽要跟哥哥姐姐們分開，幾個小傢伙反應各異。

　　年紀最小的尤鹿鳴「先聲奪人」，直接抱著黃瀚的腿大哭著表示抗議；性格外向的薛子問卻巴不得離開舅舅一個人去野，已興奮地在邊上蹦蹦跳跳；郭以恆是所有小輩中年紀最大的，對於單獨外出做任務根本沒有情緒上的糾結；柔弱的秦惜風一開始面露膽怯，但在秦靜山的鼓勵下也勇敢地往前邁了一步。

　　最令工作人員們意外的是邵君凌，本以為這個特立獨行的小傢伙是最不畏和尹暢分開行動的，沒想到他在聽完規則後，居然下意識地抓住了尹暢的衣擺——這是很明顯的、不想跟尹暢分離的反應。

　　但尹暢沒留意到，他正關注邊上的黃瀚兄妹。

　　見尤鹿鳴哭得撕心裂肺，尹暢有點同情，他問邵君凌：「一會兒出去尋寶，你帶著她吧？」

　　黃瀚也主動求助：「君凌，能不能拜託你照顧小鹿？」

　　邵君凌看看尹暢，又看看黃瀚，然後慢慢鬆開了尹暢的衣擺，點點頭。

　　黃瀚又好聲哄尤鹿鳴道：「小鹿乖，跟著君凌哥哥去找點寶貝回來，這樣哥哥明天就能用寶貝給你換好吃的回來啦！」

　　尤鹿鳴還不肯依，這時另外三人都已經出發了。邵君凌有些焦急地圍著尤鹿鳴轉了兩圈，終於忍不住催道：「走了。」

　　沒想到，這兩個字竟比黃瀚求饒似的誘哄更有效，尤鹿鳴一下打住不哭了，黃瀚趁機把她轉向邵君凌，輕輕推了一把：「快去吧！」

　　小傢伙們離開後，主持人老羅採訪剩下的人：「大家現在什麼心情？」

　　王宸像是擺脫了大累贅，一臉愜意地在邊上感歎：「終於自由了！」

　　郎持之握緊拳頭對著攝像頭道：「恆哥，交給你了！」

　　「恆哥」是郎持之對弟弟的戲稱，這對雙胞胎不怎麼看重誰長誰幼，經常哥哥弟弟換著稱呼。

　　秦靜山的回答也很有長姐風範：「希望妹妹能堅強，好好表現。」

　　黃瀚則歎了口氣，惆悵地望著尤鹿鳴和邵君凌離開的方向：「我有點擔心啊……」

　　老羅：「擔心邵君凌照顧不好你妹妹？」

　　黃瀚擺手：「不不，邵君凌很靠譜，我就是擔心小鹿太鬧，拖尹暢他們後腿。」

　　老羅看向尹暢：「尹暢你擔心嗎？」

　　尹暢笑笑：「我跟黃瀚相反，我比較擔心君凌不耐煩，把小鹿拋下自己跑了。」

　　黃瀚：「……」

　　確實，邵君凌什麼性格大家都看在眼裡，雖然人聰明，但他可是個連神仙姐妹花都敢拒絕幫助的狠角色。

　　剛剛尹暢讓他去照顧尤鹿鳴的時候，工作人員們都倒吸了口氣——最冷酷的男孩加最愛哭的粘人小妹？這個組合看起來很有爆點！

　　尹暢拍拍黃瀚的背，安慰他道：「應該有工作人員跟著，別擔心……」

　　老羅看向他們道：「大家也不用著急，接下來就請各位一起去看看自家弟弟妹妹的表現吧！」

　　眾人不知道節目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直到老羅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臨時搭起來的棚裡，裡頭擺著一個大電視機，他們才反應過來，節目組讓他們聚在一起觀看弟弟妹妹行動。

　　老羅指著電視機上的攝像頭道：「這個環節能讓各位觀察到弟弟妹妹獨自行動時的表現，當然，也會拍下你們看直播的實時反應……好好享受吧。」

　　王宸笑道：「哈哈，他們在外面跑，咱們坐在這裡看，太舒服了。」

　　眾人圍著電視機坐下，郎持之舉手問道：「那些寶貝都是些啥啊？是你們提前放好的嗎？」

　　老羅解釋道：「有一部分是節目組提前安放的，但『尋寶』這個活動可不局限於這些東西哦，他們會找什麼東西回來，我們也不清楚。」

　　起初還一臉輕鬆的王宸聽了這話就有點不淡定了：「希望薛子問別撿什麼垃圾回來……」

　　眾人笑了兩聲，也都興致勃勃地看起了直播。

　　節目組輪著為大家切播五個小傢伙的情況，最先露臉的是郭以恆。

　　郭以恆是接到任務後最先出發的，可能是勝在年長，他比其它小朋友認知面廣，做任務的效率也高，這會兒已撿到了兩件「寶貝」，分別是一串古銅製的風鈴和一柄折扇，看上去都能賣好價錢。

　　他把風鈴拴在腰間，走路時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一手搖著折扇，好不風流瀟灑。

　　「恆哥厲害！」郎持之的語氣很驕傲。

　　而後出現的是薛子問和秦惜風，他倆一前一後距離很近，薛子問似乎想跟秦惜風組隊，一邊尋寶一邊跟身後的秦惜風搭訕：「這破地方能有啥寶貝啊？……我怎麼什麼都沒找到呢？……秦惜風你有看到嗎？……該不會都被那個姓郭的撿走了吧？……我們得走快點了！否則寶貝都被他搶光啦！」

　　秦惜風忍了半天道：「薛子問，我們還是……分開走吧……」

　　「啊？為什麼啊？兩個人一起找不好嗎？」薛子問納悶。

　　秦惜風低著頭說：「如果一起走，找到東西，不好分……」

　　在大人聽來明顯的借口，薛子問卻絲毫沒有懷疑：「哦哦！你說得對！那你一個人也要加油！」轉身在前面那個路口和對方分道揚鑣了。

　　攝像頭拍到秦惜風在薛子問離開後明顯地鬆了口氣。

　　王宸吐槽：「薛子問這個笨蛋，話這麼多，秦惜風能不煩他嗎？」

　　秦靜山也忍俊不禁：「別這麼說，都還是小孩子嘛。」

　　接著是最後出發的邵君凌和尤鹿鳴。

　　黃瀚喜道：「他們還在一起！」

　　不錯，尹暢擔心的事沒有發生，邵君凌非但沒拋下尤鹿鳴，反而走兩步停一停，一直在等她。

　　黃瀚和尹暢都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表情。

　　而且，邵君凌雖然帶了個拖油瓶，被迫慢下了速度，可他的眼睛仍靈活地掃視著四周的一切。

　　這條路是薛子問和秦惜風剛剛走過的，眾人原以為他們應該找不到什麼東西了，但邵君凌卻在路邊撿了一隻破籮筐。

　　看到這一幕，王宸直接噴笑了：「邵君凌該不會認為這玩意兒是有價值的吧？」

　　距離那破籮筐不遠處有一條舊麻繩，邵君凌也一併撿了，他用麻繩穿過籮筐，做成背帶，把籮筐背在身後。接著，他又找了一棵夠得著的矮樹，爬上去折了根樹枝，去了葉子，握在手裡當手杖。

　　回來後和尤鹿鳴一對視，邵君凌：「？」

　　尤鹿鳴：「！」

　　邵君凌又返身回去，也折了根略細的枝條給她。

　　接過枝條，尤鹿鳴兩隻眼睛都瞪圓了。

　　有了「工具」，邵君凌的氣勢都不一樣了，他就像個熟練的「破爛王」，一路上翻草倒叢，開始了地毯式搜尋。尤鹿鳴也揮著細細的枝條，跟在邵君凌屁股後面有樣學樣。

　　兩個小傢伙完全沒有對話，連眼神的交流也很少，卻像是一對默契十足的搭檔。

　　電視機前的眾人都看呆了。

　　秦靜山道：「他倆看上去……好專業哦。」

　　郎持之嬉笑：「專業撿垃圾嗎？」

　　邵君凌那個裝備……確實有點……

　　王宸卻摸摸下巴，難得理智：「說起來，好像是得有個放東西的袋子啊包啊之類的吧？」

　　郎持之一愣，但可能是邵君凌撿那個破籮筐撿得太輕鬆了，又是別人都不要的，誰都沒太重視。

　　黃瀚的關注點不在籮筐上，他一臉欽佩地對尹暢道：「沒想到你弟僅靠一根樹枝就征服了我妹！太厲害了！」

　　尹暢：「……」

　　畫面中再次出現了郭以恆的身影，片刻功夫，他又找到兩件東西，一塊硯台和一幅帶畫框的山水畫。那幅畫有點大，他把折扇插在褲兜裡，兩手撐著頂在頭頂，上頭擱著那塊硯台，順便遮陽。

　　分開走的薛子問和秦惜風也各自找到了一個木雕首飾盒和一塊刺繡手帕。

　　之後是邵君凌和尤鹿鳴，攝像師以快進方式向大家展示了這兩人剛剛一路上的收穫——幾隻蘑菇，一袋紅棗，八隻蕃薯。

　　紅棗是撿的，蕃薯也是邵君凌從地裡挖的，蘑菇是尤鹿鳴在路邊采的。

　　郎持之：「哈哈哈哈哈淨撿些沒用的！」

　　王宸：「他倆這是要完啊哈哈！」

　　秦靜山笑道：「那些東西賣不了幾個錢吧？」

　　尹暢苦惱道：「實在不行明天上街就只能賣藝了。」

　　黃瀚也心有慼慼：「你還會唱兩首歌，我啥都不會，完了……」

　　尹暢：「你可以找王宸幫忙，他唱歌不錯。」

　　王宸：「？？？」

　　一個小時過去，收穫最多的郭以恆手裡已經拿不下東西，只見他把自己撿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全都頂在那副畫上，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稍不注意平衡就可能傾倒，看到眾人提心吊膽。

　　而此刻，他又發現不遠處的石凳上擺著一籃雞蛋。郭以恆圍著那籃雞蛋轉悠了一番，跟攝影師求助：「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攝影師無情拒絕：「你得自己想辦法。」

　　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邵君凌帶著尤鹿鳴和郭以恆相遇了。

　　郭以恆看到邵君凌身後那只籮筐，兩隻眼睛都在冒光：「那個籮筐哪來的？」

　　攝影師：「撿的吧。」

　　郭以恆環顧四周：「哪裡撿的，還有嗎？」

　　攝影師搖搖頭：「不清楚。」

　　觀看棚裡的王宸不由問邊上的工作人員：「就沒有其它什麼能裝東西的袋子嗎？」

　　工作人員透露：「節目組只準備了一個籮筐。」

　　郎持之後知後覺：「啊？那個破籮筐是你們放的啊？」

　　工作人員笑道：「別看那籮筐破，其實還挺結實的哦。」

　　眾人：「……」這誰能想得到！

　　邵君凌和郭以恆隔著五米遠的距離，郭以恆緊張的一手扶住頭頂的畫框，一手抓住雞蛋籃子，生怕他來搶。

　　但邵君凌沒有上前，他看了郭以恆兩秒，就收回視線，背著全組僅有的那只籮筐，昂首闊步地帶著尤鹿鳴從對方面前走了過去。

　　照理說，邵君凌看到郭以恆找了這麼多東西，而自己的籮筐裡只裝著幾個蕃薯和蘑菇，應該會比較著急……但也不知他哪來的底氣，好像很清楚自己背上背著的是節目組僅有的一隻籮筐，所以有恃無恐。

　　拐了兩個彎，邵君凌和尤鹿鳴又碰上了秦惜風。

　　秦惜風正面臨著和郭以恆一樣的問題——她找的東西雖然沒有郭以恆這麼多，但她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空有兩手，人小力薄——剛剛她在一個空水缸裡發現了一卷絲綢，自己一人扛不動，正一籌莫展。

　　三人碰面，尤鹿鳴大叫了她一聲「姐姐」！

　　兩個小姑娘是相熟的，來土窯村的路上就坐在一起講了一路悄悄話。秦惜風也不像郭以恆對邵君凌那樣心生抗拒，看見邵君凌背後的籮筐，她反而靈機一動道：「邵君凌，這裡有一卷布，我拿不動，你能幫我背嗎？等明天我姐姐賣了錢，分給你哥哥一半。」

　　正在看直播的一群人紛紛驚歎。

　　王宸：「秦靜山，你妹妹挺機靈的啊！」王宸道。

　　郎持之：「邵君凌真是走狗屎運了！」

　　「她能想出這個辦法也是好的……」秦靜山笑著說了一句，又悄悄瞥了尹暢一眼，她妹妹跟邵君凌談判的內容跟她和尹暢也有關，她想知道尹暢有什麼反應。

　　但尹暢此刻卻微蹙眉頭，似乎在擔心什麼。

　　只見邵君凌走到水缸邊往裡瞅了瞅，又看了一眼秦惜風手裡的東西，說了三個字：「要所有。」

　　秦惜風：「啊？」

　　邵君凌指了指她手上拿著的手帕、木梳和一包白米：「全分一半。」

　　眾人瞬間絕倒……方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邵君凌不可能拒絕秦惜風提議，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邵君凌居然還敢提條件！

　　郎持之義憤填膺：「靠！邵君凌趁火打劫，太過分了！」

　　「嘖嘖嘖，」王宸用一種成年人的語氣幸災樂禍地指點道，「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我看邵君凌也要被秦小妹難看咯！」

　　「呵呵……」秦靜山的臉色也不好看，她似乎回想起了上一期自己在邵君凌面前的遭遇。

　　唯獨黃瀚則笑得肩膀直抽，他對尹暢道：「你弟真會做生意了。」

　　尹暢扶額歎氣：他就知道那小傢伙不會這麼大方。

　　屏幕中的秦惜風似乎正在猶豫，秦靜山暗自握拳祈禱妹妹別答應。

　　但很顯然，秦惜風聽不到姐姐的祈禱，她看了看天真的小鹿妹妹，又看了看無比認真的邵君凌，妥協道：「那好吧。」

　　秦靜山一口老血。

　　接著，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秦惜風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幾樣寶貝都進貢給了邵君凌，邵君凌把那匹絲綢也從水缸裡抱出來裝進籮筐，輕輕鬆鬆地背在自己身後。

　　秦惜風愁眉苦臉地跟了上去。

　　黃瀚：「秦小妹好像不大高興哦。」

　　王宸：「她被邵君凌這麼敲詐，能高興嗎？」

　　確實，秦惜風此刻仍有些愁眉苦臉。

　　但接著，眾人見邵君凌又找了棵樹，給秦惜風也折了根樹枝。

　　邊上的尤鹿鳴揮著小樹枝奶聲奶氣地喊道：「惜風姐姐！走！」

　　秦惜風握著樹枝，眉心驀地舒展開來，開心地揮著樹枝跟上了組織的步伐。

　　黃瀚哈哈大笑，他對尹暢豎了豎大拇指：「你弟弟真是個人才！」又偏頭對秦靜山道，「他不但用一根樹枝征服了我妹，還用另一根樹枝征服了你妹！」

　　秦靜山：「……」

　　尹暢：「……」

　　畫面兜兜轉轉，又回到薛子問身上。只見薛子問正圍著一個東西，口中唸唸有詞：「哇，這東西絕對是個寶貝！……你們說呢？可我已經拿不過了，怎麼辦？……不行，我得想辦法，把它帶回去！這東西，能賣很多錢！」

　　「他在幹嘛？」王宸盯著屏幕，奇怪道，「這什麼玩意兒？」

　　尹暢：「好像是個樹根？」

　　王宸眉頭越皺越深：「我知道是樹根，我就是奇怪他為啥圍著樹根轉？」

　　黃瀚：「可能他覺得樹根比較有價值？」

　　王宸：「他不會想把這玩意兒搬回來吧？」

　　十秒後，薛子問用實際行動讓電視機前的王宸抱頭慘叫：「不要啊——！」

　　薛子問不但把樹根扛了回來，還為了扛樹根，把之前找的那些寶貝都丟棄了……

　　可能是畫面太過殘酷，導演怕王宸承受不住，趕緊切換到了郭以恆。

　　郭以恆最終還是捨棄了那一籃雞蛋，對他這種城市裡長大的小孩來說，估計是認為雞蛋過於廉價。

　　不止如此，郭以恆還在接下來尋寶的道路上不斷地更替自己的「寶貝」，因為拿不過，他只能留下自認為最有價值的幾樣，丟棄他認為沒有價值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都被返身回來的邵君凌三人組一一收入囊中……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幾個小傢伙在工作人員的提示下陸續返回。

　　郭以恆依然是第一個到，他是所有人當中「個人」收穫最多的。

　　其次是邵君凌帶頭的三人組，邵君凌背著一籮筐野果蕃薯紅棗布匹雞蛋，滿載而歸。

　　尤鹿鳴和秦惜風還在回來路上採了些野花，兩人見了各自的哥哥姐姐，興高采烈地衝了過來，用最直接的擁抱和歡呼表達親熱。

　　可能是受到身邊兩對兄弟姐妹的感染，尹暢也遠遠地朝邵君凌張開了手臂。

　　邵君凌頓了頓，腳步稍稍快了點，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近乎是小跑著來到了尹暢跟前，可就在距離尹暢還剩下一米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兩手緊緊地抓著系籮筐的麻神背帶，渾身僵硬。

　　尹暢愣在那裡，不知道他怎麼了。

　　邵君凌忽然放下籮筐，扭過頭去，一臉緊張：「雞蛋，碎了。」

　　尹暢：「……」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邵君凌：沒有什麼是一根樹枝解決不了的妹子，如果有，就再來一根。

 

 

第59章 給你洗澡

　　籮筐裡的雞蛋確實因為剛剛的顛簸震碎了幾個, 邵君凌心疼地捧著碎雞蛋, 尹暢卻在心疼他。

　　如果不看直播, 尹暢真想不到邵君凌會去撿破籮筐，會用麻繩做背帶，甚至會去地裡挖紅薯, 去樹上摘柿子。

　　和其它小孩不同，邵君凌在尋寶過程中也曾發現過毛筆、畫卷這類東西，但他都無視了。在他眼裡, 食物才是最有價值的東西。而只有挨過餓、受過苦的小孩, 才知道食物的珍貴。

　　這些跟智商無關，這是邵君凌的常識。

　　但尹暢可不認為他是在福利院接觸這些事的, 那很可能是邵君凌五歲前的經歷。

　　而且，邵君凌這一路上都沒有拋下尤鹿鳴一個人走掉, 還像個小男子漢一樣獨自背著三個人的重物——儘管對秦惜風的幫助是出於互利互惠，但不管如何, 邵君凌表現都是值得肯定的。

　　尹暢伸手抹掉他鬢角正下滑的汗水，表揚他道：「辛苦了，你今天做得很好。」

　　邵君凌臉頰泛起了一絲紅暈, 難得被尹暢這樣熱忱地注視、誇獎, 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尹暢揉揉他汗濕的頭髮，笑道：「黏糊糊的，等拍攝結束後我給你洗個澡。」

　　邵君凌：「……」

　　幾分鐘後，薛子問終於扛著樹根回來了。

　　他累得滿頭大汗，人還沒到, 已老遠地喊起了王宸：「舅舅！舅舅！你快來幫我呀！」

　　王宸咬牙切齒地上前去問罪：「你這是啥玩意兒？」

　　薛子問興奮地邀功道：「你看這個跟我們家那個木頭像不像！」

　　王宸皺眉：「什麼木頭？」

　　薛子問：「我們家客廳電視機旁邊的架子上擺的啊！媽媽說過的，那個東西很貴！」

　　王宸想了半天才把這破玩意兒和薛家那尊價值百萬的崖柏木雕聯繫起來：「那是藝術品！你這種路邊隨便能撿的破爛怎麼能比！」

　　薛子問急得跳腳：「差不多的！」

　　王宸：「差遠了！你撿回來的就是垃圾！」

　　薛子問憋了兩秒，眼眶一紅，「哇」的一聲哭了。費心找回來這個寶貝非但沒有得到長輩的認可，還被王宸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批評譏諷，可把薛子問給委屈壞了。他一邊哭還一邊口不擇言道：「你才是垃圾！你才是垃圾！」

　　王宸被他這麼一罵，氣得都要翻白眼了：「你罵我垃圾？」

　　薛子問見王宸越來越凶，往地上一躺就開始撒潑打滾：「嗚哇！你就是垃圾！嗚哇！」

　　王宸本身是流量明星出身，最聽不慣別人罵他這種話，何況還是出自親外甥之口，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崩潰地吼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眼見這舅甥倆都要打起來了，節目組立即大動員把這他們拉了開來。其它嘉賓插不上手，只能看熱鬧似的在邊上圍觀。

　　但當天的活動尚未結束，等局面稍稍穩定下來，主持人就催著他們趕赴下一個場所。

　　第二個項目是跟當地村民學做土窯燒雞，這也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活動主要是為了向觀眾宣傳當地美食和土窯這種傳統的民間烹飪方法，所以全程只設置了一些與此相關的知識問答，也沒有什麼獎勵和懲罰。

　　由於土窯附近溫度很高，實操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小朋友們都只能待在指定地點觀看，幾個年長的哥哥姐姐適時地給專業人士打打下手。雞烤完後，嘉賓們就圍坐在土窯邊上搭配鍋巴飯和村民親手製作的醬菜分著吃。

　　王宸和薛子問剛剛吵了架，雖然有工作人員緊急調解，但兩人的關係沒有這麼快緩和。

　　身為藝人的王宸在鏡頭前還能做做樣子，薛子問卻還是個喜形於色的小孩，此時虎著一張臉，老大不高興。

　　嘉賓們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於是吃飯時，幾個小傢伙都在哥哥姐姐們的暗示下湊到薛子問身邊，有的分他雞腿，有的分他雞翅膀，想著法哄他開心。

　　還是孩子間容易相互感染，薛子問很快恢復了笑顏。可他和小夥伴們玩得攏，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了王宸。

　　等晚餐一結束，薛子問就來找邵君凌：「邵君凌，我晚上能不能去你們地方睡？」

　　窯洞裡的床是土炕，他們之前都看過，那炕睡四個人都綽綽有餘。

　　邵君凌抬頭看尹暢，似乎在徵求尹暢的意見。但這事兒尹暢也拿不了主意，畢竟王宸才是薛子問的家長，他們要收留薛子問，總得問問王宸的意思。

　　偏巧王宸也正關注著薛子問的動向，發現了薛子問不想跟自己回去，他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瞪了尹暢一眼，轉身走掉了。

　　舅甥倆都在賭氣，尹暢被無辜捲入其中，頓覺頭大。

　　攝影師們還在繼續跟拍，尹暢不忍拒絕薛子問，只得把這小傢伙先帶回去。

　　到了住處才七點出頭，夏日夜來的晚，外頭天還亮著。

　　尹暢原本想勸勸薛子問，但見時間還早，便打算再看看情況，也許過會兒薛子問會改變主意，又或者王宸會主動來找外甥。

　　節目組規定他們不能帶電子產品，尹暢這次特地帶了本書來打發時間。

　　小傢伙們也有自己的相處方式，薛子問一來就纏著邵君凌聊天，那傢伙是個話癆，只要邵君凌應他一個字，他就能一個人興奮地說上半天話。

　　於是，尹暢就靠在床上，邊看書邊聽倆小傢伙嘮嗑。

　　「……我最喜歡玩的英雄是孫悟空，前期猥瑣發育，後期一根金箍棒打遍天下無敵手，」薛子問似乎在跟邵君凌說什麼遊戲，「有次碰上個妲己，她想把我定住一波秒了！結果沒秒成，我還剩一點點血，哈哈哈，我衝上去就是三連擊，把那隻狐狸精錘爆在地！」

　　邵君凌豎起大拇指：「旺的佛。」

　　尹暢：「……」

　　薛子問：「還有更好玩的英雄咧，比如孫策，他會開船，衝過去就能把對手撞暈，然後掄起錘子2A2A直接把對手A死！」

　　邵君凌：「厲害。」

　　……

　　尹暢：「？？？」……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儘管聽不懂他倆在聊什麼，但尹暢得出一個結論——邵君凌的表達能力能夠改善，薛子問絕對功不可沒！

　　「有人在嗎？」門外響起了黃瀚的聲音。

　　「……在。」大熱天的，農村也沒有空調，為了通風，門都是敞著的。

　　黃瀚直接牽著尤鹿鳴進來，笑呵呵道：「小鹿吵著要找你弟玩，我帶她過來串門啦。」

　　「歡迎……」尹暢從床上坐起來。

　　尤鹿鳴一進門就撒開黃瀚的手，跑到邵君凌邊上甜甜地叫了聲：「君凌哥哥！」

　　黃瀚在尹暢邊上坐下，故作憂傷道：「我失寵了……」

　　尹暢笑笑，心裡卻有些奇怪，他也沒見邵君凌對小鹿有多熱情，難道這小丫頭真是被一根樹枝俘獲的？那也太稀奇了。

　　……

　　剛和黃瀚聊了兩句，門外又出現了一個聲音：「咦，你們都在這兒啊？」

　　黃瀚聞聲抬頭，見是秦家姐妹：「你們也出來散步？進來坐啊！」

　　秦惜風害羞地杵在門口，被她姐姐秦靜山推了進來：「我妹妹留這兒，」秦靜山指了指門外一個方向，道，「王宸一個人坐在那邊樹下，我去跟他聊聊。」

　　尹暢和黃瀚對視了一眼，心中瞭然，估計是王宸心情不大好，秦靜山想去安慰安慰他。

　　「我也去，」黃瀚起身道，「哈哈……我妹就拜託你照看一下啦。」

　　尹暢：「？？？」他這兒是托兒所嗎？

　　秦靜山和黃瀚走後，小傢伙們就玩起了「你抓我逃」的遊戲。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就跟貓抓老鼠一樣，一旦有人開始跑，就有人下意識地開始追，兩個小丫頭無處可藏，尖叫著爬上炕，躲在尹暢身後尋求庇護。

　　尹暢本想躺下繼續看書，被他們這麼一鬧，怎麼都看不進去了。

　　他無奈地擋著虎視眈眈的邵君凌：「誒，不可以欺負女孩子啊。」

　　邵君凌根本不聽，小孩子的遊戲世界裡沒有男女，只有輸贏。

　　他專注地盯著尹暢，趁其不備猛地撲到他身側，一伸手就抓到了秦惜風的手腕。

　　隨著一聲短促的尖叫，邵君凌說了聲「抓住了」，轉身就跑——這遊戲的規則就是你先抓我，抓住了角色反轉，我再抓你。

　　秦惜風笑著爬下炕，去抓邵君凌了，尤鹿鳴還躲在尹暢身後，大笑著給秦惜風助威：「姐姐加油！姐姐加油！」

　　但這類遊戲，男孩子總是有天然的優勢，邵君凌身姿靈活，秦惜風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就算碰到了，他也能憑借蠻力掙脫逃走。

　　尤鹿鳴急了，用力拽著尹暢的手臂把他往床下拖：「尹暢哥哥，幫忙！幫忙！」

　　尹暢：「……」

　　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人，跟這群小孩怎麼玩啊，這不是以大欺小嗎？

　　但拗不過尤鹿鳴的胡攪蠻纏，尹暢只能被迫參與遊戲。

　　他走到屋外，招呼道：「來來，都過來。」

　　小傢伙們一聽紛紛跟了出來，尹暢張開手臂：「你們幾個躲在我後面……邵君凌，你來抓！」

　　尹暢把「你抓我逃」換成了「老鷹抓小雞」，這樣對小孩公平點。

　　這一來，場面更瘋了，整個院子都充斥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連不遠處的雙胞胎兄弟都循聲而來。

　　「啊！他們都在這裡！」郎持之見他們在玩遊戲，兩眼發光，心癢難耐。

　　雖然雙胞胎和邵、薛二人曾有過節，但尹暢沒這麼小氣，他招招手大方地邀請他倆加入。遊戲是化解孩子間矛盾的最好方式，幾輪玩下來，小傢伙們果然已打成一片。

　　等黃瀚他們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副其樂融融的場景。

　　「哇！尹暢，看不出你還挺會帶小孩的嘛！」黃瀚驚喜道。

　　尹暢當了半天的「老母雞」，累得筋疲力盡，見幾個家長回來了，立即停下來道：「好了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天確實不早了，尹暢看到了黃瀚和秦靜山身後的王宸，猜他們估計聊得差不多了。

　　但薛子問一見王宸就躲在了尹暢身後，彷彿還沉浸在剛才的遊戲中，不肯出來。

　　尹暢轉身對薛子問道：「薛子問，你得跟你舅舅回去。」

　　薛子問鼓著腮幫子道：「我不要！」

　　尹暢蹲下身來，耐心勸他：「你來參加節目，應該知道節目的規則，你和你舅舅是一個team，知道什麼叫做team嗎？」

　　這是一年級教的英文單詞，薛子問自然知道，德音的教育也時常強調團隊的重要性。

　　尹暢：「你們得共同努力去完成一些事情，你舅舅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他明天還得拿著你撿的木頭去集市上賣，如果他賣不了什麼好價錢，你也得跟著他一起吃苦，所以他才這麼著急。」

　　薛子問握緊拳頭堅持道：「能賣好價錢的！」

　　尹暢笑笑：「那你明天不就更能理直氣壯了？」

　　薛子問似乎有點被說動了，他偷瞄了一眼在外面等著自己的王宸，但想到王宸的態度，又覺得很委屈。

　　這時，邊上的邵君凌說話了：「你就，讓讓他。」

　　薛子問不服道：「他是大人，為什麼要我讓他？」

　　邵君凌一本正經道：「大人有時候，也笨笨的。」

　　薛子問似乎更能接受邵君凌的勸法，他看了一眼睿智的邵君凌，又掃了一眼附近的攝像師，點頭道：「嗯！我要讓全國人民看到我的大度！」

　　尹暢：「……」

　　在大夥兒的「齊心協力」下，薛子問總算跟著王宸回去了。

　　尹暢鬆了口氣，也帶著邵君凌回屋洗澡。

　　對尹暢來說，給邵君凌洗澡是一件挺麻煩的事，這小子還好動，洗澡時就像條光泥鰍似的躲躲閃閃。

　　但儘管如此，邵君凌卻很享受尹暢的「伺候」，這一點，尹暢上回陪邵君凌打完架後幫他沖涼時就發現了。而且，尹暢自認為這種互動能增進兄弟間的感情。上次洗完澡後，邵君凌就很黏他，睡覺時像個小貓一樣直往他懷裡鑽。

　　所以，下午尹暢才會拿這事當做給邵君凌的「獎勵」。

　　洗澡時，尹暢想起邵君凌剛剛勸薛子問的話，好奇道：「你要跟我來參加節目之前，說會讓著我，心裡真是這麼想的？」

　　邵君凌：「嗯。」

　　「還『嗯』！？」尹暢都給氣笑了，替他搓泥的力氣都大了點，「那你說說，我什麼地方要你讓了？」

　　「很多，」邵君凌掰著手指一個個給他數：「你浪費，太好心，記性差……還不給我，面子。」

　　尹暢聽得張口結舌，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邵君凌望著尹暢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紅著臉道：「我都讓你了。」

　　————

　　【小插曲】

　　尹暢：等拍攝結束後我給你洗個澡。

　　（心理活動）哎，麻煩是麻煩了點，但總要找點什麼事情獎勵他一下。

　　邵君凌：雖然很害羞，但哥哥想的話……就給他洗吧。(*/ω＼*)

 

 

第60章 捉迷藏

　　次日一早, 輪到哥哥姐姐們去鎮裡賣寶貝了, 小傢伙們留在村裡另有安排。

　　上了車, 尹暢瞧見王宸，關心了一句：「你跟薛子問昨天好點了沒？」

　　「好個屁，」王宸踢了一下自己腳底那塊樹根, 怨念道，「找了這麼個垃圾，還把他給牛的, 昨晚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吵架已經壞了形象, 今天王宸當著攝像頭，說話還有點沖,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黃瀚拍拍王宸的肩膀，安慰道：「嗨, 別跟小孩一般見識。」

　　尹暢想起邵君凌昨晚在浴室裡的控訴，深有同感, 忍不住跟黃瀚吐槽：「小孩有時候確實難伺候。昨晚我跟我弟聊天，你猜他怎麼說我？他說我『浪費、好心、記性差』，所以一直在忍讓我。」

　　他浪費啥了？太好心也算是問題？記性差……特麼他們這群人裡誰的記性能有邵君凌好？

　　那混球昨晚睡覺還敢貼過來, 那麼多的攝像頭對著他, 尹暢鬱悶得差點沒把他一腳踹到炕下去！

　　黃瀚樂得「哈哈」直笑：「不過我說，你弟弟看上去已經挺成熟了吧，你就知足吧。」

　　「成熟？」尹暢輕哼了一聲，用手指點著膝蓋道，「你那是沒見過他幼稚的時候。」

　　黃瀚：「哪裡幼稚？」

　　尹暢把上一期節目錄製第二天晚上邵君凌差點跟那對雙胞胎對打的事告訴了黃瀚。

　　他聲音不大, 但坐在前排的王宸聽見了，粗神經的王宸驚道：「還發生過這事？我都不知道！」

　　秦靜山和郎持之聽王宸一驚呼，也好奇道：「發生什麼事？」

　　尹暢想著這事兒節目早晚會播出來，便與他們都說了。

　　郎持之也在車上，聞言還挺不好意思，黃瀚採訪他：「小郎，如果邵君凌他哥當時不出現，你們是不是真要打起來了？」

　　在一群大哥哥大姐姐面前，郎持之不敢橫，他摸摸鼻子老實坦白：「邵君凌先跟我約戰的，我不赴約豈不代表我很慫？」

　　眾人：「……」

　　黃瀚忍著笑道：「只是約個架算不上幼稚，少年意氣嘛……」

　　「約架那事不是重點。」尹暢歎了口氣，接下來這話關乎邵君凌的面子，他摁著收音器，壓低聲音道，「那天晚上邵君凌打架沒打成，憋著氣，我回去就讓他跟我打，他打不過我，居然給氣哭了……後面還說什麼，『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

　　「你弟弟太逗了！」黃瀚忍得難受，差點噴笑出聲，「但話說回來，我覺得小孩子哭其實是一種撒嬌的表現誒。就像我妹妹，你看她多愛哭啊，可昨天邵君凌帶她去做任務，她就不哭了……這小丫頭鬼著呢，她知道她一哭我就拿她沒辦法，所以只對我用這一招。」

　　黃瀚看向尹暢：「我感覺邵君凌也一樣，他在你面前哭，代表他信任你，這是他尋找存在感的一種方式，但我猜他在別人面前是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他倆說著悄悄話，又被鄰座的秦靜山聽見了。

　　秦靜山只聽到後半段，似乎對此挺有感觸：「裝可憐撒嬌！我妹也慣愛用這招！」

　　於是，幾個人圍繞著「小孩子會用什麼手段在大人面前找存在感」的話題聊了一路。

　　到了小鎮，工作人員領著他們去集市。

　　黃瀚瞥了眼緊隨其後的攝像師，警覺道：「誒！你們說，那些小傢伙會不會像我們昨天那樣……聚在一起看直播？」

　　眾人看向攝像頭，彷彿看到了小傢伙們一個個腦袋上長出了惡魔角，忍不住渾身一抖。

　　「啊……壓力好大！」

　　「好好表現！好好表現！否則回去死定了！」

　　大夥兒各自找了空地擺攤。

　　由於邵君凌昨天是跟尤鹿鳴和秦惜風組隊的，所以此時尹暢、黃瀚和秦靜山三個人蹲在一起，他們把那個破籮筐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了整整一地。

　　「哇，好多，肯定能賣不少錢！」黃瀚樂觀道。

　　郎持之就在他們不遠處，這會兒已經放開嗓門賣力吆喝起來：「賣寶貝啦，賣寶貝啦！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我們誰來喊？」黃瀚看看左邊的尹暢，又看看右邊的秦靜山，想到尤鹿鳴在昨天的組隊任務中出力最少，便主動道：「我來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叫賣，就已經有人圍了上來。

　　「你們打哪來的呀？」

　　「是不是在拍電視？」

　　「小伙子好俊啊，幾歲啦？」

　　……

　　老百姓操著有當地口音的普通話，圍在他們身邊七嘴八舌地八卦著。

　　其實他們剛進集市的時候，就有不人在駐足圍觀了，誰讓尹暢和秦靜山這兩人這麼惹眼，何況他們身後還跟著好幾個攝像師，要想不吸引路人的注意力也難。

　　黃瀚解釋了好幾遍「我們是來賣東西的」，圍觀群眾們才冷靜下來。

　　「哦，買東西啊……這雞蛋賣嗎？」一個大媽問道。

　　黃瀚：「賣啊！您要幾個？」

　　大媽：「正要買雞蛋，都要了吧。」

　　黃瀚激動地拎起那籃雞蛋，遞過去時才想起來，他們還不知道雞蛋能賣多少錢，他趕緊扯扯尹暢：「誒，怎麼賣？」

　　尹暢也有點糊塗：「五塊錢一個？」

　　秦靜山忙說：「會不會有點貴？我之前在首都買過一個雜糧餅，放一個雞蛋，也才五塊錢。」

　　三人湊在一起嘰裡咕嚕討論了一番，最後黃瀚抬頭給出結論：「兩塊錢一個，這裡至少三十個，算您六十塊，籃子送給您了。」

　　大媽一臉震驚：「六十？搶錢哦！」

　　旁邊圍觀的路人聽到這個價格也嚇壞了，嘀咕了幾句「騙錢的」「這麼貴」，一下子作鳥獸散了。

　　對生活拮据的小鎮居民們來說，再好的顏值也撐不起兩塊錢的雞蛋。

　　黃瀚被突如其來的冷場打擊得體無完膚，挫敗道：「哎，雞蛋原來這麼廉價啊？」

　　秦靜山：「那我們這些東西加起來能賣多少錢？」

　　尹暢：「可能最多五十？」

　　一陣涼風吹過，三個人瞬間陷入了悲觀的情緒。

　　黃瀚有氣無力地吆喝著：「父老鄉親們……瞧一瞧……看一看……新鮮的雞蛋……柿子……還有蕃薯……紅棗……」

　　尹暢&秦靜山：「……」怎麼聽著這麼不不對勁？

　　指望不上黃瀚，秦靜山站了起來，鼓起勇氣吆喝道：「雞蛋便宜賣啦！柿子便宜賣啦！通通便宜賣啦！」

　　聽到「便宜賣」，果然又有人圍上來詢問價格，秦靜山堆起笑臉熱情推銷：「大伯，這雞蛋是我家弟弟妹妹自己撿的，我們也不知道賣多少價格合適，您看您願意出多少就出多少。」

　　那大叔一看秦靜山笑靨如花，一時高興，豪爽道：「我們這邊正常雞蛋價格五毛錢一個，我算你五毛五吧，給我挑十個，大點兒的。」

　　等那大叔拎著雞蛋一走，三個人既高興又惆悵，高興是終於做成了第一筆生意，惆悵是……十個雞蛋居然才五塊五！那大叔只不過多給了五毛錢，豪氣地像是要多給他們五百塊似的，真是讓人無力啊！

　　三人感慨了一番生活不易，打起精神繼續叫賣。可能是已經有了過一次成功的經歷，接下來依樣效仿，賣起來快多了。短短半個小時，尹暢他們這攤東西賣得就只剩下那一卷布了。

　　雖然收入不多，但能把東西都賣掉也讓幾人倍有成就感。

　　「我去看看他倆怎麼樣了。」尹暢起身，走了幾步來到郎持之那攤，卻見他那些東西動都沒怎麼動過。

　　郎持之守著那些筆啊畫啊扇子啊，都快急哭了——那可是被郭以恆千挑萬選才留下來的寶貝，但根本沒有什麼人光顧。

　　雖然有些同情，但尹暢一想，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這裡的物價還只是停留在五毛五一個雞蛋的水準，可見大部分百姓都只在乎溫飽，哪有什麼閒心買藝術品？

　　尹暢又繞回去看在另一個方向擺攤的王宸，但他老遠就發現那邊圍著一大群人。

　　待走近了，尹暢才聽見人群中間傳來王宸的歌聲。

　　「What's up？Come in！……Look at me？I'm the King！I'm the King！……」

　　王宸那傢伙……正站在那塊樹根面前載歌載舞地賣藝呢，而且他居然有勇氣在這種地方大跳hiphop！

　　邊上有不少群眾對著王宸的歌和舞姿大肆點評：「小兄dei，這舞不好看，換個，歌也聽不懂，什麼鳥語……」

　　王宸：「……」

　　「唱《十送紅軍》！」

　　王宸：「啥？《十送紅軍》不會唱啊大鍋……」

　　「那來首《黃土高坡》！」

　　「好吧好吧，我唱《黃土高坡》，父老鄉親多多捧場，唱得好聽給我點錢啊……」

　　尹暢站在人群後面看了一會兒，感覺眼睛辣辣的，想替王宸流淚……不知道薛子問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想。

　　兩個小時的擺攤活動結束後，尹暢三人共賺取九十六塊三毛，郎持之最後無奈地把所有寶貝都打包賤賣了，賺了二十塊錢，而王宸通過賣藝居然賺了三十四塊錢，算起來，人均居然還是王宸賺得最多！

　　但薛子問找來的那塊樹根仍然紋絲不動地躺在他腳邊，根本沒人看上一眼。

　　隨後幾人分頭在鎮上買吃的回去，好在這兒東西也不貴，什麼肉夾饃、羊肉粉、酸辣涼皮，樣樣都只要三四塊錢，人均二三十塊錢都能買一堆東西，絕對夠他們和留守在村裡的小傢伙們飽餐一頓了。

　　任務結束，眾人打道回村。

　　小傢伙們站在村口夾道歡迎，薛子問躲在最後面，見了王宸，一張臉漲得通紅。

　　王宸抬了抬眼皮，拽拽地瞅了他一眼，薛子問扁扁嘴慫巴巴地喊了聲「舅舅」……

　　他們猜對了，這群小傢伙真的看了直播，否則薛子問絕對不會有這種覺悟。

　　王宸朝他勾勾手指，等薛子問靠近，給了他一個後腦瓜子，笑罵：「笨蛋！」

　　薛子問「嘿嘿」訕笑，王宸帶回來的美食誘得他饞涎欲滴，他很快把那些不愉快拋在腦後，追在王宸身邊討吃的，這對舅甥算是徹底和好了。

　　吃午飯時，工作人員把尹暢單獨叫出去，給了他一張任務書，說讓他在飯後再打開，而且不能讓邵君凌知道。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

　　飯後是短暫的午休，尹暢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拆了任務書，定睛一看——捉迷藏？

　　任務書上要求他悄悄前往地圖所示的地點，在那兒進行躲藏，當邵君凌發現他不見以後，會外出尋找。

　　這個任務每一組嘉賓都做，誰家弟弟妹妹找到哥哥姐姐的時間最快，誰就是獲勝者。

　　「呵，挺有意思。」尹暢扭頭看了眼屋裡的邵君凌，只見那傢伙趴在炕上，似乎睡著了。

　　尹暢心說正好，招呼也不打就輕手輕腳地走掉了。

　　地圖上顯示的位置似乎是在山上，任務書上也畫了好幾個路標，但尹暢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第一個。

　　「這麼遠？」尹暢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工作人員，「他能找到嗎？」

　　工作人員透露：「他也能拿到線索的。」

　　尹暢這才放心，大步朝目的地走去，轉了四十多分鐘，才到了指定地點。那也是一個窯洞，裡面擺著一張躺椅，邊上還有小桌子，上面放著茶壺茶杯。

　　「你們還挺人性化……」尹暢笑著往躺椅上一躺，架起長腿，一邊休息，一邊悠然自得地等著邵君凌來找自己。

　　窯洞裡涼快，尹暢躺著躺著便有點犯困，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竟然還沒見邵君凌的人影。

　　尹暢喝了口茶，看了眼在邊上打哈欠的攝影師和工作人員，起身走到洞外。他所處的位置在半山腰，看太陽位置應該快下午四點了。

　　尹暢皺眉，邵君凌那麼聰明，方向感又好，按理說，如果有線索的話，不會這麼晚還不來。

　　他返回窯洞，擔憂道：「我弟弟會不會不來找我了？」

　　工作人員：「……不會的。」

　　尹暢只能耐下心來繼續等，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他終於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尹暢趕緊走出去，果然看見了邵君凌，喜道：「你怎麼才來？我等你好久了！」

　　邵君凌抹了把汗，「嗯」了一聲。

　　每每這時候，尹暢都很想吐槽邵君凌的冷漠，他都快等得急死了，這小子居然還這麼冷靜。

　　「他用了多少時間？」下山路上，尹暢還跟工作人員打探，「這都快三個小時了吧？」

　　「差不多吧。」工作人員神秘地笑笑。

　　快到村子時，邵君凌忽然停下腳步，從褲兜裡抽出一根巴掌寬的紅絲帶，轉身對尹暢道：「哥哥，要蒙眼睛。」

　　————

　　【小插曲】

　　邵君凌：笨哥哥，被騙了都不知道。

 

【兄~友~弟~恭】

第61章 生日快樂

　　尹暢一臉莫名, 搞什麼？還要蒙眼睛？

　　但見工作人員和攝影師都沒什麼反應, 尹暢還是配合地彎腰, 讓邵君凌替自己把眼睛蒙住了。

　　接著，他感覺邵君凌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不是捉迷藏嗎？這是要幹什麼？」尹暢茫然地猜測著, 「是因為邵君凌找我用的時間最長，所以我得接受懲罰嗎？」

　　邊上的工作人員發出一聲悶笑：「你也可以這麼想。」

　　邵君凌抓著尹暢的手緊了緊，卻什麼都沒有說。

　　被蒙著眼睛走了十來分鐘, 尹暢慢慢覺得可疑起來, 難道還有什麼其它的原因？

　　等等，尹暢心裡一個咯登, 想起一件事。

　　今天好像是……

　　就在這時，邵君凌停了下來, 尹暢依稀感覺到周圍有人，雖然沒人說話, 但尹暢感受到了那種全員屏息的緊張氛圍。

　　「哥哥……」聽見邵君凌叫他，尹暢的心跳開始加快。

　　邵君凌抓著他的手臂，踮起腳尖, 替他解開了縛眼的絲帶。

　　眼前一亮, 同一時間，耳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祝福聲——

　　「尹暢！生日快樂！！！」

　　只見他正身處自己和邵君凌住的那個窯洞，這裡掛滿了綵燈和氣球，裝飾得喜氣洋洋。

　　房間正中心的桌上擺著一個生日蛋糕，上面用巧克力畫了尹暢的名字, 還插著兩根「19」的數字蠟燭，已經點燃了。

　　儘管剛剛一瞬間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看到這一幕，尹暢還是震住了。

　　所有嘉賓們都歡欣雀躍地圍在他身邊，齊聲唱起了生日祝福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尹暢下意識地抬起手腕掩了下嘴，此刻的心情有有種說不出得複雜。

　　……因為太出乎意料，也太久沒有人給他這樣過生日了。

　　尹暢不是一個喜歡來事的人，上中學的時候，因為受人歡迎，曾有喜歡他的女生為他大肆籌備生日party。尹暢起初也挺開心，但類似的情況經歷過幾次，他便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生日確實是個特殊的日子，但他總覺得，這個日子該怎麼過應該自己來決定。

　　如果節目組提前跟他打招呼，尹暢很可能會拒絕……

　　然而，看到大家盡心盡力地為他慶生，說不感動也是假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刻仍有許多攝像頭對著他，讓這場宴會看上去有點像是在作秀。

　　尹暢壓下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開心一點。

　　生日歌結束後，尹暢道：「謝謝大家……我真的沒想到……」他的音調有點不自然地顫動，可能是怕太煽情，尹暢趕緊上前一步，「呼」一下就把蠟燭給吹滅了。

　　大夥兒原本還想讓他許個願什麼的，看他這麼乾脆，皆是一愣。

　　黃瀚笑道：「大壽星太著急了，那趕緊切蛋糕吧，小鹿饞這個蛋糕都饞了一下午了！」

　　眾人聞言哄笑，尹暢也忍俊不禁，他拔掉蠟燭，一邊切蛋糕，一邊招呼大家坐下。

　　桌上除了蛋糕還有不少飯菜、糕點和水果，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擺盤和不怎麼好看的菜色，應該都是小夥伴們親手做的。

　　不止這些，他們還各自準備了禮物。

　　「隨便挑的，別嫌棄哈。」王宸丟了個小禮盒給他。

　　尹暢有點驚訝：「你們什麼時候知道我生日的？」

　　這種小地方可買不到這麼精緻的禮盒，想必都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

　　「來之前就知道啦，」秦靜山笑道，「見了你還要表現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好難哦！」

　　「是啊！」不少人笑著附和。

　　王宸用手比了個「V」：「還好都瞞住了，順利完成任務！」

　　「給尹暢過生日算是做任務？」黃瀚調侃他，「我們現在好歹算是一起受過苦受過難的革命戰友吧！」

　　王宸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節目組叮囑，我肯定會說漏嘴！」

　　「哈哈哈哈……」

　　「任務也好，真心也罷，大家開心最重要，謝謝你們為我慶生。」尹暢說了句場面話，又詢問了幾句他們準備的過程。

　　聽了他們的解答，尹暢才把所有可疑細節串聯起來，比如為什麼中午只有他一個人被叫走發了任務卡，為什麼藏身地會這麼遠，為什麼邵君凌過了那麼久才來找自己……

　　所以說，根本沒有什麼「捉迷藏」的活動，這是節目組專門針對他挖的坑，只是為了把他引到山上的窯洞裡去休息。

　　等大家都準備好了，節目組再讓邵君凌去找他……而邵君凌也是實施計劃的一份子。

　　尹暢斜眼看邵君凌，見他正捧著一塊蛋糕，專心舔著上面的奶油。

　　「……」這小子這麼喜歡吃蛋糕，估計一塊蛋糕就能把他輕易收買了。

　　「不過，你自己都沒記自己的生日嗎？」秦靜山看著他道，「我的生日我都記得很牢誒。」

　　「對啊，我們還擔心萬一你識破了怎麼辦，」王宸像看傻瓜一樣斜睨著他，「沒想到你真的毫無所覺！」

　　「真忘了。」尹暢笑笑，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席間，他們又講了不少籌備過程中好玩的事，比如節目組是如何從兩個小時外的城市裡訂了這只鮮奶蛋糕，用冷藏箱千里迢迢地運來，黃瀚又是如何一下午防著尤鹿鳴偷吃，還有飯桌上這些菜——這次有好幾個菜是秦靜山做的。

　　「我上次回去特地跟家裡的阿姨學了燒飯！」秦靜山自豪道。

　　「可是看起來好像黑暗料理……」郎持之盯著一盤黑乎乎的紅燒肉直言不諱。

　　「喂！」秦靜山最對付不了沒情商的小直男。

　　「讓壽星先嘗！讓壽星先嘗！」王宸起哄。

　　尹暢：「……」

　　「尹暢一個壽星還得當小白鼠，真慘哈哈哈。」黃瀚笑道。

　　見尹暢嘗了一口，大夥兒期待地問：「怎麼樣，好吃嗎？」

　　「還……不錯。」尹暢挑挑眉。

　　大夥兒這才動筷子，結果……

　　「哇！好鹹！」「真的好鹹！」「秦大姐你是不是打死賣鹽的了！」

　　「郎持之你叫我什麼！？」

　　尹暢看著他們，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群人熱熱鬧鬧吃了一個多小時，慶生宴才結束。

　　等人都散了，攝像師也退了，尹暢才放鬆下來。

　　他揉著眉心質問邵君凌：「今晚的事，你是不是也很早就知道了？」

　　「嗯，」邵君凌蹲在行李箱前，不知道在翻找什麼，「節目組一個阿姨，給我打電話說的。」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尹暢有些惱怒。

　　「她說這是驚喜，不能告訴你。」邵君凌認真道。

　　「平時也沒見你這麼聽別人話啊，」尹暢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因為在他心裡，邵君凌已經是自己人了，「我可是你哥，你怎麼聯合外人一起瞞著我？」

　　邵君凌被他問急了，扭過頭來道：「我、我提醒過你了。」

　　尹暢納悶：「什麼時候提醒的？」

　　「微信頭，我改了小蛋糕。」邵君凌眨眨眼睛，看上去非常無辜。

　　「……」這什麼暗號？誰特麼能猜到是節目組要給他過生日啊？

　　尹暢氣呼呼地轉了兩圈，又問：「所以中午我走的時候，你也知道？你在裝睡？」

　　邵君凌「嗯」了一聲，繼續蹲在行李箱面前翻找。

　　尹暢見他蹲了快五分鐘了，有些不耐煩：「你找什麼呢？」

　　邵君凌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手裡拿著一張什麼東西，走到他面前道：「給你。」

　　尹暢接過來一看，見是一幅彩筆畫。

　　畫上是個人，有點抽像，能看出來戴著墨鏡，不過姿勢非常奇怪，腳底還拖著兩條像尾巴一樣的東西。

　　「這是你畫的？」

　　「嗯……」邵君凌望著他，眼眸裡閃爍著一絲希冀，「是你。」

　　「這是我？」尹暢不敢置信，「我是這樣的嗎！？」

　　邵君凌比劃著解釋道：「你在瑞士滑雪的樣子。」

　　尹暢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雖沒有王宸這麼自戀，但對自己的外貌也有一定的認識。可是看著邵君凌這幅畫，他實在無法把那個抽像人物跟自己聯繫起來……

　　他都有點懷疑自己平時在邵君凌眼裡都是什麼鬼樣子了。

　　——真的好難看啊。

　　尹暢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邵君凌會親手為他畫畫當做生日禮物，也算是有心。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說了聲「謝謝」。

　　「我先去洗澡了。」尹暢找了衣服去沖涼。

　　邵君凌瞟了眼被隨手放在床邊的畫，又看向尹暢的背影，神情有些失落。

　　洗完澡回來，尹暢躺在炕上，整個人平靜下來，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又湧了上來。

　　不一會兒，邵君凌也洗完回來了。

　　小傢伙爬上床，在尹暢身邊躺了會兒，率先打破沉默：「哥哥。」

　　「嗯？」尹暢覺得有些累，懶得說話。

　　「……你不高興嗎？」邵君凌低聲問道。

　　尹暢本能道：「沒有不高興啊，我很開心。」

　　邵君凌撐起身子，湊過來，盯著他的臉看了會兒：「騙人……你不高興。」

　　對方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尹暢有些啞然。

　　邵君凌眉心微微蹙起，像個小大人似的猜道：「因為我瞞著你，你不高興嗎？」

　　尹暢：「……沒有。」

　　邵君凌垂下眼睛：「我的畫，畫的不好？」

　　尹暢「噗哧」一笑，伸手把他按了下去：「別瞎猜，跟你沒什麼關係。」

　　邵君凌掙開他的手掌，鍥而不捨地從他胳膊彎裡鑽出來，繼續探究尹暢的表情。

　　尹暢被他看得無處遁形，心中一個鬆動，開口道：「去年這一天，我十八歲生日，爸爸給我打了個電話……」尹暢閉了閉眼睛，幽幽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所以，自從尹東去世後，他一直在迴避這個日子。

　　不是他天然呆到不記得自己的生日，而是他在刻意忽視、遺忘，以免勾起傷心往事。

　　「當時，爸爸在電話裡說，再過一個月，會回來給我補過生日，還說要給我一份大禮，保證我喜歡……」尹暢輕笑了一聲，語氣帶著無盡的落寞和深深的自嘲，「沒想到，一個月後，我等來的是他去世的噩耗。」

　　節目組想給他一個驚喜，但尹暢一點都不想要這個驚喜。

　　當然，他們對他內心的芥蒂一無所知，尹暢也不怪他們。

　　在尹暢說完那兩句話後，房間裡就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中。

　　邵君凌定定地看著他，許久都沒有回應。

　　這種把內心深處的傷口挖開來暴露給人看的感覺，讓尹暢很不自在。

　　尤其他面對的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年幼弟弟，尹暢感覺自己身為年長者不該表現得這麼脆弱。

　　「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他抬手摀住眼睛，故作鎮定地笑了笑，「呵呵，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快一年了……」

　　說著，尹暢忽然感到身上一沉。

　　……邵君凌抱住了他。

　　小傢伙趴在他身上，手腳並用地摟著他，小臉貼著他的心口，低低地叫了聲：「哥哥。」

　　尹暢揉揉他的腦袋，心想，現在也挺好的，他至少還有一個親人。

　　而且，今晚還有這麼多朋友陪他過生日。

　　「我今天挺開心的……」

　　尹暢很累，想催邵君凌睡覺，但話沒說完，邵君凌就出聲打斷了他。

　　「我就是，那個禮物。」邵君凌對他道。

　　「……嗯？」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尹暢的大腦有些遲鈍，「你說什麼？」

　　「我就是爸爸要送給你的禮物。」邵君凌又清晰明瞭地重複了一邊。

　　「…………」

　　尹暢的心臟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邵君凌那句話像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腔，如雷鳴海嘯般衝擊著他的內心。

　　耳邊嗡嗡的，腦海裡迅速閃過了幾個片段。

　　——我會為你準備一份大禮，保證你喜歡。

　　——尹東生前曾想收養一個男孩，名叫邵君凌。

　　——我就是爸爸要送給你的禮物。

　　……

　　心臟麻麻的，尹暢無意識地喃喃：「那他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邵君凌微微抬起頭：「因為那時我還沒答應。」

　　尹暢：「？」

　　邵君凌解釋：「我是在去年這一天的三周後，才答應爸爸……接受收養。」

　　尹暢：「……」

　　所以，這算是尹東當時要給他的一個「驚喜」？也得提前保密？

　　邵君凌堅定的眼神證實了他的猜想。

　　尹暢稍稍冷靜下來，又抓著邵君凌問了很多細節：「爸爸是怎麼跟你說這件事的？他是怎麼跟你提到我的？」

　　邵君凌：「他說，你一個人在國外，很孤單。」

　　尹暢：「……」

　　當初尹東還說了很多，說尹暢長得又帥又漂亮，但是性格有些敏感脆弱…… 邵君凌那時理解能力差，還有點聽不太懂，現在似乎有那麼一點明白了，但他不想都說給尹暢聽，因為他覺得尹暢聽了會生氣。

 

 

第62章 綜藝開播

　　「可為什麼你一開始要拒絕他的收養？」尹暢奇怪, 「你們不是父子嗎？」

　　邵君凌沉默著。

　　尹暢急切地問：「還是因為他要把你當『禮物』送給我, 你不願意？」

　　「不是。」邵君凌低頭輕輕地回答了一句, 立即道，「我願意。」

　　對「禮物」這個理由，邵君凌從來沒有過牴觸, 因為在他看來，只有珍貴的東西，才能被稱之為禮物。同樣, 他認為哥哥也是尹叔叔送給他的禮物。

　　尹暢以為邵君凌那句「不是」反駁的是他第二個問題, 又問：「那是為什麼？」

　　「我那個時候，不認識你, 不知道你好不好。」邵君凌說。

　　「後來為什麼又能接受了？」尹暢追問。

　　「爸爸給我看了，你的錄像。」邵君凌說。

　　「錄像？」尹暢立即想起自己之前無意間打開的童年錄像片段, 「小時候那些？」

　　「嗯……」邵君凌想起錄像中哥哥，那時候哥哥還很小, 很可愛。

　　尹暢臉上一熱：「爸爸連那個都給你看啊？」

　　邵君凌趴在尹暢身上，回想著尹叔叔陪他看錄像時說的話。

　　——「如果把你送給小暢當『禮物』，他一定很開心, 你看, 他一直想要個弟弟……他肯定會對你很好很好。」尹東當時溫柔的神情和語氣，邵君凌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就是在那一刻，他決定接受尹東的收養。

　　他相信這樣溫柔的尹叔叔肯定不會是壞人，所以，哥哥肯定也很好。

　　邵君凌磕磕絆絆地把這些話複述給尹暢聽, 尹暢像是花了一個世紀之久，才消化那幾句話的意思。

　　他對邵君凌的解釋毫不懷疑。

　　那一瞬間，尹暢的身心彷彿被一股暖流裹住了，所有的委屈、幽怨和悲傷都在這一晚被沖刷殆盡……

　　原來，尹東並沒有刻意地隱瞞著自己，他還是愛他的，連他要跟邵君凌恢復親子關係，也一直記著他要個弟弟，想要盡力達成他的願望。

　　是他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誤會了。

　　尹暢心中百感交集，等反應過來時，尹暢已經眼眶濕潤地把邵君凌的腦袋重新按在了自己心口上，另一隻手也緊緊摟住了他。

　　儘管邵君凌身份成謎，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爸爸送給他的禮物。

　　而邵君凌也知道這一點，難怪吵架的時候，他會賭氣說不要他了；難怪去掃墓的時候，邵君凌會在尹東墳前說「一直陪著他」。

　　現在想起來，邵君凌那些的幼稚有莫名的言行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哥哥，」邵君凌蹭了蹭他的胸口，悶聲道，「生日快樂。」

　　邵君凌的語氣不悲不喜，但尹暢卻前所未有地聽出了依戀的味道。

　　謝謝，我現在很開心。

　　——尹暢抱著這份遲到了一年的「生日禮物」，在心裡對尹東說。

　　***

　　次日一早，尹暢起床去節目組指定地點領取早點。

　　路上碰上了睡眼惺忪的黃瀚，尹暢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嗨~！睡得還好嗎？」

　　「就那樣吧，」黃瀚見尹暢容光煥發，問道，「你好像睡得很不錯啊。」

　　「沒有，」尹暢笑了笑，精神奕奕道，「我昨晚有點失眠。」

　　黃瀚：「……」你這樣兒哪裡能看出來失眠了啊！？

　　尹暢確實失眠了，昨晚和邵君凌聊完後，那小傢伙倒是在他身邊睡得香，他卻心潮起伏，久不能眠。

　　王宸也打著哈欠出現了，他頂著一頭雞窩般的頭髮，似乎徹底放棄了形象管理。

　　「王宸。」尹暢叫了他一聲。

　　王宸一抬頭就看見尹暢在對自己笑，笑得那叫一個春暖花開。

　　「幹嘛？」他被尹暢這副樣子搞得有點發蒙。

　　「你送我的項鏈很好看，」半夜睡不著，尹暢把所有人送的禮物都拆開來看了，「黃瀚你送的茶杯也很不錯，謝謝！」

　　王宸&黃瀚：「……」

　　尹暢領完早餐笑著朝他倆揮揮手：「一會兒見。」

　　王宸小聲問黃瀚：「誒，你有沒有覺得尹暢今天有什麼地方不大一樣？」

　　黃瀚：「嗯！尹暢今天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

　　王宸心說，那廝特麼每天都在發光好不好！……當然，他嘴上是不願意承認的。

　　「我感覺他今天好像特別開心，特別滿足！」王宸強調。

　　黃瀚點點頭：「嗯！他剛跟我說他昨晚還失眠了呢。」

　　王宸笑道：「咱們不就是一起給他過了個生日，他至於這麼感動麼？」

　　「他爸爸不是那什麼了嗎，他可能……比較缺愛？」黃瀚摸摸下巴，感慨道，「感覺到我們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啊。」

　　「是、是麼？」王宸恍恍惚惚一想，也覺得飄飄然起來。

　　尹暢回到住處，邵君凌還在睡。

　　以往尹暢把邵君凌當成自己的責任，經常會覺得照顧這傢伙很麻煩。

　　但因為昨晚那一席話打開了尹暢的心結，尹暢看邵君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瞧小傢伙睡得四仰八叉的樣子……真可愛啊。

　　瞄見昨晚被自己丟在床腳的那幅畫，尹暢又拿起來看了看。

　　邵君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見哥哥坐在床邊，捧著自己給他畫的那幅畫傻笑。

　　邵君凌：「……」

　　尹暢見他醒了，輕咳了一聲，珍惜地把畫收了起來，招呼他道：「吃早飯了。」

　　邵君凌下了床，在尹暢的注視下去洗手間囫圇地抹了把臉，出來後，尹暢仍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邵君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挨到他哥哥身邊，從桌上拿了個饃，轉身跑了。

　　尹暢：「……？？？」

　　和上次一樣，第三天上午做了點輕鬆的任務，吃過飯，拍攝就結束了。

　　但這次結束之前，節目組把他們挨個叫去了臨時搭建的錄影棚裡，說要對他們進行一些補充採訪。

　　「什麼類型的採訪？」尹暢坐在高腳椅上問。

　　「是和上一期節目有關的問題補充。」工作人員笑道。

　　「上一期已經剪出來了？」

　　「嗯，再加幾個短問題採訪就製作完了，等你們回去後第三天，節目就開播了，到時候你們可以在家裡看第一集 哦。」工作人員交代完細節後道，「那我要開始問了，有些問題可能會出乎意料，我們會拍下你的反應，請看鏡頭。」

　　尹暢笑了笑，心說不就那麼點事，還能有什麼出乎意料的。

　　他面向攝像頭，淡定地等著工作人員提問。

　　工作人員翻了翻檯本，問了第一個問題：「在山頂村第二天早上，你去黃瀚家煮了一堆玉米，你知道那些玉米是哪來的了嗎？」

　　尹暢一愣：「不是你們給的嗎？」

　　工作人員見他還不知情，笑著解釋道：「不是哦，那是邵君凌半夜出去給你找的。」

　　尹暢：「……」

　　尹暢抬手擋住攝像頭：「等等，你們讓我緩緩！」他有點不淡定，「這是你們給他的任務嗎？」

　　工作人員：「不是，是他自己出去找的，他怕你不夠吃，趁著你睡著，走了兩里路，去地裡掰了十根玉米。」

　　尹暢皺眉：「他怎麼沒告訴我？」

　　工作人員：「這個問題我們一會兒也會問他，看他願不願意回答……我現在比較想瞭解，你得知這件事後是什麼心情。」

　　「我……」尹暢扶額，「我很震驚。」

　　工作人員：「感動嗎？」

　　尹暢：「……嗯。」

　　那天早上，他還自作主張地把玉米分了黃瀚一半，想起邵君凌當時的表情……啊，難怪前天邵君凌會說他「浪費」。

　　工作人員跟攝影師打了個手勢：「OK，這個問題問完了，下一個問題準備。」

　　第一個問題就這麼勁爆，搞得尹暢都緊張起來，難道還有那麼多他不知情的內容嗎？

　　工作人員繼續道：「那天下午的活動，你和邵君凌拿了很多飲食卡，為什麼是請黃瀚和尤鹿鳴吃飯，沒有請秦靜山她們？」

　　尹暢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一幕，回答道：「王宸已經請她們了。」

　　幸好之後的問題類型都和尹暢最開始想的差不多……

　　他出來後，換邵君凌進去，尹暢在門口神色複雜地看了邵君凌一眼。

　　……算了，等回去看了節目再說吧。

　　當天晚上十點，尹暢和邵君凌就回到了海城。

　　到家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群裡的工作人員召集大家上微博為《超級星生活》的開播做宣傳。

　　秦靜山眼尖地發現：「咦，尹暢，你的微信頭像怎麼換了？」

　　黃瀚：「換啥了？」

　　王宸：「塗鴉？誰畫的啊？」

　　尹暢：「我弟給我畫的肖像畫。^_^」

　　王宸：「畫得好醜……」

　　黃瀚：「比小鹿畫的好看！[贊]」

　　眾人：「……」

　　尹暢轉發官V的宣傳後，網上反響激烈，大部分粉絲和網友都對他帶邵君凌上綜藝的事表示了支持和期待。

　　當然，和意料中一樣，也出現了一部分尖酸刻薄的聲音，他們質疑他和邵君凌參加綜藝的真實目的，認為他們只是為了紅、為了錢。

　　以前看到這樣的言論，尹暢會難受，因為他擔心邵君凌受到非議，擔心他和邵君凌關係處不好，為此瞻前顧後。但自從生日那晚後，他感覺他們之間好像發生了一種神奇的化學反應，有什麼東西變化了。

　　這種變化進而影響了尹暢的心情和心態，給了他很多力量與勇氣。

　　他現在甚至覺得，不管外人怎麼說都沒關係，只要他跟邵君凌好好地在一起就行了。

　　而且，最近只要看到邵君凌，尹暢就會想到「他是禮物」，心裡滿滿的都是歡喜。

　　晚上睡覺，他也開始享受邵君凌黏著自己的感覺……畢竟家裡跟在農村裡不一樣，家裡有空調，隨便邵君凌怎麼糾纏他都不會覺得熱。

　　尹暢甚至想找機會多跟邵君凌聊聊天、說說話，想更瞭解對方一點。

　　只可惜他的工作還是很忙，一回城就腳不沾地地到處趕通告。

　　直到綜藝要開播那天，他才空下來，早早回了家，吃了飯，和邵君凌一起守在電視機前。

　　晚上八點，《超級星生活》第一集 在星耀台準時開播。

　　嘉賓們也紛紛在那個微信大群裡報到打卡，說要一起看一起討論。

　　最先出現的是片頭訪談，五組嘉賓挨個被問了幾個問題，按照順序播出，尹暢記得這是錄完主題曲後拍的。

　　輪到尹暢時，主持人問的是：「帶弟弟參加綜藝會覺得緊張嗎？」

　　尹暢笑道：「有一點。」

　　主持人：「對節目有什麼期待？」

　　尹暢：「希望他會喜歡。」

　　畫面一閃切到了邵君凌，主持人問他：「你覺得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邵君凌低著頭道：「帥。」「酷。」「很忙。」「孤單。」……

　　這一串回答有明顯的卡頓，看上去像是被剪出來拼在一起的。尹暢能猜到，可能是邵君凌接受採訪的過程中說得不夠利索，像擠牙膏似的被問一句才答一個詞，所以後期才這麼做來節省時間。

　　這倒也沒什麼，尹暢就是有點奇怪邵君凌回答的時候為什麼一直低著頭。

　　接著，主持人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想跟哥哥一起出去玩嗎？」

　　邵君凌這時才抬起頭，對著鏡頭道：「想。」

　　訪談結束後，主題曲歡快的前奏響起。

　　「哥哥~我要吃糖糖~」第一句是尤鹿鳴奶聲奶氣的旁白。

　　「啊，張嘴~」動畫MV的黃瀚寵溺地把糖塞進了尤鹿鳴的嘴裡。

　　緊接著，邵君凌的歌聲就出現了：「哥哥抱抱，要舉高高！」

　　尹暢：「吵架拌嘴，每天日常！」

　　秦惜風：「姐姐笑笑，一起舞蹈！」

　　秦靜山：「我的妹妹，世上最好！」

　　……

　　屏幕外的尹暢驚訝道：「咦，還挺好聽的嘛。」

　　去錄歌的時候，尹暢感覺他和邵君凌唱得都很僵硬，但合到一群人的歌聲裡一聽似乎自然了很多。

　　當然，修音師肯定也下過不少功夫。

　　主題曲一放完，最先跳出來的畫面，居然是……尹暢家？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尹暢把邵君凌按了回去。

　　邵君凌爬起來。

　　尹暢按回去：別起來，你是禮物，讓我抱會兒！

　　邵君凌：媽蛋為什麼力氣這麼大！老子要透不過氣了！

　　————

　　《超級星生活》主題曲（歌詞全文）

　　（前奏）

　　尤鹿鳴：哥哥~我要吃糖糖

　　黃瀚（寵）：張嘴~

　　……music……

　　邵君凌：哥哥抱抱，要舉高高

　　尹暢：吵架拌嘴，每天日常

　　秦惜風：姐姐笑笑，一起舞蹈

　　秦靜山：我的妹妹，世上最好

　　薛子問（念）：舅舅你好，請多關照

　　王宸：小胖墩兒，吃塊蛋糕

　　郎持之&郭以恆：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尹暢（念）：快點快點，我帶你去掏鳥窩！

　　邵君凌（念）：等等等等，我褲子還沒穿好！

　　秦靜山&秦惜風：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尤鹿鳴（念）：只有我還是個小寶寶

　　黃瀚：寶貝不怕，哥哥一直在你的身旁

　　……music……

　　王宸：你呀別跑別跑，小心我去告狀

　　薛子問：你呀來追來追，才不讓你找到

　　王宸（念）：姐！他又闖禍啦！

　　尹暢：你呀別吵別吵，吵得我好煩躁

　　邵君凌：你呀別管別管，不想聽你嘮叨

　　秦靜山&秦惜風：兄弟姐妹，相親相愛

　　郎持之&郭以恆：今天吵吵，明天就好

　　薛子問&王宸：舅舅外甥，也不例外

　　尤鹿鳴&黃瀚：誰叫我們，一起成長

　　合：啦啦啦~~你就是我最親愛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舅舅/外甥

　　合：啦啦啦~~這一生我想跟你相親相愛一起到老

 

 

第63章 想要抱抱

　　在節目中, 尹暢清楚地看到了跟拍組是怎麼闖進他家, 怎麼從楊娜口中問出自己和邵君凌的臥室位置。

　　雖然經過剪輯, 但關鍵信息仍然得到了保留，比如當楊娜說「邵君凌睡書房」的時候，後期為了強調這個差別對待, 特地加上了一個「冷風吹過」的音效。

　　然而，當觀眾以為攝影師會拍到「哥哥獨享大床、弟弟屈居書房一隅」這種畫面的時候，一陣旖旎緩和的背景樂響起, 邵君凌從尹暢的被窩裡爬了出來……

　　儘管已經知道當初被拍到了和邵君凌同床而眠的景象, 但當電視裡出現這一幕的時候，尹暢的心跳還是加速了。

　　而且這個節目非常有意思的一點是後期還以攝影師為形象代表做了卡通小人貼圖。比如這時就有個「目瞪口呆的攝像師」出現在屏幕一角, 表現出當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時的心情。

　　但浪漫的背景樂沒放多久就戛然而止，因為邵君凌從被窩裡爬出來後就開始手忙腳亂地給尹暢蓋被子。

　　邵君凌頭頂還出現了一句「快把哥哥藏好」, 來解釋他此刻的行為。

　　這是尹暢完全不知道的細節，在他印象中, 自己醒來後看見攝影師和導演，便尷尬地讓他們先出去了。沒想到那之前邵君凌像是在保護他一樣拉著被子替他蓋了個嚴嚴實實。

　　這還不止，為了增加喜劇效果, 節目還以多倍速快剪的方式重複播放了三遍邵君凌蓋被子的過程, 觀眾只看見他在尹暢四周快速地爬來爬去，簡直讓人噴笑。

　　蓋完被子後，邵君凌便蹲在床上瞪攝影師，後期又給他腦袋邊加了個浮動的「我瞪」字幕。

　　這下連電視機前的尹暢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邵君凌：「……」

　　之後吃早飯，邵君凌一邊吃包子一邊繼續瞪攝影師, 他腦袋邊又連續出現「我瞪x2」「我瞪x3」「我瞪x4」……直到第八個「我瞪」出現後，屏幕左下角出現了汗如雨下的攝影師小人。

　　尹暢越看越覺得可愛，伸手把邊上的邵君凌攬過來，讓他靠在自己臂彎裡，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

　　邵君凌：「…………」

　　才放了個開頭，邵君凌小狼狗般警覺凶悍的形象就已深入人心。

　　後面開始放其它嘉賓的情況，尹暢趁機看了一眼剛剛震動不休的手機。

　　黃瀚：「我的媽，你們兄弟倆平時居然也是睡一起的嗎？」

　　王宸：「尹暢你家是不是床不夠，要不要我給你贊助一張？」

　　黃瀚：「邵君凌給尹暢蓋被子那裡我真的要笑死了！」

　　郎持之：「哈哈哈哈哈哈他一直在瞪攝影師！」

　　王宸：「這節目後期可以！[大笑]」

　　秦靜山：「[大笑]」

　　尹暢原以為兄弟倆在家睡一起沒什麼，可當節目連著放完其它幾組嘉賓的居住現狀後，他沉默了。

　　王宸和薛子問雖是舅甥，但王宸自己在外面有房子，並不住在薛家。黃瀚和尤鹿鳴這對兄妹在家裡也各有各的房間。秦靜山姐妹常年生活在國外，可能考慮到經費問題，節目組未能前往拍攝。連尹暢認為關係最好的那對雙胞胎兄弟，在家居然也是分房睡的！

　　這麼一對比，反倒是第一天被抓到同床醒來的尹暢和邵君凌關係最好……

　　經歷了突擊拍攝的考驗後，幾組嘉賓陸續出發前往山頂村。

　　最先抵達的是那對雙胞胎兄弟，這兩人不愧是運動員家庭出身的小孩，上山時嗖嗖的，面不改色氣不喘。而且可能是在家裡被大人特地叮囑過，他們從出門到上山這一路上表現得都非常乖巧，連被主持人要求上交手機時也沒有抱怨。

　　接著是王宸和薛子問，他倆最折騰，從一開始薛子問在家裡賴床不肯起來，到吃早飯時挑三揀四，再到上山時哭天喊地抱怨節目組，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孩。

　　不過，第一期拍攝時，王宸還對這個驕縱的外甥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一路上和顏悅色地哄著供著。而且，王宸在自身的形象、裝扮上也頗為講究，絲毫不愧對他在粉絲面前「小仙男」的形象。

　　群裡的黃瀚調侃他道：「王宸，那是你嗎？」

　　王宸：「啥意思？」

　　黃瀚：「這一集裡的你真好看，像尹暢一樣會發光！」

　　尹暢：「……？」

　　黃瀚：「但我不得不說，前幾天那個在土窯村裡的你讓我懷疑咱們參加的是個非人節目。」

　　王宸：「別說了……」

　　王宸：「我要去賄賂一下節目組的後期！讓他們給我加點美白的濾鏡！」

　　黃瀚：「來不及了，你村夫般的舅老爺形象已經深入我心。」

　　王宸：「[大哭]」

　　秦靜山：「嚇得我都去敷面膜了……」

　　尹暢一邊看他們聊，一邊看節目。

　　這時他和邵君凌也到了，緊跟著他們的是黃瀚和尤鹿鳴。

　　黃瀚在群裡激動道：「啊，我和尹暢的歷史性第一次會晤！你們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他是什麼感受嗎？」

　　秦靜山：「什麼感受？」

　　黃瀚：「我當時差點被這哥們帥瞎眼了！我都不敢看他，真的像是神仙下凡啊！」

　　尹暢：「……」

　　王宸：「你個尹暢吹……」

　　節目裡尤鹿鳴的哭聲拽回了尹暢的注意力，此時尹暢和邵君凌都在看他們，當黃瀚把尤鹿鳴抱起來的時候，邵君凌也仰頭看向了尹暢，後期在他頭頂加了一行「我也想要抱抱」的心情解釋，但尹暢卻直接無視，轉身走了。

　　電視前的兩人看到這一幕，都愣了愣。

　　尹暢偏頭問邵君凌：「我當時沒抱你，你失望嗎？」

　　靠在他臂彎裡的邵君凌不自在地扭動起來：「我沒有、那麼想，它亂寫……」

　　尹暢：「……」

　　坦白說，如果尹暢是在得知「邵君凌是禮物」前看到這一幕，估計也會覺得節目組刻意誇大。如果他當時真抱了，那絕對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做出來給觀眾看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即便邵君凌嘴上反駁說「沒有」，但鏡頭中他眼裡的期待也是有目共睹的，否則節目組也不會這麼直白地標出來。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想，尹暢特地上微博看了一下網友們的實時留言，粉絲們果然對此展開了討論。

　　「和黃瀚一比尹暢真的是好高冷……」

　　「一個是溫柔哥哥，一個是冷酷哥哥，人設不一樣嘛。」

　　「覺得冷酷的哥哥更有魅力是怎麼回事？QwQ」

　　「可是邵君凌也很想要哥哥抱抱啊，你們沒發現他看黃瀚抱妹妹時很羨慕嗎？」

　　「沒錯，尹暢沒抱他他好失落哦！」

　　「等下！姐妹們，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邵君凌臉上根本沒有表情嗎？你們都是怎麼解讀出來的？」

　　「我也是……看不出來+1」

　　尹暢本來還覺得挺內疚，看到最後一句又差點笑出來。

　　他薅著邵君凌的腦袋，心想，等以後有機會，一定再抱抱他，滿足他的期待。

　　邵君凌：「……」

　　後面上了山，四組嘉賓們捧著節目組發的盒飯蹲在樹下吃，又被要求上交零食，期間王宸的抗議，尤鹿鳴魔音繞樑般的哭聲，那對雙胞胎兄弟初顯的桀驁，都被展現得淋漓盡致。

　　拍攝時覺得苦逼又無奈，現在節目播出，加上後期解釋和各種表情包，看起來卻格外搞笑。

　　而且，每次在放完其他人鬧場的畫面後，節目組都不忘剪出尹暢和邵君凌冷漠旁觀的鏡頭，並貼上「鎮定」「吃瓜」等後期標籤，一動一靜，形成鮮明對比，也為節目增加了不少綜藝效果。

　　不過，他倆特立獨行的表現卻引起了群裡小夥伴們無情的吐槽。

　　黃瀚：「當時都沒發現，尹暢和邵君凌怎麼這麼淡定……」

　　郎持之：「就是，顯得我們好蠢啊！」

　　王宸：「一點都不真實，感覺像節目組請的兩個演員！[摳鼻]」

　　尹暢：「注意你小仙男的形象，摳鼻子這表情不適合你。」

　　王宸：「……」

　　……

　　接下來是萬眾矚目的「搶房子」環節，大夥兒都知道尹暢和邵君凌當時住進了全村最破的房子，就等著這戲劇性的一幕發生。

　　不過，在那之前，節目先放了他們賽跑搶紅藍旗的過程。

　　大家記得，因為沒聽完主持人說遊戲規則邵君凌就衝了出去，導致雙胞胎和王宸那兩組嘉賓都被誤導，耽誤了搶旗子的時間。

　　但是，節目裡，當他們追著邵君凌跑出去的時候，挨千刀的後期居然在他們腦袋上都貼了哈士奇吐舌的表情包，並且搭配了《奔跑》的背景樂：「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

　　當主持人急著宣佈他們身後還有一面旗子要搶時，音樂聲緊急停止，他們腦袋上吐舌頭的哈士奇表情包瞬間變成了震驚的哈士奇表情包，唯獨邵君凌的沒變，還在勇猛地衝刺。

　　尹暢的手機在這一幕出現後就開始瘋狂震動。

　　秦靜山：「哈哈哈哈哈我要笑瘋了！沒想到我沒來的這一天發生了這麼好玩的事！」

　　郎持之：「為什麼要給我們貼狗頭！」

　　郭以恆：「[憤怒]」

　　尹暢也忍著笑回了一句：「後期可能是在嘲諷你們跟風？」

　　黃瀚：「啊，忽然覺得當時小鹿絆住我前進的腳步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情！」

　　王宸：「我特麼想殺了這節目組的後期！[衰]」

　　尹暢：「你剛說他們還可以……」

　　……

　　還好，這個遊戲結束後，王宸和雙胞胎那組都分到了不錯的房子，後期又大肆渲染了尹暢和邵君凌那個破茅屋，襯托出他們淒慘的境地，眾人的心態才平衡了一點。

　　晚上找食物箱子，邵君凌差點跟那對雙胞胎起衝突，郎持之和郭以恆爭強好勝的性格也被一點點呈現出來。

　　而且，看了節目才知道，他們當時沒搶到的這個寶箱裡是三明治、火腿腸和果汁。

　　在這個環節中，王宸和薛子問是最大的贏家，他們運氣很好地找到了一個藏著漢堡和炸雞的箱子，得到了最高熱量的快餐食物，隨即整個村裡都揚起了他倆魔性的狂笑……

　　而尹暢和邵君凌最後找到的饅頭雞蛋，是王宸他們不要了丟在那裡的。

　　回到破茅草屋後，尹暢和邵君凌還在《二泉映月》這種二胡的背景樂下，為了一瓶牛奶和一個雞蛋相互謙讓，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隨著夜幕降臨，尹暢最期待看到的一幕即將到來……

　　放完其他組嘉賓安頓下來後的情景後，電視畫面一黑，一行簡單的字幕伴隨著打字音效出現——

　　『累了一天，大家都準備休息了，不過，似乎還有意外發生。。。』

　　。。。

　　『尹暢&邵君凌家的院子』

　　屏幕再次亮了起來，出現在眼前的正是當天晚上從屋內偷偷溜出來的邵君凌。

　　畫面一陣顛簸，攝影師追了出去。

　　接著是工作人員上前和邵君凌交涉的一幕，因為邵君凌身上沒戴收音器，觀眾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群裡的小夥伴們也開始紛紛猜測。

　　黃瀚：「邵君凌半夜三更跑出去幹什麼？」

　　王宸：「跟尹暢吵架了？離家出走？」

　　秦靜山：「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之前感到被邵君凌盯上了的郎持之緊張道：「他該不會是去找我尋仇了吧？」

　　已經結束拍攝的郎持之很清楚這事沒有發生，但這擋不住他的腦補，就像上次打架未遂一樣，誰知道後來尹暢有沒有把邵君凌抓回去呢？

　　此刻，靠在尹暢身邊的邵君凌渾身僵硬，縮手縮腳，明顯不淡定了。

　　尹暢摟著他不讓他跑，還調侃他道：「怎麼，敢做不敢認？」

　　邵君凌：「……」

　　雖然尹暢說得很輕鬆，但心裡也緊張得不行，因為他還沒想好一會兒要怎麼跟邵君凌聊。

　　節目後期繼續用字幕方式為觀眾做了解釋——

　　『邵君凌說，要給哥哥去找吃的』

　　『他不許攝影師跟著，只答應讓工作人員陪同』

　　接著，屏幕中心出現了攝影師跪地哭泣的卡通表情。

　　『一個小時後。。。』

　　邵君凌身影再次出現，只見他一人抱著十根玉米，在黑暗的農村路上蹣跚走回來。

　　如果沒有工作人員用手機燈給他照著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孩子居然敢在這樣的夜晚跑出去……

　　等邵君凌抱著玉米進屋後，畫面漸漸暗了下去，一天結束了。

　　六個小時後，天亮了。

　　攝像機重新開啟，這一次出現在鏡頭中的是尹暢。

　　只見尹暢對著鏡頭猶豫著問道：「這個玉米是你們送的嗎？」

　　屏幕左下角出現了攝影師嘴上碑帖膠帶的卡通表情包，表示他不能說。

　　接下來發生的事，尹暢都知道了……

　　————

　　【小插曲】

　　尹暢：原來你想要我抱抱啊。^_^

　　邵君凌：我不是！我沒有！它亂寫！(/////)

 

 

第64章 不記得了

　　微信群裡的黃瀚後知後覺道：「天哪！我們那天早上吃的玉米居然是邵君凌去掰的！」

　　王宸緊接著發出了靈魂地拷問：「你們？你還吃了邵君凌掰的玉米？為什麼我和薛子問沒有？」

　　電視裡很快播出了之後的事——尹暢找黃瀚煮玉米, 聽了黃瀚的分析, 誤以為玉米是工作人員給他們的補償, 還大方地分掉一半。

　　邵君凌醒來後急急忙忙跑出來，看到黃瀚他們蹲在門口吃玉米，那怨念的眼神……

　　黃瀚：「[捂眼][捂眼][捂眼]」

　　更讓人憤慨的是, 尹暢居然還用一根玉米棒子指著邵君凌，讓他別挑三揀四。

　　群裡的小夥伴們看到這一幕都忍無可忍了。

　　秦靜山：「哇，尹暢你好過分！」

　　王宸：「靠, 如果我這麼對待薛子問, 他估計得嚎破嗓子！」

　　黃瀚：「可邵君凌為什麼不解釋啊？」

　　節目在這時候適時插播了尹暢前幾天在土窯村接受的採訪。

　　尹暢大感震驚的表情和無語凝噎的感動大大取悅了所有屏幕前的觀眾。

　　但黃瀚剛剛在群裡問的問題，也是尹暢想問邵君凌的：「我說, 你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邵君凌：「我怕你生氣，就想, 讓讓你，不跟你說了。」

　　尹暢被他噎了一下, 但仍納悶道：「為什麼我會生氣？」

　　邵君凌也不解釋理由，只一口篤定道：「你就是很容易生氣。」

　　尹暢：「……」

　　邵君凌此刻垂著眼、握著拳頭，也不知道是在難堪還是在鬱悶。

　　若是以前看到小傢伙這副樣子, 尹暢估計又要頭疼了, 但現在，他只覺得有趣。

　　尹暢伸手捏捏邵君凌的耳朵，一點都不想跟他較真，反而像哄小孩似的說：「那我以後不跟你生氣了，行不行？」

　　邵君凌躲閃了一下, 耳根迅速紅了：「隨、隨便你。」

　　尹暢笑了笑，繼續看節目，這事兒就被他這般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了。

　　此時電視裡的他們已經去廣場集合吃早飯了，秦靜山和秦惜風正是在這時候閃亮登場，後期在她們出現時加了夢幻般的場景特效和唯美的背景樂，誇張地渲染出這對姐妹花的顏值。

　　那時幾乎所有人都在盯著秦家姐妹看，但唯獨邵君凌在掃了她倆一眼後就轉移視線，直勾勾地仰頭望向了尹暢。

　　就因為這個畫風迥異的舉動，節目組專門給了邵君凌一個鏡頭，同樣的夢幻特效，後期還在他頭頂添加了一串心情註解：「還是哥哥好看~~~」

　　邵君凌：「……」

　　尹暢當時完全沒留意到邵君凌在偷看自己，現在看了節目，不由一怔……隨即樂得心花怒放。

　　他偏頭看身邊的邵君凌，原來小傢伙這麼喜歡他啊。

　　怕邵君凌覺得不好意思，尹暢也不點破，就這麼摟著他——這個姿勢很方便「動手腳」——碰碰他的頭髮，碰碰他的耳朵，感受著小傢伙在他懷裡不安地扭來扭去。

　　介紹完新登場的秦家姐妹後，五組嘉賓就開始做那個拿食物卡的任務了。

　　尹暢記得他們在這個環節靠著邵君凌逆天的記憶力拿了第一，他當時就覺得邵君凌很厲害，但在節目裡看到弟弟的表現，尹暢還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接到任務卡後，邵君凌第一個衝出去的時候，電視裡響起了《名偵探柯南》那首讓兇手聞風喪膽的柯南破案背景樂……

　　與此同時，屏幕右上角出現了一個村落小地圖，並用紅線畫出了廣場到村民家裡的最短距離。

　　邵君凌就在這首激昂的樂曲中，沿著地圖中的那條紅線，帶著尹暢和跟拍團隊到了目的地！

　　不止這一個，接下來他們去的所有任務地點，邵君凌走的也都是最短距離。

　　當然，節目不會只放尹暢和邵君凌這一對，中間還穿插著放了其它幾組的情況，可一旦畫面切到別人，就見他們無頭蒼蠅般轉來轉去，連背景樂都變成了那種慢吞吞的、沒什麼節奏感的。

　　而放到尹暢和邵君凌，背景樂又換成了「柯南」……如此一來，邵君凌這組就和其它組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但過分的不是邵君凌在這個環節裡開掛般的記憶力，而是他接下來的一個舉動。

　　中間，黃瀚和秦靜山都曾帶著妹妹來跟邵君凌求助，這兩次邵君凌都是被尹暢逼著才回答的，第一次他告訴黃瀚的也是最短捷徑，但第二次在面對秦靜山時，他說的路線和小地圖上的路線不同。

　　節目組後期特地用兩條不同顏色的線標示出來，儘管秦靜山和秦惜風順利找到了任務地點，但觀眾們卻清楚地看到，她們姐妹倆繞了遠路。

　　尹暢立即偏頭看邵君凌：「你……」

　　邵君凌一看瞞不住，神色慌亂，掙扎著想跑。

　　尹暢一把把他抓回來禁錮在懷裡……

　　正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節目中就插播了工作人員對邵君凌的採訪。

　　「邵君凌，當時為什麼沒告訴秦靜山姐姐她們最近的距離？」

　　尹暢一頓，專注地等著屏幕中邵君凌的回答。

　　但邵君凌卻垂著眼睛陷入了沉默，可能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這段被節目組快進了，字幕特地提示「過了一分鐘」，屏幕下方還出現了攝影師打瞌睡的卡通表情包，但播放時只用了四五秒。

　　工作人員笑道：「不想不回答的話就不能出去哦。」

　　邵君凌抬起眼皮：「我……不記得了。」

　　工作人員：「……」

　　卡通圖像的攝影師小人又出現了，這一次是一臉無語、滿頭瀑布汗的表情。

　　——特麼他這個記性說不記得誰信啊！隨便撒個別的謊也比說這個強啊！

　　尹暢也被邵君凌的反應搞得哭笑不得，節目裡不說，現實中他可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為什麼這麼欺負她們？」尹暢逮著邵君凌逼問。

　　邵君凌無處可躲，滿臉通紅道：「我、我……不高興！你……拍我後腦勺！」

　　尹暢一愣，所以，邵君凌是因為不爽自己當時逼他說，所以故意耍她們兩姐妹？

　　尹暢反省了一下，覺得可能是自己的方式太過粗暴，才引發了邵君凌的叛逆心理……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惡作劇的邵君凌也讓尹暢覺得好可愛。

　　他摸摸邵君凌的後腦勺，像安撫炸毛的貓一樣安撫他道：「呵呵，好了，我道歉，以後不拍你腦瓜了。」

　　邵君凌還以為哥哥會生他的氣，警覺了半天，結果尹暢居然跟他道歉了？

　　這……這讓邵君凌感覺更緊張了！

　　相處一年，邵君凌自以為摸透了哥哥的脾氣和性格，已經知道用什麼方式跟他相處了。可尹暢這兩天就像是轉了性似的，不但行為舉止反常，連說話的語氣都處處不對勁。

　　邵君凌心裡很慌。

　　「我、我要上廁所……」他找了個借口，終於掙開尹暢的懷抱跑掉了。

　　尹暢失落地歎了口氣，隨手拿起手機來看，秦靜山果然在節目組裡對邵君凌的舉動進行了抗議。

　　秦靜山：「邵君凌……」

　　秦靜山：「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大哭]」

　　秦靜山：「尹暢，快把你弟弟叫出來給我一個解釋……[捂眼哭]」

　　一群人在下面喪心病狂地笑：「哈哈哈哈哈哈！」

　　尹暢也笑呵呵地替邵君凌回復：「別太放心上，他騙你跟你沒什麼關係。」

　　秦靜山：「為什麼？」

　　尹暢：「他主要是跟我賭氣，你不小心躺槍了而已。^_^」

　　眾人：「……」

　　黃瀚：「誒？剛剛才發現，邵君凌的頭像又換了誒。」

　　尹暢點開一看，還真是換了，但不是換新的，而是換回去了。估計是因為「小蛋糕」已經沒什麼提示用途，所以邵君凌拿到手機後就換掉了。

　　黃瀚：「他頭像那個人是你嗎？@尹暢」

　　尹暢：「嗯，是我……」

　　邵君凌以前的頭像用的正是尹暢的照片，好像是他們一起去瑞士玩的時候邵君凌自己拿手機偷拍的。但拍得有點糊，邵君凌截出來當頭像的部分還只是側臉的局部，要不是其中一角顯示出尹暢當時系的一條圍巾，尹暢都不一定辨別得出來。

　　秦靜山問道：「他為什麼用你的照片當頭像？」

　　王宸：「你們看了這期節目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邵君凌明顯是個『兄控』啊。[摳鼻]」

　　眾人恍然大悟，是啊，邵君凌為了讓尹暢吃好的，自己啃白饅頭；怕尹暢挨餓，半夜起身給他去掰玉米；所有人看秦家姐妹的時候，他看尹暢……這兄控屬性是妥妥的沒跑了！

　　尹暢聽他們這麼一分析，又看了看邵君凌的頭像，心裡莫名感覺甜絲絲的。

　　不過，他上廁所怎麼上了這麼久都沒有回來？

　　「邵君凌？」尹暢揚聲叫他，「邵君凌！」

　　「嗯……」邵君凌遲遲才應了一句，聽聲音，估計是躲在臥室裡。

　　「你怎麼不看節目了？」尹暢也站了起來。

　　「不想看了。」正在微信群裡窺屏的邵君凌聽到腳步聲，趕緊按掉手機，把發燙的臉埋進枕頭裡。

　　聽邵君凌說不想看，尹暢也有點興致缺缺。而且，每一期節目分兩集播放，算算時間這一集放得也差不多了，估計在他們「吃完中飯」後就會結束。

　　尹暢往床上一躺，拿起手機上節目官博看評論——

　　「啊啊啊《超級星生活》太好看了！看了第一集 就被尹暢他弟弟圈粉了！」

　　「看到最後就一個感覺：被邵君凌秀了一臉？」

　　「尹暢教育邵君凌要分享那邊三觀好正哦！」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邵君凌很可憐嗎？他一直在看尹暢，討好尹暢，但得到的關注跟其他小孩比起來卻是最少的！」

　　「不是親兄弟的關係吧，我也感覺尹暢對他挺冷漠的。」

　　「難道你們就沒看到尹暢對邵君凌的寵愛嗎？比如搶旗子那裡，尹暢拿到旗子後就給了邵君凌！邵君凌把兩根旗子抱在懷裡的驕傲樣子真是萌死我了！」

　　「小姐妹，別在尹暢那對兄弟裡費心找糖吃了，這一點還不夠塞牙縫的。快來關注一下黃瀚和小鹿吧！這對兄妹才是高甜！」

　　「怎麼辦好喜歡邵君凌啊！高智商小面癱！對他哥哥好寵！尹暢就是個傻白甜！啊！想嗑這對兄弟CP！有沒有同類型的小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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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暢：「？？？」他傻白甜？什麼亂七八糟的！

　　雖然如他所料也出現了一些爭議，但對於第一集 就有這麼多網友喜歡邵君凌這一點，尹暢還是有點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尹暢：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_^

　　邵君凌：我、我……沒有（聲細如蚊）……

　　尹暢：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邵君凌：……(/////)

　　————

　　PS.邵君凌那個找村民家的背景樂，網易音樂搜「大野剋夫」，熱門第一首，有興趣讀者的可以去感受一下。

 

 

第65章 表情包熱潮

　　當晚, 連有陣子未聯繫的柏肖知和賈司齊都給尹暢發了微信來。

　　賈司齊：「尹暢哥, 我們看你和你弟弟拍的綜藝啦！好好看！」

　　柏肖知：「上次聽你吐槽你弟, 我還以為他很熊，看了節目我想問……你是不是對你弟弟有什麼誤會？我覺得他對你很好啊！」

　　尹暢看到柏肖知這話也有些訕訕，現在一回想, 邵君凌往王宸鞋子裡倒蜂蜜就是典型的小孩子惡作劇行為，他還小，不懂事, 以前恐怕也沒有人教他去了別人家裡要如何注意言行舉止, 會有那樣的表現情有可原。何況，邵君凌做那件事的出發點也是為了他……而後面會砸蜂蜜罐子, 也不過是受了無端的指責，覺得委屈。

　　——就那麼點兒事, 他當初怎麼就給氣成那樣了？

　　尹暢瞥了邊上的小傢伙一眼，忽然想起邵君凌剛剛控訴的「你就是很容易生氣」……嘴角抽了抽。

　　他回了柏肖知兩句, 柏肖知又道：「本來是衝著你去看的，結果我和47都被你弟弟圈粉了哈哈！他好有個性誒！」

　　見柏肖知誇獎邵君凌，尹暢心裡頭喜滋滋的：「是麼？」

　　柏肖知：「嗯, 我猜你們這檔節目會爆！」

　　能不能爆尹暢不知道, 每個大型綜藝在策劃時都有專門的團隊研究市場方向、觀眾喜好和營銷方式。

　　節目組會花重金邀請他們參加，自然是認定他們有足夠的話題度。但一檔節目能不能徹底火，有時候還是得看運氣，看有多少觀眾願意自發宣傳。

　　這些都是陸靈鵑跟他分析過的。

　　群裡的嘉賓們似乎一點不為此擔心，畢竟都還小, 拍攝完就覺得大功告成了。

　　尹暢也沒太放在心上，他放下手機看向邵君凌，得知這傢伙是尹東要送給自己的禮物已經是他認為參加這檔綜藝最好的收穫了。

　　第二天，《超級星生活》在各大網絡播放平台上線，薛家的豪宅、孟青二婚之女、已逝影帝曾打算收養的孩子、秦安導演的兩個女兒……每一個話題都能讓媒體高潮。

　　大篇大篇與節目相關的八卦文章開始出現在網上，帶動了無數路人前往觀看節目。

　　第三天，該檔節目就迎來了井噴式的熱議，數個與之相關的話題上了微博熱門，網上隨處可見網友們對節目中一些細節的討論。

　　比如，搶旗子那邊，當邵君凌他們被貼狗頭奔跑時，黃瀚還在原地耐心地哄尤鹿鳴：「小鹿，去那邊幫哥哥拿紅色的旗子好不好？」

　　尤鹿鳴抱著黃瀚的脖子不撒手，扁扁嘴撒嬌道：「不要……」

　　黃瀚：「那哥哥抱你過去拿好不好？」

　　尤鹿鳴：「好~」

　　然而等黃瀚哄完尤鹿鳴抬頭，旗子早就沒了！

　　就這麼一個片段，被網友做成動圖發在網上，讓黃瀚獲得了「史上最寵妹妹的哥哥」的稱號。

　　還有，尹暢去搶完藍旗返身回來後和剛剛被去掉狗頭的王宸狹路相逢，兩人那一瞬間的表情對比，也被網友特地截圖出來放在網上。

　　「第一次發現尹暢這麼俏皮啊，他還跟王宸炫耀！」

　　「有這麼個坑舅舅的外甥！王宸估計快被氣死了吧哈哈哈！」

　　……

　　然而，雖然每組嘉賓都很吸睛，但根據節目組官方統計發現，邵君凌的熱度是所有嘉賓中上升最快的。

　　尹暢和王宸這樣的流量明星本身就自帶話題度，引發熱議並不稀奇，但邵君凌卻只是在大半年前爆出的負面新聞中露過一個臉。

　　群眾的記憶力很差，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鮮事，一年下來，大家早都把之前的醜聞淡忘了。

　　現在看到邵君凌出現在綜藝中，嶄新的面貌不但顛覆了他此前在人前的可憐形象，也讓大家對他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有網友把主持人最開始說的那句「以各位的出身，可能都沒機會體驗這樣的生活吧」專門截屏出來，又翻出了邵君凌去年被爆出在福利院「受苦受難」的新聞，貼在一起，底下附上邵君凌吃盒飯時狼吞虎嚥的動圖和冷漠旁觀的問號臉，以此來嘲諷節目組對邵君凌的低估。

　　當然，若邵君凌只是個吃得了苦的普通小孩，也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

　　關鍵是他之後的種種表現都特別讓人意外，比如半夜溜出去給尹暢掰玉米，在找任務地點時開掛的記憶力，以及面無表情地欺騙秦靜山姐妹還不肯承認這些，就像柏肖知說的，太有個性了。

　　有不少人是先看到綜藝裡的邵君凌，對他產生了好奇，再去翻他過去那些新聞，反而對他更加憐愛。

　　於是，節目中邵君凌的片段被網友們翻來覆去地觀看、剪輯，發在話題組，現在網上針對他個人的討論度居然和尹暢他們不相上下。

　　又比如，邵君凌和雙胞胎搶那個晚餐箱子那一段，明明已經看到郎持之他們距離寶箱比自己近，邵君凌卻仍然不肯放棄地衝過去。有網友專門對比了一下，發現邵君凌當時跑過去的速度是郎持之他們的兩倍。

　　她貼出來後感慨：「弟弟真的好勇猛……」

　　就這麼一條普通網友發的微博，因為帶了「邵君凌」這個tag，被轉了上千條，底下一片網友圍觀討論。

　　「這是對吃的有多大的執著才能在一瞬間飛過去？[允悲]」

　　「後面他被尹暢拉住說『算了』那裡，我都想替弟弟說『哥你不懂生活的辛酸』……[允悲]」

　　「沒搶到的結局就是兩人在《二泉映月》的背景樂下挨餓…… [允悲]」

　　「還要半夜起床去給哥哥掰玉米，心好累。 [允悲]」

　　「哥哥肯定對他很好吧，否則邵君凌怎麼能這麼貼心？[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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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網友因為心疼邵君凌的玉米被分，特地做個尹暢抱著玉米微笑的表情包，配字：「兄弟，吃玉米嗎？」邊上附著「邵君凌式瞪眼」的表情包。

　　這條微博也引發熱轉，甚至帶動了網友們做表情包的熱潮。

　　接著，「邵君凌式頭疼」「邵君凌式鄙視」「邵君凌式冷漠」等表情包開始席捲網絡，成了沙雕網友們最近跟路人朋友宣傳這檔綜藝的最佳方式。

　　——你不知道這圖啥意思？抱歉，那你已經落伍了！

　　後來連官博都發了那張尹暢抱著玉米的圖，但換了配字：「看《超級星生活》嗎？尹暢請你吃玉米！」

　　晚上，秦靜山把官微這一條截了個圖發在群裡：「你倆火了。」

　　緊接著，黃瀚也相當配合地發了張自己和小鹿蹲在門口茫然啃玉米的gif。

　　王宸：「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要不要這麼皮？」

　　尹暢見了，也發了一張從微博上看到的表情包，那是粉絲給他做的「尹暢式炫富」，截的是他當初在飲料攤邊跟王宸炫耀「美食卡」那一幕。

　　王宸：「……靠！」

　　黃瀚：「哈哈，網上真的好多表情包，我經紀人發了好多給我看。」

　　接著黃瀚發了幾張圖，尹暢見了也不甘示弱，甩出一片他讓陸靈鵑在網上搜集的邵君凌表情包。

　　群裡一片歡騰：「用起來用起來！以後聊天就用這些！」

　　邵君凌躲在書房裡跟薛子問打遊戲，剛結束一局，下意識偏頭看看臥室裡的尹暢，卻見尹暢靠在床邊，一直看著手機發笑。

　　他哥這副傻乎乎的樣子已經有兩三天了，嚇得邵君凌都不敢靠近……

　　邵君凌一邊狐疑地想著他哥出了什麼毛病，一邊切出去看了一眼微信。

　　不看還好，一看嚇壞了，只見群裡鋪天蓋地全是他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尹暢發的。

　　邵君凌立即抓著手機跑出去，咬牙瞪著尹暢，一副氣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尹暢察覺到邵君凌出來，一抬頭看見他這副樣子，問他：「怎麼了？」

　　「你、你……」邵君凌紅著臉控訴，「你欺負人！」

　　「我怎麼欺負你了？」尹暢有一點懵。

　　邵君凌不上微博，自然不知道網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事，看到那些圖，他還以為是尹暢做的。

　　尹暢沒猜到邵君凌的心思，但邵君凌現在瞪他的表情讓他聯想到「邵君凌式瞪眼」的表情包，忍不住又想笑。

　　他眼角眉梢透露的笑意對邵君凌來說無疑是更進一步的調侃和刺激。

　　邵君凌跟尹暢講不清楚道理，衝動地撲上去，伸手就想去捂尹暢的嘴——可惡，欺負人還要笑！

　　尹暢一愣，反而笑得更歡了。

　　這兩天，尹暢總感覺邵君凌在躲他，他也反思過，最後把這歸因於是邵君凌透露了自己是禮物那件事，覺得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他看了節目播出，發現上綜藝跟他想像中不一樣，所以一時半會兒有點害羞。

　　但管他呢，尹暢一點也沒糾結邵君凌的想法，他只覺得邵君凌惱羞成怒的樣子特別可愛。

　　現在小傢伙主動撲上來，正遂了尹暢的意。

　　邵君凌捂了一會兒尹暢的嘴巴，發現根本擋不住哥哥的笑，而且尹暢還一直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看著他……他又開始心慌了。

　　就在這時，尹暢一手抓住了邵君凌的手腕，一手扣住邵君凌的腰，抱著他在床上滾了半圈，緊緊摟在懷裡。

　　隨即，尹暢就放肆地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揉他腦袋，嘴上說著：「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邵君凌的心臟一陣狂跳，掙扎著還想跑。

　　尹暢捏捏他的耳朵，挑眉道：「你不是很喜歡我嗎？到底在躲什麼啊？」

　　邵君凌：「…………」

　　「昨晚怎麼跑去一個人睡了？」尹暢故作不高興地問，「晚上不跟我睡了嗎？」

　　邵君凌就像一隻醉蝦，縮在尹暢懷裡，動不得，跳不得，整個人都軟綿綿的，連自己到底想說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樣的哥哥……真的好可怕。

　　————

　　【小插曲】

　　尹暢：你不是很喜歡我嗎？到底在躲什麼啊？

　　邵君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什麼會爬到哥哥的床上來？我本來想說什麼來著？

 

 

第66章 互換家長

　　尹暢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跟一個人膩在一起, 他甚至有點無心去工作。

　　可沒辦法, 大部分通告都是幾個月前就定下的, 尹暢不得不出門。不過，他一空下來就會刷手機，在《超級星生活》超話裡找拍攝時他沒有留意到的細節——按照網友和粉絲的話說, 這叫「找糖吃」。

　　比如邵君凌給他蓋被子的快剪動圖、邵君凌在車上主動牽他手的舉動動圖、邵君凌偷偷看他的小表情圖……尹暢都悄悄存下來看了數十遍了。

　　得知邵君凌原來這麼在乎他、依賴他，尹暢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記得上一次去土窯村，尹暢還跟其他嘉賓一樣抗拒去錄節目, 出發前他甚至還默念了無數遍「一切都是工作」才順利切換好狀態。可這一次, 還沒到拍攝時間尹暢就已經開始期待跟邵君凌再一次同行了。

　　不過這種感覺，其他人好像沒有。

　　第三次拍攝前工作人員提前告訴了他們, 地址在雲南某熱帶雨林村，臨行前一天, 群裡的小夥伴們就開始哀嚎，尹暢卻在家裡一邊哼著歌一邊收拾行李。

　　收拾完後, 他瞟了眼邵君凌，那傢伙這幾天沒事就橫著手機全神貫注地劃拉。

　　「還在玩遊戲？」尹暢問他，「東西收拾好了嗎？」

　　據說這次拍攝地點在野外, 節目組特地通知他們攜帶野外徒步鞋和一些防蚊蟲的噴劑。

　　「還沒, 」邵君凌的神情格外嚴肅，「我在戰鬥。」

　　「……在玩什麼？」尹暢起身走過去，「和薛子問一起嗎？」

　　邵君凌過於專注，這次連應都沒應。

　　尹暢看到邵君凌手機屏幕上過的畫面，愣了愣：「dota？」

　　邵君凌正操控著他的英雄跟人對砍, 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不是。」

　　尹暢有點不高興他這態度，心思一動，繞到他身後，從後面抱住他。

　　邵君凌渾身一震，結果就這麼一分心，他掛了。

　　「你……」邵君凌急道，「我死啦！」

　　「哦，你死了。」尹暢調侃了他一句，語氣很是無所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在玩什麼？」

　　邵君凌氣得想炸毛，但又對尹暢的霸道無可奈何。

　　他一邊等復活，一邊回答道：「王者榮耀，薛子問叫我玩的。」

　　尹暢：「好玩嗎？看你這兩天玩得很開心麼。」

　　邵君凌點點頭：「好玩！」

　　尹暢笑了笑，他記得自己也曾跟埃文玩過一陣子dota，現在電子遊戲行業這麼發達，估計邵君凌也會深陷其中。但他並不會干涉邵君凌玩遊戲，何況現在是在放假，這是小孩子本該享有的快樂時光。

　　眼看讀秒快結束了，邵君凌不自在地扭了扭，叮囑尹暢道：「一會兒，你不要動，我要專注！」

　　尹暢「哦」了一聲，覺得邵君凌認真的模樣格外搞笑。

　　但看邵君凌玩了一會兒，尹暢卻忍不住吐槽道：「你這走位不行啊。」

　　邵君凌：「……」

　　尹暢：「剩這麼點血你還上？不是找死麼……哦，你又死了。」

　　邵君凌：「……你！」

　　尹暢看他憋紅了臉，拎了拎他的耳朵，笑道：「你什麼？我可沒動你，你自己死的。」

　　耳朵彷彿是邵君凌的軟肋，被尹暢一捏住，他就渾身無力地敗陣下來。

　　「你會玩嗎？」邵君凌耷拉著腦袋問。

　　尹暢：「不會，但我玩過類似的。」

　　邵君凌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兩眼一亮：「那……一起嗎？」

　　尹暢是沒什麼玩遊戲的時間的，不過既然邵君凌這麼期待，偶爾陪陪他也不是不行。反正明天就要去拍攝了，今晚至少還有些時間。

　　「好。」尹暢取了自己的手機，把邵君凌說的那個遊戲下載下來。

　　邵君凌看尹暢真願意陪他玩，有點意外，他積極地向尹暢解釋了一番薛子問之前教他的一些遊戲規則、部分英雄以及玩法。

　　尹暢做完新手任務道：「來，先隨便開兩局，我找下感覺。」

　　邵君凌拉他和薛子問組隊，開了語音。

　　「這誰啊？」手機裡傳來薛子問的聲音。

　　邵君凌：「我哥。」

　　薛子問驚了，尹暢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非常「偉岸」的，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尹暢哥哥。」

　　尹暢：「嗯，開始吧。」

　　陪兩個小學生玩遊戲，對尹暢來說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他們打的是菜鳥青銅局，尹暢一個新手，還在適應中，自以為打得很一般，卻沒想到還能帶邵君凌和薛子問躺贏。

　　那倆小傢伙的遊戲意識太差了，走位、配合都有問題，薛子問的實力似乎稍微強一些，但也不是勝在操作上。

　　至於邵君凌……哎，尹暢都不忍心打擊他。原本還以為小傢伙這麼高智商，遊戲也會玩的不錯，看來還是個小白。

　　尹暢打了兩局就退出了隊伍。

　　邵君凌以為哥哥覺得沒意思，有些悻悻。

　　尹暢點了點遊戲頁面，自顧自研究了一番，對邵君凌道：「手機給我。」

　　邵君凌納悶地把手機交出去，尹暢接過一看，果然，這傢伙只有三個英雄，銘文裝備什麼都沒有。

　　尹暢問他：「你有什麼想玩的英雄嗎？」

　　「嗯，孫悟空、孫策、百里玄策……」邵君凌報了一串，大都是薛子問告訴他的，「不過那些，都要錢，玩一段時間才有。」

　　尹暢操作著邵君凌的手機，往他賬號裡充了三千塊錢：「現在你想玩什麼英雄直接買就行了，還有皮膚，那個也能增加英雄屬性……銘文你自己研究一下，這邊用鑽石能抽獎，把頁面全開了，然後按照各個英雄的屬性裝備上，會變得厲害一點。」

　　邵君凌看著右上角出現的一串點券數字，驚得張大了嘴巴。

　　作為一個人民幣玩家，尹暢從來不覺得為遊戲充錢是一件需要糾結的事情，只要邵君凌玩得開心就行。至少，不能讓他在薛子問面前露窮。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尹暢起身道，「等你把英雄練好了，帶我飛啊。」

　　邵君凌：「……！！」

　　次日一早他們就坐飛機趕赴雲南，眾嘉賓仍在機場會合，一同坐車前往拍攝地。

　　尹暢沒再讓薛子問把邵君凌拉走一塊兒坐，直接讓他呆在自己身邊。從機場到拍攝地還有三個多小時車程，坐前排的薛子問閒著無聊，爬起來朝邵君凌晃晃手機：「嘿嘿嘿，玩嗎？」

　　邵君凌點點頭，結果兩人剛把遊戲開起來，前面就響起了王宸訓斥薛子問的聲音：「車上還玩遊戲！小心我告訴你媽媽！」

　　薛子問：「嗚……」

　　邵君凌忐忑地僵在那裡，斜眼看了看尹暢，不知道還玩不玩得了。

　　尹暢低聲道：「你玩吧，就玩一局，別多玩，車上晃，對眼睛不好。」

　　邵君凌：「……嗯。」

　　接下來，尹暢還湊在他身邊，一邊看他玩，一邊柔聲指點他怎麼操作。

　　聽著身後傳來的絮絮低語，薛子問都快嫉妒哭了，尹暢哥哥真的太好了，他真想跟邵君凌換個家長！

　　到了拍攝地，主持人老羅詢問他們：「大家回去有沒有看節目啊？」

　　眾人齊聲道：「看了！」

　　「那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己的弟弟妹妹或是哥哥姐姐變得比平時更可愛了呢？」說這句話的時候，老羅意有所指地看了尹暢一眼。

　　大夥兒習慣了故意跟節目組作對，紛紛說「沒有」，唯獨尹暢牽著邵君凌的手，但笑不語。

　　老羅看向幾個說「沒有」的嘉賓，問：「那想不想把你們的兄弟姐妹換掉啊？」

　　薛子問下意識地大聲道：「想——！」

　　王宸氣道：「我還想換掉你這個笨蛋呢！」

　　眾人一陣狂笑。

　　老羅笑說：「那好，我們這一次就搞搞特殊，來交換一下各自的兄弟姐妹以及舅舅吧！」

　　他們以為老羅也是在開王宸他們玩笑，「嘻嘻哈哈」沒有在意。

　　但老羅緊接著就宣佈了本期拍攝的規則：所有家庭都要根據抽籤重新組隊，在接下來的一天半里，嘉賓們需要把抽籤選中另一半當成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起住宿一起活動。

　　尹暢愣道：「真要換？」

　　老羅接過工作人員遞給他的抽籤盒道：「當然是真的！來，每組派出弟弟妹妹和外甥做代表來抽，抽到幾號家庭，就自動和該組的家長組隊。」

　　黃瀚見尤鹿鳴歪著嘴又要哭，忙舉手問道：「有沒有可能仍然抽到原本的家庭？」

　　老羅笑道：「有，但幾率很小哦。」

　　五個小傢伙上去抽，還真的沒有一個抽到自己家庭的。

　　最後重新組合的結果分別是尹暢和薛子問，王宸和尤鹿鳴，黃瀚和郭以恆，郎持之和秦惜風，秦靜山和邵君凌。

　　薛子問的願望得以實現，激動得想仰天長笑；雙胞胎兄弟也對新隊友感到新鮮；尹暢卻有點鬱悶，他好不容易想多跟邵君凌相處相處，沒想到一來就被節目組強行分開了。

　　尹暢遺憾地拍拍邵君凌的背，叮囑他道：「好好表現，不要欺負靜山姐姐哦。」

　　邵君凌「嗯」了一聲，逕直走到了秦靜山身邊。

　　秦靜山表面平靜，內心卻忐忑不安……想起這小子在上一期節目時捉弄她繞遠路那事兒，秦靜山很擔心邵君凌故意給他使絆子。

　　之後，老羅就宣佈了第一項活動，走通天道比賽。

　　所謂通天道，就是懸掛於兩棵望天樹之間的橋樑，高十米，整個橋樑的底部都是透明玻璃，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空中一樣。聽著沒什麼，但真走在上面，那個高度會讓不少人產生心理恐懼。

　　所有嘉賓按組走，根據各自經過通天道的時間排出次序，用時最短的有優先選房權。

　　————

　　【小插曲】

　　尹暢往邵君凌遊戲裡充了三千塊。

　　邵君凌：「……」哥哥好浪費！

　　尹暢：「等你帶我飛。」

　　邵君凌：！！！我要努力！

 

 

第67章 尋找水源

　　老羅握著秒錶問：「有誰想先走？」

　　薛子問舉著手自告奮勇道：「我們！我們！」

　　換到了理想的家長, 薛子問雀躍的心情溢於言表。

　　「那就尹暢和薛子問先來？」老羅讓開身子, 露出身後長約三十米的通天橋, 做了個「有請」的姿勢。

　　「尹暢哥哥！」薛子問主動牽住尹暢的手，在主持人開始計時後，就飛快地拽著尹暢往對面的平台跑。

　　兩人毫無困難地通過了玻璃橋樑, 用時僅十五秒，可以說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

　　「接下來哪一組？」老羅又問。

　　「我們！」第二組站出來的是剛和秦惜風組隊的郎持之。

　　十四歲的郎持之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無論是對年長的秦靜山還是對年幼的秦惜風都非常有好感, 這一回能和秦妹妹組隊, 他非常激動，已迫切地想在小美女面前表現表現了。

　　秦惜風沒薛子問這麼沒心沒肺, 走之前還跟姐姐依依惜別了一番，最後又看了一眼邊上的邵君凌, 臉上是一副欲語還休的表情。

　　他們這組過橋用了二十三秒，並不快, 因為秦惜風上了玻璃橋後有些害怕，扶著護欄走得戰戰兢兢。

　　郎持之原本有些著急，結果就聽秦惜風膽怯地喊了他一聲：「郎大哥……」

　　這一聲嬌滴滴的「郎大哥」把郎持之小小男兒身軀裡對女孩子熊熊的保護欲都叫出來了, 他立即慢下腳步, 耐心地安慰道：「別怕別怕！慢慢來！」言語盡顯呵護之意。

　　一群工作人員看在眼裡，都露出了姨父姨母般的笑容。

　　第三組便是準備緊跟妹妹步伐的秦靜山。

　　就剛剛這一會兒，秦靜山已經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了。兩期拍攝下來，她也知道邵君凌的實力，只要這小子不故意跟她作對, 應該沒什麼問題。

　　秦靜山暗暗下決定要和邵君凌好好相處，讓邵君凌意識到女神的魅力。

　　抱著這樣的心情，秦靜山自信滿滿地帶著邵君凌上了橋，然而，她才小跑了一段路，就發現邵君凌沒跟上來。回頭只見那小子拖沓拖沓地跟在後面，走得跟烏龜爬似的……如果邵君凌是害怕也就算了，可那小子直視前方，臉上根本沒有表情。

　　「邵君凌！快點！」秦靜山催他。

　　邵君凌的腳步稍稍快了那麼一丟丟，但仍然優哉游哉、閒庭信步。

　　看到這一幕，秦靜山氣得簡直要當場暈倒——啊啊啊，邵君凌到底是跟她有什麼仇！

　　他們最終過橋的時間是二十六秒，比秦惜風他們還慢了三秒，暫時排名最末。

　　到了橋那一頭，秦靜山就鬱悶地跟尹暢告狀：「尹暢，你看看你弟弟！」

　　邵君凌跟秦靜山過橋的時候，尹暢也一直在關注著他。

　　但尹暢懷疑邵君凌可能有點恐高，因為邵君凌剛上玻璃橋的時候往下看了一眼，接著腳步就有明顯的停頓和遲緩。雖然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但那之後邵君凌就再也沒敢往下看過。

　　當然，這只是尹暢單方面的猜想，畢竟在大部分人看來，邵君凌表現得都像個正常人，所以他用那個速度過橋就好像是故意在拖秦靜山的腳步一樣。

　　對於秦靜山的控訴，尹暢給予了表面上的安撫，之後他走到邵君凌身邊，做出要批評他的樣子。

　　但誰都不知道，尹暢背對著他們在邵君凌耳邊說的是：「你還好吧？」

　　邵君凌抬手擦了下嘴，悶聲道：「沒事。」

　　最後只剩下黃瀚和王宸那兩組了。

　　聽說要隊伍重組時，王宸也有點期待，但看著薛子問抽到尹暢後歡天喜地的樣子，又莫名有點憋屈。

　　——尹暢真有這麼好嗎？他前兩期能那樣出風頭不就是靠著邵君凌？不管是第一期找任務地點，還是第二期的尋寶，邵君凌的實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他上次還為薛子問去街頭賣藝了誒！這小東西怎麼這麼沒良心！

　　王宸心裡賭氣地想，等他重新組了隊，一定要對新隊友比對薛子問好千倍百倍，讓那個小混蛋嫉妒萬分。最好能換到郭以恆這種稍微懂事點的大孩子，秦惜風那樣乖巧的妹妹也不錯，或者邵君凌——雖然他跟尹暢有那麼一點不對付，但邵君凌確實是個強力的小幫手。

　　但王宸萬萬沒想到，抽中他的居然是尤鹿鳴！

　　此刻，聽著尤鹿鳴的哭聲，王宸簡直頭痛萬分。

　　黃瀚之所以還沒走，就是在焦頭爛額地安慰尤鹿鳴呢：「小鹿乖呀，舅舅也很好的，你看，舅舅長得高高帥帥，還會唱歌……」

　　等尤鹿鳴的哭聲好不容易弱了下去，黃瀚趕緊握住王宸的手道：「舅舅！我家小鹿就托付給你了！」

　　見黃瀚眼裡閃著老父托孤般懇切的淚花，王宸有些動容，頓時又想起要讓薛子問後悔的野心，他拍著胸脯跟黃瀚保證：「放心，交給我！」

　　黃瀚喜笑顏開，扭頭對郭以恆道：「郭小弟，咱們走吧！」

　　接著，王宸就眼睜睜地看著黃瀚跟郭以恆飛快地通過玻璃橋樑，用時十三秒，一躍成為第一！

　　全場嘩然，紛紛祝賀他倆。

　　終於輪到王宸他們了，王宸低頭看向尤鹿鳴，堆起笑臉柔聲喚道：「小鹿~~我們出發吧~~」

　　尤鹿鳴委屈地瞪著他，扁扁嘴，「嗚哇」一聲又哭開了。

　　王宸：「……？？？」

　　這他媽怎麼回事！他做了什麼！為什麼這小丫頭又哭了！

　　王宸慌手慌腳地圍著尤鹿鳴轉了兩圈，硬拽著尤鹿鳴上了橋。結果尤鹿鳴就像只要被拉出去剁頭的土撥鼠似的，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哥哥……！！！嗚嗚啊啊……我要哥哥！！！」。

　　王宸抱頭蹲在橋頭，碰都不敢碰她了。

　　薛子問在橋這邊看他舅舅出糗，捂著肚子大笑：「哈哈哈哈哈……」

　　眾人也被薛子問感染，「哈哈」笑著看好戲。

　　「小鹿！哥哥在這裡！勇敢一點！走過來！」最後還是黃瀚親自做「誘餌」，才哄得尤鹿鳴一邊哭一邊磕磕絆絆地往這邊走過來。

　　最後王宸這一組用時六分三十二秒，毫不意外地墊底了。

　　選住房時，排名第一的黃瀚和郭以恆選了豪華吊腳樓，尹暢和薛子問選了聽起來很浪漫的「樹屋」，郎持之和秦惜風住石板房，剩下還有個草屋和帳篷。

　　秦靜山看了下照片，見那草屋殘破不堪，看上去不比尹暢他們第一期住的「最好的房子」好多少，反倒是那個帳篷整潔如新。雨林地帶蚊蟲多，住草屋估計會被蚊子咬得滿身是包，秦靜山猶豫了一番，還是選了帳篷，把草屋留給了王宸和尤鹿鳴。

　　之後，工作人員領著他們去了各自的住處。

　　看到實物帳篷後，秦靜山驚喜萬分，帳篷很大，裡面住三四個人都綽綽有餘，而且據工作人員介紹，這是一款豪華高科技帳篷，外表看著普通，可它能提供冷氣。

　　能在這麼炎熱的地方住上有冷氣的帳篷……簡直爽翻了好嗎！

　　尹暢和薛子問他們那棟樹屋就在帳篷不遠處，走兩步路能到。

　　安頓下來後，節目組給了各組嘉賓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邵君凌也在薛子問的帶領下前去參觀了一下他們的樹屋，那屋子建在三米高的望天樹上，通過一個盤旋的木樓梯上去，外面錯落地掛著一串串貝殼風鈴，看上去別有風情。

　　不過，在薛子問邀請邵君凌上樹後，邵君凌果斷拒絕了。

　　其它嘉賓得知秦靜山他們的帳篷有冷氣後也紛紛跑過來參觀，十分羨慕，最後幾個小傢伙索性都賴在秦靜山的帳篷裡不走了。

　　午休過後，主持人召集大家做新任務——找水。

　　這個任務比較輕鬆，主要是讓各組嘉賓跟新隊友磨合一下，順便瞭解周邊環境。所以節目組沒有設置競爭規則，只給他們每人一個塑料水桶，讓他們找到水源後各自想辦法裝水回家做洗漱、洗澡用。

　　當然，取水的任務每一組都得獨立做，不能尋求組外成員的幫助。

　　眾人聽完規則後便各自出發了。

　　尹暢直接招呼秦靜山和邵君凌道：「你倆跟著我吧。」

　　秦靜山：「能一起找？」

　　尹暢道：「剛剛主持人說取水要自己來，但沒說找水不能一起。」

　　他說這話時還跟邊上的工作人員確認了一下，工作人員點頭表示尹暢的理解沒錯。

　　秦靜山趕緊拉著邵君凌跟上，有尹暢幫忙，她還有什麼話說麼。

　　四人結伴出發，秦靜山發現走在前頭的尹暢徑直帶著他們朝某個方向走的，她問：「你知道水在什麼地方？」

　　尹暢「嗯」了一聲，他們這一次的拍攝地是在野外叢林，要找水，自然得找河流。

　　剛剛安頓下來後，尹暢獨自在附近逛了逛，就聽到過水聲。樹屋和帳篷的位置本來就比較偏，水源應該就在他們住的地方附近。

　　果然，走了沒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了潺潺水聲。

　　薛子問拔腿往前衝，率先看到前方的溪流，興奮地叫道：「哇，尹暢哥哥！這裡有一條河！！！」

　　秦靜山汗顏道：「我還以為節目組讓我們找水，是要去找個水龍頭灌水……不過，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水啊？」

　　尹暢笑笑，聽水聲找水源是野外求生的基本常識啊，這類項目他以前和尹東都玩過的，跟那些一比，節目組讓他們體驗的都是小兒科了。

　　————

　　【小插曲】

　　比起有冷氣的帳篷，和哥哥住得距離近讓邵君凌更覺得安心……

　　雖然他哥最近怪怪的，讓邵君凌忍不住想躲，但他依然希望尹暢能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第68章 要下來嗎

　　從岸邊下到溪裡去打水也並非易事, 尹暢見薛子問急切地想往下走, 忙阻止道：「先等等。」

　　他親自下去探查了一下坡度和水深, 確認安全後他才回頭問道：「要下來玩玩嗎？」

　　薛子問：「要！要！」

　　尹暢返身走上去，讓薛子問在岸邊把鞋脫了，把他抱了起來。

　　「你有點重啊薛子問, 該減肥了。」尹暢這麼說，但抱他時還是輕輕鬆鬆，看上去毫不費力。

　　薛子問「嘿嘿」一笑, 知道尹暢是在調侃他, 也不生氣。

　　炎炎夏日，悶熱的雨林, 薛子問小腳丫子一接觸到溪水就開心地踩著水尖叫起來：「水好舒服呀哈哈！」

　　尹暢接著又回頭看向邵君凌：「你呢？」

　　邵君凌瞪著他不說話，剛剛他看尹暢抱薛子問, 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其實尹暢很期待邵君凌能像薛子問一樣, 能稍微對自己表露一點孩子氣。可這小傢伙性格彆扭得讓人都有些蛋疼，瞧瞧，這會兒悶聲不吭的, 一點都沒有正常小孩的樣子。也難怪這麼長時間, 尹暢都不知道邵君凌內心是很在意自己的。

　　他一邊打量著邵君凌，一邊走過去，他發現邵君凌的眼神變了變，像是有一些期待。

　　尹暢蹲下身來，親自抓著他的腳, 替他脫了鞋。

　　邵君凌的臉蹭的紅了。

　　但尹暢脫完後沒有繼續下一步，反而抬頭看他，問：「要不要我抱？」

　　邵君凌張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尹暢無奈地歎了口氣，主動把他抱到溪水裡放下，又拎了一下他的耳朵：「說句『要』有這麼難嗎？」

　　邵君凌輕哼了一聲……他就是不想像薛子問一樣，不行嗎？

　　安頓完邵君凌，尹暢又回頭看秦靜山。

　　秦靜山連連擺手：「我自己下來！」

　　尹暢笑道：「我也想說，我倆男女有別，我就不來抱你了。」

　　秦靜山：「……」

　　秦靜山剛剛全程目睹了尹暢過來抱邵君凌那一幕，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還是尹暢真的長得太好看太撩人了？連她這種對帥哥免疫的人看得心跳都有點莫名加速……

　　她趕緊用手給自己扇扇風，讓自己冷靜下來。

　　四個人在水裡撲騰了好一會兒，之後取水，由於節目組的規定，兩組只能各管各，尹暢也愛莫能助。

　　尹暢一人拎了兩桶水，沒讓薛子問幫忙。而邵君凌被哥哥叮囑過要幫助秦靜山，這會兒也獨自拎了一桶水。

　　走在尹暢他們身後，邵君凌只聽見薛子問一路嘰嘰喳喳地拍他哥的馬屁：「尹暢哥哥！你好厲害啊！你不累嗎？要我幫忙嗎？……別看我胖，我力氣還是挺大的！」

　　尹暢笑道：「不用，你走小心點，路不好，別摔倒了。」

　　薛子問：「嘿嘿！我知道！尹暢哥哥你可真好！真貼心！」

　　邵君凌嘴角一抽，忽然有種想揍薛子問的衝動。

　　晚上節目組根據他們完成任務的情況一一發了晚餐，飯後薛子問便跑去秦靜山和邵君凌的帳篷裡蹭冷氣。

　　到了睡點，尹暢去找他，他都不想走。

　　尹暢彎腰站在帳篷外道：「那行，我把我家邵君凌領回去，不要你了哦。」

　　薛子問一聽就爬了起來，他可不想給尹暢哥哥留下壞印象。

　　等薛子問一走，帳篷裡就只剩下秦靜山和邵君凌兩個人了。

　　秦靜山想跟邵君凌聊會兒天，一來可以緩解一下尷尬，二來也能拉拉關係，讓他們的合作愉快點，可她才說了兩句話，邵君凌就悶聲道：「姐，我想睡了。」

　　秦靜山：「？？？」

　　然後邵君凌就真的睡了，秦靜山被他氣得差點失眠——為啥她的魅力在邵君凌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第二天一早，尹暢起床後下了樹屋，就見邵君凌睡眼朦朧地蹲在帳篷外。

　　尹暢走過去問：「怎麼蹲在外面？」

　　邵君凌一臉苦悶道：「姐姐換衣服，把我趕出來。」

　　尹暢：「……」

　　確實，雖然邵君凌還小，但秦靜山畢竟是個大姑娘，頭一次和男孩子在一個帳篷裡過夜，總歸是有些不方便。

　　尹暢道：「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玩。」

　　邵君凌茫然地看了尹暢一眼，起身跟了上去。

　　尹暢帶他到了自己和薛子問住的樹屋，那樹屋其實有三層，第一層是尹暢和薛子問住的那間房，但沿著邊上的木台階還能再爬上去，到五米高處有個露台。

　　尹暢帶邵君凌上了露台，附近這一小片的區域的樹林幾乎能盡收眼底。

　　「怎麼樣，好看嗎？」尹暢坐在他邊上問。

　　「嗯。」邵君凌眺望了一圈，視線一下子高了，遠了，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他看見自己住的那個帳篷，秦靜山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了，她在帳篷外繞了一圈，似乎在找他，還叫了聲他的名字。

　　邵君凌和尹暢都聽見了，卻不出聲，像看戲一樣居高臨下地看著秦靜山在下面轉。

　　「你怕高？」尹暢問。

　　「這樣高，還可以。」邵君凌盡量控制著自己不往下看。

　　尹暢估計邵君凌不是生理性恐高，鍛煉一下應該能夠克服，便誘哄他道：「那要不要再上去看看？」

　　「……呃。」坦白說，邵君凌是有點緊張的，但他不想讓尹暢看出來，便逞強點了下頭。

　　尹暢伸手把他抱了起來，直接托著他坐上了第三層的露台上。

　　這一層約有六、七米高，尹暢站在下面都要仰頭看他，他慢慢鬆開手，問道：「還可以嗎？」

　　邵君凌兩腳懸空，無意間往下喵了一眼，登時嚇得臉色蒼白。

　　他緊緊地抓著木沿，膽怯地叫了聲「哥哥」，整個人都僵著不敢動。

　　尹暢原本只是想鍛煉他一下，但見到他這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居然被萌到了。

　　尹暢既不靠近，也不走遠，就跟對方保持著一點距離，雙手揣兜，似笑非笑道：「要下來嗎？」

　　「……！」邵君凌忽然有了中危機感，他惱怒地瞪著尹暢，這時，尹暢又壞心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哥哥！」邵君凌急得又叫了他一聲，一雙黑眼睛求助地望著他，像是在祈求他不要離開。

　　因為他意識到，這個高度，如果沒有尹暢幫他，他一個人是不可能下去的。

　　「要跟我說什麼？」尹暢耐著性子問。

　　邵君凌的眼眸濕潤潤地閃爍著，這會兒已經完全顧不上什麼面子了。

　　「要抱抱……」他低聲懇求道。

　　尹暢目光沉沉地與邵君凌對視著，笑著張開手臂走上前去，邵君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手腳發軟地伏在他肩上。

　　身體傳來的震動讓邵君凌知道他哥哥現在笑得到底有多愉悅，可邵君凌卻咬著牙，有種被狠狠欺負了的屈辱感。

　　尹暢的笑聲終於引來了秦靜山的注意，她循聲一抬頭，就看見尹暢跟邵君凌在樹屋的露台上……玩舉高高！？

　　她眼角抽搐、一頭黑線……這哥倆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飯後，主持人召集他們進行活動，當天的活動是叢林探險。

　　五組嘉賓先派代表各抽一張叢林地圖，地圖上畫著他們從起始點到終點的路線圖。

　　但五張地圖上的起始點都不一樣，工作人員會根據他們抽中的地圖把他們帶到相應的起點位置，五組嘉賓同一時間出發，需要在叢林裡收集三件指定的東西，而後前往終點。最先集齊指定物件抵達終點的嘉賓組得十分，第二得八分，依次遞減，最後一名得兩分。

　　因為路線很長，這個活動將歷時一整天。所以，地圖中還有標出了飲食補給包的位置，如果找不到，就要挨餓。

　　比賽最終所得的積分可以用來兌換當晚的晚餐，兌換來的食物也可以接濟原家庭的另一半。

　　瞭解清楚規則後，大夥兒們慣例湊在一起抱怨了一番。

　　尤其是王宸，一晚下來，他快被尤鹿鳴折騰得奄奄一息了：「大熱天的還玩叢林探險，還得帶個愛哭的小丫頭，這是要我命啊！」

　　黃瀚歉疚道：「舅舅，實在不行你就隨緣吧……我會努力爭取拿第一的，到時候換了食物接濟你們。」

　　王宸看見薛子問躲在尹暢身後跟自己做鬼臉，又氣不打一處來，強提起精神道：「不用！我也會努力的！」

　　老羅聽了他們的討論，讓工作人員捧來一個金光閃閃地獎盃，他指著那個獎盃笑道：「除了剛剛說的規則，還有一點——原家庭組員在這次活動中得到的積分相加，排名第一的將會獲得這個獎盃。」

　　幾個小傢伙們盯著獎盃，眼睛都直了，這種東西對小孩子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但老羅剛剛說什麼來著……

　　原家庭組員積分相加？

　　老羅解釋道：「舉個例子，比如黃瀚和郭以恆第一個到達終點，王宸和尤鹿鳴最後一個到達終點，那麼黃瀚和尤鹿鳴的分數是十加二，十二分。如果郎持之和秦惜風的小組第二個到達終點，那麼雙胞胎兄弟家庭的得分是十加八，十八分。雙胞胎這對才是第一名。得到獎盃的將會是郎持之和郭以恆。」

　　眾人嘩然，老羅說的這個規則直接打消了有人想渾水摸魚的念頭。

　　秦靜山也樂了，這樣一來，邵君凌就不可能拖她後腿啦。

　　老羅又道：「而且，原家庭積分排名將直接決定他們在下一期節目中的選房先後次序，所以，每個人都要加油啊！」

　　————

　　【小插曲】

　　尹暢：打開了使用弟弟的正確方式。

　　愛他就要欺負他。(*￣︶￣)

　　邵君凌：你給我等著！

 

 

第69章 下賭注了

　　待老羅說完補充規則, 尹暢想隔空跟邵君凌對下拳頭, 暗示他加油。

　　邵君凌偏頭見了, 卻瞪了他一眼，立即轉身假裝沒看見……估計是還為早上的事情生氣。

　　尹暢笑了笑，嗨, 好像有點欺負過頭了呢。

　　五組嘉賓按次序抽取地圖後，又從工作人員手中領到了一個簡陋的裝備包，裡面只有一枚指南針、一把瑞士軍刀、兩個水壺和一條繩索,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之後他們被分散到了各自的起始點, 收到主持人的指令後正式出發。

　　尹暢當然不會因為邵君凌幼稚的反應而跟他生氣，他知道邵君凌想要獎盃——那傢伙剛剛也兩眼發光地盯著那玩意兒看呢, 所以，尹暢會全力以赴去為他爭取。

　　他相信以邵君凌要強的個性, 也會好好表現的。

　　此刻，村莊的臨時觀看棚裡已經架起了一排電視機, 總導演和製作人、編劇等幾個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屏幕。

　　他們這次專門請了本地一位叢林徒步專家，讓他為他們提供這一期的活動策劃指導和專業分析。

　　這位專家姓鄭此時就坐在總導演旁邊, 儘管他為節目組策劃了效仿野外求生的挑戰項目, 但導演說過，這些小傢伙們一個個可都是千金之軀，哪一個都傷不得。所以，這裡還聚集了武裝後援、醫療隊等專業人士，以備不時之需。

　　鄭指導剛來時, 看到節目組搞這麼大陣仗都有點壓力，生怕自己給那群小孩設置的路線太難。

　　五個出發地點分別在這片森林的邊緣的五個位置，嘉賓們各自朝叢林中心的目的地出發，路徑長短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按照地圖走，相遇的可能性很低，這樣一來能減少彼此間的競爭，二來也能更好地觀察嘉賓們的獨立表現。

　　但可能是第一次進行這麼長時間的項目，觀看棚裡的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期拍攝都要凝重，鄭指導見總導演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也跟著屏息而待，不敢鬆懈。

　　除了五組嘉賓各自的跟拍攝像，叢林各處也已被工作人員裝上了攝像頭。

　　此時，電視裡已陸陸續續出現了各組嘉賓的身影。

　　導演動了動，搖起手中的蒲扇：「總算開始了……來來來，下賭注了，咱們賭一賭哪一組會贏！」

　　鄭指導：「……」

　　一群工作人員們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我賭邵君凌！」

　　「我壓尹暢和薛子問。」

　　「這次跟邵君凌一組的是秦靜山，靜山到底是個女生，我估計她會拖慢邵君凌腳步。」

　　「我覺得黃瀚和郭以恆這一組不錯，畢竟有年齡優勢。」

　　下完賭注一統計，總導演奇怪道：「就沒有賭王宸和尤鹿鳴贏的嗎？」

　　「哈哈哈哈用腳趾頭想想，他們這一組也不可能贏啊，王宸根本搞不定尤鹿鳴！」

　　「他們這一組搭配是真的衰……」

　　氣氛很快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中輕鬆下來。

　　總導演問：「鄭指導，你覺得哪組獲勝的可能性最大？」

　　鄭指導搖搖頭道：「現在還看不出來。」

　　等過了大半個小時，他才指了指尹暢道：「這個小青年看起來挺專業的，我猜他有過野外徒步的經驗，他走起來跟別人不一樣。」

　　總導演：「走路方式不一樣是什麼意思？我看他走得還挺慢的。」

　　確實，尹暢和薛子問的前進速度並不快。

　　鄭指導解釋道：「他走得慢主要是在配合這小孩，這小孩體力跟他不能比。野外徒步需要根據自身的情況調整一定配速，也就是說，他們得盡量保證平均速度前進，定期休息補充精力才有足夠的續航力。他在這個地方讓小孩休息了，這個意識很好，走得慢沒關係，方向對就可以。」

　　鄭指導說著又指了指另一對：「這兩個就不行，你看看他倆，已經偏離方向了。」

　　他拿來做反面例子的正是王宸和尤鹿鳴那組。

　　眾人：「……」

　　其中一位工作人員聽了鄭指導剛剛的話，也附和道：「尹暢是很厲害，昨晚他帶秦靜山那組一起找水，很快就找到了。相比之下，黃瀚、王宸他們找了足足一個半小時，後來是走了五里路去村莊的井裡打的水，把水拎回來後幾人都虛脫了。」

　　聊了一會兒，總導演又問：「除了尹暢這組，您看還有誰肯稍微厲害一點？」

　　鄭指導猶豫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小孩道：「這小孩吧。」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竟然是邵君凌。

　　總導演來了興致：「怎麼說？」

　　鄭指導笑了笑：「這小孩有野性，看起來不像你們城裡的小孩，反而像我們村裡的，我就是從小在山裡野大的。」

　　距離出發時間兩個小時過去，鄭指導猜得不錯，尹暢和薛子問的優勢果然慢慢體現了出來，他們目前已經成功收集到了一件指定物品，並找到了一個食物補給包，從整體速度和效率來看，都排在首位。

　　此時，尹暢和薛子問正坐在一起悠遊自在地吃東西、補充體力。

　　看攝影師跟拍他倆的鏡頭，總覺得他們走得特別輕鬆，但聽過鄭指導解釋的工作人員們都明白了，這看上去的輕鬆是建立在尹暢的真實能力上的。

　　而且，大家發現，和其他組需要磨合的情況不一樣，尹暢和薛子問配合得很好。

　　薛子問一跟尹暢組隊就非常聽他的話，什麼事都讓尹暢做主。包括今天這個項目，薛子問什麼都不要操心，只要跟著尹暢走就是了。

　　「我一直感覺薛子問比較任性驕縱，怎麼他在尹暢面前這麼乖啊？」

　　「有些叛逆小孩就是這樣的，在別人地方裝乖，卻故意跟自己人對著幹。」

　　「我跟你想的不一樣，我覺得薛子問是真的崇拜尹暢，才聽他的話。」

　　「那也是因為尹暢比較有人格魅力吧？」

　　這個是真的，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大都有這樣的感覺。

　　比如說王宸，儘管王宸是這群小孩裡輩分最大的，但其實他自己也不是很成熟。

　　如果不是訓練有素的專業演員，這種綜藝節目對明星的人設考驗其實還是很大的。

　　第一期還能偽裝偽裝，但隨著拍攝進行，在節目組設置的極限條件下，這些年輕的小孩很容易被逼出最真實的一面，而觀眾想要看到的也是真實。所以，拍綜藝有時候根本不需要劇本，只要把不同性格的人放在一起，就很容易碰撞出火花，產生自然的衝突。

　　上一期，王宸就繃不住和薛子問吵了，這一幕在播出後絕對會引發爭議。

　　人無完人，一個明星有缺點、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這是人之常情，只要後續能意識到問題，並且做出相應的改善，反而會讓他們在觀眾面前的形象更加生動鮮活。

　　說回尹暢，和王宸相比，尹暢是這兩期才慢慢展現出自己的魅力。

　　以他對薛子問的態度舉例，儘管薛子問還只是個小孩，但他也會考慮薛子問的心情，尊重他的想法，甚至就像鄭指導所說的，他還會關注到薛子問的體力是否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種種細節都體現了尹暢真的是一個非常紳士又善解人意的好哥哥。

　　說到這個話題，眾人不由自主了聊起了尹暢的狀態。

　　「坦白說，尹暢第一期的確實不是很放的開，也不大喜歡表現。」

　　「我也覺得，他整個人都緊繃著，不但對自己嚴格，對邵君凌要求也很嚴格。」

　　「還記得那天傍晚邵君凌跟朗持之約架，尹暢怒氣沖沖把他拎回來那一幕麼？」

　　「哇，我那時都被嚇壞了，還以為尹暢要家暴！」

　　「哈哈，這一集等我們這次拍完回去就會播出了，好期待看到觀眾的反應……」

　　「不過兩期下來，他感覺他狀態已經好多了。」

　　「昨天他抱薛子問和邵君凌去小溪裡玩水那一段你們看了嗎？」

　　「看啦，尹暢好蘇啊，他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哥哥』吧，我一個三十對歲的老阿姨了，看昨天攝影師發來的片子還想捂臉……秦靜山當時站在邊上，也看呆了，到時候後期做出來肯定很搞笑。」

　　「看中這對兄弟的是誰啊？真有眼光！」

　　「是許總吧，他們本來不想來的，許總找他經紀人說了很多次，到我們拍攝前一個月尹暢才下決定。」

　　「不過，我聽說他倆錄歌時把教聲樂的齊老師氣得差點吐血，後來製作找了好幾個修音師，花了不少錢才在保證兩人原本音色的情況下把歌修出來……齊老師還吐槽說這對兄弟拍出來肯定會尬翻觀眾。」

　　「如果他看了節目，估計會大跌眼鏡。」

　　「是啊，反正我現在已經『真香』了……」

　　目前排名第二的，是秦靜山和邵君凌。

　　工作人員感慨：「尹暢和邵君凌這一組真的好強！如果沒把他們分開，他們不是毫無懸念會拿第一？」

　　鄭指導聞言卻皺眉道：「這小孩跟那個女娃娃配合不好，女娃娃體力不行，跟不上他。」鄭指導說的「女娃娃」就是秦靜山，這是他們本地人叫女孩子的叫法。

　　他說得不錯，從一開始，眾人就只見邵君凌拿著地圖悶頭在前面走，秦靜山在後面追。

　　此刻，秦靜山已經體力不支、氣喘吁吁了，邵君凌卻完全沒感覺到。

　　就在這時，秦靜山沒有留意到腳下一塊石頭，一個趔趄，「啊」的叫了一聲，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屏幕前還在八卦的工作人員們立即緊張地站了起來。

　　「秦靜山腳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尹暢：不展現一下真實實力，你們都以為我是吃弟弟白飯的哦。（冷漠抽煙）

 

 

第70章 你腳不行

　　當即有工作人員想叫醫療隊前去搭救, 但總導演卻打了個手勢道：「等一等……」

　　秦靜山摔倒後, 跟拍組就有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只見她咬著牙搖搖頭，說了句什麼，工作人員便退開了。

　　「好像不是很嚴重, 再看看吧。」總導演招呼大家坐了下來，繼續關注。

　　邵君凌剛聽到秦靜山驚呼，也返身回來, 他圍著秦靜山轉了一圈, 道：「你摔倒了。」

　　秦靜山一聽他這話，就氣得不行。說實話, 她這一路過來，真是鬱悶壞了。

　　當主持人宣佈完那個規則後, 她原本還挺高興的，邵君凌要拿地圖主動帶路, 她也依他。看過第一期節目，她知道邵君凌人很聰明。

　　但走著走著，秦靜山心裡就不舒服了, 因為邵君凌跟她根本沒有什麼合作, 那小子就像個獨行俠，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剛開始，秦靜山偶爾會叫住他，親自看看地圖。發現邵君凌走的路線是正確的，她也沒話好說了。再說, 之前她還擔心邵君凌拖自己後腿，現在邵君凌有這樣的表現，她更應該欣慰。

　　於是，她一直跟在邵君凌身後，不斷追逐著他的步伐，苦苦支撐，直到剛剛不小心摔倒。

　　現在又聽邵君凌這麼說，秦靜山憋了半天的鬱悶感一下子有了個發洩口。

　　「還能走嗎？」邵君凌看著她又問了一句。

　　秦靜山故意賭氣道：「腳疼，不能走了。」

　　她現在累得實在是走不動了，剛剛又摔了一跤，雖然沒有徹底崴腳，但腳腕也有點酸痛，正好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

　　邵君凌聞言，看著她「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秦靜山：「？？？」什麼意思，這傢伙就這麼一個人走掉了？

　　等邵君凌走出老遠，秦靜山才反應過來，朝著他的背影大喊道：「邵君凌！這是團隊合作，就算你一個人到了也不算分數！」

　　邵君凌腳步一頓，接著居然還小跑起來。

　　秦靜山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徹底被氣傻了，長時間徒步導致的體力透支，摔傷處一陣陣的疼痛，以及邵君凌冷漠的態度，讓她心態瞬間失衡。

　　她長這麼大，何曾在別人面前體會過這樣的冷待？

　　因為顏值過人，她向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隨便誰見了她，都對她照顧有加，偏偏這個邵君凌，幾次三番捉弄她，現在看她落難，居然還拋下她走掉！

　　攝影師還在繼續拍攝，秦靜山一想到自己這番狼狽的模樣都會被拍下來，呈現給觀眾，就覺得非常難堪。

　　她都已經聯想到觀眾們會怎麼說她了……

　　——秦安導演的女兒果然是個花瓶，空有外表，幹什麼都不行。

　　——明明都十九歲了，做任務還要靠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

　　——哈哈，她被拋棄啦！

　　秦靜山用手摀住臉，不想再讓攝影師拍她的表情。

　　就在秦靜山因此黯然神傷的時候，觀看棚裡的眾人卻清楚地看到，邵君凌並沒有拋下秦靜山走掉。

　　他一邊跑一邊左右四顧，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眾人只見邵君凌在一堆樹叢裡撿起一根干樹枝，用力往地上戳了戳，樹枝斷了。邵君凌隨手一扔，繼續找。

　　這時有人推測：「邵君凌會不會是在找東西給秦靜山當枴杖？」

　　眾人恍然大悟，是啊！秦靜山腳扭了起不來，但如果有枴杖，說不定還能走，邵君凌並沒有放棄！

　　秦靜山還坐在原地打不起精神。

　　邵君凌走後，她沒有地圖，也不知道這任務還能怎麼做下去。

　　這期間，她有過很多很多負面的想法，包括假裝崴腳放棄，或是直接跟節目組反應邵君凌不配合她，這任務她做不了了……反正錯得不是她，是邵君凌先拋下她走掉的。

　　想著想著，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秦靜山抬頭，只見邵君凌手上握著一根木棍，滿頭大汗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邵君凌在附近找了足足二十分鐘，才找到一截能夠支撐秦靜山的樹枝，「給。」他抹了把汗，把樹枝遞給秦靜山。

　　秦靜山怔住了，一瞬間大腦空白……邵君凌沒走？他還給自己找了枴杖？

　　但她還沒感動兩秒，邵君凌下一句話就讓她再次崩潰。

　　「你怎麼，哭了！」邵君凌看著她驚訝道。

　　秦靜山抹了下眼角：「閉嘴，我沒有！」

　　……她剛剛只是眼眶有點酸，所以掉了兩滴眼淚，根本沒哭。

　　邵君凌靜靜地打量著她，幾秒後，說了個字：「哦。」

　　秦靜山：「……」哦你妹啊！

　　秦靜山拄著枴杖站了起來，她驚訝地發現，邵君凌還把樹枝頭部削圓了，握著一點都不磨手——這個貼心的細節讓她很感動，剛剛都憋著沒哭，現在卻有點想掉眼淚。

　　邵君凌見她眼眶泛紅，問道：「很疼嗎？」

　　「疼死了。」秦靜山故意這樣回答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邵君凌又「哦」了一聲，問：「那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秦靜山瞪他：「再休息都被別人趕上了，得了最後一名怎麼辦？」

　　邵君凌：「那也沒辦法……你腳不行。」

　　秦靜山：「……」

　　這小傢伙還真是有一句話就讓她氣炸的本事！

　　秦靜山歎了口氣，不再跟他計較，催他道：「快走吧。」

　　邵君凌懷疑地看著她：「你能行了？」

　　秦靜山揮著木棍作勢要打他，邵君凌嚇得像隻猴子似的往後跳了兩步，摸摸鼻子，轉身帶路去了。

　　但接下來，邵君凌不再像之前那樣對秦靜山視而不見，雖然一直跟秦靜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他每走一段路，都往後看兩眼，甚至停下來等一等秦靜山。

　　現在這個互動方式和他之前帶尤鹿鳴和秦惜風時如出一轍。

　　秦靜山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又被邵君凌這樣時刻關注著，之前的憋屈感逐漸散去，看邵君凌也順眼多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拐角點，邵君凌回來對她道：「你在這裡等著。」

　　秦靜山：「嗯？」

　　邵君凌拿著地圖解釋給她聽：「我去拿吃的，你別去，一會兒從這裡出發。」

　　秦靜山明白了，邵君凌是想單獨去找食物補給，回來後他們吃完再從這裡出發去目的地，這樣距離最近，她就不用跟著走這一趟了。可秦靜山畢竟是個成年人，讓邵君凌一個小孩去給自己拿吃的，她做不到。萬一邵君凌出了什麼事，或是像她一樣摔倒了，她豈不是很失職？

　　「我跟你一起去。」秦靜山道。

　　邵君凌卻堅持道：「不，你腳不行。」

　　秦靜山：「……」

　　邵君凌還指了指她身後那塊凸起的樹根，道：「坐這，休息。」

　　他是看到了這個樹根才叫秦靜山在這裡停下的。

　　秦靜山哭笑不得：「我沒事。」雖然腳是有點疼，但有了枴杖，走路確實輕鬆很多。

　　不知道是秦靜山現在態度好了，還是語氣沒什麼威懾力了，邵君凌就是不聽，還倔強地拽著她去樹根那邊坐下，道：「你，聽話，不然我哥知道了，會生我氣。」

　　秦靜山：「…………」

　　被一個小孩板著臉說「聽話」，秦靜山的心跳居然有一瞬間的漏拍。

　　就這麼一愣神，邵君凌已經跑了。

　　秦靜山看著邵君凌小小的身影遠去，表情也慢慢柔和下來。

　　……這小傢伙還挺像個男子漢的嘛。

　　難怪上一期拍攝完後，她就發現自家妹妹總在無意間偷瞄他……

　　觀看棚裡，秦靜山因感動而失神的面龐出現在屏幕中央。

　　工作人員也看得一個個臉上全是傻笑。

　　總導演摸著下巴道：「很好，邵君凌又用第三根樹枝征服了秦靜山，現在全組女嘉賓集體淪陷。」

　　眾人聞言一愣，想起黃瀚上一期開玩笑對尹暢和秦靜山說的話，全都「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就讓後期這麼做！」

　　屏幕中，剩下三組嘉賓也在徐徐前進。

　　由於秦靜山扭腳稍稍拖慢了他們這一組的進度，目前除了尹暢和薛子問，配合最好、速度最快的就是黃瀚和郭以恆了。

　　郭以恆對黃瀚道：「只要我們拿第一，我跟我哥拿到獎盃的可能性很大！我哥也很厲害的，我覺得他沒有第二也有第三！」

　　黃瀚：「好，那我們加油！」

　　獎盃黃瀚是不想了，要王宸帶尤鹿鳴拿高分，這個可能性太低了，黃瀚現在只想好好努力賺點分去接濟可憐的舅舅和妹妹。

　　工作人員們聽到郭以恆那句話，紛紛去看郎持之的表現。

　　看了一會兒，大夥兒又忍不住露出姨父姨母笑。此刻的郎持之徹底成了個羞澀的毛頭小子，一路上只想著哄秦惜風開心，牽著她這裡采朵花，那裡看看風景，走得慢吞吞的，哪還有什麼競爭意識。

　　最慘的要數王宸和尤鹿鳴了，本來野外徒步就困難，尤鹿鳴還一直哭，王宸早已放棄了爭奪排名的念頭，能把尤鹿鳴順順利利帶到目的地，他就謝天謝地了。

　　最後關頭，由於薛子問體力不支，差點想要放棄，尹暢不斷鼓勵他道：「薛子問，加油，再堅持一下，你就是第一了！想想你舅舅到時候的表情，他肯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就在尹暢魔性的洗腦刺激下，薛子問哼哼唧唧連滾帶爬地被拖到了終點，和尹暢一起拿了第一。

　　結果到了以後，他倆坐了大半個小時，才迎來了第二名的黃瀚和郭以恆。

　　邵君凌和秦靜山是緊跟著黃瀚他們到的，前後只差了十分鐘，秦靜山得知後有些內疚，如果她不摔倒，他們就可能是第二。

　　第四名是一路「遊山玩水」的佛系選手郎持之和秦惜風。

　　四組嘉賓之後又在終點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等到了姍姍來遲的王宸和尤鹿鳴。

　　————

　　【小插曲】

　　秦靜山：你不管我不理我不體貼我，過分！

　　邵君凌：姐，你一開始給我的錯覺，就是你很行啊！早知道你不行，我就把你當尤鹿鳴和秦惜風這樣對待了。

　　秦靜山：……

 

 

第71章 撓癢癢

　　王宸是把尤鹿鳴背回來的, 小丫頭在路上又哭又鬧, 最後伏在王宸背上睡著了。

　　等黃瀚抱走了尤鹿鳴, 王宸如釋重負，渾身虛脫地軟倒在地。

　　什麼比賽啊，名次啊, 他一概不想，現在滿腦子就一件事……他終於活下來了！

　　大夥兒見狀紛紛上前詢問，你一句「還好嗎」, 我一句「怎麼樣了」, 言語間全是關心。

　　王宸擺擺手示意「無礙」，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

　　拿了第一的薛子問本還想在舅舅面前炫耀一番, 但見王宸這副慘樣，也有點於心不忍。最後, 他反而用自己的積分換取了高檔食物，分享給了王宸。

　　王宸捧著豐盛的盒飯, 看著眼前如天使一般的小外甥，簡直熱淚盈眶。

　　名次出來後，幾個原家庭的總得分也一目瞭然。

　　尹暢的十分和邵君凌的六分相加, 共十六分, 排名第一。

　　工作人員當場在獎盃上刻上了尹暢和邵君凌的名字，代表這是他們的共同榮譽，頒發給了兄弟倆。

　　當邵君凌接過獎盃時，所有小朋友都羨慕地圍了上來。

　　一位攝像師提議道：「我給你們照幾張合照做留念吧？」

　　「好啊好啊！」大夥兒都熱情附和。

　　捧著獎盃的邵君凌被推到了正中央，尹暢屈單膝蹲在他身邊, 一條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其它嘉賓們挨個簇擁在他們周圍，儘管累得筋疲力盡，汗流浹背，還渾身泥污。但在這一刻，他們全都留下了燦爛的笑容，包括邵君凌……

　　攝像師拍完照片後看原片，捧著單反驚訝道：「咦，邵君凌笑了誒。」

　　「啥？邵君凌會笑？給我看看……」

　　大夥兒像是碰上了什麼稀罕事兒似的，再次圍了過來。

　　「哇，真的在笑！」

　　「天啦嚕，邵君凌笑起來好甜啊！反差萌！超可愛！」

　　邵君凌：「……」

　　相機好不容易傳到尹暢手上，他放大的屏幕看了看，又瞄了一眼邊上早已經恢復面癱臉的邵君凌，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獎盃發了，晚餐吃了，照片也拍了。

　　看時間差不多了，老羅走到他們中間道：「今天一天的活動，大家都堅持下來了！真的很不容易，我覺得每個人表現都很好。為了表揚大家，晚上節目組決定帶你們去市裡住賓館，明天一起去野象谷遊玩！」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激動地歡呼起來，沒有什麼先苦後甜更讓人幸福的事情了。

　　工作人員們已經替他們收拾好了行李，一群人直接從這兒下山出林，坐車前往市區。

　　節目組為他們訂的是標間，雖然昨天隊伍重組，但到了賓館也不需要做任務，小傢伙們哪還管這麼多。

　　尤鹿鳴賴在黃瀚身邊不肯走，秦惜風也迫切地想回到姐姐身邊，於是被趕出來的幾個人紛紛回去找了自己的哥哥和舅舅。

　　尹暢得以和邵君凌「重聚」，也很高興。

　　他們在房間裡開了足足的冷氣，舒舒服服地沖了個澡。

　　尹暢先洗完出來，看見邵君凌擺在床頭上的獎盃，想到小傢伙剛在路上抱著那玩意兒一路，不禁莞爾。

　　等邵君凌也從浴室出來，尹暢招呼他：「過來。」

　　邵君凌：「？」

　　尹暢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伸手捏住他兩腮，往兩邊扯：「給我笑。」

　　邵君凌：「…………」

　　邵君凌本能地朝尹暢揮出一記直拳，尹暢立即鬆手防禦，被邵君凌揍到手臂後，他還故作受傷地癱倒在床上「啊」了一聲。

　　邵君凌又跑了。

　　尹暢氣得捶床抱怨道：「你明明會笑！笑起來還那麼可愛！為什麼不笑給我看！」

　　邵君凌爬到自己那張床上，躲進被窩裡翻了個白眼……

　　不一會兒，房間裡忽然安靜下來。

　　邵君凌呆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響，不安地探出腦袋，想看看尹暢在幹什麼。

　　就在這時，只覺得渾身一緊，他被尹暢連人帶被子一把抱住了。

　　「嘿，看你往哪裡逃！」尹暢一臉壞笑地看著他，接著找到被子間的縫隙，伸手進去撓他癢癢。

　　這下邵君凌再也不能淡定了，他大叫著掙扎起來，可尹暢一隻手緊緊地箍著他。原本用來躲藏的被子，此刻反而成了束縛邵君凌的累贅，根本掙脫不開。

　　「笑不笑？笑不笑？」尹暢繼續使壞。

　　「啊哈哈……哈……」邵君凌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怕癢，因為長這麼大都沒有人對他做過這種事……也沒有人敢。

　　原本還倔強著不肯屈服的邵君凌，在尹暢的強力攻勢下，根本沒支撐多久，很快就扭動著哀聲求饒：「不、不要了……哥哥！」

　　直到邵君凌被欺負得淚眼汪汪，露出「嬌羞」又鬱悶的表情，尹暢才作罷。

　　之後尹暢還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臉，道：「多笑笑，我喜歡。」

　　邵君凌：「……」

　　鬧完後，尹暢便抱著他心滿意足地睡了。

　　邵君凌縮在尹暢懷裡握著無力的拳頭，頭腦發脹地想：等以後、等以後……一定要報仇……

　　次日，一群人在節目組帶領下前往野象谷，參觀、遊玩、拍照，開開心心過了半天，吃過午飯，便各自回家了。

　　幾天後，《超級星生活》第二集 開播。

　　這一集是從首期拍攝的第二天下午開始的放的，當時節目組帶他們去田里學習農作物。

　　到了玉米田，後期還特地標注了這裡是「邵君凌給尹暢掰玉米的地方」，讓大家知道了上一集的玉米是哪來的。

　　也是在這裡，尹暢終於看到薛子問和那對雙胞胎是如何起衝突的了。

　　當時，節目組讓嘉賓們按組去西瓜地裡挑一隻西瓜，誰找的西瓜最大，就能把這只西瓜帶回家裡去吃。

　　按理說，找西瓜時各組本該獨立行動，但那時，王宸剛和秦靜山認識，兩人一路上都在聊天，有點心不在焉。薛子問一個人專注地找瓜，不知不覺和舅舅越走越遠，反而和那對雙胞胎越靠越近。

　　西瓜地裡有工作人員，有攝影師，這麼多人走來走去，聲音嘈雜。薛子問個子又矮，那對雙胞胎和他相互背對著，根本沒有發現彼此。

　　當時薛子問還真是找到一個巨大的西瓜，他興奮得不得了，費了老大的勁兒把瓜抱了起來，結果就在這時，郎持之倒著走過來，不小心撞到了他。

　　西瓜墜地，一下就碎了。

　　薛子問還沒來得及跟舅舅分享，一盆冷水就從天而降，澆熄他的喜悅，氣得他一轉身就跟郎持之怒目相對，還直接推了郎持之一把：「你幹嘛撞我！」

　　他在家裡驕橫慣了，也是那種覺得全天下人都得讓著他的小孩。

　　但郎持之哪裡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被薛子問這麼一衝撞，也是怒不可遏。他伸手反推了薛子問一把，大聲道：「你有毛病吧！」

　　薛子問跟郎持之差了足足六歲，被對方這麼大力一推，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想想委屈，「哇」的一聲哭了。

　　郎持之有點慌，郭以恆立即上前一步，護短地拽著他哥往後退了一小步，跟薛子問解釋道：「我哥沒看見你，不是故意撞你的！」

　　薛子問哭叫道：「他就是故意的！他撞掉了我的西瓜！剛剛還故意推我！」

　　郎持之覺得很冤，就像弟弟說的，他根本沒看見薛子問，而且在他推薛子問之前，也是薛子問先頂撞他的呀。

　　王宸還在很遠的地方，工作人員見狀便主動插手調解了這件事。

　　但工作人員不是綜藝的主角，節目播出時，這一段是被多倍速播放的，觀眾只能聽見她跟三個人「嘰裡咕嚕」一通，短短幾秒功夫，然後，字幕提示「工作人員說服郎持之主動跟薛子問先說對不起，雙方握手言和」。

　　節目也播出了郎持之跟薛子問說「對不起」的那一幕。

　　但薛子問的心結根本沒有被打開，因為郎持之道歉的態度有點「紆尊降貴」，不是真心實意。

　　最主要的的是，之後薛子問都沒再找到比之前那個更大的瓜，反而是郎持之他們找到了。

　　事後，郎持之他們決定把瓜分享給大家一起吃，還得到了主持人的表揚和其它嘉賓的感謝。

　　從地裡出來後，薛子問就追著王宸告狀：「舅舅，郎持之哥哥他們好過分，他們剛剛撞掉了我的西瓜！本來我們的瓜是最大的！如果不是他們撞掉我的瓜，我們就是第一！」

　　王宸開始還安慰了他幾句，但薛子問沒有作罷，還顛來倒去反反覆覆地在王宸耳邊念這件事，最後王宸實在受不了懟了他一句：「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我快被你煩死了。」

　　委屈的心情沒有人理解，薛子問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到晚上他們一起做飯時，他又跟邵君凌傾訴了一番自己的苦悶。

　　其他人都沒怎麼放在心上的事，邵君凌卻似很能理解。

　　他聽了薛子問的訴苦，瞇著眼睛道：「我看他倆，也不順眼。」

　　節目這時還回放了邵君凌與雙胞胎搶食物寶箱失敗的片段，表明邵君凌早在那時就埋下了對郎持之他們的怨氣。

　　薛子問立即慫恿道：「老大你跆拳道不是很厲害嗎？要不咱們一起去報仇，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邵君凌把洗好的一隻番茄往籃子裡酷酷地一丟：「好。」

　　薛子問：「我代表你去約架！你說個時間！」

　　「等晚上，天黑吧，」邵君凌低著頭，一邊繼續洗黃瓜，一邊認真道，「不能，叫我哥知道。」

　　他們哪能想到，這段自以為沒有人聽到的「密謀」，就這樣被攝影師完完整整地拍了下來呈現在觀眾面前。

　　————

　　【小插曲】

　　見邵君凌抱著閃閃發光的獎盃，薛子問非常羨慕。

　　他圍著看了一會兒，眼巴巴地問：「我能摸摸你的獎盃嗎？」

　　思想不純潔的大人們：「……！」

　　邵君凌猶豫了一會兒，道：「就給你摸一下。」

　　薛子問激動：「謝謝！」

　　大人們：「……」小孩子好單純，真好！(〒▽〒)

　　————

　　邵君凌（一臉認真）：不能叫我哥知道。

　　節目播出後……

　　邵君凌（暴走）：簡直羞恥play！

　　————

　　童年黑歷史數都數不過來了……

 

 

第72章 人無完人

　　當晚, 邵君凌趁尹暢洗澡, 穿上道服趕赴村口。

　　薛子問也在同一時間從王宸身邊溜走, 兩人先在一個路口集合。

　　屏幕一角出現了攝影師扛著攝像師鬼鬼祟祟尾隨拍攝的卡通動畫。

　　不一會兒，雙胞胎兄弟也從遠處走來，四人遙遙一對視, 一起走向樹下。

　　身穿白色道服的邵君凌行走時衣擺飄飄，透出無限的霸氣，他們不曾留意到的無人航拍器在頭頂360度旋轉拍下兩方會面的場景, 快慢鏡頭交替, 並搭配武林人士出場的背景樂……富有節奏感的鼓點、二胡、琵琶、笙交響渲染出一副大戰到來的緊張氣氛，尤其是當邵君凌擺開出姿勢準備幹架時, 節目呈現的效果堪比武術大片，簡直叫人熱血沸騰。

　　——直到尹暢出現。

　　當邵君凌被尹暢像小雞一樣拎起來的時候, 霸氣的武打背景樂戛然而止，接上了一段搞笑音樂。

　　然後, 尹暢與幾個小傢伙說了幾句，就提留著邵君凌回去了。

　　節目播放這一段時沒有錄進嘉賓的聲音，因為邵君凌換衣服時摘掉了身上的收音器, 尹暢也是剛洗完澡換過衣服, 所以觀眾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但相關情節，節目以對當事人一對一採訪的形式被播放出來。

　　畫面切換到採訪棚，首先出現的是屏幕中的是郎持之和郭以恆。

　　工作人員：「薛子問和邵君凌都比你小，萬一他們打不過你們，受了傷怎麼辦？」

　　郭以恆立即道：「我們不是真的要打架, 而是想跟邵君凌比試比試，因為薛子問說邵君凌跆拳道很厲害。」

　　郎持之點頭：「嗯，不會真的打他的，就是玩玩！」

　　工作人員：「那你們聽說邵君凌跆拳道很厲害，不怕嗎？」

　　郎持之：「不怕。」

　　接著出現的是尹暢。

　　工作人員：「為什麼當時會這麼著急過去阻止？是怕邵君凌被郎持之他們打傷嗎？」

　　尹暢笑道：「不，是怕他闖禍。」

　　工作人員：「邵君凌的跆拳道到底有多厲害？」

　　尹暢：「他七月初剛考完綠藍帶。」

　　工作人員：「綠藍帶是什麼水平？厲害嗎？」

　　尹暢想了想那天晚上跟邵君凌對打的過程，客觀道：「還行吧，感覺就是基礎防身的水平。」

　　這一段和尹暢記憶中無誤，但接著，屏幕中央出現了一行字幕——

　　『為了瞭解邵君凌有多厲害，工作人員前往了邵君凌所在道館進行採訪』

　　尹暢看到這段一愣，這是他不知道的。

　　他苦笑，這節目組也「敬業」了吧，就為了這一小段，還專門跑一趟道館……

　　工作人員找到了邵君凌的教練，採訪道：「邵君凌水平高嗎？」

　　教練：「在同齡人中算很可以了。」

　　工作人員：「那他能不能打得過比他大三歲的小孩？」

　　教練輕笑一聲：「道館裡有個比他大四歲的跟他切磋都被吊打，這個東西用年齡不能衡量的。」

　　工作人員接著又採訪了幾個和邵君凌有過對打經驗的小朋友，都表示「邵君凌很厲害」。

　　當然，為了保護邵君凌的隱私，這一段中，接受採訪的教練和武館小夥伴都被卡通頭貼蒙住了臉，武館名字也被打了碼。

　　畫面又切回臨時採訪棚，接下來接受採訪的是邵君凌本人。

　　工作人員：「當時被哥哥強行帶走後，有什麼想法？」

　　邵君凌低著頭、板著臉道：「不高興。」

　　工作人員：「哥哥生氣了嗎？」

　　邵君凌：「嗯。」

　　工作人員頓了頓，故意問：「聽說……你哥哥回去後打了你？」

　　邵君凌抬起頭否認道：「沒有，他沒有打我，是他讓我打他。」

　　工作人員：「他為什麼讓你打他？」

　　「因為我不高興，他說讓我，發洩一下，」邵君凌重新低下頭，悶聲抱怨，「但我又打不過他。」

　　工作人員「噗」了一聲，笑問：「那你發洩完高興點沒有？」

　　「嗯，」邵君凌一邊用手摳椅子，一邊低聲道，「哥哥回家，給我做了小蛋糕。」

　　說這句話時，邵君凌聲音軟軟的，後期還在他臉上加了點紅暈，表示他已經原諒哥哥了。

　　這一集節目尹暢是把邵君凌強摁在沙發上跟自己一起看的，就為了讓他長長記性。

　　但看到後期給自己貼紅暈這一幕，邵君凌羞恥得再也受不了，奮力掙扎著逃走了。

　　尹暢見狀非但沒有同情，反而還坐在沙發上喪心病狂地笑。

　　楊娜在廚房裡替尹暢泡水果茶，聞聲悄悄往外瞄了一眼，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這大半年，每每見尹暢微蹙著眉頭黯然失落的樣子，楊娜都很心疼，也不知道要怎麼勸他。

　　但自從這兄弟倆開始拍那個綜藝，尹暢似乎開朗了很多，尤其是上一次回來，楊娜感覺他是變了個人一樣……那孩子好像已經從父親去世的事件裡走了出來，也願意對這個世界重新敞開心扉了。

　　她一臉欣慰地把水果茶放在尹暢面前，問道：「看什麼這麼開心？」

　　「邵君凌錄節目時幹的傻事兒。」尹暢笑著指指電視，招呼楊娜一起看。

　　接下來出鏡的是薛子問，主持人也採訪了他有關約架的問題。

　　薛子問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跟他與王宸告狀時那番說辭一模一樣，可能是他實在太話癆，節目後期果斷對這一段進行了快進處理，並用「我心疼我的瓜……我的瓜……我的瓜……」這句文字註釋來概括他所說的核心內容。

　　微信群裡，觀看完這一整段劇情的嘉賓們已然笑噴。

　　秦靜山：「邵君凌真是無辜被牽扯進摘瓜恩怨……[允悲]」

　　黃瀚：「他被尹暢拎走那段真是好可憐啊。[大笑]」

　　王宸：「我剛剛居然還有點期待他們打起來！」

　　尹暢：「王宸，看來你外甥對那只瓜的執念很深。」

　　王宸：「……」

　　郎持之：「哎，小老弟，別念了……爸爸媽媽都批評我們了！@薛子問 [跪地]」

　　郭以恆：「下次見面陪你三個大西瓜！@薛子問 [跪地]」

　　……

 

 

第二集 節目播完後，這次沒什麼發酵時間，當晚就引發了全網熱議。

　　果不其然，幾個小傢伙打架未遂那一段成了本集最大看點，邵君凌身穿道服霸氣出場卻被尹暢突然出現拎走的視頻已經在網上傳得到處都是。

　　什麼爭議啊、批判啊，尹暢當初擔心出現的問題都沒有發生，放眼望去，評論裡幾乎全是「哈哈哈」。

　　當一個人很嚴肅認真地幹一件事，結果卻出現讓人啼笑皆非的反面效果時，觀眾就會忘記去探究事件本身的問題。

　　不過，除了這一幕，也有幾個尹暢沒有料到的片段上了熱門。

　　一個是他和黃瀚穿圍裙炒菜的照片，被網友誇讚「居家男神」「有男友力」。

　　還有一個是尹暢第三天早上領早餐時，和王宸碰面，問他「知不知道薛子問被欺負的事」時，王宸的反應。

　　王宸當時說了一句「不就一破瓜嘛，他還想怎樣」，被有心的網友截了出來，把薛子問接受採訪時表現出的「我心疼我的瓜」放在一起。

　　這一點比較有爭議，有人把王宸和尹暢對各自外甥和弟弟的態度進行對比，批評王宸對薛子問不夠關心，摘瓜時只顧著跟秦靜山打情罵俏，讓人討厭，之後王宸也沒有很好地安撫薛子問，是個不稱職的舅舅。

　　王宸的公關緊急把輿論往「王宸心大」的方向引導了一下，稍稍壓了壓爭議聲。

　　但次日，一條娛樂營銷號發的熱門微博卻點爆了王宸脾氣。

　　博主把王宸和尹暢第三天早上的形象放在一起進行了對比——在經過節目組兩天的摧殘後，尹暢依然閃閃發光，男神范兒十足，可王宸卻蓬頭垢面，像個本地村民。

　　底下全是看笑話的網友，與之相關的討論也導致尹暢在一日之間人氣飛漲。

　　王宸得知後給經紀人打電話，接通就是一番狂轟濫炸：「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會讓那種微博發出來！還上了榜單熱門！」

　　經紀人好聲好氣地安撫了他一番，告訴他這麼做是為了轉移觀眾的注意力，因為昨晚針對王宸的批評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們眼看壓不住了，趕緊做了點犧牲。

　　那條微博，正是王宸的團隊策劃的。

　　王宸氣得發抖：「啥？這種賣丑照還是你們策劃的？」

　　經紀人解釋道：「你冷靜一點，這樣做能讓部分有異議的網友找到情緒發洩點，不再抓著你對待薛子問的態度窮追猛打……而且，這叫做以退為進。我們不斷抬高尹暢，其實是一種『捧殺』，對他遠期發展並不一定有利。」

　　王宸聽了一愣：「你繼續說。」

　　經紀人：「觀眾對一個完美偶像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但如果你只是個普通人，就會好很多，比如我們把你和尹暢的照片放在一起做做對比，搞笑一下，賣個慘，讓別人知道，你也很辛苦，就沒有人再追著你責備你對薛子問如何了。再說，無論是哥哥姐姐，還是舅舅，都不是『父母』，你沒有教育薛子問的主要義務，也不必為此承擔太大的責任。但尹暢不一樣，他是邵君凌唯一的親人，現在他形象越來越好，被捧得越高，以後就會越累。」

　　王宸：「你的意思是說，尹暢這樣下去，人設會崩？」

　　經紀人：「人設不一定崩，我們得承認他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偶像。但沒有人能永遠是『神』，何況他只有十九歲。如果他今後的實力配不上他的名氣，就早晚會被自己的名氣給拖死。」

　　王宸掛了電話，還若有所思，但想來想去，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過了很久，他才一個激靈——他經紀人其它分析都很對，但說他是個「普通人」到底是幾個意思！？

　　————

　　【小插曲】

　　經紀人：你是個普通人。

　　王宸：？？？我明明是個小仙男！！

　　————

　　邵君凌穿著跆拳道服出場的背景音樂，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搜網易音樂《偷功》。

 

 

第73章 憤怒的米粉

　　接下來的幾天, 微博上的尹暢粉絲不斷把王宸和尹暢放在一起做比較, 又挖出了不少細節來襯托尹暢的完美。

　　比如他們在山頂村那天晚上一起做飯時, 尹暢說自己會做蛋糕但是不會做飯，王宸反問了一句：「不是差不多嗎？」

　　很快，微博上就出現了「王宸缺乏生活常識」和「想吃尹暢做的小蛋糕」兩個熱點話題。尤其是後一個, 網友們聯想到邵君凌紅著臉說「哥哥回家給我做了小蛋糕」的片段，誇尹暢是絕世好哥哥，這個話題居然直接上了熱搜。

　　而在尹暢受關注的同時, 王宸也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儘管被尹暢襯托得一無是處, 但他被秦靜山喊「舅舅」時的蛋疼表情，他和薛子問為了搶最後一隻炸雞翅相互鬥嘴的畫面, 以及他在最後一天兩眼無光的傻樣兒都體現出了他的真實。

　　這樣的真實非但不會引起反感，反而更加刻畫出他蠢萌的性格。所以, 王宸也在這一波對比中連帶著漲了不少「哈哈粉」。

　　然而，如王宸經紀人所料, 粉絲對尹暢的過分吹捧終於引起了輿論的反噬。

　　就在《超級星生活》第二集 播完後的第五天，尹暢的人氣已直逼偶像榜第一的米修。部分「暢粉」一時膨脹，誇尹暢是新時代的人氣之王, 早晚把米修打下去。

　　三年前出道的米修雖然是素人成名, 但在圈子裡卻是一個不可取代的現象級偶像。

　　尹暢聽陸靈鵑說過，王宸的團隊就是通過複製米修的成功道路捧紅了王宸——參選「絕對偶像」選秀、獲得冠軍、出唱片、接VE廣告代言、上熱門綜藝……可能下一步就是拍戲。

　　但複製的東西再好，也好不過正品，米修只有一個，這是全娛樂圈的共識。

　　就尹暢所知, 柏肖知也是因為喜歡米修才走上唱跳歌手的道路，連陸靈鵑都是米修的粉，可想這人有多大的魅力。

　　而且三年下來，米修已經有相當穩固的人氣，如今，「暢粉」到處ky，又挑釁「米粉」，徹底引發了「米粉」的憤怒。

　　兩家粉絲很快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撕逼大戰——

　　「現在是什麼人都能當偶像了嗎？不過是長得好看點，上個熱門綜藝，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姐妹，《無我》瞭解一下，甩你們米那聽不懂的鳥語歌十條街！」

　　「《無我》這種爛大街的歌就別拿出來搞笑了。」

　　「又是一個想複製我們米修成功道路的，球球這個十八線要點臉！」

　　「十八線？開什麼玩笑！我們暢暢他爹是影帝，一出道就接BE代言，資源比誰都好，用得著蹭nili窮苦潦倒米仙男的熱度？」

　　說米修窮苦潦倒是因為他曾被八卦記者爆成名前住在一個十幾平米的出租屋裡，每天靠喝麵湯度日——由於記者寫得過分誇張，一直被米修的黑粉用來嘲諷他是「不吃飯也能活下來的米仙男」。

　　「尹暢能紅不就是靠尹東嗎？我就不懂你們一個個哪來這麼多戲，作品比誰都少，粉絲比誰都跳。」

　　「就是，天天就知道蹭我們米修熱度。」

　　……

　　由於這段時間，尹暢的粉絲不分場合地到處介紹自家偶像，推薦其他明星的粉絲去看《超級星生活》，把尹暢吹得天花亂墜，已經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反感。於是，也有不少非圈內網友加入米粉，對尹暢進行無情的抨擊——

　　「最近被尹暢那些ky粉煩得不行，以後不想在首頁看到任何與這個人相關的信息，見一個拉黑一個！」

　　「典型營銷過頭的明星，據說還是藉著老爸的死出道的，吃瓜吃得我下巴都驚掉了！」

　　「自己一個吃人血饅頭不夠，還要拉上弟弟一起……真是醉了。」

　　「抱走我們君凌，他還小，他什麼都不知道。」

　　……

　　這才幾天，連邵君凌都有了「毒唯」。

　　由於尹暢的風評急轉太快，這些愛憎分明的粉絲恨不得立即讓邵君凌跟尹暢劃清界限，不希望因為尹暢的腥風血雨連累到她們剛粉上的小弟弟。

　　群裡的嘉賓看見微博上出現的紛爭，都是目瞪口呆。

　　秦靜山：「尹暢最近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有這麼多人黑他？」

　　黃瀚：「嗯……我也看到了，有些話說得莫名其妙，你最近還是別上微博了。@尹暢 」

　　郎持之：「網上那些人好可怕啊，尹暢哥哥看了別放在心上！」

　　……

　　王宸知道這事多多少少跟自己團隊背後的行為有關，這會兒隱隱感到內疚。

　　他再不服尹暢，幾期節目拍攝下來也跟尹暢有了點交情，知道尹暢人是真的不錯，他只是不想承認尹暢比自己有魅力。

　　王宸特地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惴惴不安道：「我看網上那些人把尹暢罵得有點慘……其實他也沒做錯什麼吧，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過分？」

　　他經紀人笑了：「你覺得尹暢目前的遭遇全是因為我們刻意為之？呵呵，你也太天真了。」

　　王宸：「什麼意思，難道不是？」

　　經紀人：「我當初為了保你，確實策劃用他來襯托你的蠢萌，順便抬了他一波，但他會有今天的結果，是因為他的經紀公司也趁機推波助瀾了一把。我們的手段，尹暢的經紀人早就看透了，後面『尹暢和小蛋糕』那個熱搜，就是他經紀人搞出來的。」

　　「他們為什麼這麼做？」王宸不解道，「他經紀人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捧殺』尹暢嗎？」

　　經紀人耐心地與他解釋道：「尹暢那個經紀人叫姚曼槐，是圈子裡眾所周知的狠角色，她的手腕跟別人不大一樣。尹暢他爸爸尹東當年就是被她捧紅的，但你知道她是怎麼把尹東捧出來的嗎？」

　　王宸：「怎麼捧的？」

　　經紀人：「尹東演藝生涯前半段中有個勁敵，叫駱川，也是個影帝級的男演員。」

　　王宸知道駱川，這人年紀和他姐姐差不多，是挺有名的，但最近兩年他似乎沒怎麼聽說過對方了。

　　經紀人：「十年前的大眾電視金鷲獎，尹東和駱川一起提名最佳男主角，駱川演的《長相憶》是年度最熱劇集，他獲獎呼聲很高。但在頒獎前十天，《長相憶》裡一個主要男配因出軌爆出巨大醜聞。而這個男配在劇中飾演的正是駱川的生死之交，兩人在劇集播出時經常互動，男配人設崩塌連帶著《長相憶》的整體口碑下滑，也影響了駱川的風評，所以最後得獎的就成了尹東……我後來聽說，幕後策劃爆出那個長相憶男配醜聞的人，就是姚曼槐。」

　　王宸：「……」

　　經紀人：「那次落敗對駱川的事業影響是非常大的，因為他和尹東出道時間也差不多，兩人又都是『硬漢』型角色，尹東一得獎，原本在兩者間搖擺的資源全都傾瀉給了尹東。七年後他倆又有一次競爭影帝，是華國電影向日，駱川又輸了。圈子裡都說，駱川的實力不亞於尹東，他是個在起跑線上被絆了一跤導致輸了一路的可憐人。」

　　王宸：「那現在駱川去哪裡了？」

　　經紀人：「他息影了。」

　　王宸：「真可惜啊……」

　　他剛想感慨這個圈子殘酷，就聽經紀人道：「但我聽說駱川得知尹東飛機失事去世後，有復出的意思。」

　　王宸：「……」

　　「跑題了，」經紀人說完對姚曼槐為人的理解，又道，「話說回來，我猜姚曼槐這樣做是想把尹暢先推上神位，搶佔更多資源，這是她慣用的套路。但我跟她觀念不一樣，我覺得並不是所有明星都適用那種方法。」

　　王宸：「你的意思是尹暢會跟她不合？」

　　經紀人：「是，我看了你們第一期綜藝，根據我的觀察和判斷，我覺得尹暢對於當明星這件事沒有一點進取心，他非常被動。對這一行內心不夠堅定的人，是很容易受輿論影響的。我前兩天跟你說過，尹暢才十九歲，他很可能會因為接受不了姚曼槐的方法而與對方產生分歧，最後退圈。」

　　王宸懵裡懵懂地想，難道他要打敗尹暢的方式，也是把尹暢熬退圈嗎？

　　這時，經紀人安慰他道：「行了，你也不用瞎操心他以後怎麼樣，反正你現在沒事不就行了？」

　　王宸收回思緒，掛了電話，他心中五味雜陳。

　　自從網上那個粉絲掐架開始後，尹暢已經兩天沒在群裡說話了。

　　其實，王宸也是米修的粉，他對米修是發自內心地服氣，如果今天被米粉掐的人換成是他，他早就崩潰了。

　　點開尹暢的微信，王宸想跟他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頭……哎，算了，反正過幾天參加第四期拍攝又能見面了，到時候再說吧。

　　晚上，薛子問和邵君凌玩遊戲時忽然說：「老大，我看群裡他們在說，網上好像有很多人在罵你哥哥。」

　　邵君凌一愣：「哪裡？」

　　薛子問：「網上啊，就那個，好像是叫微博的地方。」

　　邵君凌關掉遊戲去群裡看了看，之後又一個人摸索著下載了微博，搗鼓了半天，總算看到薛子問提到的那些話。

　　邵君凌不敢相信，他悄悄瞄了一眼靠在床上看書的尹暢——難怪這兩天哥哥一直有些鬱鬱寡歡，也不怎麼說話，搞得他還誤以為哥哥總算恢復了一點正常……

　　邵君凌又看了一會兒手機裡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心裡莫名地不舒服。

　　他想了想，主動走過去，趴到尹暢身邊，叫道：「哥哥。」

　　「嗯？」尹暢心不在焉地應他。

　　「玩遊戲嗎？」邵君凌拿起手機，眨眨眼睛道，「我帶你飛。」

　　尹暢：「……」

　　————

　　【小插曲】

　　經紀人：「我跟她觀念不一樣，我覺得並不是所有明星都適用那種方法。」

　　王宸（摸摸下巴）：「李哥，要不你給我引薦一下那個姓姚的經紀人？我覺得我很適用。」

　　經紀人：「……」你這個欠揍的小王八羔子！(╯‵□′)╯︵┴═┴

 

 

第74章 神秘嘉賓

　　尹暢只當邵君凌是想跟自己炫耀遊戲技術上的進步, 便依他道：「好。」

　　打開遊戲, 尹暢收到提示說邵君凌贈送了一個英雄給他, 他點開一看，屏幕中出現了一個長著狐狸耳朵的人物，那英雄凌空一跳, 手上扛著一把狙擊槍。

　　「這什麼？」尹暢問。

　　「百里守約，」邵君凌讓尹暢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上面也有一個長尖耳朵的像貓一樣的卡通人物, 但笑得有一點邪惡, 「我這個叫百里玄策，是百里守約的弟弟。」

　　「哦……」尹暢意味深長道, 「兄弟呀。」

　　邵君凌偏開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你快看看, 等下你玩那個。」

　　尹暢瀏覽了一下英雄屬性，心說, 這不是dota裡的矮人狙擊手麼？

　　「好了，我看完了，可以開始了。」尹暢最擅長玩的就是遠程狙擊手了。

　　邵君凌拉他組隊, 這次沒有薛子問, 就他倆。

　　尹暢是射手，走下路，邵君凌是刺客，跑野區。

　　一開局，兩人便分頭行動, 等邵君凌打完紅區，跑過來跟尹暢一起躲在下路的草叢裡。

　　尹暢心想，不錯嘛，都知道蹲草叢了。

　　對面是個花木蘭，尹暢問了一句：「上？」

　　「嗯。」邵君凌聽了尹暢的指令，就甩著貼鞭子上了。

　　尹暢只見邵君凌揮著鞭子把花木蘭甩來甩去，技術果然提升了不少。那個花木蘭打不過想跑，尹暢剛好升上四級，大招一顆子彈直接爆了花木蘭的頭，拿下一血。

　　——「人生的理想麼，做飯，打掃，照顧弟弟。」

　　手機裡忽然傳出這麼一句話，尹暢愣了愣。

　　每個英雄在遊戲中都會應對放出的技能和對手自顧自念一些話，剛剛那句話，就是百里守約的人物台詞。

　　邵君凌跑去打暴君了，尹暢清完兵線過去協助他，百里守約這時又說了一句話：「玄策，長身體的年齡，不許挑食哦。」

　　尹暢被逗得瞬間失笑，這英雄也太好玩了。

　　他又留意著聽邵君凌那個英雄的台詞。

　　——「我有哥哥，你沒有，這就是任性的理由。」

　　——「即使哥哥失約，我，也只能選擇原諒你。」

　　尹暢：「……」

　　這小傢伙真是……特地讓自己跟他玩這兩個英雄，就是變著法兒跟自己在撒嬌吧？

　　尹暢心中愉悅，專注地和邵君凌打著遊戲，暫時忘掉了那些煩惱。

　　兩人玩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睡點，尹暢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機，準備洗澡睡覺。

　　邵君凌跟著他進了浴室，仰頭道：「哥哥，洗澡……」

　　「？」尹暢納悶地看著他，「你要我幫你洗？」

　　邵君凌「嗯」了一聲，又趕緊垂下眼睛，腳丫子在拖鞋裡不安地碾動著，看上去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提出這個要求。

　　尹暢莞爾，哎，撒嬌的小鬼最難拒絕了：「那進來吧。」

　　洗澡的時候，尹暢發現邵君凌一直在偷瞄自己，心中有些狐疑。

　　等洗完上了床，邵君凌又主動挨到他身邊，對方一反常態的表現讓尹暢有點古怪。

　　尹暢看向邵君凌，正好撞上邵君凌在打量他，「你老看我幹什麼？」尹暢脫口而出問。

　　「哥哥……」邵君凌往他懷裡拱了拱，低聲問，「你心情，好一點嗎？」

　　尹暢渾身一震，這才反應過來，邵君凌該不會是知道了網上那些事，所以是在安慰他？

　　尹暢既感動又心疼：「你都看到了？」

　　邵君凌坦誠道：「看了一點點。」

　　「……對不起。」尹暢輕歎了口氣。

　　邵君凌用稚氣的嗓音問：「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尹暢苦笑：「網上那些話，你看了不難受嗎？」

　　邵君凌自然聯想到哥哥被罵的那些話，悶聲道：「難受。」

　　但尹暢所指的其實是邵君凌受到的波及——那些罵他的話，他可以當視而不見，但看到邵君凌因他而被連累、跟著遭殃，尹暢卻做不到無動於衷。

　　這兩天，尹暢反思了很多，他似乎有點理解尹東當年為什麼不讓自己進娛樂圈了。

　　任何一句針對邵君凌的話，都像是一把鈍刀在割他的心，負罪感如同一塊巨大的岩石壓在他心頭上，讓他透不過氣。

　　前天他試著和姚曼槐溝通，表達了內心的不安，可姚曼槐卻讓他不用擔心，還說她一切都有安排，等過一陣子就會好。

　　姚曼槐篤定的語氣並沒有打消尹暢的疑慮，他再度懷疑自己帶邵君凌參加綜藝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連帶著懷疑自己走這條道路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說實話，自從上次生日後，他的觀念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當初他進娛樂圈，是因為姚曼槐承諾會一直陪著他，這一點讓他心動。

　　可現在，他有了邵君凌。

　　尹暢開始在不知不覺間對這個圈子生出了退意，想回歸平靜的生活，做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看看書，鍛煉鍛煉身體，照顧好弟弟。

　　但他很快又因為這種想法生出了一股罪惡感。

　　——姚曼槐已經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他就這樣輕易放棄，會不會太草率？

　　——有這麼多粉絲支持他，他半途而廢，會不會表現得太不負責任？

　　——如果自己真的這樣走掉了，一定會給父親丟臉的吧？

　　所以，在這個幼稚的念頭才剛出現的一瞬間，就被尹暢掐滅了。

　　他已經被推上了這條路，在做出一定的成績之前，絕對不允許自己做逃兵。

　　「我已經好多了，」尹暢強打起精神，揉了揉邵君凌的腦袋，學著姚曼槐安慰他的語氣故作堅強道，「沒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邵君凌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輕輕地摟住了尹暢的胳膊。

　　尹暢把所有的公關事務放手交給了姚曼槐和陸靈鵑去處理，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幸好沒過兩天，又要進行《超級星生活》的第四期拍攝了。

　　第四期拍攝地點在一座江南水鄉，由於尹暢和邵君凌上回的野外徒步排名是第一，這回一到就有優先選房權。他倆選了一座大別院，算是當地的豪宅。

　　可能是魚米之鄉，當地的住宿條件比以往任何一期都要好。

　　不過，尹暢和邵君凌一到拍攝地，就發現跟拍他倆攝影師裡莫名多出了兩位。

　　正覺得奇怪，主持人老羅向他解釋道：「上一期拍攝完後，我們的後期剪輯師發現邵君凌的鏡頭少了很多，猜他可能在有意識地躲避鏡頭……所以這一次，我們特地針對他加了兩個攝影師。」

　　眾人：「……」

　　老羅請咳了兩聲道：「君凌，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乖乖接受拍攝吧。」

　　邵君凌：「…………」

　　節目組的任務仍然集中在頭兩天，第一天下午進行的是「捉迷藏」。不錯，工作人員在土窯村用來騙尹暢去窯洞的那個遊戲，這一次是真的要讓大家玩了。

　　遊戲規則和尹暢當初瞭解到的差不多，哥哥姐姐們先被帶去指定地點，弟弟妹妹們憑借拿到的線索去找，根據每組尋找的時間排出名次，可領取不同檔次的晚餐，而最後一個被找到的家長要接受節目組的懲罰。

　　除此之外，老羅還告訴大家，他們這一次請了一位神秘嘉賓，那人也會參與捉迷藏的遊戲。

　　在小傢伙們尋找自家哥哥姐姐的過程中，如果遇到這位神秘嘉賓，正確回答他的問題，對方就會直接帶各位去找各自的哥哥姐姐——這也算是節目組設置的一個捷徑。

　　黃瀚：「哇，還有神秘嘉賓啊？」

　　郎持之：「是誰是誰？」

　　老羅：「既然是神秘嘉賓，當然要保持神秘了。」

　　秦靜山問：「怎麼分辨那個人是不是神秘嘉賓？萬一我們的弟弟妹妹們都不認識他怎麼辦？」

　　老羅：「好問題！如果不認識，那就只能錯過啦。」

　　眾人絕倒。

　　王宸也舉手問：「神秘嘉賓會問什麼問題？」

　　老羅：「這就要看他的心情了，不過，有一句暗號可以告訴小朋友們，如果你們認出他來，能跟他對上暗號，也能讓他直接帶你們去找各自的哥哥姐姐。」

　　郭以恆：「什麼暗號？」

　　老羅：「大家記好了哦，我只說一遍哦！」

　　眾人屏息靜待。

　　老羅道：「上句：『地鎮高崗，一派江山千古秀。』下句：『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

　　眾人再次絕倒……這麼長！！！

　　幾個大人聽完都一臉懵逼，更別說幾個小孩了，但大家怔了兩秒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竟齊齊看向邵君凌……這小子，會不會已經記住了？

　　邵君凌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抬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表示不會告訴任何人。

　　眾人：「……」死小孩！真小氣！

　　老羅見黃瀚記了個七七八八，正念叨著想教給尤鹿鳴聽，又道：「由於尤鹿鳴小朋友是所有嘉賓中年齡最小的，節目組為她特別設置了一組相對好記的暗號——『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臭魚臭魚我是爛蝦』——小鹿，你記住了嗎？」

　　尤鹿鳴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高興道：「記住啦！臭魚、臭魚、我是爛蝦！」

　　軟軟的童音惹得工作人員忍俊不禁，老羅表揚她道：「小鹿你真棒！」

　　其他人：「……」就好氣。

　　之後，幾個小傢伙都被蒙上了眼睛。

　　等哥哥姐姐和舅舅們藏好後，他們各自拿到了一張線索卡。

　　邵君凌拿到的那張線索卡上，寫著一個字謎：「一加一，打一個字。」

　　……王？

　　邵君凌一秒就反應了過來，這村子裡有個「王宅」，剛剛他和尹暢去住處放行李箱的時候見到過。

　　等他跑出去的時候，其它小朋友還在發呆……邵君凌的反應怎麼這麼快！

　　——————

　　【小插曲】

　　邵君凌陪哥哥玩遊戲，知道哥哥喜歡給自己洗澡，便讓他給自己洗。

　　想盡一切辦法，終於把哥哥哄得稍稍開心點了。

　　哎，當弟弟可真不容易啊。

 

 

第75章 烏篷船

　　邵君凌找到王宅, 推門而入, 老宅子裡靜悄悄的, 他裡裡外外把能藏人的地方找遍了，誰都沒發現。

　　奇怪了，他心想, 難道自己解讀錯了？

　　邵君凌又環視了一圈，忽見王宅院子中央擺著有一張小方桌，方桌上正正地擺著一張卡片。

　　他走過去瞄了一眼, 那卡片上印著「超級星生活」的logo圖案, 拿起來一看——線索二：「大鼓。」

　　邵君凌：「……」

　　……大鼓，什麼地方有大鼓？

　　因為他們中午才到, 對村落尚不熟悉，這次邵君凌沒能像上回在山頂村這麼開掛。

　　他沒見到過大鼓, 只能老老實實從王宅出發去外面找。

　　而且，現在知道了想找到哥哥要經過不止一個環節, 邵君凌也開始下意識的記村子的各種路線和標誌物，為接下來的尋找打基礎。

　　找了十五分鐘，邵君凌總算在村委會門口發現了一隻大鼓, 鼓上也有一張卡片——線索三：「烏篷船。」

　　邵君凌一愣, 剛剛他們集合的地方就在河邊的廣場，他記得那裡附近就停著一艘烏篷船。

　　邵君凌立即返回起始點，結果繞了一圈回去，尤鹿鳴和薛子問居然還停留在原地沒有出發。

　　三個小鬼大眼瞪小眼，薛子問一見邵君凌, 就哭喪著臉跑過來：「老大別走！快幫我看看這個什麼意思啊！」

　　邵君凌：「……」

　　對於薛子問厚著臉皮求助的行為，邵君凌只能無奈地給予幫助，但他才拿到任務卡，就呆了呆，只見薛子問那張任務卡上寫的也是「烏篷船」！

　　……咦，為什麼他倆的線索一樣？

　　邵君凌大腦快速一轉，一下子明白了：節目組欺負他，故意給他多設置了兩個環節！

　　他凶巴巴地掃了一眼身後的拍攝人員——瞪！

　　攝影師們：「……」

　　不過邵君凌又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他問薛子問：「秦惜風和郭以恆，去哪了？」

　　薛子問指了指兩個方向：「他倆一個朝那裡去了，另一個去那邊了。」

　　邵君凌點了下頭，看來不是每個人拿到的第一張任務卡都是「烏篷船」，也對，否則所有人都去找船，肯定會撞上。

　　但薛子問也真夠笨的……邵君凌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那烏篷船不就在他背後嗎！？都半個小時過去了，這白癡居然還在這裡。

　　薛子問得到提示，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讓我去坐船！」

　　他轉身走向河邊，邵君凌也不露聲色地跟了過去，薛子問不知道邵君凌的線索和自己一樣，還當對方是特地陪自己去驗證，心裡感動萬分：老大真是仗義！

　　但兩人才走到烏篷船前，就發現尤鹿鳴也跌跌撞撞地跟了過來。

　　邵君凌回頭看她，見尤鹿鳴眼巴巴地把自己的卡片也遞了上來，苦惱道：「君凌哥哥……」

　　邵君凌：「……」這一個兩個，求人幫助倒學得快。

　　尤鹿鳴的任務卡上寫的是「水缸」，下面還附著一張地圖。

　　看來節目組的任務卡並不是隨機發放，而是針對每個人定制的，給尤鹿鳴的會多點提示。

　　邵君凌猶豫了一瞬，扭頭對薛子問道：「你先走，我帶她去找。」

　　薛子問欽佩地朝他豎了一下大拇指：「如果我發現你哥哥，也告訴你！」

　　邵君凌愣了愣，他可不是什麼好善樂施之人，會願意幫尤鹿鳴，純粹是想研究一下節目組隱藏的遊戲規則。

　　陪尤鹿鳴順利找到水缸後，邵君凌幫她從裡面取出了第二張線索卡，而後定睛一看，那上面也印著一艘烏篷船的照片。

　　是不是他們每個人都會或早或晚地被引去烏篷船？

　　邵君凌一邊狐疑地想著，一邊領著尤鹿鳴重新返回集合點。

　　剛剛被薛子問乘走的那艘船已經去而復返，邵君凌牽著尤鹿鳴上了船，船裡坐著一個頭戴斗笠的船夫。

　　由於船上空間小，跟拍的攝像師沒再上去，他們直接朝船夫打了個手勢，讓他載這倆小傢伙直接去另一個目的地。

　　船內的篷上一前一後地夾了兩隻迷你攝像頭，攝影師不上船也不會中斷拍攝。

　　邵君凌本以為這船是要人撐的，沒想到是電動，只見那船夫按了一下操作台上的按鈕，船就「嗡嗡」地啟動了。

　　一路上，尤鹿鳴新鮮地趴在船簷處往外看，邵君凌也是第一次坐烏篷船，好奇地四處翻找打量。

　　船上沒有新的線索卡，而且水程很短，才過了五分鐘，就到了另一個岸口。

　　他倆的跟組攝影師已經在岸上等候，還有個工作人員手裡拿兩張新的線索卡準備發給他們。

　　上岸時，邵君凌有些恍惚，既然是在岸上領線索卡，為什麼要讓他們坐船？

　　只是單純讓他們體驗一下嗎？

　　還是……

　　「！」邵君凌腦中靈光一閃，趁那船還未離去，立即轉身想回去探個究竟。

　　尤鹿鳴見他走掉，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君凌哥哥」，邵君凌朝她揮揮手，沒有回頭。

　　尤鹿鳴有些失落，但她年紀雖小，很多基本道理已經懂了。知道邵君凌剛剛是在幫她，人家還得去找他自己的哥哥，她也不能再一直纏著他。尤鹿鳴站在原地想了想，若有所失地離開了。

　　那船夫見邵君凌回來，怔了怔，一言未發。

　　對方頭上那頂巨大的斗笠遮著半張臉，邵君凌站著只能看見對方下巴上的長鬚。

　　他走過去，慢慢蹲下身，自下而上地看他。

　　船夫和邵君凌對視：「……」

　　邵君凌打量了他一會兒，小聲問：「你是，神秘嘉賓嗎？」

　　船夫：「……」被發現了！

　　但要讓船夫這麼輕易承認自己是神秘嘉賓，這是不可能的，節目組提前跟他說過，他可以盡情地欺騙這些小朋友。

　　船夫用特地偽裝過的聲音否認道：「不是。」

　　邵君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騙人。」

　　船夫：「……」

　　船夫：「我為什麼要騙你？」

　　邵君凌指了指他的臉，又點了點他的手：「你年紀沒有這麼大。」

　　船夫臉上的確化了中年妝，邵君凌不知道現在化妝技術有多好，光看臉有點分辨不出來，聽對方聲音，好像也真的是個中年人，可當他看見這個船夫的手，就發現了破綻。

　　對方的手跟他哥哥一樣，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肌理細膩，一看就是一雙年輕人的手。

　　船夫沉默片刻，繼續不動聲色地偽裝道：「我是特地裝扮成船夫的工作人員。」

　　他這話一出，又暴露了一個破綻。

　　邵君凌眸中閃了閃，眼神居然有些興奮：「別騙人了，你不是工作人員。」

　　船夫：「為什麼……我不能是工作人員？」

　　邵君凌：「節目組，八十七個人，每個人長什麼樣，我都記得，以前沒有你。」

　　船夫：「……？？？」

　　船夫急中生智道：「我是新來的。」

　　邵君凌怎麼逼問對方都不承認，心裡有點焦躁。

　　他定定地看了對方兩秒，伸手掀了他的斗笠，一把揪掉了他下巴上的假鬍子。

　　船夫：「……」痛！

　　邵君凌又蹲下身，揪住他唇上的鬍子準備撕。

　　「慢著！」船夫忍無可忍，扣住邵君凌的手腕，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好吧，我是。」

　　「那你還裝。」邵君凌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這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有問題。

　　神秘嘉賓很挫敗，剛剛有個話癆小朋友也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都忽悠過去了……這一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且，既然這小傢伙早看出破綻了，為什麼一開始還故作禮貌地問他是不是「神秘嘉賓」？害得他起了心思想逗逗，結果現在，他感覺自己反倒像是被對方捉弄了。

　　他鬆開邵君凌的手，用正常的音色問道：「小朋友，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的嗓音很溫和，透著一絲讓人耳朵發癢的磁性，任何人聽了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邵君凌卻渾然不覺般，乾脆利落道：「不知道，說暗號。」

　　神秘嘉賓：「……」

　　邵君凌還用「再不老實老子就使用暴力」的兇惡表情威脅著他。

　　神秘嘉賓無奈道：「地鎮高崗，一派江山千古秀。」

　　「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邵君凌準確無誤地對出了下一句。

　　神秘嘉賓：「你答對了。」

　　邵君凌不想再跟他廢話，直接問：「我哥在哪裡？」

　　神秘嘉賓：「你哥是哪個？」

　　邵君凌：「尹暢。」

　　神秘嘉賓：「……」

　　神秘嘉賓一臉糾結，又神情複雜地打量了邵君凌一會兒，才告訴他尹暢的具體藏身位置：「上岸後，找一個掛著『聽雨軒』木牌的房子，你哥哥在那裡面。」

　　邵君凌得到自己要的答案，扭頭就想走。

　　「喂，」神秘嘉賓下意識地叫住他，掙扎著問道，「你真不知道我是誰？」

　　邵君凌茫然：「誰？」

　　神秘嘉賓：「……算了，沒什麼。」

　　邵君凌剛打算上岸，又折回來。

　　神秘嘉賓：「你……還想幹嘛？」

　　邵君凌仔細地幫他把假鬍子貼好，把斗笠重新戴好，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郭以恆來了，你裝好，別叫他看出來。」

　　神秘嘉賓：「…………」

　　邵君凌上了岸，對那個站在岸邊發任務卡的工作人員視若無睹，直奔「聽雨軒」，順利找到了尹暢。

　　「這麼快，」尹暢欣喜道，「不到一個小時。」

　　他問邊上的工作人員：「我們是不是第一？」

　　工作人員笑著點點頭，尹暢露出一副「我家弟弟果然很厲害」的驕傲表情，讓邵君凌說找到自己的過程。

　　邵君凌昂著小腦袋跟哥哥邀功：「我發現了神秘嘉賓。」

　　尹暢：「哦？神秘嘉賓是誰？」

　　邵君凌摸摸鼻子：「一個怪怪的人，不認識，我逼他跟我對暗號，他才告訴我。」

　　此刻，躲在臨時導演室裡看直播的一群工作人員已經憋壞了。

　　「米修……碰上邵君凌……真的慘。」

　　「心疼，但好想笑……」

　　「哈哈哈哈哈……」

　　————

　　【小插曲】

　　米修：說好的隨便騙著玩的呢？尹暢他弟弟是什麼惡魔！(〒_〒)

　　————

　　[注]暗號原句出自《鹿鼎記》

 

 

第76章 閃亮登場

　　工作人員們正笑著, 就見屏幕中出現了郭以恆的身影, 他真來了。

　　此時, 身穿船夫服裝的米修已經被邵君凌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郭以恆進來後似乎也在懷疑對方的身份，因為他剛剛看見邵君凌從這裡跑出去了。

　　郭以恆盯著那船夫, 問：「你是那個神秘嘉賓嗎？」

　　米修繼續偽裝：「不是。」

　　郭以恆「哦」了一聲，走了。

　　眾人：「……」

　　米修備受邵君凌摧殘的身心被郭以恆給治癒了……對嘛，這才是正常小孩該有的樣子啊！

　　邵君凌和尹暢從聽雨軒出來,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提前去集合點等候。路上經過那烏篷船, 他拉了拉尹暢的胳膊，尹暢彎腰, 聽邵君凌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道：「那個神秘嘉賓，就在船裡。」

　　結果剛一說完, 他們就看見郭以恆從烏篷船裡鑽了出來。

　　郭以恆也瞧見了尹暢和邵君凌，他愣了愣, 再次縮了回去，盯著那船夫道：「不對，你就是神秘嘉賓！」

　　米修：「……」

　　「我看到邵君凌和他哥哥在外面, 他從這裡出去後, 沒拿線索卡就把他哥哥找到了，肯定是從你地方知道了他哥哥的位置！」郭以恆分析得頭頭是道。

　　米修：「……」又是那個邵君凌暴露他的身份！

　　想起剛被邵君凌揪掉假鬍子的事，米修的下巴就一陣刺痛，面對咄咄逼人的郭以恆，他生怕對方效仿。

　　「嗯, 我是。」米修不再堅持，直接承認。

　　郭以恆見他承認了，非常高興。

　　米修抬起頭來，也問了他同一個問題：「你知道我是誰嗎？」

　　郭以恆「啊」了一聲，兩眼發光地指著他道：「你、你是……」

　　米修朝他微笑、眨眼。

　　「你是一個大明星！我很眼熟！我……」郭以恆掙扎了半天，哭喪著臉道，「但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米修笑了笑，雖然郭以恆想不起來，但這反應、態度總比剛剛那個邵君凌好，至少這個還知道他是個大明星。而且，他現在還化了妝，看不出來很正常。

　　「那我們對一下暗號？」米修溫和地提示他，「地鎮高崗，一派江山千古秀。」

　　「門朝大海……」郭以恆只說了四個字，就紅著臉死死地瞪著他。

　　米修：「還有半句？」

　　郭以恆一臉懵逼道：「我、我我……也忘了……」

　　米修差點「光當」一聲滑座到船底去。

　　「那、那我就愛莫能助了。」米修一頭黑線道。

　　郭以恆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暗號到底是什麼，以及這個人到底是誰……隨便讓他想出一個也好，他的記性怎麼就這麼差呢嗚嗚嗚！

　　但直到遊戲結束，郭以恆也沒想起來。他最後是靠線索卡的提示老老實實找，才終於找到郎持之的。

　　薛子問也一樣，他被米修一句話忽悠過去後，根本沒有多疑，但他在路上碰見每一個人都會下意識地問一句「你是不是神秘嘉賓」，當然，得到的答案每一次都是否定的，所以直到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除了邵君凌，全組還有一個通過神秘嘉賓捷徑找到自己哥哥的，就是尤鹿鳴。誰都不清楚尤鹿鳴的腦回路，她找著找著忽然返身回了那艘烏篷船，也不和船夫對話，一見對方就反反覆覆就嚷著她那句「臭魚臭魚我是爛蝦」的暗號，米修被她念得哭笑不得，心一軟也告訴了她黃瀚的位置。

　　捉迷藏遊戲最後的結果是尹暢、邵君凌第一，秦家姐妹第二，黃瀚和尤鹿鳴第三，雙胞胎兄弟第四，王宸和薛子問……排名最末。

　　上一次王宸和尤鹿鳴墊底，王宸承認自己能力不足，沒照顧好尤鹿鳴，但這次捉迷藏靠的全是小傢伙們自己的實力，王宸又是最後一名……他都快哭了。

　　可由於第一期節目播出後他被網友批評對薛子問態度不好，這一次即便心中憋屈，也沒再敢吐槽薛子問。

　　節目組對王宸的懲罰是讓他在所有人面前接受一桶河水的澆淋。

　　工作人員拎著那桶水靠近王宸，主持人開始的計時：「三、二、一！」

　　王宸緊閉眼睛，一桶水兜頭澆下，澆得他渾身透心涼、心飛揚。

　　「呼……！」王宸的髮型沒了，頭髮都濕噠噠地貼在臉頰邊。

　　大夥兒對他紛紛表示同情，王宸抹了把臉，故作輕鬆道：「沒事，不就是一桶水嘛，大熱天的，就當解暑降溫了！」

　　他想用自嘲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尷尬，維持自己身為一個成年人的尊嚴。

　　而且，看見薛子問一臉內疚地縮在邊上，王宸也有點欣慰……總算這小子還有點良心，不算讓他白挨這懲罰。

　　王宸又暗暗握拳提醒自己，一定要在觀眾面前表現出心胸寬闊的成年人形象，嗯！忍一時，風平浪靜！

　　就在這時，主持人道：「遊戲告一段落，接下來讓我們有請本期節目的神秘嘉賓——米修！」

　　聽到那個名字，王宸怔了怔，有點懷疑自己幻聽。

　　……主持人說誰？米修？

　　是的，就是米修。

　　趁著他們剛剛做遊戲總結，米修特地去卸了妝，換了身衣服，老船夫搖身一變化為男女通殺、老少皆宜的美男子，閃亮登場。

　　只見來人長著一張完美無瑕的臉，淡如遠山的眉下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眼眸顏色有一點淡，肌膚細緻如瓷，就像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似的。

　　「嗨，大家好~」米修走到他們面前，與大家打了聲招呼。

　　富有磁性的柔和嗓音聽得在場所有人都如沐春風，對方一顰一笑都讓人格外舒服——當初加在秦家姐妹身上的女神濾鏡可以全然不變地換到米修身上。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傻眼了。

　　儘管嘉賓裡有背景了得的星二代，也有王宸這樣的新晉流量，但說實在的，這兒沒有一個嘉賓的名氣可以真正跟米修相比。

　　——新生代頂級流量、娛樂圈人氣天王、微博新偶像榜蟬聯三十周冠軍、飛飛音樂歌手榜二十九周人氣榜第一……這一個個頭銜，都是米修出道以來實打實的成績。

　　郭以恆反應過來後懊惱地在一邊嘀咕：「對，就是米修，我見過他的廣告，也聽過他的歌，啊，我早該想起來的……」

　　「舅舅！舅舅！」薛子問小聲扯扯他濕漉漉的手，「那個人好像是你的偶像誒！」

　　「……你給我閉嘴！」說到這個，王宸就來氣，什麼心胸寬闊，什麼風平浪靜，都滾天邊去吧，他現在只想掐死薛子問！都是因為這笨蛋，他才會以這麼狼狽的模樣出現在米修面前！

　　啊啊啊老天爺，他現在羞恥得想表演一個當場去世！

　　尹暢和邵君凌站在一排隊伍的最邊上，見到真人，他有些不確定地低聲問邵君凌：「你剛剛說的那個怪怪的人，是他？」

　　邵君凌點點頭：「嗯，就是他！」

　　尹暢：「……」

　　想到最近網上的那些風波，尹暢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之前姚曼槐在電話裡安慰他「沒事」，難不成她早就知道米修會來當特殊嘉賓？

　　也是，像米修這樣的明星，少說一年的檔期都是被提前預定的，絕不可能臨時跑過來玩。

　　尹暢不知道對方對網上的輿論那些怎麼想，反正他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因為他承認是自己的粉絲狂熱過頭，騷擾到了對方，才會導致後面一系列撕逼掐架。

　　那事發生後，尹暢曾考慮親自出面引導一下粉絲言論，姚曼槐卻明令禁止他這麼做，還說他現在身為一個人氣僅次於米修的明星，沒必要分這些神去考慮那種小事。

　　眾嘉賓對米修的到來表示歡迎後，主持人接著道：「明天，我們會在村子裡舉行一系列的競技項目，米修將會和大家一起參加。今天晚上他也會住在這裡，只不過，目前他還沒有住所，請問有那家庭願意主動收留我們這位特殊嘉賓呢？」

　　所有人當中，王宸估計是最想收留米修的——那可是他的偶像，還能有比現在跟偶像近距離接觸得更好時機嗎？沒有了！要不是他現在被淋得像只落湯雞，他都想撲上去擁抱米修！

　　秦家姐妹到底是女孩，收留一個成年男子過夜，肯定會不方便，黃瀚考慮到妹妹尤鹿鳴，也有同樣的顧慮，但為了表達對米修的喜愛，一群人也紛紛舉手，湊熱鬧般喊著：「來我們家！來我們家！」

　　唯獨尹暢和邵君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什麼都不表態，反而會顯得特別奇怪。

　　尹暢也象徵性地舉了下手，好跟大家統一畫風。

　　「看來大家都很熱情啊！」主持人看向米修，把選擇權交給他，「要不米修你還是自己挑一個吧？」

　　米修道了謝，掃了眾人一圈，對上邵君凌桀驁不馴的視線，方才柔和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認真。

　　他抬起手指著邵君凌，笑問：「剛剛揪我鬍鬚的，是不是你？」

　　眾人：「？？？」啥？邵君凌還揪了米修的鬍子？

　　別看米修氣質柔和，如果有人把他當成那種性情溫順的偶像，就徹底錯了。

　　能從一個素人走到這個位置，甚至在娛樂圈裡呼風喚雨，米修絕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好好先生，圈子裡跟他合作過的人都知道，他的是個外柔內剛的人，而且這剛，是剛得不能再剛——這傢伙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有變態的征服欲。

　　方纔邵君凌在船上對他做的事，已經引起了米修的注意，他覺得這小傢伙特別有意思。

　　「就他了，」米修對主持人道，「我想跟邵君凌他們一起住。」

　　尹暢：「……」

　　邵君凌：「……」

　　————

　　【小插曲】

　　米修：「小傢伙，我記住你了。」^_^

　　邵君凌：……

 

 

第77章 資源置換

　　而與王宸相反, 尹暢和邵君凌估計是所有人當中最不歡迎被米修打擾的一組嘉賓。

　　米修會選擇他們, 也大大出乎了尹暢的意料。

　　畢竟兩位正主的粉絲還在網上撕得不可開交, 他到底是心大還是完全不care？

　　不，準確的說，米修選的是邵君凌……

　　尹暢瞥了邵君凌一眼, 想到他剛說的「逼他告訴我暗號」和米修說的「揪鬍子」，心中忐忑……這小傢伙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

　　但米修都選定他們了，尹暢也不好拒絕, 只能保持微笑, 故作和氣道：「歡迎歡迎。」

　　領了晚餐，米修就跟著他們回去了。

　　路上, 米修問：「你們住哪兒？」

　　尹暢：「孔府的別院。」

　　聽節目組的人介紹說，孔府是清末的建築, 孔家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當地最富裕的人家，文革後沒落了, 幸而房子得以保存下來，如今成了本地最有價值的物質文化遺產。

　　他們住的不是被保護起來的本宅古建築，而是旁邊的一個別院。那別院是後來建的, 雖然仿古造, 但似乎一直被當做民宿在出租使用，裡面的設施和傢俱都很新，不但有電，還有空調。

　　米修進了院門，讚歎道：「看上去條件不錯。」

　　尹暢開了空調, 點點頭認可他的眼光：「嗯，你很會選，這裡是本期嘉賓能選的房子裡最好的。」

　　米修：「為什麼你們能選最好的？」

　　尹暢：「因為上一期一個比賽我和君凌拿了第一，有優先選擇權。」

　　米修：「你們兄弟倆很強哦？」

　　尹暢：「……還行吧。」

　　進了房間，米修看了一眼內部佈局：「就一張床，我們三個怎麼睡？」

　　尹暢：「這是個好問題。」

　　兩人一起看向尾隨而來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道：「這床挺大的，你們擠擠，一起睡唄。」

　　屋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米修忽然道：「這節目好坑啊！」

　　尹暢歎了口氣：「你才發現嗎？」

　　不過，米修光速調節好了心情：「那就一起睡吧。」

　　尹暢：「？？？」

　　之後，三人圍著廳裡的小方桌一起吃飯，尹暢心裡有包袱，有點放不怎麼開，幸好米修表現得比較自來熟，才不至於讓氣氛太尷尬。

　　飯後沒什麼活動，攝影師準備撤了，尹暢摘掉身上的收音器，才與米修開誠佈公道：「你知道網上那些事吧？」

　　雖然姚曼槐不讓他管這事，也讓他不用出面，但尹暢現在都見到正主了，不可能還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米修一愣，也立即收起了溫和無害的表情，譏誚地勾了下嘴角：「知道。」

　　尹暢：「……」果然。

　　但看到對方和幾分鐘前截然不同的嚴肅表情，尹暢還是愣了愣，難道米修剛才那淡然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那他裝的也太自然了……

　　尹暢凝眉道：「如果我的粉絲給你帶來了困擾，我很抱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米修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不是，你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尹暢被米修這句反問搞得有點困惑：「是我的問題嗎？」

　　米修神情複雜：「他們說你是個傻白甜，沒想到你還真的是個傻白甜……」

　　尹暢：「？？？」他們是誰？為啥要說他傻白甜？

　　米修恢復了剛才那種輕鬆的神情，他歎了口氣道：「你用不著跟我道歉，這本來就是我經紀公司默認的一場交易。」

　　尹暢越聽越糊塗了：「交易？」

　　米修：「你的粉絲拉踩我，我的粉絲罵你，都是有人在刻意引導的。」

　　尹暢：「什麼？誰引導的？」

　　米修看向尹暢：「你真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尹暢震驚又不解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米修既羨慕又有點同情，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變得格外清醒平靜：「說實話，你剛冒頭的時候，我挺不服氣的，因為就像外面傳的那樣，你就是靠你爸爸，自己也沒有什麼實力……但娛樂圈就是這麼不公平的一個地方。去年你上《新人物》那期雜誌出來後，我經紀團隊就已經預見了你日後的發展趨勢。今年年初，就你BG手錶代言剛上那陣子，我們兩家經紀公司聯絡上了，達成了一個協議。」

　　尹暢：「什麼協議？」

　　米修：「資源置換協議。」

　　尹暢：「這……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出生吧？」米修笑了笑，「我能進這個圈子，靠的只有我自己，三年前我參加《絕對偶像》時，別說什麼公司了，我當時連個經紀人都沒有。是粉絲一票票把我投到了冠軍的位置，替我逆天改命。可別看我紅極一時，反過來說，我也只有粉絲，沒有任何背景。」

　　「當然，要是我願意，也能用才華以外的東西換到一些資源……」米修意有所指地頓了頓，「不過我是放不下那個身段的。所以這幾年，我一直是空有名氣，缺乏頂級資源。可你不一樣，你雖然實力還不怎麼樣，我看你這樣，估計你都不知道你爸爸在娛樂圈給你打下了多大的江山吧？你手上的資源好得簡直讓所有人都羨慕！」

　　尹暢：「……」

　　「去年，我經紀公司計劃讓我轉型開始接拍電影，但他們能拿到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本子，而且都是那種沒有什麼逼格的青春、都市戀愛劇。自從跟你經紀人達成資源置換協議後，姚總就牽線讓我接觸了一些一線電影導演，我也得到了更好的機會，作為我的首部銀幕劇，姚總給的資源份量很重，」米修再次看向尹暢，「而作為這個代價，我得隨時做好跟你炒熱度的準備，最近那些風波是我們早就預見到會發生的。」

　　「……」尹暢全明白了，難怪姚曼槐讓他不用放在心上，還不讓他出面澄清。

　　「哦對，請我上這個節目組做特殊嘉賓也是你們姚總和這一檔綜藝的製作人許總一早就策劃好的，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這個節目會不會火，但我接了——說白了，我就是衝著你來的。」米修坦然道，「就算這幾天我倆的粉絲沒鬧，他們也打算在這一期節目後搞點事情出來。但我沒想到，這個節目現在會這麼火，我來了對我自己也有人氣加成，這對我倆來說是雙贏。所以我才說，你用不著跟我道歉，我是自願被你捆綁。跟你捆綁，總好過被四五十歲的富婆和油膩男總裁包養，你說是不？」

　　尹暢一時無法消化這麼大的信息量，整個人有些發愣。

　　米修想到什麼，又道：「還有，雖然我現在享用你的資源，但你可別以為我搶了你的資源你就沒了哦。姚總直白說了，以你現在的實力，還用不上那些。」

　　尹暢搖搖頭：「……不會。」

　　米修看尹暢全程茫然懵懂震驚又蒙逼的樣子，心中不由感歎，這傢伙的經紀人也把他保護得太過頭了點。

　　他拍拍尹暢的肩膀：「小老弟，加油吧。」

　　尹暢：「……」

　　米修今年二十二，比尹暢大了三歲，但對方這副老前輩般戲謔的口吻也讓尹暢忍不住眼角抽搐。

　　尹暢回想著米修剛才的話，混亂地猜測道：「那你剛剛指著邵君凌說要跟我們住，也是故意的？」

　　米修：「當然了，我粉絲還在網上跟你粉絲撕逼呢，我要是主動湊上來要跟你住，不是打她們的臉？寒她們的心？哎，就讓她們撕吧，她們也是真的單純，啥都不懂，一個個以為她們的偶像是天王老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這世界哪有這麼簡單啊。」

　　尹暢：「……」

　　米修：「你也不用把這種事放在心上，這種拉踩撕逼我一路走過來經歷得多了，而且，以前大都是我粉絲拉踩別人，到處嘲別家偶像沒實力，給我各種招黑……最誇張的時候，大概有十幾個明星的粉絲輪著在我微博下罵了一個月！我是不是很牛逼？」

　　「？？？」這還牛逼？尹暢抹了下額，心說米修的心理素質可真好。

　　米修安慰完尹暢，又興致勃勃地看向邵君凌：「不過，我看了你們第一期播出的節目，確實對你弟挺感興趣的……尤其是找村民家那兒，我還以為節目組提前給你們劇本了。但剛剛在船上，他跟我說，節目組八十七個人，每個人長什麼樣他都記得，真是驚到我了……他記性真的有這麼好？」

　　「嗯。」見米修說到邵君凌，尹暢也好奇問了問他被邵君凌逼對暗號的事兒。

　　聽完後，尹暢也笑了，這小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米修看向邵君凌，心裡一驚：「哇，你弟弟在瞪我。」

　　從尹暢和米修聊天開始，邵君凌就一直坐在小板凳上，似懂非懂地在邊上聽著，他也隱隱約約聽明白了，導致哥哥這幾天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傢伙，便下意識地把米修當成了假想敵。

　　現在被他倆點名，又被當成話題主角肆無忌憚地聊，邵君凌更是一臉警惕。

　　米修還在看他，眼中興味盎然：「誒，你弟弟給我感覺，像一種動物……」

　　尹暢：「什麼動物？」

　　「就那種還沒長大的，」米修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德國牧羊犬。」

　　尹暢順著米修的視線打量邵君凌，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這眼神，這氣勢，真挺像。

　　米修：「他一直在瞪我誒，我有點緊張……他會咬人嗎？」

　　「這個，」尹暢想到邵君凌以前確實有咬人的前科，斟酌著道，「現在應該不會了。」

　　「什麼？以前真的會咬人嗎！？」米修很會抓重點。他驚訝了一瞬，又看向邵君凌，觀察了他一會兒，忽然對著邵君凌做起了召喚小狗的手勢，「嘬嘬嘬，過來過來。」

　　尹暢：「……」

　　邵君凌：「…………」

 

 

第78章 米修的經歷

　　幾分鐘後, 屋內傳來了米修的慘叫聲。

　　在院子裡駐紮的工作人員們頓時像鵝一樣伸長了脖子, 緊接著, 他們又聽見尹暢急道：「邵君凌，不許咬人！」

　　原本想進去問問情況的工作人員們頓住腳步，面面相覷……這個, 尹暢的語氣裡帶著笑意，應該只是在玩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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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米修和邵君凌只是在玩鬧。

　　剛見邵君凌氣惱地撲向米修時, 尹暢也有點緊張, 但他很快發現，米修的慘叫是假裝的, 他臉上還掛著促狹的笑，而且, 他應該是有很深厚的舞蹈功底，巴掌大的地方, 只是靠旋轉、側身躲避等很靈敏的動作，他就把邵君凌帶得團團轉。

　　尹暢見狀，便也收起了刻意阻攔的心思, 畢竟這樣的互動也能快速活躍氣氛, 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米修跳脫的性格著實顛覆了尹暢先前對他的想像，但他還挺喜歡這個人的。

　　雖然米修說剛剛那些話時表現得像是個功利主義者，可至少他不裝，跟這種人打交道, 讓尹暢覺得很輕鬆。

　　正鬧著，外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在嗎？」

　　「誰？」尹暢應道。

　　「王宸來串門了。」工作人員提示道。

　　尹暢開了門，見王宸杵在外邊，問道：「米修在不在？」

　　王宸已經洗過澡，換了身衣服，現在一臉朝氣地出現在這裡，臉上還帶著一種迷幻的羞澀神情。

　　正跟邵君凌玩鬧的米修聞言轉向他，立即收起那副不正經的樣子，好像在一瞬間開啟了什麼魅力buff，水潤的眼眸真誠地注視著對方，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的光暈。

　　「嗯？」米修笑看著王宸，溫和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憑直覺行動的邵君凌瞬間有些茫然……這還是自己剛剛想揍的那個麼？

　　王宸紅著臉道：「米修，那個，我特別喜歡你，你參加《絕對偶像》時的每一場晉級比賽我都看了，你在舞台上的氣場真是讓我五體投地！我最喜歡《聽話》和《群雄》那兩首歌，我覺得你就是為舞台而生的……還有你最新一張專輯……」

　　王宸絮絮叨叨地訴說著自己對米修的欽佩之意，對自己化身話癆迷弟的狀態渾然不覺。

　　米修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其間也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謝謝，我也關注了你那一屆比賽，你也很棒。」

　　王宸激動道：「是、是嗎？我能跟你握個手嗎？」

　　米修直接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擁抱：「呵呵……很高興認識你，你也會越來越棒的。」

　　王宸滿臉通紅、大腦當機，在跟米修擁抱完後又語無倫次地說了些告白的話，才一臉傻笑著離開。

　　應付完王宸，米修對上邵君凌的眼神，一秒切換人格。

　　邵君凌：「！！」喔！變回來了！

　　米修：「……」

　　新的一輪追逃又開始了……

　　尹暢看得目瞪口呆，這傢伙……真的適合去演戲。

　　最後尹暢是拎著邵君凌的後頸強行把他拖開，才結束兩人的打鬧。

　　稍晚，三人準備洗澡睡覺。

　　尹暢和邵君凌先洗完上床，米修後洗，當他換完衣服回臥室時，就見邵君凌在尹暢身邊撒嬌。

　　「哥哥……」邵君凌用腦袋拱尹暢的臂彎。

　　「嗯。」尹暢瞇著眼睛懶洋洋地揉著他的腦袋。

　　「？？？」米修眨眨眼睛，退出房門，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進去。

　　只見邵君凌得寸進尺地趴到他哥身上蹭了蹭，尹暢睜開眼睛笑看著他，繼續揉他腦袋。

　　米修：「？？？？？」那個凶巴巴的小狼狗怎麼可以像個小寵物一樣趴在尹暢懷裡！？

　　尹暢看見他隨口道：「你洗好了？」

　　邵君凌一骨碌從尹暢身上翻下來，提防地瞪向米修。

　　米修：「……」

　　米修背著他倆換睡衣，尹暢無意間瞄見他背上有不少陳舊的傷痕，心中暗暗一驚。

　　等米修上了床，尹暢又拉著邵君凌往邊上挪了挪位置：「睡得下嗎？」

　　「可以，」米修舒服的哼了一聲，「還好有空調，否則大熱天的三個男人擠一張床非熱出痱子來不可！」

　　儘管都躺下了，但三個人卻還沒什麼睡意。

　　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躺在他們中間的邵君凌翻來覆去的，特別心浮氣躁。尹暢也發覺了，剛剛黏人的舉動也不是邵君凌的自然表現，小傢伙好像不大習慣和陌生人睡。

　　尹暢像安撫小寶寶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邵君凌才安分了點。

　　米修側過身來，撐著腦袋看他倆，好奇道：「我之前看新聞說，這小孩是你爸爸出事前打算收養的？」

　　尹暢：「是……」

　　米修伸出手指在他倆之間一劃：「這麼說，你倆之前都沒見過面？」

　　尹暢：「嗯。」

　　「那你們兄弟倆的感情怎麼這麼好？」米修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剛剛那一幕，他看得都有點起雞皮疙瘩，「正常兄弟大都不可能這樣親誒。」

　　聽米修說前半句的時候，尹暢心裡還有點得意，聽完後半句，他不由一怔，問道：「那正常兄弟應該什麼樣子？」

　　「我有個弟弟，小時候家裡窮，我倆也睡一個床，但我每次都恨不得把他踢到床底下去。是不是因為年齡差距不同啊？他只比我小四歲，反正印象裡我跟我弟以前就天天吵架、打架……」米修自問自答道，「嗯，可能是你倆年齡差得比我們多吧，小傢伙愛跟大哥撒嬌，也比較正常，呵呵。」

　　邵君凌又扭頭瞪了他一眼。

　　米修：「這麼凶，又想咬我啊？」

　　尹暢趕緊摟住邵君凌，以防他再去招惹人家。

　　不過，聽米修兩次提到出生和家境不好，尹暢也有些好奇：「我看到網上有人說，你成名之前住出租屋，條件很差，真的麼？」

　　米修一愣，「哈哈」大笑：「喝麵湯度日那個嗎？」

　　尹暢也跟著笑：「應該是被誇張的吧？」

　　米修收起笑容，嚴肅道：「是真的。」

　　尹暢：「……」

　　米修：「當時我爸媽剛離婚，我媽有病，家裡大部分錢都拿去給她看病了，我一個人在外地學跳舞，要交學費，還要付房租。為了省房租費，我有大概有半年時間只吃白糖煮麵，後來連面都捨不得吃，每次就放一點點，糖有能量嘛，喝甜水麵湯……不過喝麵湯的日子只維持了十天，後來有個一起學跳舞的朋友看我可憐接濟了我一把，否則我早餓死了。」

　　尹暢聽得心裡悶悶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感。

　　「是不是覺得我很慘？」米修見尹暢同情的眼神，笑道，「你這種大少爺，應該完全想像不到我以前過的那種生活是什麼滋味吧？其實，我現在想想，也覺得那時的自己蠻可憐的，不但身無分文，還到處欠債，身邊的朋友都嘲笑我做明星夢，勸我不如去酒吧或是夜店當個牛郎，來錢還快一點，呵呵……但說實話，我那時一點都不覺得苦，可能是沒有過過好日子吧，就覺得那樣也挺正常的。」

　　尹暢：「……」

　　一個人到底有多強大，才能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這些往事？

　　米修躺下看向天花板，眼眸晶亮：「我覺得我能熬過來，主要是因為夢想的力量，那時我心裡一直有個執念，就是我一定得成為明星，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會不斷朝那個方向努力……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我度過了最苦的日子。」

　　尹暢發自內心地欽佩他道：「你真的很厲害。」

　　米修笑笑，又看向他道：「你知道麼，有記者把我的經歷寫出來，當成成功的範本，導致有不少小朋友都效仿我，年紀輕輕輟學，去學唱歌跳舞，想當明星。」

　　尹暢苦笑，他知道的就有一個……柏肖知。

　　米修歎了口氣：「要我說，我真不建議他們這樣，如果有條件，一定要好好學習。這條路真的太難走了，而且運氣也很重要，就算再讓我回去走一遍，我都不敢說我一定能成功。」

　　尹暢問：「那你家裡人現在都過上好日子了吧？」

　　米修驕傲道：「嗯，我媽現在在海城最好的精神病院治療，我弟弟被我花錢送去英國唸書了。」

　　尹暢一驚：「精、精神病院？」

　　「是啊，我爸家暴，」米修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媽這兒被他打出問題了，要不是我堅持讓我媽跟我爸離婚，她哪天被那個畜生打死了都不知道。」

　　尹暢心想，米修背上那些傷痕，會不會也是被他爸打的？

　　他似乎明白米修的心理素質為什麼能這麼強大了，跟他經歷過的那些現實黑暗相比，娛樂圈的風波真的只是小事。

　　正想感慨幾句，尹暢忽然感覺身邊邵君凌渾身一僵，瑟縮著往自己懷裡鑽。

　　尹暢以為小傢伙聽到這種事跡覺得害怕，又輕輕拍了拍他。

　　米修也及時打住道：「不說這些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其實那些八卦記者都爆過，不是什麼秘密。而且，噴子們老拿這些事說我賣慘，我也不稀得再說……聊聊你吧，你又是為什麼進娛樂圈？子承父業？不過我以前好像從沒聽說過你想出道。」

　　這問題還真把尹暢給問住了，因為這也是他近期在反覆琢磨的問題。

　　「算是吧。」尹暢猶豫著道，「我爸爸的主要產業確實遍佈在娛樂圈，以前我在國外，一點都沒接觸過。你剛提到的姚總，曾是我爸的經紀人，我很信任她，她鼓勵我出道，我就就想著，先聽她的話混著看看。」

 

 

第79章 你真調皮

　　「先混著看看？我靠……」米修毫不掩飾自己的酸意, 「你這種太子爺真是叫人羨慕嫉妒恨！」

　　尹暢暗歎了口氣, 他明白, 普通人怎麼努力可能都拿不到的機會，對他來說卻是唾手可得的，怎麼不叫人羨慕呢？可坦白說, 也許是他無心於名利，所以這些資源在他看來也是真的可有可無。

　　米修以過來人的身份跟尹暢分享了不少自己在圈內的打拼的辛酸往事，也告訴了尹暢自己的初心, 讓尹暢感慨良多。

　　兩人足足聊了半宿, 等反應過來時，邵君凌已經困得縮在尹暢身邊睡著了。

　　次日一早, 米修醒來時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他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摸，摸到一截熱乎乎的手臂, 米修一驚，偏頭一看, 差點沒給氣精神了。

　　只見自己的被子不知什麼時候被邵君凌搶走了，全蓋在那小子跟他哥身上。

　　房間裡的冷氣打得很低，那倆兄弟被兩條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 自己什麼都沒有, 可不覺得冷麼！？

　　米修正想搶回自己的被子，結果被什麼吸引了，好奇地湊了過去，專注地打量起來。

　　……這睫毛、這眼窩、這鼻樑……

　　尹暢長得真的是不錯，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好想扁他！

　　恰在這時, 邵君凌也醒了，他迷迷糊糊看見米修近在咫尺的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我打。

　　臥室裡又響起了米修的慘叫……

　　院子裡的工作人員齊齊驚醒，再次像鵝一樣伸著脖子面面相覷。

　　……這一次是真的！？

　　攝影師迅速開啟機子，準備進去拍攝。

　　幾分鐘後，衛生間裡。

　　米修一邊用冷毛巾敷眼睛，一邊憤怒地向尹暢控訴：「你弟絕對有暴力傾向！昨晚搶我被子不說，一醒來還要揍我！」

　　「對不起……」尹暢內疚地向米修道歉。

　　被指控的某人卻一臉不服氣地站在衛生間門口，想給自己辯白：「我、我……」

　　尹暢橫了他一眼：「你別說話！」

　　邵君凌緊握著小拳頭，鬱悶地漲紅了臉。

　　米修捂著眼睛哀怨道：「我們今天還要拍攝，不知道這樣還能不能拍……」

　　「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尹暢也是心如亂麻，本來他和米修的粉絲就在網上鬧，現在邵君凌還給他闖這種禍，萬一被傳出去，簡直是火上澆油……

　　米修「嘶嘶」地呻吟了一會兒，拿下毛巾問尹暢：「怎麼樣，有沒有腫起來？」

　　尹暢一看，稍稍鬆了口氣：「還好，看不怎麼出來。」

　　米修：「可我還是覺得很痛。」

　　尹暢擔憂道：「那怎麼辦？」

　　米修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道：「你幫我吹吹。」

　　尹暢愣了愣，但他見米修眉心微蹙，似乎是真的難受，便鬼使神差地湊過去，輕輕扶住對方的腦袋，真給他吹了吹……

　　邵君凌：「！！！」

　　偷拍中的攝影師：「！！！！！！」

　　就在這曖昧到爆表的氣氛中，米修睫毛微顫，重新睜開眼睛，朝尹暢笑了笑：「你這一口仙氣把我吹好了。」

　　尹暢：「？？？」

　　緊張的工作人員們：「？？？？？」

　　尹暢看著米修，有些愣神：「不是，你剛剛……裝的？」

　　米修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啊。是。小老弟，你可真單純。」

　　尹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米修給騙了，回頭再看邵君凌，只見小傢伙一副快被氣炸的樣子，急得都結巴了：「我、我根本沒、沒打到他！」說完跺跺腳，氣惱地跑了。

　　「哈哈哈……」米修看著邵君凌的背影大笑。

　　見尹暢又回頭看自己，米修怕他找自己算賬，趕緊伸出手臂做了個防止對方靠近的手勢，申明道：「誒，慢著……你弟搶我被子是真的，想揍我也是真的！」

　　「你真……」

　　以前有不少人說尹暢有人格魅力，尹暢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接觸米修後，尹暢真實地在這個人身上體會到了所謂的人格魅力——那是一種天然的吸引力，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並想要與他靠近。

　　尹暢看著他，嘴角一抬，扯出一個無奈又包容的笑來：「你真調皮。」

　　米修：「……」不是，老子是你前輩，還比你大三歲，你想了半天用一個「調皮」形容我？……合適嗎？

　　尹暢說完就轉身去找邵君凌了，小傢伙平白無故被自己訓斥了句，估計也委屈得不行。

　　當天拍攝，節目組設置了籃球、乒乓球、踩高蹺、簡易保齡球等不少競技小項目。

　　嘉賓們通過競技得分能換取不同的食物獎賞。特殊嘉賓米修以「幸運幫手」的身份參與各項活動，每一次比賽，哪一組有幸抽到米修，哪組就能多一個選手。只要不是表現得太差，能抽到米修的嘉賓幾乎是穩贏的局面。

　　一天的活動非常充實，大家都玩得很開心，米修也很融入，但他給節目組的檔期只有兩天，當晚結束拍攝後，他就要走了。

　　晚上嘉賓們一起去村口送他，米修跟每個人擁抱告別，抱尹暢時，他在尹暢耳邊笑道：「回去記得看我微博，到時給你個驚喜。」

　　這話讓尹暢有點心驚肉跳，他知道米修的微博有多大號召力，怎麼樣算是給「驚喜」？總不能直接在微博上跟他秀友情吧？

　　尹暢惦記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三天拍攝結束後，他見了陸靈鵑，才問：「米修在微博上發了什麼？」

　　陸靈鵑似乎也正想跟他說這事兒，聞言一愣：「你怎麼知道他發了微博？」

　　尹暢見她面上帶著興奮之色，越發好奇：「他昨晚走之前跟我說了。」

　　陸靈鵑把手機遞給他：「你還是自己看吧……」

　　尹暢開了微博，見信息欄下方一片紅點@，直接點開刷了兩下，就看到了米修昨晚凌晨發的微博：「猜猜我們在做什麼？[憨笑]」

　　那張照片，是昨天早上尹暢給米修吹眼睛的那一幕。

　　由於是錯位拍攝，照片沒有露出尹暢的正臉，但這個距離、這個曖昧的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親吻米修的眼睛……

　　尹暢：「……」

　　這是什麼驚喜？這是驚嚇好吧！？

　　再一刷評論區，熱門第一條就有人把他的真實身份扒了。

　　「根據頭型、背影輪廓、身高判斷，這是……尹暢！？[目瞪口呆]」

　　「官、官宣！？」

　　「@尹暢啊啊啊啊啊啊是你嗎？」

　　「他們在幹什麼？」

　　「剛打完一篇搞腸粉的長文，看到這張照片嚇得我鍵盤都掉了！」

　　「尹暢和米修認識？？？」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都曬這種圖了，關係肯定不一般吧？」

　　「啊啊啊修修你不可以和男孩子這麼曖昧！媽媽不同意啊！！」

　　「球球臭米別蹭我們暢熱度行不行！強行炒CP惡不噁心！？」

　　「我靠你們暢都對我們米做出這種事了到底誰蹭誰？」

　　「所以誰能告訴我，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

　　——回復樓上：「舔……舔眼屎？」

　　「說舔眼屎的你他媽給我站住，你想笑死我繼承我的螞蟻花唄嗎哈哈哈哈！」

　　「如果是修修的好朋友的話姐妹們還是休戰算了，我們這樣，修修看到了肯定會很難過的。」

　　「薏米cp今晚正式成立，同好請加群XXXX」

　　「cp粉能不能從這裡滾出去，噁心死人了！」

　　……

　　尹暢看了一會兒，整個人都有點不大好。

　　他一臉頭疼地朝陸靈鵑晃了晃手機：「我聽米修說了，讓我跟他炒作是你們計劃好的，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陸靈鵑面色詭異地潮紅著，似乎是怕尹暢反感，他忙指著尹暢的手機解釋，「但不是這種的，這個是米修的個人行為，我們都沒有料到他會主動發這種照片。」

　　尹暢皺了下眉，又聽陸靈鵑好奇道：「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張照片……他是怎麼來的？」

　　「沒什麼，他騙我說他眼睛疼，讓我給他吹眼睛。」尹暢三句話解釋完，想起那天早上的情景，又有點無奈。

　　「你知道米修微信嗎？」尹暢打開微信，順口問。

　　「哦哦，剛忘了告訴你，他走之前來找了我，讓我把你的微信名片推送給他，你看看新的聯繫人裡有沒有他……」

　　「……看到了。」好友列表裡有個新申請，頭像是一個卡通的大米袋子，備註是「米修」。

　　尹暢通過驗證，添加他為好友，發送消息：「我看到微博了……」

　　米修估計是在忙，沒有回復。

　　趁這間隙，尹暢也跟陸靈鵑打聽一下米修這麼做會不會對他自己有影響。

　　陸靈鵑搖頭道：「應該……不會吧。他雖然是個流量明星，但圈裡也很認他的實力，等節目一播出大家就知道真相了，所以這種事，粉絲只當他是為了配合節目組做提前宣傳，炒炒熱度，不會有什麼大影響。」

　　尹暢稍稍鬆了口氣，卻又聽陸靈鵑道：「但我聽說，米修是個有精神潔癖的明星，雖然他的粉絲以前到處拉踩，但他本身很注重口碑，別說和男明星，跟女明星都很少互動。所以，自從他出道以來，圈裡也有很多人說他心高氣傲……昨晚這張照片是他第一次在微博主動帶別的明星炒作。」

　　尹暢：「……」

　　陸靈鵑繼續解釋：「我們跟他的協議裡也沒說要炒到這個地步，所以看到微博的時候，我和姚總都有點意外，我們還特地去問了一下他的經紀人是怎麼回事，他經紀人說是他自己要發的，攔都攔不住，還說他為了發這張照片，親自跟節目組討了素材。」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米修：尹暢真帥，羨慕嫉妒恨。

　　邵君凌（驚醒）：這混蛋果然對哥哥有不良企圖！

 

 

第80章 青梅竹馬

　　尹暢聽陸靈鵑說「攔都攔不住」, 又皺了下眉頭：「這麼說, 他發這個還是會有影響的吧？」如果沒有負面影響為什麼要攔？

　　陸靈鵑：「嗯, 多多少少……畢竟這已經上升到賣腐照了，有些粉絲不一定能忍受的，連柏肖知和賈司齊都不敢曬這種照片。」

　　尹暢：「這和柏肖知他們有什麼關係？」

　　陸靈鵑：「他倆在炒男男CP啊。」

　　尹暢：「……」

　　就在這時, 米修回復了：「怎麼樣？驚喜嗎？[玫瑰]」

　　尹暢發了個汗顏的表情。

　　米修：「現在罵你的人少了吧？」

　　尹暢：「嗯。」

　　確實，本來還齊心協力攻擊他的「米粉」們被米修這條微博搞得猝不及防，大都陷入了一種無組織無紀律的混亂吃瓜狀態。而原本瘋魔的暢粉也在這條微博發出後忽然間冷靜下來, 甚至有一些大粉在超話組跟米粉道歉, 說以前不知道米修是尹暢的朋友，所以才會說過分的言論, 以後不會了。

　　尹暢不知道這情形有沒有姚曼槐他們的刻意引導，但總體來看, 事態是開始好轉了。

　　尹暢：「雖然我知道你參加節目是衝著我來的，但你那天不是也說不能表現得太明顯麼？怎麼還發這種照片。」

　　米修：「為了你, 值得。[酷]」

　　尹暢：「我已經問過我助理了，她說這樣做可能對你產生負面影響。」

　　米修：「你助理？那個娃娃臉女生啊，她好像是我的粉絲哦。」

　　尹暢：「你正經點。」

　　米修：「我很正經啊。」

　　尹暢：「不是……那種照片, 會被人誤會的吧？」

　　米修：「網友誤會我的事還少這一件嗎？再說, 我們又沒怎麼，你心虛什麼？」

　　尹暢：「……」

　　米修：「還是說你心疼我被網友罵？」

　　尹暢：「…………」

　　米修：「一張照片而已，你也別太緊張了，take it esay！」

　　尹暢：「是easy不是esay。」

　　米修：「……」

　　米修：「這個絕對不能發出去！否則我跟你沒完！」

　　尹暢：「截圖了。」

　　米修：「……」

　　尹暢原本還有些神經緊繃，但跟米修聊著聊著, 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了。

　　尹暢：「不管怎麼說，謝謝。」

　　米修：「不客氣，只是交易。」

　　尹暢：「你非要說得這麼……？我白感動了。」

　　米修：「那不然呢，難道說我愛你啊？」

　　尹暢：「……」

　　米修：「對了，你不要傻乎乎地去轉我微博。」

　　尹暢：「嗯？」

　　米修：「你一轉，我倆就真『曖昧』了。而且我現在名氣比你高，別人會誤以為你在追我。」

　　尹暢：「……為什麼是我追你？」

　　米修：「拜託，你是有背景有資源的太子爺誒，再說那張照片看上去很明顯是你在親我，你說我粉絲會不會誤會你要潛規則我？總不會以為我要倒貼吧？她們知道，我誰都看不上的。」

　　尹暢：「？？？？？」

　　「哥哥……」邊上，邵君凌的喚聲拉回了尹暢的注意力，「你在和那個怪怪的人聊天嗎？」

　　尹暢「嗯」了一聲，暫時放下手機：「你別老叫他怪怪的人，他叫米修，叫米修哥哥。」

　　邵君凌板著臉道：「我不喜歡他。」

　　「為什麼？」尹暢想起米修頭捉弄他的事，問道，「因為他欺負你了？」

　　邵君凌：「沒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

　　尹暢也不知道邵君凌對米修哪來這麼大敵意，勸他道：「他嘴巴是有點壞，但他人很好。」

　　邵君凌鼓著腮幫子，老大不高興。

　　尹暢掐了掐他的臉，心裡覺得好笑，小孩子就是愛記仇，米修不過是逗了他兩回，這傢伙就給氣成蛤蟆了。

　　晚上到了家，尹暢吃過飯洗過澡，準備早些休息。

　　上了床拿起手機，發現米修又給他發了條消息，米修問他拍完綜藝後打算做什麼。

　　尹暢：「我經紀人安排我接拍一些雜誌照片、廣告代言，可能下半年還要出一首歌，據說是某電視劇的主題曲，另外還要上一些培訓課程，也是跟唱跳有關。」

　　米修納悶：「這麼零碎？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嗎？」

　　尹暢：「沒有。」

　　米修：「你……」

　　對方發來一個頭疼的表情，接著道：「你真得好好琢磨一下，你想在娛樂圈裡獲得什麼——名氣、地位、自我存在感……或者別的，我覺得你得先給自己設置一個小目標，這個得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否則你這樣是很容易迷失的。」

　　尹暢知道米修是什麼意思。

　　他腦海裡又浮現起前天晚上米修跟自己說的那些話——

　　「雖然我出道以來上過綜藝，配過音，拍過戲，嘗試過很多東西，但我最喜歡的還是唱跳。所以，我每年都會專心給自己做一張唱片，並且進行幾次巡迴演出。我愛舞台，只要站在舞台上，我才真正覺得找回了我自己。可是，在這個圈子，如果只是做唱跳歌手是不夠的。經紀公司想要從我身上挖掘更多的潛能，賺更多的錢，我也需要更多的曝光來提升我的知名度。我一點都不怕跟你說，我渴望名利，我就是想當娛樂圈最閃耀的那顆星，只有這樣，我才能擁有更好的機會，獲得更大的舞台，做我想做的事情。」

　　對方說這些話時坦然、專注、充滿希望的表情都還歷歷在目，讓尹暢深受觸動。

　　後來米修也睡了，尹暢又獨自躺在床上反思了很久。

　　他也想像米修那樣，找一個執著又堅定的夢想，但他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自己特別想要什麼。

　　拍廣告照，他試過了，不難，但有時候尹暢覺得攝影師指導他做出來的姿勢都挺裝的。

　　唱歌，他也試過了，就那樣，如果那首歌寫出了他的心聲，他會很願意唱，但也沒有米修那種熱情。

　　綜藝？他正在拍，雖然參加《超級星生活》有不少收穫，但尹暢不認為自己有衝動再接一個。

　　坦白說，他不是一個需要通過掌聲和他人認可才能活下來的人。

　　米修還在給他提建議，比如讓他去試試演戲。

　　尹暢：「等一下，我弟一直鬧我。」

　　在他倆聊天的時候，邵君凌一直在邊上，一會兒抱他手臂，一會兒裝累趴在他腿上，想著法子吸引尹暢的注意力。

　　尹暢終於不勝其擾，放下手機拍拍他：「你今天怎麼回事？」

　　邵君凌見尹暢理自己了，立即抬頭道：「哥哥，玩遊戲嗎？」

　　尹暢：「我正忙著，你去找薛子問陪你玩啊。」

　　邵君凌：「……」

　　尹暢切回微信，發消息給米修：「我弟纏著我陪他打遊戲，我們繼續聊。」

　　米修：「哈哈你弟弟好粘人！」

　　幾天後，《超級星生活》第三集 播出。

　　這一集的背景是土窯村，放的是小傢伙們「尋寶」的內容。

　　儘管他們當初已經在觀看棚裡看了直播，但加了後期再看有另一番趣味。

　　比如那個被邵君凌撿到的籮筐從一開始就被後期加了金光閃閃的特效，讓觀眾知道這是一個珍貴的東西。

　　但郭以恆、薛子問、秦惜風三人依次路過時，都對那破籮筐視若無睹……

　　在觀眾們紛紛扼腕之際，邵君凌帶著尤鹿鳴出現了。

　　邵君凌發現那個籮筐後，電視中發出了目標被鎖定的「叮叮叮」特效聲，之後邵君凌又在激昂的背景樂中拾起籮筐，綁了麻繩。

　　屏幕中「唰唰唰」地飛出了幾排字幕——

　　『裝備：破籮筐』

　　『儲物空間：+100』

　　『邵君凌：你們帶不走的，都是我的！』

　　下方還出現了一個邵君凌酷酷抱手的卡通大頭表情。

　　這個原本看上去還挺不起眼的片段在後期製作下變得格外搞笑且開掛。

　　節目先在星耀台播出，之後才上傳各大平台，但由於前兩期的熱度，這會兒微博上已經有不少實時的討論。

　　「邵君凌！又是邵君凌！」

　　「他絕逼是個有上帝視角的男人！」

　　後面，當邵君凌分別用兩根「閃閃發光」的樹枝征服尤鹿鳴和秦惜風的時候，節目的綜藝效果簡直達到了一個巔峰。

　　不過，節目播下去，也出現了尹暢他們都不知道的一幕。

　　那是在邵君凌帶尤鹿鳴和秦惜風回來路上，兩個小姑娘手無重物，一路在前面蹦蹦跳跳，走得輕鬆自在。

　　路邊有不少野花，兩人看見後興高采烈地跑去採。

　　為了等她們，邵君凌百無聊賴地拿著樹枝在泥地上劃拉。

　　秦惜風看見邵君凌蹲在路邊，悄悄地摘了一朵野花，跟尤鹿鳴對視了一眼，一起躡手躡腳地走到邵君凌背後，想惡作劇地插在他頭上。

　　不料她們才靠近，邵君凌就察覺到了，他站起來一轉身，就看見秦惜風拿著一朵花站在自己面前。

　　邊上的尤鹿鳴捂著臉嬌聲笑了起來：「哎呀！哎呀！」

　　「……給你。」秦惜風作勢把花遞給邵君凌，臉慢慢紅了。

　　邵君凌茫然地接了過來。

　　這一刻，一陣浪漫的鋼琴背景樂響起，少年少女稚嫩的面龐在粉色的濾鏡緩緩定格，竟有種說不出的美好……

　　屏幕前的觀眾們像是吃了十斤糖，微博裡的網友都在嗷嗷叫。

　　「我去，全程在屏幕前姨母笑！」

　　「awsl……被小朋友餵了一嘴狗糧！」

　　「這什麼神仙愛情啊……」

　　「這對青梅竹馬cp我磕了！」

　　「一個八歲，一個十一歲，我等十年後他們官宣！！！」

　　「沒人在乎尤鹿鳴的感受嗎？」

　　「六歲的小丫頭還不懂什麼是愛情！」

　　「不要歧視六歲的小丫頭好嗎？有本事等十二年，等所有人都成年！讓我們拭目以待邵君凌最後會選誰！」

　　……

　　尹暢看完這一段，配合著刷了評論，也笑得樂不可支。

　　他抓著邵君凌調侃道：「誒，尤鹿鳴和秦惜風，你喜歡哪個？」

　　這話也不知道哪裡戳到了邵君凌，他瞬間炸毛道：「誰都不喜歡。」

　　————

　　【小插曲】

　　王宸拿到手機後，看到了米修發的微博……

　　王宸：「尹暢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對我偶像做了什麼！！！QAQ」

　　————

　　多年後，當年的觀眾發現邵君凌最終選了……

　　所有人：？？？？？？？？？？？？？？？？？？？？

 

 

第81章 鬼畜歌曲

　　「都不喜歡？」尹暢挑眉笑問,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邵君凌凶巴巴地瞪著他不說話, 臉卻慢慢地紅了。

　　尹暢一愕, 心說莫非這小子還真喜歡上了哪個小姑娘，不好意思開口？

　　「噗……」他看著邵君凌這彆扭樣兒，憋不住笑了起來。

　　邵君凌微微睜大眼睛, 好像是不相信尹暢會這樣當面「嘲笑」自己，氣得掄起拳頭就往尹暢身上招呼。尹暢趕緊抬手防禦，用手臂不痛不癢地挨了對方兩拳, 那小子就惱羞成怒地跑掉了。

　　過了好一會兒尹暢才順上氣。

　　不過, 邵君凌現在看上去還不怎麼通人情世故，又不太擅長跟人交流, 性格還時而冷漠時而暴怒，讓人捉摸不透, 尹暢有點難以想像這傢伙今後戀愛了會是什麼樣子。

　　他拿起手機，見群裡的嘉賓們也在聊剛剛那一幕。

　　黃瀚：「真想不到, 邵君凌會這麼受女孩子歡迎哈哈……」

　　王宸：「我看也就小女生比較喜歡這樣的吧？」

　　之後，秦靜山直接貼了一段微博上的網友討論截圖來反駁王宸。

　　那張圖的第一條也提到了邵君凌在第一集 時有些小氣的熊孩子表現，說他長大後不見得受女孩子喜歡, 結果下面一片評論絕大部分都在反駁樓主。

　　——「不是, 你對我們女生的擇友標準有什麼誤解？我一個二十八歲老阿姨了現在看到邵君凌這種男生也是迷得不要不要的好麼？」

　　——「就是，尤其是送樹枝那邊，他真的是一眼看透女孩子想要什麼。」

　　——「現在送的是樹枝，長大以後送的估計是項鏈首飾了！[花癡]」

　　——「還有，小鹿和秦惜風采花的時候, 他雖然不感興趣，但仍然在旁邊默默守候，你們不覺得這種行為很有男友力嗎？」

　　——「社會我君哥，人狠話不多，聰明體能好，負責有擔當——新時代霸總標配！」

　　——「兄弟粉忍不住在這裡冒個頭：沒有人覺得邵君凌小可愛的眼裡只有他哥哥嗎？當主持人說要他們分開做任務時，他抓住了尹暢的衣擺那一幕真真是萌哭我了嗷嗷嗷嗷！」

　　——「邪教CP走開！走開！！」

　　——「小朋友這是還沒開竅！當然會依賴哥哥！」

　　——「就是！等到了年紀開了竅，說不定比誰都浪！」

　　——「表面冷酷禁慾，私下纏著你要……啊我要流鼻血了！」

　　——「哇，你們這樣公然YY一個十一歲的小朋友，要不要臉！？」

　　——「我們眼裡看的是Q版的，腦補的是成人版的！」

　　——「邵君凌，姐姐等你長大！排隊給你當女友粉啊啊啊！」

　　……

　　眾人：「…………」

　　黃瀚：「網友們的想像力真夠豐富的。[汗]」

　　王宸看秦靜山發這種圖，發現了端倪：「靜山，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邵君凌的麼？[摳鼻]」

　　秦靜山：「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怎麼可能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害羞]」

　　黃瀚：「不過，看了大家的分析，我覺得我得盡快行動了。」

　　黃瀚：「@尹暢！把小鹿交給你弟弟我放心！來提前預定個娃娃親啊！」

　　尹暢：「……」

　　秦靜山：「不！他是我妹妹的！」

　　尹暢看他們這麼說，又想到網友那句「年紀小還沒開竅」，一邊自豪地笑著，一邊又忍不住想到邵君凌長大後會有喜歡的女孩子，或是被喜歡他的女孩追求，接著成天不著家往外跑，不會再這麼依戀自己……不由陷入一種老父親被孩子遺忘的複雜情緒當中。

　　就在這時，郭以恆跳出來說：「秦惜風不行！我哥第一個不同意！」

　　黃瀚：「你哥？」

　　郭以恆：「他剛看到節目裡放那一幕，氣得都想摔遙控了。」

　　眾人猛然想起郎持之在熱帶雨林村裡就是和秦惜風組隊的，那兩人在一起的畫風也很有愛。

　　黃瀚：「哦？看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有趣了呢！」

　　郎持之：「恆哥你亂說什麼！我根本沒有！」

　　眾人：「哈哈哈哈哈……」

　　但很快，有關邵君凌受女孩子歡迎的討論就被薛子問撿樹根回家與王宸起爭執所引發的熱議給覆蓋了。

　　節目組還特地去薛家拍了那尊價值百萬的崖柏木雕，後期把兩張特寫圖片放在一起，觀眾們一看……靠，形狀還真的挺像！

　　可就算像，爛樹根也不能變成寶，所以當薛子問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王宸情緒崩潰後，全網的「教育專家」們再次發動，開始長篇大論地從各個角度、各種立場分析這兩人的問題。

　　「薛子問把爛樹根當寶貝，只能說他的價值觀跟其它小孩都不一樣。出生薛家這種富豪人家，他肯定是從小衣食無憂，所以在他眼裡，藝術品比任何東西都值錢，所以才會鬧出這麼一通笑話。從這一點上看，邵君凌跟他有著鮮明的對比，你們看，邵君凌撿的都是一些食物，連對一些精巧的工藝品都不屑一顧。」

　　「出身好有什麼用？薛子問撒潑打滾罵自己舅舅垃圾的樣子真的表現得太沒有教養了！」

　　「怎麼說呢，我能理解薛子問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因為王宸從一開始就沒能把薛子問當一個平等的人去尊重啊，你們看他剛撿樹根回去的時候，也很期待受到王宸的認可。但王宸剛開始態度就很惡劣，如果他能先承認薛子問的努力，再適當引導，肯定不會變成後面那樣。」

　　「怎麼說王宸也才十八、九歲啊，碰上這麼個坑人的外甥，換做大部分人都會崩潰的好麼……」

　　……

　　上一次好不容易藉著尹暢逃過一劫的王宸，這回又因為同樣的問題被送上了熱門，不過這一次，連薛子問也一塊兒遭了殃。

　　網絡就像放大鏡，原本只一個小小的缺點或優點，但在成千上萬網民的注視下，都會被得無比嚴重。

　　沸沸揚揚的討論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次日中午，微博上莫名出現了一個視頻，視頻製作人把薛子問和王宸那段爭執對話剪下來，做成了鬼畜歌曲。

　　薛子問：「舅舅、這個、跟我們家、木頭、像不像、像不像、像不像！」

　　王宸：「怎麼比、怎麼比、怎麼比！你撿的、你撿的、就是個垃圾！」

　　薛子問：「你才是、你才是、你才是、垃圾！」

　　王宸：「你撿的、你撿的、就是個垃圾！」

　　薛子問：「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垃圾！」

　　……

　　其中居然還穿插了兩句邵君凌的歌詞。

　　邵君凌：「你就、讓讓他、讓讓他、讓讓他。」

　　邵君凌：「大人、有時候，笨笨的、笨笨的。」

　　樂曲的末尾是薛子問小大人一般的咆哮：「我要讓全國人民看到我的大度！」

　　畫面最後，出現了一句來自視頻製作人的靈魂提問：「請問薛子問撿的木頭是干垃圾還是濕垃圾？」

　　這段魔性的洗腦歌曲在短短一小時內被轉了好幾萬，直接空降熱門榜單。

　　當晚，王宸就崩潰地給自家經紀人打了通電話：「網上那個視頻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經紀人：「嗯，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很搞笑？」

　　王宸憋著滿腔的粗話，咬牙切齒地問：「搞笑？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經紀人：「咦？為什麼？你是個諧星，諧星就得有娛樂大眾的精神，你沒看到那條視頻微博下面的網友全在『哈哈哈』嗎？我以為你應該覺得高興。」

　　王宸：「啥？我為什麼是個諧星？」

　　經紀人：「這就是你的人設啊。」

　　王宸：「我的人設不是個人氣偶像嗎？怎麼會變成諧星？」

　　經紀人：「人氣偶像和諧星沒什麼衝突呀。你情商低，如果不走『諧星』路線，你這個體質太容易招黑了。」

　　王宸：「我？情商低！？容易招黑！！？」

　　經紀人：「嗯，你這個綜藝才播出了三集，你瞧瞧你引發了多少爭議？你難道不承認自己容易招黑嗎？」

　　王宸：「我……」

　　經紀人：「放心吧，以我對你的理解，這條路是最適合你的。而且這個視頻也只是一時轉移觀眾注意力的，你不是跟我說，後來為了給薛子問賣那個樹根，還去街頭賣藝唱《黃土高坡》了麼？」

　　王宸：「是啊！我對他這麼好！網上還有人罵我！」

　　經紀人：「恩恩，你耐心熬一熬，等下一期節目播出，你的口碑就會反轉了。」

　　王宸：「真的嗎？」

　　經紀人：「真的，網友哪有這麼大仇恨啊，你看尹暢十天前那狀態，還不夠腥風血雨麼，現在不也沒事了。」

　　王宸：「那是因為米修發了他倆的照片！對，我還沒問你米修為什麼會這麼干呢！他不是從來不跟別人炒作的麼？」

　　經紀人安撫他道：「據我所知，那只是個交易，是尹暢的經紀人花錢讓米修發的，就為了給尹暢洗白。」

　　王宸心態瞬間平衡了許多，哼，他就知道，米修這樣的偶像，怎麼可能被尹暢這種沒實力的人吸引，他肯定是被逼的。

　　……嗯？等等！

　　王宸靈光一現，問經紀人：「米修願意接受金錢交易？」

　　經紀人震驚道：「你想潛他？」

　　王宸激動道：「我、我可以嗎？」

　　經紀人：「王宸……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人傻錢多不懂事，沒想到你你你這麼畜生！」

　　他說完就憤怒地掛了他的電話。

　　王宸：「……」

　　辦公室裡，李賢的助理被他難得發怒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李哥，你怎麼了？又和王宸吵架了？」

　　經紀人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鬆了口氣，平靜道：「沒什麼，只是嚇唬嚇唬他。哎，這小侯爺真是越來越難騙了，我決定跟璇姐申請漲工資。」

　　助理：「……」

　　————

　　【小插曲】

　　尹暢：「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邵君凌望著尹暢，心說，喜歡哥哥這樣的。(*/ω＼*)

　　ps.這裡邵君凌的喜歡只是小孩子那種純潔的喜歡……

　　————

　　王宸的經紀人終於在這一章有了姓名。

　　請大家記住他，叫，李賢。

 

 

第82章 貼吧爆料

　　這天, 尹暢去新星娛樂上戲劇培訓課, 順便去姚曼槐辦公室, 想找她聊聊。

　　「進來坐。」姚曼槐招呼他坐下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小禮盒給他，「喏, 遲到的『生日禮物』——早就買好了，本想讓小陸帶給你，想想還是親自給你比較合適, 沒想到拖到現在。」

　　兩人工作都忙, 平日又都是陸靈鵑打理尹暢的事務，姚曼槐和尹暢大都是電話溝通, 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

　　「我聽許總說，他們在節目拍攝期間給你慶生了？」姚曼槐問。

　　「上個月的事了, 就是在前天播出的第三集 那地方。」尹暢瞄了一眼，是愛馬仕的logo, 看盒子大小，估計是袖扣或其他什麼小物件。

　　「時間過得真快，明天你們就該去拍《超級星生活》的最後一期了吧？」姚曼槐泡了壺紅茶, 端過來笑問,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後悔接這個綜藝？」

　　尹暢實誠道：「麻煩挺多，但也有收穫。」

　　姚曼槐挑了下眉：「至少你跟邵君凌的關係好了不少吧？頭兩集節目我也抽空看了一部分，我看他很黏你，對你很好。」

　　「嗯。」尹暢承認，他喝了口茶, 道，「不過，邵君凌目前這個人氣總讓我有些擔心。」

　　「擔心他今後受到騷擾？」姚曼槐問。

　　「是……」現在才播出三期，邵君凌在網上的人氣和話題度已經水漲船高，雖然這也印證了節目組總導演當初的預計，但畢竟邵君凌拍攝結束後還要回歸校園，尹暢擔心他後續的生活會因此受影響。

　　「德音對特殊學生會有特殊的保護措施，君凌平日也就是學校家裡道館三點一線，等他開學後，節目估計還要持續播放一段時間，安全起見，我會讓小陸替他安排一個保鏢，和司機一起負責接送他，你不用過度擔心。」

　　「好。」尹暢點點頭，「姚阿姨，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姚曼槐：「你說。」

　　尹暢看向姚曼槐，認真道：「希望以後你做任何跟我有關的決定，都能告訴我理由，不要瞞著我。」

　　姚曼槐一愣，道：「怎麼忽然這麼說？」

　　「米修說，你在背後替我擋掉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把我保護得有點過頭了，搞得我現在像個……」那個用來形容他的詞讓尹暢都有點不好意思說，「像個傻白甜……」

　　姚曼槐失笑：「小暢，我不是刻意隱瞞著你。還記得你今年剛過完年回來見我那次，緊張地跟我說你不想帶邵君凌參加親子綜藝麼？」

　　尹暢：「嗯？」

　　姚曼槐：「我當時覺得你的壓力可能太大了，所以我才決定向你隱瞞一些事情，這樣做只是為了讓你安心。」

　　尹暢皺眉：「可這次拉踩事件，其實你瞞著我反而讓我更不安。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們跟米修有那樣的協議，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這種感受也是建立在你認識米修之後的，不是麼？」姚曼槐寸步不讓，「如果你以前沒接觸過這個人，我告訴你，我要讓你捆綁他炒作，你能不能接受？」

　　尹暢被問住了，確實，他可能會覺得不妥。

　　姚曼槐安撫他道：「小暢，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在這一行二十多年，絕對比你專業。」

　　尹暢垂眼沉默片刻，搖頭道：「姚阿姨，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一直很敬重你，也很尊重你的意見。但我還是希望我能對自己的每一步發展都有足夠的知情權和決定權。就像去年，我想跟王宸去競爭VE代言，雖然你當初建議說那樣可能會得罪王宸，但我還是決定主動去爭取看看。後來意外得到盧卡的青睞，為斯雯琪的BG做代言人，這件事情就讓我覺得很有成就感。但如果什麼事情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我會覺得我得到的任何成績都沒有意義，反而還會覺得自己像是個……受人操控的傀儡，永遠都無法成長……」

　　姚曼槐啞然：「……怎麼會？」

　　尹暢抬眼望著她，堅定道：「姚阿姨，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對事情有我自己的判斷，如果我判斷錯了，那就讓我自己去接受經驗教訓，這樣我才有更深的參與感……我當初決定進這個圈子，也是想更瞭解這個行業，這樣也好接手父親的事業。」

　　姚曼槐：「看來，米修跟你聊了很多啊。」

　　是，尹暢剛說的這些，都是和米修交流後產生的感悟。

　　姚曼槐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尹暢見姚曼槐面無旁色，又與她說了件正事：「米修說，十月份開始他有幾場巡演，想邀請我做特殊嘉賓。」

　　姚曼槐：「你想去嗎？」

　　尹暢：「我想先聽一下你的意見。」

　　姚曼槐：「目前他的人氣比你高，邀請你做特殊嘉賓對你是一種人氣加成，利大於弊。但這個圈子裡沒有平白無故的好，從遠期來看，他跟你結交，絕對是對他自身發展有好處的。」

　　尹暢點點頭：「行，我去。」

　　姚曼槐很少見他這麼乾脆，下意識道：「是因為他發了那條幫你變相澄清的微博嗎？……那只是一條微博，他動動手指，就能賣你這個人情，但你有沒有想過，他能從你身上換取到比這更高的價值？」

　　尹暢笑了笑，米修給予他的，遠不止這些，那人還引導著他認清自己的方向。

　　「我覺得他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尹暢道，「如果我身上有能讓他利用的價值的話，我也願意被他利用。」

　　姚曼槐：「……」

　　之後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綜藝結束後的安排，尹暢就先回去了。

　　此時此刻，仍身處辦公室內的姚曼槐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失意之色。

　　她輕輕歎了口氣，這一次尹暢來找她，她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明顯的變化，她應該為尹暢感到高興，可她卻高興不起來——就像所有大人看見孩子成長成人，決定離開自己的那一瞬間，總莫名失落。

　　正出神，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姚總……」是公關部的內線電話，「您上一下線。」

　　「什麼事？」姚曼槐邊接聽電話邊在電腦前坐下，滑動鼠標解除休眠。

　　「網上出現了一個和邵君凌有關的爆料貼，我們現在不確定該怎麼處理，來跟您徵求一下意見。」

　　「爆料貼？」姚曼槐一愣，見下屬已經發了截圖和帖子內容總結過來。

　　那是發在《超級星生活》貼吧裡的一篇文章，標題是《邵君凌的真實身份？》：「最近看電視看到這個小孩，有點震驚，我記得這孩子原名叫邵軍，他媽媽是個殺人犯，殺了他爸又自殺，這事早兩年在我們村裡很出名，看網上的資料，這小孩的外表、年紀都跟邵軍對得上，怎麼幾年過去突然變明星了？」

　　貼主名叫z1989z，下屬根據他的網絡資料的發帖記錄分析說這人是個普通網友。

　　但帖子下面絕大部分卻都是罵他的留言，說他拿這種胡編亂造的事情蹭熱度，不得好死，也有人說他隨便用別人的事跡套在邵君凌身上，就為了奪人眼球，可惡至極。

　　這些惡毒的言論激怒了貼主，他在後面信誓旦旦地回復說會找證據證明，還說如果讓他們村子裡的人看看這個節目，十有八九認得出邵君凌。

　　多年的職場直覺和邵君凌原本就成謎的身份讓姚曼槐覺得這事情不簡單，畢竟貼主剛開始發的那段內容不像是精心編纂的，而且文字語氣也沒有那種指向性的引導，純粹像是個路人在隨口說自己的看法。

　　由於邵君凌最近人氣正高，這篇貼吧文章已經被一些營銷號轉發，引起了小範圍的轉發和討論，好在發出時間尚短，還沒有引起過太廣泛的關注。

　　姚曼槐趕緊讓公關部先想辦法刪帖，又吩咐道：「看看能不能聯繫上這個貼主，語氣態度好一點，問一下具體情況。」

　　而在姚曼槐處理這件事的同一時間，也有其他業內人士看到了這個帖子。這些人正是圈內的狗仔，其中一人偏巧是當初爆出尹東私生子醜聞的快狗娛樂記者羅超。

　　對圈內醜聞嗅覺敏銳的羅超比新星娛樂的人更早一步發現了這個爆料帖，也正想辦法跟貼主取得聯繫。

　　名叫「z1978z」這個貼主，只是個在大城市裡做外賣員的普通打工人。

　　他忙了一整天，晚上一上了貼吧就看見上百條私信——不用多想，他就就知道這些私信大都是來罵他的，一想到自己無意在貼吧裡發的這篇消息會迎來這麼多辱罵，他就憋了一肚子氣。

　　白天送外賣的時候，他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去搞邵軍的真實資料，發出去好打那群傻逼網友的臉。

　　但邵家自從在七年前出了那間震驚全村的殺人事件後，就徹底沒人了，誰也不知道那個邵軍後來去了哪裡。若只是為了跟網友置氣，就拋下工作回老家去找那些可能根本找不到的證據，真的太幼稚了。

　　他暗暗一想，如今邵君凌已經是個明星了，自己一個小老百姓又鬥不過人家，已經打算放棄了。

　　……哎，白挨了這麼多罵。

　　正鬱悶著，他就看見了一堆辱罵他的話裡，夾雜著幾條娛樂記者的私信。

　　他隨手點開一封——

　　「z1989z您好，我是東視娛樂的記者羅超，看到你發在貼吧裡關於邵君凌的真實身份，非常感興趣，我相信你的爆料屬實，想出高價跟你做一個有關『邵軍』深度採訪，希望您看到後盡快回復我，手機xxxx，Q-Qxxxxx，郵箱xxxxx」

　　【小插曲】

　　從姚曼槐辦公室出來後，尹暢暗暗握了下拳頭：第一次感覺在與姚曼槐的談判中獲得了勝利，耶！

 

 

第83章 狗仔的誘餌

　　尹暢和邵君凌對背後湧動的暗潮還一無所知。

　　次日, 兩人趕赴東部某海島進行《超級星生活》的最後一期拍攝。

　　可能也知道是最後一期, 節目組此次給他們設置的競爭性比賽大大減少, 休閒類活動偏多。

　　第二天晚上，節目組還在海邊安排了篝火晚會，讓他們聚在一起暢想未來。

　　在每個人都說完自己的夢想後, 主持人又取來了他們第一期拍攝時寫下的寄語，當著所有人的面一一念誦，有的搞笑, 有的感動, 氣氛很是煽情。

　　三天後，拍攝活動圓滿收官。

　　除了邵君凌和薛子問, 其餘所有人都是因為共同拍攝節目才會聚在一起，這次分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相見, 所以，臨行前大夥兒紛紛擁抱互送祝福, 誰也不捨得先離去。

　　感性的黃瀚提議來個「十年之約」，說十年後再聚此地，眾人紛紛附和說好。可這種口頭上的約定, 其實想想也知道實踐的可能性太小, 大家各在天南地北，誰知道十年後都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過無論如何，大家的情誼還是通過這檔節目得到了昇華，彼此間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回城後，暑期已接近尾聲。

　　在邵君凌開學前一晚, 《超級星生活》第四集 播出，這一集主要放了他們去鎮上賣寶貝賺錢以及節目組為尹暢籌備過生日的內容。

　　看的時候，尹暢想起生日那晚邵君凌帶給自己的驚喜，又想起幾天前在海灘上，主持人念出邵君凌寄語時帶給他的感動，對這孩子越發喜愛。

　　晚上睡覺，尹暢忍不住把邵君凌當人形抱枕摟在懷裡耳鬢廝磨。

　　「網上有人吐槽你十一歲了還在念一年級，你開學後可要加把油，不要浪費自己的高智商啊。」尹暢笑道。

　　「嗯……」邵君凌扭動著躲避躲尹暢不安分的手指。

　　尹暢輕笑，這孩子真有意思，自己沒工夫理他時，他黏人的像塊牛皮糖，自己一旦表現得熱情，他又受不住想跑……

　　「對了，現在這檔綜藝節目正熱，你也算是個小名人了。到了學校，可能會有很多同學認出你，你要友善對待他們，有些小事能忍則忍。外出去任何地方，都必須有司機叔叔和鵑鵑姐姐新給你找的那個保鏢齊叔叔陪同。手機也要隨身帶著，碰上什麼麻煩就給我打電話，知道麼？」尹暢又叮囑道。

　　「知道了……」邵君凌悶悶地說。

　　邵君凌返校後，尹暢也收拾好心情，準備投入自己的演藝培訓與工作。

　　那之後的一個月，《超級星生活》第三期第四期陸陸續續播出，邵君凌在雨林村用第三根「樹枝」征服秦靜山以及在第四期的水鄉烏篷船裡機智識破神秘嘉賓米修的表現，不但讓這檔節目在觀眾眼裡高-潮-迭起，也讓邵君凌的人氣和話題度不斷攀升。

　　這個十一歲的男孩已無疑是今年假期以來最受人關注的的小明星。

　　陸靈鵑向尹暢透露，目前已經有不少合作方發來商務問詢，還有一些大牌國民產品有意請邵君凌做代言人，比如某宣稱喝了能「開智」「促進身體發育」的兒童乳酸菌，商家代表說從沒有發現過比邵君凌更適合當他們產品代言人的童星，想極力爭取。

　　尹暢聽了啼笑皆非：「開智力還能說說，但喝了『促進身體發育』……邵君凌個頭明顯比同齡人矮，他們這個廣告打出去不怕鬧笑話啊？」

　　陸靈鵑笑道：「我也開玩笑問過類似的話，但那個商家代表說，他們想和邵君凌簽五年的代言合同，他還篤定說十一歲到十五歲才是男孩子的高速生長發育期，等邵君凌這幾年長高了，反而對他們這個產品有更好的推廣效果。」

　　這邏輯差點讓尹暢無言以對：「……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陸靈鵑：「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考慮。」尹暢想都沒想就果斷拒絕。

　　「為什麼？」陸靈鵑好奇道，「他們報價不菲。」

　　「不是錢的問題，」尹暢笑道，「如果邵君凌接了這個廣告，以後沒長高，觀眾們就會說，尹暢為了拿他弟弟賺錢，什麼亂七八糟的廣告都接——當然這個可能性比較小，畢竟商家也說了，接下來是邵君凌的發育期，但如果他長高了，觀眾們看了就會覺得，啊，邵君凌就是喝那個乳酸菌長高的！這不更氣人了麼？我私下還給邵君凌請了專業的營養師給他做飲食搭配，每天定量的蛋白粉、鈣片、維生素ABCDE都在補充，以後長高了，這些功效都被乳酸菌抹消了。」

　　「噗……」陸靈鵑也被尹暢這番俏皮的舉例逗笑了，但她又說，「你不能這麼想，這只是廣告啊，觀眾們都知道廣告愛誇大其詞。」

　　「觀眾們都認為廣告誇大其詞，商家就覺得這樣做沒問題麼？」尹暢反豎起食指否定道，「這是不對的。爸爸很早以前跟我說過，做任何事情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不管別的明星怎麼樣，反正我不會這樣做，邵君凌是我的弟弟，我也不會讓他去接那種廣告，何況，我們不缺那個錢。」

　　陸靈鵑怔怔地看著尹暢，自從尹暢參加完綜藝節目後，她也覺得對方有什麼地方變了。

　　……好像，變得開朗自信了，也比以前更加吸引人了。

　　尹暢趕完當天的通告，聽陸靈鵑說，姚總想跟他見個面。

　　「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還要特地見面聊？」尹暢想起這幾天陸靈鵑一直跟自己說的那些話題，笑道，「不會是要親自勸我讓邵君凌接廣告吧？」

　　尹暢心說，那姚曼槐可能要白費力氣了。這事他已經想清楚了，他們參加這檔綜藝已經有了遠超預期的收穫，不管邵君凌現在有多紅，他都決定讓邵君凌回歸正常生活，至少在他成年之前，尹暢會盡力保護他不受外界打擾。

　　「我也不清楚什麼事，總之姚總在電話裡說讓你在結束拍攝後『務必』親自去新星娛樂找她一趟。」陸靈鵑道。

　　到了姚曼槐的辦公室，尹暢一進門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

　　「怎麼了？」尹暢也收起輕鬆的心情。

　　「好不容易看你最近狀態這麼好，這事我原本不打算跟你說，怕影響你心情。但一個月前你才主動要求我任何跟你有關的事都不要瞞著你，所以……」姚曼槐歎了口氣，表情相當嚴肅。

　　「姚阿姨，你直說。」尹暢被她搞得都緊張起來。

　　「你最好做一下心理準備，是跟邵君凌的身世有關的。」姚曼槐轉身從辦公桌上取了幾張資料紙遞給尹暢，「你先看看這個。」

　　尹暢掃了一眼，臉色一下子白了。

　　資料上面說，邵君凌原名邵軍，出生在Z省湖市樟縣石溪村，他媽媽名叫史雲霞，爸爸叫邵榮。

　　七年前，因史雲霞懷疑邵榮出軌，用一把水果刀將邵榮殘忍殺害，又當著年僅四歲的兒子自殺，這個案子在當地轟動一時、人盡皆知。之後，邵軍不知所蹤。

　　「這資料……」尹暢抬頭看向姚曼槐，震驚道，「你查到的？」

　　「不是，」姚曼槐把一個月前在網上出現的爆料貼告訴了尹暢，「那個帖子被我們壓了下去，我讓人聯繫貼主，但沒聯繫上。這些資料，是昨天有其他人發給我的。」

　　接著，姚曼槐又用手機給他播放了幾段錄音，是一個陌生採訪者對當地村民的幾段口頭採訪，採訪者問的大都是同一個問題——他應該是拿著邵君凌的照片，或是他參加綜藝的影像片段，讓村民查看確認，然後村民信誓旦旦地表示，畫面裡的人就是當年從石溪村消失的邵軍。

　　——「他媽媽腦子有問題，他爸爸也不是個好東西！」

　　——「我們都覺得他媽媽就是被邵榮打出病來的！」

　　——「這小孩平時看人眼神就很凶，他爸媽出事後，沒一個人敢收養他……」

　　——「親戚全死光了，那就是個孤兒。」

　　——「殺人犯的兒子，誰知道他以後長大了會不會也有那個傾向！」

　　……

　　「到底是誰發給你這些東西的？」尹暢聽得臉色鐵青。

　　「狗仔，」姚曼槐頓了頓，冷聲道，「他們說已經掌握了更確切的證據證明邵君凌就是邵軍，但我暫時只收到了這麼多——很明顯，這是個誘餌，為了敲詐我們。」

　　「敲詐？」尹暢額上青筋一跳，不敢置信道，「這不犯法麼？」

　　姚曼槐解釋道：「他們發了這些東西來，不會明說要什麼，就是想先看我們的態度，如果你擔心他爆出來後對他產生影響，就主動約談他，花錢買隱私。如果對方沒有主動提要多少錢，那就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事後我們會簽合同。這是狗仔慣用的套路了，根本算不上犯法。如果你不主動提，他很可能會把這些事情爆出來——那就看你願不願意冒這個險了。」

　　「他們爆出來……會怎麼樣？」尹暢顫聲問。

　　「如果資料屬實，對邵君凌是百分之百的名譽損害，不但會影響他現在的生活，也會影響他今後的發展……總之，影響非常不好。」

　　尹暢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語氣卻冷靜得可怕：「你約他們見面，多少錢都成，一定不能讓他們公開。」

　　姚曼槐一愣，道：「你先別衝動，這事情我們自己還沒有親自調查過，也有可能只是個騙局，畢竟口頭證據是可以造假的。」

　　尹暢抬頭，幽幽道：「我在爸爸的書房裡找到過一個信封，裡面有邵君凌小時候的照片，那照片背面，就寫著『邵軍』這個名字。」

　　所以，在尹暢看到這份資料的一瞬間，就確信了它的真實性。

　　姚曼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第84章 刑建安

　　「去年, 參加VI手錶代言試鏡之後不久。」尹暢又把自己當初翻到的為數不多的信息一併告訴了姚曼槐, 包括那個打不通的刑姓電話號碼, 還說自己後來試探過邵君凌，但邵君凌什麼都沒說。

　　尹暢當時也沒指望邵君凌還記得自己五歲之前發生的事，再說姚曼槐之前為搜查邵君凌的背景, 把所有能用的渠道和方法都用上了，還是什麼都搜不到，尹暢也沒抱太大希望。

　　只不過, 他們都以為邵君凌很大概率是尹東和哪個不知名的女人的私生子, 尹東選擇隱瞞可能是擔心這事爆出來影響自己的名譽……但萬萬沒想到，現在會爆出這麼駭人聽聞的事跡。

　　如果邵君凌真是邵榮和史雲霞的兒子, 那麼他不但不是尹東的私生子，很可能跟尹東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既然如此, 尹東為什麼要收養邵君凌？難道單純只是看那孩子跟自己長得相像？

　　……

　　但這些對尹暢來說都不重要了，既然尹東當初選擇邵君凌, 並決定把邵君凌送給尹暢當那個禮物，那麼不管邵君凌是殺人犯的兒子還是強姦犯的兒子，尹暢都會認這個弟弟。

　　「我不想冒這個險。」尹暢看向姚曼槐, 語氣很堅定。

　　姚曼槐自言自語般沉吟道：「我知道你不想讓邵君凌受傷害……但是, 我們也無法肯定狗仔一定能提供證據證明邵君凌就是邵軍。」

　　尹暢：「什麼意思？」

　　「我剛說了，這可能是誘餌，」姚曼槐指著尹暢手中的資料，道，「上面說, 邵軍七年前從石溪村消失，那他消失後去了哪裡，四歲到五歲，這中間有一年時間，邵軍在幹什麼？他是怎麼從石溪村的邵軍變成靜學福利院的邵君凌的？——如果狗仔無法解釋這一點，這個敲詐就對我們完全沒用。」

　　尹暢皺眉：「但爸爸書房裡的那張照片就能證明邵君凌就是邵軍了啊。」

　　姚曼槐反問：「那張照片在你手裡，狗仔看到過嗎？」

　　尹暢：「……」

　　姚曼槐：「我去年費盡力氣都沒找到的任何線索，我不信狗仔去了一趟石溪村，就能找到……如果真這麼輕易能找到，那來敲詐我們的就不止一個人了。」

　　尹暢：「你的意思是，他們只是在詐我們？」

　　姚曼槐點頭：「你想想，如果我們主動跟他簽了買斷隱私的協議，只能保證這個人不會往外說。但萬一明天又有另外一家狗仔，也找到了證據，我們難道每一家都給錢？」

　　尹暢頷首，是這個道理。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問。

　　姚曼槐：「你別急，真到了那個地步，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問題。但在這之前，我們必須想辦法自己去調查一下這件事，這樣在談判之前，也好掌握一點主動權，總不能讓狗仔牽著鼻子走。」

　　是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這方面，姚曼槐的經驗確實比任何人都要豐富。

　　「嗯。」尹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先回去，盡快把剛剛說的那個姓刑的電話找出來告訴我，這可能是個突破口。」姚曼槐道。

　　尹暢回到家時，邵君凌已經在書房裡寫作業了。

　　他輕聲走過去，微蹙著眉頭倚在臥室門口看小傢伙在檯燈下暖暖的面龐，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邵君凌似乎是察覺到他回來，扭過頭來，眼睛一亮，乖乖地叫了聲「哥哥」。

　　尹暢立即舒展眉頭，和平時一樣笑吟吟地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作業寫完了嗎？」

　　「就剩這個，馬上好了。」邵君凌道。

　　「等你寫完先在外面玩會兒，哥哥要在書房裡找點東西。」尹暢故作平靜道。

　　「那我去外面寫。」邵君凌抱著作業本就去了客廳的餐桌。

　　尹暢看著他蹦跳著離開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姚曼槐那兒看到的那些資料，心疼不已。

　　如果那些事是真的，難怪邵君凌不願去回憶過去……

　　尹暢很快找到尹東那個舊記事本，把姚曼槐要的電話號碼發了過去，又道：「我打過，是個空號。」

　　姚曼槐回復：「空號也能查是否有過使用者的記錄，查不到我再想別的辦法。」

　　當晚，姚曼槐動用關係查了一下這個號碼的過往使用者，還真查到一個姓刑的，名叫刑建安。

　　有了名字事情就好辦多了，姚曼槐繼續找人用公安網一搜，刑建安的身份職業信息、地址聯繫方式都一清二楚地呈現在了她面前。

　　但讓她意外的是，刑建安本身職業就是個警察，而且是海城某區的一個小民警，曾在華廷鎮路派出所做輔警，三年前轉到了曲方路派出所任社區民警。

　　……華亭鎮路派出所？

　　姚曼槐一愣，忽然想起來，當年帶邵君凌去民政局登記的就是華亭鎮路派出所一位姓梁的民警——這些信息民政局都有記錄，他們之後還去該所向姓梁的民警詢問過，梁警官非常肯定地說，邵君凌就是路人在垃圾桶邊發現的孤兒。

　　可為什麼尹東的筆記本裡會留這個刑建安的電話號碼？

　　而且，從這個手機號碼的賬戶使用時間可得知，尹東與靜學福利院接觸時，刑建安就把這個手機號碼正式註銷了。

　　她斟酌了一番，抽了個恰當的時間，直接給對方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姚曼槐開門見山道：「刑警官您好，冒昧打擾。我姓姚，是尹東先生的前經紀人，也是邵君凌現在的法律監護人。」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達數秒的沉默，才有回應：「你有什麼事？」

　　對方的語氣很生硬，甚至帶著一種明顯的戒備。

　　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姚曼槐認定對方十有八九是邵君凌真實身份的知情者。

　　她深吸了口氣，決定用「坦誠」來賭一把：「刑警官，我最近收到一些關於邵君凌真實背景的信息，甚至受到了一點威脅。為了保護邵君凌目前的生活狀態，實在不得已才來打擾你，想剛跟你瞭解一些真實情況，好有合理的應對措施。」

　　對邊再次沉默，就在姚曼槐心跳不斷加速之際，刑建安回復了：「XXX路XX號依源茶館，明天下午三點，你帶尹東他兒子一起來找我。」

　　姚曼槐一愕：「你說尹暢？」

　　刑建安：「是。」說完他就過了電話。

　　姚曼槐不明白為什麼刑建安還要見尹暢，心裡忐忑了一番，但最後還是給尹暢打了電話，把刑建安的要求告訴了他。

　　「我去。」尹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還聯繫陸靈鵑臨時取消第二天的安排。

　　次日下午，尹暢在姚曼槐的陪同下，戴著墨鏡、口罩，全副武裝地前往刑建安說的那個茶館。

　　姚曼槐原本還有點擔心尹暢一個明星出現在公眾場合會引起圍觀，沒想到那地方相當隱蔽，兩人一到就稍稍鬆了口氣。

　　刑建安約他們在一個包間見面，他是個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穿著一身陳舊的便服，眉眼間卻有一股凜然之氣。

　　尹暢在他面前坐下後，摘了眼鏡和口罩，不由自主地恭敬道：「刑叔叔。」

　　刑建安抽著煙，先仔細地打量了他們一眼，之後又從褲兜裡掏出一個什麼儀器放在桌上，開了起來。

　　姚曼槐有些警惕地盯著那東西，刑建安解釋道：「別緊張，就探測一下你們有沒有開錄音設備。」

　　姚曼槐&尹暢：「……」

　　刑建安彈了彈煙灰，問道：「你們都聽說什麼了？」

　　明明坐在他跟前的一個是開著明星經紀公司的女總裁，一個是身價過億的大明星，可他卻不卑不亢，語氣反倒像是在審什麼犯人。

　　姚曼槐把資料從包裡找出來，直接遞給他看。

　　刑建安掃了一眼，又問道：「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尹暢也把自己在尹東記事本裡發現對方舊手機號的事如實相告。

　　刑建安點點頭，摁滅煙，掃了兩人一眼：「我確實知道邵軍是怎麼成為邵君凌的，但我答應過尹東，替他保守這個秘密，你們這是在逼我違反誓言啊。」

　　尹暢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

　　倒是姚曼槐立即表態：「我們都是邵君凌的親人，不會傷害他。」

　　刑建安斜了她一眼：「他那個背景，你們讓他上電視，讓他出現在觀眾面前，就是把他曝露在危險之下，這是你們自找的。」

　　姚曼槐：「……」

　　刑建安歎了口氣：「不過，這也怪不得你們，你們確實不知道他的過去。如果尹東還在世，肯定不會這麼做。」

　　尹暢聽了刑建安的指責，忍不住在桌下握起了拳頭，自責不已。

　　他咬咬牙，忽然望著刑建安道：「所以，為了以後能更好的保護好他，希望刑叔叔能告訴我真相。」

　　刑建安怔了怔，嚴肅的面龐居然有了一絲鬆動：「好，看在你是尹東兒子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我也只能口述，提供不了其它證據。」

　　尹暢眼眸一亮：「沒關係。」

　　刑建安：「我原本跟尹東素不相識，邵軍是我在石溪鎮一個小兄弟帶來海城的，他也是警察。他父母出了那檔子事後，我倆都挺可憐這孩子的身世和遭遇，出於同情，我們決定隱瞞他的過去，替他建立新身份。但兩年前，我那個小兄弟聯繫我說，大影帝尹東忽然去石溪村找邵榮的兒子，想要收養他，尹東是通過我那個小兄弟來找我的。」

　　尹暢納悶：「我爸為什麼要特地找去石溪村收養邵榮的兒子？」

　　刑建安看向尹暢：「聽說，邵榮是你爸的親弟弟。」

　　————

　　【小插曲】

　　尹東：渾身上下都是秘密的我又出現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85章 尹東的身世

　　尹暢愕然, 尹東不是沒有兄弟姐妹麼, 怎麼會莫名多出個親弟弟來？

　　「這些事也是我那個小兄弟告訴我的。」刑建安又點了根煙, 一邊抽一邊徐徐道來。

　　聽說，尹東是被養父母養大的。他弟弟邵榮出生不久後，他爸就死了, 尹東的媽媽一個寡婦養不活他倆，狠心把他送給了同村一個沒有子嗣的教師家庭。那戶人家怕這寡婦日後後悔，難以割捨, 便帶著尹東搬去了鎮上, 還替他改了名，徹底與寡婦斷絕了聯繫。

　　由於尹東對小時候自己被親生母親拋棄這事有印象, 所以性格不怎麼外向，跟養父母一家也不太親, 他十六歲就獨自去了外地學表演，很少與家裡來往。前年, 尹東他養母病危，去世前把他叫到病床前，勸他放下過去, 回去看看他的親生母親。

　　可等尹東回去一找, 才得知他生母早已不在人世，弟弟家裡又遭遇了那種慘案，心中慟悼不已。聽說自己還有個流落在外的侄子，尹東才差人到處打聽這個侄子的下落。

　　刑建安那個小兄弟得知動靜後，主動聯繫了尹東的人詢問, 來來回回也打探了好幾次，自己做了調查，確認了尹東和邵榮的兄弟關係，才放下戒備讓尹東來海城找刑建安。

　　……

　　震驚之餘，姚曼槐和尹暢對這番敘述卻毫不懷疑。

　　不錯，尹東的「母親」的確是在兩年半前病逝的，尹東跟家裡來往也確實非常少，所有細節都對得上。

　　但他倆都沒想到，邵君凌的背景竟然還能牽扯出這麼大一個秘密。

　　這事兒就算放到現在，被爆出來也是個了不得的驚天新聞。

　　刑建安彈了一下煙灰，繼續道：「尹東開始也是派他的人來找我，我不放心，親自約他見了面……我這人比較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見過他，覺得他可信，才把邵軍的下落告訴他。但他是大明星，身份很敏感，一旦邵軍跟他扯上關係，沒準就會被記者盯上。他當初這麼一路找過來，自認為沒碰上太大的阻攔，所以，他也擔心這事兒能被記者輕易查到曝光，那我們之前做的努力就都前功盡棄了。」

　　尹暢聽到這裡，忽然能理解尹東為什麼要想盡辦法隱瞞邵君凌的真實背景了。

　　他不是想維護自己的名聲，而是為了徹底抹掉邵君凌灰暗的過去，不讓他再背負那個本不該有他承擔的罪責與他人的成見，用嶄新的身份開始生活。

　　不止是尹東，還有刑建安和當初把他從石溪村帶出來的那位民警。

　　他倆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卻有這種善心為一個罪犯的孩子做到這個地步……

　　尹暢不由對眼前的人肅然起敬，「這就是您註銷手機號碼的原因？」他問。

　　刑建安：「是，尹東希望這件事，除了他和他的私人助理、我、我那個小兄弟，不再有其他人知道。我還特地為此向上級申請換了個所工作，雖然當初帶邵君凌去民政局做身份登記的是我同事，但其實，說什麼路人在外面發現的流浪兒，這都是我編的，記者要查，也能查到我。」

　　姚曼槐喟歎，難怪他們當初怎麼都找不到線索。

　　尹暢忽然問道：「刑叔叔，邵君凌……他真的流浪過嗎？」

　　刑建安點點頭：「嗯，他爸媽死後沒人管他了，他開始暫住在村委會一個小幹事家裡，那小幹事可能是苛待他了，他自己跑了出去，在外面晃蕩了一個月，靠翻垃圾桶吃殘食餿食過日子。那孩子受那種事情刺激，性格也不好，見人就咬，村民都說他瘋了，躲瘟疫一樣躲他。這事有人往上報了好幾次，上面下指示來，說鎮上的精神病院能接受他。後來是我那個小兄弟看不下去，把他接回家住了幾天，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想法子。我那時還在華亭鎮路派出所，附近就有個福利院，只要他能被當地民政局以不明孤兒登記入戶，就能分去那個福利院。」

　　聽著這段往事，尹暢有種透不過氣來的窒息感。

　　「……那邵君凌這個名字，也是您給起的？」如果真按照福利院那邊的說辭，只是民政局起名系統起的，怎麼可能恰好又姓邵，還有兩個字同音？

　　刑建安苦笑：「是，那孩子對『邵軍』這個名字是有反應的，雖然他當時才五歲，但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也有印象，我們為他換身份換環境，如果真就這麼把他連姓帶名改了，可能會讓他出現身份認同障礙。」

　　姚曼槐：「那狗仔現在還有沒有可能找到邵君凌就是邵軍的證據？」

　　「反正狗仔是沒有來找過我，至於我那小兄弟……」刑建安頓了頓，看向他倆，「我聽說，他們一家人現在搬去湖市了，如果記者只是去石溪村，應該找不到他，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幫你們打個電話問問。」

　　「那拜託您了。」都到了這一步，姚曼槐只想求個徹底安心。

　　刑建安也不猶豫，當著他們的面撥通了那人的號碼，問道：「阿黃，最近有沒有人跟你打聽邵軍的事？……哦好，沒別的事……哦！？這樣，好的，」刑建安給了姚曼槐和尹暢一個眼神，一邊繼續跟對方聊了兩句，「知道了……行，掛了。」

　　刑建安看向姚曼槐：「他說沒人找過他，還說，當初他收了尹東的錢，給邵軍在他原本戶籍地辦理了銷戶，而且，邵軍從石溪鎮失蹤後，已經不知下落超過四年，你們知道這什麼意思嗎？」他用夾煙的手指點了點桌子，「超過四年，法院可以宣佈失蹤人員死亡。『邵軍』這個人已經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只要我和我兄弟不對外說，沒有人能證明邵君凌就是邵軍。長得像、年齡對得上，都不能作為證據，這都是臆測，只要有人爆出來，就是造謠。再說，邵君凌還是個未成年人，爆未成年人隱私也是犯法的。」

　　刑建安這話讓姚曼槐大大鬆了口氣。

　　「不過，我當時聽說尹東打算把邵軍帶到國外去，後面他去福利院，怎麼跟人那邊交涉的，我也沒過問。大半年後忽然看新聞說他飛機失事死了，後面又爆出邵君凌是他私生子什麼的，還真給我嚇了一跳。」刑建安搖搖頭，「你們這個圈子，太亂了。」

　　尹暢知道刑建安在告訴尹東邵君凌的下落後就註銷了手機號碼，不再跟尹東聯繫了，於是解釋道：「我爸爸跟邵君凌進行了大半年的親子互動，聽說一開始邵君凌不願意接受他的撫養……」

　　「這樣啊，」刑建安又抽完了一根煙，掐了煙蒂道，「他剛開始可能是怕尹東吧。」

　　「為什麼怕？」尹暢一愣。

　　刑建安：「我看過邵榮照片，跟尹東長得還挺像的。但邵榮有家暴傾向，估計邵君凌對他親爹是有心理陰影的，自然會連帶著怕尹東。」

　　但再怎麼害怕、抗拒，尹東最後還是用自己的溫柔感化了他，打開了他的心房。

　　「倒是你，」刑建安伸出手指點點他，納悶道，「你跟你爸還有邵軍，怎麼一點都不像？」

　　尹暢：「……」

　　「我看過你們那檔節目，你對他挺不錯的，看那小子現在過得可以，也算我當初做了件好事吧，」刑建安收起打火機和煙盒道，「行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我只是個小老百姓，以後沒什麼事，你們也不要來找我了，就當沒有我這個人吧，這對我們雙方都是最好的。」

　　尹暢和姚曼槐發自內心地與刑建安道了謝，離開茶館。

　　回去路上，姚曼槐才跟尹暢重提如何應付狗仔敲詐的事。

　　「既然刑建安這麼說，我們也用不著再親自去石溪村，去了反而容易落人口實，讓狗仔以為他們掌握了真憑實據，更敢明目張膽地要挾。」姚曼槐道。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放任置之，萬一他們發出一些捕風捉影的東西，也會傷害到邵君凌……」邵君凌現在都會玩微博了，前幾天有網友真情實意地在尹暢微博下面發了喜歡他們兄弟倆的評論，邵君凌還特地拿著手機給他看，「剛剛刑警官也說了，他對自己的身世是有印象的，如果他在網上看到這些新聞，肯定會受刺激。」

　　姚曼槐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想讓邵君凌知道你已經知道他真實身份了？」

　　尹暢：「是，我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

　　姚曼槐又問他：「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他不是你父親的私生子了，還打算把財產分給他嗎？」

　　尹暢一愣，點頭道：「嗯，畢竟爸爸當初決定要收養他，那麼，這些財產我本就應該跟他分享。」

　　但話又說回來，剛得知邵君凌真實背景的時候，尹暢的心情的確有點複雜。

　　當初他誤會邵君凌是尹東的私生子後，曾為父親背叛自己深感鬱悶、委屈，可他們不止一次在邵君凌面前聊起這個話題，邵君凌愣是一點都沒透露。

　　想到過去的種種細節，尹暢就有種被小傢伙欺騙的感覺，心裡有點不爽。

　　但今天刑建安這番話，又讓尹暢對邵君凌的同情壓過了他自己內心的一些小計較——也許過去的遭遇是真的對邵君凌造成了太大的傷害，才導致他不敢說出口。而且，有這樣一個無私的、溫柔的父親給他做榜樣，他還有什麼不能夠放下的？

　　就在這時，姚曼槐忽然開口打斷了尹暢的思緒：「我還是想約他們出來，跟他們談談。」

　　——

 

 

第86章 偽造證據

　　尹暢問：「怎麼談？」

　　「雖然刑警官說, 他們不可能找到證據……但是萬一呢？」姚曼槐打了個方向盤, 又道, 「畢竟前年尹東也派人去過石溪村，我就怕他們當初落下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細節，索性見個面, 看看他們手裡到底還有什麼籌碼。」

　　尹暢稍稍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姚曼槐道：「而且，我們跟那些狗仔的關係向來是敵暗我明，這樣其實很不利, 見個面, 也能知道到底是誰在針對我們。」

　　發那些爆料誘餌和採訪錄音給姚曼槐的，不是別人, 正是快狗娛樂的羅超。

　　話說羅超一個多月前和z1989z取得聯繫後，在網上與對方聊了許久, 才讓z1989z答應與他先見一面。

　　但z1989z卻沒有之前那個福利院老師這麼單純，他是個市儈又精明的年輕人。

　　見了羅超, 他也不跟對方聊邵君凌的事，而是先給他算了筆賬——說自己做外賣，行情好的時候一天能賺三百塊, 陪人去趟石溪村, 至少請假三天，就是九百。而且這期間不止羅超一家媒體找了他，他也在猶豫要跟誰對接。

　　嘰裡咕嚕說了一通，總之他就是想先看看羅超有沒有的誠意，如果沒有誠意, 他是不願陪人蹚這趟渾水的。

　　為了搶這個新聞，羅超一咬牙，先自掏腰包給了那人三千塊，逼他簽了份合同，買斷對方的「故事」，z1989z這才請假帶他回老家去找證據。

　　他們到了當地，去了派出所、村委會，問了好些地方，都說不知道「邵軍」去了哪裡，也提供不了邵軍是邵君凌的證據。

　　無奈之下，羅超只好在z1989z的帶領下走訪當地村民，一一詢問。

　　一提起七年前那起案件，村民們都有說不完的八卦，他們情緒激動、唾沫橫飛，就好像親歷現場，可當羅超把自己專門從《超級星生活》截取的邵君凌的影像給他們看時，那些人的反應卻各有不同。

　　信誓旦旦說邵君凌就是邵軍的，只佔了一小部分。

　　更多的人一開始是猶豫，畢竟七年過去了，縱使眉眼相像，但視頻中那個少年的穿著、打扮和氣質，都與殺人犯的小孩相去甚遠。

　　再說，他們印象中的邵軍是個瘋子，那孩子受了刺激，腦子是有問題的，怎麼都跟視頻裡那個智商卓越表現冷靜的小男孩聯繫不起來。

　　羅超一急，又告訴他們，邵君凌是前不久被人從福利院領養的，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就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村民們才認定邵君凌十有八九是邵軍。

　　這就是了——只要稍加引導，明眼人就能看出來邵君凌和邵軍就是同一個人！

　　但這種明知道真相卻沒辦法驗證的感覺讓羅超焦躁不已，因為他清楚，沒有實際證據他什麼都做不了，連之前那三千塊都得打水漂。

　　羅超眼珠子一轉，突然有了個「以小博大」的念頭——雖然他沒有證據，但可以偽造證據啊！

　　尹暢他們當初連邵君凌在福利院這事兒都不知道，羅超猜測，他們也未必知道邵君凌的來歷。以他們現在對邵君凌的重視，沒準自己才拋出個誘餌，他們就怕了。

　　於是羅超先編了一份資料，以匿名形式發給了姚曼槐，那些採訪錄音也都是特地精挑細選後發送的。

　　但他發出消息快三天了，姚曼槐都沒有回復。

　　羅超心中不安……那女人當真不怕自己把這些新聞發出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的計劃要落空時，姚曼槐聯繫他了，讓他去新星娛樂詳談。

　　羅超一聽有戲，當即帶著自己偽造的證據前去赴約。

　　到了新星娛樂，公司前台將他帶到了總經理會客室：「不好意思，姚總臨時有個會，您稍等片刻。」

　　羅超不疑有他，心裡還鬆了口氣，這個姓姚的在業內可是個厲害的角色，正好，他也趁著功夫調整一下心態，好好琢磨琢磨一會兒談判該怎麼說。

　　結果這一等，羅超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等姚曼槐來的時候，羅超氣得臉都青了。

　　姚曼槐進門後當著羅超的面坐下，不冷不熱道：「你好，貴姓。」

　　「鄙姓羅，」羅超冷笑道，「我發的消息，姚總都看了吧？」

　　「看了，」姚曼槐架起手臂，「羅先生，不如你先說說條件？」

　　羅超豎起一根手指。

　　「一萬？」姚曼槐挑眉。

　　「姚總您真會說笑。」羅超神色變幻，這姓姚的這麼淡定，莫非她是根本不相信邵君凌是邵軍？

　　果然，姚曼槐接著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你透露給我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什麼精力去調查，這樣，你不如先讓我看看你全部的籌碼，我再看值不值你心裡那個價位。」

　　羅超故作鎮定地把自己偽造的證據取出來遞給姚曼槐。

　　姚曼槐快速瀏覽了一遍，登時渾身一震——只見資料裡居然有一份石溪村當地派出所提供的戶籍遷出證明，表示邵軍已於七年前遷去了海城華亭鎮路社區公共戶，並更名為「邵君凌」，經辦人是一個姓張的戶籍民警！

　　姚曼槐驚愕地看了羅超一眼。

　　羅超以為她上鉤，趁熱打鐵道：「姚總，你現在覺得值了嗎？」

　　姚曼槐翻著資料，面露難色道：「這個我是第一次得知，要不您給我兩天時間讓我驗證一下？」

　　羅超一聽姚曼槐對自己的稱呼都從「你」改成「您」了，心裡就有了七成把握——姚曼槐慫了！

　　哈，這女人也沒有外面傳得這麼厲害嘛……

　　羅超一時得意忘形，囂張道：「老子等了你這麼多天，剛剛又晾著我在這兒一個小時，姚總，你真當你是國家領導人啊？老子沒時間陪你耗，你現在就給我一句明白話吧，再磨磨唧唧的，那就今晚熱門見了。」

　　他哪可能給姚曼槐去驗證的時間？要是姚曼槐真去了，派出所提供的證據就會被戳穿。

　　這就是博弈，賭誰敢冒險。

　　姚曼槐沉默片刻，又仔細翻了翻資料，看向羅超道：「那你說你想怎麼樣吧。」

　　羅超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隱私買斷合同，正面朝姚曼槐，點了點上面的填寫金額的一欄，道：「姚總，你是有經驗的人了，你自己估個價唄，我要覺得可以，你就自己填上去。」

　　因為《超級星生活》那當節目，邵君凌徹底爆紅，說不定今後星途無限，如果這些信息屬實，爆出去對他的影響是致命的，姚曼槐剛剛說的那個數後面加三個零，羅超都嫌少了。

　　姚曼槐看了眼合同，果然在裡面發現了不少坑。

　　坦白說，剛剛看到那張派出所戶籍遷出證明時，她確實被嚇了一跳。

　　因為刑建安並沒有提他那個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她也不確定這個姓張的民警會不會是另一個知情者。

　　但她仔細一想，很快覺得不對，邵君凌當年是被刑建安的小兄弟偷偷從石溪村帶出來的，再說，刑建安明說他小兄弟收過尹東的錢，已經在當地為邵君凌辦理了銷戶，那肯定會把過去的事情處理乾淨，怎麼可能還留下「戶籍遷出」的證據讓狗仔給扒出來？至於「邵君凌」這個名字，也是刑建安去民政局為邵君凌報孤兒戶口時起的。

　　而且，她剛剛讓羅超給自己時間驗證，羅超不答應，從這一點也能判斷出資料有問題。如果這些證據是真的，羅超何必這麼著急拍案？

　　她又抬眼看了看對方，要不是他們提前瞭解了情況，還真可能就這麼被對方給騙了。

　　羅超原本還比較有底氣，結果被姚曼槐越來越冷靜的眼神看的莫名心虛。

　　緊接著，姚曼槐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拿筆在羅超那個合同上畫了個巨大的叉。

　　羅超驚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姚曼槐當著羅超的面拍了拍桌上的「證據」，冷聲道，「羅先生，敢做這種偽證，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羅超下意識地想伸手抽回資料，卻被姚曼槐一把搶了過去。

　　她站起來指了指會客室牆壁上懸掛的液晶電視，那背後不知什麼時候藏了個攝像頭，早已把兩人談判的過程全都錄了下來。姚曼槐盯著他冷笑：「你自己說說，你做這事兒上了法庭，要判幾年？」

　　羅超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他拽掉背後的攝像頭，兩眼發紅地瞪著姚曼槐，握緊的兩隻拳頭上青筋畢露。

　　姚曼槐大叫了一聲「保安」，當即有兩個彪形大漢衝擊來一左一右制住了憤怒的羅超。

　　羅超：「！！！」

　　原來這個女人什麼都知道，就挖著這個坑等自己跳！

　　姚曼槐看著羅超被保安壓在會議桌上那張扭曲的面龐，走過去平靜道：「羅先生，上次尹東私生子那個新聞，也是你爆的吧？靜學福利院的顧老師當時可一直記著你騙了她的事呢。」

　　羅超胸膛起伏，內心在「服軟」和「逞強」之間劇烈掙扎，最後想到家裡的妻小，想到自己的前途，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眼中只剩下可憐之色：「姚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但我們當狗仔的，也就靠這些緋聞過日子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裡就靠我一個人賺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姚曼槐一邊驚訝於他變臉的速度，一邊又對這種人鄙夷不已。

　　羅超又道：「姚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您今天放我一馬，我以後肯定記著這份人情！」

　　都在一個圈子混，羅超說得其實不無道理，雖然對這種人厭惡至極，但姚曼槐也不是趕盡殺絕之人。何況，以目前她掌握的證據，就算真把羅超告了，也是敲詐未遂，另一個「偽造證據」的罪名也判不了多久。

　　「今天這事兒，我可以當沒發生過，但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下一次，再讓我知道你針對尹暢和邵君凌……哦不，是新星娛樂的所有藝人，那麼，」姚曼槐把資料捲起來敲了敲他的臉，反正她現在有了拿捏羅超的把柄，也是有恃無恐，「就不說熱門見了，咱們直接法庭上見吧。」

　　————

　　【小插曲】

　　姚曼槐驚愕地看了羅超一眼。

　　羅超（蒼蠅搓手）：「姚總，你現在覺得值了嗎？」

　　姚曼槐（看傻逼的眼神）：這種東西都敢偽造，這廝怕不是個智障？

 

 

第87章 指甲長了

　　姚曼槐「威脅」完羅超後還不放心, 又逼問對方給出了z1989z的電話號碼, 次日派律師聯絡交涉。

　　當那個律師一本正經地告訴對方, 他發在網上那個帖子涉嫌名譽詆毀罪的時候，z1989z嚇得六神無主——那人也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在貼吧發的帖子不但會引來娛記, 還會招來這樣的隱患——他當即把所有與他聯繫過的狗仔和盤托出。

　　在律師一番言語警告後，z1989z連連保證再也不會發那種未經過驗證的造謠言論，這事才算徹底塵埃落定。

　　尹暢接到姚曼槐電話時, 正吃過晚飯, 和邵君凌一起靠在沙發上看《超級星生活》最後一集。

　　尹暢瞥了邵君凌一眼，起身去邊上接電話, 聲音放得很低。

　　姚曼槐告訴尹暢，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讓他安心。

　　「嗯，我知道了……讓您費心了。」

　　尹暢道了謝, 掛斷後返回沙發。

　　這時節目恰好播到嘉賓們圍坐在篝火龐講述彼此的夢想。

　　秦靜山說：「我的夢想是成為像我爸爸一樣厲害的導演，但我爸爸卻說，我更適合去當演員。」

　　眾人紛紛道：「我們也覺得你更適合當演員。」

　　秦靜山一通嬌笑。

　　王宸說：「我的夢想是當一個站在舞台上就能夠吸引所有人視線, 並讓粉絲們忘記煩惱的明星！」

　　黃瀚調侃他：「舅舅, 其實你已經做到了，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你和薛子問那首歌，哈哈哈……」

　　王宸納悶：「我和薛子問什麼時候一起唱過歌？」

　　問完猛地想起那首李賢找人做的鬼畜歌曲，這歌傳播太廣, 後來又被網友們戲謔地起名叫《垃圾分類歌》，讓王宸徹底火到了圈外。每個人聽完這首歌，都會本能地「哈哈哈」，可不就讓人忘記煩惱麼？

　　後期還在這裡插播了這首鬼畜歌曲，讓那些不怎麼接觸網絡的觀眾朋友們也感受了一下這首歌的魔性。

　　原本盤坐在沙地上的王宸頓時跳了起來，追著黃瀚就要打。黃瀚也怪叫著爬起來，兩人就繞著人群開始你追我跑，尤鹿鳴咯咯笑著，邊拍手邊唱起了「丟手絹」，大夥兒一陣哄笑，紛紛跟著唱起了歌。

　　海灘邊一片歡聲笑語，鏡頭的焦點偏移，分給了不遠處的幾個人影。

　　不知道是誰先尖叫著喊了一聲「媽媽」，接著人群中爆出一聲接一聲的驚呼——「老爸！」「峻哥！」「爸爸媽媽來啦！」「啊啊，大姐！」……

　　是的，節目組在那時悄悄請來了所有嘉賓真正的家長們——秦安、王璇、孟青、尤俊熙、郎陽旭……這些被人們更為熟知的明星大咖們一個個出現在屏幕中，來接他們的孩子們回家。

　　可這其中唯獨沒有尹暢和邵君凌的父母。

　　攝影師特地給了他們兄弟倆一個特寫鏡頭，只見尹暢坐在沙灘上，出神地望著其它嘉賓與家人團聚，眼中似乎有些羨慕。

　　就在這時，邊上的邵君凌主動拉開尹暢的手臂，像只小貓一樣靈巧地鑽進去，依偎在他懷裡。

　　尹暢一愣，隨即溫柔地摟住了他，眼裡的羨慕和失意盡數消散。

　　他們互看了對方一眼，好像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這世上就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害怕的事情。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暖化了，後期不但在屏幕右下角添加了一個渾身冒愛心泡泡中的卡通攝影師，還給他們添加了夢幻濾鏡與擁有魔法特效的心情獨白——

　　『雖然我們沒有爸爸媽媽，但我們還有彼此。』

　　幾秒後，屏幕又在尹暢和邵君凌相擁的畫面中分出一角，展示他們當初為對方寫下的寄語。

　　『To邵君凌：希望你健康成長、一生無憂。——尹暢』

　　『To尹暢：我想一直pei著你，讓你開心快樂、不再g□單。——邵君凌』

　　尹暢記得，當初拍攝時，這些寄語是主持人在篝火邊直接念給他們聽的。

　　比起王宸的「薛子問，以後少吃點」、薛子問的「舅舅祝你拿奧斯卡大獎」、郭以恆的「下次錄節目能不能讓我當哥哥」這類無厘頭的祝福，尹暢和邵君凌寫下的話契合得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

　　連主持人老羅都不相信邵君凌能寫出這麼成熟的句子，當時還有嘉賓現場調侃邵君凌，問他是不是被哥哥教過才這麼說——儘管節目組保證這個環節沒有劇本，但沒準尹暢提前猜到了呢？

　　邵君凌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什麼都沒有說。

　　現在節目播出，這兩句寄語用無聲的方式呈現，看上去就好像他們寫給彼此的「情書」，效果更加浪漫唯美。

　　此時此刻，屏幕前的尹暢也把邵君凌拉進自己懷裡，摟著他問：「一直陪著我？……是爸爸當初讓你這樣做，還是你自己想的？」

　　「……沒有。」邵君凌囁嚅了一句，耳朵又開始紅了。

　　尹暢追問：「沒有什麼？是爸爸『沒有』這樣說，還是你『沒有』這樣想？」自從發現邵君凌容易害羞後，逗他似乎已經成了尹暢的日常樂趣。

　　他不由自主地用嘴唇碰了碰邵君凌的耳朵，邵君凌當即像只受了驚的兔子，愣了兩秒，掙扎著想跑。

　　尹暢低笑著把他拉回來：「不許跑，說清楚。」

　　邵君凌憋著不肯說，尹暢就繼續親他……

　　這孩子可能是從小都沒有承受過這樣熾熱的感情，他能抵擋一切暴力威脅，但無法抗拒尹暢這樣的溫柔攻勢，在尹暢越來越過分的舉動下，邵君凌才面紅耳赤道：「爸爸、沒有……」

　　「爸爸沒有說？」尹暢挑眉，「那是你自己想的咯？」

　　「嗯……」這可憐的孩子已經羞得快發不出聲音來了。

　　尹暢這才滿意道：「那你要說到做到哦。」

　　邵君凌原以為坦白了就完事兒了，正想逃到無人的角落去冷靜一下，尹暢卻摸著他的指尖道：「你指甲長了。」

　　邵君凌：「！」

　　尹暢取了茶几上的指甲鉗，用大掌包住他亂掙的手，笑斥了一句：「替你剪個指甲，你緊張什麼？……嗯，就這樣，別動……你怎麼老不記得剪指甲呢？」

　　邵君凌：「……」

　　想到邵君凌早年那些悲慘的經歷，尹暢手上的動作越發耐心溫柔：「男孩子留指甲看上去很邋遢，以後自己注意點……」

　　尹暢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也會遵守承諾，盡己所能地保護著邵君凌，讓他健康快樂地成長。

　　電視裡的《超級星生活》就在他倆一陣溫馨的「卡嚓卡嚓」聲中落下了帷幕。

　　當晚，官博放出了尹暢和邵君凌在節目尾聲相依相偎那一幕的高清照片，宣佈他們被評為第一季的最佳兄弟。這條微博也透露出《超級星生活》有繼續推出第二季、第三季的打算。

　　次日，節目完結的話題在各大媒體和微博熱門屠榜，官博那張照片也成了該檔節目的最佳宣傳照。無數網友在網上留言說被這對兄弟暖哭、甜哭，連以前認為尹暢和邵君凌只是「假兄弟」的路人們也都紛紛轉粉，為他們送上了真摯的祝福。

　　「完全不敢相信他倆才當兄弟一年，而且還沒有血緣關係……」

　　「能不能出個攻略告訴我，兄弟倆怎麼可以好成這樣？」

　　「看看電視裡的尹暢和邵君凌，再看看自家倆雞飛狗跳的熊孩子，哎，偶像劇和現實劇的區別。」

　　「騙我生兩個兒子系列……而且要隔八年生，生完就讓他倆每天看一遍《超級星生活》裡尹暢&邵君凌的兄弟剪輯！」

　　隨著節目大熱，對尹暢和邵君凌有興趣的廣告方、綜藝方和影視方越來越多，他們紛紛聯繫新星娛樂，表達想與他們兄弟合作的意向，其中還有個國內知名導演，想邀請尹暢和邵君凌本色出演一部兄弟電影。

　　其實，在出了之前那檔子事後，尹暢更下定決心不讓邵君凌出現在媒體面前。但姚曼槐說，那個導演以前也是尹東的朋友，如果尹暢直接說不想讓邵君凌曝光，對方可能會覺得尹暢不給面子，畢竟他們之前上了綜藝，人家已經看出來他們不避諱入曝光了。

　　於是，姚曼槐特地把劇本轉過來讓尹暢抽空看看，還說就算要拒絕，也讓他找個其它的理由，最好是作品相關的。

　　尹暢一邊為這種事情覺得煩惱，一邊還是硬著頭皮翻開了劇本，結果不看還好，他看了直接火冒三丈。

　　那個劇本寫的是個悲劇。

　　故事中的兄弟出生在農村，父母在外打工時車禍身亡，他們被爺爺拉扯長大，祖孫三人相依為命。

　　後來哥哥考上中學，離開山村，走之前答應弟弟，等出人頭地一定會回來把他和爺爺接出去過好日子。哥哥開始也很爭氣，一路憑獎學金考上了名牌大學，但隨著他離開弟弟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把當年的承諾給忘了。而且，哥哥還在大學裡喜歡上了一個白富美。為了追求對方，哥哥重新編造了自己的身世，徹底抹掉了自己的過去。

　　多年後，爺爺死了，留在村裡的弟弟等不到哥哥，擔心哥哥出事，獨自背著一籮筐乾糧，一路走出大山，幾經波折終於找到了多年未見的哥哥。

　　可當他們相遇的時候，弟弟已經認不出哥哥了。而哥哥攀附上白富美，過上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富貴生活，所以當弟弟找到他時，他非但不認他，還一臉冷漠地叫他走。

　　因為導演說讓他倆「本色出演」，尹暢看的時候是代入自己和邵君凌的形象在腦補的。

　　他看完後，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被虐得肝疼，因為除了劇情，故事裡還有個讓他窒息的設定——弟弟是個智障。

　　沒錯，弟弟的大腦有問題，智商一直停留在七八歲小孩子的程度。

　　所以，哥哥不認弟弟是他不願意認，弟弟認不得哥哥，是因為他真的認不得了，因為哥哥已經在浮華的世界中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最後，弟弟像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叫，哭著讓那個呆在哥哥皮囊裡的惡魔靈魂從哥哥身體裡滾出去。可他又不敢上前，生怕惡魔傷害他哥哥漂亮乾淨的皮囊。

　　哥哥在他的咆哮中，罵了一句「神經病」，落荒而逃。

　　……

　　因為故事有八年的時間跨度，導演還在後面備註他打算拍一部長達八年的電影，全部由尹暢和邵君凌出演，等邵君凌長大後再補拍成年後「找哥哥」的戲份。

　　尹暢憋不住直接跟陸靈鵑吐槽：「那個導演對我弟弟到底是又什麼誤解？雖然我們是都沒有爸媽，但我弟弟明明是個天才，他怎麼可能去演一個智障！難道都背過籮筐所以就能叫本色出演嗎？還有，我是那種為了名利就拋棄弟弟的混蛋哥哥嗎？」

　　尹暢緩了口氣，克制道：「到底是什麼人寫出的劇本？這麼悲劇，會有人願意看麼？」

　　陸靈鵑：「呃……聽說那個劇本是根據小說改編的，原著小說還得過什麼文學獎。」

　　尹暢：「就算是得過諾貝爾文學獎，這本子我也不接，你就讓姚阿姨告訴導演，我弟弟不是智障，我看了劇本特別特別不高興。」

　　陸靈鵑：「……好，我會轉達的。」

　　————

　　【小插曲】

　　尹暢：「指甲長了。」

　　（興奮地拿起了指甲鉗，弟弟的一切他現在都想親自包辦）

　　邵君凌：(=_=)

　　（本以為已苦盡甘來，結果還是逃不掉被剪指甲的命運）

　　————

　　尹暢忽然化身霸道哥哥……2333

 

 

第88章 長得好看

　　不止這部電影, 還有其它想讓邵君凌出鏡的商業合作, 尹暢也通通推掉了, 他是鐵了心不想讓邵君凌再拋頭露面，畢竟這小傢伙身世敏感，他擔不起任何風險。

　　之後, 兄弟倆便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軌道。

　　前不久和米修聊完後，尹暢決定接下來往演戲的方向嘗試看看，便讓姚曼槐幫他留意一下合適的本子。

　　一個月後, 尹暢從姚曼槐發來的一堆劇本中挑中了一部戲, 讓姚曼槐替他接。

　　聽說，這個本子的製作人和導演原本是衝著新星娛樂的幾個十八線藝人來的, 就為了招幾個路人男配。

　　那導演是個才拍了兩部影片的半新人，這個本子的投資不大。得知尹暢接這個本子時, 他們整個劇組都傻眼了，反覆打電話跟姚曼槐確認是不是真的, 畢竟尹暢最近的熱度直逼米修，這樣的流量咖，他們要花真金白銀去請的話, 根本請不起。

　　姚曼槐說「是」, 他們問理由，姚曼槐道：「因為他看了劇本，很喜歡你們的故事……」

　　導演又戰戰兢兢地問：「那尹暢想演哪個角色？男主的話……恐怕有點難啊，我們早就定下了江黎，如果換掉……」

　　姚曼槐打斷他道：「不, 他不要男主。」

　　導演又驚又喜：「不要男主？那他想演哪個？」男二他們原本也有合適的人選了，但如果尹暢想要就完全沒問題，這可是個流量咖啊，流量就是真金白銀的票房保障！

　　結果姚曼槐說：「那個瞎子。」

　　「哈？」導演不敢相信，「瞎子？」

　　姚曼槐歎了口氣：「是的……」

　　那個劇本講的是個戀愛故事，其實也是個悲劇，但整體基調還比較溫馨——貌美的女主車禍後失憶，忘了之前的一切。女主性格開朗，身體康復後便開始了新的生活，她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家裡附近的廣場散步。

　　她在這個廣場上相繼碰上了男二、男三和男主……而姚曼槐口中的那個「瞎子」，頂多算是個男四，在女主去廣場散步的時候，瞎子就在廣場上喂鴿子，他算是「見」證了女主戀情的一個路人。

　　直到電影最後揭秘，觀眾才得知，瞎子和女主失明前是一對情侶，他們當初一起出了車禍，車禍後女主失憶，他失明。為了女主的幸福，瞎子放棄和女主繼續在一起。

　　他每天固定時間去女主家附近的廣場，坐在固定的椅子上，只是為了在女主從自己身邊經過時，聽聽她輕快的哼歌聲。當聽到女主接受男主的告白後，他悄悄起身離開，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

　　尹暢之所以喜歡這個劇本，就是喜歡這個「瞎子」。

　　因為瞎子所做的一切完美詮釋了他對愛的理解——愛一個人不是為了佔有，而是想看到她幸福，倘若自己不能給她幸福，那不如放她離去。

　　其實，當尹暢告訴她，他想接這個劇本並出演瞎子這個角色時，姚曼槐也相當意外，她甚至有點恍惚自己是不是當時忙昏頭了，怎麼會把這麼一個三流劇本混在裡面發過去，最後還被尹暢挑中了。

　　別人為了曝光率巴不得演男主和男二，唯獨尹暢把一個沒有台詞的路人甲當寶。

　　不錯，這個瞎子在影片裡幾乎沒有一句台詞，他只需要坐在廣場裡喂喂鴿子，然後在最後落幕前流下兩行「感動」的眼淚就完事兒了……最大的戲份，可能是在回憶殺裡跟女主一起出個車禍，前後不超過三分鐘。

　　為了幫尹暢敲定部分合同細節，姚曼槐特地把製作人和導演找了過來一起開個會。

　　其實尹暢要出演的只是個路人男配，正常情況下，有什麼問題電話溝通，根本用不著見面。但就是因為尹暢這樣的明星接了路人男配，情況變得不怎麼正常……所以，他們這次特地帶上了編劇一起來開會。

　　一見到尹暢和姚曼槐，導演就誠惶誠恐道：「幸會幸會，真的很高興你能選擇我們。我們今天特地把編劇叫過來了，尹暢你看看，需不需要再現場討論一下劇本，給瞎子、哦不，就是你那個角色加戲嗎？要改成雙男主也是可以的。」

　　尹暢：「……」

　　尹暢：「呃，謝謝，不用，我對目前的劇本很滿意，這樣就可以了。」

　　關於加戲這一點，其實姚曼槐也曾問過他，可他覺得，雖然自己已經上了一陣子培訓課，但仍然是個沒有經驗的新人，演一個這樣的路人對他來說難度不會太大。而且，雖然他戲份不多，但因為他的角色相當於一個「背景板」，每次拍男女主戲份地時候，他都得坐在那裡，其實出鏡率並不低，這樣也更方便他近距離地觀摩、學習其它專業演員是怎麼演戲的。

　　姚曼槐原本還擔心這個本子配不上尹暢，聽了他的理由，反而被他說服了。

　　她清了清嗓子，對劇方道：「其它都沒什麼問題了，就只有一點……」

　　製作人：「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姚曼槐道：「我看你們策劃案上寫著，因為資金問題，拍攝期要推遲？除了資金問題，還有其它什麼問題嗎？比如其它主演的檔期？」

　　製作人為難道：「其實主演都不是大明星，檔期都可以調，完全是資金問題，投資這部片子的最大資方要明年七月才撥賬，導致我們整個劇組的檔期都得往後延。」

　　「哦，」姚曼槐十指交叉，了然道，「但說實話，我們家尹暢只有明年七月份之前有檔期，這也是我們目前看到的最大衝突，所以，你們能不能接受尹暢帶資進組，提前開拍？」

　　製作人&導演&編劇：「……」

　　臥槽，不但願意以路人的酬勞接戲，還特麼打算帶資進組？這是什麼活神仙！！！

　　最後製作人和導演簡直是熱淚盈眶地跟尹暢他們簽了合同。

　　晚上，尹暢忙了一天回到家，發現自己床頭櫃上堆了一堆小禮物，有什麼千紙鶴、小星星，還有一整套的三國英雄卡……

　　他納悶地拿起一個裝滿手折小星星的玻璃罐子，走到書房問邵君凌：「這是你的？」

　　「……嗯，」邵君凌偏頭，「小朋友送的。」

　　尹暢恍然，小傢伙現在也有自己的「粉絲」了，難免會被人送這個送那個。

　　邵君凌見尹暢出神，以為他又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緊張地解釋：「不是保護費，是他們一定要給我的，有幾個，我不認識，他們讓同班的小朋友帶給我，我找不到人還。」

　　「既然是小朋友送給你的，你放我床頭櫃上幹什麼？」尹暢笑問。

　　「給你……」邵君凌扭回頭，抓著筆面向自己跟前的作業本，低聲道，「我沒用。」

　　「……」難道他一個成年人就有用？

　　尹暢傾身過去，掌住他的腦袋，親了親邵君凌的發：「謝謝，心意我領了……」

　　耳邊拂過一股熱氣，倏忽又遠離，溫柔含笑的嗓音低低地穿透他的耳膜，讓人頭皮發麻。

　　尹暢把那罐小星星隨手擱在邵君凌頭頂的書架上，接著又返身回去，把其它禮物也一併拿過來，一一擺在書架空處，道：「這是別人送給你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邵君凌沒有看他，但泛紅的耳根透露出小傢伙此時心不在焉。

　　尹暢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專心寫作業，寫完後跟我說說學校裡的事，我上床等你。」

　　邵君凌：「……」

　　尹暢洗漱完，兀自上床刷了會兒手機，想到邵君凌剛剛跟自己強調「不是保護費」，又一陣失笑，原來自己當初警告他不許收人家保護費，他印象這麼深刻啊。

　　弟弟對自己的重視程度讓他很滿足，尹暢撐著腦袋，瞇著眼睛看書房裡的邵君凌。

　　邵君凌正埋頭奮筆疾書，他寫作業和玩遊戲的時候都特別專注，所以效率很高。假期時，尹暢見他老玩遊戲，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玩物喪志，但現在看來是多慮了，那孩子分得清輕重。

　　……這樣的小孩，無論做什麼事情應該都很容易成功吧？

　　尹暢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他出神望著邵君凌的側影，幻想著那孩子就這樣在自己的照顧下一點點長大，長成優秀的男子漢。

　　其實，尹暢選那部片子時還考慮到了一個優點，這一點對尹暢來說非常重要——劇組拍攝地在海城，他每天拍完都能回家，也能看見邵君凌。

　　可能是白天太累，尹暢眼皮漸漸發沉，看著看著就這樣睡了過去，直到身邊一沉，尹暢才醒。

　　「哥哥，」邵君凌不知什麼時候寫完作業了，剛洗漱完，髮梢還有一點濕漉漉的，「你睡著了。」

　　「沒有，就瞇會兒。」尹暢伸手抹掉他髮梢上的水。

　　「我太慢了。」邵君凌有些懊惱地咕噥了一句，蹭進他懷裡。

　　尹暢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寫作業寫的太慢了，笑道：「急什麼，今天不說明天也能說，我又不會跑了。」

　　這學期開始，邵君凌已經不上英語補習課了，但跆拳道館還是隔三岔五去的。聽楊娜說，小傢伙今天八點半才從道館回來，現在不到十點能上床睡覺，已經不錯了。

　　「……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跟我說？」尹暢問。

　　「沒有特別，和前幾天差不多，就是，今天有年級活動課。」邵君凌道。

　　「又被人圍觀了？」尹暢笑問。

　　「嗯。」邵君凌的語氣有些苦悶。

　　《超級星生活》的熱播多少還是對邵君凌的生活產生了一點影響，雖然尹暢已經為他擋掉了外界的騷擾，但他在學校裡是徹底出名了。

　　德音有很多興趣小組和課外活動都是跨班甚至跨年級組織的，於是，現在邵君凌無論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都有人興奮地圍著他、打量他，甚至還有開朗外向的男生女生前來搭訕。

　　尹暢提前跟邵君凌打過招呼，特地叮囑他，讓他禮貌對待別人的示好。

　　可小朋友們也想不出特別的搭訕詞，見到邵君凌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你就是邵君凌嗎？」「你哥哥就是大明星尹暢呀？」「我在家看了你們上的節目！」

　　頭幾次邵君凌還會耐心地回幾句，次數一多，他就開始煩了，可他又不能使用武力解決這些麻煩……所以，他最近十分鬱悶。

　　「薛子問沒幫你分擔一點關注度？」尹暢挑眉。

　　「他……」邵君凌想了想，恍惚道，「他好像，挺開心的。」

　　確實，對比起來，薛子問就沒有他這麼煩惱，那小子仍然每天嘻嘻哈哈的，和所有人都混得特別熟。

　　「哦？」尹暢也猜得到，薛子問那種話癆應對這種情況肯定比邵君凌強，「那你就不能跟他學學？」

　　「不學。」邵君凌果斷拒絕。

　　尹暢嗤嗤一笑，安慰他道：「大家也只是一時新鮮，時間長了就好了。我以前不是明星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邵君凌納悶：「為什麼？」

　　尹暢看著他，好像他問了個很白癡的問題：「因為你哥我長得好看啊。」

　　邵君凌：「……」

　　————

　　【小插曲】

　　邵君凌：哎，每天要做雙倍作業，才會這麼慢，否則我早做完了。

　　尹暢：為什麼要做雙倍作業？

　　邵君凌：你讓我趕上別人。

　　尹暢：我什麼時候說過？

　　邵君凌：83章，讓我別浪費智商。

　　尹暢：我說的是網友吐槽你的，我對你沒要求。

　　邵君凌：不，你會說出來就是心裡有要求，我要跳級！

　　尹暢：……&%￥#……那你加油。

　　————

　　邵君凌和薛子問上節目後，在學校裡大受歡迎。

　　薛子問：如魚得水.jpg

　　邵君凌：每天真身上演諜戰片，東躲西藏、鬼鬼祟祟、瑟瑟發抖.jpg

 

 

第89章 親一下再走

　　十一、二月的海城還沒到冷入骨髓的時節, 空氣裡卻已經透著一絲濕寒之意。

　　清晨, 尹暢抱著暖呼呼的邵君凌縮在被窩裡, 舒服得不想起床，可枕邊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陌生的鬧鈴聲。

　　緊接著，懷裡的「小暖爐」就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你設的？」尹暢皺眉道。

　　「嗯。」邵君凌抓起自己的手機關了聲音。

　　尹暢下意識地收緊手臂：「這麼早, 幹什麼去？」

　　「跑步，」邵君凌扭動著鑽出尹暢的懷抱，「過完年要考紅帶, 教練讓我現在開始, 每天跑三公里，練體能。」

　　「不能晚上跑？」尹暢慵懶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悅。

　　「晚上時間不夠。」邵君凌快速套上衣服, 看向還緊閉著眼睛的哥哥，伸手幫他拉了下被子。

　　這時, 尹暢卻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無意識地低喃了一句：「親一下再走……」

　　邵君凌一怔, 一張臉「騰的」燒了個全透，他掙扎著甩開尹暢，飛也似的跑了。

　　尹暢微蹙著眉頭, 大腦迷迷糊糊的, 還在做夢。

　　他夢見自己小時候，尹東出遠門前，把他抱起來，對他說「親一下再走」。父親俊朗溫柔的面龐近在咫尺，眉眼間全是不捨, 他用力地摟住爸爸的脖子，同樣依戀地親了一下尹東的額頭……

　　被窩依舊溫暖，懷裡空落落的感覺讓尹暢的思緒漸漸回歸現實。

　　他睜開眼睛，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有點恍惚，夢裡的事發生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等他稍大一點，尹東就不那麼做了。

　　時隔多年，他以為自己早忘了，但沒想到這個片段仍然藏在他潛意識深處，讓他在半睡半醒間，對著邵君凌脫口而出那句話。

　　尹暢看了一眼時間，才六點半，他一邊好笑地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一邊又懶懶地癱回去。今天的工作是上午十點才開始，他還想再補個回籠覺。

　　邵君凌滿頭大汗地晨跑回來時，尹暢早就抱著被子又去夢周公了。

　　怕吵醒尹暢，邵君凌在外面的浴室沖了澡才輕手輕腳回臥室換衣服。

　　快七點了，他吃了早飯就要去學校。

　　剛拎起書包，邵君凌忽然想到什麼，又躡足走到床邊。

　　看了一眼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哥哥，邵君凌一顆心在胸膛裡噗通噗通。

　　親一下再走……親哪裡？

　　他的視線茫然地掃過尹暢光潔的額頭、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最後落在了對方淡色的唇上。

　　這、這裡嗎？

　　……

　　……

　　五分鐘後。

　　邵君凌滿臉通紅地出現在了餐桌邊，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頭埋進大粥碗裡，一陣狂吸。

　　楊娜端著熱好的牛奶出來，見他這番吃法，嚇了一跳：「怎麼這麼急？」

　　「嗯……」邵君凌一通風捲殘雲，又咕嚕咕嚕灌了瓶高鈣奶，抱起書包逃竄離開。

　　***

　　學期末，尹暢接到林老師的電話，說邵君凌通過了跳級考試，年後就要跟著三年A班上課了。

　　尹暢一面欣喜於弟弟的進步，一面又擔心他換了新的班級和老師後會不適應。

　　林老師笑道：「你放心，這個可能性應該很低。德音的跳級考試不只考文化課，還要進行心理評估，如果評估通不過，他成績再好都跳不了。」而且，德音針對有能力跳級的特殊學生也會安排一對一的心理老師，也就是林老師，就算邵君凌今後的任課老師變了，林老師還是會持續關注他的身心健康直到他小學畢業，「在這期間，如果我發現君凌有什麼特殊狀況，會及時為他做出調整。」

　　「原來是這樣，」尹暢鬆了口氣，又問，「心理評估主要評估什麼？」

　　「比如他的心理年齡，對新環境的適應能力，跳級的目的等等……」林老師道，「說到這個，我忽然想起來，關於跳級的目的，哥哥有沒有給過他什麼壓力？」

　　尹暢愣道：「什麼壓力？」

　　林老師改口：「也不能說是壓力，有時候可能是大人無意識的一句話，給了小孩子一些暗示。」

　　尹暢：「我不記得我說過什麼……他是怎麼回答的？」

　　林老師：「他說，他想要快點趕上哥哥。」

　　尹暢啼笑皆非：「不是，我比他大這麼多，他想趕上我什麼？怎麼趕上我？」

　　林老師也跟著笑：「是，所以當時我聽了也覺得有些奇怪。一般情況下，如果家裡有年長者比較優秀，小孩子正常的想法應該是『欽佩』和『嚮往』，比方說『想要和哥哥一樣厲害』，而不會是『趕上哥哥』……如果出現了後一種想法，很可能是家裡的長輩習慣性使用激將法，甚至採取不恰當的打壓、貶低方式，刺激小孩成長。假如真的有這種現象，我們是反對的……」林老師一頓，忙道，「啊，我只是舉個例子，我印象中你不是這樣的人。」

　　尹暢反思了一下自己平時對待邵君凌的方式，疑惑道：「我有時候會捉弄他一下，這個算不算？」

　　林老師：「怎麼捉弄？」

　　尹暢：「……撓他癢癢？逗逗他？」

　　林老師「噗嗤」笑道：「這個不算。」

　　尹暢：「那應該沒有了，我對他沒有太大的要求，也從來不要求他一定要考第幾名。我支持他跳級是建立在他追趕上同齡人步伐的前提上，畢竟他入學時自動留級了，時間長了我擔心他會自卑。」

　　林老師：「你考慮得很周全，其實這次評估後我們發現，邵君凌的心理年齡都比同齡人高出一截了，所以，有時候他表現的不合群並不是因為他性格孤僻，而是他和身邊的人可能已經沒有共同話題了……我想，他這次跳級只是個開始，如果他有能力，我們這邊也會支持他繼續往上走。」

　　「謝謝……」尹暢開玩笑道，「不過，你們也別給他太大的壓力啊，我看他最近每晚寫作業都寫到九點半，早上六點還起床去跑步，實在是很影響我的睡眠質量啊。」

　　林老師愣了兩秒：「額，那個，你和君凌還一起睡啊……」

　　尹暢「嗯」了一聲，見不遠處的陸靈鵑不斷朝自己打手勢，忙道：「林老師，我要開工了，有什麼事我們微信再聯繫。」

　　「好好好，你先忙，回聊。」

　　掛了電話，林老師腦海裡不由浮現出《超級星生活》裡兄弟倆相擁而眠的場景，面上一熱，趕緊用雙手摀住臉頰降溫。

　　別看她電話裡跟尹暢聊起來公事公辦，其實私底下，她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綜藝迷。

　　不止是她，《超級星生活》熱播後，德音大部分老師都追了這檔節目，不少女老師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尹暢和邵君凌的兄弟粉。因為尹暢和邵君凌的感情太好了，很少有看了這檔綜藝後不被他倆俘獲的女性觀眾，加上兩人都無父無母這個虐點，惹得一群女老師們母愛氾濫。

　　這也連帶著讓擔任邵君凌班主任的林老師成了年級組裡的紅人，剛回到辦公室，一群老師就圍了上來，好奇地向她八卦道：「怎麼樣？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林老師笑瞪了她們一眼，「和學生家長的通話內容都屬於隱私內容，說不來的哈。」

　　某位沒湊上去的男老師在後面佯裝數落她們：「就是，你們注意點職業素質。」

　　老師們當然知道，但實在是抵擋不住大齡追星的衝動啊……

　　大夥兒鬧了林老師一會兒，都散開了。

　　林老師在辦公備案裡記下了與尹暢的通話時間和交談內容，寫到最後一句時，她仔細想了想，雖然覺得這一幕很有愛，但撇開個人喜好，從青少年成長心理學的專業角度分析，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方老師，請教您一下，」林老師小聲問身邊女同事，「十一歲的男孩子，還跟成年的哥哥一起睡，會不會不大好？」

　　方老師是全組裡教學經驗最豐富的女老師，也是年紀最大的，她快五十歲了。

　　「你是說邵君凌和尹暢？」她很快猜到了林老師說的是誰，笑道，「這個年紀還沒到發育期，沒什麼關係的，再過兩年，等邵君凌有了隱私意識，慢慢會獨立起來。」

　　林老師受教地點點頭，可能是她多想了。

　　但這時，方老師推了推眼鏡，又補了一句：「但如果是兄妹的話，沒有血緣關係，這種情況確實不妥，要早點分開。」

　　「……」林老師瞬間又陷入了糾結。

　　她很想說，方老師，時代不同了，兄弟……可能也不太妥啊！

　　***

　　年後三月，邵君凌順利考出了跆拳道紅帶，尹暢也開始了《廣場遇見愛》的電影拍攝。

　　原本有尹暢的加入，整個劇組都歡天喜地，幾個主演也對尹暢也表達了熱烈歡迎，可等一開拍，他們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原劇本中，編劇對瞎子的描述是個「其貌不揚」的男子，可尹暢的顏值實在是有些逆天。他就是戴著墨鏡往那裡一坐，別說女主，幾乎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這哪是「背景板」啊，根本就是個「聚光燈」！

　　如果女主還能當著尹暢的面若無其事地跟別人談情說愛，估計電影一播出，她就會被觀眾罵真正瞎的人是她了。

　　於是，戲開拍沒兩天，導演就十萬火急地召集製作人和編劇開會，製作人提議，要不去做做江黎的思想工作，乾脆讓尹暢頂替他演男主。

　　可尹暢聽了卻不願意，他就想眼演瞎子，還說自己為了演好這個瞎子，已經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劇本，捉摸了瞎子在觀察女主跟不同人戀愛時的心理活動。

　　導演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特麼一個瞎子，全程就戴著墨鏡坐在那裡，能演出什麼心理活動啊？

 

【叛逆期什麼的最煩了】

第90章 時光飛逝

　　就在大夥兒一籌莫展之際, 編劇摸著下巴道：「既然尹暢非要演瞎子, 那讓瞎子當男主就好了啊。」

　　製作人問：「你要改成瞎子和女主在一起？」

　　「不不不, 瞎子跟誰都不用在一起，」編劇解釋道，「坦白說, 在你們看來，可能戲份最多的江黎和林琪琪才是主角，但從小說層面來看, 瞎子才是整個故事的靈魂人物, 其他角色都是配角。」

　　其實，編劇創作這個故事的初衷就是為了寫瞎子, 無論是在廣場尋覓愛情的女主，被女主美貌、氣質所吸引的男二、男三, 還是最後看似和女主完美匹配的男主，都是為了襯托瞎子而存在的。所以, 當聽說尹暢選中這個角色時，別人都不理解，編劇卻覺得尹暢很有眼光。

　　製作人聽得一知半解, 乾脆問道：「那你說要怎麼改？」

　　編劇：「什麼都不需要改, 只要改個影片名字就好了。」

　　導演：「改成什麼？」

　　編劇：「《來自盲人先生的祝福》。」

　　大夥兒聽了這個名字，再仔細一思索，頓時恍然大悟：是啊，這樣一來，觀眾們只看影片就知道瞎子是主角, 那麼瞎子長得帥、有存在感就變得理所應當了！

　　編劇想了想，又道：「甚至，我們可以再大膽一點——為什麼女主留意不到『尹暢』的存在呢？也許，『尹暢』根本就不是個真人……」

　　製作人一怔：「什麼意思？」

　　編劇道：「他已經在車禍中喪生了，坐在那裡的是他的靈魂。拍攝時可以拍兩遍，第一遍尹暢坐在那裡，第二遍尹暢不在，影片末尾，快速剪輯倒敘一遍正常人的視角，其實廣場裡從來沒有過什麼盲人。」

　　導演激動道：「這個點子精彩啊！」

　　這樣一來，女主看不見尹暢也變得合情合理了。

　　製作人抹了把汗道：「不是我潑你們冷水，點子雖好，但鬼魂題材過不了審！」

　　「……哎，這該死的……」導演無奈地吐槽了幾句，繼續硬著頭皮想，「等等！我們可以假設女主看到了盲人，但她一直沒放在心上。等她和男主在一起後，有一天一起攜手去廣場散步，發現那個盲人已經不在了，才對男主提起，『之前經常看見那邊坐著一個帥氣的盲人，好像很久沒來了』，男主說，『哦？是嗎？我好像從來沒看見過啊。』然後這一幕可以在影片的結束後以彩蛋的方式呈現，給觀眾留個懸念——盲人到底是真人還是靈魂，讓觀眾自己去解讀就好啦！」

　　製作人豎起大拇指：「這才是神來之筆！」

　　編劇雙手扣拳望天幻想：「我預感這部電影會火！」

　　導演笑著拿起劇本：「好好拍，其他聽天由命吧。」

　　問題完美解決後，全員士氣大振，拍攝也按原計劃繼續進行。

　　暮春初夏之際，尹暢飾演的盲人角色「俞書輕」正式殺青。

　　九月，影片製作完畢，更名《來自盲人先生的祝福》，順利過審，定檔次年情人節上映。

　　十一月，尹暢為電影錄製了主題曲《希望你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

　　影片上映前，尹暢帶著邵君凌一起在家先看了一遍樣片，當看到俞書輕流淚那一幕的時候，尹暢自己都被感動了。

　　「怎麼樣，」尹暢伸著長臂靠在沙發上，一副帝王坐姿，「你哥我演技好吧？」

　　邵君凌奇怪道：「你真哭了？」

　　尹暢語氣透著一絲驕傲：「那當然。」

　　當時他非常入戲，完全是真情流露，只可惜哭得時候也戴著墨鏡，看不見眼神。

　　邵君凌又問：「但是，你為什麼要哭，還要走掉？」

　　尹暢艱難地跟他解釋：「因為有比我更好的人照顧我愛的人了，我很感動，但我又很傷心這個人徹底不屬於我了，所以要走……你明白吧？」

　　邵君凌：「不明白。」

　　尹暢被邵君凌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講什麼愛情啊，他又不懂……！

　　「算了，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尹暢無語道。

　　可能是尹暢的體質太過錦鯉，也可能是姚曼槐在娛樂圈真有一雙翻雲覆雨手，《來自盲人先生的祝福》上映後可預見地爆了。

　　一時間，某瓣、某乎和微信公眾號的大V們湧現了大量關於「真愛」話題的討論文章。瞎子「俞書輕」這個癡情又虐心的角色被媒體評為「台詞最少卻存在感最強的男主之一」。

　　而尹暢戴墨鏡、拄枴杖、一身煙灰色風衣的造型也在一個月內火遍全網，成為女生們的夢中情人。

　　尤其是在聽到女主答應江黎告白時，尹暢臉頰濕潤那一幕，簡直堪稱颱風級虐心！

　　而更過分的是，在尹暢握緊盲人杖離去的時候，影片中還使用了輕快、悠揚的小提琴背景樂，幸福的樂曲與寂寞的背影形成強烈的反差。

　　「紳士、溫柔、無私、默默守候……俞書輕這個角色的所有優點都在尹暢身上得到了完美地體現，謝謝尹暢演繹出這樣美好的人，雖然你不是俞書輕，但在我腦海中，你們兩人已經完全重疊了。」

　　「如果俞書輕真有尹暢這個顏值，就算是瞎子我也要啊！我愛他一輩子！」

　　「看彩蛋的時候真的哭出來了……為什麼這麼好的人要死掉，嗚嗚嗚……」

　　……

　　尹暢也憑借這部影片強勢打入影視圈，因為在拍戲過程中稍稍體會到了一點樂趣，尹暢開始專攻演戲，接下來幾年，他又連著接了數部電影。

　　與此同時，邵君凌也如林老師所預言那般開始瘋狂跳級。

　　德音小學部是五年制的，邵君凌先是用兩年時間念完了小學部剩餘四年的課程，接著又在初中跳了一級，十五歲考上了本校高中部。

　　和常年在媒體前曝光的尹暢相比，邵君凌自從《超級星生活》那檔綜藝後，真的是一點點消失在了觀眾視線當中。

　　偶有狗仔因為跟蹤尹暢連帶著拍到邵君凌的消息，也只是在網上出現一兩天就被姚曼槐找公關團隊壓了下去。唯一一次例外是因為邵君凌小學畢業，尹暢那天提前收工，悄悄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看到邵君凌上台領畢業證書時，尹暢在台下感動得熱淚盈眶，後來被其它家長發現偷拍了照片上傳到網上，一不小心就上了個熱門——「邵君凌兩年讀完小學」「尹暢在弟弟畢業典禮上哭了」這些話題掀起了小範圍的熱議，那之後，尹暢也妥妥地被敲了個「弟控」的章。

　　時光飛逝，轉眼五年過去。

　　如今，二十四歲的尹暢已經在影視圈立穩了腳跟，他參與的幾部影視劇雖沒有部部大爆，飾演的角色也並非每個都是主角，但每一個都是他自己喜歡的、全身心投入的。隨著演技的提升，一些專業電影人與影評大V們漸漸開始承認尹暢身為影帝之子的真實實力。

　　而邵君凌也從當年參加《超級星生活》爆紅的十一歲的小正太搖身變成了十六歲的俊朗少年。他的五官長開了，個子也拔高了——是的，小傢伙的發育期終於在小升初後姍姍來遲，幾年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到了一米七五，尤其是初三和高一這兩年，尹暢每天回家看見邵君凌都會下意識的用手比劃一下，恍惚他是不是又背著自己長個兒了。

　　對此，尹暢的心情微微有些矛盾，邵君凌還是小不點的時候，他擔心他發育不良，現在邵君凌長大了，他又嫌他沒有小時候可愛。

　　不可愛的點除了身高，還有邵君凌越發鮮明的個性。

　　以前邵君凌很聽尹暢的話，雖然性格彆扭，行動上卻很配合尹暢的指示。比如穿搭方面，尹暢總會習慣性地根據自己的審美給他挑選一些好看的衣服，邵君凌都會穿；但現在那小子自己有主見得很，尹暢給他挑的衣服他不是嫌太時尚，就是嫌顏色太鮮艷，反正就是一百個不願意。

　　尹暢一氣之下不再管他，讓他想穿啥自己買去，結果他自己上網買了一堆均碼大眾裝，顏色還都非黑即灰……小小年紀就愛裝深沉，搞得尹暢都無力吐槽。

　　而且，那小子還在初中時考到了跆拳道黑帶三段，之後又去學了散打和泰拳，現在簡直是「武藝高強」。

　　前兩天不知因為什麼事，尹暢隨手想揉揉邵君凌的腦袋，結果手剛伸過去就被那小子一把抓住了，尹暢一愣，伸出另一手又要去捏他的臉，邵君凌還不鬆開，甚至借力一推，把沒什麼防備的尹暢推了個趔趄。

　　尹暢被他推得坐在床上，氣得不行：「嘿，你現在還不讓我碰了是不是？」

　　邵君凌愣了兩秒才鬆開手，嘴上狡辯道：「是你先搞偷襲。」

　　尹暢當時整個人都是蒙的：「我怎麼偷襲你了？你把我當賊防呢？」

　　邵君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訕訕地說了句「沒有」，搞得尹暢莫名其妙。

　　這日，尹暢接到了德音老師的電話。時隔五年，如今與他聯繫的也已不是當年那個林老師，而是一個姓賀的男老師。

　　賀老師是邵君凌高中階段的個人導師，他在電話裡告訴尹暢，德音帶領的高中生團隊在FRC機器人挑戰賽中拿了第一，由於這個獎項，身為團隊核心的邵君凌已經受到了國外兩所知名大學的關注。

　　賀老師問尹暢考不考慮讓邵君凌出國念大學，德音有專門對接國外大學的預科班，甚至細化到專業方向，如果考慮出國，就得盡快安排。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尹暢討論邵君凌的未來方向問題了，去年邵君凌剛入學的時候，兩人也聊過一次，當時，賀老師細緻地向尹暢分析了邵君凌在德音這幾年的學習狀況——那孩子的數學和計算機學得非常好，尤其是數學，在常年的奧數競賽訓練下，邵君凌的數學學得非常超前，小學後期他又開始接觸信息與編程。初中時，他加入了德音的課餘機器人設計小組，對此大感興趣。兩年間，他和組裡的小夥伴們一起參加了不少國內的中學生機器人設計大賽，都拿到了獎項。

　　賀老師說，AI設計與研究是未來科技領域的一個重要方向，這是個很適合邵君凌學習的專業。但他又毫不諱言道，這方面研究國外要比國內領先，出國學習是最好的選擇。

　　尹暢既為邵君凌的優秀感到驕傲，又很不捨弟弟離開自己去異國求學。但這事事關小傢伙的前途，尹暢也不能表現得太自私……當時，尹暢故作平靜地問了邵君凌的想法，意外的是，邵君凌毫不猶豫地表示他想留在國內念大學。

　　————

　　【小插曲】

　　尹暢：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邵君凌：長大了也不會明白，是我的就要搶到手，哭著離開什麼的也太慫了。

　　尹暢：……？？？

 

 

第91章 說到做到

　　後來邵君凌果然選了綜合班, 那是針對國內高考開設的班級。不過, 有些尚未決定今後發展方向的學生也會留在綜合班。

　　尹暢當初也不急, 想著邵君凌才上高中，晚兩年考慮也不遲，想不到一眨眼又過去了一年。

　　晚上尹暢有場夜戲, 拍完回到家已經挺晚了。他到家後進了臥室，見書房那邊還亮著檯燈，走過去往裡瞄了一眼, 卻不見邵君凌的人影, 唯有浴室裡隱隱地傳出水聲。

　　寫字檯上擱著邵君凌高中開學後才換的超薄筆記本，顯示屏開著。

　　尹暢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他只是無意間一掃，就看見了亮起的屏幕上開著好幾個交疊的窗口。最頂上兩個, 一個是L大官網頁面，還有一個是……

　　L大的offer？

　　湊近一看, 開頭的收件人竟是邵君凌。

　　尹暢驚了驚……邵君凌才念高二，怎麼會收到L大的offer？

　　又往下看了幾行，才發現這是個conditional offer, 下方提到的兩個條件, 一是要邵君凌考托福，二是要他提供高二之前的所有成績單，兩者分數和績點都有一定的要求。

　　呃，賀老師白天在電話裡跟他說邵君凌因為那個什麼機器人比賽，受到了兩所名校的關注, 難道這個所謂的「關注」就是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尹暢心中一陣凌亂，他聽水聲漸歇，趕緊先退回臥室。

　　不一會兒洗手間的門就開了，邵君凌看見尹暢，微微一愣：「哥，你回來了。」

　　尹暢不動聲色道：「嗯，在洗澡？」

　　幾年戲拍下來，尹暢的演技也日漸精湛，他裝得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看見，但眼角的餘光卻隨著邵君凌的身影移動著。

　　那小子還裹著浴巾，若無其事地走到寫字檯邊，合上電腦、關了檯燈，然後才返身回來，邊擦身子邊翻了件乾淨的T恤和睡褲，才去浴室把衣服換了。

　　要不是尹暢剛瞄見了那封錄取通知書，估計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但邵君凌這一系列行為的次序明顯是有問題的——為什麼衣服都不換要先去關電腦？不能換好衣服再去？他想遮掩什麼？

　　等尹暢洗漱完，邵君凌已經在床上玩手機了，看手勢似乎是在跟什麼人打字聊天。

　　可能是今天接到了賀老師的電話，又有了剛剛那個意外的發現，尹暢特別注意邵君凌的狀態。

　　見邵君凌長手長腳地趴在枕頭上，尹暢有時候也會覺得恍惚，好像昨天那傢伙還是能被他整個籠進懷裡的大小，現在一個人都能佔半張床了……

　　尹暢掀開被子躺進去，狀似不經意地問邵君凌：「聽說，你們在那個F什麼機器人挑戰賽裡拿了第一？」

　　「FRC。」邵君凌補全了尹暢沒記住的那個簡稱，他放下手機翻過身來，「你怎麼知道？」他一頓，「是不是賀老師跟你說的？」

　　尹暢把枕頭豎起來，半躺半靠地，打算跟邵君凌好好聊聊。

　　「他好像挺替你感到高興的，」尹暢想起賀老師話語間透露的期待，忍不住問他，「FRC是什麼？很厲害嗎？」

　　「還行吧。」邵君凌和語氣聽上去卻很平靜，好像絲毫沒有把這個獎項當成什麼特殊的榮譽。

　　見尹暢好奇，邵君凌便隨口解釋了幾句，但專業術語太多，什麼電路控制、機器人編程，尹暢聽得稀里糊塗的，聽到後面，他的注意力全轉移到了邵君凌說話時的聲音和神態上。

　　邵君凌在十三、四歲時經歷了變聲期，現在的嗓音比以前沉了許多，餘音還有點沙啞，但又有種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朗，磁磁的，很悅耳。

　　儘管這傢伙平時依然少言寡語，但他想表達什麼事情時，總是條理分明、邏輯清晰，跟過去那個一著急就結巴的小孩相比完全變了個人。尤其是說到自己瞭解的領域，許是在無形中被學識浸染出的氣質，邵君凌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淡然的自信。

　　尹暢看著他侃侃而談的樣子，發自內心地感到驕傲。

　　就在這時，邵君凌忽然打住了。

　　他見尹暢走神，直白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聽不懂？」

　　尹暢：「……」這死小子怎麼說話的，他的理解能力有這麼差嗎？他只是對什麼AI、機器人不怎麼感興趣……

　　邵君凌無奈道：「算了，你就理解成機器人運動會吧，雖然參加比賽的是機器人，但實際上比的是設計者的智力。」

　　「那你們能拿第一，是挺厲害。」剛剛尹暢聽邵君凌說這個比賽是面向全球高中生和大學生的，邵君凌畢竟才高二。

　　邵君凌看向他問：「賀老師跟你說了什麼？」他現在抓重點的能力是越來越厲害了。

　　尹暢絲毫不提剛看到的錄取通知書，只道：「他說你是你們團隊的核心成員，因為這個比賽受到了國外大學的關注，問我考不考慮讓你出國唸書。」

　　「哦，」邵君凌淡淡道，「老師言過其實了，這是團隊的榮譽，大家都功不可沒，參與核心編程的也不止我，還有我一個同學。」

　　尹暢笑笑，沒想到這小子還挺謙虛的麼，「那你考不考慮出國？」他問。

　　邵君凌看向尹暢，怔了兩秒才道：「不想。」

　　尹暢：「……」

　　不想？所以他才不告訴自己收到了通知書？

　　……但跟去年相比，好歹這一次邵君凌還猶豫了兩秒，說明他「想」了兩秒。

　　尹暢在這些細節中耿耿於懷，邵君凌卻似乎不想再聊這個話題了。

　　他縮進被窩準備睡覺，尹暢又抓著他追問了兩句：「為什麼你不想出國？賀老師說，國外對於這方面的研究要比國內好很多。」

　　「沒有很多，」邵君凌睜開眼睛，解釋道，「差距是有的，我瞭解過，但國內有幾所大學也很不錯，比如清華、華中科技……」

　　尹暢打斷他：「你想考清華？」

　　邵君凌：「不知道考不考得上，試試吧。」

　　尹暢想了想，又道：「國內大學跟高中那種相對封閉式的環境不同，如果在國內念大學，你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

　　邵君凌看向他：「因為你？」

　　尹暢在娛樂圈一直很紅，從出道到現在六年，他的人氣就沒有走過下坡路。前兩年還因為實力、背景等雜七雜八的原因備受爭議，但隨著作品量的累積，如今的事業已經越來越穩定了。

　　可也正因為這個知名度，尹暢總擔心自己的存在會給邵君凌帶來麻煩，加上邵君凌敏感的身世背景，直到現在，他出門，尹暢還要求司機接送。

　　邵君凌猜到了尹暢的擔憂，朝他笑了笑：「哥，你瞎擔心什麼，你以為清華是什麼地方？也有很多名人去那裡唸書的好不好，而且大都是郎持之他們爸媽那種級別的，奧運冠軍，還有柯旻那種，圍棋神童……跟他們一比，我算什麼啊。」

　　尹暢被邵君凌這個笑容晃了下眼睛，因為面癱弟弟很少笑，所以每次看到他笑自己都會失神這種奇怪的心理，尹暢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邵君凌又道：「再說我已經五年沒出現在觀眾面前了，現在已經沒有太多人注意到我了。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們機器人設計小組裡好幾個同學家裡是搞科研的，人家不追星，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邵君凌瞟了眼發愣的尹暢：「……好了，睡了。」

　　幾分鐘後，尹暢才反應過來邵君凌剛剛對著自己說了什麼刻薄的話，氣得差點想掀被子揍人。但看看已經重新閉上眼睛的弟弟，只能憋著氣作罷。

　　他躺了會兒，大腦又被「邵君凌還會繼續留在國內」這件事佔據了，臉上慢慢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清華啊……挺好的。

　　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他也經常飛首都，應該還是能經常見面的。

　　然而，尹暢的竊喜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發生了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對邵君凌出國問題的想法。

　　大概是距離那次夜談一個月後，邵君凌放寒假了。

　　這天下午尹暢本要去參加某個合作方的開業典禮，結果場地出了點問題，臨時取消了，尹暢沒別的安排，便提早回家休息。

　　上樓後，電梯門一開，尹暢就聽見客廳裡隱約有交談聲，其中一個聲音是邵君凌的，另一個聽起來很陌生。

　　……家裡有客人？

　　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好像是邵君凌的同學。

　　但可能是兩人說得太激烈，並沒有留意到尹暢回來了。

　　尹暢輕聲換了鞋子，剛準備繞過玄關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忽然聽那個陌生人提高音量道：「你真不打算跟我一起出國？」

　　邵君凌「嗯」了一聲。

　　那人又問：「為什麼？你可別再拿什麼清華也很好的理由搪塞我，L大是我們所有對AI有興趣的人最嚮往的學習聖地，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只有我跟你收到了offer，機會難得，你就打算這麼放棄？」

　　尹暢頓住腳步站在了原地，表情慢慢嚴肅起來。

　　「家人職業原因？身份敏感出不去？不會吧，你哥是明星，又不像毛子昂他爸媽……還是說，你哥不讓你去？」

　　聽那人越猜越離譜，邵君凌立即說了句「不是」。

　　「那是為什麼？你今天必須給我個答案。」

　　客廳裡沉默了幾秒，傳來了邵君凌淡淡的聲音：「我答應過我哥，會一直陪著他，所以我不能出國。」

　　尹暢立在玄關處，徹底傻了。

　　「靠……你哥都多大了！要你陪啊！」

　　「……」那人的咆哮也說出了尹暢這一刻的心聲。

　　後面他們又聊了些什麼，尹暢沒怎麼仔細聽，此時他腦海裡浮現的是五年前他和邵君凌參加那個親子綜藝時，邵君凌為他寫下的那句寄語。

　　說實話，一個十一歲小孩的承諾尹暢從來沒有太當真，人是會長大的，他也考慮過邵君凌長大後必然會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和人生。

　　當年，尹暢就是開玩笑對他說了一句「那你可要說到做到」……他完全沒想到，邵君凌真的記在了心底，還持續到了現在。

　　————

　　PS

　　1，FRC（FIRST Robotics Competition）機器人挑戰賽的簡稱，是針對高中生、大專生的一項工業級機器人競賽。由美國非營利機構FIRST主辦，受全球數百所高校認可。參賽隊員每年均可獲得申請總額約3000萬美元獎學金的機會，如麻理、哥大等，比賽中排名第一的團隊若表現優異甚至能直接拿到名校人工智能專業的offer。Conditional offer是有條件錄取通知書。

　　2，據說美國AI人工智能專業Top3分別是田納西大學、華盛頓大學和斯坦福大學，「L大」是隨便起的，給君凌開個金手指，大家就理解成top3吧^^

 

 

第92章 演技拙劣

　　客廳裡的交談又持續了一小會兒, 那男生忽說有事要提前走。

　　尹暢趕緊在玄關處製造出一些聲響, 重新穿了遍鞋子, 假裝自己才剛到家。

　　邵君凌聽到動靜，快步繞了過來，見尹暢正在低頭換鞋：「哥？」

　　尹暢應了一聲, 抬頭看向邵君凌身後跟過來的男生：「你朋友？」

　　那男生和邵君凌差不多高，身形偏瘦，長得倒是一派正氣。

　　「嗯, 」邵君凌介紹道, 「這是我在德音的同學，何宏浚, 他……路過，我就請他上來坐會兒。」

　　「你好, 」尹暢朝何宏浚點了下頭，「君凌難得請同學上門啊, 歡迎。」

　　何宏浚微張著嘴，愣愣地盯著尹暢，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被邵君凌拍了下胳膊, 他才慌張地移開視線，支吾著說了句：「大、大哥好。」

　　尹暢被這個稱呼逗得一笑，客氣道：「留下吃飯麼？」

　　邵君凌取了兩人的外套過來，面無表情地替何宏浚拒絕：「不，他要走了。」說著便把呆滯中的何宏浚推進了電梯, 「我下樓送他。」

　　尹暢：「……」

　　何宏浚從進電梯起就一直在沉默，等到了樓下，他像是想通了什麼，面色複雜地看向邵君凌：「誒，邵君凌，你是不是……」邵君凌剛給司機發了條微信，抬眼看向何宏浚，就聽何宏浚恍惚地、試探地吐出後兩個字：「戀……兄？」

　　邵君凌：「……」

　　「那什麼，你哥確實是挺好看的……不，他是真的太好看了……」平時何宏浚也有在外面看到過尹暢的廣告、電視劇等，但今天見了真人，他是徹底被驚艷到了，「我剛看你哥，好像都有點看傻眼了，好窘哦。如果有這麼一個美人跟我提出『請一直陪著我』『別離開我』這種要求，是我我也很難拒絕……所以，你剛那麼說，我現在好像可以理解了……」

　　邵君凌：「…………」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地停在小區門口，邵君凌打開副駕座的門，彎腰對裡頭的司機道：「方叔，麻煩一會兒送我朋友去他想去的地方。」

　　「不過有一說一啊，邵君凌，」何宏浚又用同情地眼神看向他，「理解不代表認同，我承認，是人都會被漂亮的東西所吸引，但大丈夫志在遠方，我覺得你這樣的人不該為美色所誤……」

　　邵君凌對著仍在喋喋不休的何宏浚，給了他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和一個鄙視的中指：「閉嘴，滾。」

　　何宏浚：「……」

　　回到家，邵君凌轉身去客廳，見尹暢已經換掉了那身繁複的時裝，只穿了件敞領的真絲襯衫和長褲，盤坐在沙發上修剪自己的腳趾甲。這個動作十個人裡有九個做起來都會顯得猥瑣粗俗，可尹暢做起來卻仍然透著一股子優雅……甚至，因為低頭露出了大片後頸而顯得有點性感。

　　「你同學走了？」尹暢抬了下頭，又繼續手上的動作，他想讓自己表現得盡量放鬆一點，不讓邵君凌看出端倪。

　　「嗯。」邵君凌覺得屋裡的暖氣似乎又被尹暢調高了一檔，脫了羽絨服還覺得熱。

　　「你跟他關係很好嗎？」除了薛子問，尹暢這還是第一次見邵君凌別的朋友回家。不過，自從邵君凌連連跳級後，和薛子問的聯繫也越來越少了。薛家那位小少爺本本分分地升學，今年才剛念初中呢。

　　「挺好的，」確實，要不是關係夠鐵他也不會讓人到家裡來，「之前跟你提過的FRC比賽，機器人的核心編程就是我和他一起做的。」邵君凌解釋道。

　　「既然關係好，怎麼也不留他多坐會兒？」尹暢裝得像是完全不知道前情，故意調侃他道，「見了我就趕人走，怎麼，你哥我見不得人啊？」

　　邵君凌瞥了尹暢一眼，心說，是見不得，搞得人家都說出「美色誤人」這種渾話了。

　　但邵君凌嘴上當然不能這麼說，「他一會兒還有點事，你來的時候他正打算走。」他道。

　　尹暢點點頭，不再多問。

　　剪完指甲，尹暢從茶几上抽了幾張濕巾紙，仔細把腳趾和指甲鉗都擦了一遍，之後又起身去洗了個手。出來見邵君凌還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尹暢才又道：「誒對了，你那個同學打算出國嗎？」

　　邵君凌一怔，視線有些凌厲地掃向尹暢：「你剛聽到了？」

　　「聽到什麼？」尹暢裝傻，心卻咚咚直跳，這孩子現在太敏銳了，真不好糊弄。

　　「……沒什麼，」邵君凌低下頭，「我同學今天也是來跟我說出國的事。」

　　尹暢沒想到他會坦白，乾脆給自己倒了水，坐下後邊喝邊追問：「哦？你怎麼說的？」

　　邵君凌還是那句話：「我說我不去。」

　　尹暢奇怪道：「你同學都出國，為什麼你不想去國外唸書？賀老師都跟我說了，你們那個專業國外的學校更好，你現在英文也不差，有這麼怕出國嗎？」

　　邵君凌看向尹暢，道：「不是。」

　　尹暢：「那是什麼？申請不上？」

　　邵君凌不答，依然瞅著他看，尹暢被他看的心慌，倏然笑問：「該不會是捨不得離開我吧？」他說這句話時眼眸發亮，語氣裡滿是戲謔，實在是叫人認真不起來。

　　性格要強的邵君凌果然偏開視線，不肯承認：「……你真自戀。」

　　「行了，」尹暢無奈道，「只是出國念幾年書，又不是不回來了，賀老師勸你，你同學勸你，我也在勸你，我都不知道你一個人在鑽什麼牛角尖。」

　　「你勸我？」邵君凌又看向尹暢，顯得有些愕然，「你希望我走？」

　　「出國對現階段的你來說是更好的選擇啊。」尹暢道。

　　「那你呢？」邵君凌問。

　　「我？」尹暢知道邵君凌在乎自己的想法，故意道，「我當然是希望你能出國鍛煉鍛煉，你走了，我也好逍遙快活兩年。」

　　「……逍遙快活？」邵君凌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不是麼？」尹暢比劃著道，「你看，我十八歲時把你領回家，照顧你、保護你、教育你，每天還得擔心你這個擔心你那個，簡直為你操碎了一顆心。今年我二十四歲，這六年我除了工作，幾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了，連出去談個戀愛的精力都沒有，都快活成個和尚了。你現在也大了，是時候該學著自己獨立了啊。」

　　邵君凌：「……」

　　邵君凌神情複雜，他幾次在尹暢面前強調自己「不出國」，不是為了給尹暢壓力，而是想看到哥哥因為自己決定留下而歡喜的反應，就像去年那次……

　　如果哥哥能再誠實一點，說一句「太好了」，他可能會更開心。

　　畢竟，一直以來，他的陪伴都讓尹暢表現得非常享受。

　　可尹暢剛說的那些話卻表露了另一個意思——他嫌他是個麻煩，要趕他走。

　　邵君凌心中躁氣翻騰，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

　　邵君凌從混亂的狀態中快速冷靜下來。

　　在一起的這兩千個日日夜夜，邵君凌見過尹暢無數的樣子，驕傲恣意的，開懷大笑的，悵然若失的，敏感脆弱的……和尹暢相處的每一刻，他都在觀察他。六年下來，邵君凌已經太熟悉這個人了，熟悉到閉著眼睛就能感受到哥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這兩年，尹暢雖然因為拍戲提升了不少演技，但在邵君凌眼裡，那些他自以為醇熟的偽裝仍然拙劣得一勘既破。儘管當事人可能對此渾然不知，邵君凌也懶得戳穿，他從五年前就一直貫徹著「讓著他」這個精神，對尹暢百般縱容。

　　尹暢剛剛那段話裡的意思雖然是在趕他走，但他的每一個字都透著濃濃的「不捨」和因口是心非而產生的「不安」。

　　見過什麼是真實的，就能清楚地分辨虛假。

　　真正放鬆的樣子和「故作輕鬆」還是有很大差別的，就算尹暢當著邵君凌剪腳趾甲也掩飾不了什麼。

　　他在騙他，邵君凌很篤定。

　　可邵君凌不是沒有感情，聽到尹暢說出那種話，他也會傷心、委屈，甚至憤怒。

　　他看向尹暢，忍了忍，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麼狠話，只是皺著眉頭道：「我……考慮一下。」

　　尹暢見目的達成一半，鬆了口氣。

　　半個月後，尹暢又旁敲側擊地問邵君凌考慮完沒有。

　　邵君凌瞥了他一眼，問了一句：「你就這麼希望我走？」

　　尹暢：「……」他希望？他怎麼會希望？

　　剛要反駁，尹暢才發現自己差點被邵君凌繞進去：「不是，這跟我希不希望有什麼關係？」邵君凌這樣問，搞得好像對方如果真的出了國也是被自己逼走的一樣……

　　不過，也沒錯吧。

　　尹暢道：「我這兩天剛接了部戲。」

　　邵君凌：「嗯？」

　　尹暢：「一部長篇歷史電視劇，明年九月進組，要拍八個月。」

　　他不想讓自己的存在成為拖累邵君凌的負擔，那麼只能自己找辦法斬斷邵君凌那個幼稚的念想。

　　邵君凌睜大眼睛，印象中，他哥好像還沒有接過這種劇，也很少去劇組這麼長時間……難道是因為自己？

　　——是了，尹暢進了組，他們兩人也見不到面，那和他出國也沒什麼區別。

　　邵君凌整個人都很無力，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只是這兩天一直在猶豫，但尹暢這一句話讓他的決定提前浮出了水面。

　　「你演誰？」邵君凌也不想就這麼遂了尹暢的意，先跟他聊眼前的話題。

　　尹暢：「曹丕。」

　　邵君凌語氣平靜地問了一句：「那是個城府極深的政治家，哥你這麼傻，演得好嗎？」

　　————

　　【小插曲】

　　尹暢：你趕緊給我出國！

　　邵君凌：……好，我走。

　　——你等著，我要讓你意識到你離開我不行。

 

 

第93章 修錄像機

　　尹暢一愣：「你說啥？」

　　邵君凌那句話戳到尹暢的點太多, 關鍵是對方的語氣絲毫聽不出是在貶低, 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 讓尹暢頓時有股發不出的悶火在胸腔裡亂竄。

　　——他傻？哪裡傻？

　　——你丫智商是高，但智商高就能看不起你哥這種普通人了嗎？

　　——演員裡悟性比他差的多了去了，他一個已經有五年經驗的演藝人員怎麼就演不好區區一個曹丕？

　　——還有, 這小子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一直都太慣著他了？什麼時候這混球開始習慣用這種態度跟自己說話的？

　　……

　　其實，邵君凌承認，他哥挑本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雖然他很少過問, 但尹暢拍的每一部電影和電視劇他都看過，而且有幾部尹暢被誇「演得好」「演技佳」的劇, 他還不止看了一遍。

　　可這些劇中尹暢飾演的角色也恰好有一部分特質跟尹暢本身符合，只要他哥呈現出本我, 就會變成觀眾眼中的閃光點。嚴格來說，那算不上是演技, 而是本色。

　　所以，邵君凌不認為曹丕這個角色適合尹暢——如果他哥說的那部劇是符合歷史的正劇的話。

　　邵君凌直接忽視了尹暢的反應，又問：「劇本你都看過了？故事講什麼的？」

　　「講三國權謀, 就看了一部分吧, 群像劇，感覺挺精彩的……」尹暢含糊道。

　　邵君凌聽了尹暢的語氣，心裡更加確認，這本子是他臨時接的，角色也是倉促選的。因為尹暢以往挑劇本都會自己完整看一遍, 有幾次還找邵君凌一起聊過，他對於自己喜歡的點非常明確。

　　可這一次，尹暢卻說不怎麼上來，他甚至破天荒地挑了個要進組八個月的劇，就只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出國。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行為……不是傻是什麼？

　　邵君凌問道：「進組八個月，你會不會不習慣？」

　　尹暢心中的不爽之情隨著邵君凌的問話被慢慢轉移開去：「還行吧，也不是八個月都在那裡，偶爾還會出來上個綜藝什麼的，而且，米修也接了這部戲，到時候我……」

　　邵君凌打斷他：「米修也去？」

　　「嗯。」尹暢斜了他一眼，「跟你說多少次了，別老『米修、米修』的，要叫米修哥哥。」

　　邵君凌：「……他演什麼？」

　　尹暢笑道：「演『我』弟弟，曹植，哈哈。」

　　邵君凌：「……」

　　邵君凌猜得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這部戲確實是尹暢考慮到邵君凌的出國問題後定下的。

　　只不過，角色並不是倉促定的。三個月前，尹暢就收到了這部劇的邀約，也很早就得知米修會出演「曹植」，當時米修發微信來問尹暢有沒有興趣試試，還開玩笑說，如果尹暢願意的話，他倆就能在劇裡上演一番「相愛相殺」的兄弟情。

　　尹暢那會兒沒往心裡去，就是考慮到那部劇拍攝時間太長，他擔心自己進組太久會不習慣。而且，他沒有讀過三國歷史，那陣子又忙，都來不及看劇本。

　　直到半個月前無意間聽到邵君凌和何宏浚的對話……

　　這幾天，不止邵君凌在猶豫，尹暢也在進行天人交戰。他想了很多，後來覺得，邵君凌會有那樣的執念，跟他們這幾年的相處模式也有關係。

　　可能是尹暢小時候常年被尹東拋下留下的心理陰影，現在身份調換，他自己成了家長、成了演員，他挑選的每一份工作都會考慮邵君凌的感受——會不會離開家太久？會不會讓邵君凌擔心？會不會出現緋聞給家人造成不良影響？……

　　他知道邵君凌會長大，今後會離開他有自己的生活，可潛意識裡，他仍然把對方當小孩子，沒能及時調整好自己的態度。

　　最近一年他倆產生的種種衝突，不就是因為錯誤的自我定位導致的嗎？

　　邵君凌遲遲不做決定，尹暢心裡壓力也很大，怕這小子慣性思維。

　　前天與米修聊了兩句，米修又提起《權謀三國》這部劇，說「曹丕」這個角色的飾演者劇方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聽說導演挺中意尹暢，問他要不要接下試試。

　　尹暢想來想去，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改變機會，於是心一橫，便把這部戲接了。

　　邵君凌坐在那裡，忽然低著頭念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什麼？」尹暢沒反應過來。

　　邵君凌看向他道：「你『弟』寫給你的詩。」

　　「我弟？你說曹植？」尹暢納悶道，「這詩什麼意思？」

　　他從小接受的是西洋教育，會四國語言，會滑雪會馬術，卻獨獨不熟知中國古代歷史。

　　邵君凌道：「曹植因為文采華然，小時候比曹丕更受曹操寵愛。曹操病逝後，曹丕繼承王位，廢漢自立。可能是從小父親的差別對待，曹丕覺得弟弟會威脅到自己的王位，處處打壓他，把他貶到很遠的地方去生活。這還不夠，有一次，曹丕還要以『造反』的罪名殺他，但最後關頭給了他一個機會，限他在七步內作一首詩，如果詩作的叫他滿意，便饒他一命，所以這詩又叫《七步詩》。後面還有兩句——『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意思是說，『我們本是一母同生，為什麼要相互殘殺？』一是控訴哥哥的狠心，二是為活命對哥哥的求饒……這詩很出名，我們初中就學了。」

　　「後來呢？曹丕饒了他沒有？」尹暢急著問。

　　「饒了，但我們語文老師上課的時候說，因為曹植每天處在會被哥哥殺掉的恐懼中，後面的日子也不好過。」邵君凌說完後用看文盲的眼神看著尹暢，「哥，你心太軟了，你演不來曹丕的。」

　　尹暢聽完後整個人在風中凌亂了……

　　邵君凌見他發愣，就跑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半晌，尹暢才從那段虐心的劇情中回過神來。

　　……等等，邵君凌人呢？這小子到底出不出國？他還沒給自己答覆呢！

　　發現演曹丕可能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尹暢趕緊找時間把劇本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因為是歷史劇，其中果然有邵君凌提到的那段情節，編得有些不一樣，但出入不大，而且劇本裡的曹丕更冷酷更狠心，看得尹暢是抓心撓肺。

　　除了劇本，尹暢還見縫插針地補了點三國相關歷史，陸靈鵑這陣子陪著他趕通告，每天就見尹暢在保姆車上一邊看資料一邊吐槽。

　　「這曹丕怎麼回事？曹植暗戀甄宓不假，但甄宓是無辜的啊……」

　　「曹操是有點偏心，但也沒辦法，曹植更像他……」

　　「曹植待他哥又不壞，曹丕怎麼淨拿他出氣……」

　　「什麼？曹丕喝醉酒也是他陷害的？他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

　　有一回，他不知看到了什麼劇情，被虐得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問陸靈鵑：「鵑鵑，你說這本子我還能換角色麼？」

　　「啊？」陸靈鵑嚇了一跳，「你你你要換？可我們合同都簽啦！」

　　尹暢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邵君凌說得對，他可能演不來曹丕……

　　可是，邵君凌怎麼會這麼懂他？

　　陸靈鵑在邊上開導他：「為什麼要換啊？你覺得不合適嗎？可我們當初和劇方簽合同的時候，導演都說很喜歡你了，還說一開始想的就是你來演曹丕。」

　　「那是場面話，」尹暢苦笑，「每個想跟我合作的導演都會這麼說，可是能不能演好這個角色，我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

　　「會不會是你壓力太大了？最近誇你演技好的人都多了很多呢，」陸靈鵑一頓，忽然想起什麼，翻著包道，「對了，姚總給了我一部片子，說是你父親拍的電影，也是三國題材，說讓你抽空看看。」

　　「我爸演過三國類的電影？」尹暢怎麼不記得。

　　「當年好像因為什麼特殊原因，沒能過審，也沒能上映，所以外面知道的也不多。」陸靈鵑從包裡取出一盤錄像帶遞給他。

　　尹暢好奇：「這什麼時候的電影？」

　　陸靈鵑：「好像是十五年前的，姚總說電腦格式的找不到了，只有這個。」

　　晚上尹暢到了家，吃過飯，看時間還早，便想看看陸靈鵑給的那部片子。

　　錄像帶得用專門的機子放，因為尹東當初的職業關係，家裡各種播放設備還比較齊全，尹暢在電視機下找到了放映機把帶子塞了進去，可他摸索了半天，都沒能把機子成功啟動起來。

　　「哥，你在幹什麼？」邵君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東西怎麼開不了？」尹暢納悶地自言自語。

　　「……我看看。」邵君凌蹲下身，試了插頭，一邊把機子稍稍挪出來，一邊對尹暢道，「你去我書房，書架最下面一層，拿個黑色的箱子。」

　　尹暢滿臉問號地在書房裡找到了邵君凌說的箱子，走過來問：「這什麼東西？這麼重？」

　　「做機器人用的一些基礎工具。」邵君凌隨口解釋了一句，打開箱子，取出最大號的那個螺絲刀……手腳利索地開始拆機。

　　尹暢：「……」

　　看著邵君凌的側臉，尹暢莫名把他與六年前那個稚氣的面龐重疊在了一起，同樣專注、認真，只不過，那時候邵君凌拼的是樂高……

　　「應該是電路板壞了，」邵君凌找到問題根源，道，「你要不著急，我明天帶去學校的工作室幫你修。」

　　「……好吧。」尹暢本來還想，不如直接上網買台新的，明天也能到了，但見邵君凌表現得這麼「能幹」，他心裡也莫名有點期待。

 

 

第94章 看錄像帶

　　次日, 邵君凌把拆下來的配件帶回學校修, 晚上回家裝上一試, 果然能開啟了。

　　尹暢驚歎不已：「這麼厲害。」

　　邵君凌拔了插頭把蓋子組裝回去：「一般電器開不了機大都是這個原因，換別的問題，我也不一定知道。」

　　總之, 這一折騰，錄像帶算是能看了。

　　「你看什麼？」邵君凌問。

　　「爸爸以前拍的電影，聽說也是三國題材的, 」尹暢把錄像帶重新塞進去, 「要一起看麼？」

　　邵君凌沒有應聲，直接在沙發上坐下作為回答, 不過他晚上還要學習，只能看一會兒。

　　屏幕緩緩亮起, 映入眼的一片連綿起伏的宮殿，鏡頭推進, 朝堂之上群臣俯首，尹東的身影出現在王位上。

　　尹暢一時有些怔忡，因為畫面中的尹東還相當年輕。

　　他算了一下, 如果這是十五年前的電影, 那時候他才九歲，而尹東才三十一歲。

　　父親是個演員的其中一個好處，大概就是能在每個年齡段留下相應的影像，供後人悼念。

　　但尹暢卻很少看尹東的電影，因為他以前總覺得影片裡的人跟真實的尹東不太像。後來自己做了演員, 他倒是把尹東演過的片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來觀摩學習，但看完既自愧弗如，又睹片思情，左右難受，所以也沒有多看。

　　過了一會兒，尹暢看出來尹東演的是誰後，忽然失笑——居然是魏明帝曹叡。

　　邵君凌也「咦」了一聲，瞥了尹暢一眼，似乎覺得挺有意思。

　　十五年前尹東飾演了曹叡，而尹暢現在卻要去演曹叡的父親曹丕……

　　不，其實也說不准曹叡到底是誰的兒子。

　　尹暢最近讓陸靈鵑幫忙收集了一些三國時期的閱讀資料，什麼正史野史都有，其中有篇文章講的就是魏明帝曹叡。

　　文裡說甄宓本來為袁紹之子袁熙的妻子，後來鄴城陷落，甄宓被曹操所俘獲，曹丕和曹植都看中她的美貌，最後曹丕娶她為妻。但正史上的年代表明，曹叡出生在建安九年，而鄴城陷落也是建安九年，有人便猜測甄宓在嫁給曹丕之前已經懷有身孕。

　　當然，也有史學家認為是史書年代記載有誤，否則曹丕哪能讓曹叡繼位。

　　野史裡又說，曹丕和曹植為甄宓爭風吃醋多年，儘管甄宓最後嫁給了曹丕，但曹植卻一直傾心於她，《洛神賦》便是曹植為甄宓所作，所以，曹丕對曹植的恨意也有懷疑弟弟給自己戴綠帽的成分……

　　尹暢揀了些與邵君凌說，邵君凌聽完後問：「你最近看資料了？」

　　「那當然……」尹暢架起手臂，上次被邵君凌那首《七步詩》秀了一臉，他可不想再被弟弟當文盲。

　　邵君凌笑了笑，又看向屏幕，他原本只打算稍微看會兒，可這會兒又想到，以後出了國，短時間內和哥哥坐在一起看電影的機會也不多了，便想再陪陪他。

　　放了快半個小時，尹暢大略有些明白了，這部電影拍的是曹叡即位後為強化皇權做的一系列事情。但可能是因為主角撲朔迷離的身世背景以及從小壓抑的成長環境，尹東飾演的曹叡有那麼一點……心理不正常。

　　相關原由，尹暢也在資料裡讀到過，比如說曹丕在曹叡少年時期就將他的母親甄宓賜死，之後又要在殺母仇人的撫養下長大，這種心理陰影放在現在都足以至人瘋魔。

　　為了刻畫曹叡的奢淫無度，影片裡的尹東後宮無數，還與一些太監、伴讀搞曖昧。

　　那位飾演伴讀的男子長得清秀柔美，深受曹叡的喜歡，兩人親密到了睡覺都要在一起的地步……

　　本來尹暢是抱著學習和研究的心思看的，他又理解曹叡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也沒多想，而且他覺得電影應該只是點到即止，不會拍得太誇張。

　　可就在這時，眼前的畫面卻讓尹暢猝不及防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曹叡」忽然抱著那個男子開始翻滾……透過帷帳，依稀可見彼此解衣的動作……

　　尹暢：「……」

　　邵君凌：「……」

　　儘管剛剛那個鏡頭前後不到半分鐘，但尹暢卻感覺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小時。

　　電視裡還不時傳來兩人低沉的笑聲，電視外的氣氛卻詭異得可怕。

　　尹暢以拳抵唇，剛想說兩句話緩解一下尷尬，邊上的邵君凌已經直接起身：「我去寫作業了。」

　　尹暢：「…………」

　　邵君凌走後，尹暢一個人煎熬著繼續看了下去。

　　由於曹叡生性多疑，聽了小人告密，懷疑伴讀背叛自己，之後將他驅逐出宮，終生不見，最後那位伴讀投水而死，而曹叡也在後宮中耗空精力，英年早逝。

　　尹暢看完就明白這片子為什麼沒能過審了，雖然它主講了曹叡掌權後的故事，但感情戲卻是圍繞著他與那位男性伴讀展開的，換句話說，這就是一部同性戀片，事業與感情線並行推進，就算要剪也無從下手。

　　影片還是很好看的，也可能是尹東演得太好了，尹暢最後看著都有些入戲，為曹叡與那位伴讀的結局黯然神傷。

　　他抹了把臉，又獨自坐了會兒，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回房間。

　　邵君凌在書房裡安靜地看書學習，尹暢沒打擾他，兀自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繼續研究劇本。可他剛拿起資料，滿腦子就是尹東抱著一個男人在床上滾的畫面……

　　又想到邵君凌剛剛那個反應，尹暢頓時有種「我帶著未成年的弟弟看了爸爸演的不和諧的片子」的罪惡感……

　　尹暢放下資料，看向書房裡邵君凌日漸俊朗的側臉，恍惚想起兩年前，邵君凌還在上初三的時候。

　　那會兒他倆還是蓋一條被子睡的，有天早上醒來，尹暢感覺自己腿上濕漉漉的，想起昨晚半夜小傢伙八爪魚似的行為，當即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邵君凌也跟著醒了，坐起來時有一瞬間的茫然，但他臉上很快就露出了彷彿遭了雷劈一樣的表情。

　　尹暢望著他，繃不住一陣狂笑，還調侃著問他昨晚夢見誰家小姑娘了。

　　邵君凌惱羞成怒地掀了被子蒙住他，跑去浴室洗澡了。

　　那之後整整一個月，邵君凌都沒再跟他一起睡，看見他還板著長臉，像是被人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糗事抹不開面子。後來還是尹暢先忍不住，好聲好氣地哄他，開導他說這是正常現象，他才給了自己一點好臉色。

　　一個月後，邵君凌回大床睡，就帶上了自己的被子。

　　尹暢也沒管他，只覺得小傢伙因為成長懵懂、害羞和傲嬌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當時，尹暢還幻想著邵君凌碰上這方面的困擾可以來請教自己，畢竟自己是過來人。

　　但自那之後，邵君凌就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一點失態的樣子，那傢伙越來越冷靜，也越來越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碰觸……啊，對了，邵君凌不怎麼讓自己碰他，好像就是那時候開始的。

　　說起來，那傢伙現在也正是充滿朝氣的年紀吧？

　　遙想自己十五、六歲的時候，女朋友都談兩個了……邵君凌呢？他會對那方面的事好奇嗎？他平時都是怎麼解決問題的？

　　不過，那傢伙每天不是學習就是去練武，估計沒什麼精力想這種事吧。

　　一個小孩能自律到這種地步，還真是挺令人佩服的……

　　尹暢想著想著，慢慢犯困睡著了，邵君凌什麼時候來床上的，他都不知道。

　　次日早上醒來，邵君凌也沒提昨晚那部電影的事，尹暢鬆了口氣，安慰自己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白天見了陸靈鵑，尹暢忍不住跟她吐槽：「你怎麼不早跟我說那是什麼片子？」

　　要是早知道，他就不會拉著邵君凌一起看了……罪惡啊，他弟還是個孩子！

　　「什麼片子？」陸靈鵑反應過來，「啊，姚總給的那個錄像帶？你看了？」

　　「嗯，」尹暢無語地看了她一眼，「你沒看？」

　　陸靈鵑苦著臉道：「我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看片啊……那片子怎麼啦？」

　　尹暢：「……算了，沒什麼。」

　　其實如果當成藝術片來看，這種程度也還好，尹暢只希望邵君凌不要多想。

　　陸靈鵑問：「那換角色的事情呢？」

　　尹暢：「就演曹丕吧，不換了。」

　　昨晚看了尹東那部電影，尹暢也有了不少反思——尹東跟曹叡的性格完全不同，卻能把那樣一個朝堂上殺伐果決、宮闈內情感缺失的帝王演得入木三分，讓尹暢佩服不已。

　　其實不止這部片子，現在想起來，尹東演過各種角色都形象鮮明。反觀他，卻總是在逃避那些不喜歡的角色，這也樣算不上是一個好演員。

　　「當是一個新的挑戰吧。」尹暢道。

　　尹暢是年後三月份才知道邵君凌已經在準備出國的，那天回家，他發現邵君凌書桌上放著兩本托福考試書籍，笑問：「你決定好了？」

　　邵君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考了再說。」

　　尹暢無語……這混小子，承認自己想去國外唸書會死嗎？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尹東：親爹給你們啟蒙，刺不刺激？

 

 

第95章 習慣性依賴

　　以邵君凌的能力, 考個托福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尹暢根本不擔心考試結果, 只是邵君凌一直沒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心裡就一直這麼七上八下地吊著。

　　不過，不管邵君凌出不出國，尹暢是鐵定得去演曹丕了。

　　古裝劇的台詞相當拗口, 他提前順了一遍就順得頭痛萬分。後來想想，他完全沒有古文功底，還接了個戲份量這麼大的角色, 簡直是自掘墳墓。

　　除了背台詞, 尹暢還要提前瞭解一些古人文化，比如古人的坐姿、行走方式、日常問候的肢體語言等等, 這些雖說到了劇組也會有專業人士和導演指點，但他總歸得提前做點功課。

　　於是, 壓力山大的尹暢只能盡快開始準備，原本就不怎麼寬裕的時間也被再度壓縮。

　　這樣過了兩個月, 這日尹暢很晚回到家，見邵君凌抱著筆記本坐在床上。

　　「還沒睡？」尹暢脫了風衣掛在衣架上，最近天氣轉暖, 他今天外出拍攝, 出了一身汗，趕緊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卻見邵君凌還坐在床中央，「怎麼了？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哥，」邵君凌看向他, 低聲道，「我收到L大的錄取通知書了。」

　　尹暢一愣，這通知書邵君凌不是半年前就收到了麼？

　　啊，不對，那時候收到的是有條件的……難不成，他現在收到正式錄取了？

　　邵君凌下一句話確認了尹暢的猜想：「今年八月報到。」

　　尹暢兩眼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真的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卻反而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邵君凌遲緩的決定已經把尹暢最開始的衝動消磨得所剩無幾，加上近日又被那部古裝劇的台詞折騰得苦不堪言，尹暢思前想後，都覺得這樁買賣好像有些不大划算。

　　但尹暢的理智很快戰勝情感，故作激動道：「你很行嘛……什麼時候出發，要我給你訂機票麼？」

　　他掀被子上床，腦子裡卻快速地想著：今年八月報到，那還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邵君凌就要走了嗎？好快啊……

　　「學費多少？什麼時候交？你是不是還沒有VISA卡？抽空讓王叔帶你去辦一個吧，我每年固定時間往你卡裡打錢……」尹暢記得以前自己在帕薩迪納念高中的時候，尹東每年會往他卡裡存七八萬美金，大約就是五十萬人民幣，學費是尹東另外交的。他雖然不是奢侈浪費之人，但消費上也從不虧待自己。現在這麼多年過去，物價高了，邵君凌又是去念大學，到時候身在名校，會接觸各界名流，總不能囊中羞澀。

　　「每年二十萬美金夠麼？」尹暢斟酌著問道，「你要買車嗎？美國十七歲就能開車了。」

　　邵君凌：「……」

　　尹暢在帕薩迪納還有輛車，當年回國時來不及處理，一直停在車庫，這麼多年沒回去保養，不知道有沒有停廢掉。

　　「對了，」尹暢忽然想起一個問題，「L大在哪個城市？是不是舊金山？」

　　邵君凌合上電腦放在床頭櫃上，叫了聲：「哥。」

　　尹暢：「那離洛杉磯挺近啊，你可以去帕薩迪納看看，那裡有套別墅，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邵君凌：「哥……」

　　尹暢：「不過很多年沒人住了，要不讓楊娜跟著你去？這樣你每週末都可以過去，讓楊娜給你做點好吃的……或者，你們乾脆在舊金山租套房子吧……」

　　「哥！」邵君凌提高音量，才讓尹暢收口。

　　「你不是想讓我出去鍛煉鍛煉嗎？」他說。

　　尹暢：「呃，是啊……」

　　邵君凌無語地看著他：「這麼不放心我，你怎麼不讓我把你一起帶上？」

　　尹暢眨了下眼睛：「……我要拍戲。」

　　邵君凌沉默了兩秒，道：「你不用為我考慮這麼多，我自己能搞定。」

　　這句話把尹暢滿腹的關心都堵了回去，他一瞬間覺得心裡悶悶的，很失落。

　　雖然回國已經很久了，但他好歹在那邊生活了十多年，有很多的經驗想與弟弟分享，弟弟卻表示不需要……

　　想想也確實如此，他弟連錄像帶放映機都會修，現在一口英語說得標準又流利，如果手上不缺錢，有什麼搞不定的？

　　這時，邵君凌像是看透了尹暢的心思般，道：「今天太晚了，你先睡，我到出國前有三個月假期，你想跟我交代什麼隨時可以交代。」

　　尹暢本是想提供幫助，但邵君凌說了「交代」，兩人的角色好像又反了過來。

　　尹暢苦笑著道：「好吧……」

　　哎，早晚得適應這個過程的。

　　一晚上都沒睡好，早上尹暢睜著酸澀的眼睛起來，見邵君凌還閉著眼睛躺在邊上。

　　原本這個點邵君凌都晨跑完去上學了，今天怎麼還躺著？

　　……哦，差點忘了，這傢伙現在開始放假了，估計不著急上學。

　　趁著邵君凌還在睡夢中，尹暢悄悄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誒呀，頭髮硬扎扎的，都沒小時候那麼柔軟了……

　　尹暢下床後，邵君凌就睜開了眼睛。看著哥哥離開的背影，他輕歎了口氣，也有一絲惆悵。

　　過了幾日，尹暢問陸靈鵑：「你幫我看一下檔期，八月之前，我有幾個休息日？」

　　陸靈鵑翻了翻日曆：「你七八都休息啊，什麼安排都沒有。」

　　尹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嗯？」

　　「其實也不能說是休息，」陸靈鵑解釋道，「接下《權謀三國》的時候，姚總就提前給你排了兩個月的空檔，讓你在進組前專心琢磨琢磨劇本，調整一下狀態。」

　　尹暢這才想起來，好像每次拍戲之前的確會有這麼幾天休息時間。但以前他接的戲都很短，所以時間從來沒有超過一禮拜的，有時每天抽空背一點也就背完了。他原本以為這次也一樣，所以早早就看起了劇本，還主動要求教古裝戲的老師給自己補課。姚曼槐和陸靈鵑見了，只當他自己刻苦用功，也沒想太多，畢竟尹暢一直都很認真敬業。

　　現在聽說自己會有兩個月休假期，尹暢頓時感覺天上掉了塊餡餅，開心得神采飛揚。

　　陸靈鵑又問：「你剛問我休息日，本來是想幹嘛？」

　　「哦，邵君凌八月份要出國唸書了，我想在他走之前多陪陪他。」尹暢毫不諱言道。

　　陸靈鵑好奇道：「出國唸書？要轉去國外念高中嗎？」

　　尹暢：「是念大學。」

　　「念大學？」陸靈鵑驚道，「你別嚇我，時間有過得這麼快嗎？我怎麼感覺他不久前才上高中？」

　　「也沒有吧，都兩年了，」前天賀老師又給尹暢打了通電話，尹暢趁機跟他瞭解了一下邵君凌的情況，「我聽他老師說，他今年提前參加了統考，考過就算高中畢業了，他不參加國內高考，不念高三也沒關係。」

　　「哦，我還以為他又跳級了，」陸靈鵑掰著指頭算，「那他現在多大啊？」

　　「去年年底剛過十七歲生日，」尹暢喜滋滋道，「他十一歲還在念小學一年級呢，現在十七歲念大學，厲害麼？」

　　「厲害……」陸靈鵑咂舌稱歎，片刻後又問，「不過，他出國了，你怎麼辦啊？」

　　「什麼我怎麼辦？」尹暢覺得陸靈鵑這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這麼依賴他，捨得讓他走？」陸靈鵑看向他。

　　「不是……我哪裡依賴他？」尹暢一臉問號。

　　陸靈鵑看尹暢的眼神漸漸從驚訝轉變成鄙視：哇，尹暢私生活上多依賴邵君凌，他自己沒有自知之明嗎？

　　作為尹暢的生活助理，陸靈鵑經常因為工作上的事去尹暢家，也正因此，她看見過許多尹暢不為人知的一面。

　　記得去年中秋節的時候，陸靈鵑提前去淮河公寓給尹暢送合作方給的月餅，剛好楊娜熬了鍋羅宋湯，尹暢招呼她一起吃晚飯。

　　飯後，尹暢又提議泡點茶，把那盒月餅分著吃了。

　　月餅禮盒被做成了月宮的樣子，尹暢看著很喜歡，卻不知道怎麼拆，他自然地叫邵君凌過來弄，邵君凌問他：「拆了要不要拼回來？」

　　尹暢說要，於是，邵君凌當著他們的面摸索了一番，然後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拆了，取出月餅，又完好無缺地拼了回去。

　　尹暢捧著那個盒子放在茶几上，還開玩笑問能不能在裡面養隻兔子。

　　當時尹暢孩子氣的表情，陸靈鵑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之後泡茶分月餅吃，陸靈鵑去給楊娜幫忙，邵君凌跟進來取牛奶，見陸靈鵑找茶葉罐，便道：「他喜歡那個藍色罐子的，嗯……少放一點吧，他喝多了得後半夜才睡得著。」

　　陸靈鵑一愣，聽楊娜在邊上笑道：「沒錯，小暢喝茶貪杯。」

　　陸靈鵑擅長察言觀色，這些小細節別人可能不會放在心上，可她都看在眼裡。

　　還有，尹暢在家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地叫邵君凌，車鑰匙找不到了問邵君凌，合同放哪兒要問邵君凌，有一回他輕微感冒，連自己當天有沒有吃感冒藥都要問邵君凌。

　　陸靈鵑當時都看傻眼了，明明她才是個生活助理，可當看到尹暢和邵君凌的相處模式後，她猛然驚覺，如果邵君凌跟她競爭這個崗位，她可能會失業……

　　其實，陸靈鵑知道有些明星是生活白癡，除了工作什麼都要依賴經紀人和助理，但她以前從沒想到尹暢私底下也是這樣。因為尹暢在外面表現得很獨立，可偏偏跟邵君凌在一起，他就不怎麼長腦子。

　　後來陸靈鵑覺得，這可能是被邵君凌給慣的。

　　是啊，邵君凌記性這麼好，簡直像個活體備忘錄一樣，對尹暢又是有問必答，任憑使喚，兩人每天朝夕相處，可不就依賴上了麼？

　　見尹暢茫然的樣子，陸靈鵑忍不住想提醒他一下：「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有一次我們慶功宴上，你喝醉酒，非要邵君凌來接你回家？」

 

 

第96章 醉酒失態

　　「兩年前？」尹暢在記憶裡搜尋了一番, 想起來陸靈鵑說的那次慶功宴, 準確來說還沒有兩年, 而是前年八月份的時候。

　　由於尹暢參演的《一念之差》票房和口碑雙雙大爆，電影下映後劇方特地在皇星酒店辦了一個慶功宴，除了劇方主演, 還請了不少圈內人來參加。

　　那是尹暢第一次以真正男主的身份參與影片，和《盲人》裡的隱形男主不同，尹暢在《一念之差》中的戲份很多, 也是那部戲, 讓尹暢在影壇的口碑有了很大的提升，所以慶功宴上, 他免不了被眾人圍著敬酒道賀。

　　但那天，尹暢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儘管影片的成功讓人感到欣慰, 但鋪天蓋地的好評又讓尹暢覺得受之有愧，比起自身實力, 他仍然認為是運氣居多。所以，在那種滿是表面恭維的場合，尹暢覺得壓力很大。尤其那些人還當著他的面反覆提到尹東, 他們一個個喜笑顏開地說他未來可期, 說他遲早會超越尹東，和尹東成為影史上第一對影帝父子。

　　那些話並不能讓尹暢開心，反而讓他感到尷尬。父親珠玉在前，尹暢從沒想過要去超越他。

　　……

　　尹暢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多飲。

　　當晚他確實喝得有點多, 可即便如此，他也保持著一定的清醒，畢竟這是在娛樂圈，身為明星都很注重個人形象，最忌酒後失態。

　　在宴會結束前，尹暢就發覺自己狀態不佳，於是當機立斷地讓陸靈鵑安排自己早退，陸靈鵑帶他去了一個單獨的包間休息，然後叫了司機。

　　之後的事，尹暢便沒有印象了。

　　次日他在家裡醒來，後來陸靈鵑打電話問他休息得怎麼樣，電話裡也沒說什麼別的，他便以為是司機齊哥把他送回來的。

　　「非要讓邵君凌來接？有這種事？」尹暢一臉茫然。

　　「有啊！你進了包間就已經站不怎麼住了，直說頭暈。我一個人扶不動你，出去找人幫忙，就碰上了米修……」

　　那天米修也在，米修雖然不是《一念之差》的演員，但因為尹暢與他交好，劇方又有不少導演、明星認識他，便把他一塊兒請了過來。他見陸靈鵑攙著尹暢進包間，跟過來敲門，問她尹暢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陸靈鵑坦言說是，正好她想下去接齊哥，便讓米修在包間裡暫時看一下尹暢。

　　「你讓米修進來看著我？」尹暢又是一怔。

　　「你連他進去的事忘了？」陸靈鵑後知後覺道，「天哪，原來你那時候就已經醉了！」

　　尹暢：「……」

　　其實，要換了別的明星，陸靈鵑不一定會放人進去，但米修不一樣。自從六年前尹暢和米修在《超級星生活》相識後，他們就成了特別好的朋友。兩人不止在外秀友情，私下裡也經常約在一起聊天、喝茶看電影，幾乎無話不談。

　　陸靈鵑深知他倆的關係，才對米修放開防備，她總不能放尹暢一個人在包間裡，那樣萬一有服務生什麼的趁機進去騷擾他怎麼辦？這種事圈子裡也不是沒發生過的。

　　而且她走的時候，尹暢還好好地坐在裡面閉目養神，陸靈鵑一直以為當時尹暢還是大腦清晰的。

　　結果，她就下樓接個人的功夫，回來就看見米修蹲在尹暢身前饒有興味地逗他玩。

　　「這是幾？」米修伸著一根手指在尹暢眼前晃。

　　「一。」尹暢兩眼發直，居然還能正確回答問題。

　　「這個呢？」米修伸出兩根手指。

　　尹暢對著米修比的「V」蹙了下眉頭：「你又要跟我炫耀什麼？」

　　米修「哈哈」大笑：「你到底醉了沒有？」

　　「沒有。」尹暢咬字清晰。

　　「那我是誰？」米修又指著自己問。

　　「大米。」尹暢道。

　　「錯了，」米修糾正他，「我是你米大哥！」

　　尹暢：「……」

　　米修見她帶著司機進去，也不知收斂，抓著尹暢的手背拍了拍：「乖，叫聲大哥，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尹暢甩開他的手，皺眉道，「我要我弟弟！」

　　就是從那一刻起，尹暢徹底失去理智了。

　　齊哥本打算扶他下樓，才靠近就被他呵斥了一句「走開」，當即不敢再輕舉妄動。

　　陸靈鵑過去哄他：「等你回家就能見到你弟弟了。」

　　「不要，我現在就要見到邵君凌！」剛剛還挺平靜的尹暢忽然間變得有些霸道，他拍著桌子固執地要弟弟來接自己回家。

　　米修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玩笑會把尹暢刺激成這樣子，幾人面面相覷，陸靈鵑傻愣愣地問：「現在怎麼辦啊？」

　　「……打暈了扛回去？」米修提了個蠢辦法。

　　他剛說完，尹暢狠厲的視線就掃了過來，嚇得三人都縮了下頭。

　　司機齊哥更是慫巴巴地舉起了雙手做投降狀：「尹暢會泰拳，我跟他切磋過，打不過啊，搞不好他現在還會打醉拳，那威力更大！」

　　眾人：「……」

　　尹暢掃了一圈，沒在房間裡看見邵君凌，就嘀咕著弟弟的名字，想自己出去與找。結果剛一起身，整個人就開始打擺子。陸靈鵑急壞了：「按住他！」

　　米修大著膽子把他壓回去，催道：「還等啥呢，邵君凌在哪兒？趕緊打電話叫他來啊！」

　　「後來呢？」尹暢聽得發怔。

　　陸靈鵑：「後來你弟就來了啊。」

　　當時運氣挺好，陸靈鵑給邵君凌打電話時，邵君凌剛從武館出來，那武館在他們辦慶功宴的酒店不遠處，平時負責接送邵君凌的方叔也在附近候著，邵君凌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但喝醉酒的人是不可理喻的，僅這半個小時，尹暢就把陸靈鵑他們折騰得夠嗆。

　　他倒是沒揍米修，但米修也摁不住他，他一次次固執地站起來，因為站不穩，隨手抓身邊能抓的任何東西攀扶，後來惱了，又開始摔東西，把休息室裡的桌面盆栽、茶盞都掃落在地。

　　米修扛不住，讓齊哥頂一會兒，急中生智跑出去，把慶功宴上做擺飾的一隻白色毛絨熊背了進來——那是《一念之差》裡的用過的道具。

　　裡面尹暢飾演的那個角色在外是能力非凡的精英，可私下裡卻患有嚴重的失眠症，他每晚必須抱著一隻玩具熊才能入睡。

　　為了維持自己形象，男主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電影裡也因此發生了一系列搞笑的劇情——他的好朋友懷疑他金屋藏嬌，他秘書懷疑他是心理變態，前女友甚至因為懷疑他出軌和他分手……可他寧願背負這些誤會也不解釋。

　　之後他被高層派去國外短期出差，為了能夠正常入睡，他專門用一個大號行李箱裝他的熊，結果陰差陽錯與同行的女主角領錯了箱子，導致一段新的緣分展開……

　　這熊雖然只是道具，但在影片中絕對是最不可忽視的一個「角色」，所以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了慶功宴上。

　　聽說宴會散了以後，一位女明星的助理想把這只熊帶回去，結果兩人剛把那只熊從檯子上拖下來，就被衝出來的米修給搶走了。

　　米修說了句「借我一用」，把那只熊背回包廂，往尹暢懷裡一塞，氣喘吁吁道：「那，你弟來了。」

　　尹暢果然平靜下來，他抱著那只熊，露出了迷幻的表情。

　　那位女明星和助理不明所以地跟了過來，後來米修的經紀人也來了，一群人就站在包廂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尹暢緊緊地摟著那只道具熊，一邊撫摸，一邊呢喃著一個名字……

　　那女明星叫徐曉瀾，在電影裡飾演「尹暢」的前女友，她名氣沒有尹暢大，但在演藝圈裡卻是尹暢的前輩。陸靈鵑不好趕人，只得把他們都叫進來，關上門，以免更多的人湊過來看這個熱鬧。

　　徐曉瀾奇怪道：「尹暢他……怎麼了？」

　　米修幸災樂禍：「他喝醉了！」

　　徐曉瀾看出他喝醉了，但尹暢喝醉後抱著道具熊的樣子，讓人毫無障礙地代入了《一念之差》裡的男主。徐曉瀾接觸過很多演員，大部分人演戲和私下裡完全是兩幅樣子，但尹暢這個……如果不是本色出演，徐曉瀾只能說，尹暢可能是太入戲了，電影拍完都這麼久了，他還對這只熊念念不忘……真是後生可畏啊！

　　邵君凌就是在這種詭異氣氛中出現的。

　　他進門後掃了眾人一圈，逕直走向抱著道具熊撒手不放的尹暢，叫了聲「哥哥」。

　　剛剛還對所有人都視而不見的尹暢聽見邵君凌的聲音，居然緩緩抬頭看向他，失焦的眼眸很快亮了起來。他嘴角一勾，扯出一個傻笑：「你來啦。」

　　邵君凌話不多，他把尹暢的手從那只熊上拉開，只說了三個字：「回家了。」

　　接著，尹暢就站起來，不吵也不鬧，乖乖地被邵君凌牽著走了。

　　……

　　每每想到那一晚發生的事，陸靈鵑就覺得心情複雜、啼笑皆非。

　　尹暢聽完後也是張口結舌、不敢置信：「這事你當初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以為邵君凌會告訴你的啊……而且，第二天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跟我提，我還以為你不好意思講，我就不多嘴了。」陸靈鵑吐吐舌頭，善解人意道。

　　「……他沒告訴我。」尹暢一臉糾結。

　　「呃，那不是挺好的嘛，大家都沒放在心上。」陸靈鵑安慰他道。

　　邵君凌把尹暢帶走後，陸靈鵑顧及尹暢的面子，拜託徐曉瀾和她助理不要把尹暢醉酒失態的事說出去。徐曉瀾還開玩笑道：「這種事說出去也是給尹暢漲人氣的啊，他又沒發酒瘋，只是抱著一隻熊，多可愛啊。」

　　當然，陸靈鵑也不忘叮囑混不正經的米修，米修朝她擠擠眼睛道：「看我心情咯。」

　　不過現在看來，兩人口風都很好，至少快兩年了，尹暢還不知道自己有過這樣的黑歷史……

　　「不過說真的，邵君凌這兩年變化太大了。」陸靈鵑感慨道。

　　那天邵君凌來的時候，跟所有人都點頭打了招呼，走時也跟大家道了別，表現得很有禮貌。

　　關鍵是他當時的氣質太沉穩了，讓人根本想像不到這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對，那時候他才十五歲。

　　後面徐曉瀾還跟陸靈鵑打聽過來接尹暢的人是誰，陸靈鵑說是他弟弟邵君凌，徐曉瀾表現得很驚訝。她之前看過《超級星生活》，追問了一句：「是和尹暢拍綜藝的那個弟弟？」

　　陸靈鵑說是，徐曉瀾意外道：「怎麼長這麼高了，都認不出來了。」

 

 

第97章 又失眠了

　　聯想到這前前後後, 陸靈鵑又斜眼看向尹暢, 對他想休假陪弟弟的說法心存懷疑——邵君凌目前那樣子哪裡需要人陪啊, 她看是尹暢要弟弟陪還差不多……

　　但見尹暢此刻眉心微蹙，陸靈鵑便當他已經意識到邵君凌對他的重要性，不再多話。

　　尹暢是在沉思, 不過他不是在憂慮「弟弟出國後我該怎麼辦」，而是在回憶兩年前發生的事……被邵君凌接回家後的經過他全忘了，但他隱約記得那一晚確實是邵君凌在照顧他。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邵君凌已經去洗澡了, 兩人的被子卻亂糟糟地絞在一起，全蓋在尹暢一個人身上。

　　當初是八月底, 尹暢不喜熱，房間裡的冷氣每晚都開最低, 即使夏天也要蓋有厚度的羽絨被。

　　等邵君凌從浴室出來，尹暢問他昨晚是不是被自己搶了被子。

　　當時邵君凌什麼反應來著？

　　——「你只記得搶被子？」少年身上帶著洗過澡後的熱氣, 臉頰微紅，語氣裡隱含著尷尬的怒氣。

　　但尹暢卻對邵君凌的小情緒渾不在意，好像知道弟弟是絕不會跟自己生氣的, 打了個哈哈便合上眼睛繼續休息去了。

　　現在想來, 邵君凌當初所指的就是尹暢忘了他接他回家這事吧？

　　尹暢哭笑不得，但事情都已經過去兩年，就像陸靈鵑說的，大家都不沒放心上，他也不想糗事重提。

　　***

　　做完休假前的最後一天工作, 尹暢心情愉悅地回到家，晚飯時問邵君凌：「你最近有什麼想去玩的地方？或者有什麼特別想跟我一起做的事？」

　　邵君凌筷子一停，定定地看向他。

　　尹暢說出了那句自以為激動人心的話：「我接下來有兩個月假期！」他抬眼，美眸中閃著星光，期待著弟弟的反應。

　　可邵君凌面上卻波瀾不驚，還反問道：「你不是九月要進組麼，不用背劇本？」

　　「……要啊。」尹暢有點意外邵君凌怎麼會對他的工作安排瞭如指掌，「但至少這兩個月的時間我可以自由安排……不是，你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我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出國前也還要做點事，挺忙的，」邵君凌拒絕得斬釘截鐵，低頭繼續夾菜，「你也早點開始背劇本吧。」

　　尹暢：「……」

　　邵君凌頓了頓，想到什麼，歪了下頭道：「生日那天留出來就行，我陪你過。」

　　尹暢被邵君凌的態度搞得莫名有些惱火：「邵君凌！」

　　邵君凌聽尹暢叫自己，猶豫著問：「要我陪你對劇本嗎？」

　　尹暢：「…………」

　　所謂對劇本，就是讓他人念出劇本中其它的台詞，通過情景模式幫助演員背誦劇本，這是戲劇課老師提供的方法。尹暢剛開始拍戲時，一般都是找陸靈鵑陪自己對。可陸靈鵑不是二十四小時陪同，尹暢也大都是在晚上回家後才有時間看劇本，於是邵君凌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那個被抓壯丁的人……

　　《權謀三國》的劇本內容量遠遠超出了尹暢以往接過的任何戲，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記下所有台詞，抓緊時間背是正確的，找邵君凌對劇本也是免不了的。

　　但是，在尹暢滿含期待地想在邵君凌出國前給他一個特殊假期時，聽到對方這麼冷靜的回應，他心裡還是挺失落的。

　　想想六年前因為能跟自己一起去瑞士而興奮不已的小傢伙，再對比眼前這個……

　　哎，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晚上睡覺前，尹暢又不死心地問邵君凌，要不要自己陪他一起去美國。邵君凌八月底報到，最晚八月中旬就要走了，那時候尹暢還沒進劇組，可以陪他過去安頓好了再回來。

　　邵君凌想都不想就拒絕道：「別去了。」

　　尹暢：「……」

　　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讓尹暢感覺有些無所適從，邵君凌瞥見他瞬間洩露的受傷表情，心裡歎了口氣，解釋道：「你最近睡眠本來就不好，來回還要倒時差，沒必要跟我折騰這一趟。」

　　邵君凌這話是關心他，但尹暢的好意被三番五次拒絕，他心中有氣，壓根沒往好的方面想，只覺得弟弟跟自己是越來越疏遠了。

　　半夜，尹暢瞇著眼睛摸到手機，打開微信，給米修發了個黑眼圈的表情包。

　　米修：「……又失眠？」

　　尹暢：「嗯。」

　　米修：「一失眠就來霍霍我。」

　　尹暢：「這個點也就你這個工作狂可能沒睡。」

　　米修：「你最近怎麼回事，老失眠？」

　　尹暢：「不知道。」

　　米修：「別說不知道，沒有不知道，只有不想說。」

　　米修：「老子一刻千金，趕緊坦白。」

　　尹暢：「可能是因為我弟快要出國了吧。」

　　米修：「……」

　　這事米修很早就聽尹暢說過了，在尹暢決定勸邵君凌出國時，他還表示了支持。因為無論是六年前見邵君凌對尹暢的依賴，還是兩年前尹暢醉酒後非要邵君凌來接自己那事兒，都讓米修覺得這對兄弟的關係有點過分親密。

　　說實話，米修一直認為，尹暢戀家的屬性會大大限制他的事業發展，所以，他才會在尹暢困擾之際建議對方接下《權謀三國》。邵君凌總是要長大的，而尹暢也早晚得邁出這一步。

　　可現在，事態的變化讓米修有點不解：「所以你這段時間經常失眠……都是因為你弟？」

　　「大概是吧。」尹暢也想不到其它理由了。

　　米修：「他還沒走你就開始失眠了，他走了你怎麼辦？」

　　尹暢：「不知道。」

　　米修：「你完了。」

　　尹暢：「別說得這麼嚴重，我可能只是有點不習慣。」

　　米修：「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能演好《一念之差》了』嗎？」

　　尹暢一皺眉，想起這話好像就是在劇組的慶功宴後，米修微信裡跟他說的。他當時追問了原因，米修卻沒有回答。

　　尹暢：「為什麼？」

　　米修：「因為你就是顧令時（《一念之差》男主），邵君凌就是你的熊。」

　　尹暢：「……」

　　尹暢拍戲的時候確實是把熊想像成邵君凌的，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通過想像類似的情景與角色共情是演戲的一種基本方法。

　　米修：「但你和顧令時的區別是，他知道這是他的心理疾病，你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尹暢：「= =」

　　尹暢正想狡辯一番，忽聽邵君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哥，你沒睡著？」

　　他趕緊按掉手機，低聲說：「有人給我發消息。」

　　邵君凌迷迷糊糊地從被子下探了一隻手過來，按住了尹暢的手掌，與他十指交扣，低聲道：「別看了，早點睡。」

　　就這麼一句話，一個簡單的動作，尹暢煩躁的心緒彷彿一下子被撫平了。

　　他反握住邵君凌的手，閉上眼睛思慮片刻便沉沉睡去。

　　因為不用工作，次日尹暢放任自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時不見邵君凌的人影，問楊娜，說去學校了。

　　楊娜端著菜出來：「你問問他，回不回來吃午飯。」

　　尹暢剛要給邵君凌發消息，電梯門就開了。七月天氣轉熱，邵君凌額上微微有些細汗，他去洗了個冷水臉，出來和尹暢一塊兒在餐桌邊坐下。

　　尹暢問他：「不是說出國前有三個月假期嗎，現在學校都放暑假了，你去幹什麼？」

　　邵君凌：「是去學校的工作室。」

　　尹暢：「做機器人的那個小組？」

　　邵君凌：「嗯。」

　　尹暢點點頭，見邵君凌假期都這麼投入，想來是很喜歡這個專業的了。欣慰他今後能受到更好的教育的同時，尹暢也覺得自己大概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下午邵君凌沒有外出，開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做什麼。

　　尹暢靠在床上看劇本看累了，想起來走走，出去正好見楊娜給他倆搾了果汁。尹暢親自接過手，一杯給邵君凌送去，瞥見邵君凌的電腦屏幕，一串串的全是代碼。

　　「給，」尹暢把果汁放在他手邊，隨口問，「這是什麼？」

　　「編個小程序，」邵君凌正說著，屏幕中忽然彈出了一個聊天窗口，「X家說半個月做不好，最快得一個月。」

　　後面又連著刷上來兩條記錄，邵君凌的表情閃過一絲慌亂，快速把電腦合上了。

　　尹暢莫名其妙，他就看到了第一句，這麼神秘兮兮的。

　　邵君凌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偏頭問尹暢：「哥，你劇本背得怎麼樣了？」

　　尹暢胳膊下正夾著那劇本呢，聞言一噎，抽出來敲了下邵君凌的頭頂：「用不著你操心。」

　　連著幾天，邵君凌都是上午很早起床去一趟學校，或是去武館。中午回來吃飯後就待在家裡。晚上一般沒事，會陪尹暢對對劇本，兩人看會兒電視，或撿起很久沒玩的遊戲一塊兒打幾局。

　　尹暢算是摸透他的規律了，覺得這樣的日子過著也挺舒服。一塊出去玩免不了被記者偷拍、被粉絲搭訕，也挺麻煩。

　　正因為規律，尹暢背劇本的效率也高了很多，不到半個月已經背完一遍。但背完只是第一步，之後還要琢磨每場戲的人物心理，思考演繹方式，讓尹暢放鬆不下。

　　七月中旬，尹暢生日前夕，邵君凌在書房裡問他：「哥，明天你生日，沒別的安排吧？」

　　尹暢：「沒，怎麼？」

　　邵君凌雙手揣兜，搖著椅子道：「明天中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眉飛色舞的，看上去像是有什麼好事。

　　尹暢笑了笑：「不會又要給我搞什麼『驚喜』吧？被你們折騰怕了。」

　　「你們？」邵君凌愣了愣。

　　尹暢一周前剛收到米修的消息，說陸靈鵑在悄悄給他準備生日會，還打算叫幾個圈內好友給他慶生。尹暢得知後當即給陸靈鵑打電話，讓她趕緊取消了。年年這麼興師動眾的，尹暢覺得太累了。

　　之前邵君凌說陪他過生日，尹暢記著，以為只是陪他在家吃個飯，所以聽到去「外面」吃，就本能地有些多想。

　　但邵君凌卻看著他說：「沒有別人，就我跟你。」

　　————

　　【小插曲】

　　邵君凌：你沒睡著？

　　尹暢：有人給我發消息。

　　米修：誰給誰發消息？？？？

　　————

　　米修一番長篇大論後，尹暢被邵君凌按著手睡著了。

　　米修：撩完就跑你玩我呢！

　　————

　　尹暢沒看見的聊天記錄——

　　何宏浚：「X家說一個月做不好，最快得兩個月。」

　　何宏浚：「能找的供應商都找了，咱們只做一個，大都不接。」

　　何宏浚：「其實X家做工挺好的，條件也符合，為什麼非要在7月17日之前做完呢，咱們不是8月19日才走麼？」

 

 

第98章 變形蛋

　　次日中午, 邵君凌叫方叔開車載他和尹暢去了某商城。

　　兩人都穿著便裝, 尹暢也就出門時戴了墨鏡和口罩。他是明星, 如果不是工作需求，很少來這麼熱鬧繁華的地段。

　　「不會被人認出來吧？」從地下停車場進了電梯，尹暢還有點小緊張。

　　「這個是員工電梯, 直接通到餐館後廚的，一般顧客不會從這邊走……」邵君凌安慰了他一句，又斜眼看他道, 「但是, 萬一碰上了路人，你被認出來不是很正常的嗎？」

　　尹暢：「……」

　　電梯直達七層, 開了門，幾個身穿廚師服的男人看見他倆, 笑了笑，一人扭頭大叫了聲「經理」。很快有個身穿職業裝的女人過來, 邵君凌見到她點頭道：「我是傅延悅的朋友。」

　　「你們好，我聽傅小少爺說了，都已經安排好了。」女人說話時瞥向邊上的尹暢。

　　尹暢已摘了墨鏡, 一雙帶著寶石色澤的美眸讓見者失神, 似乎已被認了出來。

　　「請這邊走。」雖然視線頻頻往尹暢身上瞟，但良好的職業素質讓經理沒有多言。

　　從後廚進了餐廳，尹暢看見了外頭的裝飾，發現了一些星球、火箭造型的擺設，覺得格外新奇。

　　大廳裡人挺多, 其中不少是小孩和年輕人，經理快速帶他們從後方繞到最角落一個大號膠囊模樣的「太空艙」門口，艙體上亮著一排「時光機8號」。

　　尹暢先一步進去，包間很小，裡頭只能容兩個人面對面坐，中間一個小桌子，艙門一關，安全感十足。

　　尹暢方才表現得從容鎮定，等落了座才左顧右盼。對著邵君凌他無需掩飾，一臉新鮮道：「這是哪兒？」

　　邵君凌：「宇宙時光餐廳。」

　　尹暢自成年後就沒來過這麼有童趣的地方，其實成年前也很少，印象中就六歲的時候被尹東帶著去了趟迪士尼。

　　想起那經理和邵君凌的對話，尹暢又問：「傅延悅是誰？」

　　「同學，」邵君凌把菜單遞給尹暢，「聽說這餐廳是他家人按著他的心意投資開的，之前他請我在這裡吃過飯，我覺得挺好玩，就想帶你來。」

　　「你點，」尹暢懶得點菜，把菜單推回去，問邵君凌，「你跟他關係很好？」

　　德音的學生不少家裡都有點背景，尹暢也沒有少見多怪。可這幾年，除了一個薛子問和之前來過他們家的何宏浚，尹暢就沒聽邵君凌還提起過別的朋友，所以難免有些好奇邵君凌的社交圈。

　　「還行吧。」邵君凌道。

　　「只是還行？」尹暢狐疑道，以邵君凌這種冷漠寡淡的性格，能主動開口叫他同學幫忙做安排，兩人的交情肯定非同一般。

　　邵君凌：「他是我初三時的同桌。」

　　尹暢：「現在呢，也在德音嗎？」

　　邵君凌：「他現在在留英班，高中偶爾一起踢足球。」

　　尹暢頷首，又問：「那現在跟關係最好的同學是哪個？何宏浚？」

　　邵君凌：「目前算是。」

　　尹暢：「何宏浚家裡是幹什麼的？」

　　邵君凌：「他爸爸是做科研的，媽媽是大學裡的……」

　　尹暢心中瞭然，知識分子家庭。

　　「還有一個毛子昂，跟我們關係也不錯……」邵君凌選好了菜，在鑲嵌在太空艙小桌上的平板電腦裡直接輸入菜號，抬眼見尹暢還想接著問什麼，主動解釋道，「我和毛子昂、何宏浚都是在AI興趣小組認識的，平時處得時間比較多，也經常一塊學習。毛子昂他爸爸媽媽聽說是在特殊部門工作，不能跟我們一起出國。小學同學裡，我除了和薛子問經常打遊戲，其它人聯繫比較少。後面跳級太快，也沒有特別熟的。哦，還有一個校外的朋友，叫於劍，是在跆拳道館認識的，」邵君凌看著尹暢道，「都是男生，沒有和女生早戀，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尹暢：「……」

　　邵君凌一口氣把他想問的都說完了，還附贈了不少尹暢不想問的，尹暢還能說什麼？

　　當年為教邵君凌表達，也不知他費了多大的勁，但尹暢沒料到這小子會有把自己懟得說不出話來的一天，想想又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等等……！

　　剛剛邵君凌提到「早戀」，尹暢忽然間有些蠢蠢欲動：「學校裡沒有女孩追你？」

　　邵君凌頓了頓，道：「有。」

　　尹暢見邵君凌一臉困擾的樣子，剛想八卦，就見對方看向自己道：「但更多的是想通過我打聽你的女生，每天不勝其擾。」

　　尹暢：「…………」算了，他不想再問了。

　　正說著，菜上來了，邵君凌那一側的太空艙壁上有個可以拉開的透明窗，服務員把餐盤從這裡遞進來，並不會開艙門打擾他倆。

　　就兩個人吃，邵君凌點的不多，幾個小菜，蛋糕也是小小的一個，被做成了碟形飛船的模樣，上面印著「25」。

　　邵君凌在上面點上蠟燭，象徵性地讓尹暢吹蠟燭。

　　尹暢頭一次在這樣的環境裡過生日，而且身邊只有邵君凌，整個人既輕鬆又開懷，他很投入地雙手相扣許了個願望，睜開眼睛時見邵君凌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說道：「哥，生日快樂。」

　　「呵呵，一轉眼都二十五咯。」尹暢感慨了一句，但這種親人間相依相伴的感覺讓他沉浸在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當中。

　　吃了會兒飯，有人敲太空艙的外壁，尹暢偏頭一看，是剛剛那個女經理。

　　邵君凌拉開窗戶，接過一個盒子遞給尹暢：「給你的生日禮物。」

　　「還有禮物？」尹暢以為這頓飯就是很好的禮物了。他放下筷子，興致勃勃地拆了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蛋？

　　「這是什麼？」尹暢粗略研究了一下，那個「蛋」底部是平的，外壁上好像有縫隙。

　　邵君凌：「底部有開關，長按三秒開機。」

　　尹暢按照弟弟的指示按了按鈕，三秒後，手中的蛋忽然像變形金剛一樣展開來，上部三分之一伸長成腦袋，正面發光露出一個顏文字表情：「A_A」

　　張開側翼成手臂，像小雞翅膀一樣拍了兩下，發出聲音：「您好，我是您的專屬AI，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尹暢：「……」

　　邵君凌對著那隻蛋道：「進入初始設置。」

　　變形蛋：「好的，主人——進入初始設置。」

　　邵君凌拿手機開了熱點，連接網絡。

　　變形蛋：「已成功連接網絡，請主人為我起名。」

　　邵君凌指了指蛋，示意尹暢跟它說話。

　　尹暢一愕，一時半會兒叫他起個名，他大腦一片空白，不過既然是邵君凌送的，乾脆就叫……「小凌。」

　　邵君凌：「……」

　　小凌：「小凌收到！請問主人希望我怎麼稱呼您？」

　　尹暢笑了笑：「哥哥。」

　　邵君凌：「…………」

　　小凌：「好的，哥哥！很高興認識你，小凌今後會努力學習，為哥哥提供最好的服務！」

　　尹暢笑看了邵君凌一眼，繼續跟它對話：「你能為我提供什麼服務啊？」

　　小凌：「小凌會叫哥哥起床，跟哥哥說晚安，提醒哥哥休息，為哥哥報時、報當天氣溫，最主要的功能是陪哥哥聊天……」

　　這蛋左一個「哥哥」又一個「哥哥」，叫得尹暢心花怒放，正想再問，邵君凌卻先看不下去了，他耳根發紅地搶了那隻蛋，強行按了關機，道：「還是先吃飯吧。」

　　被關掉之前，那隻蛋還露出了「Y_Y」的表情，說了一句：「哥哥，我不想被關機。」

　　尹暢徹底被取悅了，興致濃濃地問：「你這是那兒搞來的，感覺和siri差不多？」

　　邵君凌吃了口菜道：「不大一樣，這個是專門針對你做的。」

　　尹暢一愣：「針對我？你做的？」

　　邵君凌：「嗯。」

　　在尹暢這種普通人眼裡，一個高中生能做出這樣的東西簡直是天方夜譚，可邵君凌居然點頭承認了！尹暢取回那個蛋，一邊在手裡把玩一邊不確信地問：「你怎麼做的？」

　　「設計、編程、做電路板，找供應商做外形，組裝成型……」邵君凌言簡意賅，說多了尹暢也聽不懂，他頓了頓，自我糾正道，「也不能算是完全我做的，整體設計和編程是我，其他方面何宏浚和毛子昂幫了不少忙。編程的時候我添加了很多跟你有關的信息，第一次做這種聊天型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你多跟它聊聊天，它會學習，出故障了你隨時跟我說。」

　　尹暢訝異：「它還會學習！？」

　　邵君凌挑眉：「人工智能當然會學習，它收到的數據越多，就越『理解』你。而且它還有個錄音文字轉換功能，你可以在手機上裝個app，平時帶著，說了什麼話它都能記下來上傳到雲端，也算是備忘錄吧。」

　　尹暢震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之後吃飯也是恍恍惚惚，視線一直在桌上那隻蛋和邵君凌之間徘徊，滿腦子都是「這玩意兒竟然是邵君凌做的！」「他怎麼這麼厲害！？」……看得邵君凌渾身發毛。

　　不過尹暢到底是個二十五歲的大人了，短暫的驚訝後他就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到了家，快速打開變形蛋的表現才稍稍洩露他內心的激動。

　　小凌：「A_A哥哥！」

　　尹暢把蛋放在床上，迫不及待地開始體驗它的功能：「現在幾點？」

　　小凌：「下午兩點三十四分。」

　　尹暢：「現在溫度多少？」

　　……

　　邵君凌在房間裡聽了一下午哥哥和AI智障般的對話，聽得簡直想自閉。

　　到了晚上，尹暢居然開始撩那個機器人了：「你喜歡我嗎？」

　　小凌：「喜歡！」

　　尹暢：「誰喜歡誰？」

　　小凌：「小凌喜歡哥哥！」

　　尹暢：「有多喜歡？」

　　小凌：「你能想像得最多的喜歡！A_A」

　　尹暢：「呵呵，嘴真甜……」

　　……

　　邵君凌面無表情地從一臉傻笑的哥哥身邊經過，冷漠地提醒道：「你別想太多，它不會對你有感情的。」

　　尹暢：「……」

 

 

第99章 稍觸即分

　　接連幾日, 尹暢都捧著「小凌」愛不釋手。

　　邵君凌並不為尹暢忽視自己這個大活人、成天跟AI聊天而吃醋, 相反, 他很高興尹暢喜歡自己送的禮物——作為一個設計者，自己設計的產品受到認可讓他非常有成就感。

　　尹暢收到「小凌」後，以為邵君凌放假這兩個月是忙著在做這個, 但其實，這款AI邵君凌是在發現哥哥習慣把自己當「備忘錄」後就開始構思的。

　　前前後後，他差不多做了將近兩年, 由於去年年底他決定出國, 為了能趕在尹暢今年生日時送出，他暫時捨掉了很多個性化功能。也就是說, 尹暢目前拿到手的並不是邵君凌最初的完整構思的版本。

　　但沒有關係，由於這隻蛋的設計師和開發者都是邵君凌本人, 他理所當然地能在之後為其做軟件方面的改造升級。而且，結合尹暢的試用情況與反饋進行改造, 能使機器蛋更加貼近使用者的需求。

　　出國前，邵君凌又為「小凌」做了一次系統升級，修復了一部分尹暢近期使用時出現的bug, 還添加了「念劇本」的功能。

　　當尹暢發現邵君凌能不斷提升「小凌」的使用功能時, 又一次感到了驚喜。他毫不客氣地問邵君凌，能不能把「小凌」的聲音也改一改。

　　「你想改成什麼樣的？」邵君凌問。

　　目前「小凌」的聲音是最單純的那種機械童音，這是當初為了盡快能使用，邵君凌直接從一個語音公司購買的語音包。如果尹暢想要別的，比如小蘿莉的、少女的、少年的, 也都好辦，邵君凌再去找那家語音公司買對應的語音包就行。

　　結果尹暢問：「能不能改成你的？」

　　邵君凌：「……」

　　他哥這個要求有點過分呢……如果要他的聲音，他就得親自花時間，把所有常用字、詞、句都錄下來，再做成語音包，這可不是一兩天就能搞定的工程量。

　　尹暢見邵君凌皺眉，以為他在思考辦法，於是沉吟了一瞬，又提了個更過分的要求：「最好是你小時候那種聲音。」

　　邵君凌瞬間崩潰：「……不能！！」

　　尹暢眨眨眼睛：「那好吧。」

　　轉眼到了八月中旬，邵君凌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尹暢雖不能送他去美國，但好歹能送他去機場。

　　「這是帕薩迪納那邊房子的鑰匙，車鑰匙應該是在進門後左手邊矮櫃抽屜裡，你要是有時間可以過去看看，地址我都發給你了，」尹暢坐在車裡跟邵君凌做最後的交代，「到了那邊給我發個消息，另外，這是埃文的聯繫方式，他是哥哥很好的朋友，你如果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聯繫不上我，可以找他。」

　　「嗯，知道了。」邵君凌接過鑰匙塞進衣兜，獨自下了車。

　　因為明星的身份，尹暢無法下車去機場內部親自送弟弟，他落下一半車窗，見不遠處的立柱旁，與邵君凌同行的何宏浚已經在等候。

　　邵君凌接過方叔替他取出的行李箱朝對方揮了下手，扭頭對尹暢說：「哥，我走了。」

　　尹暢張了張嘴，本想脫口而出的「一路平安」卡在喉嚨口，一股難捨之情再次湧上心頭。

　　邵君凌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放下行李箱，拉開車門又進來了。

　　尹暢一怔，剛想問他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卻見邵君凌快速關上車門，一邊按下車窗一邊逼近，緊接著，某個柔軟的部位被碰了一下，稍觸即分。

　　邵君凌退開去時低聲跟他說了句話，十七歲少年平時無波瀾的眼底在那一瞬間有著尹暢看不懂的灼熱溫度。

　　不知道是這個動作太快，還是尹暢反應太遲鈍，等他醒悟過來邵君凌對自己做了什麼時，對方已經和何宏浚消失在機場出發層入口。

　　……

　　整整二十個小時後，尹暢才收到邵君凌微信報平安的消息。

　　「我到了。」——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得知邵君凌平安落地，尹暢稍稍鬆了口氣，但很快，他的內心又被另一種壓制許久的不安情緒席捲——第一次，他開始反省自己和邵君凌的關係。

　　他試著把邵君凌離開時的行為歸結成兒時自己與尹東分開前的那種親子互動，但理智又勸他不要自我欺騙。

　　……邵君凌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十七歲，什麼都懂了。

　　尹暢伸手拂過自己的嘴唇，溫熱的觸感彷彿還在，多年朝夕相處的生活讓他對邵君凌的氣息毫無抗拒，反而覺得像是日常擁抱那樣自然。

　　但這是不對的。

　　尹暢這會兒反倒開始慶幸邵君凌走了，因為他根本沒勇氣主動問邵君凌離開前那樣做是什麼意思……他怕邵君凌的答案會讓他自以為兄友弟恭的完美關係徹底崩塌。

　　尹暢也不會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過，但他覺得，至少兩人分開一陣子是好事。

　　一周後，尹暢整裝前往影視城。

　　在正式拍戲之前，還要拍定妝照、角色劇照、熟悉拍攝場景等一系列工作，《權謀三國》是一部八十多集的古裝歷史劇，劇中的演員多達百人，這段時間演員們也陸陸續續進組。

　　米修比尹暢晚到三天，兩人如今都是圈內的頂級流量明星，雖然演技不如那些老戲骨，但在劇組裡的卻是最受年輕人歡迎的。這天晚上，兩人被剛認識不久的幾個青年演員約出去吃火鍋。

　　出門前，尹暢想起昨晚邵君凌發給他的消息，把「小凌」一起帶上了。

　　「這什麼？」米修見了隨口一問。

　　尹暢道：「我弟送我的生日禮物。」

　　米修嘴角一抽，剛想追問邵君凌怎麼送個蛋給他，其他人來了，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跟他倆打招呼，簇擁著他倆往外走。

　　到了飯桌上，另一位年輕的女演員也瞧見了尹暢手邊那個面部閃著微光的「蛋」，好奇道：「尹暢，這是什麼啊？」

　　尹暢：「哦，這是一個AI。」

　　女演員：「AI？」

　　尹暢笑了笑，對著蛋叫了聲「小凌」。

　　眾人只見那隻蛋「唰唰」地開始變形，它伸出頭，張開兩翼，面部也出現了表情——「Y_Y...O_O....A_A....」

　　小凌：「哥哥！」

　　「噗……」米修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這一幕叫眾人張口結舌，有兩個女演員捧著臉驚奇道：「啊啊，好可愛！哪裡買的？」

　　尹暢含笑道：「不是買的，我弟弟做的。」

　　米修盯著那只AI發出了和尹暢當初一樣的疑問：「你弟做的？他怎麼做的？」

　　昨晚邵君凌給他發消息，讓尹暢跟別人聊天的時候也可以開著它。待機狀態下的「小凌」仍然是蛋的形狀，但它也會隨時收集數據，記下的聊天內容轉化為文字後一來可以作為備忘，二來有利於AI分析尹暢與別人相處時的性格表現和說話習慣，提升它與尹暢聊天時的智能程度，所以尹暢才會把它帶上。

　　但尹暢並不想過分炫耀，他給了米修一個眼神，暗示等回去後再告訴他，跟其餘人只隱晦地提及弟弟在學這方面內容，做了款產品讓自己體驗。接著尹暢便讓「小凌」恢復到待機狀態，擺明了不想讓人多八卦。

　　飯後，青年演員們又問兩人要不要一起去玩牌。

　　「不了不了，我跟尹暢去房間裡對一下戲。」米修笑瞇瞇地拒絕。

　　「這麼用功！？」一位男演員調侃他。

　　「別取笑我們啊，你明知道我倆跟你們這種科班出身的不能比，給後進生一點時間多練習練習嘛，否則到時候被導演指著鼻子罵，你替我頂？」米修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帶著尹暢一起脫了身。

　　回到酒店賓館，尹暢剛把房門一關，就聽米修急著道：「你的蛋呢！快拿出來讓我玩玩！」

　　「說好的對戲？」尹暢無語地斜了他一眼，從褲兜裡掏出那隻蛋，想了想又忽然頓住，「不對，你剛剛那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污？重說！」

　　米修：「哈哈哈，別鬧，快點給我看看。」

　　……到底誰跟誰鬧？尹暢抬了下眉毛，把蛋拋給他。

　　米修學著尹暢喚它：「小凌。」

　　機器蛋毫無動靜，米修又叫了兩聲：「小凌，小凌，快醒醒！」

　　那蛋仍然紋絲不動，米修擺弄著道：「它是不是沒電了？」

　　尹暢換了身衣服，親自對著米修手裡的蛋道：「小凌。」

　　聽到尹暢的呼喚，機器蛋當即重現了剛剛飯桌上的那一幕，它唰唰變形完，歡快地叫了聲：「A_A哥哥！」

　　米修驚訝道：「怎麼回事，他只聽你召喚？」

　　尹暢笑了笑：「如你所見。」

　　由於邵君凌在設計時設定了機器蛋認主的屬性，在初始設置完成後，「小凌」就只能識別尹暢一個人的聲音，也只會跟尹暢一個人聊天，所以無論米修怎麼叫它，它都是沒有反應的。

　　聽了尹暢的解釋，米修無奈，只能讓尹暢跟「小凌」聊天給自己看，尹暢問了幾個問題，小凌都對答如流，之後他又讓小凌給自己念劇本。

　　才展示了兩三個功能，就把米修羨慕得嗷嗷叫：「這麼智能？你弟是什麼神仙啊！我弟只會跟我要錢！」

　　「呵呵，我弟本來就是個天才。」在米修面前，尹暢毫不掩飾自己的得瑟。

　　米修跟他抬了幾句槓，偏頭見尹暢眼底微微有些發青，忽然問道：「誒？你弟是因為知道你離了他會失眠，才做這玩意兒給你的嗎？」

　　尹暢一怔，道：「不是，他應該不知道我失眠跟他有關。」

　　米修：「那你現在好點了沒有？」

　　「就那樣吧，這幾天我睡前吃兩片褪黑素，也能入睡，」尹暢倒了杯水，邊喝邊道，「再不行可以吃安眠藥。」

 

 

第100章 不是第一次

　　舊金山L大學生公寓。

　　邵君凌來到這裡後, 沒有和其它有錢學生那樣去校外租房子住, 而是與何宏浚一起選擇了校內學生公寓。這種公寓一般四五人合住, 每人一個房間，自帶衛浴，廚房和討論室公用, 何宏浚就住在他隔壁。

　　十天下來，該辦的手續都辦完了，最近開始上課, 常年自律且有計劃的生活讓邵君凌對環境有很強的適應力, 他幾乎沒有感到什麼壓力。

　　晨起後鍛煉身體，回來讀了一上午的學習資料, 邵君凌瞄了眼時間，國內已是午夜。

　　他伸展了一下胳膊, 起身去公共廚房的冰箱裡給自己拿了瓶氣泡水，回房間隨手點開那款聊天AI的雲端, 瀏覽它當天收集的記錄，算是稍作休息。

　　平靜的面容在瀏覽眼前的信息時偶爾出現淡淡的笑意，如果現在有認識邵君凌的人看到他, 肯定不相信這個平日不苟言笑的男孩臉上會流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但不知又看到什麼, 邵君凌握著鼠標的指尖忽的一顫，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外頭響起敲門聲，沒等邵君凌回應，房門就被推開了一條縫。

　　「邵君凌，吃飯去麼？」何宏浚的腦袋從外面探進來, 他見邵君凌坐在電腦前，後仰身子靠在椅背上，微抬著頭，定定看著牆上一點。

　　「咦，碰上什麼問題了？」何宏浚熟悉邵君凌，那傢伙在思考什麼問題的時候一般都是這種樣子。

　　「……沒什麼。」邵君凌很快恢復正常的表情，他蓋上氣泡水瓶蓋，起身抓起外套，邊穿邊往外走，「先去吃飯吧。」

　　何宏浚沒多想，一路上跟邵君凌聊了些專業上的事，又說到新生俱樂部週末要在學校附近那個西班牙人開的酒吧舉辦派對，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才發現邵君凌一直在走神。

　　「喂、喂！邵君凌你在想什麼？」何宏浚無語地錘了他一下。

　　「……派對我不去了，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邵君凌確實在走神，但何宏浚說的話他也一字不漏地聽著呢。

　　「才剛開學，你要忙什麼啊？」何宏浚莫名其妙，想到之前他花了大半年時間幫邵君凌一起搞那個聊天AI——這是邵君凌答應跟他一起出國的條件——他隨口開了句玩笑，「該不會是又要給你哥做什麼東西吧？」

　　「嗯。」邵君凌沒有否認。

　　何宏浚：「……」

　　邵君凌皺了下眉頭：「不過這次你幫不上什麼忙。」

　　何宏浚抓狂道：「誰要幫你！」

　　***

　　短短一周，尹暢有個AI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劇組。

　　這天一早，他在化妝間裡化妝，導演走進來問：「尹暢，聽說你弟送了你一個AI？」

　　尹暢：「……」

　　這話當然不是米修傳出去的，而是那天在飯桌上看到過「小凌」的其它人說的，因為那些人基本都不知道機器蛋的具體功能，只說它會叫尹暢「哥哥」。

　　而且，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圈裡的人似乎都知道了尹暢是個弟控，現在他又成天「蛋不離身」，於是這自然而然成了劇組裡的一個話題。

　　導演興沖沖地問：「AI在哪兒？我也看看。」

　　給尹暢化妝的姑娘笑著指了指檯子上道：「吳導你什麼眼神啊，就擱這兒呢。」

　　導演盯著那個「蛋」，驚訝道：「這是AI？」

　　沒見過AI的人總是對這東西有特殊期待，尹暢無奈讓它在導演面前展示了一下小凌變身叫「哥哥」的功能，導演才心滿意足：「有意思，有意思。」

　　正在這時，一位工作人員跑進來道：「吳導，出事了！」

　　導演凝眉：「什麼事？」

　　工作人員急道：「史老師剛剛騎馬時不小心摔下來，情況可能比較嚴重！」

　　導演一聽面色大變：「史建德？」

　　不止導演，整個化妝室裡的人都一陣驚慌，因為史建德是飾演曹操的那位演員。此人年近五十，演技了得，是整個劇組裡人人敬重的前輩。《權謀三國》前半段全部劇全是圍繞曹操和漢室關係展開的，史建德飾演的無疑是個重頭角色。

　　導演跟著工作人員跑了出去，尹暢也跟著擔心不已，他們今天正要拍一段「曹操帶兵征戰南北」的戲，倘若史建德受了傷，他們也拍不了。

　　半個小時後，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說，史建德骨折了，今天的拍攝暫時取消。可大夥兒心知肚明，這不是拖延一兩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如果只是小傷，等史建德修養兩天，調整一下戲幕順序，還可以將就。但現在這情況，傷筋動骨一百天，誰耗得起？

　　「完了完了，看來要換角了。」

　　「但是換角……短時間內哪兒找有這麼長時間檔期且又有史老師這樣演技的演員啊？」

　　「可能會先把曹操死後的戲份往前挪吧。」

　　……

　　聽劇組的人在邊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尹暢心裡也是忽上忽下，曹操死後的重頭戲全落在他身上，而且曹丕在當五官中郎將和當魏帝這兩個階段時的外在形象、心理情感全都不同。

　　青年階段的戲份，尹暢都琢磨得差不多了，可若要它短時間內調整狀態，考驗不是一般得大。

　　下午劇組開了個緊急會議，最後的決定果然和大家討論的方案一樣，劇組一邊重新找演員演曹操，一邊為接下來調整年代階段的準備。但在這之前，為了減少損失，導演要尹暢等人先把為數不多的沒有曹操的戲份拍了。

　　由於這個突發事件，不少演員都被迫開始休息，尹暢的日常拍攝量也大大減少。但休息時間的增加並不能緩解他精神上的壓力和數日失眠產生的憔悴。

　　晚上，陸靈鵑給尹暢買了點兒獼猴桃送去他房間，她有尹暢房間的門卡，敲門沒有反應，便直接劃卡進去。

　　「我進來咯。」陸靈鵑站在門口打了聲招呼，也沒聽到什麼聲響，走進去一看，才見尹暢癱在床上，虛弱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鵑鵑？」他微微睜開眼睛，說話聲音很低。看來不是故意不應陸靈鵑，而是真的打不起精神來。

　　陸靈鵑嚇了一跳：「你沒事吧？」

　　尹暢試著撐起身子：「有點頭疼。」

　　陸靈鵑忙道：「別起來了，趕緊躺著。」

　　尹暢聞言不再掙扎，陸靈鵑去洗手間給他絞了塊熱毛巾，過來問：「失眠引起的？」

　　她知道尹暢最近這問題，所以才會給尹暢買獼猴桃，聽說吃這個有助於睡眠。

　　「不清楚，也可能是安眠藥副作用……」尹暢把毛巾敷在額頭上，感覺稍稍舒服了一些。

　　「撐得住麼？」陸靈鵑擔憂道。

　　尹暢疲憊地笑了笑：「姐，我才二十五，別把我說得像五十二。」

　　陸靈鵑瞪了他一眼，正因為才二十五，尹暢還能死扛。可她這個年逾三十的老姑娘可是非常清楚失眠、熬夜這樣的事對身體的損耗，早年她也是有恃無恐，現在再讓她熬一夜，保準一夜下來心跳過速，睡下去像是死去了一樣。

　　「你這樣下去不行……這戲得拍八個月呢，你這樣天天失眠，怎麼堅持得住？」

　　「……我知道。」

　　其實，尹暢也沒想到問題會這麼嚴重。

　　當初米修在微信裡跟他說「你完了」，尹暢還覺得那傢伙太誇張，不就是習慣麼？分開時間一長，自然就好了。以前沒有邵君凌的時候，他不也天天睡得好好的——這樣想的尹暢在邵君凌走後就被殘酷的現實瘋狂打臉。

　　進組大半個月，他的睡眠質量日漸下降，前幾天睡前三片褪黑素也救不了他了。

　　他讓陸靈鵑給自己去配了點安眠藥，三天前試著吃，晚上睡是睡著了，但他今天開始偏頭痛了。

　　這一刻，尹暢才承認，米修這烏鴉嘴說得對。

　　今天傍晚拍完戲回到房間後，尹暢就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他想起來，其實自從尹東飛機失事後，他就經常失眠了，而且這個症狀在他得知自己可能不是尹東親生、並誤會尹東背著自己有了私生子後開始加劇，直到他把邵君凌帶回家後才開始緩解。因為那時候他雖然不大喜歡邵君凌，但總覺這孩子跟自己一樣孤苦無依、同命相連。

　　後來，他瞭解了尹東收養邵君凌的原因及邵君凌的身世，心中芥蒂徹底解除，對邵君凌責任感也全部轉化為發自內心的愛與珍惜。

　　可最近一年，邵君凌的前途問題浮出水面，尹暢才恍然，弟弟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而且已經是時候離開自己。意識到這一點時，尹暢好似重新陷入了當初被父親拋下的孤獨感中，為此焦慮不安。

　　然而，這些還不是擾亂尹暢心緒的主要原因。

　　主因是邵君凌去機場那天在車裡對他做的事……

　　米修來他房裡玩AI那晚，他們不止聊了失眠問題，尹暢還把邵君凌親他的事告訴了米修。

　　「他親你嘴巴？？」米修當時驚得下巴都掉了。

　　「嗯，」尹暢苦笑，「完了他還說了一句，『親一下再走』。」

　　米修：「這是他第一次親你嗎？」

　　尹暢：「不是，很多年前也有一次，他早上起床要去晨跑，我抓著他跟他說『親一下再走』……那是無意識間的夢話，而且我想的是親額頭。後來他晨跑回來，去上學前看我睡著，偷親了我……」

　　米修：「……」

　　尹暢：「咳，我當時覺得他還小，沒往心裡去。但現在，他都十七歲了。他也不是一個會開這種玩笑的人。我在想，我是不是當初給了他一些錯誤的引導，導致他對我有了一些……超出尋常的感情。」

 

 

第101章 尹東的勁敵

　　那晚米修聽完他說的話, 只問了一句：「你對他難道就沒有嗎？」

　　尹暢心中苦澀……怎麼可能沒有？

　　那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弟弟, 他把這些年能給的溫柔與呵護全給了他, 看著他舉手投足間一點點染上自己的痕跡，看著他羽翼漸豐、振翅欲飛。

　　可他低頭見那幼鷹的腳上戴著諾言的鐐銬，才驚覺自己對弟弟的愛已經成了他遠行的負擔。

　　尹暢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對邵君凌的影響力, 只要他說想他，邵君凌就會立刻回來，只要他一句話, 就能輕而易舉改變弟弟的人生軌跡。

　　正因為這樣, 他才更需要克制自己。

　　見過邵君凌談論AI設計時亮閃閃的眼眸，便捨不得他為了自己放棄希望。

　　少睡一點覺又如何？與邵君凌的夢想和快樂相比, 這根本微不足道。

　　尹暢最後笑了笑，沒有回答米修那句反問, 只說：「他應該有他自己的人生。」

　　分開幾年，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陸靈鵑給尹暢剝了獼猴桃, 逼著他吃下，又陪他說了會兒話，才憂心忡忡地離開房間。

　　下樓時在電梯裡碰上幾個劇組的工作人員, 陸靈鵑聽他們興致勃勃地聊著一個名字, 驚道：「你們在說誰？駱川？」

　　其中一人道：「是啊，聽說導演把駱川請過來了。」

　　陸靈鵑：「駱川……來演曹操？」

　　那人激動地點點頭：「是啊，他來的話那肯定沒問題了！」

　　陸靈鵑腦子亂亂的，完全沒有他們這麼興奮。

　　現在的小鮮肉、小年輕們可能不大知道，駱川當年可是尹東的死對頭！

　　駱川曾兩次與尹東競爭影帝, 但兩次都鎩羽而歸，傳聞他把尹東當成演藝生涯中最大的勁敵，二人水火不容。可陸靈鵑又不止一次聽別人說駱川和尹東的演技其實不相上下，所以對於輸給尹東，駱川是非常不服氣的，他為了調整心情，還息影過一陣子。

　　後來尹東飛機失事，四年前駱川復出，連著兩年摘得了內陸視帝、影帝之冠，風頭一時無兩。

　　駱川剛得影帝那一年，圈裡還有刻薄的網友開玩笑說他把尹東熬死後才有出頭之日，也有人說駱川才是笑到最後的……

　　這話極不好聽，但也是事實。

　　陸靈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她現在感覺是挺微妙的。

　　因為以駱川目前在影視圈的地位和名氣，根本不可能接電視劇了，可駱川不但接了，還要來演曹操……演尹暢的爹？……他想幹啥？

　　陸靈鵑甩甩頭，勸自己不要把別人往那麼壞的方面想……畢竟駱川已經是個大人物，他跟尹東的競爭關係也早已經不存在了，怎麼可能還這麼小心眼。

　　第二天，導演就通知大家駱川接盤來演曹操的喜訊，全組歡騰。

　　陸靈鵑跟姚曼槐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姚曼槐反應卻沒有太大，只叮囑她以後多看著點，有情況再及時匯報。

　　幾日後，駱川就帶著自己的助理、化妝師、經紀人，前呼後擁、風風光光地進了組。

　　當晚尹暢和米修回賓館，在酒店大堂看見一群青年演員們圍在駱川身邊求簽名。駱川也有四十多歲年紀了，但他保養得仍然像是只有三十出頭，渾身上下自帶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讓一群小姑娘移不開眼。

　　有人見到他倆，也招呼他們過去跟駱川問好，尹暢被推到了人群中央，恭敬地叫了駱川一聲「前輩」。

　　駱川輕輕握了一下他伸出來的手，沒有寒暄，亦沒有問候，只說：「吳導說明天要拍曹沖之死那場戲，你知道麼？」

　　「知道。」尹暢聽吳導說了。

　　駱川點點頭：「回去好好準備，明天片場見。」說罷跟身邊其他演員點點頭，稱還有事，快步走了。

　　看著駱川離開的背影，米修忍不住感慨：「哇，這才是真正的實力派大咖啊！」

　　邊上不知有誰弱弱地說了一句：「感覺他對尹暢好像有點嚴厲哦……」

　　大夥兒沉默了一瞬，很快又嘻嘻哈哈說開了，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尹暢在圈內這幾年，早有人跟他科普過父親和駱川之間的淵源，想必劇組裡也有不少人知道這個事情。

　　但不管如何，尹暢都對身為演員的駱川相當敬重，因為一個人的對手通常也是衡量他自身能力的一種標準，能和尹東相提並論，駱川絕對是一位值得欽佩的演員。

　　只是剛剛見了一面，駱川身上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尹暢渾身緊繃，好像對方真的已經化身成威嚴苛刻的曹操，而自己則是那個在立嗣之爭前備受冷落、戰戰兢兢的丞相之子。

　　尹暢推拒了跟米修一塊去吃晚餐，讓陸靈鵑給自己買了份盒飯，就在房間裡琢磨明天那一齣戲。

　　史書上說，曹操一共有二十五個子嗣，起初最有可能被立儲的是長子曹昂，但曹昂在曹操南征張繡期間被殺害，那時亂終逃生的曹丕年僅十歲。

　　第二個深受曹操喜愛的兒子是曹丕的庶弟曹沖，曹沖是個神童，智力超群且生性寬仁，曹操在他年幼時就有心讓他繼承大業，然而曹沖不幸在十三歲時就生病夭折，讓曹操深感哀慟。

　　曹沖死時，曹丕安慰悲痛的父親，卻被曹操指著鼻子說了一句「吾之不幸，汝之大幸」，暗指曹沖死了，那麼曹丕就可能是那個繼承人。

　　尹暢試著代入曹丕的心情，把曹沖想像成邵君凌，弟弟死後父親那麼難受，父親又說那樣的話，他心裡委屈至極，晚上腦海裡紛紛雜雜，再度失眠。

　　可能尹暢這憔悴的模樣正符合曹丕當時的狀態，次日到了片場，導演還連連誇讚可以。

　　這齣戲台詞不多，尹暢早就瞭然於心，拍戲時主要考驗的是情緒表達。

　　早上八點五十分，身穿戲服的演員們都跪在指定的位置，包括已經裝扮完成的駱川。

　　「《權謀三國》，第42場，第一遍，開始！」

　　隨著場記一聲令下，駱川肩膀抖動，一秒進入狀態，開始悲切地哭泣：「沖兒啊……」

　　尹暢在心裡數著時間，沒過一會兒，他就緩緩跪行過去，安慰駱川：「父親……」

　　結果導演還沒說「卡」，駱川已經收起悲容，皺眉看著他。

　　眾人：「……」

　　導演似乎很理解駱川的反應，給了攝像一個指示，對尹暢道，「尹暢，你表情裡不能只有難過，還得有一點冷靜的試探……再來一遍。」

　　場記：「《權謀三國》，第42場，第二遍，開始！」

　　……

　　結果這場戲足足NG了六遍，其中四遍都是駱川覺得尹暢的感覺不對而停下來，第五遍時導演覺得拆強人意，駱川還是說不行。直到第六遍中斷後，駱川看了愁眉緊鎖的尹暢一眼，主動要求休息半個小時。

　　片場的氣壓極低，所有在場的演員們大氣都不敢出——駱川來拍戲第一天第一場戲就讓尹暢吃了六次NG？這事爆出去絕對能引發娛樂圈的轟動啊！

　　陸靈鵑剛剛在不遠處看得簡直要吐血了……這個駱川果然！果然！公報私仇！都四十六歲的老男人了！影帝級的人物了！怎麼還這樣啊！

　　等尹暢下來，陸靈鵑趕緊遞上一瓶水，一邊給他捏肩一邊鼓勵他：「我覺得你已經演得很好了，情緒也不錯的……」可她又不能點出駱川可能居心叵測，怕尹暢壓力更大，只道，「加油，再接再厲。」

　　尹暢沒聽進去，雖然為NG感到尷尬，但他絲毫沒有懷疑駱川在刁難他。因為不止駱川說他不好，導演也一直在皺眉頭。

　　可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呢？

　　尹暢閉上眼睛，重新結合導演的話開始反思。

　　腦海裡忽然靈光乍現地一閃——如果邵君凌跟曹沖一樣年紀輕輕就夭折，自己的痛苦程度絕對不會比尹東低，那種狀態下，怎麼可能還冷靜地去安慰曹操？他會去安慰曹操，說明他並沒有真的愛這個弟弟，他把弟弟當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弟弟死了，他一面難過，一面又是高興的。所以曹操才會對他說那句「曹沖之死是我的不幸卻是你的幸運」。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內心是被父親看透的驚恐，也有被父親看低的憋屈。

　　尹暢放空大腦，告訴自己，曹沖不是邵君凌，曹操也不是尹東……

　　他用最快的速度忘記已有的聯想，並在腦海中構建了新的形象：一個會威脅到自己存亡的弟弟，一個永遠偏心多疑的父親……如履薄冰的權謀人生……

　　再睜開眼睛時，尹暢的眼神已經變得沉鬱陰鷙。

　　半個小時休息時間很快過去，眾演員們重新上場。

　　駱川起身經過尹暢時，看見他的表情，低聲道：「拿出點狼子的氣勢來，曹操是什麼人？你的野心他早看出來了。」

　　尹暢垂下眼睫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權謀三國》，第42場，第七遍，開始！」

　　五分鐘後，導演驚喜地拍了板：「很好！」

　　當天的戲結束後，駱川回到賓館房間，助理接過他的外套，遞上一杯白葡萄酒：「剛剛我上來的時候聽見幾個小青年在樓下悄悄講你八卦。」

　　駱川：「說什麼？」

　　助理：「說你當年爭不過尹東，今天故意刁難他兒子。」

　　駱川挑眉佯怒：「我是這種人嗎？」

　　助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說不是就不是唄，他們又不敢明著講。」

　　駱川端著酒走向窗邊，看著夜色若有所思。

　　助理見他這副樣子，又試探了一句：「無敵太寂寞？」

　　這是駱川復出得獎後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雖然這兩年不說了，卻總被身邊親近的人拿來開玩笑。

　　駱川橫了她一眼，她立即縮著脖子噤了聲。

　　喝了口酒，駱川重新看向窗外，嘴角慢慢扯開一個弧度：「坦白說，聽尹暢叫我『父親』的時候，真的很爽啊……」

　　助理：「…………」

 

 

第102章 入戲了

　　此刻, 尹暢的助理陸靈鵑卻愁眉不展地敲響了米修房間的門。

　　「米修, 能不能拜託你跟我們家尹暢去聊會兒天啊？」陸靈鵑苦著臉, 雙手合十站在門口道，「他下片場到現在只跟我說了三句話，晚飯也沒吃, 我快擔心死了。」

　　米修無奈地晃晃手機：「我剛給他微信發了消息，他也沒回我。」

　　陸靈鵑知道尹暢和米修關係好，特地來求助。

　　米修對陸靈鵑道：「你下樓去買兩瓶能量水給他喝, 我吃了盒飯就過去看他。」

　　陸靈鵑感激地點點頭, 跑下樓去了。

　　白天那場戲米修也在現場，其實他也有點懷疑駱川在針對尹暢, 下片場後還拍了拍尹暢的肩安慰他。但那時人多口雜，不好說話。後來在化妝間裡, 米修又試著跟尹暢聊了兩句別的話題，尹暢也一直在走神。

　　吃過飯, 米修去尹暢房間，陸靈鵑恰好從樓下上來，直接把能量水遞給已經站在尹暢房門口的米修。

　　房門一開, 米修笑臉相迎, 卻猝不及防地對上尹暢冰錐般刺骨的視線，整個人都僵了僵。

　　幸好那眼神稍縱即逝，尹暢側身讓他進去。

　　「聽說你晚飯沒吃？」米修主動開口，用調侃的語氣問道，「怎麼了, 什麼事這麼想不開？」

　　「沒什麼。」尹暢聲音低沉。

　　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米修不再顧忌，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因為駱川？」

　　尹暢愣了愣，方才又有點走神：「什麼？」

　　見尹暢這個反應，米修都有點不確定自己的猜想了，想想也覺得那種可能性很低——這又不是尹暢第一次拍戲，以前在片場，肯定也會碰到那種看不慣流量明星的老戲骨。偶爾的刁難和奚落多少會有，但米修瞭解尹暢是個非常大度的人，除了家人與他自己認定的朋友，尹暢很少把什麼事真的放在心上。

　　尹暢果然沒有理解米修的意思，點頭道：「駱川的演技確實是收放自如、爐火純青。」

　　米修趕緊挑明：「不是。你知道今早你跟駱川這事大家都傳瘋了嗎？我窺屏的幾個群裡都在八卦，他們把駱川跟你爸當年的恩恩怨怨全翻出來了，說駱川故意針對你。」

　　尹暢一陣恍惚，數秒後啼笑皆非道：「這都什麼跟什麼？」

　　米修：「可你今天的情緒明顯不好，難道不是這個原因嗎？」

　　尹暢慢慢收起笑容，低聲道：「我是發現我之前對曹丕的解讀一直都是錯的，我沒有把自己從這個角色身上剝離出來，但今天……」他頓了頓，茫然地回憶著片場中的感覺，「今天，我好像，有點入戲。」

　　米修愣愣地看著他：「入戲？」

　　尹暢沉默片刻後道：「感覺就好像被另一個人奪取了身體，我的行動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是受我飾演的那個角色……就是曹丕所控制。」

　　是的，自從早上曹沖之死那場戲後，他的大腦就不由自主地循環著曹丕的過往——從小跟隨父親征戰南北、見血流漂櫓、馬革裹屍的慘狀，十歲見大哥曹昂為救父親身死，自己卻為活命逃生……之後被高高在上的父親懷疑用心、被有才華的弟弟們襯托得一無是處……那種恐懼、自卑又迫切希望被認可的心情絞得他透不過氣來……

　　所有的細節，彷彿在他了悟的那一刻都有了全新的理解。

　　而這種狀態，正是被駱川逼出來的。

　　是今天早上連著六次的NG，是駱川一次次精益求精的「不對」，徹底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

　　但是不比駱川這種影帝級的演員在戲裡戲外恣意切換，下了片場後的尹暢仍然沉浸在曹丕的情感當中不能自拔，所以他才時時走神，就連現在面對著米修聊天，他都感覺自己一半的靈魂被曹丕侵佔著。

　　尹暢抬眼看向米修，渾身上下都彷彿裹著一層自救的壁壘，對外只剩下冷漠無情，他問米修：「你演戲的時候，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米修：「……沒有。」

　　尹暢淡淡一笑，笑容中都透著一絲不常見的陰鬱：「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想，我該謝謝駱川。」

　　米修從尹暢那兒出來後回到自己房間，也有些發呆。

　　經紀人跟他說週末抽空去H城錄節目的事，說了一會兒都見他不在狀態，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尹暢心情不好，你也跟著心情不好？」

　　米修認真地問經紀人：「你覺得我演技怎麼樣？」

　　經紀人：「還可以，但比起你唱歌跳舞的水平差遠了。」

　　米修又問：「那我的演技和尹暢相比呢？」

　　「半斤八兩，」經紀人看了他一眼，道，「這部劇請你和尹暢過來就是為了帶流量的，你的主業還是唱跳明星，壓力不用太大。」

　　「帶流量麼？」米修癱回床上笑了笑，「那我覺得他們賺到了，尹暢可不止能給他們帶流量。」

　　經紀人：「什麼意思？你覺得尹暢演技好？」

　　米修沒有回答經紀人的問題，只道：「以前有一個羨慕我的小明星對我說。有些人努力的程度還不足以跟別人拼天賦，我現在有點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但要認清這個事實，確實是一件讓人挫敗的事……」

　　經紀人笑道：「米哲學家，你也有自卑的一天？」

　　米修架起二郎腿斜視他：「我自卑？開什麼玩笑！只要給我一支話筒，我能為你撬起一個地球。」

　　經紀人：「……」

　　次日尹暢返回片場，駱川對他獨特的嚴厲仍在繼續，導演似乎也跟駱川達成了什麼共識，只要尹暢表現稍有欠缺就會被要求再來一遍。

　　片場眾人也明顯感覺到尹暢的戲外的變化，雖然待人依然彬彬有禮，但他的禮貌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尹暢漸漸地變得不怎麼愛笑，不怎麼愛說話，連平時相處最好的米修都很少再接觸、交流。

　　拍完戲，他就獨自回房間，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

　　陸靈鵑悄悄跟大家透露說，尹暢有些失眠，所以每次拍完戲都要回去抓緊時間休息。加上大家也看到尹暢拍戲時被駱川這樣「虐」，都比較理解、同情。

　　但私底下，沒有人比陸靈鵑更擔心尹暢的情況。她給姚曼槐打了數次電話，姚曼槐終於按捺不住親自來到劇組探望。

　　晚上見到姚曼槐，陸靈鵑又當著她的面細數駱川「十宗罪」，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駱川釘上恥辱柱。

　　姚曼槐先去看了尹暢，尹暢睡著。但他沒有熟睡，因為缺覺，每次回到房間就躺著，連起來應付人的精神都沒有。

　　姚曼槐沒打擾他，悄悄掩了門，出來後給駱川打了個電話：「我在你們劇組，見個面吧。」

 

 

第103章 入戲了（下）

　　已是深夜, 駱川直接約姚曼槐去賓館自帶的VIP酒吧見面, 那兒只有劇組的演員能進, 駱川讓她報自己的名字。下去的時候，姚曼槐已經坐在窗邊一個位置等他。她身上穿著職業裝，臉上妝容精緻, 擰著眉頭在那兒抽煙。

　　駱川怔了怔，逕直走過去，待落了座才道：「姚女士, 好久不見。」

　　姚曼槐見人來了, 也不追究駱川輕佻的語氣，直接道：「叫你來幫忙, 你就這麼折騰我的人？」

　　「你的人？」駱川笑了，「嘖, 說得跟你生的一樣……」

　　姚曼槐面不改色：「是又如何？」

　　駱川：「他現在是叫我『父親』，你說是你生的, 那我倆算什麼啊？」

　　姚曼槐：「你幾歲了，佔這個口頭便宜很好玩？」

　　幾句鬥嘴算是打過招呼，駱川伸手叫了waiter, 點了威士忌和百利甜。

　　等酒上了, 駱川才晃著酒杯對姚曼槐問道：「你知道我至今最遺憾的是什麼嗎？」

　　姚曼槐：「一直沒能贏過尹東。」

　　「錯了，」駱川喝了口酒，盯著她道，「我遺憾你當年看上的為什麼是尹東，而不是我。」

　　姚曼槐手指顫了一下, 沒有說話。

　　駱川說：「他都走這麼多年了，你還替他照顧兩個兒子，何必呢？」

　　駱川不知道尹暢和邵君凌的真實身份：一個是養子，一個是侄子，其實他們哪個都不是尹東自己的孩子。

　　姚曼槐也不解釋，她順勢把剩下的半支煙滅了，端起駱川為自己點的百利甜，淡淡道：「我沒有照顧他們……他們是彼此照顧著長大的。」

　　駱川瞟了她一眼：「那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習慣了吧，」姚曼槐苦笑，又說，「我剛去看了尹暢，他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他助理跟我連聲告狀，說你到了劇組後就一直欺負他。」

　　「我欺負他？」駱川氣笑了，「我推掉齊新的電影來帶當年死對頭的小孩演戲，說出去整個演藝圈都得給我發個『以德報怨』獎。」

　　姚曼槐跟他碰了下杯子：「所以，我這不是給你機會伸冤來了麼。」

　　駱川還是很生氣：「何況當年你讓我在尹東跟前受了多少氣？我就算欺負一下他兒子怎麼了？」

　　姚曼槐：「……你還是欺負他了？」

　　「就第一天，」駱川垂眼躲開姚曼槐的視線，「多讓他叫了我兩聲『爸爸』。」

　　姚曼槐：「……」

　　駱川：「那他剛開始演得是不好嘛，還有他以前演得那些電影，都什麼玩意兒，票房居然還那麼高，簡直侮辱我的眼睛。」

　　姚曼槐：「…………」

　　感覺到姚曼槐那眼刀一刀刀往自己身上剮，駱川及時扭轉話鋒：「得了，我承認他還是很有天賦的。他現在正入戲呢，沒有真情實感哪來的共鳴？這狀態很多演員都可遇不可求。」

　　姚曼槐：「你的意思是說，他現在這狀態是受角色影響？」

　　駱川知道姚曼槐聽得懂，不多解釋，只道：「我不擔心他現在，但有點擔心他以後。」

　　姚曼槐：「怎麼說？」

　　「沉浸式演戲對演員很傷，尤其是這種悲苦隱忍類型的角色，即便是專業演員，有時候要走出來也需要一點時間……」駱川沉吟道，「我看尹暢這兩天，只有在片場是有生命力的，一拍完戲，他整個人就像靈魂出竅了一樣，這樣是有點危險。」

　　姚曼槐面色嚴肅起來：「那怎麼辦？」

　　駱川指點道：「我建議你給他安排個人，最好是他現實中完全能夠信任的，多陪他說說話，他不想說也強迫他說，但不要聊這部戲，這樣等戲拍完，他會覺得現實裡還有個寄托，能出來得快一點……要不然，一輩子都出不來也是有可能的。」

　　姚曼槐一點不敢耽擱，跟駱川分開後就回去直接找了陸靈鵑，要她每天晚上陪尹暢聊會兒天。

　　陸靈鵑欲哭無淚：「我倒是想陪他呢，但尹暢根本不搭理我。」

　　姚曼槐不解：「不搭理你？」

　　「我跟他聊天，他老走神。而且他下了片場就想回去躺著，我也不好總賴在他身邊自言自語，怕影響他休息，」陸靈鵑把自己嘗試過的方法都告訴了姚曼槐，「我剛開始還拜託米修幫過忙，他倆關係很好的嘛，但現在米修也不敢找尹暢了，他說尹暢看他的眼神讓他有點害怕……」

　　姚曼槐：「……」

　　陸靈鵑：「他剛開始每天回房間還會跟『小凌』說說話，現在也不怎麼說了。」

　　姚曼槐：「小凌是誰？」

　　陸靈鵑：「尹暢他弟給他做的一個聊天機器人啊，名字叫『小凌』。」

　　姚曼槐靈光乍現，嘀咕道：「對，邵君凌……可以叫邵君凌每天給尹暢打個電話……」

　　陸靈鵑哀怨道：「姚總，不行啊，尹暢嚴肅地叮囑過我，讓我沒事不要給邵君凌打電話，也不要告訴邵君凌他失眠的事，說那樣會影響他弟弟學習。」

　　姚曼槐：「…………」

　　「沒事」不要打，那現在不是「出事」了麼？

　　姚曼槐黑著臉，讓陸靈鵑撥通了邵君凌在國外的號碼：「君凌，最近忙麼？」

　　「……姚阿姨？」邵君凌接到姚曼槐電話時正在去學校的路上，他清楚這個女人不會平白無故打電話給自己，當即停下腳步，面色有些凝重，「什麼事，您直說。」

　　姚曼槐沒有把情況說得太嚴重，只表示希望他每天能抽空給尹暢打電話。由於時差，尹暢這邊晚上入睡時間剛好是邵君凌的早上，應該不會影響邵君凌學習。

　　掛了電話，陸靈鵑急著問：「他怎麼說？」

　　「他說他知道了，」姚曼槐回想剛剛邵君凌在電話那頭一言不發地聽完自己的訴求後，說了句「給我兩天時間」，便道，「估計這兩天有點忙。」

　　陸靈鵑稍稍鬆了口氣，但在尹暢面前，她絲毫不敢透露他們給邵君凌打過電話的事。

　　最近尹暢在片場的表現日漸出色，進步神速，次日又有一場與駱川的對手戲，尹暢狀態爆發，與駱川針鋒相對竟然不落下風，戲後連不少圍觀的老演員都大呼「精彩」。

　　但這次爆發的代價是，尹暢病了。

　　當晚回去後，他就發燒至三十九度，躺在床上囈語連連。但他連夢話說的都是台詞……來給尹暢掛點滴的醫生對這年輕人的敬業態度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陸靈鵑卻是愁重腸千結，掛了一日點滴都不見溫度降下來，她坐在床邊正想給尹暢換個額頭的降溫貼，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邵君凌」，陸靈鵑暗暗吐槽，早不打晚不打，這時候打你哥想接都接不來啊。

　　「喂？」她故作鎮定，事已至此，她也不想把尹暢生病的事告訴邵君凌徒惹他擔心。

　　但沒想到，電話那頭的邵君凌道：「陸姐，我現在在海城國際機場，你給我發個片場定位，我叫車過來。」

　　三個小時後，陸靈鵑在賓館樓下見到邵君凌，還有些不敢置信。

　　邵君凌背了個書包，手上拖了個行李箱，整個人帶著長途跋涉的風塵之氣。

　　等人走近，陸靈鵑仰頭看他道：「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邵君凌沒答，只問：「我哥呢？」

　　陸靈鵑慚愧得難以啟齒：「他生病了，在房間裡躺著呢。」

　　邵君凌深深地皺起眉頭，陸靈鵑不敢多說，領著他去坐電梯。尹暢的房間在12層，上去時她又問：「你怎麼忽然就回來了？」

　　邵君凌：「下周開始聖誕節放假，我提前做完課題就買機票了。」

　　陸靈鵑驚喜道：「那你能在這裡呆多久啊？」

　　邵君凌：「一個月。」

　　陸靈鵑激動得臉上都泛出光來：「太！好！了！」

 

 

第104章 自作自受

　　邵君凌進房間時, 尹暢已經陷入了死寂般的沉睡。

　　但與其說睡, 不如說他是燒得昏過去的……

　　邵君凌走到床前, 盯著尹暢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般說了兩個字：「瘦了。」

　　「……書包給我吧。」陸靈鵑走過去道。

　　邵君凌解下書包，去洗手間洗了個手, 出來時見陸靈鵑已經在床邊給他放了把椅子。

　　邵君凌坐下來，用手背掖了下尹暢額頭的溫度，低聲問陸靈鵑：「是姚阿姨給我打電話那天病得麼？」

　　「不, 那天還沒, 是昨晚開始的，」陸靈鵑給邵君凌倒了杯水, 道，「昨晚一整夜溫度都沒下過三十九, 吊了一天一夜的退燒針和葡萄糖，傍晚才撤。今天白天也一直在昏睡, 都沒吃過東西……」

　　陸靈鵑歎了口氣，又跟邵君凌講述了尹暢這幾個月的狀態，包括尹暢長期失眠和深度入戲的情況, 以及姚曼槐前天跟她講的入戲可能給尹暢的精神帶來的後遺症, 邵君凌才明白為什麼姚曼槐要他每天打電話給尹暢。

　　如果邵君凌還在國外，陸靈鵑不會說這麼詳細，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但現在人都回來了，還不止呆一兩天，她自然得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傾訴一番。

　　也算是給自己辯白吧, 陸靈鵑很清楚邵君凌有多在乎尹暢，可人出國不到四個月，他哥就這樣了，那回來還不得怪罪死身邊照顧的人？所以，坦白這前因後果只是想告訴邵君凌，她真的盡力了，而且快黔驢技窮了。

　　不過讓陸靈鵑意外的是，邵君凌在聽她陳述時表現得非常冷靜，面上也絲毫沒有惱意，聽完後甚至還笑了一下。

　　陸靈鵑看不出那笑容中藏著一絲苦澀，她只見邵君凌伸出手，用拇指輕輕撫了下尹暢的眉心，低聲說了四個字：「自作自受。」

　　陸靈鵑：「……」

　　邵君凌又問陸靈鵑：「晚上要注意點什麼嗎？」

　　「嗯？」陸靈鵑還在為邵君凌過分的冷靜而走神。

　　邵君凌看她現在憔悴的模樣，想必為了照顧尹暢，也有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便道：「晚上你去休息，這裡我看著。」

　　陸靈鵑有些感動，但她沒忘記這是自己的工作，便下意識道：「沒事，你坐了很久飛機，也該……」

　　邵君凌一個佔有慾十足的眼神打斷了她還沒說出口的話，陸靈鵑當即反應過來，邵君凌不是在關心她，而是在趕她走……

　　「呃……」識相的陸靈鵑忙改口交代道，「接下來兩小時得量一次體溫，及時換降溫貼。而且，發燒的人容易口渴，你哥有可能會半夜醒來要水喝，你記得燒點水備著，如果溫度超過三十九度，就得找醫生繼續掛點滴……其它暫時沒了，有問題你隨時打我電話。」

　　等陸靈鵑走後，邵君凌才看向尹暢，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送機那天的親吻，邵君凌承認自己是有點衝動，誰讓哥哥看他的眼神那麼不捨……

　　但他一點兒也不後悔自己的衝動，既然他已經認清自己的感情，也對想要的人勢在必得，那麼哥哥早點知道還是晚點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

　　早點知道，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哥哥死不承認，把他趕走——可他之前什麼都還沒做，哥哥就已經要逼著他出國了，他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親一下再走，也能給哥哥一點時間想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邵君凌沒想到，哥哥早就知道自己曾親過他……

　　三個月前在AI雲端看到尹暢和米修那段聊天記錄時，邵君凌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聯想，那他初三那次，哥哥是不是也知道他夢見的是誰？還有高一尹暢醉酒那晚發生的事，是不是也都記得？只是為了避免尷尬，所以他哥一直在自己面前裝傻？

　　可既然尹暢都知道，為什麼還要他出國？還說「他應該有他自己的人生」這種話？

　　……

　　邵君凌當時腦海中一陣驚雷，只想到了四個字。

　　——始亂終棄！

　　意識到哥哥打算把自己驅逐出他的世界後，邵君凌氣得差點失智，當天就想買機票回來跟尹暢干一架。

　　但最終，理智還是佔了上風，他咬牙忍住了，決定再等一段時間。

　　他已經通過聊天AI知道尹暢因為自己而失眠，心裡略有些安慰，卻狠下心來不去關心。他倒是想看看，尹暢能扛多久。

　　後來，尹暢和小凌的聊天越來越少，邵君凌能知道的事情也越來越少。他還以為哥哥原來能這麼輕鬆地放下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心裡更是堵得不行。

　　就像是比誰更絕情似的，邵君凌不止一次考慮，要不大學畢業之前都不再回國了。

　　他強壓下自己內心的思念，不給尹暢打電話，只埋頭學習。

　　直到兩天前，他接到姚曼槐的電話……

　　現在看到哥哥這樣虛弱地躺在自己眼前，邵君凌的心理防禦徹底崩塌，只覺得心裡被刀割一般疼。

　　……入戲？聽到陸靈鵑那些解釋的時候，邵君凌才明白，原來尹暢是在用這樣自毀的方式在戒掉。

　　要早知道，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賭氣不理他，他甚至想讓時間倒流，早點告訴尹暢自己會出國，尹暢可能就不會接這部《權謀三國》了。

　　隨著一聲歎息，邵君凌伸手撫上尹暢染了霜似的嘴唇，低喃道：「笨蛋哥哥……」

　　當年尹暢一根筋要演那個瞎子的時候，他就該意識到，不能指望他哥自己想明白。如果放任哥哥獨自去想，估計在自己展翅高飛的那一天，他哥就會像那個傻瓜俞書輕一樣獨自走向死亡。

　　說死是誇張了點……但看看這樣子，沒死都已經去了半條命了。

　　邵君凌在心裡說：哥，不管你是不是打算始亂終棄，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

　　尹暢燒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汪洋中的蜉蝣……

　　週身滿是烽火連天的戰場，滿是爾虞我詐的陰謀。一個浪潮撲來，他被打進幽深的海底，他仰頭呼救，卻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喊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絕望之際，他感覺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他竭力掙扎，拚命朝海面上游去，眼前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重見天日的那一瞬間，尹暢大口喘氣，他轉身尋找救命之人，卻看見了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影……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尹暢一時有些分不太清現實還是夢境。

　　「哥哥……」

　　確認是那個思念中的聲音，尹暢又無意識地笑了笑。

　　應該還是在做夢吧？這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邵君凌看著尹暢沒有焦點的眼神，心一軟，反手摟住對方的腦袋，摸了摸哥哥的後腦勺，催眠似的誘哄道：「再睡一會兒。」

　　尹暢很快閉上眼睛，再次睡了過去，只不過，這一次他睡著了還緊緊地抓著邵君凌的手，沒有放開。

　　這一覺他足足睡了六個小時，一夜好夢無驚。

　　七點，陸靈鵑拎著早飯輕輕叩響了房門，見了邵君凌，她輕聲問：「怎麼樣，好些了嗎？」

　　「嗯。」邵君凌看了眼時間，道，「凌晨兩點的時候溫度就開始下降了，一個小時前測得體溫，已經回落到三十七度三。」

　　陸靈鵑喜道：「太好了！那他半夜起來過麼？」

　　邵君凌：「你走後沒多久就醒了一次，但很快又睡著了，沒喝水，一直睡到現在。」

　　陸靈鵑簡直像是看活菩薩一樣看著邵君凌，她邁開腳步，剛打算進去瞧瞧尹暢，卻被邵君凌攔住了：「現在不大方便。」

　　「不方便？」陸靈鵑一愣。

　　「我給他擦了身……」邵君凌解釋道。

　　「哦哦！」陸靈鵑面上一熱，趕緊退了出去。

　　邵君凌接過陸靈鵑手上的早飯，問：「今天不用去拍戲吧？」

　　陸靈鵑：「不用不用，導演昨天來看過尹暢，見他燒那麼厲害，給了三天假。」

　　邵君凌點頭：「那等他醒來我再叫你。」

　　陸靈鵑：「好的，好的！」

　　見陸靈鵑已經退到門外，邵君凌就毫不客氣地當著她的面關上了門。

　　陸靈鵑：「……」總感覺又要失業了是怎麼回事？

　　尹暢又睡了半個小時才悠悠轉醒，醒來時只覺得身上一片乾爽，好像沒有昨晚做噩夢時黏膩、汗濕的不舒服感。

　　數月來，這可能是他第一次睡得這麼踏實。

　　精神得到充分的補足，他臉上有了些光澤，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而且，尹暢是被食物的香氣誘醒的，他飢腸轆轆地抬起眼皮，卻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影。

　　「邵君凌！？」尹暢震驚地坐了起來。

　　邵君凌在他腰後墊了個枕頭，遞了乾淨的衣服讓他換上。

　　一連串的動作讓尹暢來不及發問，他心中驚喜，腦海又被各種猜測填滿，等套上衣服，坐在溫暖的空調下，尹暢才開口：「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什麼時候來的？不對……是誰把你叫回來的？」

　　這時，邵君凌已捧著一碗鮮魚粥坐在了他面前，二話不說先拿著勺子給他餵了一口。

　　尹暢張嘴吃了，嚥下去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乖乖任弟弟餵食，登時覺得尷尬且羞窘：「我自己來……」

　　邵君凌不理會他，快速地又餵了一勺，尹暢又張嘴吃了，空蕩蕩的胃裡被溫暖流食充盈的感覺讓他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就這麼一口接著一口，邵君凌連著給尹暢餵了半碗粥，才望著尹暢笑了笑，有些俏皮地說了一句：「哥，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尹暢：「……」

　　尹暢氣得搶走粥碗：「給我，我自己來！」

　　——————

　　【小插曲】

　　邵君凌見到尹暢：哥，才三個月，你怎麼變成這個亞子了？？？

 

 

第105章 熬出頭了

　　見哥哥雖然虛弱卻還有跟自己爭執的勁兒, 邵君凌稍稍鬆了口氣, 看樣子已經沒有大礙了

　　「如果我不回來, 你是不是生病了都不打算告訴我？」邵君凌問他。

　　尹暢頓了頓，啞聲道：「發燒感冒是人都會有，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多了麼。」

　　邵君凌想到尹暢昨夜被噩夢折磨得冷汗淋漓、痛苦囈語, 最後是靠枕著自己的手臂才能安然入睡，在心裡暗罵他過河拆橋、口是心非，但嘴上為給哥哥留點面子, 沒有說破。

　　其實, 要是邵君凌不回來，尹暢熬一熬說不定也能熬過去, 三個月正是戒掉一段依賴性感情的關鍵時期，熬過去就像是渡了劫, 自此便能夠雲淡風輕。

　　可就在這節骨眼上，邵君凌回來了。昨晚這酣暢的一覺對尹暢來說就好比想要戒毒的人在忍得最困難的階段又復吸一次, 重新墮入溫柔甜蜜的陷阱，今後想要再戒這癮頭恐怕是難上加難。

　　所以，尹暢清醒後雖然精神好了, 但在初見邵君凌的喜悅過後, 內心卻有種被人掌控住的氣悶感。

　　喝完粥，他把空碗遞回給邵君凌，追問道：「到底是誰把你叫回來的？」

　　凜然的語氣叫邵君凌聽得一愣，邵君凌這才隱約察覺，這一次回來, 哥哥身上似乎多了點兒他不熟悉的東西……

　　「沒有人叫我回來，我放假了。」邵君凌說。

　　「放假？」尹暢怎麼想都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從小生活在國外的他當然知道聖誕節會放假，但印象中開始放假的時間是十二月中旬，而不是現在。

　　他懷疑地看著邵君凌，邵君凌給了和昨天回答陸靈鵑時一樣的解釋：「聖誕前沒有考試，我提前一周做完了課題，作業上交就能放假。這周還有幾節課，我讓何宏浚幫我記了筆記。」

　　尹暢皺眉：「為什麼要提前回來？」

　　邵君凌直視著他道：「我想你了。」

　　尹暢：「……」

　　這是邵君凌第一次在尹暢面前露骨地表達自己的思念，這樣的話放在任何時候，他都能肯定尹暢聽了會開心。

　　可他現在卻觀察到尹暢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接著在歡喜和抗拒中搖擺不定，最後如一潭死水般沉靜下來，看不出一點情緒。

　　邵君凌有些驚愕，如果說昨晚他只看到了尹暢外在的憔悴，那麼現在他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尹暢內在的變化。

　　原本的哥哥是溫柔大度的，尤其是在解開心結後，他完全信任地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邵君凌，有時候甚至會表現出稚氣、可愛的一面。

　　但現在，尹暢身上好似籠著一層陰影，所有的情緒都收在裡頭，讓人窺視不見。

　　這……是受曹丕的影響？

　　邵君凌雖然對三國的歷史有基本的瞭解，但對曹丕這個人物的認識只局限於一些歷史評價和片面描述。尹暢的變化顯然脫離了他的預知，讓他原定的計劃有了許多的不確定性。

　　邵君凌稍稍一思索就斂起鋒芒，不再輕易試探。

　　收起碗筷，邵君凌給陸靈鵑發了消息，陸靈鵑很快就上來了。她給尹暢重新量了體溫，確認溫度已經恢復正常，喜不自勝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沒有，」尹暢難得精神不錯，說著就想下床，「你跟吳導說我今天可以恢復工作。」

　　陸靈鵑愣道：「不用這麼著急吧？吳導准了你三天假，你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尹暢不悅地看向她，陸靈鵑立即道：「我這就去說！」

　　尹暢穿上外套，還是耐心跟她解釋了一句：「我目前的狀態正好可以拍入獄那場戲，本來昨天就該拍了。」

　　「……」陸靈鵑求助地看向邵君凌，邵君凌卻在邊上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她無奈地去門外給吳導打了通電話，回來對尹暢道：「吳導說OK，不過上午的片場已經佈置好了，演員也都在化妝了，他讓我們下午再過去。」

　　尹暢：「現在就去，看看別人演的，我也得找感覺。」

　　陸靈鵑：「……好吧。」

　　臨出門前，尹暢才看向邵君凌。邵君凌已經在他們交談時從書包裡取出筆記本，坐在了寫字檯前準備學習。見尹暢看自己，他道：「你去吧，我一會兒睡覺。」

　　他沒調時差，昨晚也沒睡，白天就是他的夜晚。

　　尹暢點點頭：「無聊了你自己出去逛逛。」

　　尹暢和陸靈鵑走後，邵君凌坐在寫字檯前發了會兒呆，就開始上網搜索跟曹丕有關的資料。

　　臨中午時收到陸靈鵑的微信，陸靈鵑問他有沒有在房間裡，說給他來送飯。

　　「你沒休息呀？」陸靈鵑進來後問。

　　「嗯，看點東西，下午再睡，」邵君凌合上筆記本問他，「我哥怎麼樣了？」

　　「他今天精神不錯……一會兒就要上片場了，你想去看嗎？」陸靈鵑問。

　　「我可以去？」邵君凌問。

　　「我帶你進去可以，不過我怕你哥知道了會生氣。」陸靈鵑有些忐忑。

　　「為什麼？」以前尹暢拍電影的時候，邵君凌也去探過班，看過哥哥演戲，尹暢還很開心他出現。

　　陸靈鵑訴苦道：「哎，別提了，早上一走他就問我，是不是我把你叫回來的，我也不敢騙他，就說是姚總給你打過電話，但我們沒想到你會直接回來……」

　　邵君凌一愣：「他說你了？」

　　陸靈鵑：「那倒沒有，但他看上去很不高興。」

　　邵君凌沉吟了一瞬，打開盒飯，邊吃邊道：「他以前不會這樣。」

　　陸靈鵑：「不會陰晴不定？」

　　「不，是多疑，」邵君凌吃了口飯，「今早他已經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說沒有人叫我回來。以前我說什麼他都信，不會再問你一遍。」

　　「哎，因為拍戲的緣故吧……」陸靈鵑咕噥道，「他最近心情一直陰晴不定的。」

　　邵君凌快速吃完飯道：「陸姐，片場我就不去了，但你下午要是在場，能不能拍點視頻給我？」

　　這要求對陸靈鵑來說完全是小意思：「你要看視頻？我手機裡就有好多，我發給你，你哥演得可好了！不過你千萬不能外傳哦，這些在電視劇沒播出之前都不能發出去的。」

　　「我知道。」邵君凌收到十來個小視頻，他點開看了看，其中有一場戲，正是曹丕被曹操誤會後，又親眼目睹父親如何偏愛其它的兄弟，當時，尹暢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讓人敬而遠之的肅殺之氣，眼中的深沉更是讓邵君凌看得心驚肉跳。

　　陸靈鵑說得不錯，尹暢真得演得很好，就這幾個片段，邵君凌看的時候都忘了那是他哥……

　　下午邵君凌只睡了一小會兒，起來後又從AI裡導出了尹暢存在裡面的劇本。

　　看了一遍劇本後，邵君凌對曹丕的認識到達了一個高度，但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哥哥真的入戲太深，他現在的心門恐怕是對外關閉的。

　　因為對常年處在生存與競爭壓力之下且缺愛嚴重的曹丕來說，他的內心就如同乾涸的枯潭，而一兩句甜言蜜語只是毛毛細雨，根本砸不出半點漣漪。

　　難怪那句「我想你了」沒有讓尹暢給邵君凌預想中的反饋……

　　邵君凌心有餘悸，當機立斷地推翻了自己原有的計劃，決定暫時以不變應萬變。

　　晚上尹暢下片場回來時，邵君凌正躺在他床上睡覺，他的思緒原本還在戲中，看到邵君凌才陡然一愣，回歸現實。

　　尹暢走到床邊近距離地盯著邵君凌的臉龐看了一會兒，心裡似乎有了點暖意。

　　在這樣的注視下，邵君凌很快醒了：「……你回來了？」

　　尹暢問他：「晚飯吃過麼？」

　　邵君凌看了眼時間：「晚飯沒吃，不過我該起床吃『早飯』了。」

　　尹暢失笑，伸手揉了揉邵君凌的腦袋，道：「何必呢？」摸頭這個舉動，在邵君凌十五歲那年表達過明顯的抗拒後，尹暢已經很少做了，但這次邵君凌沒有躲。

　　「下次不要這樣。」溫柔的語調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看來，尹暢已經不打算再追究他提前回國的事。

　　邵君凌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繼續做小伏低：「知道了。」

　　晚上吃的依然是外賣，邵君凌也不嫌棄。飯後尹暢洗了個澡，靠在床上跟邵君凌聊了會兒國外的生活，便開始犯困。

　　半夜，邵君凌感覺尹暢睡得不踏實，悄悄過去，效仿昨晚的方式哄著他睡熟。

　　日復一日，邵君凌白天補覺，晚上陪尹暢入睡後就自己開電腦學習。基本上成天都呆在房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就這樣過了一周，這天，尹暢拍完戲回來，見邵君凌還在躺著，拍拍他道：「起來，我帶你去吃飯。」

　　邵君凌見尹暢眼眸微亮，快速起身穿了衣服，跟著他下樓。

　　影視城帶動了附近的餐飲、娛樂行業，這一片有不少美食店、酒吧和KTV，但由於不是封閉式場所，多少混有外人，所以尹暢很少外出。就算之前和其它演員出去吃飯，去的也都是只招待劇組內部人員的合作餐廳。

　　這是邵君凌來片場後，尹暢第一次帶他出來。兩人到了一家尹暢之前來過的火鍋店，拿了菜單給邵君凌道：「想吃什麼，自己點。」

　　這句話很普通，但尹暢此刻姿態卻相當霸氣，感覺他剛剛遞的不是一張菜單而是一張千里江山圖，那話好像是在說：「想要哪個地方，朕給你打。」

　　邵君凌看著這樣的哥哥，感覺有點新鮮：「你今天很高興？」

　　尹暢笑了笑：「曹操死了，我當魏王了。」

　　邵君凌：「……」熬出頭了！

　　————

　　【小插曲】

　　邵君凌正打算向哥哥發起進攻……陡然驚覺：咦，哥哥又變了！

　　趕緊收起爪子，拿起小本本認真地寫下標題：《哥哥攻略之第三階段觀察日記》

 

 

第106章 尹東的過去

　　兩個人吃火鍋顯然有些冷清, 但尹暢卻沒有邀請別人的念頭, 好像只有邵君凌可以跟他分享這份喜悅。

　　邵君凌知道尹暢最近受曹丕影響, 內心閉塞恐怕不太願意跟外人接觸，這種狀態下還帶自己出來吃飯已經很不容易，他也不希望有第三人介入。

　　但事不遂人意, 他們還是被打擾了。

　　邵君凌點了很多菜，正等鍋開，一個聲音由遠及近道：「咦, 這是……你弟弟？」

　　尹暢偏頭看見人影, 身子一僵，叫了聲「前輩」。

　　來人正是駱川, 邵君凌沒見過駱川，但他看過陸靈鵑發的小視頻, 一眼認出那就是飾演曹操的演員。

　　曹操死了，也意味著駱川的戲殺青了。他推掉了劇組的聚餐, 單獨帶著經紀人出來吃飯，偏巧碰上了他們兄弟倆。

　　駱川走到桌邊停下，問道：「你們就兩個人？」

　　尹暢接收到對方的試探, 無奈邀請：「嗯, 您不介意可以一起。」

　　「行啊，湊個桌，熱鬧。」駱川毫不客氣地坐下，視線直往邵君凌身上掃，一點不掩飾對他的好奇。

　　「邵君凌, 」邵君凌自報姓名，伸出手道，「叔叔好。」

　　駱川握了一下他的手，視線在邵君凌和尹暢之間徘徊片刻，問道：「你來看你哥演戲？」

　　邵君凌朝尹暢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我只是來看他。」

　　駱川想起姚曼槐之前說「他們是彼此照顧著長大的」，笑道：「你們兄弟倆也挺不容易。」

　　邵君凌邊和駱川說話，邊擔憂地觀察尹暢，怕哥哥會覺得不自在。

　　但尹暢只是一開始表現的有些僵硬，現在似乎放鬆下來了。可能駱川在那個世界裡已經是個死人了，此刻尹暢對他沒有太大的牴觸，甚至還有一絲恍如隔世的感覺。

　　邵君凌轉移話題：「叔叔，喝酒麼？」

　　駱川：「喝，來瓶白酒吧。」

　　邵君凌叫了服務員，點了瓶五糧液，等上了酒，駱川親自給尹暢倒了一杯，遞給他道：「來，陪你死去的爹喝一杯。」

　　尹暢&邵君凌：「……」

　　白酒杯子很小，尹暢接過來，仰頭一口乾了。

　　「爽快。」駱川也干了。

　　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示意邵君凌也喝，尹暢立即神色清明地制止道：「他不能喝酒，他還沒成年。」

　　駱川一愣：「沒成年？」

　　邵君凌眼觀鼻鼻觀心：「還差十五天。」

　　駱川挑眉：「從沒喝過酒？」

　　邵君凌不說話，駱川笑道：「肯定背著你哥偷喝過的吧？不是還有半個月就成年了麼，還差這十五天？」

　　尹暢凌厲的視線掃過來，邵君凌立即端起自己的可口可樂：「叔叔，我不喝，你們喝吧。」

　　駱川也不勉強他，繼續與尹暢對飲。

　　三杯酒下肚，駱川望著尹暢道：「你這部戲演得很好。」

　　尹暢沒有說話，可能習慣了在「曹操」面前掩飾自己，是懲是賞都寵辱不驚地接著。

　　駱川道：「不出意外，這部戲很可能會是你演藝生涯的一個轉折點……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的發展？」

　　尹暢猶豫道：「還沒想過，等演完這部戲再說。」

　　駱川瞟了他一眼：「你喜歡演戲麼？」

　　尹暢也不知道怎麼說，以前他覺得自己是喜歡的，因為相對其它，演戲讓他覺得更有意思一點，但是，這部戲他演得很痛苦。

　　別看曹丕繼承大業、改朝換代，榮光無限，可在尹暢看來，曹丕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這些悲在他的童年就注定了，直到他死去恐怕也沒有人治癒他……所以當他坐上那個位置沒有多少年，就死了。

　　演這樣的角色，他怎麼會喜歡？他只是身不由己。

　　如果這樣分析，他應該不喜歡演戲。

　　可他演得最煎熬的一部戲，所有人都在誇他，不止駱川，劇組裡大大小小的演員包括導演，都對他讚不絕口，這讓尹暢覺得很茫然。

　　無論是戲裡的英雄曹操，還是現實中的演員駱川，都是一個值得欽佩的長輩，尹暢不想虛與委蛇，直白道：「我大概只是想通過演戲，更瞭解我的父親吧。」

　　這個回答讓駱川大感意外，他原本以為尹暢這樣極具天賦的人會理所當然地回答「喜歡」，那樣他還能以過來人的身份指點尹暢一二……

　　尹暢呷了口酒，看向駱川道：「我聽說，您以前是我父親的死對頭？」

　　駱川莞爾：「你覺得我是麼？」

　　尹暢搖搖頭，如果是死對頭，駱川怎麼可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跟他說話，如果是死對頭，駱川又怎麼會在片場處處指點他？

　　駱川把玩著酒杯道：「我跟你爸二十出頭就認識了。」

　　尹暢一驚：「二十出頭？比認識姚阿姨還早？」

　　「曼槐？」駱川嗤了一聲，「她那時估計還是個學生仔呢。」

　　總算碰上一個經歷過尹東過去的人，尹暢心臟一陣亂跳，急著問：「您那時與我父親熟嗎？」

　　「算不上特別熟，只是點頭之交。」駱川瞇著眼睛追憶往昔，早年內陸影視行業還沒現在這麼繁榮，想做演員的基本上都去港城謀發展。他們剛認識時，尹東在一家酒吧打工，平時兼職做模特，還壓根算不上是演員。而自己那會兒也只是在CTB電視台跑龍套，哪有今天的地位。

　　港人排外，駱川偶爾收工後去酒吧喝酒，遇見同是內陸來的尹東，不免親切地聊兩句。一來二去，就這樣認識了。那是一段年輕氣盛的歲月，兩人一起喝酒，吐槽生活中遇到的不公，放肆地暢想未來。

　　「你爸人很好，重情重義，對朋友也很大方，」駱川頓了頓，面上有些尷尬，「但因為一件事，他不怎麼受別人待見……」

　　尹暢納悶道：「什麼？」

　　駱川揮揮手叫經紀人先走，才對尹暢道：「他早年談過男朋友。」

　　尹暢猝不及防聽到這樣一個真相，腦海中如一陣驚雷乍響！

　　邊上的邵君凌也不無驚愕地看向駱川。

　　「那個年頭，常人對這個事容忍度非常低，所以你爸其實……」駱川想起當初身邊的有人知道尹東和男人在交往時，惡狠狠地在背後罵他「死基佬」的情景，就不忍再往下說。

　　當年他也受旁人影響，覺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很噁心，所以漸漸保持距離、不再聯繫。

　　幾年後再相見，尹東已經是個剛出道的演員，身邊還有個形影不離的女經紀人。

　　那時尹東變化很大，眼中那種少年之氣也蕩然無存，沒有人再把他和當年那個酒吧服務生聯繫在一起。

　　駱川對尹東本就沒有什麼仇恨，見他「迷途知返」，也不由放下了成見。

　　現在想起來，駱川反而覺得當初那些計較可笑得很。在圈內摸爬滾打數年，什麼骯髒的交易他沒見過？尹東出道之前那點經歷跟娛樂圈那些亂來的男男女女相比壓根算不上什麼。

　　尹暢眼前迅速閃過多年前他和陸靈鵑去過的那套港城別墅，畫室、鋼琴……彷彿陡然清醒般瞪著駱川追問：「您見過我爸爸的男朋友麼？」

　　「遠遠見過一面，很漂亮的一個男人。」駱川說著下意識地瞟了尹暢一眼，其實第一次在媒體上看見尹暢時，他就聯想到了尹東早年那個男友，那人也是這樣高大帥氣、俊美無儔，還有一點混血。

　　但尹東把尹暢保護得太好了，駱川記得他是在尹東二十七歲那年得港城電影金松獎最佳新人獎時才被媒體曝出有個兒子，可誰都不知道他兒子長什麼樣，直到尹東飛機失事前幾年，才被大陸的狗仔偷拍到尹暢十五歲的照片。

　　所以，儘管產生了不該產生的聯想，但這種毫無依據的事駱川不會說。

　　他看向尹暢：「這是很早的事了，我知道的也不多，你要不願信，就當我胡說。」

　　尹暢喝了酒，怔忡道：「沒事，謝謝。」

　　駱川又說了些他和尹東的過往，外界傳他倆是死對頭，恨不得見面互毆，其實不然。

　　兩人的僵硬的關係並非因為「影帝之爭」，而是因為姚曼槐。

　　尹東剛拿最佳新人獎不久後，一次在港城參加圈中聚會，駱川也被邀在內。席間駱川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姚曼槐，當時姚曼槐也很年輕，姿色雖不及那些明艷動人的女藝人，但天生自帶女王氣質，是駱川最喜歡的類型。

　　等他要到姚曼槐的聯繫方式，就向她展開了追求，可姚曼槐一次又一次拒絕他，而且非常明確地告訴駱川，她已經心有所屬。

　　駱川起初不知道姚曼槐的意中人是誰，也猜到過尹東，直到他和尹東第一次競爭影帝落敗他才確認——那晚頒完獎後，他無意間在後台休息間外偷聽到姚曼槐對尹東告白，尹東優雅疏離地拒絕了她，還柔聲安慰她道：「如果是作為人生伴侶，駱川比我更適合站在你身邊。」

　　……自那之後，駱川就對尹東有了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處處跟尹東爭，就是想為自己爭一口氣，想要讓姚曼槐看到自己，可這麼多年下來，姚曼槐都不為所動。確實，他有一陣子都快恨死尹東了。

　　可他恨著恨著，尹東忽然間真的死了，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得知尹東去世的新聞時，駱川一點都不好受，他不但失去了競爭對手，彷彿還失去了人生中最懂他的摯友。

　　那之後，他便放下了執念，即便姚曼槐一輩子都不回應，他也覺得無所謂了。

　　就這樣做做普通朋友也挺好的，至少他們還活著，還能一起懷念那段有尹東的日子。

　　駱川放下酒杯，抬眼看向故人之子：「如果你想瞭解你父親在港城那幾年的經歷，有一個人，可能比我知道更多……」

 

 

第107章 恃美行兇

　　尹暢推算過, 他出生那年, 尹東才二十二歲。

　　當時尹東身在港城, 尚未進娛樂圈，也不認識姚曼槐，所以, 很長一段時間裡，尹暢想探究自己的身世卻都無跡可尋。

　　直到今晚聽到駱川透露的事跡，他才恍然大悟, 為什麼港城寧靜路27號那棟別墅裡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如果自己出生那兩年, 尹東正在與一個男人交往，那裡當然不可能有任何女人。

　　回想起別墅裡那張落了灰的嬰兒床, 尹暢腦海中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很可能是被一對同性情侶收養的孩子，他沒有媽媽, 但他還有另一個養父。

　　而且，根據種種線索, 那個人早已不在人世。

　　……

　　當晚他們很晚才散，除了邵君凌，駱川和尹暢都沒吃多少東西, 光在那喝酒聊天。

　　等帶著腳步微晃的尹暢回到賓館房間, 邵君凌才發現，哥哥似乎又醉了。

　　尹暢剛醉酒時很少有人看得出來，就像《一念之差》那次慶功宴後，米修逗他說話，他雖然大腦已不怎麼會轉彎, 但還是會一板一眼地回答，即便抱了個熊，也保留著一絲理智維持他的風度。

　　可一旦到了讓他感覺到信任、放鬆的環境，尹暢就會瞬間卸下偽裝，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這時候，他會說平時不會說的真心話，做平時刻意控制不去做的事。

　　比如此刻，當邵君凌攙著一身酒氣的尹暢躺下後，尹暢忽然間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撲翻在床上。

　　邵君凌心跳漏拍，冷靜反問：「你喝醉了？」

　　尹暢低頭欲親，邵君凌趕緊推著他的肩膀道：「你幹什麼？」

　　修長的手指劃過邵君凌的臉頰，尹暢瞇著眼睛，霸道地對著他低語：「本王要寵幸你。」

　　邵君凌：「……」

　　緊接著，尹暢便親了他。

　　那是一個溫柔又依戀的親吻，像是在尋求某種安慰。

　　分開時，邵君凌嗓音已有些沙啞：「哥……你知道你剛剛在做什麼嗎？」

　　尹暢呆了片刻，忽然笑了笑。

　　他本就長得漂亮，眼眸色澤又異於常人，此刻眉眼一舒，笑得如水中的藍蓮花綻放，帶著一點厲、一點淒。

　　邵君凌不知道怎麼，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詞。

　　恃美行兇。

　　但時隔三年，邵君凌已經不是那個被哥哥親一下就驚慌失措的少年，更不會被酒醒後就可能忘記一切的哥哥為所欲為……因為那樣的哥哥，實在是太混賬了。

　　邵君凌摟緊尹暢，輕而易舉地將人一下反撲鎮壓。

　　一陣頭暈目眩的震盪後，尹暢發現自己和邵君凌的位置已經互換，「你……」他彷彿不敢置信。

　　「我怎麼？」邵君凌惡狠狠地伸手點住尹暢的嘴唇。

　　尹暢想揮開邵君凌的手，卻被邵君凌反扣住手腕壓在枕頭邊，他想掙扎起身，又被邵君凌牢牢地按著無法動彈。

　　尹暢氣喘吁吁道：「你以下犯上。」

　　邵君凌看出哥哥色厲內荏，絲毫不懼，還反問道：「為什麼親我？」

　　尹暢似乎在思考，片刻後才低聲道：「喜歡你啊。」

　　邵君凌呼吸一窒：「有多喜歡？」

　　尹暢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眼中是快溢出來的眷戀和深情：「你能想像得最多的喜歡……」

　　邵君凌心如擂鼓陣陣，腦中如煙花齊放。

　　那是他在寫AI程序時無意間寫進去的詞，也是尹暢撩小凌後聽到過的告白。

　　……

　　但接下來，尹暢又動了動被邵君凌扣住的雙手，皺眉道：「但我不喜歡這樣。」

　　邵君凌悶聲失笑，他鬆開尹暢的手腕，換用兩隻手捧著尹暢的臉，與他鼻尖相抵，反問道：「你也知道這樣不好受？那你三年前還……」

　　話未說完，邵君凌就感覺尹暢反摟住自己，低喃道：「君凌，別離開我……」

　　邵君凌渾身一顫，心中的怨念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既然不想讓我走，為什麼還要把我推開呢？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下眼睛，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下衝動，只是緊緊回抱住對方，低聲安撫尹暢道：「我不走。」

　　聽了這句話，尹暢像是徹底安心了，他慢慢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也不再亂來。

　　邵君凌撫著哥哥的頭髮，直到他的呼吸變得綿長，才捏著他的耳朵柔聲道：「再過十五天，你還敢這麼撩我……就別怪我真的以下犯上……」

　　***

　　次日尹暢是挨著邵君凌醒的，感覺到大腦微微脹痛，人還沒睜眼，一雙手已經撫上了他的太陽穴，輕輕幫他揉了起來。

　　尹暢舒服地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這份專屬的按摩，半晌才遲鈍地出聲：「昨晚……」

　　額頭邊的動作一頓。

　　「……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尹暢微微啟目，星眸迷濛。

　　「……十點左右。」這人……果然又忘得一乾二淨了！

　　尹暢感覺到被子下肌膚乾爽，面上一熱：「以後不用替我擦身。」他說著便拉開弟弟的手，掀被下床。

　　邵君凌瞪著他的背影，莫名又想到了一個詞。

　　拔X無情。

　　不過，他們什麼都沒做，所以現在只能算是「酒後無情」。

　　……

　　尹暢去浴室沖了個澡，裹了浴巾出來換衣服，見邵君凌在給他泡紅茶，試探性地問：「你對爸爸過去那個事……怎麼看？」

　　昨晚回房間後發生的事尹暢確實忘了，但他記得醉酒前在火鍋店和駱川的談話，也記得邵君凌全程旁聽。

　　儘管弟弟沒怎麼參與聊天，但尹暢可不認為他只是個擺設。想到當初自己還拉弟弟一起看過尹東那種電影，尹暢實在不能再忽視弟弟的身心健康。

　　邵君凌反問：「你是想問我對爸爸怎麼看還是想問我同性戀怎麼看？」

　　邵君凌的直白讓尹暢腦中那個一根弦差點繃斷，他故作鎮定道：「都說說。」

　　「爸爸是個好人，他無論曾和誰在一起，我都無條件支持並且贊成，至於同性戀……」邵君凌走向尹暢，把紅茶杯子塞進尹暢手裡，認真道，「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性別不是什麼問題。」

　　尹暢握住杯子的手一顫。

　　「你要去港城找那個人嗎？」邵君凌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尹暢：「等拍完戲吧。」

　　昨晚駱川給了他線索，但尹暢還得繼續拍戲，暫時抽不出身去港城，而且，想到自己要面對的可能是一段悲傷的往事，尹暢內心也有一些抗拒。

　　邵君凌道：「到時候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尹暢愣了愣，邵君凌不知道他是被尹東收養的，說實話，尹暢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一點，因為他本來還能假裝他們有血緣關係，可如果邵君凌知道了，那他們僅有的一點的親情維繫都沒有了……到那時，邵君凌是真的想走就走了。

　　尹暢偏開頭找借口道：「你要回去上學。」

　　「你可以等我放假了，」邵君凌追著他的視線道，「我也想瞭解爸爸的過去。」

　　尹暢啞然：「……到時候再說吧。」

　　吃了陸靈鵑送來的早飯，尹暢就去片場了。

　　接下來幾天和之前一樣，白天尹暢拍戲，邵君凌就呆在房間裡自己學習。每晚有邵君凌陪聊陪睡，尹暢也逐漸學著在戲裡戲外切換不同的狀態。

　　這天和米修拍七步詩那一場戲，尹暢聽「曹植」念完那首詩後，情不自禁地落淚了。下了片場，他和米修彷彿前嫌盡釋一般重新湊在一起聊天說笑。

　　「你演得太好了，」米修回想起尹暢之前看他的眼神還心有餘悸，「感覺每次見到你，我脖子就像是被架了一把刀……」

　　尹暢調侃他道：「別太輕鬆，在我駕崩之前，你脖子上一直架著一把刀。」

　　米修嘴角抽搐：「至少我現在不用擔心你在片場外也對我下黑手。」

　　尹暢：「……片場外？」

　　「哇，你都不知道你之前兩個月有多嚇人嗎？」米修把尹暢入戲時魔怔的樣子添油加醋地一番細說，又道，「我聽導演說你入戲很深，前陣子陸靈鵑還到處求人跟你多聊聊天，但誰敢去啊……」

　　尹暢自己聽得都有些發怔。

　　米修掃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氣色都好多了，你是怎麼調整過來的？最近還失眠嗎？」

　　尹暢搖頭：「邵君凌來了。」

　　被米修這麼一提，尹暢才想到最近每晚都是誰在陪著自己。

　　米修一喜：「你弟來了？他什麼時候來的？」

　　尹暢：「來了大半個月了。」

　　米修愣道：「他不用上學嗎？而且都快一個月了我怎麼都沒見過他？」

　　尹暢：「他放假，來這之後就一直在我房間裡。」

　　米修：「難怪，我說你怎麼這麼快不藥而癒了，不過你也太過分了，就算入戲深，也不能把你弟弟關在房間裡不讓他出來啊，他又不是你養的小媳婦，你還搞個金屋藏嬌……」

　　尹暢一噎：「我沒關他，他自己喜歡宅著。」

　　米修：「哪個大男人喜歡呆在房間一個月啊，我看就是你被曹丕附體！太霸道！他怕跑了被你打斷腿，所以才不敢走出來！」

　　尹暢：「……」

　　好友這一番指控讓尹暢莫名其妙，但仔細一想，如果邵君凌真的因為害怕他不高興所以足不出戶、每天只面對自己一個人……居然還挺爽的是怎麼回事？

　　米修：「得了，晚上叫你弟一起出來吃個飯啊，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尹暢點點頭：「也好，正好他今天過十八歲生日，我回去問問他願不願意請你一起。」

　　米修聞言再次氣結：「今天是他生日？我靠！我不主動說一起吃個飯，你是不是連他生日都不讓他出門？」

　　尹暢嘴上反駁心裡卻有些暗爽：「沒有，我問過他了，是他自己不想出來，我就提前給他訂了蛋糕，在房間裡給他慶祝一下……」

　　「你你你，」米修憋了半天，似乎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居然直接來了一句，「你個變態！」

 

 

第108章 為了陪你

　　各自回房間, 米修換了身便裝, 正打算喜滋滋地去蹭飯, 卻收到了尹暢微信：「大米，抱歉啊，我剛問了君凌, 他說今晚只想跟我一起過，明天我們再單獨請你出來吃飯。」

　　米修：「？？？」

　　賓館十二層，尹暢的房間。

　　剛給米修發完消息的尹暢取了啟瓶器, 一邊開酒一邊問邵君凌：「你跟米修也認識, 難得生日，多個人為你慶祝不好麼？」

　　邵君凌瞟了他一眼：「你生日不也沒叫別人？」

　　尹暢被他一下子堵得沒了話說, 無奈笑道：「生日你最大，隨你。」

　　鮮花美酒已準備就緒, 蛋糕蠟燭也已擺上茶桌——劇組賓館條件不比五星級酒店，房裡連張正經的餐桌都沒有, 只能用茶桌將就。但狹窄的空間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坐在伸開腿都能相互碰到膝蓋的沙發上，倍感溫馨。

　　給邵君凌倒酒時, 尹暢下意識問道：「以前喝過酒嗎？」

　　尹暢自己從十六歲就開始跟著埃文喝酒了, 但和所有雙標的大人一樣，他禁止邵君凌在成年之前碰酒。邵君凌向來聽話，至少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是滴酒不沾的。只是，男孩子到了一定年紀難免會對新鮮事物感到好奇，偶爾犯忌也很正常。想起駱川那天在飯桌上開玩笑說的話, 尹暢也很好奇邵君凌有沒有偷偷背著自己喝過酒。

　　「沒有。」邵君凌道。

　　弟弟的乖巧似乎讓尹暢相當滿意，也同時加深了他對對方的呵護欲：「這酒味道清淡，度數不高，適合第一次接觸酒精的人……嘗嘗。」這瓶干白是尹暢特地為邵君凌挑的，讓朋友提前從海城寄到這裡。

　　高腳玻璃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邵君凌抿了一小口就蹙起了眉頭：「不好喝。」

　　尹暢大笑：「不喜歡就別勉強。」

　　邵君凌還真放下酒杯不再碰了。

　　價值千金的酒，尹暢也不心疼，好像喝酒只是個慶祝弟弟成年的儀式，邵君凌不喝他喝。

　　尹暢靠在沙發上慢慢啜飲，想起米修說的話，又問：「你這幾天一直呆在房間裡會無聊麼？」

　　邵君凌：「還好。」

　　尹暢笑道：「這麼宅可不好，我記得你之前每天還出去跑步的，怎麼上了大學反而懶了？」

　　邵君凌：「我每天都在房間裡做五百個俯臥撐。」

　　尹暢：「……」

　　除了蛋糕和酒，尹暢還讓陸靈鵑訂了些美食。但因為桌子小，沒法一一擺開來吃。邵君凌在袋子裡找了個餐盒，用勺子從每份菜裡挖了點出來，裝在一個空的餐盒裡。

　　「而且，我不出去你會比較安心吧？」邵君凌說。

　　尹暢一愣：「嗯？」

　　邵君凌沒有解釋，他把裝了飯菜的盒子遞給尹暢道：「吃點東西，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尹暢捧著飯盒，還在為邵君凌的上一句話發呆。

　　想把這樣好的弟弟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也隱隱擔心他受到傷害——這確實是他被米修形容為「變態」的想法，可尹暢不明白邵君凌為什麼會知道。

　　抬眼看向盈盈燭光中邵君凌的面龐，當年那個小不點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英俊帥氣的大男孩，不但善解人意，還這樣會照顧人，尹暢心中湧起一股酥麻麻的暖意。

　　他吃了兩口飯，忽然想到什麼，放下餐盒，起身去房間自帶的保險櫃裡取了個巴掌大的絨盒子過來。

　　邵君凌瞥見那個盒子上面印著斯雯琪BG的logo，尹暢打開後，裡面果然是一隻腕表。

　　「我不像你這麼聰明，還會自己編程做什麼AI，我就只能花錢送這種奢侈品了……」尹暢笑著看向他道，「手給我。」

　　邵君凌：「……」

　　尹暢抓著他的手，親自替他戴上，又摩挲著他的腕骨欣賞了一番道：「很好看。」

　　邵君凌仔細瞧了瞧，也有些驚艷。

　　腕表設計並不浮誇，主要是那白金外殼上鑲嵌著一圈碎鑽，表盤是雲母紋的星空藍，正中偏下方刻著『君凌』二字，彰顯著此表的獨一無二。

　　邵君凌記得斯雯琪BG是哥哥接的第一個商業代言，他當年還跟哥哥一起去瑞士參觀過製表廠，嚴苛精細的製作流程給年幼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奢侈表本就價值不菲，他哥送的又是私人訂製款，可見用心。

　　尹暢見邵君凌盯著自己的手腕看，笑問：「喜歡嗎？」

　　邵君凌：「嗯。」

　　尹暢笑得眉眼彎彎：「喜歡就好……成年快樂。」

　　「謝謝哥。」邵君凌無疑是感動的，尹暢給他戴手錶時那專注溫柔的神情，在邵君凌眼裡彷彿是哥哥在給心愛之人戴上定情的戒指……再聯想尹暢醉酒那天深夜對自己說的話，邵君凌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我……」

　　「不用謝我，」尹暢打斷他未出口的話道，「其實還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就等著你成年再說。」

　　邵君凌兩眼一亮，期待地望著尹暢：「嗯？」

　　「你知道爸爸去世的時候留了一大筆遺產吧？當初我不知道他打算收養你，就先轉到了我的名下。後來知道了，我就決定把一半財產分給你，我已經提前讓王律師做了財產分割證明……不過那時候你還小，我沒跟你說，」尹暢看向邵君凌，眼裡滿是欣賞與認可，「但現在你長大了，是時候拿走屬於你的那部分了。等什麼時候有空回海城，我們讓王律師處理一下。」

　　邵君凌眸中的光暗了下去，他垂眼道：「我不要。」

　　尹暢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為什麼不要？」

　　邵君凌的心情無比複雜，感覺前一秒愛人才給他戴上「戒指」，這一刻就要跟他分家了。

　　「為什麼非要分這麼清楚？」邵君凌低著頭問。

　　尹暢：「不是，這本就該是你應得的一部分啊，爸爸知道的話，也會這樣分配……」

　　「然後呢？」邵君凌忽然抬眼，眼眸有些冷，「你是巴不得我成年了，好跟我斷得一乾二淨是吧？」

　　尹暢見邵君凌誤會，這才有些慌，他急著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那麼聰明，我想，這些財產在你手裡也許會變得更有價值。」

　　邵君凌歪了下頭：「那錢放在你手裡你覺得燙手了？」

　　尹暢：「我沒有……」

　　邵君凌點點頭道：「我記得，你八年前就跟我說過。等我成年了，我就得自己為自己負責，跟我有關的事我要自己做決定，如果做錯事，也要自己承擔做錯事的後果。我成年了、獨立了，你把該給我的錢給我，之後就不再對我負責了，是這個意思嗎？」

　　尹暢張口結舌，恍恍惚惚記得似乎是有這麼回事兒，但那是在他知道邵君凌的真實來歷之前，他覺得弟弟是自己的責任，但現在不一樣了啊……而且，他根本沒想到邵君凌會把他當初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還用這種彷彿咄咄逼人的方式反問自己。

　　邵君凌沒有給尹暢辯解的時間，接著道：「既然如此，那好，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做你的弟弟了。」

　　尹暢簡直像被人往身體裡打了一針強效冷凝劑，渾身的血液都降到了冰點：「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當你弟弟了，」邵君凌彷彿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再次看向尹暢時，幽冷的眼中已燃了把火，「我要當你的男朋友。」

　　尹暢：「…………」

　　尹暢又感覺自己被放進了一鍋沸水裡，從外到內地燒了起來，血液由冷到熱的迅速交替讓他感覺渾身的血管都在刺痛：「你、你在胡說什麼！？」

　　「如果你在意血緣關係，我可以告訴你，我根本不是尹叔叔的孩子……」此刻，邵君凌對尹東的稱呼也改了，「我的親生父親是個人渣，我四歲那年，我媽拿刀砍死了他，然後當著我的面抹了脖子。她恨那個男人，所以也連帶著恨我。」

　　說這些話時，邵君凌的表情就像是修羅鬼剎，眼睛都充起血來，但他的語氣卻冷得彷彿能凝結週身的空氣。

　　尹暢顫聲道：「你都……記得？」

　　邵君凌沒有懷疑尹暢知道他的身世：「是，我記得。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知道了會不要我，沒有人喜歡殺人犯的兒子，但現在……」他握緊手，「如果這會成為你拒絕我的障礙，我寧願你先討厭我。」

　　尹暢：「……」

　　邵君凌：「我猜你曾經誤會我是尹叔叔的私生子，其實不是，尹叔叔跟我沒有一點關係，他收養我可能是看我跟他長得像，也可能是他可憐我。我感恩他給了我新的人生，也感謝他讓我遇見了你，但我根本沒有資格分你的錢……」

　　尹暢嘴唇蠕動：「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收養你嗎？」

　　邵君凌反問：「不是為了陪你嗎？」

　　尹暢搖頭，覺得格外痛苦——「為了陪你」，就這四個字，已經成了尹暢心裡最重的包袱。

　　他站了起來，直接告訴邵君凌真相：「他是你親叔叔啊……」

　　邵君凌徹底愣住了：「親叔叔？」

　　尹暢深吸了一口氣，為了不讓邵君凌越走越歪，他不得已將自己知道的內情全告訴了對方，也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酷無情：「聽著，邵君凌，尹東收養你，是因為你是他侄子，他不想看他唯一的血親無依無靠流落在外。我把你接回家，一開始是為了完成爸爸的遺願，但隨著與你的相處，我已經對你有了很深的親情，就算我們不是親兄弟，也是堂兄弟……所謂『陪著我』，是尹東為了讓你接受新的家庭強加給你的責任，可我根本不需要你報恩，你該放下了！」

　　邵君凌怔怔地坐在那裡，像是被自己的哥哥判了死刑。

 

 

第109章 對不起

　　見邵君凌失魂落魄的模樣, 尹暢重新坐下, 放緩語氣：「今天是你生日, 我們不該說這些……如果你真的那麼抗拒接受爸爸的財產，我就先替你存著，什麼時候你想要了, 再跟我說，好不好？」

　　至於邵君凌剛剛衝動說的那句「我要當你的男朋友」，尹暢只當他是一時叛逆之言。會說那種話, 只是因為在近八年的時光裡, 這孩子把所有的關注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也不習慣分開吧……

　　尹暢：「你現在長大了, 又上了大學，學業之餘可以多參加一些社交派對, 不要老往我這裡跑……試著多接觸一點的不同的人，也許哪一天就遇見特別喜歡的。」

　　邵君凌慢慢抬起頭, 雙眼赤紅地望著他。

　　尹暢艱澀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和她們在一起，和跟我在一起, 可能感覺完全不一樣……」

　　說這些話時, 尹暢感覺自己像是拿了把鈍刀在割他們已緊密交纏的靈魂，每所說一句話，就割一下，兩人都痛徹心扉。

　　可他表現得又是那樣決絕，彷彿剜心剔骨也要逼邵君凌跟自己分開。

　　邵君凌張了張嘴, 終於再次開口：「那你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再管我了？」

　　「怎麼會……」尹暢強忍著把邵君凌拉進懷裡緊緊抱住的念頭，柔聲道，「傻瓜，你永遠是我這輩子最親的人。」

　　邵君凌僵冷的心裡彷彿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但想到他們的關係永遠無法更進一步，那一絲火苗又好像是茫茫雪原中燃燒的火柴棒，讓人滿心絕望。

　　永遠是最親的人，這也意味著，他不會是他最愛的人。

　　尹暢那句話沒能讓氣氛緩和，反而讓兩人陷入了更深的尷尬。

　　他們相對而坐，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做什麼，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遠在天涯。

　　整只的生日蛋糕一動沒動地放在那裡，誰都沒胃口再嘗，尹暢歎了口氣道：「早些睡吧。」他明天還要早起拍戲，不可能讓自己繼續低糜下去。

　　邵君凌聽話地點點頭，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些話的刺激，他有些遲鈍，呆坐了片刻才麻木地開始收拾殘桌。

　　尹暢洗漱完便先躺下了，不一會兒，邵君凌也跟著上了床，卻是背對著他躺下。

　　房間裡靜得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尹暢知道邵君凌也睡不著，忍不住低聲道：「對不起，今天應該讓你開心的……」

　　許久沒有回應，尹暢正忐忑著，卻聽邵君凌的聲音從不邊上幽幽響起：「哥，你可以親親我嗎？」

　　平靜的語調，聽起來卻像是大傷元氣般的氣若游絲，又帶著一絲幾不可辨的祈求。

　　尹暢渾身一顫，理智與情感在腦海中交戰，最終還是微微撐起身子，想湊過去親一下邵君凌的額頭。

　　但當尹暢的手撫上邵君凌的臉頰時，卻觸到了一絲潮濕，胸腔瞬間酸澀滿溢，尹暢難受得胃都一寸寸痙攣起來。

　　他緩緩覆上去，一點點吻掉了邵君凌的淚痕，從眼角到雙頰，最後是嘴唇……到底還是心軟，吻住他的時候，尹暢幾乎是在歎息。

　　邵君凌沒有從哥哥精心準備的生日酒中嘗出酒好喝在哪裡，但這一刻，他在對方的口中嘗到了。

　　這是尹暢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吻他，和喝醉時那種惡作劇般的逗弄完全不同，哥哥的親吻是那樣輕柔眷戀，像是這世上最溫柔的情人。

　　邵君凌彷彿在品嚐一泉甘醴，甜美卻苦澀，明知道會醉也不想停下來，就這樣放任自己陷入深淵，然後那些喝進去的酒，又會變成其它液體，從眼睛裡流出來，代謝掉內心的苦惱……

　　彷彿感受到了邵君凌的難過，尹暢此刻也是不安與茫然在內心交替。他做這個決定的初衷是希望弟弟活得更自由、更幸福，可為什麼現在反而覺得像是傷害了對方？

　　尹暢想不通自己哪裡做錯了，只能無意識地將他摟在懷裡，在心裡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早上醒來時，尹暢感覺房間裡似乎有點冷清。

　　摸了摸身側，空蕩蕩的，尹暢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房間裡屬於邵君凌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尹暢心慌地起身找了一圈，接著在床頭櫃上，看見了一張被AI壓住的紙條——

　　「哥，我回學校了。

　　小凌的語音包我已經升級過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要記得吃飯。

　　少喝點酒，你喝醉酒會做奇奇怪怪的事，而且起床後都會忘記，這一點對別人不大好。

　　晚上睡不著，可以跟小凌聊天，也可以讓它念詩給你聽，我錄了一百多首詩存在裡面，希望能幫助你入睡。

　　還有，不要太入戲，這對你而言只是個打發時間的工作，沒必要豁出性命。

　　春節要上課，我就不回來了。

　　弟，邵君凌」

　　尹暢抓著紙條癱坐在床上，昨晚沒掉的眼淚，此刻才漫出眼眶。

　　***

　　邵君凌原本就沒有調時差，昨晚更是徹夜無眠。

　　等尹暢睡著後，他睜開眼睛看著哥哥無暇的面龐，滿腦子就是尹暢衝動對他說的那句「我不需要你報恩」，這句話對他來說不啻於一種驅逐，是哥哥明確表態不再需要自己。

　　邵君凌心裡又痛又怨，他怕自己再呆下去會對尹暢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才留了紙條，倉皇離開。

　　國內的叫車服務很方便，只要出價高，凌晨兩點都有司機來接。邵君凌沒有回淮河公寓，而是直接去了海城國際機場。

　　一路昏昏沉沉，像是丟了三魂六魄。

　　到了機場，買了最近一班回洛杉磯的機票，邵君凌抱著一杯熱咖啡在候機廳裡坐了足足四個小時。

　　這期間，他一直靠著回憶尹暢那個吻來麻痺自己，才沒有陷入絕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臆想過頭，他越回憶，越覺得尹暢對他也分明是不捨的……

　　直到飛機衝上雲霄，他的大腦才重新開始轉動，也虧得他有超強的記憶，只要他想，昨晚發生的事就像是錄像一樣在他腦海裡清晰呈現，一遍遍播放。

　　原來哥哥七年前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世，也知道了他是殺人犯的兒子。可哥哥還是這樣一如既往地待他好，從來沒有用看異類的眼光看過他……所以，儘管尹暢傷了他的心，他仍然會把哥哥擺在最重要的位置，絕不會因此去恨他。

　　哥哥沒有錯，是他想要的太多，求而不得確實痛苦，但誰都沒規定哥哥一定要回應他的感情。

　　可昨晚到現在，邵君凌一直覺得哥哥拒絕自己是因為過不了血緣關係這一關，現在一回想，又感覺有點不大對勁——哥哥當初說他是尹東「唯一的血親」，這是什麼意思？哥哥不是尹叔叔的親生兒子嗎？

　　而且，駱川當初透露了，尹叔叔很可能是同性戀，如果尹叔叔當年沒有跟女人在一起過，那哥哥是哪裡來的？

　　假如哥哥和尹東沒有血緣關係，那他和哥哥不就沒有血緣關係了麼？

　　邵君凌又想到半個月前駱川說起尹叔叔的過去時，哥哥表現得特別緊張……難道哥哥拒絕他的理由和尹叔叔有關？

　　難不成……哥哥愛的是尹叔叔？自己只是個替代品？

　　……

　　邵君凌的臉色簡直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

　　但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邵君凌能確認的只有自己的心，從十五歲那年就明確的，不同於親情的愛。

　　望著窗外九千米的高空，邵君凌心說：哥，就算你把我驅逐到天涯海角，也無法磨滅我對你的感情，如果你不信，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彼時，尹暢正在片場反覆地吃NG。

　　「尹暢，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在尹暢第四遍因為忘詞而被叫停後，導演無奈道，「要不還是休息半小時調整一下？」

　　尹暢穿著戲服走下來，一臉歉疚道：「對不起，耽誤大家了。」

　　導演開玩笑道：「可能前陣子情緒爆發太多，現在耗盡了吧？」

　　尹暢走到休息處坐下，陸靈鵑擔憂地遞上了保溫杯：「你怎麼了？」

　　尹暢搖搖頭，一句話都不想說，也不想喝水，而是抹著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好不容易把一天的戲拍完，尹暢知道自己的表現差強人意，但導演並沒有說他，還讓他好好回去放鬆一下。

　　米修在七步詩那場戲後戲份就不多了，今天他單獨外出去補拍了一場外景，回來跟尹暢會和，還惦記著跟邵君凌吃飯的事：「你弟呢？叫出來一起吃飯。」

　　尹暢：「他走了。」

　　米修氣道：「啥？昨天推今天，今天又說走了，不就一頓飯，不想請我吃也不用這樣玩我吧！」

　　「真走了，」尹暢笑了笑，主動勾住他的肩膀道，「我請你吃……哎對，多叫點人，好久沒跟你們聚了，人多熱鬧。」

　　米修奇怪地看著他，卻沒看出來什麼端倪。

　　時隔數月，尹暢難得邀請大夥兒吃飯，一群年輕演員們都很捧場，不過到了飯桌上，尹暢替大家點了酒，自己卻不喝。

　　米修舉著酒瓶子納悶道：「不喝？你轉性了？」

　　尹暢用手掌擋著杯口道：「最近胃不太好，以茶代酒吧。」

　　眾人也知道他前陣子入戲深，精神狀態不好，都能理解：「沒事沒事，都那麼熟了，隨意就行。」

　　這頓飯吃得還挺盡興的，大家說著片場裡發生的趣事，講著圈子裡的八卦，推杯換盞，言笑晏晏。等十點多散席回去，米修跟著尹暢到了十二層，才叫住他道：「你今天怎麼了？」

　　尹暢： 「什麼怎麼了？」

　　米修一臉嚴肅：「我承認你現在演技是好了，但在我面前就別裝了吧？……跟你弟弟吵架了？」

　　尹暢渾身一僵，米修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

 

 

第110章 說你愛我

　　昨天還春風得意地說要給弟弟過生日, 今天弟弟就走了, 米修用腳趾頭想都猜得到肯定是這對兄弟又鬧了彆扭。

　　「也算不上吵架……」尹暢頹然地往前走。

　　「那是因為什麼？」米修跟在他身後自言自語般道, 「你別告訴我是他捅破窗戶紙跟你告白然後你把他給趕走了。」

　　尹暢頓住腳步震驚地看向他。

　　米修：「？？？」

　　米修：「臥槽！真的？」

　　之前聽尹暢說起過邵君凌對他有超出正常範圍的感情，所以米修也就是隨便一猜，沒想到猜對了。

　　尹暢：「……」

　　兩人像做賊似的一前一後快步走進尹暢房間, 米修才追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說他不要當我弟弟了，要當我的……」尹暢想起昨晚邵君凌那句話，心跳還有點亂, 「要當我男朋友。」

　　「……他還真敢說！」米修嘴角抽了兩下, 「你怎麼拒絕他的？」

　　「我只是告訴了他身世。」尹暢陰鬱道。

　　「身世？什麼身世？」米修納悶。

　　關於邵君凌的背景，尹暢遵守當初對刑警官的承諾, 沒有告訴過除那天在場之外的任何人，自然也不打算告訴米修, 他只是暗示道：「他和尹東有血緣關係。」

　　米修誤以為邵君凌是尹東的私生子，驚得張大嘴巴, 磕磕絆絆道：「啊？你倆還真是……親、親的！？原來、原來……難怪你拒絕……哎，這種事也沒辦法，如果換成我弟對我有那種心思, 我沒打斷他一條腿算好的了！」

　　米修抱起手臂打了個哆嗦, 表達自己碰上這種事時可能引發的惡寒：「不過你既然早知道這一點，為什麼不早點跟他說，好把他這苗頭掐死在搖籃裡，他也不一定會長歪……」

　　尹暢聽得頻頻蹙眉，忍不住打斷他道：「什麼意思, 我怎麼會早知道？」

　　米修吐槽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倆根本不像是兄弟，而像是一對情侶。」

　　尹暢：「？？？」

　　米修解釋：「哪有兄弟連著八年都睡一張床的？過生日還非要兩個人過，不允許別人插一腳。還有你，喝醉酒了非要弟弟接自己回家，要弟弟陪才能入睡，甚至現在拍戲魔怔都得靠你弟才能走出來……哎，我就不說在《超級星生活》第一次認識你倆時見到的了，當時他還小，估計也不懂……」

　　米修不說，尹暢卻想刨根究底：「第一次見我倆時怎麼了？」

　　米修：「你還記得當初我們三個睡一張床麼？那天晚上你弟都快掛你身上去了，男孩子這麼依賴哥哥原本就不正常，關鍵他本身也不是那種黏人的小孩，你看看他對別人態度，再看看他對你的態度……半夜還搶我被子，一大早發現我在看你，還要打我……那分明是對自己所有物的一種保護欲吧？連讓別人看一眼都不肯！」

　　尹暢：「……」原來自己和邵君凌在外人眼裡是這樣的麼！？

　　米修搖頭歎氣：「我原本還以為你們不是親兄弟，那曖昧就曖昧了，反正算不上亂那什麼，可現在……」

　　尹暢終於忍不住辯白道：「你別瞎猜，我跟他確實沒有血緣關係。」

　　米修：「……嗯！？」

　　尹暢沉默片刻，才道：「我是我爸的養子。」

　　米修都沒心思震驚了：「不是，那你為什麼拒絕他？」

　　尹暢低聲道：「小時候，我爸工作很忙，有一段時間我很渴望有個弟弟能陪我。我爸爸決定收養邵君凌時，給他灌輸過『陪伴我』的想法……君凌的童年過得很不幸福，是我爸感化了他，我怕他是為了報恩才一直陪在我身邊。你也知道他有多聰明、多優秀，如果沒有這份負擔，他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尹暢回想起去年無意間從何宏浚和邵君凌對話中偷聽到的弟弟不出國的理由，似乎還能體會到當初內心的震動。

　　在尹暢看來，出國唸書原本是一件小事，他雖然不捨邵君凌離開，但也希望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只不過去幾年，又不是一輩子，可邵君凌居然為了陪他而放棄這個機會，正是這份執念，讓尹暢感到了沉重……

　　「我拒絕他，是想讓他放下這份責任，如果他離不開我，就永遠無法真正的獨立，也無法享受到真正的自由，」尹暢歎了口氣，道，「我想給他的是一個家，而不是束縛，他在外面受了傷，可以隨時回來，等他休息好了，也能隨時離開去外面翱翔……」

　　米修愣了半天，忽然道：「等等，你說的這個點和我剛剛分析的不是一個點啊！」

　　尹暢：「嗯？」

　　米修：「你有沒有問過邵君凌想要什麼？」

　　尹暢有些恍惚：「他……」

　　在尹暢眼裡，現在的邵君凌還是太黏他，甚至有些叛逆。當然，這也跟尹暢自己之前的言行誤導有關，所以他一直在自省自責，想要把一切都糾正過來。

　　米修：「從剛開始，你一直在說你希望他怎麼怎麼，你想要給他什麼什麼，可從頭到尾，邵君凌只表達了一個訴求——他想當你的男朋友，換句話說，他其實是想跟你交往。」

　　尹暢：「……」

　　米修一針見血道：「這跟你希望的和你想給他的並沒有矛盾啊，你做他男朋友也可以給他自由，直接告訴他你的想法，他不會不理解吧？當然，我不知道你對戀人和對弟弟的要求會不會不一樣，如果你覺得弟弟可以放出去浪，戀人必須得關在家裡，得金屋藏嬌，那另當別論。現在的問題是，你能接受和邵君凌以情侶的方式在一起麼？」

　　尹暢眼神閃爍：「我以前……沒往那方面想。」

　　米修：「那你現在得好好想想，如果不能接受，我很贊成你的做法，傷害是不可避免的，但你也不用有什麼負罪感，因為你對他真的已經很無私了。」

　　米修理解尹暢的想法，尹暢對邵君凌的愛已經到達了一種很高的境界，那是不求回報的大愛。大部分普通人根本做不到，就連親生父母對孩子都有一定程度的控制欲，何況那麼疼愛著邵君凌的尹暢，所以尹暢也需要壓制自己的私念，他也承受著分離帶來的巨大痛苦。

　　米修自詡做不到尹暢這樣，所以發自內心地欽佩對方。

　　他又道：「我目前覺得，你是只想把他當弟弟，但很顯然，邵君凌從沒把你當哥哥，從他一滿十八歲就跟你告白這件事就能看出來，這小子估計已經盤算很久了，他做的所有事可能都是有預謀的，包括這個蛋……」米修瞄見床頭櫃上的小凌在持續閃爍，忍不住道，「咦，這玩意兒是一直開著的麼？」

　　尹暢：「嗯，待機狀態。」

　　米修：「待機？你上次說它有備忘功能，該不會是變相地監聽吧？」

　　尹暢：「……」

　　米修驚恐地看看尹暢，又看看AI：「……」操，有這麼個天才弟弟，尹暢還不被吃得死死的！？

　　他哆嗦地說了句「我先走了」就準備落荒而逃，跑到門口不忘回頭朝著裡面大喊了一聲：「邵君凌，我是在幫你啊！」

　　尹暢：「…………」

　　米修走後，尹暢也有點不自在地叫了一聲：「小凌。」

　　機器蛋上出現了「A_A」的表情，但聲音卻已經變了：「哥哥。」是邵君凌的童年音，尹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這個聲音讓尹暢的語調不由自足地放鬆起來。

　　「你……」尹暢頓了頓，「邵君凌能看到雲端的聊天記錄麼？」

　　小凌：「能。」

　　尹暢臉色一黑，道：「你能刪除今天的記錄嗎？」

　　小凌：「如果哥哥不想讓看到，我可以將備忘記錄設置為私密。」

　　尹暢：「還能設置？」

　　小凌：「能。」

　　尹暢糾結道：「那就設置為私密吧。」

　　小凌道：「請說一組數字密碼。」

　　尹暢隨口說了個，兩秒後，小凌道：「已設置成功。」

　　尹暢稍稍鬆了口氣，不再說話。

　　米修剛剛那番話似乎撥開了他眼前的迷霧，讓他混沌的大腦清晰了許多。

　　尹暢躺在床上開始仔細思考那個問題。

　　以前他一直把邵君凌當弟弟，覺得親情就很好，溫馨又長久。可邵君凌在機場外的那個吻以及昨晚那句話，刺激他想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可以有另外一種方式。

　　尹暢也不是沒有心動，只是這一步實在是太難跨出去了，不但是同性，在外人眼裡還是兄弟……他們會面對太多太多的困難。

　　……

　　想著想著，邊上的小凌忽然主動發出了聲音：「哥哥，該睡覺了，要我給你念詩嗎？」

　　尹暢一愣，無意識道：「念吧。」

　　小凌：「泉水總是向河水匯流，河水又匯入海中……世上哪有什麼孤零零？萬物由於自然律……你看高山在吻著碧空，波浪也相互擁抱……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月光在吻著海波，而這又有什麼意義，假如，你不吻我？」

　　尹暢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換一首。」

　　小凌：「我是否真的失去了你，我的戀人，你是否真的一去不回……」

　　尹暢：「不要念了。」

　　小凌：「哥哥，我已經被設置每天晚上十一點自動開機念詩半個小時，強制設定無法更改。」

　　尹暢：「……」

　　小凌：「現在才念了三分鐘，哥哥，要繼續嗎？」

　　尹暢真是被氣笑了：「你都說強制了，我說不要你還能不念？」

　　小凌：「只要哥哥對我說一句口令我就能停下來。」

　　尹暢：「……什麼？」

　　小凌：「說你愛我。」

　　尹暢：「…………」

　　————

　　【小插曲】

　　一周後，邵君凌想尹暢了，打開雲端記錄一看：「？？？」保密？

　　黑著臉開始編密碼破解插件……

　　失算了，自己編的程序還要自己破解，真是蛋疼。

　　————

　　尹暢：我不要這個版本的小凌！我要升級前的！

　　邵君凌：沒得改了！o(￣￣o)

　　————

　　PS.兩首詩，分別是雪萊和歌德的。

 

 

第111章 快樂的週末

　　二月春節, 劇組放假十天, 尹暢回了趟海城。

　　這是八年來邵君凌第一次不與他們一起過年, 家裡有些冷清，連楊娜在廚房忙碌的背影都顯得寂寞起來。

　　她先給尹暢盛了碗奶油蘑菇湯出來：「誒，先喝點湯。」見尹暢這次回來瘦了不少, 楊娜心疼不已。

　　尹暢嘗了一口，覺得味道有些淡了。

　　楊娜坐在他邊上問：「君凌在那邊都還好嗎？你們兄弟倆這麼多年沒分開，一下子分隔兩地, 你肯定很想他吧？那孩子平時是最放不下你的, 你空了多給他打打電話……」

　　可能是年紀大了，楊娜難得有些絮叨, 相同的話說了好幾遍。

　　尹暢耐心地應了幾聲，忽聞到一股刺鼻的焦味, 皺眉道：「廚房裡還有什麼東西在燒嗎？」

　　楊娜跳起來匆匆往廚房裡跑：「啊，我還烤了個雞肉派！」緊接著, 廚房裡就傳來楊娜自責又懊惱的聲音：「哎，我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哎……」

　　尹暢放下調羹, 有些失神地望著楊娜不知何時開始佝僂的背影。

　　他沒什麼胃口, 但為了讓楊娜高興點兒，還是努力吃了不少。

　　飯後，尹暢回房間給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詢問楊娜最近一次做體檢的時間，又從對方口中得知楊娜今年已經六十歲了。

　　「尹先生是發現楊娜的健康出了什麼問題嗎？」對方問。

　　「除了記性有點差, 暫時沒發現什麼問題。」

　　「記憶差……表現在什麼方面？」

　　「她今天做的湯忘了放鹽，還忘了烤箱裡在烤的東西，昨天還把垃圾放在電梯裡忘了拿下去丟……」尹暢重視這個問題不是嫌棄楊娜做不好飯，而是怕以後自己不在家，楊娜的健忘會引發安全問題，「而且，她最近經常喃喃自語，一句話反覆說很多遍，以前她話挺少的。」

　　「喃喃自語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記憶差了，所以通過說話來提醒自己要做的事……這個症狀持續多久了？」

　　「我前天剛從劇組回來，也不知道這個症狀有多久了。」

　　「唔，您這陣子有空再關注一下，等年後我聯繫陸小姐抽空帶她過來做個全方位檢查。」

　　尹暢掛了電話有些恍惚，以前總覺得楊娜身子骨健朗，距離退休的年紀還早。這些年他只關注著邵君凌一點點長大，竟然沒發現楊娜也在一點點老去。

　　因為心事重重，尹暢去書房後，看見邵君凌整理得乾乾淨淨的書桌和書架，想了半天沒想起來自己要進來做什麼。

　　他索性在邵君凌的床上坐下來，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醫生讓他找找楊娜的醫療檢查資料——這些東西都放在書房其中一個專門放資料和檔案的抽屜裡。

　　他無言失笑，感覺自己也可能像楊娜一樣患了健忘症。

　　之後回了臥室，尹暢見微信裡一連串的新消息，一一點開來看。大部分是新年祝福，還有幾個是邀請他出去玩的。

　　尹暢沒心思出去，直接打開朋友圈一拉，看友人們發的新年動態。刷著刷著，他忽見萬年不發朋友圈的邵君凌發了條動態：「Happy weekend~（快樂的週末）」

　　配圖是一張酒吧派對照，上面有男有女，有華人也有老外，邵君凌出現在照片左下方，他斜靠在沙發上，端著一杯雞尾酒，沒有看攝像頭。

　　尹暢眼尖地發現，邵君凌膝蓋上搭著一隻手，手的主人沒有入鏡，但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一位女性。

　　尹暢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他盯著那條動態看了許久，狀態發送時間是四個小時前，洛杉磯的凌晨。

　　……這麼晚還沒睡？通宵出去玩了？

　　邵君凌的作息很規律，以前從來不通宵的。

　　他也說了酒不好喝，可照片裡的他卻在喝酒……

　　邵君凌從十五歲開始不喜歡別人碰他……那個把手搭在他膝蓋上的女生又是誰？

　　……

　　和所有家長窺視到孩子第一次脫離正軌一樣，尹暢腦海裡也充斥著種種擔憂與揣測，但又與正常家長不同，尹暢此刻心裡還泛起了一股不該有的酸意。

　　課餘多參加一些社交派對明明是自己給的建議，可真見到了，他又很不高興。尹暢為自己矛盾的心情感到煩亂，僵著手指給邵君凌點了個贊，就把手機丟在了一邊。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可能是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像個「失獨老人」一樣消沉下去，尹暢又重新打開手機，翻了翻之前邀請自己出去玩的那幾條微信。

　　翻到一條。

　　柏肖知：「在海城不？有空出來一起喝酒唱歌啊。」

　　尹暢回復：「發個定位給我，我來。」

　　這幾年柏肖知和賈司齊發展不錯，如今都已是知名度頗高的明星了。當然，這倆也離不開尹暢的提攜幫助，確實如他們經紀人所說，和尹暢交了朋友不愁資源。一開始他倆也多少存了點利用的心思，可相交多年，他們早已經發自內心地把尹暢當成了兄弟、好友。

　　尹暢驅車到了柏肖知說的KTV，一進門就聽到了一陣歡呼聲。

　　「喔喔喔~~！尹暢來了！」

　　「稀客啊！今天月亮打西邊出來了！」

　　「大明星今天怎麼肯賞臉？平時都請不動你！」

　　尹暢入圈這些年，私生活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與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平時幾乎是不參加這類派對的，所以看到他出現才這麼驚訝。

　　被人簇擁著在中間坐下，尹暢跟邊上的柏肖知聊了幾句，邊上就擠過來一個年輕的姑娘：「尹暢哥。」那姑娘染了一頭金棕色的卷髮，長得靈動又精緻。

　　柏肖知向尹暢介紹：「Alisa，今年優樂那個女團比賽出來的新晉女星，唱歌跳舞都很不錯，今年才十九……」說著朝尹暢挑了下眉，揶揄道，「她很喜歡你哦，好幾次叫我牽線介紹你倆認識。」

　　Alisa聽完柏肖知的話後，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又看向尹暢道：「尹暢哥，我真的特別喜歡你！」

　　尹暢扯了扯唇，三指拎著酒杯與那姑娘手中的杯子輕輕一碰，冰塊在酒杯中晃出清脆的聲響：「你好。」

　　Alisa望著尹暢問：「請問你有女朋友了嗎？」

　　這一個直球把邊上的柏肖知打得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包間裡聽到這句話的其他人卻都開始起哄，紛紛圍觀看熱鬧。

　　尹暢：「沒有。」

　　Alisa眨了兩下眼睛：「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啊？」

　　尹暢笑看了她一眼：「不好說。」

　　這個眼神給了Alisa一點鼓勵，她整個身子都往尹暢的方向貼近了點兒，但與逾越的動作相反，她的表情仍然清純的像是個鄰家姑娘：「那我這樣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尹暢瞥了一眼對方已經蹭到自己身上的手，道：「我不喜歡太主動的。」

　　Alisa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癟癟嘴無辜道：「為什麼？」

　　尹暢莞爾，正想說話，包廂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勁爆的背景樂，有人之前點了首熱舞歌曲。

　　尹暢怕Alisa聽不清，伸手攬住她圓潤的肩膀，把嬌小玲瓏的女生往自己懷裡帶了一下，偏頭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Alisa渾身騰得燒了起來，大腦一片空白。

　　尹暢說完這句話就放開了她，徒留Alisa大腦宕機、面色發紅地呆坐在那裡。

　　聚會結束，柏肖知蹭尹暢家司機開的車回去。

　　「你跟Alisa說了什麼？她今晚一雙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又癡又怨的……」柏肖知笑道。

　　他好像是早知道Alisa沒戲，這些年不止一次幫尹暢牽線搭橋了，尹暢哪一次不是拒絕？

　　只不過今天晚上尹暢拒絕的方式跟以前的彬彬有禮不大一樣，尤其是他攬著Alisa在人家耳邊說話的樣子，有點邪氣，又有點輕佻……本來尹暢的長相氣質就已經讓人無法抗拒，再做這種令人浮想聯翩的動作，就像是故意溜人玩似的。

　　尹暢坐在後座閉目養神：「我跟她說，感情上的事，我更喜歡按照我自己的節奏來。」

　　柏肖知納悶：「呃，可我記得你之前幾次戀愛都是被別人追求的啊。」

　　當年尹暢參加《偶像面對面》時被八過出道之前的感情經歷，所以柏肖知印象深刻。

　　「這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尹暢抬了下眼皮，無奈道，「就是因為被動接受的感情都沒什麼好結果，所以現在不想被動了。」

　　柏肖知失笑：「難怪，但如果是這樣，那你的追求者可都要誤會了，她們還以為你在感情上比較被動，所以一個賽一個更熱情。」

　　尹暢：「……」

　　到家後尹暢脫了大衣，剛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就聽見床頭櫃上傳來小凌的聲音：「哥哥，哥哥，哥哥……」

　　尹暢掛好毛巾走出去一看，奇怪地發現小凌自己變身開機在那裡叫喚，臉部還是個「0_0」的表情。

　　他看了眼時間，都已經凌晨兩點了，這玩意兒怎麼半夜三更還會自己開起來叫「哥哥」？

　　尹暢走過去把它抓起來：「你怎麼了？壞了？」

　　小凌：「哥哥，你回來啦！A_A」

　　尹暢：「……」

　　「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尹暢皺眉道，「不對，你為什麼現在總是能自己開機？邵君凌對你做了什麼？」

　　小凌：「因為今晚我給你念詩的時候你沒有應我，也沒有跟我說晚安，我自動認定你外出了，每隔半個小時都會自動開機確認你有沒有安全到家。」

　　尹暢：「……」

　　小凌：「哥哥今天回家很晚哦，不過沒關係，我還是會念詩給你聽的……」

　　尹暢把小凌放回去道：「好了好了，我愛你，今天我困了，不用念了。」

　　小凌：「不夠。」

　　尹暢：「啊？」

　　小凌：「從十一點開始，我每隔一小時自動啟動開始念詩，到現在已經念了三次，哥哥要說三遍口令才行。」

　　尹暢：「…………」

 

 

第112章 就饞死你

　　第二天早上九點, 尹暢還在床上躺著, 手機響了, 他瞄了眼來電顯示，是姚曼槐。

　　「姚阿姨……」酒後尹暢的嗓音仍有些沙啞，頭腦也漲漲地疼。

　　對面姚曼槐直接來了一句：「你和Alisa是怎麼回事？」

　　尹暢：「Alisa怎麼了？」

　　姚曼槐：「你昨晚和她在一起？有人把你倆摟在一起的照片發了微信朋友圈, 現在已經上微博熱搜了，如果不壓下去很快就會上熱門榜，正好明天是情人節, 你是想被白蹭一波熱度還是想公開戀情？」

　　尹暢醒了大半, 頭疼地揉著眉心道：「我跟她昨晚才認識，前後加起來沒說超過十句話。」

　　他邊說邊打開微博掃了一眼, 嘖了一聲，都說了他不喜歡被人掌控節奏, 還玩這種把戲？

　　姚曼槐問：「那要我給你公關掉麼？」

　　尹暢：「不用。」

　　姚曼槐也沒問什麼，照片拍得很糊, 能明顯見到尹暢身邊還有別人，除了湊在耳邊說話這個細節有點曖昧，其實沒什麼太過分的舉動。

　　尹暢返回微信, 編輯了一條消息, 勾選了十來個關係好的熟人群發：「今晚九點開情人節單身party，我做東，來的應一聲。」

　　一聽尹暢要辦派對，朋友們哪有不賞臉的，個個熱情響應, 只有米修發來一串問號。

　　尹暢問他：「你來嗎？」

　　米修發語音過來：「單身派對？你想脫單？那你弟怎麼辦？」

　　尹暢：「你這話說的……怎麼，我還非得跟那小子談戀愛了是不是？」

　　米修：「你想清楚了？」

　　尹暢沒有回復，米修又來了一句：「我建議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否則你弟弟知道了……」

　　這種被威脅的感覺讓尹暢分外不爽：「知道又怎麼了？他能把我怎麼樣？」

　　尹暢平時性格很溫和，即便骨子裡有些霸道也很少外露，米修難得見他這副被惹毛的架勢，無奈地順著他道：「行行行，你高興就好。」

　　派對地點選在其中一個友人空置的別墅內，當晚來了近三十個人，大都是圈內有頭有臉的人物，Alisa那種剛出道的小明星自然不在尹暢的邀請範圍之內。

　　派對有個特殊規則，就是到場的男女明星各自抽籤組成臨時情侶，晚上一起活動。大夥兒湊在一起，有的組團玩德州撲克，有的喝酒玩骰子說真心話，氣氛熱烈。

　　尹暢和幾個朋友玩桌上足球，輸的那人得讓同組的女伴接受懲罰，懲罰不是喝酒就是唱歌。今晚和尹暢扮演情侶的是圈內的一線小花趙菲菲，尹暢帶著她大殺四方，沒讓她喝一滴酒唱一次歌，氣得對面那組的另一個女伴一會兒說自己的男伴不給力，一會兒又怨尹暢不憐香惜玉。

　　尹暢笑道：「沒辦法，誰讓趙菲菲現在是我女朋友，我自然得護著她。」

　　邊說邊又眼疾手快地進了一球，全場歡呼，都不知道該感慨尹暢太強還是該起哄他太撩。

　　派對中途趙菲菲去洗手間補妝，沒跟尹暢打招呼，出來時卻見尹暢雙手插兜地靠在牆邊等自己，不由一愣。

　　「你也太『敬業』了吧。」她眸中浮起了一絲暖意，「對我這麼好，不怕我真的愛上你？」

　　「那麼容易心動的話，」尹暢笑著伸手把她一絲散落的鬢髮捋到耳後，「你的人設不就崩了。」

　　趙菲菲在圈內素有高冷女神之稱，出道十年也是緋聞甚少。

　　「碰上你這樣的情場殺手，我崩人設不是很正常？」她勾嘴笑道。

　　「情場殺手？」尹暢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榮譽」。

　　趙菲菲望著他說：「如果你發自內心對一個人好，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拒絕，而且絕對會中你的毒，真的。」

　　尹暢鬆開搭在她肩上的手，笑道：「謝謝提醒，那我該收著點了。」

　　趙菲菲：「……」

　　這天尹暢又是凌晨時分醉醺醺地回到家，他莫名有些心虛地瞄了一眼床頭上的小凌。

　　昨晚被小凌這麼一搞，他估計今天又得說好幾遍「我愛你」了，不過，尹暢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不就是個沒有感情的AI麼，現在讓他說十遍「我愛你」他也沒什麼心理障礙。

　　只是，等他洗漱完上了床，小凌還沒什麼動靜。

　　就像是沒等到第二隻靴子落下的老人，小凌不主動說兩句話，尹暢反而不習慣了。

　　「小凌，」尹暢叫了它一聲，它仍然沒有反應，「……小凌？」

　　尹暢奇怪地撐起身子，正想檢查一下這東西是不是沒電了，就見小凌維持著沒有變形的蛋姿態道：「你的機器人已自閉。」

　　尹暢一臉懵逼：「自閉？你還會自閉？」

　　小凌：「小凌心情不好，當然會自閉。」

　　尹暢：「……」

　　尹暢：「你只是個AI，你怎麼會心情不好？」

　　小凌：「人的心情就像正弦函數，有波峰也有低谷，我是AI，雖然沒有本能的情感機智，但會模擬人的心情曲線，你嘴上說愛我，實際上卻冷落我，連著兩天凌晨才回家，我心情不好不是很正常嗎？」

　　尹暢聽著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好氣又好笑：「那……對不起？」

　　小凌：「你這個愛情的騙子，我已經被你傷透了心。」

　　尹暢：「……」

　　尹暢故意道：「那你慢慢自閉吧，我先睡了。」

　　小凌：「慢著。」然後開始變身

　　尹暢輕哼了一聲，暗暗好笑，心說一個AI還敢鬧彆扭。

　　小凌變完身，一本正經道：「哥哥，你今天還沒聽我念詩，我開始了哦——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在我的心靈裡，還沒有完全消亡，但願它不會再去打擾你，我也不想再讓你難過悲傷……」

　　尹暢立即拿枕頭蒙住了自己的臉，蒙了兩秒還聽見邵君凌平靜無波的少年音從空隙裡傳進來，他一臉崩潰道：「說吧，你想怎樣。」

　　小凌：「用三種語言說你愛我。」

　　尹暢拿手掌摀住自己的眼睛道：「Je t'aime. Ich liebe dich.I love you.」

　　小凌：「好吧，我就不計前嫌地原諒你一次吧，希望哥哥以後能早點回家。」

　　尹暢：「…………」

　　情人節當天，微博上除了部分秀恩愛的明星，鋪天蓋地全是尹暢開單身派對的娛樂新聞，不少當天去參加派對的人都發了微博。

　　吃瓜群眾昨日還在八卦尹暢和Alisa的曖昧關係，今天看了一圈，照片裡哪有Alisa的影子？

　　趙菲菲還發了條微博，說很高興能和尹暢當一晚上的情侶，還表示派對結束後尹暢還把自己送回家才走，誇他紳士又溫柔。

　　眾人一看趙菲菲坦蕩的姿態，再對比Alisa那種什麼都不明說的蹭熱度的行為，當即明白尹暢無心跟Alisa炒緋聞。

　　由於昨晚玩得太晚，尹暢情人節當日反而哪裡都沒去。

　　楊娜白天燒菜又錯放了調料，味道很怪，她自己也嘗出來了，急著表示要重新給尹暢做。

　　尹暢制止道：「別忙了，將就吃點吧，沒事。」

　　見楊娜內疚失落的模樣，尹暢又笑道：「楊娜，一會兒你教我做飯吧。」

　　楊娜不明就裡地看向他，尹暢解釋道：「反正這兩天我閒著也沒事，你教我做飯，以後有空，我做給你吃。」

　　楊娜的眼眶一下子濕了，她何嘗聽不出尹暢是在安慰她？

　　「小暢，我知道我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也是時候退休了……你趕緊找個新人吧，趁我頭腦還有點清楚，我替你把人教好。」楊娜懇切道。

　　「楊娜，你才六十歲，離退休還早著呢。我給你約了醫生，過兩天先去做做檢查。」尹暢抽了張紙巾給她，柔聲安慰了她一會兒，又開玩笑道，「我是真的想學做飯，你不會是不肯教我吧？」

　　可能是擔心楊娜哪天身體就吃不消了，尹暢一時也不想找別的人來接替，所以這兩天楊娜做飯的時候，他經常抱著手臂在邊上圍觀，莫名對烹飪產生了一點興趣。

　　楊娜被尹暢哄得破涕而笑：「教，你想學，我一身本事都教給你。」

　　下午，尹暢讓楊娜看著，全程自己動手準備晚餐。

　　他本身會烘培，學這類東西很容易上手，楊娜只需在一邊提點兩句，他就明白了。

　　切配、混面、處理食材……尹暢全身心地沉浸在這種工作中，竟不知時間流逝。最後看著一道道美味出鍋，尹暢頗有成就感道：「還挺簡單的嘛。」

　　「是你聰明，」楊娜笑得合不攏嘴，「你從小就這樣，學什麼會什麼。」

　　「……是麼？」可能是這幾年身邊有個比他更聰明的天才弟弟，尹暢總覺得自己被襯托得像個笨蛋，都好久沒有人這樣誇他了。

　　楊娜一邊布菜，一邊低頭笑道：「但越是什麼都能輕易學會的人，也越不容易迷失方向。」

　　尹暢正拿著手機拍攝自己的勞動成果，聽楊娜不經意間吐露的生活哲言，微微有些失神。

　　楊娜坐下後又感慨了一句：「哎，如果君凌在就好了，就我們兩個吃，肯定吃不完。」

　　尹暢點開微信道：「沒事，我發朋友圈請他吃。」

　　楊娜：「發朋友圈是什麼？」

　　尹暢抬抬眉毛：「就是發照片給他看。」

　　楊娜笑著搖頭：「那還不如不發，光看不能吃，他還不被你給饞死？」

　　尹暢想想也是，正要作罷，驚見邵君凌不久前又發了條動態——「異國逢故友。」

　　附圖是他與一個貌美姑娘的合照，尹暢定睛一看……竟是秦靜山的妹妹秦惜風！？

　　……秦惜風好像也是在美國？

　　時隔八年，照片中的秦惜風已是個十六歲的大姑娘，和她姐姐一樣出落得亭亭玉立，蒲柳身姿、膚白勝雪，妥妥一個美人。

　　尹暢看不出照片攝於什麼地方，大概是洛杉磯的某個景點，只見秦惜風柔柔地依在邵君凌身邊，兩人對著鏡頭比V，看上去般配的不得了。

　　尹暢怔了半晌，面色逐漸陰沉，他瞇和眼睛快速湊了個美食九宮格，惡狠狠道：「就饞死他！」

　　————

　　【小插曲】

　　邵君凌：本以為哥哥離了他不行，沒想現在浪得飛起？

　　……氣成河豚魚！

　　給我！等著！

　　————

　　PS.小凌今天念的詩來自普希金。

 

 

第113章 Siya

　　尹暢那條微博收穫了無數個贊, 底下一排流口水的表情和恭維的話, 唯獨沒有邵君凌的留言。

　　楊娜吃得不多, 尹暢也被氣得沒胃口，一桌菜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餵了垃圾桶。

　　直到返回劇組的前一天, 尹暢才看到了邵君凌給他點的贊，還在那條狀態下回了一句「餓了」。

　　只是看到這兩個字，尹暢就心軟得恨不得打個飛滴把自己做的美食送到邵君凌跟前去。他這才意識到, 自己的心神無時無刻被邵君凌牽動著, 而那些牽動他的事情又是極其平常的小事。

　　比如酒吧那張照片，年輕人們一起聚會, 勾肩搭背很正常；邵君凌和秦惜風的合照，也很可能就是單純的「他鄉遇故知」；邵君凌沒及時給他點贊, 也許是太忙了，等今日才看見……

　　尹暢輕歎了口氣, 徹底放棄了針對邵君凌的幼稚行為。

　　二月底的一天晚上，尹暢在劇組接到家庭醫生的電話，楊娜的健康檢查報告出來了。

　　那天正好下雨, 冬春交際的雨寒得刺骨, 尹暢穿著寬大的羽絨服立在賓館門口，聽醫生匯報完病情，平靜道：「那就安排住院治療吧。」

　　掛了電話，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盯著入口雨棚下的水簾看了很久。

　　「尹暢哥，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門外匆匆跑回來一個年輕的演員, 看見尹暢忍不住駐足打招呼。

　　尹暢朝他笑笑，見他手裡拿著煙，禮貌地問：「能借支煙麼？」

　　「哎呀，說什麼借，送你一根啦。」那人大方地抽出一根煙遞過去，還給他點了火，他看尹暢似乎有心事，揮揮手先走了。

　　尹暢吸了口煙，腦海裡又浮現起尹東早年獨自在外一根接一根抽煙的場景。

　　透過雨幕看向漆黑的天空，他在心裡默默地問：爸爸，失去摯愛後，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他不過是與邵君凌兩地分隔，都快要寂寞得受不了了。

　　擇日，尹暢遣陸靈鵑先去港城幫自己打聽一個人的去向。

　　那人名叫阿隆，是尹東當年打過工的那間酒吧的老闆——這是駱川透露給他的信息，據說此人對尹東早年在港城的生活及情感狀況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二三十年過去了，那間酒吧早已不在，駱川也不知道阿隆是否還在港城。他還提供了另外幾人的信息，那些人都是當初曾在那間酒吧工作過打工仔或是常去喝酒的顧客，對尹東也多少有點瞭解。

　　相隔數年，要找這些人如同大海撈針，陸靈鵑一去就是大半個月，帶回來的線索卻相當有限。

　　那個叫阿隆的老闆早在二十年前移民去了新西蘭，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陸靈鵑怎麼都聯繫不上。不過她輾轉找到了一個叫Kaser的調酒師，這人曾在那間酒吧工作，酒吧關閉後，Kaser帶著幾個小夥計出來自立門戶。

　　Kaser比尹東年長幾歲，如今年逾五十的他自然不會再當調酒師，而是港城好幾家酒廊背後的老闆。

　　陸靈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約他見了個面，但Kaser說起尹東的往事，語氣裡帶著一絲嫌惡憤慨之情，印證了駱川當初說的「不受人待見」。

　　Kaser說，尹東交往過的那個男朋友是個上流階層的少爺，名字好像是叫什麼Siya，搞藝術的，會畫畫，還會彈鋼琴，人長得也俊美非凡，比電視裡頭那些明星都好看。

　　但別看Siya是個大少爺，其實比誰都髒。Kaser說他跟尹東在一起就是玩玩的，除了尹東，那男人背後還跟很多人亂搞——這句「亂搞」還是尹東親口跟Kaser說的，因為尹東和Siya吵過很多次，每次吵架後尹東都一副要跟Siya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一次Kaser隨口問了一句，尹東黑著臉吐槽說自己男朋友腳踏兩條船。

　　但叫Kaser恨鐵不成鋼的也是這一點——無論他們吵得有多凶，最後總會和好。

　　有次不知又因為什麼事情吵了，尹東氣得幾天都沒回家，凌晨酒吧打烊後，他就自己在店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次日Kaser來上班，看見尹東這副死樣，問他是不是又跟Siya吵架了。

　　尹東說已經分了，還說這次是徹底分了。

　　——「我再跟他在一起，這輩子不得好死。」他當時這樣說。

　　可那天晚上，Siya就找來了，他看見尹東，不住地哀求說「原諒我」，尹東叫他走，他也不走。店裡的員工顧客都看熱鬧，尹東無奈地把Siya拉去後街，Kaser跟過去看了一眼，就看見Siya給尹東下跪，哭著求他別離開自己。

　　Kaser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見他們後來又相擁在一起，接吻、哭泣。

　　直到今日，Kaser都不能理解那兩人之間那種相互折磨又理不清的感情……

　　尹東回來後，Kaser問他：「又和好了？你自己說再在一起就不得好死的哦。」

　　尹東垂著眼睛，無力又認命地說：「我這輩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吧。」

　　那天晚上Siya一直呆在酒吧等尹東下班，他彷徨無措地縮在角落，目不轉睛的望著尹東，哪像什麼大少爺，倒像是一隻犯了錯的喪家之犬，生怕被主人遺棄。

　　「阿東人好，心又軟，他是被Siya纏上的，都說紅顏禍水，男人長成那樣也是禍水。」Kaser說。

　　後來Siya生病了，尹東還辭了工作去照顧他，慢慢與所有人都斷了聯繫。知道這些事的人都看不起尹東，覺得他一個男人活成那樣特別沒出息。

　　「你看，那個禍水一死，阿東就走運了，所以這可能是他的劫數，阿東度過這個劫，就成了人人追捧的大明星。」Kaser說。

　　陸靈鵑提到尹東的兒子尹暢時，Kaser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同情地說了一句：「兒子？你要見過Siya，就知道那人到底是誰的兒子……真是冤孽，難怪不得好死。」

　　這話陸靈鵑怕刺激到尹暢，沒有轉述。

　　「目前我查到的就這麼多了，我之前也給阿隆發了份郵件，但郵箱地址是很早之前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回復……」陸靈鵑道。

　　尹暢大腦鈍鈍地疼，他用雙手捂著臉低聲道：「沒事，不要查了，就這樣吧。」

　　有些話，陸靈鵑不說，尹暢自己就猜得出來——會畫畫，會彈鋼琴，這些細節都和那套別墅裡的線索對上了號。

　　很顯然，Siya就是曾在那套房子裡居住過的人，也是父親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

　　而且，Kaser說到Siya的長相時還提了一句：那人是個混血兒。

　　想到自己異於常人的眼眸色澤和外貌特徵，又聯繫Kaser對Siya的描述，如果Siya真的曾背著尹東亂來，自己很可能是Siya背叛愛情的產物。

　　只是尹暢沒料到，他的親生父親在外人眼中竟是這樣不堪的存在……

　　尹東當年又是以怎麼樣的心情把他留在身邊，撫養他長大的呢？

　　四月春暖，尹暢總算結束了長達八個月的拍攝，返回海城，姚曼槐給他放三個月的假讓他調整狀態。

　　楊娜在醫院裡做了一次化療，尹暢回海城後本打算把她接回家住，楊娜死活不願意，說自己是生病之人，回去住會把病氣傳給尹暢。

　　尹暢也不強求，在醫院給她請了個護工，隔三岔五地去看看她。

　　三月那次健康檢查，楊娜被查出了淋巴惡性腫瘤和阿茲海默症前兆。淋巴癌發現得早，還有通過化療治癒的可能性，但阿茲海默卻只能通過保健藥物減緩，沒有特殊治療方案。也就是說，即便楊娜能活下來，她也會漸漸忘記所有的人和事，變成癡呆患者。

　　休息的幾個月，尹暢閒著沒事，天天在家自己下廚做飯。

　　他下載了不少做飯做菜的視頻，從中國傳統的水餃、手□面到西式的濃湯、披薩，什麼新鮮學什麼。因為一個人吃不了多少，尹暢還經常讓陸靈鵑過來把他做的東西打包去分給新星娛樂的員工吃。

　　尹暢是個在乎細節的人，以前學烘培時他就特別喜歡調色、裱花這種工序，現在做飯也不例外，食材的種類、色彩的搭配、餐盤的選擇對他來說都是藝術。

　　每次做完拍照發個朋友圈，擺盤是一天比一天好看，照片拍得也是一天比一天誘人。

　　連著兩個月的轟炸後，尹暢的朋友們都按捺不住了。

　　「哥們，我減肥呢，你這一天天的是想饞死我啊！」

　　「有本事發微博啊，只發朋友圈禍害我們算什麼英雄好漢！」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屏幕裡的美食卻嘗不到……」

　　「尹暢，我們這邊剛好有個美食綜藝，要不要考慮一下啊？」

　　……

　　連米修都發私信問他：「小老弟，你這是打算轉行當美食主播了麼？」

　　看到「轉行」這兩個字，尹暢居然有些心動。

　　他感覺自己還真的挺喜歡做飯的，這種喜歡跟演戲那種喜歡不一樣。演戲是因為每一次的劇本不同、角色不同，讓尹暢覺得不無聊，但他對做飯的喜歡是單純享受做飯本身的過程。

　　就算做出黑暗料理也沒有關係，因為每一次擺弄各種食材就像是在做很有趣的實驗。

　　以前他還以為只有吃貨才喜歡做飯，可輪到自己，他覺得沒有人吃也不要緊，別人認不認可並不妨礙他對下廚的熱情。

　　尹暢回復米修：「不想當美食主播。」

　　米修：「……那你成天做飯發朋友圈幹什麼？」

　　尹暢：「想吃嗎？晚上來我家，我做給你吃。」

　　米修：「……」

　　————

　　【小插曲】

　　陸靈鵑：我以為我是個經紀人，沒想到是個送外賣的？

　　而且我的老闆好好的明星不當居然天天在家做飯？

　　懷疑人生.jpg

 

 

第114章 無慾無求

　　米修不像尹暢這麼閒, 他在拍完戲後沒休息幾天就立即投入了下一份工作, 難得才抽出一個晚上過來嘗尹暢的手藝。

　　「你就這樣天天在家宅著做飯？假期誒, 怎麼也不出去玩啊？」米修道。

　　尹暢成年之前就常常一個人出去旅遊，後來當了明星，去各國各地拍攝工作更是家常便飯, 什麼A國時裝周、B國時尚秀，八年下來，他都已經有點厭煩出門了。

　　「年輕的時候去過的地方太多, 年紀大了反而不想走了。」他開玩笑道。

　　「年紀大？」比尹暢還年長三歲的米修忍不住道, 「小老弟，你才二十六啊！說自己年紀大, 你讓我這個在三十邊緣苟活的人情何以堪！」

　　「你可以永遠假裝自己十八歲。」尹暢把一小碗湯放在米修跟前。

　　「這什麼？」米修盯著眼前的湯問，「沒見你在朋友圈發過啊。」

　　「蛤蜊土豆湯, 第一次做。」尹暢返回廚房。

　　「靠，第一次做？原來你叫我來是把我當小白鼠的！」米修道。

　　尹暢握著一把尖頭切肉刀, 似笑非笑地轉身看他：「不然呢？」

　　「行行行，你是大廚你說了算，」米修被他拿著刀的囂張模樣滅了氣焰, 拿起勺子小聲嘀咕, 「你知道我是做了多大的犧牲來吃這頓飯的嗎？我一個月後要去舞台王者當導師，有個開場舞要露腹肌的，我已經打算連吃一個月低卡路里的健康餐，但為你破了例了這一次……唔！這湯真好喝！……嘶啊……還有嗎！？」

　　尹暢笑道：「這只是個開胃湯，你悠著點, 主食還沒上呢。」

　　很快第二道菜就上了桌，煎鴨胸肉配橙子肉。

　　「哇！我要拍照曬微博！」米修拍完照嘗了一口，驚道，「你太牛了，第一次做怎麼能做的這麼好吃的？」

　　「有這麼誇張麼？」尹暢輕笑了一聲，被人這樣盛讚，他心裡也很高興，慢悠悠地解釋道：「之前看視頻教程學著煎過鵝肝，感覺這道菜做法差不多，好吃有一大半原因是食材新鮮……」

　　米修：「您別謙虛了！我就不會做！」

　　尹暢：「我原本也以為做飯很麻煩，加上家裡一直有保姆，所以這麼多年都沒自己動過手。其實用心學一下，常用的也就炒、蒸、烤、煎、煮，入門了就好。」

　　米修問道：「你家保姆現在怎麼樣了？」

　　「剛做了一次化療，現在在醫院住著，頭髮都掉光了。」說到這個，尹暢心情就有些低落，不想多提，趕緊轉移了話題。

　　第三道菜是主食海鮮飯，尹暢做完後就洗了手過來跟米修一起吃，兩人邊吃邊聊。

　　米修感慨道：「你這手藝，再多學幾道菜就能出去開店了，考不考慮開個私家餐館？」

　　尹暢：「不考慮。」

　　米修：「你不是說你喜歡做飯麼？」

　　尹暢：「開餐館是商業行為，我喜歡做飯又不是為了去賺錢……」

　　米修：「操！我差點忘了，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腦回路跟我等凡人不同！」

　　尹暢：「？」

　　米修用勺子指了指自己：「像我這種小時候受過窮的，總會想著讓喜好變現，而且永遠不嫌錢多！」他又指了指尹暢，「而這樣的觀念，你打出生就沒有，所以你這人總給我感覺沒什麼衝勁，換句話說，有點無慾無求……」他低下頭道：「以前我還想勸勸你，但現在我都懶得勸了，可能你是真的不適合當明星。」

　　尹暢：「那你覺得我適合幹什麼？」

　　米修笑道：「幹啥都不適合，你這人就該閒著……不對，」他歪著頭想了想，笑得邪氣了點兒，「你適合伺候人。」

　　尹暢：「？？？」

　　米修不懷好意地看著尹暢：「你做飯又好吃，長得又好看，還見多識廣、幽默風趣，如果每天一回家就看到飯在桌上、你在床上……哇，想想都要爽上天好嗎？難怪你弟弟處心積慮……是我我都想把你娶回家。」

　　尹暢斜眼看著他。

　　米修：「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就隨便說說，就你這大爺似的性格，又不是誰想要就能得到的，還是得看你自己意願嘛，你要不願意誰還能強迫你咋的？」

　　尹暢瞇起眼睛，「呵呵」陰笑：「那你晚上要留下來過夜麼？我好好『伺候伺候』你，明天還可以做早飯給你吃。」

　　米修大驚失色：「哥你放過我吧！」

　　晚上米修走後，尹暢收拾了廚房，洗了澡，百無聊賴地躺在臥室裡和AI聊天：「小凌，米修說我有點無慾無求，你覺得呢？」

　　小凌：「我不覺得。」

　　尹暢：「為什麼？」

　　小凌：「古人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愛就是一種欲——哥哥，你愛我嗎？」

　　尹暢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愛。」

　　小凌：「既然愛，哥哥怎麼會無慾無求？除非你愛我是假的。」

　　尹暢失笑：「……你怎麼這麼機智呢？」

　　小凌：「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製造出來的！A_A」

　　尹暢：「……」

　　尹暢枕著腦袋發了會兒呆，主動要求道：「給我念會兒詩吧。」

　　小凌：「好的，哥哥。『沒有人可以拿走任何東西，遙遠的距離也讓我感到甜蜜，我的吻可以穿越數百公里，然後吻到你的唇上……』」

　　靜靜地聽著伴了他數月的聲音，尹暢閉上眼睛，慢慢地沉入夢鄉。

　　是啊，都是肉眼凡胎，哪有什麼無慾無求。

　　六月初，楊娜的狀態稍稍好轉，醫生也表示可以出院，尹暢便接她回來小住。

　　「君凌快放假了吧？」楊娜一回家就問。

　　「快了。」美國那邊的暑假也和國內差不多。

　　「他放假回來麼？」

　　「……我不知道。」

　　「你怎麼不問問他？」楊娜總覺得兄弟倆這陣子關係不大正常。雖然邵君凌出國了，但以尹暢以往對他的關注程度，她還以為兄弟倆每天都得打電話。

　　「最近他可能要忙期末考試吧，先不打擾他了。」尹暢有自己的顧慮，自從年前兩人不歡而散後，他們其實很久很有正常聯繫了。楊娜的病，他現在還瞞著邵君凌，如果現在問，邵君凌說不定會以為發什麼重要的事。

　　楊娜聽了尹暢這麼說，忽然間明白了。

　　「小暢，陪我說會兒話吧。」楊娜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床側，看尹暢坐下後，問道，「你想弟弟嗎？」

　　尹暢蹙了下眉頭，視線有些飄：「嗯。」

　　「想就跟他說呀，你這孩子，」楊娜抓著他的手，歎氣道，「以前對你爸也這樣。明明很想念，但知道他工作忙，寧願自己忍著也不會主動打一個電話。」

　　尹暢笑道：「我沒事的。」

　　「怎麼沒事？」這孩子在感情上格外被動，越是深愛，越怕自己的存在成為對方的負擔，楊娜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你爸爸他當年總是離開你去別處，其實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啊，尹暢苦笑，他已經知道了。

　　楊娜一臉哀傷地望著他：「你小時候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媽媽是誰嗎？其實我知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尹暢心裡一個咯登，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楊娜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幽幽道：「這些事說來話長……你爸爸他愛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那個人叫申揚，是申家第六個少爺……」

　　申揚……Siya……是同一個人。

　　楊娜：「申家家道中落，申揚原本是個閒養的少爺，除了會畫點畫，身無長處，他跟尹東在一起時生活困窘，後來被你媽媽看上，一直受你媽媽接濟過日子。」

　　尹暢愣道：「我媽媽？」

　　楊娜：「你的媽媽是袁士金的三姨太何毓芙，申揚跟尹先生交往時，也同時是何毓芙的情人，你是他們二人的私生子。」

　　尹暢當即想起多年前自己被港媒圍堵時聽到過的那個名字：「我媽媽……她還活著？」

　　楊娜點點頭，艱難道：「太太是背著袁士金生下你的，所以她不能認你，而我原本是她身邊的人，是她讓我來照顧你的……」

　　尹暢如遭雷劈般瞪著楊娜，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

　　——————

　　【小插曲】

　　第二天，尹暢：「晚上還來吃飯嗎？」

　　米修：「昨天我回去後多做了三十組卷腹！再來我腹肌要沒了！」

　　晚上沒忍住，還是來了。

　　第三天，尹暢：「想來隨時來，提前打招呼。」[附圖：美食]

　　米修：「不來了！再來我是狗！」

　　過了幾天，米修：汪汪汪汪……

　　一個月後，米修的腦殘粉們：「我們米終於不那麼瘦了！肚子上也有肉肉了！好可愛！」

　　————————

　　小凌今天念的詩：

　　《沒有人能夠拿走任何東西》by茨維塔耶娃

　　沒有人能夠拿走任何東西——

　　遙遠的距離也讓我感到甜蜜，

　　我的吻可以穿越數百公里，

　　然後吻到你的唇上……

　　我知道：我們的天賦並不相等。

　　我的聲音第一次這麼平靜。

　　我那拙劣的詩歌，在你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我為你的初次遠行而祈禱，

　　「飛吧，我年輕的雄鷹！」

　　你大睜著眼睛，忍受著刺眼的太陽——

　　我的目光是否讓你感到沉重？

　　可再沒有人會如此溫柔深情地目送你，

　　穿越數百里的距離，

　　我的吻落在你的唇上。

 

 

第115章 不要藏著

　　楊娜：「你出生後, 太太就給了我一筆錢, 讓我抱著你去找申少爺。申少爺見了你嚇壞了, 尹先生也很震驚，他不知道申揚背著他和太太有了孩子。他們當著我的面吵了一架，尹先生氣走了, 申少爺也很痛苦地讓我走，我不知道怎麼辦，就先抱著你去別的地方。過了一陣子, 他們大概是又和好了, 一起來找我，說既然何毓芙不要這個孩子, 那就他們來養。於是，我就帶著你跟他們一起生活。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理解他們, 還為太太委屈，我的工錢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太太出的, 你之前問起過港城寧靜路那套別墅，也是太太為了安頓你和申少爺買的，我不明白, 怎麼申少爺還要跟男人在一起……後來隨著與他們相處, 我才知道，他們兩人是真心相愛……」

　　尹暢想不通，申揚能在與父親交往的過程中再與別人勾三搭四，怎麼算得上是真心相愛？如果這樣也算是真心相愛，那愛情未免太過廉價。

　　他只看到尹東對愛人的深情, 卻沒看到申揚對尹東的真誠。

　　如果他是尹東，自己的戀人這樣水性楊花，他死都不會跟對方在一起。

　　楊娜道：「申少爺從來沒有喜歡過太太，他和太太在一起，可能只是為了錢。他小時候過慣了好日子，受不得窮，在他的觀念裡，身體也是自身的一部分資本，如果換來的錢可以讓他和尹先生過上更好的生活，他就願意去換。在你出生之前，尹先生已經因此和他吵過很多次，可直到有了你，他才徹底改掉過去那些毛病。」

　　尹暢閉了下眼睛，盡量平靜道：「可我的出生並不受他們的歡迎。」

　　「小暢，別這樣想，」楊娜用力抓著尹暢的手，給予安慰，「除了一開始難以接受你的存在之外，你的兩個父親都很愛你，尤其是尹先生。」

　　「……爸爸？」尹暢以為尹東會對自己避之不及。

　　楊娜：「雖然你不是他親生的，但尹先生比申少爺更喜歡小孩，何況你小時候長得那樣可愛，誰見了不喜歡？在我看來，反倒是你親生父親有些怕你。」

　　尹暢：「怕我？」

　　楊娜：「我猜可能是怕表現得太喜歡你，會惹你爸爸不高興。畢竟那是他和別人的小孩，所以他總是束手束腳的，只敢在你爸爸不在的時候，悄悄看看你，摸摸你。」

　　尹暢冷聲道：「那是因為他心虛……」

　　楊娜哀聲歎息：「原諒他吧，他已經拿命去贖罪了。」

　　尹暢一怔：「什麼意思？」

　　楊娜：「我帶著你跟他們生活的頭一年，尹先生對申少爺很嚴厲，他們經常冷戰。而且，申少爺一直覺得對不起你爸爸，也覺得你的出現是一個錯誤……」

　　尹暢想起自己在那套別墅裡發現的小藥瓶，張了張嘴：「他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楊娜：「你怎麼知道？是，他得了抑鬱症，我們開始對這個病缺乏認識，直到他有自殺傾向，才發現他已經是重度抑鬱了。其實那時候，尹先生已經原諒他了，可他一直沒放過自己……有一次尹東外出購物，我帶你去醫院打疫苗，他反鎖了門，一個人在家吞了一瓶安眠藥，就這麼走了。尹先生之後一生都在後悔他當時對申少爺太苛刻，申少爺的生母是個葡萄牙籍的舞女，他也是個私生子，那樣的成長環境，注定他的觀念與尹先生不同。他努力為愛人改變，最後觀念轉過來了，卻無法原諒自己曾經的行為，才會走上輕生的道路……」

　　尹暢面色發白，人坐著那裡，卻像是要倒了一般搖搖欲墜。

　　楊娜：「申少爺去世後，你爸爸把自己關在家裡整整一個月，後來是因為你發高燒，我一人忙不過來，等第二天你都燒暈過去了我們才急忙送你去醫院。一到醫院，醫生就罵了你爸爸一句，說再晚去一點，孩子可能小命不保。他抱著你大哭了一場，從醫院回來後就問我，能不能把你留給他。」

　　尹暢：「爸爸主動問的？」

　　楊娜點頭：「他原本以為申揚一死，我會把孩子帶走。我問他，為什麼想留下你，你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說，但你是他愛人的孩子，就等同於是他的兒子。我又問他，你還這麼年輕，以後愛上別的女人，或是有了新的家庭，這孩子怎麼辦。他說，他這輩子不會再愛別的人，也不會跟任何人結婚。」

　　聽到這裡，尹暢已是淚眼模糊。

　　一輩子不結婚，不再愛別的人……尹東真的做到了。

　　楊娜繼續道：「我是被尹先生感動，才決定留下來，太太不能認你，如果尹先生也不要你了，你不但會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我跟著尹先生之前，曾在太太身邊照顧了六年，知道她什麼脾性，不是我講她壞話，她遠沒有你爸爸待你好，我雖然是受她委託來照顧你，可我受雇尹先生近二十年，照顧了你二十六年，我也早已把你們當成了我的親人。對現在的你我來講，何毓芙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申先生去世後，我去找過太太，太太那時已經有了新歡，對我態度也不冷不熱。說實在話，她的錢也是靠男人給的，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我更願意讓你跟著尹先生。尹先生後來只去求太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關係收養你做他的兒子，他給你起的名字，就是取申揚名字裡的兩邊，跟他姓。後來他做了明星，賺到了錢，就讓我把之前太太給的錢全去還掉，還買下了寧靜路那套別墅，這樣才算是徹底和太太斷了聯繫。」

　　尹暢哽道：「可他收養了我，卻並沒有一直陪著我，他還是介意我是申揚和何毓芙生的吧？」

　　楊娜顫著手撫上尹暢的臉頰，一邊替他擦拭眼淚，一邊撫摸著他的面龐：「小暢啊，你是真不知道你跟你親生父親長得有多像，申揚的死對你爸爸來講就是一塊心病，他看見你就要想起自己的愛人……你還記不記得，你十四歲那年長個子，他拍了半年戲回來，一看見你就傻眼了。那天晚上，他在外面抽了一晚上煙，進門時眼睛都是紅的，他不斷跟我說，『太像了』……有時候你做事，他都要悄悄的、癡癡地注視你，他看見你會覺得難過，是因為他想念你死去的親生父親啊。」

　　尹暢啞口無言，難怪尹東不讓他學鋼琴，難怪有時候他感覺尹東抗拒跟他親密接觸……

　　他總是懷疑尹東沒有那樣愛自己，卻根本想不到，觸景生情、觸景生情，原來自己才是最觸動尹東生情的那個存在。

　　楊娜：「小暢，別怪我以前瞞著你，這些秘密，我原本想帶到墳墓裡去，因為我答應過尹先生絕不告訴你，他說，你心思敏感，知道這些事毫無益處，只會覺得傷心。可我食言了，因為楊娜老了、病了，以後可能沒法再照顧你了，我怕再不說，哪天我就會把這些事忘掉了，再也沒機會說了。」

　　尹暢淚濕於睫，低聲道：「不怪你，謝謝你告訴我。」

　　楊娜：「小暢，楊娜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結過婚，關於情情愛愛，懂得可能也不多。但楊娜一直在看，看著尹先生和申少爺，也看著你和君凌……」

　　尹暢渾身一僵，傻傻地望著楊娜。

　　楊娜沒有挑明什麼，而是用那雙彷彿看破了一切的眼睛望著尹暢，悲憫又慈愛道：「如果你想他，不要藏著、躲著，更不要委屈自己……你要相信，能得到你感情的人，肯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116章 我也想你

　　與楊娜聊完那天夜裡, 尹暢做了一晚上的夢。

　　他夢見了申揚和尹東, 夢裡的申揚是自己的模樣, 尹東是邵君凌的模樣。他在空中俯視著他們，看他們的喜怒哀樂，看他們的生離死別, 看他各自的慘淡結局。

　　幾次因為揪心而夢迴驚醒，又被夢魘輕而易舉地俘獲沉淪。

　　次日醒來，尹暢渾身乏力、心跳如鼓, 彷彿歷經劫難又重活於世, 不禁感歎自己來之不易的人生。

　　他抓著手機，點開邵君凌的微信對話框, 只見兩人的上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二月的春節，邵君凌給他發了句新年問候, 他也邵君凌回了一句新春快樂，還發了個壓歲紅包。

　　邵君凌沒有領紅包, 他為此氣悶，便沒再主動給對方發過消息。

　　一轉眼，又一季就過去了。

　　親愛的弟弟, 我真的很想你……

　　-「君凌, 最近好嗎？」

　　-「哥哥想你了。」

　　-「暑假回來嗎？」

　　尹暢鼓起勇氣一口氣發了三句話，可發出去沒幾秒，他又心慌地撤回了前兩句。

　　尹暢把手機覆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邵君凌的感情變得這麼彆扭……

　　就在這時, 手機震動了兩下，尹暢嚇得趕緊抓起來看，邵君凌回復了。

　　-「我也想你。」

　　-「回來。」

　　尹暢面上一臊……

　　放下手機，他尷尬地用手捂著發熱的臉：天哪，自己是怎麼回事，這麼簡單的兩句話，他就被撩得面紅耳赤、心臟亂跳……以後怎麼辦？他們的關係真的回不去了麼？

　　等過了半天，尹暢才平復心情，推測著邵君凌那邊該深夜了，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這次果然隔了很久才有回音。

　　邵君凌：「你想讓我什麼時候回去？」

　　尹暢：「……」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想讓你今天回來你就能回來不成？

　　尹暢心裡吐槽，面上卻笑吟吟的：「隨你，訂好機票告訴我一聲就成。」

　　結果當晚尹暢就收到了邵君凌的訂票信息，時間是七天後的週末。

　　……這麼快？

　　尹暢仔細掃了一眼，問道：「怎麼訂的是經濟艙？」

　　邵君凌：「何宏浚跟我一起。」

　　尹暢想起來，去年邵君凌和何宏浚結伴去洛杉磯時，兩人買的也是經濟艙，何家的家境可能還沒有好到每次出行都讓孩子坐頭等艙或商務艙的地步。但尹暢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想到邵君凌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就覺得心疼，所以上一次他讓陸靈鵑聯繫航空公司悄悄給他倆一起升了個艙。

　　尹暢把邵君凌的機票信息轉發給了陸靈鵑，這次也想如法炮製。但沒過一會兒，陸靈鵑就回復他道：「尹暢，我給航空公司打電話了，查了一下，那邊說這個航班目前沒有查到何宏浚的訂票信息，而且這趟飛機是週末，距離起飛時間比較近，只剩下經濟艙了。」

　　尹暢一怔，對陸靈鵑道：「你等等。」

　　他翻出了邵君凌在德音高中部的導師的微信，從對方那兒要到了何宏浚的微信聯繫方式，添加對方為好友。

　　何宏浚很快通過了尹暢的好友申請，還頗有些誠惶誠恐：「尹暢大哥好！」

　　尹暢：「你好。」

　　何宏浚：「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尹暢：「我聽君凌說，一周後你跟他一起回國，我原本打算幫你們升個艙，不過你是不是還沒來得及訂票？」

　　何宏浚：「啊？我沒打算一周後回國啊！」

　　尹暢：「……」

　　何宏浚腦子轉得很快，又發了幾句話來：「哦！他是跟我說過回國的事，我忘了，對不起啊，我一會兒再跟他確認一下時間……不過升艙就算了，上次已經讓大哥破費了，還沒謝您呢！」

　　何宏浚後面這段話圓得很漂亮，但前面那句「沒打算回國」還是洩露了真相，讓尹暢看出了端倪。

　　尹暢也不生氣，何宏浚作為邵君凌的朋友，肯定是幫著他的，但尹暢想知道邵君凌為什麼騙自己。

　　他心平氣和地問：「你們什麼時候考試？」

　　何宏浚：「就這周，四門大考兩篇論文，最近快累成狗了！」

　　尹暢：「最後一門考試什麼時候？」

　　何宏浚：「就是下週末。」

　　尹暢：「好好複習，考試加油。」

　　何宏浚：「謝謝大哥！」

　　尹暢笑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想他，他就訂了最快能回來的機票，原來自己一句話就能對邵君凌有這樣大的影響力……他也不知道，這樣的影響力值不值得讓人高興。

　　***

　　L大學生公寓。

　　何宏浚頂著兩隻黑眼圈衝進了邵君凌的房間：「邵君凌你想死啊！我這一個月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估計週末考完試就要昏過去了！你特麼還想讓我那天半夜跟你一起回國？」

　　邵君凌：「……」

　　邵君凌：「你怎麼知道我一周後要回國？」

　　何宏浚揚起手機憤慨道：「你哥哥加我微信了！問我怎麼沒訂機票！」

　　邵君凌臉一黑：「他加你微信了？」

　　何宏浚打開手機給他看聊天記錄：「你自己看！還好我腦子轉得快！替你圓過去了！還不快謝謝我！」

　　邵君凌不知看到什麼，臉更黑了：「不許你叫他大哥！」把手機還給何宏浚時，他的面色簡直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何宏浚：「？？？」那你他媽讓我叫什麼？

　　邵君凌話音剛落，自己桌上的手機也連著震動了幾下。

　　何宏浚注意到好友向來鎮定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也跟著緊張道：「怎麼了？你哥找你了？」

　　邵君凌拿起手機掃了一眼，朝何宏浚晃了晃，他剛收到了兩條航空公司的短信，一條通知他之前那個機票被取消，第二條是新的機票信息，比他自己訂得推遲了三天，還改成了頭等艙。

　　「還說圓過去，我哥給我改簽了。」邵君凌嗤笑了一聲。

　　「這能怪我嗎？你又沒有提前跟我串供！」何宏浚抱頭叫屈。

　　緊接著，邵君凌又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尹暢：「安心考試，不用著急趕回來，我七月份都在家，到時去機場接你。」

　　「算了，」邵君凌低聲道，「考完休息兩天也好。」

　　何宏浚咂摸了一下，不由有些羨慕：「你哥真寵你，你不該騙他的。」

　　「你是沒見過他狠心的時候……」邵君凌的語氣有一瞬的黯然，面色卻顯見地溫柔起來，「對我狠，對他自己更狠。」

　　何宏浚聽著邵君凌說著這些瓊瑤劇般得台詞，有些發愣，那小子平時對人對事總是冷靜淡漠，好像沒有什麼能讓他真正放在心上，唯獨牽扯到他哥，他就會、就會……

　　何宏浚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非要說的話，可能是多了些情緒，有了相較平時更鮮明的喜怒哀樂，變得更生動……但這樣的邵君凌，也讓他感覺特別不邵君凌！

　　「你還不回去複習？」邵君凌冷淡的語調打斷了何宏浚的沉思。

　　「啊，走了！」何宏浚回過神來，正要回自己房間，又被邵君凌叫住了。

　　「等一下，」邵君凌看著他叮囑道，「我哥不找你，不許你跟他主動說話。」

　　「……」何宏浚傻了兩秒，臉騰地紅了，「你你你當誰都跟你一樣……你這個戀兄的變態！」

　　「你沒跟他深入接觸過，不知道我哥這人有多大魅力……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邵君凌揮揮手敢何宏浚走。

　　何宏浚氣得渾身顫抖，出門時嘴裡還反反覆覆念叨著：「美色誤人、美色誤人……氣煞我也！」

　　尹暢在家開始數著邵君凌回國的日子。

　　十天很快，但又好像格外漫長。

　　他們這幾天經常聊天，雖然聊得不多，但加起來已經比之前半年說的都多。而且，尹暢已經在努力克制自己回復消息的頻率，怕打擾邵君凌複習。

　　邵君凌回來那天，尹暢一早上起床洗澡、吹頭髮、刮鬍子，還特地挑了一件嶄新的暗紋提花黑襯衫穿。

　　從臥室出來時，碰上要去他房間打掃的李阿姨——楊娜身體虛弱，家裡最近請了個四十來歲的鐘點工，今天邵君凌回來，楊娜特地叫她過來收拾房間。

　　李阿姨看見尹暢，立即紅著臉低下頭，不敢看他。

　　尹暢也愣了一下，至今還不習慣家裡有新的人存在。

　　楊娜見狀走過來，笑著說了句：「我看著呢，你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尹暢的臥室，楊娜吩咐李阿姨把櫃子裡的被子拿出來。

　　「不是毯子，拿稍厚一點的那條……」

　　「夏天蓋這麼厚的被子不熱嗎？」

　　「他們喜歡開冷氣蓋被子，呵呵……誒，等等，都放這兒就好，他倆睡一塊兒的。」

　　「……哦。」

　　尹暢站在門口聽了兩句，心裡有些納悶，明明是很尋常的對話，以前他也確實是和邵君凌一起睡的，怎麼現在聽起來……感覺這麼讓人羞恥？

　　提前十分鐘到了機場，尹暢在地下停車庫一邊刷航班動態一邊等邵君凌。

　　飛機沒有延誤，但邵君凌出來需要時間，尹暢等了快一個小時兩人才匯合。

　　邵君凌放好行李箱坐進副駕座，叫了聲「哥」，尹暢瞥了他一眼，發現這小子好像又成熟了一點，感覺褪去稚氣，像個男人了。

　　尹暢收回視線，慶幸自己現在戴了墨鏡，沒讓邵君凌看出他的心慌意亂。

　　一推操縱桿，踩下油門，尹暢驅車返程。

　　「餓嗎？」他故作平靜地問。

　　「還好，飛機上吃了好幾餐。」邵君凌道。

　　「哦……」尹暢不知道說什麼，覺得有些尷尬。

　　邵君凌沉默了兩秒，欣賞夠了哥哥侷促不安的樣子，才道：「不過，我很想吃你做的飯。」

　　尹暢控制不住地扯開了嘴角：「好，回去給你做。」

　　————

　　【小插曲】

　　邵君凌感覺到手機震動，拿起來一看，咦？哥哥來消息了！

　　興沖沖點開：第一句發了什麼？撤回這麼快都沒看見！

　　……他想我了……

　　（！！！！！！）

　　又撤回！？靠！你對我的想念只有五秒？？？

　　算了，難得他誠實一次，給他留點面子吧。

　　（摸下巴）要不回頭還是編個微信防撤回的外掛程序吧，以免錯過什麼好話。

 

【弟弟變成了男朋友！】

第117章 別再說了

　　路上, 尹暢又問了幾句邵君凌在國外的生活, 衣食住行、學業社交, 邵君凌一一回答。

　　尹暢很滿意——他的弟弟在世界上最高學府之一受良好的教育，不愁吃穿用度，身邊全是同樣卓越且充滿智慧的年輕人, 偶爾回來，仍然愛戴他、依賴他，而他, 也會盡己所能地為弟弟提供最好的生活——他想要的也不過如此。

　　「春節的時候, 你和秦惜風見面了？」尹暢最終還是沒能繞過這個問題。

　　「嗯，她在朋友圈看到我在洛杉磯上學, 就飛過來約我見了個面。」邵君凌言簡意賅。

　　「那小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她在紐約念高中，明年考大學, 想申請加州藝術學院。」

　　尹暢知道加州藝術學院在舊金山，離洛杉磯很近, 小姑娘如果真去了那裡，今後跟邵君凌的交集恐怕會越來越頻繁。

　　「你們一直有聯繫？」他問。

　　「以前不多。」

　　「……」那說明最近比較多。

　　尹暢把好不容易被楊娜激出來的感情輕輕壓了回去，他想, 如果邵君凌已經放下,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自己這些心思見光。

　　和秦惜風在一起，邵君凌會擁有更寬闊的世界和更完滿的人生。

　　他會有一個知名導演做岳父，一個曾是國際名模的岳母，還會有一個完美的姐姐——秦靜山在參加完《超級星生活》後，從伯克利音樂學院的藝術與媒體管理專業畢業, 如今活躍於海外時尚與藝術界，是個集美貌和才華於一身的女強人。前年尹暢才與她在B國時尚周見過面，當時的秦靜山是以設計師的身份出現的——到時候，邵君凌會和秦惜風生一個漂亮的小孩，也可能是好幾個小孩，這些孩子有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還有自己……自己肯定會非常地疼愛他們……

　　短短半分鐘，尹暢已經替邵君凌腦補完了下半輩子，並認定那樣的邵君凌會比跟自己在一起好不知多少。

　　邵君凌低頭看手機，餘光卻打量著尹暢，見他哥這幅表情，在心裡歎了口氣，主動解釋道：「她跟我聯繫主要是詢問我申請大學相關的事。」

　　尹暢點點頭：「你是男生，在感情方面，應該要主動一些。」

　　邵君凌：「……」

　　尹暢不計前嫌、諄諄教誨：「像秦惜風這樣的姑娘，多得是人給她獻慇勤，她找你幫忙，其實是給你機會，你要是也覺得她不錯，就別辜負她一番……」

　　「哥！你明知道……」邵君凌忽然出聲，又欲言而止，他煩躁地把手機往副駕台一丟，發出重重的聲響。

　　尹暢被嚇了一跳……明知道什麼？邵君凌沒說出口的那句話像是小貓爪兒似的在他心裡輕輕地撓啊撓，把他壓下去的那點感情又撓了出來。

　　兩人之後都沒再說話，邵君凌彷彿覺得這樣尷尬的安靜比剛剛那種虛與委蛇更好。

　　到了淮河公寓，尹暢停車上樓，這時邵君凌的情緒已經緩和許多，好像剛剛那一瞬間的憤怒只是尹暢的錯覺。

　　楊娜早在客廳等著了，見到邵君凌就激動地迎上來：「回來了，累了吧？」

　　邵君凌見到楊娜本該是高興的，可當他發現楊娜頭上戴著帽子，又身形消瘦，跟他走之前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當即放下行李箱，緊張道：「楊娜，你怎麼了？」

　　他很少這樣感情外露，楊娜感動得眼眶一紅，故作堅強道：「我沒事，你餓了麼？要先吃飯還是休息？」

　　「我去做點吃的。」尹暢不忍看邵君凌的臉色，放下車鑰匙就往廚房走。

　　「你跟我說，怎麼回事？」邵君凌皺著眉頭把楊娜拉到客廳。

　　楊娜無奈，只能把自己的病情如實相告，她說得很輕鬆，還反過來安慰邵君凌：「不要難過，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我年紀大了總要生病的。」

　　邵君凌雖然素來少言寡語，但他不是沒心沒肺，對這個照顧了自己八年的保姆亦有不淺的感情，他心疼地抱了抱對方：「楊娜……」

　　「哎，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麼大了，」楊娜被他像個小鳥似的攏在懷裡，眼淚又湧了上來。生了病的人總是比平時更加敏感，她低聲對邵君凌道，「以後楊娜可能沒福氣照顧你們了，你長大了，就要多照顧你哥，也要多理解他，他什麼事都喜歡自己一個人扛著，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其實是他。」

　　「我知道。」邵君凌閉上眼睛，去年去片場探班時，看他哥燒成那樣也不給自己打一個電話，他就知道了……

　　尹暢燒完菜出來，楊娜已經回房間休息去了，邵君凌獨自坐在沙發上，表情似乎有些沮喪，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來吃飯吧。」尹暢招呼他。

　　邵君凌起身過去，掃了眼桌上的菜，都是他以前喜歡吃的。

　　他悶聲不吭地坐下吃了兩口，抬頭看向尹暢，問道：「你年初就知道了吧？」

　　尹暢：「什麼？」

　　邵君凌：「楊娜生病。」

　　尹暢：「嗯……」

　　難怪尹暢那時候開始學做飯了，桌上這些菜，口味和楊娜做的很像，如果尹暢不說，他可能都分辨不出來。邵君凌望著尹暢，痛苦又糾結地問：「為什麼那時候不告訴我？」

　　尹暢：「你那時要學習，告訴你會讓你分心。」

　　邵君凌：「學習學習，學習有那麼重要嗎？如果我在學習，是不是哪天你要死了都不會讓我知道？」

　　「你怎麼……」尹暢皺起眉頭，本想叱責邵君凌口不擇言，但見對方雙眼赤紅，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莫名心虛地偏開視線，低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這些事我一個人能搞定，你回來也做不了什麼。」

　　邵君凌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會永遠只是個小孩！」

　　尹暢：「……」

　　楊娜聽到邵君凌的聲音，心慌地走了出來：「怎麼了？君凌，你不能對你哥這種態度，有話好好說……」

　　「楊娜你回去休息，這事你別管！」邵君凌壓著心中的怒意說了一句，站起來看著尹暢道，「我今天必須要弄個明白。」

　　楊娜難得見邵君凌這副陰鷙狠絕的氣勢，還真被他嚇得退了回去，不敢再言。

　　尹暢見狀，臉色也有點發青：「邵君凌，你坐下，好好吃飯，不要太過分。」

　　他們時隔半年才剛見面，難得一個月的相處，尹暢不想跟他吵架，何況還當著楊娜的面。

　　可邵君凌像是沒有聽見，瞪著尹暢繼續道：「哥，你永遠都在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以前是為了尹叔叔，後來是為了姚阿姨，現在你要為了成全我犧牲你自己嗎？可你有沒有問過我，你給我的我想不想要？」

　　尹暢被邵君凌這句話問得一時啞然，立在客臥門口的楊娜聽到這句話也不禁動容。

　　她沒看錯，那孩子比自己更懂尹暢。

　　客廳裡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又傳來邵君凌的聲音：「哥，我喜歡你，從第一次在福利院見到你就喜歡你，但以前我只是把你當哥哥那樣喜歡。隨著長大，我才發現我對你的喜歡變得不那麼純粹了，我想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想分擔你的壓力和困難，我拚命學習，努力長大，只是為了趕上你的步伐，盡快參與你的人生！我喜歡你，喜歡到根本不想離開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他哀怨又決絕地望著尹暢，像是在參與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局。

　　尹暢所有的怒氣與不耐都被邵君凌這番赤誠的告白撲滅了，他紅了眼睛：「你……」

　　「你也喜歡我吧？」邵君凌忽然反問，「如果不喜歡，為什麼你會主動親我？為什麼要讓我別離開你？」

　　尹暢嚇得渾身一震：「什麼時候？」

　　邵君凌：「十五歲，你參加完《一念之差》慶功宴那天晚上，還有去年十二月在片場，你和駱川聊天完那天晚上。」

　　尹暢慌道：「我、我怎麼不知道？」

　　邵君凌彎下腰扶住尹暢的肩膀，直視著他道：「對，你忘了，因為那兩次你都喝醉酒了，對我做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但現在的你是清醒的，回答我，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那些事尹暢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他的大腦混亂一片，像是無法再進行思考，只能用那句反覆給自己洗腦的話來回答對方：「你、你是我弟弟。」

　　邵君凌被氣得呼吸一窒，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用栽培愛人的方式栽培我，現在卻希望我只做個弟弟！你讓我怎麼做得到！？」

　　尹暢瞠目結舌：「你、我……」

　　邵君凌知道尹暢在震驚什麼，直接道：「你和米修那天晚上說的話，我都看到了。沒錯，你設置了保密，但你別忘了那東西是誰設計的，我想看到記錄輕而易舉。我承認這樣做有點卑鄙，但你要是能對我坦白，我也用不著耍這些手段！」

　　尹暢傻傻望著邵君凌，看著他羽翼瀟瀟，正與自己宣戰，可自己卻被逼得丟盔棄甲，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邵君凌捏緊他的肩膀，眼中又浮起一絲痛楚：「你明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麼要拒絕我？」

　　尹暢喃喃：「你從十歲起就跟我在一起，從來沒有跟別人接觸過，而且你又把那個承諾看得那樣重……如果你混淆了，哪天發現你對我的喜歡和對別人的喜歡不一樣，怎麼辦……」

　　邵君凌嗤笑了一聲，打斷他道：「哥，你當我是傻瓜嗎？我是正常發育的，青春期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沒有那方面需求？如果連這些都分不清，我還做什麼人？你記不記得我十四歲那年，有一天晚上做綺夢，你調侃我夢見了哪家小姑娘，那時我不敢說，但現在我說給你聽，你敢不敢聽？」

　　尹暢視線躲閃。

　　邵君凌一手鬆開尹暢的肩膀，改捏住他的下巴，逼他跟自己對視：「是你。從我十四歲發育開始，每次做那種事，我想的都是你，沒有別人，只要想像你的臉，我就能得到滿足。當初我們看尹叔叔電影時看到的那種場景，已經在我腦海裡上演過無數回了，只不過主角是我和你……」

　　「住嘴你……」尹暢滿臉通紅，眸中裡也浮起了水光，他被逼得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哀求道，「別再說了！」

　　尹暢扣住邵君凌的手腕，想把對方拉開，卻反被邵君凌抓住了手，十指相扣地控制住了。

　　「哥，小時候你教我要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想要說什麼就直接說。現在輪到我勸你，你能不能對我、對你自己都誠實一點？」邵君凌逼近一步，掌著尹暢的後腦勺問，「你愛不愛我？」

　　「……愛。」被小凌調教了無數次的尹暢已經對這句話有了本能反應，但這也是他最誠實的回答。

　　尹暢像是被掀了蟹蓋一樣，被迫向邵君凌袒露柔軟的真心，但這摧枯拉朽的逼迫把他也徹底打垮了，把他搞崩潰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又氣又不甘心。

　　邵君凌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強者的倨傲，只有如釋重負的無奈以及對尹暢滿滿的深情。

　　他輕聲歎了一口氣，壓著對方的腦袋吻上去。

　　尹暢沒有躲，或者說他根本無處可躲，他哆嗦著嘴唇，終於接受了這份熾熱到幾乎要將自己吞沒的感情。

　　濡濕的唇上混著淚水，苦澀中帶著甘甜，和生日那晚的吻是相似的味道。

　　不同的是此刻心跳的速度，砰砰地，快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第118章 兩個要求

　　唇上混著淚水, 苦澀中帶著甘甜, 和生日那晚的吻是相似的味道。

　　不同的是此刻心跳的速度, 砰砰地，快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稍稍分開，邵君凌用拇指拭去尹暢眼角的淚痕, 抵著他的額頭道：「我也愛你……以後別再把我推開了。」

　　尹暢的大腦還是如漿糊一般，對邵君凌的言語攻勢無力抵抗。他不知道霸道和可憐這兩種矛盾的特質怎麼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而他又怎麼能拒絕得了這樣的邵君凌呢？

　　緊繃的身子卻慢慢放鬆下來，尹暢投降一般反摟住邵君凌的肩膀, 低聲歎息。

　　他沒有說一句話,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回答對方。

　　邵君凌眸中這才湧現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欣喜，他擁住尹暢, 正要再說兩句話，忽然想到什麼, 警覺地轉頭看向客臥的方向。

　　尹暢無力道：「別看了，楊娜早進去了……」

　　邵君凌：「……」

　　在邵君凌說那通告白的時候, 楊娜就心神領會地退回臥室，還無聲地掩上了門，否則尹暢哪會任這混小子胡作非為？但也正是楊娜過分的善解人意, 讓尹暢在面對邵君凌的逼問時有種被公開處刑的羞惱感。

　　這帳他且記著, 等以後再慢慢算……

　　「哥……」邵君凌又依戀地蹭了蹭尹暢，好像討到了什麼便宜。

　　「你飯還吃麼？菜都要涼了。」尹暢推了推他。

　　「吃。」邵君凌見好就收地退了回去，分開時還不忘捏捏尹暢的手。

　　被對方碰過的地方都在灼灼發熱，尹暢起身想走，邵君凌緊張地問：「你去哪兒？」

　　尹暢斜了他一眼, 徑直走進臥室。

　　他得冷靜一下，再在邵君凌身邊呆著，他感覺自己都快燒起來了。洗了把冷水臉，尹暢坐在床邊回想邵君凌剛剛對他說的話、做的事，心潮一陣陣起伏。

　　原來那小子這麼早就對他情根深種了……

　　但他當年醉酒後到底做了什麼讓邵君凌產生了誤會？十五歲的邵君凌還是個孩子啊……如果自己只是讓對方別離開，尹暢可以理解，他確實是捨不得邵君凌走的，但要說其它逾矩的行為，尹暢根本想不通，自己真的有這麼禽獸嗎？

　　而且，說到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邵君凌心動，最早只能追溯到去年暑假，邵君凌走之前親他那次，再然後是邵君凌生日時那個吻……

　　那小子怎麼就篤定他也喜歡他？

　　如果他對邵君凌不是那種喜歡，他們這麼一來豈不是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但至少，那些話解除了尹暢的顧慮，讓他明白了這關係無法再逆轉，於是不再壓抑，任憑感情在心裡不斷發酵。

　　正坐著出神，身後傳來了邵君凌進門的聲響。

　　尹暢一怔，還沒來得及調整情緒，邵君凌就從他背後擁了上來，像狼狗似地聞了聞尹暢的耳鬢：「哥，我吃好了。」

　　「……」這傢伙……

　　尹暢躲閃著抓住他的手臂：「你……給我規矩點。」

　　「你在想什麼？」邵君凌把下巴擱在尹暢肩上，話一說開，他就像是徹底放開了束縛，只想和尹暢時刻膩在一起，「在想我嗎？」

　　尹暢：「……」

　　邵君凌也怕，怕哥哥又退縮，甚至後悔，所以他不想再給尹暢一絲逃避的機會：「楊娜雖然沒看到，但可能都聽到了哦，你要對我負責。」

　　尹暢故意道：「負什麼責？我答應你什麼了嗎？」

　　「你……」邵君凌以為尹暢又要對自己始亂終棄，急得又一次吻了上去。

　　「！」尹暢瞪大眼睛，也被邵君凌這沒規沒矩的行為給氣壞了，他想伸手給這得寸進尺的混小子一頓抽，但又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

　　邵君凌牢牢地箍著他，力氣大得像是要把他揉碎了。

　　但尹暢既然接受了對方的告白，對邵君凌的吻本來也沒有什麼抗拒之心，他只是不喜歡每次都被強迫，所以氣急敗壞地哼了兩聲，很快就放棄掙扎。

　　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起接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這兩人才剛剛互通心意。

　　不過，如果其中一人技術不過關，那就另當別論了。

　　尹暢承受了一會兒便皺起了眉頭：邵君凌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簡直毫無章法……

　　他無奈地反客為主，引導對方領悟接吻的真諦。

　　邵君凌：「……」

　　這一吻把邵君凌吻得骨頭都酥了，結束後，他眼神渙散，上了癮似的啄著尹暢緊閉的唇，啞聲要求：「還要……」

　　尹暢輕紅染腮，眼波流轉，也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情動之色，但再動情，他也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你夠了啊，放開。」尹暢喘著氣道。

　　邵君凌已經從尹暢回吻的舉動中知道了哥哥的態度，也不再窮追猛打，乖乖鬆了手。

　　「楊娜的病，你打算怎麼辦？」邵君凌問。

　　尹暢把醫生提供的治療方案告訴了邵君凌。樂觀估計，楊娜還能有五六年的壽命。但由於化療產生的副作用，楊娜的身體機能很可能會加速衰退，這也會引發阿茲海默症的加重，就算真能活這麼久，楊娜估計也會把他們給忘了，到那時候，活著也不知道還有多大樂趣。

　　「我已經為她提前定了海城最好的療養院，如果病情惡化，只能送療養院進行專業護理……總之，盡人事聽天命吧。」

　　邵君凌：「楊娜現在這樣，也沒法照顧你，你一個人你怎麼辦？」

　　尹暢瞥了他一眼：「我都這麼大人了，自己還照顧不好自己？」

　　邵君凌：「以後你自己做飯？」

　　尹暢點頭：「做飯其實挺有趣的。」

　　邵君凌：「你做的比楊娜做的好吃，還好看。」

　　尹暢笑笑，明知道邵君凌可能是在恭維他，但他聽了就很高興，比任何一個人誇他都高興。

　　邵君凌：「要不是你會反對，我可能會休學回國陪你。」

　　尹暢立即豎起眉頭：「你亂想什麼。」

　　「所以我不是說你會反對嘛。」邵君凌偏頭看他，「其實我當時真覺得在國內唸書不錯，每週末坐個高鐵就能回來了，無論你在哪兒，坐飛機半天就能見著你了，好過現在，想見你一次都要飛躍太平洋，千里迢迢的……你還不讓我回來，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

　　尹暢：「……」

　　***

　　晚上尹暢燒了飯，盛了一點出來放在單獨的托盤裡，讓邵君凌端去給楊娜吃。白天發生那種事，他現在是沒什麼臉見楊娜了。

　　邵君凌樂得領這份差，去了客臥又不知跟楊娜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大半個小時後才出來。尹暢趁這期間趕緊去洗了澡，邵君凌現在看他的眼神就跟頭狼似的，他還真有點不自在。

　　晚上睡覺，邵君凌見床上備著兩條被子，直接把其中一條放回了櫃子。

　　沒等尹暢反應過來，邵君凌已掀開他那條被子鑽了進來。

　　尹暢緊張道：「你幹嘛？你以前不是跟我分被子的嗎？」

　　邵君凌：「以前我總喜歡對我動手動腳，我會有反應，當然得跟你分被子。」

　　尹暢想起邵君凌白天說的話，後知後覺，難怪邵君凌有陣子開始忽然不讓他碰了，原來他那時候就、就……

　　邵君凌蹭過來道：「哥，我想抱著你睡。」現在他是巴不得尹暢對他動動手腳。

　　尹暢紅著臉拍開他的手：「別胡鬧，安分睡覺。」

　　邵君凌不依不饒地纏上去討了個吻，低聲問：「哥，我算是你男朋友了嗎？」

　　「……你說呢？」尹暢哭笑不得，他們一天下來還接了不下五次吻，不是情侶難道是在玩過家家？

　　邵君凌自問自答：「算是了吧。」

　　見尹暢沒有反駁，他側著道：「那我現在想提兩個要求。」

　　「你還有要求？」尹暢心說我特麼還沒跟你算賬，你居然還敢提要求？

　　邵君凌：「這兩個要求是你欠我的啊。」

　　尹暢納悶道：「我什麼時候欠你了？」

　　邵君凌一本正經地跟他掰扯：「八年前，我們第一次吵架，你跟我提出約法三章，給我提了三個要求，我說你三個，我也三個，但我當初只想到了一個，還有兩個一直欠著……」

　　尹暢：「……」這八年前的事，誰還記得這麼清楚！？

　　邵君凌見尹暢一臉茫然，皺眉道：「真忘了？你的記性怎麼這麼差啊……你當時跟我說，不能離家出走、要學著跟你溝通、還不讓我打架……」

　　「不用複述了，」尹暢頭疼地打斷他，「你直接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邵君凌托著腦袋，打量了尹暢一番，才慢吞吞道：「第一個要求，跟我在一起後，你不能再撩別人。」

　　尹暢：「我什麼時候撩過別的人？」不對，他也沒故意撩過邵君凌啊。

　　邵君凌控訴道：「你經常不自知地撩別人，你連個AI都不放過。坦白說，你那些行為讓我很吃醋，但我以前不是你男朋友，管不了你，但以後遇到類似情況，我會告訴你的。」

　　尹暢：「……」

　　邵君凌：「第二個要求，以後不能躲著我。」

　　尹暢心虛地反問：「我什麼時候躲著你？」

　　邵君凌對尹暢的口是心非歎為觀止，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這大半年不是一直躲著我嗎？不主動給我發消息，想我了也不說，楊娜生病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你這個人……哎，算了，過去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尹暢：「……」

　　邵君凌繼續道：「既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希望你從現在開始能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男人，平等對待。遇上什麼大事，要學著跟我商量，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跟我傾訴，不要什麼都一個人扛著，雖然我不能保證什麼麻煩都能替你解決，但我會盡力為你排憂解難。」

　　尹暢：「……」這些話怎麼這麼耳熟？

　　「哥，這是我是第一次談戀愛，也是第一次當別人男朋友，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惹你不高興了，你要多包容我，告訴我哪裡做的不好，我會努力改進……」邵君凌頓了頓，望著他深情款款道，「如果、如果你願意，今後也可以跟別人說我是你男朋友，反正我會對你負責一輩子的……雖然我現在還在唸書，但我會好好學習，畢業後好好賺錢，就算哪天你把爸爸的錢都花光了，我也會養著你的。」

　　尹暢：「…………」把爸爸的錢花光？他入圈這幾年也賺了不少，爸爸的財產又有專業的理財公司打理，這幾年產值不跌反升，邵君凌是哪來的錯覺認為是哪來的錯覺認為他會把錢花光？

　　邵君凌推推發呆中的尹暢：「好了，就這兩個要求，快點答應我。」

 

 

第119章 想要什麼

　　尹暢被他一推, 才從滿腦子問號和感歎號交替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我考慮一下。」

　　邵君凌表情有一瞬間扭曲：「你還要考慮！？」

　　尹暢聽他那口吻, 像是在表達「我都給你這麼多承諾了你居然還考慮」的憤懣, 但尹暢就是感覺事情發生得太快，一切都在被邵君凌推著走，這讓他感到很被動。

　　再說, 他還惦記著白天被邵君凌逼哭的屈辱呢，所以不想輕易就讓這混小子得償所願。

　　尹暢輕咳了一聲：「這事關你我的一輩子，你覺得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給你一個成熟的答案嗎？」

　　邵君凌被噎了一下, 想想好像確實有點道理, 而且「事關你我一輩子」這句話也讓他感覺到了尹暢對待這份感情的慎重，不由喜道：「那你要考慮多久？三天？」

　　尹暢：「……」

　　邵君凌：「十天？」

　　尹暢啼笑皆非, 他當這是在做作業嗎，還給自己定個期限？偏頭見邵君凌一臉忐忑, 就像是在迫切地等戀人的宣判，他又有些心軟, 便湊過去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吻：「你不已經是我男朋友了麼，那就先當著吧，急什麼？」

　　邵君凌被吻得服服帖帖的, 什麼話都沒了。

　　次日一早, 鬧鈴響了，尹暢睜開眼睛，正打算起身，就被邵君凌抓住了手：「這麼早……去哪兒？」

　　「煲粥，一會兒就回來。」這些原本都是楊娜的工作, 楊娜生病後，尹暢就主動擔負了起來。

　　之前楊娜在醫院、邵君凌沒回國，尹暢偶爾會犯懶賴床，不吃早飯，現在家裡一老一小都等著他一個人照顧了。

　　食材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尹暢從冰箱裡拿出來，和浸了米一起放進煲粥的砂鍋裡，設置好時間，就返回臥室睡回籠覺。

　　邵君凌閉著眼睛重新摟住他的腰，低喃道：「哥，再請個阿姨吧，你不要自己做這些事。」邵君凌總覺得，哥哥這樣嬌貴漂亮的人天生就是該被人伺候著的，下廚、做家務這類活一點都不適合他。

　　尹暢笑了笑，低聲道：「沒事，以後再說。」

　　他沒告訴邵君凌，這是他自己喜歡做的，他喜歡被人需要的感覺，尤其是最親近的人。

　　楊娜好歹照顧了他二十六年，他也就這幾天可以盡一下反哺之責，等之後楊娜去了療養院，他恢復工作，想表現都沒機會了。

　　起床後，尹暢仍然是讓邵君凌送早餐去楊娜床前。

　　飯後邵君凌牽著楊娜去樓下散一會兒步，白天三個人就這樣呆在家裡，尹暢會看看劇、做做飯，邵君凌除了做自己的事，也會幫忙分擔一點家務，偶爾李阿姨也會過來做打掃。

　　楊娜最近總偷偷哭，好像這生活幸福得讓她感到不真實。

　　但歲月靜好的日子沒能持續多久，七月下旬，姚曼槐讓尹暢去一趟新星娛樂，說有事與他商量。

　　尹暢也有點納悶到底是什麼大事，一般小事情姚曼槐就直接打電話跟他說了。

　　見了姚曼槐，他才知道，這事與尹東有關。

　　尹東飛機失事之前，曾經投資拍攝一部叫《人間之事》的電影，去世時電影進度已經過半，這部片子不是商業片，尹東為人又低調，所以在拍攝期間幾乎沒有對外宣傳，外人也不大知道。

　　尹暢當初也聽楊嘉佳和王律師提起過，但姚曼槐這次叫他去，是告訴他，有一位知名導演看中了這部未完成的片子，想跟他商量重新啟動這個項目。

　　「重新啟動？怎麼啟動？」尹暢記得爸爸是這部電影的監製兼領銜主演，正是由於缺了主心骨，這個項目才徹底擱淺。

　　當時楊嘉佳提議過把劇本版權和已有的素材轉賣掉，收回一些成本，尹暢沒有答應。因為那是尹東生前最後一部電影，儘管未完成，卻意義非凡，尹暢寧願那些投資的錢打水漂，也不想這樣把它分拆賤賣。

　　「他想換主角？」在尹暢的理解中，如果想重新啟動這個項目，勢必要換主角，「我不答應。」

　　「你先聽我解釋，」姚曼槐從容不迫道，「徐導看中的就是劇本內容和你父親的表演，所以他不打算換主角，這部片子仍然是尹東主演，尚未拍攝的部分可以採用替身和CG技術來完成。」

　　「替身和CG技術？」

　　「沒錯，你知道保羅·沃克嗎？他在拍攝《速度與激情》第七部 時不幸車禍身亡，當初環球影業就是請了保羅的哥哥來做替身，然後採用特效和舊鏡頭剪輯這種方式讓他重現螢幕的。」

　　尹暢知道，但他從來沒想過讓尹東重現螢幕……

　　姚曼槐繼續道：「你爸爸生前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六七十的拍攝，再把劇本精簡一下，其實尚未拍攝的部分只有百分之十左右，操作度開始很高的。」

　　尹暢皺眉：「你想誰當替身？」

　　姚曼槐看著他道：「邵君凌。」

　　尹暢：「……」果然。

　　姚曼槐笑到：「我上周見到他了，他的身形與眉眼與尹東很像，尤其是背影……」

　　尹暢想起來，上周他在家做了些壽司，正好邵君凌要去武館找以前的朋友，他便讓邵君凌順路給陸靈鵑送一些過來。

　　「當時徐導正好在，要不是見了邵君凌，他也不會想到這個辦法。徐導和《權謀三國》的導演是朋友，說前不久看了你演曹丕的幾段剪輯，覺得相當精彩。他還說，想在劇本裡添加一個角色，好讓你們父子三人在同一部劇中出現……」姚曼槐說了一會兒，道，「不過，這個還要看你的意思。」

　　「我回去想想。」尹暢沒有當場拒絕。

　　「嗯，這事也不著急，你也問問邵君凌的想法……」姚曼槐見尹暢面色凝重，又道，「楊娜最近還好嗎？你要是想多休息休息，可以讓楊嘉佳再替你代管一陣子。」

　　八月份尹暢原本要恢復工作，但不是做演藝方面的事，而是處理尹東工作室的一些事物。二十六歲了，在娛樂圈八年，尹暢對這個行業已經有了足夠的瞭解，年初楊娜生病時，他就決定減少一部分戲約，逐漸接手父親公司的管理工作，可能今後會慢慢退居幕後。

　　「忙不過來再說吧，」尹暢起身道，「那姚阿姨，我先回去了。」

　　「……好。」姚曼槐看著尹暢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家，尹暢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一袋胡蘿蔔，拿起菜刀開始切。

　　邵君凌從武館回來，聽見廚房的動靜，走進去瞟了一眼，奇怪道：「哥，你切這麼多胡蘿蔔乾什麼？」

　　砧板邊已經裝了滿滿三大碗胡蘿蔔片，尹暢手上還有半根在切。

　　「要做手工胡蘿蔔泥嗎？」邵君凌開了句玩笑，從冰箱裡取了電解質飲料，邊喝邊往尹暢身邊湊，「咦，你居然還把每片胡蘿蔔雕成了花？」他這才察覺到尹暢不對勁：「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切菜解壓，」尹暢笑了笑，放下菜刀，把所有胡蘿蔔都倒進了搾汁機裡，「喝胡蘿蔔汁嗎？」

　　邵君凌：「……」

　　他面色一沉，對著尹暢道：「你有什麼壓力？跟我說。」

　　「是要跟你說，這事也跟你有關。」尹暢洗了手，盡量用輕鬆的口吻把姚曼槐白天說的事告訴了邵君凌。

　　邵君凌默默聽完，反問尹暢：「你想讓我做這件事嗎？」

　　尹暢答非所問道：「姚阿姨似乎很希望我們能去做，而且，這其實也算是爸爸生前未完成的一件事，如果能替他完成……」

　　邵君凌打斷他道：「哥，那都是別人的想法，我在問你，你的想法。」

　　尹暢轉過身去道：「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

　　邵君凌放下手中的飲料，再次扣住尹暢的兩隻胳膊，讓他跟自己面對面：「這就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你想讓我去做爸爸的替身，讓他重新出現在觀眾面前嗎？」

　　尹暢腦海裡進行著天人交戰，他糾結著，抗拒著。

　　邵君凌：「哥，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想不想？」

　　尹暢被逼無奈，只能誠實地回答：「我不想。」

　　是，八年了，爸爸該安息了，他不想讓邵君凌去做爸爸的替身，也不想讓爸爸再受外界打擾。

　　邵君凌笑了笑：「我也不想。你覺得那個導演想啟動這部電影，真的是為了爸爸和我們？不，他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爸爸已經去世了，這些事情對爸爸來說是無所謂有和無的，粉絲和影迷的追捧還有什麼意義麼？我覺得，以爸爸的性格，只要我們一直惦記著他，他就很開心了。」

　　尹暢：「嗯……」

　　邵君凌心疼地望著他：「哥，我回來那天就跟你說過，你總是習慣性地為他人考慮，為了滿足別人的意願而犧牲自己，你到現在還是這樣……當初你進娛樂圈，也不是自己真實的意願吧？我不知道姚阿姨當時給你灌輸了什麼觀念，讓你覺得這是正確的選擇。但我覺得，她勸你走這條路也僅僅是為了滿足她的私慾。她的工作是創造明星，而你只是她手中的一件完美的作品，她一點點把你塑造成所有人都喜歡的樣子，可你呢？你自己去哪裡了？」

　　尹暢愣愣地聽著他的話，心中震動不已。

　　邵君凌抱住他，苦澀道：「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做這份工作，不但這麼辛苦，每天承受著這麼大的外界壓力，還要受無數粉絲的意淫……」

　　尹暢：「……」

　　邵君凌：「哥，這世界不會因為少了你而不轉，但是我不能沒有你，所以，多想想你自己，也多想想我，好不好？」

　　「好……」尹暢反摟住對方，眸光閃爍，眼眶發酸，感覺自己又要被邵君凌說哭了，「你之前的要求，我也都答應你。」

　　邵君凌一陣狂喜，心癢癢地說：「其實，我還有個想法……」

　　尹暢：「嗯？」

　　邵君凌撒嬌似的在他脖頸邊拱了拱：「我其實想要把哥哥關在家裡，每天只有我一個人能見到。」

　　尹暢：「…………」

　　邵君凌歎了口氣：「當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你，我最想要的，還是你開心。」

　　————

　　【小插曲】

　　尹暢：「難得回來怎麼還天天去道館？」

　　邵君凌：「你除了接吻什麼都不讓我做，我總得找點事兒分散一下我無處釋放的精力。」

　　尹暢：「……」

　　————

 

 

第120章 你快回來

　　當晚, 尹暢幫了邵君凌一把, 叫邵君凌直欲升天, 等邵君凌緩過勁兒來，也堅持要幫回去。

　　尹暢起先有些抗拒，但在弟弟軟硬兼施的糾纏下只能被迫承受, 事後，尹暢背靠在邵君凌懷裡，平靜下來, 問出了他疑惑了近一個月的問題：「你十五歲那年, 我醉酒後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邵君凌沙啞著嗓音道：「你親了我，還有剛剛我們做的。」

　　尹暢一僵：「你也幫我了？」

　　「沒有……」邵君凌咕噥道, 「你幫完後，就抱著我睡著了。」

　　尹暢聞言鬆了口氣：「原來就只有這樣啊。」

　　邵君凌手臂一緊：「你還嫌這樣不夠過分？」

　　哥哥當時雖然醉了, 但又好像特別清醒，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面紅耳赤、意亂情迷, 事後還要笑話他「快」……想起那些細節，邵君凌就覺得萬分屈辱。

　　尹暢接著問：「可當時我的身子沒有什麼反應吧？」

　　邵君凌：「……」

　　尹暢：「我反思了很久，當年我對你又沒有邪念, 可能是見你每天一本正經的, 想引導你做點年輕人都會做的事情，舒服一下，僅此而已。」

　　邵君凌：「…………」所以他是被自己的幻想給掰彎的？

　　見邵君凌沉默，尹暢知道自己猜得不錯，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說我怎麼可能有這麼禽獸嘛……誒, 你幹什麼？邵君凌！今晚可以了啊！放手……」

　　邵君凌最終還是惱羞成怒地從尹暢身上把當年受的屈辱討了回來，並且確認了現在的尹暢是真的喜歡他，而不是為了滿足他才犧牲自己跟他在一起。

　　尹暢舒服是舒服了，但次日醒來後，想到昨晚邵君凌在他耳邊說的那些渾話，就氣得想把這混球一腳踹到床下面去！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尹暢回絕了姚曼槐和徐導關於重啟《人間之事》的提議，八月開始處理尹東幾個公司的管理工作。邵君凌趁剩餘一個月假期抽空去學了個車，考了駕照。

　　自從上一次坦誠相待後，尹暢也漸漸放下了心鎖，在感情上對邵君凌越來越縱容，幾乎予求予取。

　　時間匆匆，轉眼到了開學季，邵君凌和尹暢這個月正探索情侶間可做的一百零八件事，日子過得蜜裡調油的，哪捨得離開。臨別前一晚，邵君凌依戀地吻著他問：「哥，我走了以後你會想我嗎？」

　　「會……」最近邵君凌的吻技大大提升，經常把尹暢吻得頭昏腦脹，吻了一會兒，正想更進一步，卻被尹暢推開去，「行了……」尹暢可不如邵君凌這樣精力充沛，被折騰了半宿，早已是有氣無力，「乖……哥累了。」

　　看著哥哥這副柔軟虛弱的模樣，邵君凌簡直有種把人往死裡欺負的衝動……但邪惡的念頭只存在了兩秒，就被對哥哥的呵護之情壓了回去，邵君凌乖乖收起爪子：「好吧……」

　　「你明早幾點的飛機？」尹暢閉著眼睛問。

　　「早上十點，七點半就要出門，我自己打車去。」邵君凌把尹暢往自己懷裡攏了攏。

　　尹暢沒答話，他已經睡著了。但次日清晨，邵君凌起床後沒多久他也跟著醒了，等邵君凌洗了個晨澡出來，見哥哥已經穿好了衣服在廚房給他煎荷包蛋。

　　「你怎麼不再睡會兒？」邵君凌愣道。

　　「吃個飯，一會兒我送你去機場。」尹暢說。

　　邵君凌心頭一熱，從身後摟住尹暢，甜蜜得感覺有些不真實：「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

　　「哪裡好了？」尹暢調侃他道，「這不是『男朋友』應該做的事麼？」

　　邵君凌：「……」

　　尹暢淡笑著把荷包蛋盛出來遞給他：「粥在砂鍋裡，自己去盛。」

　　邵君凌啄了一下他的嘴唇：「你這樣我會捨不得走的……」

　　尹暢挑眉：「你不走怎麼好好學習，以後怎麼好好賺錢，怎麼養我？」

　　邵君凌：「…………」

　　邵君凌回洛杉磯後，尹暢工作太忙，兼顧不了楊娜，在徵得她的同意後便把她送去了私人療養院，隔三岔五去看她。

　　他和邵君凌每天都會打電話，儘管隔著太平洋和十五個小時的時差，但因為心意相通，再遠的距離也像是在身邊。邵君凌本已經和尹暢說好聖誕節回來，可一件突發事件改變了他們的計劃。

　　十一月初，尹暢忽然打電話給邵君凌：「君凌，楊娜恐怕不行了。」

　　邵君凌一怔：「怎麼回事？」

　　上周尹暢還在楊娜病房裡給邵君凌打過視頻電話，讓他跟楊娜也聊了一句，當時楊娜剛做完一次全身檢查，各方面指標都可以，氣色看起來也不錯。

　　尹暢：「就是那天下午，我看她精神狀態挺好，跟你掛了電話就陪著她去療養院樓下的花園走了走，花園裡也有別的家屬，可能是接觸了什麼外邊的人，當天晚上回來她就開始發燒，連著三天高燒不退，還咳血……醫生診斷說是急性大葉性肺炎，昨晚進了ICU，今天就下了病危通知……」

　　聽尹暢越說越急，邵君凌鎮定道：「哥，我現在跟導師去請假，馬上買機票回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在邵君凌以為尹暢要拒絕時，他聽見對方「嗯」了一聲，平靜的語氣洩露出一絲慌亂和無助：「你快點回來。」

　　邵君凌抓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兩眼發熱，天知道他等了這一刻等了多久。

　　他的哥哥，終於把他當成一個大人般依賴了……

　　邵君凌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但到底相距太遠，路上還是花了整整一天半的時間。等邵君凌趕到醫院時，楊娜的心跳已經在一個小時前停止。

　　尹暢獨自坐在病房外發呆，感覺一陣熟悉的氣息靠近，身子很快被一個寬大的懷抱擁住了，邵君凌歉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對不起，哥，我來晚了……」

　　尹暢緊緊抓住他的手，僵直的脊背慢慢放鬆，把身體的一部分重量落在邵君凌身上。

　　「沒關係，回來就好。」兩天兩夜沒合眼，他已經累得快支撐不住。

　　邵君凌心疼地撫過尹暢鹽鹼，低聲道：「接下來交給我辦吧，你該休息一下了。」

　　世事無常，尹暢原以為楊娜還能有數年的壽命，沒想到一次細菌感染就這樣輕易地帶走了她。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楊娜沒有受太多病痛的折磨，也沒有受今後的失憶之辱，儘管病危期間咳了幾次血，但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狀態。

　　這個服侍了兄弟倆一輩子的老人走得極其安詳，心跳停止時像是還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她無親無故，把自己生前從尹東與尹暢手中拿的所有工錢都存了起來，一分為二留給了尹暢和邵君凌。二人處理了楊娜的後事，在尹東所在的私家墓地另選了塊地安頓她，方便日後一起悼念。

　　邵君凌呆不了太久，事情一處理完就要趕回去上課，尹暢又一次赴機場去送機，看弟弟離開後，他直接驅車前往了新星娛樂。

　　在總經理辦公室見了姚曼槐，尹暢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己的決定：「姚阿姨，我要退圈。」

　　姚曼槐正給他泡茶，聞言差點把手上的水壺摔了：「你說什麼？」

　　尹暢垂眼坐在會客沙發上，語氣無比冷靜：「從現在開始，請幫我回掉所有的商業合作和戲約吧，我不想再做明星和演員了。」

　　姚曼槐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深吸了一口氣，緩聲問道：「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知道楊娜走了，你可能沒什麼工作心情，沒事，累了可以休息一下，但沒必要這麼衝動地跟自己的前途賭氣。」

　　尹暢搖搖頭：「我沒有衝動，從你七月份問我要不要重啟《人間之事》開始，我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我是認真的。」

　　姚曼槐急道：「小暢，你一直很努力、很敬業，像你爸爸一樣。九年了，多少風風雨雨我們都一起經歷了，你幾乎已經走到了我期望你到達的地方，等明年《權謀三國》一上映，你就是名副其實的視帝，下一步就是影帝……駱川也看到了你身上的潛力，你今年才二十七，很可能會有比你父親更高的成就，你難道就這樣輕易放棄了嗎？」

　　尹暢：「是。」

　　姚曼槐立在那裡，面色發白：「為什麼？」

　　「因為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尹暢抬眼看向姚曼槐，「姚阿姨，如果我還像九年前那樣懵裡懵懂，我可能沒什麼底氣說這些話，但就像你說的，九年了，我見識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我很感謝你在我最迷茫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為我指了一條道路，我也毫不懷疑，憑你的能力可以把我推上至高的位置……我從小沒有媽媽，所以我很珍惜且尊重我身邊關愛我的年長女性，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做一個能為我指引人生道路的長輩，當年我聽從了您的建議做明星，不是我有多喜歡當明星，而是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我這麼做，而且走這條路，我也許會更理解爸爸的職業，更好地接手他的事業。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尹暢回想起楊娜病危前那天，他陪她在花園散步，聊起尹東，隨口問了一句：「爸爸當年是為什麼要做演員呢？」

　　那位樸素的老人的回答與姚曼槐完全不同，沒有什麼高大上的理由，也無所謂什麼夢想，她只是笑說：「當然是為了錢呀，如果有錢，申少爺就不會背著他跟別人在一起。你爸爸學過演戲，長得又俊，早年是沒等到合適的機會。後來申少爺走了，他也在繼續往那個方向發展，幸好他成了名，有了錢，才能給你、我和你弟弟提供這樣好的生活，我們都要感激他。」

　　尹暢收回思緒，對姚曼槐道：「爸爸也許從沒想過要讓我做明星，也沒有想過讓我用這種方式繼承家業，所以，我也沒必要為他犧牲我自己。如果他真的愛我，應該會支持我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他義無反顧地支持邵君凌去實現他的夢想。

 

 

第121章 珍惜當下

　　姚曼槐看著尹暢, 就像看著二十年前那個要離他而去的尹東。

　　她清楚得記得, 當尹東向她提出各謀發展時, 她問他：「為什麼我們不能繼續在一起？」

　　尹東說：「曼槐，你有你的追求，但你追求的方向不是我想要的。」

　　她說：「我可以為你做出調整。」

　　尹東莞爾：「你這樣就很好, 如果為我改變，那你就不再是『姚曼槐』了。即使不再是合作關係，我們依然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我會永遠記得是你把我從一個無名之輩捧成萬眾矚目的影帝, 無論你今後需要什麼幫助，我都義不容辭。」

　　他感謝她曾經的付出, 鼓勵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並祝福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現在這一幕, 又重現在了她和尹暢之間。

　　「我只是想給你我認為最好的……」姚曼槐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又有種無法逃脫宿命輪迴的悲傷。但她不會再做徒勞的勸說, 因為她知道尹暢已下定決心。

　　「姚阿姨，我知道，」尹暢起身抱住她, 「就算我不再是明星, 您也是我最尊敬的長輩，但您為我做的這麼多事裡，我最感謝的，是你當初能夠收養邵君凌，並把他完完全全地交給我……」

　　姚曼槐有些意外, 她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君凌長大了，他對你很好。」

　　「嗯……」尹暢還沒告訴姚曼槐自己和邵君凌的關係，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

　　「你能不能告訴阿姨，你到底想要什麼？」姚曼槐終於卸下了職業經紀人的鎧甲，像個單純的長輩一樣關心起尹暢的需求。

　　「我想離開這裡，去邵君凌身邊。」與尹東聚少離多的童年所造成的心理創傷注定會讓他一生都渴望親情相伴，尹暢邁不過這個坎，早在三個月前邵君凌鼓勵他誠實面對自己時，他就已經想明白了。

　　「……陪讀？」姚曼槐震驚。

　　「不只是陪讀，」尹暢笑了笑，「我想今後都陪在他身邊，無論他去哪裡。」

　　尹暢原本打算慢慢減少演藝方面的工作，把重心往公司管理方向轉移，等適當的時候再徹底放手退出，回歸家庭。但楊娜的驟然離世讓他意識到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誰也不知道死神會在哪一天終結你的人生，就像尹東意料之外的飛機失事。

　　看著邵君凌一次次與他告別，兩人都難忍分離之苦。尹暢想，既然他不願讓邵君凌為他耽誤學業，那何不自己放棄國內的事業去找他呢？

　　而且，聽過父輩的故事，尹暢深知自己和邵君凌能有今天有多不易，更覺得應該珍惜當下。

　　「這就是你的夢想？」姚曼槐有些不明白。

　　尹暢搖頭：「陪伴他只是我想做的事，但它撐不起『夢想』這個詞。」

　　在這個圈子裡，尹暢認識了很多擁有夢想的人，像柏肖知、賈司齊、米修……他很羨慕，他欽佩他們義無反顧逐夢的模樣，曾經他也很渴望找到一個能讓自己為之執著的目標。但現在他才明白，如果他一直走在一條不適合他的道路上，是永遠找不到答案的。

　　姚曼槐皺眉：「那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了邵君凌放棄事業？」

　　尹暢笑著反問：「姚阿姨，你覺得事業是什麼？」

　　姚曼槐張張嘴，本想解釋，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因為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尹暢不缺錢，也不缺能力，以他的資產和積蓄，他不需要通過事業來支撐自己在社會或家庭中的地位……他想要的，不過是為所欲為。

　　***

　　和姚曼槐談完後，尹暢就開始對各項工作進行收尾交接，他不打算直接對外宣稱退圈，這會引起太大的轟動，而是想採取順其自然的方式慢慢淡出。

　　楊娜一去世，邵君凌似乎很關注尹暢的狀態，每天起碼兩個電話、數十條微信以確認哥哥的情緒正常。

　　這天晚上一回宿舍，他就打視頻電話來了：「哥，你起了嗎？」

　　「早起了……」尹暢把手機擱在衣櫃邊的小架子上，讓攝像頭對著自己的方向，解放雙手。

　　「你在幹什麼？今天沒去工作？」邵君凌問。

　　「收拾行李……我要在外面會接你視頻麼？」尹暢蹲下身把幾件衣服放進行李箱。

　　「收拾行李？你要上哪兒？」

　　「……要出差一趟，你晚飯吃了麼？」

　　邵君凌把鏡頭對準自己買的晚餐：「這兒呢。」

　　尹暢起身瞄了一眼，皺眉道：「又是三明治？」

　　他記得邵君凌好像已經連著好幾天吃三明治、賽百味之類的快餐了……知道那孩子小時候挨過餓，有什麼吃什麼，從不挑食，但這樣吃也太隨便點了。

　　「方便，能填飽肚子就行。」邵君凌拆開包裝，邊吃邊盯著屏幕裡的哥哥，感覺吃什麼都很有胃口，「對了，我很快要放聖誕假了，打算下周回國，你出差多久，去什麼地方？」

　　尹暢抱著手臂道：「正想跟你說，別回來了。我這次出差就是去美國，到時候去找你，順便給你過生日。」

　　邵君凌喜道：「真的？什麼時候來？」

　　尹暢笑看著：「聖誕前後吧。」

　　邵君凌：「具體去什麼地方，你讓陸姐把行程表發給我，我有空可以先去找你。」

　　尹暢挑眉：「還要行程表？你怎麼不乾脆在我身上裝個定位？」

　　邵君凌盯著他看了兩秒，道：「我有裝啊。」

　　尹暢：「？？？」

　　邵君凌：「在你手機裡，只要你帶著手機，我就知道你在哪兒。」

　　尹暢一臉懵逼地拿起手機：「你對我的手機做了什麼？」

　　邵君凌：「只是搞了個定位發送插件。」

　　尹暢氣道：「邵君凌，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隱私？趕緊給我關掉！」

　　邵君凌：「我遠程操作不了，你打開手機，照著我的指示做……」

　　尹暢好不容易才把邵君凌給他搞得那個定位給關閉了，板著臉道：「以後沒經過我的同意不許做這種小動作。」

　　邵君凌不甘心道：「早知道不告訴你了，反正你不知道。」

　　尹暢既好氣又好笑：哎，傻瓜，你要是什麼都知道了，我怎麼給你驚喜？

　　因為邵君凌把有AI保密設定破解這個前科，尹暢想想不放心，乾脆又買了個新手機。十二月初，他就帶上行李坐飛機前往了洛杉磯。

　　二十個小時後，尹暢在保鏢的陪同下出了機場，在接機口與早十天被他派來此地的陸靈鵑匯合。

　　「房子找得怎麼樣了？」尹暢坐進商務車後問。

　　「我看了十天，目前只有三套條件都比較符合你的要求，我已經預約中介這兩天帶你去看房，酒店定在皇冠假日，先過去休息？」

　　「好，調個時差，明天就開始看。」

　　……

　　尹暢沒有隱瞞邵君凌自己已到美國的事，但一直稱自己工作忙，沒時間見他。

　　敏銳如邵君凌早看出尹暢在撒謊，他也往尹暢想給自己一個生日驚喜的方向聯想過，但覺得他們都已經好成這樣了，真沒有必要搞這麼神神秘秘的。

　　一周後，邵君凌上完假期前的最後一堂課，發現尹暢在半個小時之前給他發微信消息。

　　「我在這兒等你。」下方還附了個定位。

　　邵君凌點開小地圖，見尹暢的定位就是在L大圖書館前的那個廣場……

　　他心中一驚：儘管這是在國外，但學校裡還是有不少華人，哥哥怎麼敢出現在這種地方？

　　洛杉磯的十二月傍晚四五點太陽就開始西落，邵君凌從教室裡跑出去時，外面天已經黑了。

　　「誒，邵君凌，你跑這麼快幹什麼？」何宏浚奇怪地追了上去。

　　「我哥來了！」邵君凌的語氣難掩激動和緊張。

　　他一口氣跑到廣場，遠遠地看見尹暢穿著黑色大衣坐在一條長椅上，他頭頂戴著一頂寬沿羊毛氈帽子，幾乎擋住了大半張臉，但完美的身形和那雙架起的長腿還是引起了不少路人學生頓足側目。

　　邵君凌衝過去，屏著氣喚了聲：「哥……」

　　他不敢叫太大聲，不知是怕別人注意，還是怕驚著這樣恬靜等待中的哥哥。

　　尹暢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露出那張已俘獲了千萬人心的俊美面龐，接著又摘下帽子，在路燈下朝邵君凌淡淡微笑：「你來了。」

　　邵君凌似乎聽見了背後有人的抽氣與驚呼聲，他大步走過去，想緊緊抱住對方，擋住哥哥的臉，不讓任何人看見。

　　尹暢也站了起來，主動朝他張開手臂，在邵君凌擁住他的那一瞬間，他柔聲問：「要不要跟我回家？」

　　邵君凌渾身一震，感覺全身心都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席捲包圍。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插曲】

　　追過來的何宏浚看見尹暢和邵君凌在路燈下相擁的畫面……

　　……哦操！簡直閃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

 

 

第122章 番外01：《邵君凌成長日記》（一）

　　（1）哥哥攻略1.0

　　邵君凌第一次見到尹暢, 是在尹叔叔拍的錄像裡。

　　寶石一樣的大眼睛, 牛奶一樣的肌膚, 軟軟的、可愛的嗓音……邵君凌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好看的人，就像是、像是……天邊的雲朵，被太陽照著, 散發著暖暖的光。

　　邵君凌詞彙量貧瘠，想不出其它形容詞，只能用自己見過的最美好的東西來形容尹暢。

　　尹叔叔笑著說：「這就是小暢, 你的哥哥。」

　　邵君凌目不轉睛地望著屏幕中的人……他的哥哥？他能擁有這樣的哥哥？

　　尹叔叔道：「哥哥在國外很孤單, 你能去跟他作伴嗎？」

　　邵君凌：「孤……單？」

　　尹叔叔：「孤單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寂寞的意思。」

　　邵君凌兩眼一亮, 在心裡說，和我一樣。

　　尹叔叔：「他馬上要過十八週歲生日了, 如果把你當『禮物』送給她，他一定很開心, 你看，他一直想要個弟弟……他肯定會對你很好，你願不願意去陪伴他？」

　　邵君凌遲疑了一秒, 紅著臉點點頭。

　　當時, 邵君凌對十八歲的尹暢是什麼樣子還沒有概念，直到在福利院操場上第二次見到哥哥。

　　他一眼就認出了尹暢，但是……哥哥真的比他想像中高大好多好多！

　　看著哥哥像神一樣逆光朝自己走來，邵君凌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漂亮的魅力也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 萬鈞雷霆砸在他的心上。

　　當尹暢蹲下身來問自己願不願意跟他回家時，邵君凌就決定，把一輩子都交給這個人。

　　然而，等邵君凌跟著哥哥回家後，卻發現哥哥好像並不是很喜歡自己。

　　邵君凌從小對外人的態度都極其敏感，他看得出來，雖然尹暢沒有嫌棄他、厭惡他，卻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後來，從哥哥和姚阿姨的談話中，他隱約得知哥哥似乎把他誤會成了尹叔叔的私生子。而且，哥哥並不知道尹叔叔本打算把自己當生日禮物送給對方。

　　邵君凌很糾結，既想告訴哥哥真相，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但他想，如果被誤會成私生子的話，他和哥哥就有血緣關係了，哥哥對他有親情上的責任，就不會把他拋棄。

　　邵君凌心中一陣竊喜，他悄悄打量著哥哥的表情，最終選擇了沉默。

　　至於他和尹叔叔約定，不告訴哥哥也罷，反正他今後會用實際行動讓哥哥知道的……

　　剛開始那一段時間，邵君凌因為心虛，對尹暢又敬又怕。

　　他既想靠近對方，又擔心卑微如塵土的自己會惹哥哥討厭。

　　但哥哥本質是個很溫柔的人，儘管那陣子因為尹叔叔去世的事情，哥哥很憂傷，但他仍然會給自己買衣服，買好吃的，帶他去玩跑步機，還會親手做小蛋糕給自己吃。

　　對一個常年處在缺愛狀態下的小孩來說，一旦主動放下防備，只要一點點溫度，就能把他融化。

　　邵君凌不奢求更多——每天能看到哥哥，陪著哥哥，聽哥哥說說話——他感覺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哥哥去帕薩迪納那一周，邵君凌嚇得以為對方知道了真相，不要他了，幸好哥哥很快就回來了，不過他被哥哥剪掉了能夠用來保護對方的指甲，還被送進了寄宿學校，這讓他非常怨念。

　　在學校裡，他跟薛子問打架的事讓哥哥很生氣，吃虧就吃虧在他那時候還不怎麼會表達，沒能很好地跟哥哥解釋清楚打架的原因。

　　但哥哥這個人……看起來脾氣也不怎麼好。

　　那是他們吵得最厲害的一次，他委屈地都不想要哥哥了。

　　不過，他躲在樓梯間裡看哥哥上上下下地找他，發現哥哥還是很在乎他的。後來他被哥哥抓住帶回家，哥哥跟他道了歉，跟他約法三章，答應成績好了就讓他回家，還解釋了很多自己的想法，邵君凌很感動。

　　不過，哥哥在約法三章裡提到的「管他到十八歲」讓邵君凌有點鬱悶，難道等他到了十八歲，哥哥就不要他了嗎？

　　第二天，哥哥還送了很多玩具給他，他就勉為其難地原諒對方了……十八歲就十八歲吧，等他十八歲了，反過去管哥哥就好了。

　　那一年寒假，哥哥帶他去了瑞士。那是邵君凌第一次出國，也是他第一次發現哥哥有多優秀。

　　原來哥哥不只長得好看和會做小蛋糕，他還能輕輕鬆鬆地和那麼多外國人聊天，他工作時專注的樣子像是會發光……

　　哥哥教他學英語，帶他去滑雪，給他買方便面吃……在瑞士，哥哥還第一次抱著他睡覺，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這讓邵君凌明白，哥哥原來並不討厭跟自己親密接觸。

　　……他真的好喜歡哥哥。

　　越喜歡，想要的就越多。邵君凌還記得，自己努力學跆拳道想得到哥哥認可，哥哥卻很長時間對他不聞不問，那天晚上還把他堵在浴室裡凶他，他很丟臉得被氣哭了。

　　還好後來哥哥又抱著他安慰，還說要帶他一起去錄節目。

　　錄節目那個假期，是他和哥哥在一起後最開心的一次假期，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比之前一整年還多。雖然哥哥在錄節目時做了不少讓他無語的事，比如把他辛辛苦苦掰來的玉米送掉（關於哥哥奢侈浪費不會過日子這一點，他真的很擔心，以後專門扯開講一講），不懂生活的危機感，還在全國人民面前讓他出醜……但邵君凌都忍了，誰讓那是他哥呢，再完美的人也是有缺點的。

　　錄製第二期節目時，剛好是哥哥十九歲的生日。大家為哥哥準備了生日驚喜，但哥哥似乎不開心。

　　邵君凌一問才知道，原來哥哥對尹叔叔一直有誤會，難怪每次說到尹叔叔，哥哥總是表現得那樣難過……他似乎以為尹叔叔不愛他。

　　這怎麼可能呢？哥哥明明是尹叔叔最在乎的人。

　　邵君凌急壞了，為了打開哥哥的心結，他忍不住把自己和尹叔叔約定的事告訴了對方。

　　那之後，哥哥就變了。

　　哥哥看他的眼神變得很奇怪，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好，什麼「高冷」「驕傲」……之前觀察到的全都被推翻了。

　　邵君凌感覺很惶恐，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和熱情的哥哥相處。

　　不過，幾年後回想起來，如果知道哥哥得知真相後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一定、一定……早點坦白！Orz

　　（2）被關注的煩惱

　　和哥哥錄製完《超級星生活》後，邵君凌和尹暢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但節目的熱播也為他招致許多麻煩。

　　假期結束返校後，邵君凌發現身邊幾乎所有人都會盯著他看，他們的目光帶著好奇、羨慕、喜歡……這讓邵君凌感到極度得不適應。

　　因為自從有意識以來，他只記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都是嫌惡的、鄙夷的、同情的，為了減少傷害，他就像一隻喜歡蟄伏在黑暗中的小獸，習慣性地逃避著外界的關注。

　　他本想掩藏鋒芒，低調成長，可這一切都被《超級星生活》打破了。

　　小朋友們偷偷在課桌裡給他塞禮物，在公開場合熱情地表達對他的善意，男孩們圍著他要他表演跆拳道，女孩們問他是不是真的記性很好，連老師都湊熱鬧讓他在課堂上表演速記……甚至有一次他上廁所，左右各來了兩個小朋友，一邊跟他搭訕一邊偷看他那個地方，還紛紛發出了崇拜的驚歎聲！(=_=)？？？

　　不像薛子問在人群中這樣如魚得水，邵君凌只覺得自己像一隻被拴住了脖子的、可憐的猴子。

　　他向哥哥訴苦，哥哥卻說他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還安慰他，等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確實，哥哥每天面對比他多成千上萬倍的關注和示好，卻仍然渾不在意。但在邵君凌心目中，自己和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人，哥哥是神仙，神仙被圍觀很正常，他一個野生的凡人怎麼可能習慣像動物園猴子一樣的日子？

　　邵君凌很鬱悶，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去錄節目之前哥哥就給他打過預防針了，自己說「不介意」的事，就得自己承受著。

　　為了抵擋外界關注帶來的危機感，邵君凌只能努力學習、好好鍛煉身體，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半年後，邵君凌跳了一級。

　　過完年開學，他發現身邊圍觀他的視線好像沒以前這麼「熱辣」了。

　　邵君凌在三年級那個班只停留了一個學期，新同學還沒來得及跟他混熟，他又跳級了。

　　可能是高年級的小朋友在學識上有優越感，不會真把他當小明星來崇拜，所以，在進入五年級後，把他當異類觀察的視線又少了許多。而且，隨著《超級星生活》熱度的消散，當初那些像潮水一樣湧來的熱情也像潮水一樣快速消退。

　　邵君凌漸漸得出一個結論：大部分人的記性……好像並不是很好。

　　他悄悄鬆了口氣，還以為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要持續很久很久呢……

 

 

第123章 番外02

　　（3）論哥哥的敗家

　　十一歲之前, 邵君凌手上是沒有拿過錢的, 但沒拿過錢不代表他對錢沒概念。

　　父母死後, 邵君凌曾在老家流浪過幾個月，他挨過餓、受過凍、翻過垃圾桶，也偷過東西。

　　從那時候起, 他就知道，所有吃的、穿的、用的都要用錢去換。

　　後來，一個好心的穿警服的叔叔把他帶去海城, 送他去了靜學福利院。

　　在福利院裡, 孩子們能得到吃穿以及教育方面的基本保障，如果運氣好的話, 也可能被外面來的大人收養。

　　那幾年，邵君凌從與他人的接觸中得知了什麼東西是貴的, 什麼東西是便宜的，哪些人看起來像有錢人, 哪些人是普通人。

　　被收養肯定是好的，因為一旦被收養，就意味著能獲得更多的資源, 就算那些大人可能有別的孩子, 競爭也會比在福利院少很多。而被有錢人收養，那絕對是中大獎般的福氣，等於草雞變鳳凰，鯉魚躍龍門，從此改變命運。

　　閱人無數的福利院小孩們有著比普通小孩更敏銳的洞察力, 所以，當一個西裝革履的叔叔出現在福利院時，邵君凌都快被其他人羨慕嫉妒恨的眼光射穿了。

　　他們不知道，那個叔叔只是尹東的生活助理，真正想收養他的那個人坐在一輛豪華的轎車裡，比第一個叔叔看上去更有錢。

　　邵君凌原以為，尹叔叔會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有錢的人了，直到他見到了尹暢。

　　尹叔叔飛機失事去世後，哥哥繼承了叔叔所有的財產，取代叔叔成了邵君凌眼裡最有錢的人。

　　不過，哥哥是真的非常非常敗家……

　　剛把他接回家那陣子，哥哥幾乎天天拿著手機在網上買東西，一天要收五六個包裹。

　　別看哥哥每天穿的簡簡單單的，邵君凌很後來才知道，哥哥一件T恤衫就要幾千塊——幾千塊，在他老家村子裡能買幾千個包子，如果一天只吃三個肉包子，夠他吃好幾年——而那種T恤衫，哥哥有很多，且定期更換。

　　除了T恤，哥哥還有很多襯衫和漂亮的袖扣，那些扣子像一個個寶石，每一個看上去都很貴。

　　哥哥很少戴什麼裝飾品，有一次邵君凌週末從學校回家，看見哥哥手上戴了一串鉑金手鏈，那手鏈上鑲嵌著藍寶石，顏色和哥哥眼眸的差不多，很好看。

　　隔日，邵君凌在哥哥床頭櫃上的奢侈品雜誌裡看到了這串手鏈的照片，才知道那串手鏈要五十多萬……但一年到頭，他都沒見哥哥戴過幾次。

　　儘管哥哥也和叔叔一樣會給他買玩具、衣服和鞋子，但不同的是，哥哥經常一買就是一大堆，比如去德音上學之前，哥哥給他買了幾十件衣服、四五雙鞋子。他覺得還很好穿的運動鞋，只是有一些舊了，哥哥就會給他換新的。為了跟他道歉，哥哥居然送了他滿滿兩大箱樂高和模型玩具，連薛子問的爸爸媽媽和小舅舅都不會給他買這麼多！

　　後來邵君凌明白了，像哥哥這種從小不缺錢的人，對錢是真的沒感念的。

　　尹叔叔留下來的遺產對哥哥來說只是一串數字，他怎麼高興就怎麼花了，一點都不會做長遠打算。

　　聽說，哥哥想把其中一半財產留給自己，但邵君凌從來沒有覬覦過這筆錢，他不告訴哥哥自己不要，因為很擔心哥哥在他有能力養家餬口之前錢都花光了，那樣至少他還剩著一半的錢做生活的保障。

　　為了防止哥哥花錢的速度超過他長大後賺錢的速度，他也得早做打算。

　　在德音，邵君凌認識了薛子問、羅鵬濤、紀涵等有錢的同學。那些同學為了尋求他的保護，會主動給他保護費，邵君凌深知生活不易，來者不拒。

　　收了幾個月保護費，好不容易攢了幾百塊錢私房錢，卻被哥哥發現了！哥哥嚴肅地教育了他，勒令他不能再收，還說缺錢可以跟對方要……哎，這個花錢如流水的傻哥哥，尹叔叔那些錢估計都不夠他自己花的。

　　不過，尹暢給他錢，邵君凌還是照單全收的，什麼壓歲錢、零用錢，他都會存起來，防患於未然。

　　再後來，他參加奧數競賽，賺到了人生中第一筆錢——一千塊錢獎金！

　　邵君凌高興壞了，他決定努力學習、發憤圖強，用知識改變命運，養活哥哥。

　　等邵君凌上初三的時候，就已經有近十萬的小金庫了。

　　那一年，邵君凌和一個叫傅延悅的同學做了同桌，成了好友。

　　傅家家業也很大，是主做銀行信貸這一領域的，傅延悅每天在家聽他爸爸和大哥聊資金方面的事，成天耳濡目染，知道不少東西。

　　他告訴邵君凌，錢存在銀行裡只會貶值，必須拿出去做投資，讓錢自己賺錢，否則沒放幾年就不值錢了。

　　邵君凌回家後，暗示性地問尹暢：「哥哥，你平時都把錢放在哪裡？」

　　尹暢心說，錢還能放哪裡，當然是「銀行」了，他當時正在看劇，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銀行啊」，又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邵君凌把從傅延悅那兒聽來的知識組織了一下，編了個謊道：「我們上課學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老師說錢放在銀行裡會貶值的。」

　　尹暢暗笑，心說這小子小小年紀還擔心這個：「你放心，哥哥有交給專門的人管。」

　　邵君凌問：「專門的人是什麼人？」

　　尹暢：「就是理財的人。」

　　邵君凌心中一緊，想起傅延悅之前跟他說過，傅家也做幫人理財方面的業務，但理財師也很聰明，他們幫有錢人管錢，其實賺很多中間差做佣金。

　　所以，尹暢一說「理財的人」，在邵君凌心理就等於「賺哥哥錢的人」，哥哥這樣不聞不問，早晚還是會把家業敗光的。

　　……哎，看來今後還是得靠他啊！

　　多年後（邵君凌尚未畢業），當尹暢得知邵君凌小金庫裡的金額時，格外震驚：「你哪來這麼多錢？」

　　邵君凌憂心忡忡道：「多麼？」

　　小富由儉，大富由天，他這點錢也只夠管他哥一口飯吃，還不夠尹暢換幾年新衣服呢……哥哥真的不好養啊。

　　（4）追求者

　　《超級星生活》熱播後，邵君凌就有了追求者。

　　小學時期，女生們的追求大都是玩鬧性質的，畢竟年紀小，還不知道戀愛是什麼，可能有女生覺得能認識邵君凌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所以經常聚在一起對著他指指點點。

　　邵君凌第一次被女生當面告白，是在小學三年級。

　　那個女生據說是他們班的「班花」，坐在他斜對角，其實邵君凌感覺長得很普通，反正沒他哥漂亮，皮膚也沒他哥哥白，比秦惜風都差了一點了。

　　但是那個女孩非常開朗，性格也很奔放，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宣稱自己喜歡邵君凌，要做他的女朋友。

　　邵君凌簡直像是被公開處刑一樣，尷尬得滿臉通紅，他說了句「我不要女朋友」就落荒而逃。

　　他不怕找他麻煩的福利院小混混，也不怕要跟他幹架的道館男生，但他怕那種對他沒什麼惡意的女孩子，打不得又躲不掉，特別煩人。

　　班花同學鍥而不捨，不但送他漂亮的自動筆、橡皮，還給他買零食，每天見到他就笑瞇瞇。

　　那陣子邵君凌簡直是度日如年，每天見了那女生就跑，他用最快的速度念完了三四年級的課程，直接跳到了五年級，以避免對方再窮追不捨……

　　上了初中，十三、四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男生下意識地願意為女生服務，女生看見男生也開始含羞帶怯。邵君凌作為一個小名人，在剛入學時還引起過一陣小小的轟動。

　　但剛上初中時，他身高還特別吃虧，班裡根據高度排座位，他被排到了第一桌。

　　有對他好奇的女生興沖沖跑來他班上圍觀他，在門口一瞅——邵君凌怎麼這麼矮啊！？於是悻悻而去。

　　但那一年，邵君凌的追求者少了，卻多了不少想通過他認識他哥哥的女生。

　　小學的時候，邵君凌也碰上過跟他打聽哥哥的女孩子，不過那時她們純粹是好奇，偶爾讓邵君凌回去要尹暢簽名，邵君凌也會幫忙。

　　但初中就不一樣了，那些女生幾乎把「花癡」兩個字寫在了腦門上，每一天，邵君凌都能從自己的課桌裡翻出好幾封寫著「尹暢收」的情書。

　　儘管不情願，但邵君凌還是當了一回信差。

　　當晚，邵君凌等尹暢洗完澡，才磨磨蹭蹭地把信從書包裡取出來：「哥，我同學給你的。」

　　尹暢邊擦頭髮邊瞄了一眼，意識到那是什麼，笑著道：「幫我拆了。」

　　邵君凌見他哥手還濕的，就幫忙拆了，尹暢又說：「念給我聽聽。」

　　邵君凌：「……」

　　「尹暢，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他念了幾句，念得面紅耳赤。

　　尹暢笑看著他，忍不住把他一把抱起來，逗他道：「開始不好意思了？看來是長大了嘛！說說，有沒有女生給你寫情書啊？」

　　「沒有！」邵君凌羞憤難當，在他哥懷裡撲騰了一陣，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之後邵君凌再也沒當過信差，非但如此，他還莫名對那些女生有了敵意……反正再有想通過他打擾他哥的，毫不留情、通通滅了！

　　初三那年寒假，邵君凌去傅延悅家裡做客，意外撞見傅延悅的大哥和一個男人在車裡接吻。邵君凌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當天晚上，他就抱著哥哥做了一個很羞恥的夢……

　　那一刻，邵君凌終於明白自己對那些女生的敵意來自哪裡了。

 

 

第124章 番外03

　　（5）哥哥攻略2.0

　　十五歲那年，邵君凌開竅了。

　　那天晚上，他夢見自己把哥哥壓在身下律動，哥哥在他懷裡低聲呻吟，寶石一樣的眼眸瞇了起來沁出淚水，玉石一般光滑的肌膚呈現出漂亮的緋色，被情慾所支配的模樣羞澀又迷人……

　　第二天醒來，邵君凌才知道，自己做了春夢。

　　而且他春夢的對象，居然還是哥哥！

　　他的下身緊緊地貼在尹暢腿上，胯間濕漉漉的，還把哥哥的睡褲也弄濕了。

　　接著，哥哥也醒來了，一瞬的沉默後，哥哥居然盯著他然開始狂笑……儘管這陣笑打破了沉默，但邵君凌像是被看透了心底齷齪的想法，羞惱又惶恐。

　　他捲著被子逃回了書房的小床。

　　這天起，邵君凌對尹暢的邪念徹底爆發。他不止一次站在浴室的花灑下、在深夜的被窩裡，想像哥哥那晚在自己夢裡迭麗到引人犯罪的模樣，啞著嗓子發洩出來。

　　漸漸的，他又開始不滿足只想像「互蹭」，他上網搜索了很多關於同性戀做愛的資料，那些資料簡直為邵君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男生之間做愛是可以從後面進入的，一開始會痛，但後面又會舒服，爽的時候居然還能夠通過插射讓對方達到高潮……

　　壓抑多年無解的問題忽然間有了答案——邵君凌終於知道了既對哥哥好、又能讓哥哥哭的「報仇」方式。

　　在幻想中，他已經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把哥哥操哭了一遍，每次想到哥哥在自己身下被做得欲仙欲死、哭泣求饒，他就興奮得血脈僨張……

　　他既怕哥哥知道自己的心思後討厭自己，又無比嚮往著與對方真正擁有那種關係。

　　分床一個月後，還是尹暢先忍不住，哄他回大床睡覺，還安慰他說，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沒必要這麼害羞。

　　邵君凌面色陰鬱：哥哥，如果你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還會說「正常」麼？

　　當然，儘管邵君凌有所忌憚，但他並不會因此退縮。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也知道自己和哥哥沒有血緣關係，他就會努力為自己想要的未來做打算。

　　只是，十五歲的自己還不夠強大，為了防止被提前知情的哥哥踹下床去，他必須再韜光養晦。

　　首先，睡一張床必須要分被子。他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他還沒厲害到能控制身體在面對哥哥時過分誠實的反應。

　　其次，他需要更加努力地鍛煉身體、爭取長得更高，好讓哥哥今後在武力和體力上都沒法抵抗。在時機成熟之前，他會盡量減少和哥哥的肢體接觸，以免出現無法控制的意外。

　　再次，這四年裡，他已經發現哥哥記性不大好，生活中是個迷糊蛋，他會在哥哥需要自己的時候隨時出現，做他的生活小助手，對他有求必應。堅持同床也是好事，這能讓哥哥養成和他一起睡覺的好習慣。習慣的力量是強大的，等哥哥反應過來，可能再也離不開他了。

　　但邵君凌知道，哥哥是男人，也許哥哥一開始接受不了和自己在一起。而且，哥哥可能仍然一直以為自己跟他有血緣關係，這對對方來說是一個很難跨越的道德門檻，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好好解釋，再慢慢開解。

　　總而言之，邵君凌已經做好了「八年抗戰」的準備……

　　結果才過了一年，一個突發事件就打破了邵君凌的既定計劃。

　　十六歲那年，有一次哥哥喝醉酒。邵君凌把哥哥接回家，當時哥哥已經神志不清，一躺上床就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哥哥，你還醒著麼？」邵君凌拍拍尹暢的胳膊，尹暢毫無反應。

　　邵君凌替他脫了褲子、衣服，還絞了熱毛巾，給他洗了臉擦了身子。期間尹暢幾乎任他為所欲為，還舒服地輕哼了幾聲，像是很樂得讓人伺候。

　　幻想了一整年，難得見哥哥這般模樣，邵君凌早被撩得心癢難耐、浴火湧動。

　　但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幾乎不做自己沒把握的事，所以根本沒想過乘人之危——萬一哥哥還有一絲神智呢？那等醒酒後，他該怎麼交代？

　　所以，邵君凌只是強忍著自己的慾望，用眼睛反覆視奸了哥哥好幾遍。

　　哥哥的鎖骨好漂亮，肌膚好光滑，如果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吻痕，不知道會有多性感……

　　看著看著，尹暢忽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他擦拭的手，邵君凌嚇得差點把毛巾丟了，慶幸自己剛剛沒有衝動。

　　「你醒了？」邵君凌故作鎮定道。

　　尹暢一邊用力把他往自己身上扯，一邊低聲道：「陪我睡覺……」

　　邵君凌猝不及防被尹暢一扯，居然直接趴在了對方胸口，臉都貼在了尹暢赤裸的胸膛上。

　　溫柔的肌膚貼上臉頰，邵君凌整個人都呆了。

　　尹暢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又把邵君凌整個人抱住翻了個個兒。

　　他那時的體型和力氣仍然不是尹暢的對手，輕輕鬆鬆就被壓在身下，手上的毛巾也不知在慌亂中落在了哪裡。

　　尹暢瞇眼看著他笑：「小東西，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我沒有……」邵君凌推了推哥哥赤裸的上身，又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回手，「你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

　　尹暢沒有回答，而是用膝蓋夾在他身側錮著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還說沒有？明明就有，你最近都不讓我碰了……今天我要摸個夠。」

　　邵君凌：「……」

　　美色當前，還是自己喜歡的人，邵君凌根本無法抗拒，他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

　　尹暢感覺到邵君凌下身的硬度，微微一怔，不可思議地看向了他，邵君凌腦海裡喪鐘鳴響——「完了我暴露了！」

　　但沒想到，尹暢居然伸手碰了碰他勃起的位置，興味盎然道：「咦，你這小子還挺敏感的嘛……」

　　「你……放開我！」邵君凌快瘋了，掙扎著想要脫身。

　　尹暢一手按著他不讓他動，另一手輕車熟路地伸進他的褲子，包裹住了他那地方。

　　邵君凌大驚失色：「哥——！」

　　「噓……」尹暢微微俯下身來道，柔聲問，「跟哥哥說說，自己做過沒有？」

　　邵君凌面紅耳赤：「你、我……我……」

　　被喜歡的人這樣抓著命門，邵君凌連正常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沒做過？這麼純情？」尹暢挑了下眉毛，調侃道，「哥教你怎麼舒服，學著點啊……」

　　「不……呃……」口嫌體正的邵君凌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骨頭，被尹暢擼了兩下就射了。

　　尹暢嗤嗤發笑：「這麼快？」話音剛落，他就感覺邵君凌又在自己手中硬了起來，尹暢有些訝異，「精力很旺盛麼，要不要再來一次？」

　　邵君凌：「…………」

　　不顧弟弟的反對，尹暢再一次侍弄起來，邵君凌只輕哼了一聲就再次淪陷。

　　「舒服嗎？」尹暢一直在笑他，可看著他的眼神又是那樣寵溺。

　　第二次沒有第一次這麼倉促，邵君凌伸手抓著尹暢的胳膊，無意識地抬起腰配合，口中發出自己都抑制不住的呻吟：「哥……」

　　為了給弟弟更多的刺激，尹暢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來吻了他。

　　唇舌交纏之間，邵君凌整個人像是過電一樣顫慄起來，身心都彷彿達到了高潮。

　　第二次射出來的時候，邵君凌很丟臉地掉了兩滴眼淚。

　　尹暢以為他哭了，抱著他又親了他一會兒：「小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你是男孩子啊，男孩子都會這樣做……」

　　接著，尹暢就摟著他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邵君凌也沒怎麼收拾，他望著哥哥俊美的睡顏，心撲通撲通直跳，一會兒想著哥哥是不是也喜歡自己，一會兒又開始幻想性福的生活是否從現在開始了？

　　……可他不想每次都被壓在身下，如果哥哥以後還想這樣他該怎麼反抗？

　　亂七八糟腦補了一晚，結果第二天早上，哥哥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邵君凌的情緒在欣喜若狂和羞惱悲憤中不斷交替，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把這件事壓在心底……時機尚未成熟，還需忍辱負重！

　　不過，這筆賬，他是不會忘的。

　　他發誓，等到時候一定要從哥哥身上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以上為純潔版）

　　（6）身高

　　可能是小時候營養沒跟上，邵君凌十歲時才一米出點頭，十一歲上德音一年級時，都沒比七八歲的小孩高多少，但他以前沒意識到這是個問題，因為在福利院裡，身高不如他的大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直到見到了高大帥氣的哥哥，對強者的崇拜讓邵君凌頓時開始在意自己的身高，何況他還答應尹叔叔陪著哥哥。

　　對他來說，陪伴包含保護這一層含義，如果他一直這麼小，以後怎麼保護哥哥呢？

　　而且，無論是剪指甲、抓他去上學還是拍綜藝期間第一次和尹暢實打實的較量，都讓邵君凌感受到了哥哥在體力和武力值上對自己的碾壓，對他幼小的心靈進行了殘忍的打擊，更讓他意識到身高的重要性。

　　所以，邵君凌從小熱衷做任何對長高有益的事：每天兩杯高鈣牛奶是必須的，哥哥給他買的高檔成長保養品他也不忘記吃，跆拳道教練說適當的拉升有助於促進骨骼發育，他忍著痛都要教練幫自己拉……

　　可邵君凌還是長得很慢，十三歲剛上初中時，他才一米四七，所有人見了他都還以為他是小學生。

　　後來，邵君凌在道館裡認識的朋友，名叫於劍，對方教他一個「心理暗示法」，讓他每天鍛煉時在心裡默念「我要長高」據說非常有幫助，邵君凌將信將疑，但對身高的執念仍然驅使著他做了這種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的事（當然，這麼蠢的事他是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也許是上天都被他的願望感動了，上初中後，他真的開始長高了。

　　初中時他又跳了一級，初一初二是連著在一年內讀完的，那一年，他長了整整十五公分，從一米五長到了一米六二。入學時還坐在全班第一排，等跳級上初三時，已經坐第三排了。

　　初三那年，他又怒漲了十厘米，到初中畢業時已經近一米七五了。

　　那兩年晚上睡覺，他偶爾都能聽到自己骨頭發出「卡卡」的聲音，簡直像是被魔法師施了魔法一樣，每天早上起來量身高，邵君凌都要偷笑。

　　那陣子，哥哥見著他也覺得很新鮮，每天回家都要用手比比他的高度，邵君凌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需要仰頭看哥哥到微微抬頭就能看見哥哥，從平視時只能看見對方的腰，到能看見對方的喉結。

　　因為長高，邵君凌的身形也迅速被拉長，雖然一直在練武，但他的肌肉全都薄薄貼在身上，穿上衣服看起來還特別地修長顯瘦。

　　上高中後，他仍然在長個兒，但速度開始減緩。

　　高一那年，他又長了六厘米，從一米七二到了一米七八；高二，他又長了點。

　　就在邵君凌以為自己能這麼下去超過哥哥時，他的身高停留在了一米八二，再也不長了……無論他默念多少次「我還想長」都沒用。

　　其實那時他的高度已經和哥哥很接近了，如果兩人不站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來。

　　但邵君凌還是不滿意，尤其是和哥哥戀愛後，兩人無論是擁抱還是接吻，都會讓邵君凌察覺到矮兩公分的痛。

　　但尹暢似乎不以為意，有一次接吻時，尹暢揉著他的後腦勺笑說：「你好像還是比我矮了一點，我記得有段時間你長得很快，我都以為你要超過我了。」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邵君凌的死穴，把他氣得尹暢一把扛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顧對方的驚呼，狠狠摔在床上：「但我的力氣比你大了！」

　　尹暢從床上撐起來又被壓回去，最後既無奈又好笑：「行行行，算你贏。」

　　邵君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