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自拍

雖然沒能看到陶斐被圍攻的場面,但張思毅看見顧逍最後讓陶斐喝的那兩杯酒, 心裡也平衡多了。

顧逍還是那個毒舌的顧逍啊,輕輕鬆松就能把人憋得說不出話來,啊哈哈!

組內聚餐在一陣歡樂的氣氛中結束了,次日是週六,同事們回家的回家,出去浪的出去浪, 紛紛作鳥獸散。

出了餐館,陶斐突然叫住正打算跟顧逍離開的張思毅, 笑眯眯地說:“張思毅, 咱們這趟出門至少一禮拜, 該帶的東西別忘了帶,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 提前一個小時在機場見!”

陶斐說這話的時候, 眼角卻瞅著一邊的顧逍。

兩人認識這幾年, 陶斐眼中的顧逍向來是個超級成熟的人,好像沒什麼事能讓對方失去冷靜,包括上一次兩人的爭執,他氣得要爆炸,可顧逍還是一臉平靜,甚至對他拍桌摔門而去的行為無動於衷。

衝動火爆的性格,一點就燃的脾氣,有時候這能被人形容成個性,但大多數時候是致命的缺陷。

陶斐為此吃過苦頭,得罪過人,甚至失去過朋友。

如果說,有什麼人能讓自負張揚的他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截止目前,應該唯有顧逍。

從他們第一次合作參加設計比賽到現在在一起工作,這些年來,陶斐不止一次在顧逍面前暴露自己的性格缺陷,忍不住對其發火、炸毛,可是顧逍從來沒介意過,和對方相處讓他覺得輕鬆。

他想炸,顧逍就讓他炸,炸完以後兩人就事論事,繼續工作,顧逍絕不會因為之前的爭執就對他心存芥蒂、拒絕來往。

陶斐知道,他這個師兄的腹黑陰險程度並不亞於自己,但對方還有一個自己沒有的優點,就是控制脾氣。

能完美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是無堅不摧的,顧逍發的招能讓別人吐血身亡,而別人對他的回擊對他來說形同無物,甚至四兩撥千斤地反彈……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防護罩嗎?

雖然陶斐偶爾也會恨得牙癢癢,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大多數時候,這種絕對的理智是讓他想跪地膜拜的。

有時候他都好奇,顧逍到底是怎麼養成這個性格的,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生氣?

——直到現在。

是的,這次回國後,陶斐驚訝地發現顧逍身上有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

他那個理智又冷靜的師兄好像有了弱點,有了軟肋,他看人的眼神變溫柔了,無人的時候,顧逍會勾著嘴角淺笑,工作的時候,顧逍會莫名失神……這些變化是因為什麼?因為誰?

這一刻,陶斐終於找到了根源。

把視線移到張思毅臉上,他狡黠一笑——師兄呀師兄,從昨晚發微信叫我刪朋友圈照片,又突然公開戀情,到今天在餐桌上為你的“小徒弟”轉移戰火懟我,哼哼……你露出的馬腳也太多了啊!

不許欺負?嘿嘿,酒我是跟你喝了,但欺負不欺負,接下來可是我說了算的。

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防護罩還能不能好好罩著!<(w)>對陶斐的心思,張思毅渾然不覺,因方才飯桌上的那一杯酒,他還對放下了防備,現在甚至為陶斐終於知道正確叫自己的名字而高興,於是笑著比個手勢道:“OKSee you tomorrow!”

當晚回到家,張思毅趕緊收拾東西,帶上了夠一周換洗的內衣內褲。

他還從來沒出過這麼長時間的差,也不知道陶斐為啥把時間定這麼長,不就看個現場嗎?難不成陶斐真打算去玩?

東西較多,張思毅找出了自己的行李箱,一點一點往裡放,手忙腳亂的,不小心把新買的那本速寫本碰掉了。

正巧顧逍走過來,替他撿起本子,問道:“要幫忙麼?”

“不用啦,我自己來。”張思毅低著頭塞塞塞,突然反應過來,跳起來叫道,“啊!那個不許看!”

來不及了,顧逍已經翻了開來,看到速寫本第一頁上的圖,他眼眸微睜,過了兩秒突然聳動著肩膀笑了起來:“你畫的是我?”

張思毅:“……”(O////O)

“想和我一樣優秀?”顧逍笑看了他一眼,難得沒開啟嘲諷模式。

又翻到第二頁,顧逍見張思毅在上面寫了自己的閱讀計畫,臉上的表情更加欣然。

第三頁上,張思毅寫下了此次出差雲南的注意事項和需要做的事情,一二三四羅列了好幾點,雖然字寫得醜了點,但工作態度很認真。

“不錯。”顧逍頷首認可,把本子合起來還給他,鼓勵道,“要堅持哦。”

張思毅紅著臉搶回本子塞進書包:“知道啦!”

不一會兒,顧逍又去樓下的書架上找了兩本書上遞給他,問:“這兩本書你看過嗎?”

張思毅翻了翻,一本是《建築師的二十歲》,另一本是《建築的永恆之道》,他搖搖頭:“都沒看過。”

顧逍道:“這兩本書不太晦澀,如果路上想看,可以挑一本帶上,無聊了翻翻。”

兩本書都不太厚,帶著也不麻煩,張思毅欣喜地挑了前一本放進書包。

顧逍收起另外一本,道:“看完了記得跟我討論。”

張思毅:“……”(==)

一旦閱讀變成了作業,感覺就好像不太美妙了呢。

收拾完東西,給相機充上電,想到接下來就要和顧逍分開至少一禮拜,張思毅當晚又去了顧逍的房間睡。

本來只是想抱在一起接個吻就睡覺的,但因喝了酒,兩人都有些情動,忍不住和上一次那樣開始“互幫互助”。

顧逍體貼他第二天一早去趕飛機,這次沒多折騰他,只是溫柔地幫他弄了出來,在對方“禮尚往來”的時候也沒有惡意地忍耐太長時間。

紓解後,張思毅一臉靨足地靠在顧逍懷裡沉沉睡去了。

次日醒來,兩人精神都很不錯,顧逍還早起幫張思毅做了早飯,甚至想開車送他去機場。

但顧逍的提議被張思毅義正嚴詞地拒絕了:“我自己坐地鐵就好了!”

雖然很高興顧逍處處為自己著想,但他也想體諒顧逍,難得週末,他更希望顧逍在家裡好好休息。

和陶斐約了提前一個小時在機場匯合辦理登機手續,張思毅八點五十分就到了,可等了整整二十分鐘,都到九點十分了,他還沒看見陶斐的人影!

張思毅給他打了電話也沒人接,他又發了一串的消息——

“我已經到了,你人呢?”

“到哪兒了?還有五分鐘就停止辦理登機手續了!”

[崩潰][崩潰]

……

臥槽,這傢伙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昨晚還叫自己別忘記時間,現在忘記時間的到底是誰?

張思毅站在辦理手續的視窗附近,急得簡直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這一刻他突然體會到了第一次和顧逍出差時,顧逍在機場提前等著自己的心情。

但那時候他是恰好碰到地鐵站裝修啊,而且顧逍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也很快就接了,陶斐這個混蛋竟然不接電話!

眼看著時間即將逼近九點十五分,張思毅有一瞬間都想給顧逍打電話求助了。

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成長,想獨當一面,他不能事事都依賴顧逍。

張思毅又耐著性子等了幾分鐘,決定如果陶斐不來,自己就先辦理登記手續進去,就算陶斐誤了機,兩人也不會連著浪費兩張機票了。

直到九點十四分,距離辦理登機手續還剩下一分鐘的時候,陶斐才拖著箱子施施然地出現在張思毅的視野裡。

張思毅如釋重負地朝他用力招手,叫道:“喂!快點啊!”

等陶斐陶斐優哉遊哉地踱步靠近,張思毅急道:“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聽到嗎?”

陶斐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淡然道:“哦,我才看到,你打我電話幹嘛?”

張思毅把身份證重重地拍在手續臺上,努力壓著自己瀕臨爆發的情緒道:“不是說好九點的嗎?你都遲到十五分鐘了,再晚一分鐘就要誤機了誒!”

要不是陶斐年紀比他大做設計比他厲害,他都想直接朝對方咆哮了!

陶斐笑了笑,無所謂道:“反正提前四十五分鐘到就行了,我這不是來了嘛,好了好了,快走吧。”

張思毅腦門上的頭髮都一根根豎起來了,仿佛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的旅程會是一場怎樣的災難!

登機前,張思毅見陶斐拿出手機把玩……這自戀狂,估計又在自拍了。

不過對方今天打扮得的確是很潮很誇張——臉上戴著蛤蟆鏡,身上穿著敞襟的短款牛仔衣,下身黑色緊身褲,腳下還踩著一雙“皮卡皮卡”反著光的馬丁靴。

剛剛過安檢一路走進來,一直有人偏頭看他們,還有小姑娘拿手機偷拍陶斐,估計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小明星。

不過張思毅可一點不覺得陶斐像什麼明星,反而像個騷包的牛郎!

又低頭看了一自己的裝扮:為了方便現場調研特地準備的運動鞋,不容易穿髒的灰色衛衣和牛仔褲……呃,張思毅默默地自我安慰,至少他看起來更像個建築設計師吧。(=_=)

順利上了飛機,兩人的位置挨著。

陶斐系上安全帶,扭頭朝張思毅道:“誒,幫我看看,我的臉在鏡頭裡是不是有點變形啊?”

“嗯?”張思毅傻乎乎地湊了過去,還認真地幫忙看了起來,“哪裡?沒有吧。”

就在這時,陶斐突然伸手攬住了張思毅的肩膀,手機位置微微一偏,粲然一笑。

隨著“哢”一聲拍照音效,兩人湊著腦袋的模樣就被拍了下來。

“表情不錯哦~”陶斐對著手機螢幕裡一臉蒙逼的張思毅吹了聲口哨。

張思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陶斐是在跟他一起自拍!

“喂!你想幹嘛?”張思毅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陶斐快速打開朋友圈,上傳了一張機場照片和兩人那張自拍照,並輸入一句話:“和公司裡的小朋友去雲南玩咯![墨鏡男]

張思毅:“……”(==)

緊接著,在空姐友情提示下,陶斐配合地按下了關機鍵。

122 吸金

張思毅崩潰道:“你竟然發朋友圈!”

陶斐聳聳肩:“不能發嗎?”

張思毅:“你好歹給我個心理準備啊!”

陶斐的行為讓他瞬間聯想到了前幾天對方和顧逍的自拍照,難不成顧逍也是被這樣“騙拍”的?

可是顧逍被“騙”時的表情還是那麼雲淡風輕, 自己剛剛那個傻逼樣算什麼!?何況拍照的瞬間陶斐自己是在笑的,那至少讓他也笑一下吧?

……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憑什麼不經過我同意把我的照片發你朋友圈啊!(.皿′)

陶斐壞笑著勾住張思毅的脖子:“要的就是這種猝不及防的驚喜感嘛!”

張思毅扭動了一下肩膀想掙開——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嚇!

陶斐死死摟著,就不放開,還覥著臉笑道:“幹嘛?生氣啦?別這麼小氣嘛!我師兄拍了你的傻照掛在公司正門口你都沒生氣, 我不就上傳個朋友圈麼……”

張思毅心說你哪知道老子沒生氣?老子當初差點氣die好嗎!?要不是他崇拜顧逍,現在又喜歡上了顧逍, 估計他現在還記仇呢!

陶斐笑著繼續解釋:“而且我的朋友又不認識你, 你這麼在意人家看法幹嘛?哦, 我差點忘了,咱倆的共同好友貌似就我師兄一個, 難不成……你介意他看到?”

張思毅紅著耳根反駁:“當然不是!”

其實他是有一點介意的, 他怕顧逍看到會誤會。可是轉念一想, 顧逍把陶斐的朋友圈遮罩了啊,並不一定能看到。

況且就算看到了,顧逍跟自己也不一樣,他那麼理智淡定,也知道陶斐是個什麼樣的人,估計不會像自己一樣神經兮兮、疑神疑鬼,亂吃飛醋。

這麼一想,張思毅心裡就松了一口氣。

不過張思毅還是很氣陶斐自作主張,他長得不醜,也不反感別人把自己照片曬朋友圈,但陶斐就不能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套路麼?

陶斐見他語氣緩和了點,又趁熱打鐵道:“咱們出差至少一禮拜,我要拍的照片還多著呢,你要這麼反感我,我接下來幾天怎麼跟你好好相處啊?”

張思毅心說這明明是他想說的話,怎麼反倒被陶斐先說去了?

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見陶斐求和態度良好,張思毅也有點無可奈何,只能嚴肅地跟他約法三章:“拍照可以,但不要偷拍,不要騙我……還有,你至少把我拍得帥一點吧?否則你確定你不是在耍我?”

陶斐笑道:“哈哈哈,原來你是在介意這個啊?”他拍著張思毅的肩膀道,“行行,我明白了,下次肯定正大光明地拍,把你拍得超級帥!”

張思毅:“……”

昨晚睡眠品質很好,飛機起飛後,張思毅也不覺得困,便從書包裡拿出顧逍昨晚給他的那本書來翻閱。

陶斐瞥見了,笑問:“咦,你怎麼現在還看這種書啊?”

張思毅:“……這書怎麼了?”

陶斐:“這是我們大一大二時看的書。”

張思毅這才反應過來,陶斐本科也是T大畢業的。

他從來沒跟顧逍打聽過這些事,此時不免好奇問陶斐:“T大的建築系是什麼樣的啊?你們都學些什麼?”

陶斐皺著臉,仿佛想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本科啊,那五年簡直是地獄……”

他滔滔不絕地對張思毅吐槽了他們本科時受虐的過程——剛入學前兩年沒日沒夜地練習基本功,被手繪、素描、水彩等這些理工科高材生們此前從未接觸過的藝術技能搞得焦頭爛額,此外還要看完長達三四頁的書單,那時候很多書看了也無法理解,大都是囫圇吞棗,但還是得看,否則就會落後;第三年開始花大部分時間在設計和軟體學習上,熬夜畫圖做模型,更是昏天暗地;好不容易熬到第四年第五年能出去實習賺錢了,結果在設計院和設計事務所仍舊是底層小雜碎,最最悲慘的莫過於收入與投入完全不成正比!

“反正進T大建築系後的那幾年我基本上沒過過週末,所有寒暑假都在工作學習……不過身邊的同學也都一樣,所以也沒什麼好抱怨的。”陶斐聳聳肩總結道。

張思毅備受震撼,想起自己在國外念書的經歷,儘管自認為很忙,但是跟陶斐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了,至少他那時候還有時間看動畫看電影,假期甚至還經常出去玩。

正是欠缺這些時間與精力的投入,才導致他們之間的差距,難怪他剛入職的時候老是被顧逍吐槽“什麼都沒學”。

“顧工……也是這麼過來的麼?”張思毅問。

陶斐瞥了張思毅一眼:“差不多吧,不過他跟普通人不太一樣。”

張思毅:“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啥意思?”

陶斐架起手臂道:“大部分建築系在讀學生都很窮,雖然做設計很好玩,但是真的很窮,簡而言之就是沒地方也沒時間賺錢。”

張思毅點頭表示認可,陶斐還想著找地方賺錢呢,他是壓根沒想過,讀書的時候只有燒錢的份。

陶斐說完那句,又道:“但是我師兄就是那一小部分人裡的——他特別有錢!”

張思毅:“……自己賺的?”

“嗯!”陶斐一臉羡慕又嫉妒地說,“他專業成績很好,據說大一大二時就跟大四大五的人混,一起組隊參加設計比賽拿大獎。那些學姐學長也都是牛人,估計祖祖輩輩都是幹建築這一行的吧哈哈,反正讀書的時候手上就積累了很多資源,但是那些牛人們後來都出國深造去了,他們一走,就把手頭的資源全都給我師兄了……我入學的時候他已經大三了,那時候連院裡的老師都會跟我們開玩笑說,‘好好打基礎,缺錢去找大三的顧逍找活幹’。”

張思毅蒙道:“怎麼聽起來像是包工頭?”

陶斐叫道:“可不就是包工頭麼!他大學的時候就認識很多甲方了,一來是靠那些牛人學姐學長給的資源,二來他自己也很牛,大學期間參加了很多比賽,幾乎每次都拿第一。其實很多建築設計比賽是一些膩煩了普通設計院模式化設計的建築商和甲方投資舉辦的,目的就是想廉價招有創意的設計以及挖掘新人才,師兄通過那些比賽也認識了不少有錢的甲方,就是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時間,顧好學業的同時還能做這麼多私活。”

張思毅:“接私活能賺多少?”

陶斐:“看情況吧,大四的時候我第一次幫導師一起幹活,一個月賺了八千,我還覺得自己可牛逼了。結果後來跟我師兄一起做了個住宅規劃,一個月,他一次分了我五萬!”

張思毅:“!!!”

陶斐:“有傳聞說他本科一畢業都能直接在首都市中心買房了,我起先還不信,覺得這裡頭可能吹噓的成分居多,就是跟他一起做過項目以後才信的。據說,他大四的時候幫一個山西的土豪做了個別墅設計,那個土豪給了他十萬塊錢設計費,還是直接給的,不扣什麼稅……你想啊,那時候咱們學費一年才四五千,每個月生活費頂多一千吧。十萬是什麼概念?臥槽,當時院裡一群群小姑娘看到他就尖叫,簡直像是看到一座移動的金山!關鍵這金山還長得那麼帥……”

張思毅想像了一下,臉上也不知不覺浮現出了花癡般的表情,咋辦,他也好想跟著尖叫!

陶斐:“不只是他,連跟他一個宿舍的室友都跟著沾光,聽說起初那些人也都是各地考過來的普通學生,等大四大五的時候,他那幾個室友出門都已經開始穿Gucci戴名表了,出去下館子都是去最貴的!”

張思毅乾笑了兩聲,莫非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呵呵呵……

陶斐歎了口氣,道,“反正我感覺有些人吧,就是天生能吸金!”

張思毅嘴角抽搐,覺得自己當初跟賀呈天說顧逍年入八十萬都少了。

他還記得畢樂樂有次說過,顧逍剛考出一注時還拒絕了深圳某地產公司年薪百萬的職位,選擇來無境。現在,張思毅終於能理解了顧逍為什麼這麼做了,因為丫根本不缺錢啊!

哎,張思毅一臉期待地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跟著顧逍一起“上天”呢?他也想要很多錢啊!

“不說這個了,人比人氣死人,說起來就蛋疼!”陶斐看向張思毅,問,“你在國外讀的本科學些啥啊?”

張思毅想了想,汗顏道:“基礎課都差不多,但是我沒練過手繪,也沒看過那麼多書,寒暑假也沒出去實習過,更沒有接私活的經歷。”(=_=)

不但如此,因為高中畢業就去了國外,他一開始英文水準都沒法適應純英文的教學環境,光是語言問題就讓他們的起點落後于本土學生一大截。

第一學期學建築歷史課的時候,因為聽不懂專業術語,張思毅每堂課都雲裡霧裡,只能錄了音回去一遍遍重聽,這種情況一直到第二年第三年才開始好轉。

張思毅提出的這一點陶斐也深有體會,他激動道:“我也是啊,老子的雅思好歹也考了7.5分,結果出國上的第一節課就有一半聽不懂!靠!那外國佬語速慢一點會死嗎?好歹照顧一下國際學生啊!”

陶斐誇張的描述讓張思毅噴笑出聲,也跟著吐槽道:“其實語速快點也算了,時間一長慢慢就跟得上了,關鍵是,我好不容易覺得能適應了,第二年教歷史的就換了個德國籍的教授!你能想像他操著一口德國口音講英文課嗎?連幾個老外都聽得一臉蒙逼更別說我一個中國學生了!”

陶斐拍著大腿狂笑:“我也是才剛適應就遇到個西班牙導師,一秒鐘又變成傻逼了哈哈哈哈!”

123 碩士

兩人又說了些在國外發生的趣事,陶斐身上沒有顧逍一開始給人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冷漠疏離, 所以聊開了以後,熟絡起來也非常快。因為這些相似的經歷,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一瞬間昇華了。

陶斐又問張思毅:“C大是受RIBA認可的吧,那你豈不是有資格繼續讀Part2?”

張思毅點頭:“嗯。”

RIBA是英國皇家建築師學會,想成為英國建築師,必須按部就班地接受RIBA認證的Part1(三年制或以上本科)、Part2(二年制建築學碩士)教育並且通過最終的考試。

而國內的大學是無法提供這樣的認證的, 換句話說,這條路只對在英國本土受認證大學念建築學本科的學生開放申請。

陶斐感慨道:“真好啊, 我也好想讀Part2。”

雖然陶斐是英國A大的碩士, 但他和張思毅本科兩位還在英國念碩士的同學一樣, 念的並不是純“建築學碩士”,而是與建築學沾邊的偏科學位, 譬如“建築與可持續發展”的研究, 或是“建築與建築保護”方向的課題等等, 所以即便獲得碩士學位也沒有資格考取英國的建築師執照。

張思毅道:“你不是已經碩士畢業了麼?”

“哎,但是我現在這個學位並沒有什麼卵用啊,鍍個金罷了,現在回國混,還是得考國內的一注。”陶斐看向張思毅,問,“你什麼時候回英國念Part2?我記得你們本科畢業實習12個月就能繼續念碩士了。”

張思毅:“是的,但是我還沒想過要不要繼續念碩士。”

陶斐驚訝道:“為什麼?你以後不想做建築麼?”

張思毅撓撓頭道:“想啊,但是我覺得現在工作也能學到不少東西。”

沒錯,張思毅感覺工作後學到的比他在學校裡學的多多了,尤其是現在跟顧逍在一起,對方就像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大寶庫,他完全沒必要再跑到別的地方去學了。

陶斐道:“既然要做建築就肯定要去讀啊,你早晚有一天得考執照吧?”

張思毅想了想,說:“國內不是也能考一注麼?”

陶斐聞言後睜大眼睛,罵他道:“你傻呀!在英國念了本科來考國內的證?那不是白白浪費了你Part1的學歷麼?”

張思毅不解道:“拿英國的證在國內也沒多大用處吧?”

陶斐都急眼了:“怎麼會沒用!雖然國內同樣有自己的建築師認證,但兩份執照的含金量差遠了好不好!國際上其實是不太認可中國的建築師的,但RIBA的執照就不同了,那他媽就是全球建築領域的通行證啊!”

陶斐說的沒錯,RIBA的執照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和認可度是相當高的,建築師的地位也非常高。

張思毅還在猶豫,陶斐又苦口婆心地勸道:“現在可不是安藤忠雄和倫佐皮亞諾的時代了,你以為不上大學不考證能在行業裡混出頭?你看我師兄那麼厲害不也是一畢業立馬考證!?市場是有門檻的,沒有執照和學歷,就算你再牛逼,人家也不會看你一眼!”

張思毅:“……”

“很多國內的建築師想考RIBA的執照都考不到,誰叫它那麼變態,非要求人在英國讀本科讀碩士才能考呢,你有那個資格還不好好珍惜,嘖嘖嘖……”陶斐搖搖頭,像看白癡一樣看了張思毅一眼。

張思毅:“……”

陶斐又道:“當年T大那麼多牛人畢業後還要去美國去日本,可不只是為了讀書,這些發達國家的建築市場其實還不如中國好呢,但他們能通過這一步拿國外的執照啊,No licenseno future!考了洋證再回國,那可比國內的土鼈吃香多了,連北大的張永和教授都是美國註冊建築師呢!”

張思毅越聽越心動了:“真的啊?”

陶斐:“那當然了!我跟你說,工作能帶給你的提升是有限的,你要是以後想一直做建築,想在這個領域裡混出一點名堂,還是早作打算為好。”

陶斐又給張思毅曬了自己的新名片,張思毅見對方名片上有兩個頭銜,一個是“建築設計師”,另一個是“建築學碩士”。

他不由鬱悶道:“明明都是第一年工作,為啥你的頭銜這麼高級,而我只是‘助理建築師’啊!”

陶斐嘚瑟道:“哈哈,看到了吧,哥哥我學歷比你高,就算都是第一年工作,但我也比你有資歷啊!”

張思毅:“……”

想想也是,誰會在名片上寫“此人已有X年工作經驗”?

媽的,這現實的社會!

和陶斐的這一席話讓張思毅頭一次在繼續回英國念碩士的問題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自己的名片上出現了“英國皇家註冊建築師”的頭銜,那豈不是比顧逍更厲害了?

……臥槽,光是想像了一下,張思毅就有點興奮了!

之後兩人又聊了聊英國的建築教育和國內行業形勢,等飛機降落在昆明長水機場的時候,張思毅和陶斐儼然已是一副哥倆好的姿態了。

下了飛機,一陣暖意撲面而來,隔了七個緯度的距離,如同兩個國度。

張思毅脫了外套塞進書包,陶斐也把牛仔上衣改系在了腰間。

兩人一起去取行李,路上還吐槽了一番出國往返間曾經到過的機場,張思毅還記得有次緊急回國辦事,因為訂不到英航的票臨時選了卡達航空,在杜哈轉機時,下飛機那一瞬間的熱浪就差點把他熏成了鹹魚幹!而陶斐則抱怨了機場內部交通混亂的莫斯科機場,說去年耶誕節回國時在莫斯科機場差點繞迷路。

聊得正high,張思毅突然想起來,問陶斐:“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陶斐跟他大眼瞪小眼:“我也不知道啊。”

張思毅下巴都掉了:“啥?老大,我是跟你混誒,什麼叫你不知道?”

陶斐也拿眼角瞅著張思毅:“你不是‘助理’嗎?這種事前做攻略的事情不應該你來做?”

張思毅:“……”(==)

助理你妹啊!到底是誰帶誰出差啊?陶斐這傢伙果然非常不!靠!譜!

兩人推著拉杆箱站在機場出口處吵架——

張思毅:“不是你先提議出差的嗎?”

陶斐:“我都說了我是帶你來玩的!”

張思毅一臉暴躁道:“你他媽不是在逗我!?”

陶斐摳了摳鼻屎,斜眼看他:“你沒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因為你沒說所以我才讓人事訂到昆明的機票啊,否則不就直接飛項目所在地了。”

張思毅都快抓狂了:“我以為你來昆明是有其它目的啊!”

陶斐鬱悶道:“好了好了,別吵了,先找個酒店住吧。”

他拿出手機,正想開旅遊app,手指一偏,先點開了微信:“哇,三十多條新消息哈哈哈!”

張思毅也湊了過去,一臉扭曲地想看看陶斐的朋友對自己是什麼評價。

甲:“你這是在什麼公司啊,為啥裡頭的小朋友都這麼可愛?”

乙:“又到處玩,羡慕嫉妒恨!”

丙:“顧大帥哥沒一起去嗎?”

丁:“小朋友長得挺可愛的嘛~

戊:“肥桃,你是不是欺負人啦,看他一臉蒙逼的蠢樣。”

……

張思毅直接無視了後半句,抓住了這麼多條回復裡的兩個關鍵字——“肥桃?你外號叫肥桃?哈哈哈哈哈……”

陶斐額頭青筋直跳:“滾!叫桃哥!”

張思毅賤賤地做了個鬼臉,就不叫!

陶斐:“……”

前後刷了刷,陶斐有點奇怪,怎麼沒有顧逍的回復?

就在這時,張思毅催道:“別看啦!快去市中心找個地方吃飯吧,老子都快餓死了!”他等不及陶斐做決定了,自力更生地抬手招了輛計程車。

上了車,陶斐直接問司機:“師傅,昆明最好的酒店是哪裡?”

張思毅耳朵微動——陶斐要帶他去最好的酒店麼?

老天,想起當初顧逍帶他去Z市出差住廉價經濟酒店的經歷,張思毅突然覺得陶斐的形象高大起來了!

司機師傅熱情地介紹了一番,陶斐對著手機一一查看,最終道:“去那個什麼,昆明洲際酒店吧。”

張思毅瞄了一眼陶斐查了一下價格,標間要一千多一個晚上,不由擔心道:“會不會超過報銷費用了?”

員工的出差報銷費是有限額的,雖然專案由陶斐負責,但他也不是設計總監,沒法在這方面搞特殊。

陶斐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問過師兄了,他說如果我們能把這個項目拿下,無論住多貴的酒店都沒關係。”

張思毅眼角直抽搐:“可我們都還沒開始做項目啊!你哪來那麼大把握?萬一沒拿下怎麼辦?”

陶斐聳肩道:“那咱倆就只能平攤這筆費用咯。”

張思毅:“……”誰他媽跟你平攤啊!(╯‵皿′)╯︵┻━┻陶斐補充道:“你的工資應該沒我高?沒事,我接受分期付款的,你還不起可以按3.5的利息慢慢還給我。”

張思毅癱在後座上,已經無力吐槽了……哎,來都來了,聽天由命吧!

過了一會兒,張思毅又忍不住好奇道:“你工資多少啊?”

陶斐掏掏耳朵:“才一萬六一個月,少得可憐,師兄說其餘看項目獎金,反正就是多勞多得唄。”

張思毅又想掀桌了,陶斐的工資可是他的兩倍啊,丫還嫌少!

不行!他必須讀碩士!他要回英國去讀碩士!!!

124 出現

酒店坐落在滇池之濱,坐在車裡, 二人已見外頭藍天白雲,碧水青山,放眼一片原生態美景,讓人心曠神怡。

下了車,張思毅鼓起胸膛做深呼吸:“啊!新鮮空氣!新鮮空氣!爽!”

陶斐也一臉愜意地眯起了眼睛,感慨道:“要是國內各地的空氣環境都和昆明一樣好, 估計有很多人就不會去國外了。”

說著,兩人就雙雙步入了酒店, 外有山林湖泊環繞, 內有小池庭院點綴, 裡外交相呼應,據說這家酒店的設計主題是蝴蝶, 酒店裡外隨處可見“蝴蝶”的裝飾元素, 浪漫雅致。

一路上, 張思毅已經忍不住舉著相機拍了幾張照片。

兩人訂了一間露臺標房,房間很大,各項設施完備,可直接欣賞滇池美景。

張思毅放下包,又拿著手機去露臺拍了幾張美美的照片,背著陶斐,偷偷發給顧逍:“我們到酒店了!”

顧逍秒回:“住在哪兒?”

張思毅:“昆明洲際酒店。”

他怕顧逍覺得他住得太奢侈,趕緊甩鍋道:“是陶斐挑的。”(>_<)

顧逍:“挺好。”

見顧逍沒責備他們,張思毅松了口氣,問道:“你在幹什麼啊?飯吃了嗎?”

顧逍:“嗯,吃過了,在看書。”

顧逍:“順便想你。”

張思毅:“……”

就在這時,陶斐突然從後面出現了:“幹啥啊?鬼鬼祟祟的?”

張思毅做賊心虛地收起手機,臉紅道:“沒啥。”

陶斐勾住他的肩膀轉了個身,兩人背靠陽臺,對著昆明湖景:“來,再來張合照,笑一笑啊!”

張思毅還在為顧逍剛說的那句話緊張呢,猝不及防被陶斐摟住,對著攝像頭慌亂一笑,“哢”一聲響,在一臉奸邪的陶斐的襯托下,張思毅的表情竟然顯得有些羞赧!

陶斐看了噴笑道:“真配合啊,一副被哥哥我吃豆腐了的嬌羞樣兒。”

張思毅:“……”你滾蛋!(==)

之後,兩人帶上貼身物品,輕裝出門。先打車去市中心吃了聞名全國的雲南過橋米線,接著又逛了金馬碧雞坊,路上兩人邊拍照邊閒聊,優哉遊哉,真就跟出來玩一樣!

經過一家茶鋪,張思毅不由地拐進去看了看,結果一進門,兩人就被熱情的老闆和老闆娘纏住了。

夫妻倆讓他們坐下,親自泡茶請他們嘗,還保證就算喝了茶不買也沒關係,就當隨便聊個天。

陶斐對茶是沒什麼興趣,但見這兩人都是本地的,就想借著喝茶的名義跟他聊聊當地的風俗情況。

“您倆是第一次來雲南吧?雲南的普洱茶是最出名的……”

老闆先介紹了一堆,張思毅做出一副附庸風雅之態,微微點頭,順便謹慎地用手機搜了一下這家店和普洱茶的價格,見茶葉價格並不離譜,才放心品茶。

老闆見張思毅有興趣,繼續推薦,什麼熟普洱、月光白、滇紅,一種一種輪番泡給他喝,張思毅喝著喝著就有點心動想買了。

陶斐驚訝道:“你不是吧,真買?”

張思毅:“我覺得挺好喝的。”其實他哪裡懂好不好喝,只是想到顧逍和顧爸爸都愛喝茶,他就想買了送給他們。

陶斐直白道:“這種東西網上不都有賣麼,你現在買了帶著多不方便。”

老闆立即道:“哎,網上那些普洱茶可別太相信啊,很多都是口水茶,就是別人泡過一邊再曬乾壓在一塊的茶渣子,既苦又澀,已經沒有普洱的香醇了。”他說著又從抽屜裡拿出一疊快遞單,道,“來我這店裡買茶的大都是遊客,要是不想自己帶走,我可以幫你們免費叫快遞。小兄弟你買了是送人還是自己喝啊?要是送人,直接在這兒留個想送的人家裡的位址,我給你仔細包好,一會兒我就叫快遞過來!”

張思毅兩眼一亮,這下完全沒了後顧之憂,七七八八買了上千元的茶餅和茶坨。

陶斐一臉無語,不過人自己願意,他也不能攔著,便隨他去了。

花大一筆錢買一堆不知好壞的茶葉送人,放以前張思毅估計會罵自己傻逼。但現在不一樣,因為他喜歡顧逍,這種無論走到哪裡,無時無刻惦記著一個人的心情,讓他覺得特別幸福。

為喜歡的人挑選禮物,想讓對方開心,即便破費花錢他都心甘情願。

在茶館一呆就是兩個小時,陶斐跟夫妻倆打聽到了不少好玩的事,並確定了兩人下一步的計畫——去大理!

次日白天逛了海埂公園和世博園,又拍了一堆照,傍晚二人返回酒店退房,直奔火車站,坐臥鋪睡一晚到大理。

張思毅人生中頭一次坐K字頭的鐵皮火車,還是臥鋪,興奮得大半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著。

聽著“哐哧哐哧”的聲音,他縮在薄薄的被子裡,發了一條只對顧逍可見的朋友圈狀態。

“很想你,很希望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附圖是一張昆明到大理的臥鋪火車票。

到大理後,兩人坐大巴到了大理古城,陶斐根據前日茶館老闆的提議,跟張思毅一人租了一輛電動車繞著洱海“自駕遊”。

這日已是工作日,別人都在上班,他倆卻騎著電動車一路兜風,沿著洱海邊的村落停停拍拍,從喜洲、周城一路到雙廊,當晚在雙廊的高級私人客棧裡過夜,賞了洱海的日出日落,次日又騎著充滿電的車經過下關繞回來。

張思毅來之前心裡還壓著一塊石頭放不下,老想著工作,被陶斐這麼一帶,玩性徹底激發出來了!

之後二人又坐大巴從大理到麗江,住進了出了名的高檔連鎖酒店悅榕莊,陶斐還包了個泳池別墅。

這兒的房價更離譜,一晚上就要兩三千!

張思毅已經麻木了,反正這死肥桃每到一個地方都要住最好的最貴的,他勸了兩次都無果,想著反正現在是陶斐預付房費,日後項目搞不定,他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不過,消費也是會相互帶動的,看著陶斐花錢大手大腳,張思毅也開始沒節制地買東西。

他原本還以為只有昆明有茶葉,沒想到每到一個地方都有,還有各種新奇的特產。

他嘗嘗這個好,吃吃那個也好,加上顧逍前兩日收到他在昆明買的普洱茶後給他發了個“小狐狸親親”,還說“很喜歡”,把張思毅激動得不得了,又亂買了一氣,幾乎一天一個包裹地往海城寄。

陶斐幾次瞧他寫遠山花園的地址,調侃道:“怎麼,送給我師兄啊?”

張思毅紅著耳根支吾道:“沒有,我先寄到他那兒,到時候送別人的。”

陶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不戳穿。

連著四天,兩人把周邊的束河、瀘沽湖、香格里拉等地都玩了個遍,等再返回麗江,已經是四月末,臨近五一假期。

景點區的遊人在這幾天內明顯暴增,悅榕莊都沒房了,陶斐又退而求其次地帶著張思毅去了一家第二貴的私人客棧,打算將就一晚,第二天就飛西雙版納。

張思毅這幾日折騰下來也有點疲了,擔憂道:“還玩啊?感覺都快玩兒脫了!設計還沒做呢。”

“急啥啊,這不都五一放假了麼,等過完假期再說。”陶斐剛洗完澡,不顧形象地盤在床上摳腳。

張思毅眼角抽搐,若不是這幾天和陶斐形影不離,他都不知道這人私底下居然是個猥瑣的摳腳漢子,朋友圈那些歲月靜好的唯美的照片全他媽是假像!

張思毅微皺著眉頭,趴在床上等顧逍回復自己的微信消息。

這一個禮拜,雖然出差在外,但兩人每天都會聊微信、發照片,甚至互道早晚安。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都快大半天了,顧逍一直沒回復。

張思毅還悄悄跑到外頭給顧逍打了通電話,結果語音提示對方手機關機,這讓他莫名有些魂不守舍。

直到臨近午夜十二點,張思毅的手機才突然震動了一下,收到了顧逍的資訊。

顧逍:“我在麗江了,你們住在哪裡,我過來找你們。”

張思毅看到這句話,直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陶斐正玩手機呢,以為張思毅在叫自己,也“啊?”了一聲。

張思毅一邊回復顧逍,一邊對陶斐道:“顧逍……顧工說他來麗江了!”

陶斐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什麼?”

張思毅也很震驚:“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問我們住在哪裡,說現在過來找我們。”

陶斐連叫了兩聲“臥槽”,表情既扭曲又有些激動,趕緊打開自己的朋友圈,看了這幾天他發在上面的照片,全是自己拉張思毅“秀恩愛”的照片——哈哈哈,師兄!你終於坐不住了嗎!?明天放假,居然今晚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了!

張思毅也是既驚又喜,他連忙翻身下床到:“他已經到我分享的座標附近了,我出去接他一下。”

“我去,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陶斐揮揮手,一臉迷之嘚瑟:“去吧去吧。”

……嘿嘿嘿,接下來幾天更好玩咯!

張思毅只穿了雙酒店拖鞋就毛毛躁躁地沖了出去,滿心的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為什麼顧逍每次都做這種突然出現的事情啊!

沖出酒店,兩個人在靜謐的石板路上對了個正著!

張思毅一個急刹車,望著整整七天沒見的戀人,思念之情翻江倒海地湧上心頭。

頓了兩秒,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飛撲過去抱住了對方。

125 體驗

“你怎麼來了?”聞到顧逍身上的味道,張思毅心臟狂跳, 之前冒出來去英國讀碩士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

一個禮拜的分別都受不了,他怎麼可能接受得了異地戀啊!

顧逍反摟住他,用力按著他的後腦勺親了親他的耳鬢,雖然沒有回答,但一切感情不言而喻。

怕被人看到,張思毅沒敢抱太久, 鬆開後問道:“我寄給你的東西你收到了嗎?”

“嗯,”顧逍既好笑又無奈地望著他, , “你怎麼寄那麼多東西?”

張思毅垂著眼睛不好意思道:“我想買給你嘛。”

“普洱、喜洲白茶、玫瑰糖、桃花酒、鮮花餅……”顧逍一一數給他聽, 挑眉道,“這些東西也就算了, 但你買瑪卡給我是幾個意思?”

“呃……”前幾天張思毅在束河玩, 看到有人賣瑪卡, 說是那玩意兒吃了對男人的身體比較好,能增加抵抗力。他也沒多想,反正都買了那麼多東西了,多一樣不多,少一樣不少,只要是顧逍用得上的,通通買了寄回去。

現在被顧逍特意一提,張思毅才反應過來,臥槽,那玩意兒好像還是……壯陽的?

“我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張思毅窘然,連連擺手解釋。

可是看著顧逍促狹的眼神,張思毅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Orz顧逍笑哼了一聲,伸手揉揉他的腦袋:“行了,先進去吧。”

上樓時,張思毅又問:“你是今天晚上下班後過來的嗎?”

顧逍:“下午就出發了,海城到麗江要飛四個多小時,而且只有下午的航班。”

張思毅心道,難怪大半天都聯繫不上人,不過下午出發半夜才到,估計顧逍也累得夠嗆了。

進了房間,陶斐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朝顧逍一陣擠眉弄眼:“師兄你來啦!”

顧逍不冷不熱地朝他點了下頭,放下行李,看向房間裡唯二的兩張床,其中一張陶斐睡著,另一張被子亂亂的就是張思毅的了。

陶斐明知故問道:“你這是跟我們一起出差來的還是自己度假來的啊?”

顧逍既然選擇這個時間點來,當然是不可能來出差的了,而且根據他刻板的行事作風,估計這次過來還是自費的。

陶斐笑著放下腿坐起來:“不巧,現在黃金假期,酒店裡應該也沒多餘的房間了,今晚怎麼辦,要不我和張思毅……”

他話還未說完,顧逍就已經脫了外套直接往張思毅那張床上一丟,陰惻惻地打斷他道:“怎麼睡都一樣,我過來看看你們的工作情況,這都一個禮拜了,你們玩得好像都忘了時間了麼?”

張思毅聽了這話,冷汗都下來了,似乎重新想起了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懼。

顧逍也不著急聽他倆的回答,讓張思毅把他的拖鞋換給自己,道:“我先去洗個澡,一會兒再說。”

趁這個間隙,張思毅一臉抓狂地瞪向罪魁禍首,小聲道:“完了完了,咱們這個禮拜光顧著玩什麼事都沒做啊!怎麼辦?”他就知道顧逍肯定會發難的!

可陶斐還無所謂地笑著,懶洋洋地往身後一靠,說道:“你怕啥啊,我們這兩天不都是在實地考察嗎?”

張思毅:“啥?”

陶斐淡定地解釋道:“你忘了咱們這個項目是做什麼了嗎?是旅遊景點的酒店設計項目!招標案上對酒店的等級要求是五星級豪華型,再加上不下二十套高檔度假別墅,那就是洲際酒店和悅榕莊的水準。我們玩了這麼多天,就是得把雲南省內各大著名景點的高級特色酒店都住遍了,才能知道這地方有什麼、沒什麼,才能避免重複和雷同,才能有自己的特色和創新。”

這一句話讓張思毅醍醐灌頂,他突然之間理解了陶斐為什麼要帶他住最好的酒店!

其實這件事情的本質和之前顧逍帶他去C市出差時住老城區經濟型酒店的本質是一樣的。

只不過那時他們要做的是新區規劃,規劃區的建設改善的是老百姓的生活,所以他們不能高高在上,而是得從百姓的角度看待這件事。

但是這個項目又不同了,這一次,他們的目標客戶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有經濟實力去租賃高檔度假別墅的人,簡而言之,就是非常有錢的人。

如果他們都沒有住過豪華酒店,不懂什麼叫做享受,如何能做出完美的酒店設計呢?

原來並不是陶斐和顧逍行事風格不同,而是這個項目與之前那個項目的出發點不同。

不過張思毅也有點疑惑:“可是咱們去的這些地方網上也能找到很多照片和資料啊。”

因為並不是所有設計師都有那個條件去設身處地地享受,相反,諷刺的是,很多做豪宅設計的人並沒有住過豪宅,很多為富人設計酒店的人自己都沒有住過高檔酒店。

張思毅以前也沒覺得不對,反正網上多得是資料,看看照片和圖紙也多少能揣測出一些方向。

陶斐嗤笑道:“所以現在很多東西做出來都不倫不類,我之前看到過一個國內房地產商賣的房子,聲稱是歐美豪華公寓,每棟房子都自帶壁爐,結果我一看那壁爐的尺寸,哈,什麼玩意兒?估計設計師把壁爐當成壁畫了吧!”

張思毅噴笑出聲,陶斐這句諷刺也真是絕了。

陶斐勾著唇角道:“你只有放下一切思想包袱,打心底裡地去享受過,去體驗過,才會有直觀的感受。那種尺度感,空間感,通過眼睛、耳朵、身體的各個器官傳輸到你的大腦,讓你清晰地感覺到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它們會給你靈感,激發你去創作——這是看案例和資料絕對找不到的感覺,也不是通過憑空意淫能夠產生的。”

張思毅摸摸下巴,好像是這個道理。

陶斐往大床上一癱,一臉沉醉道:“現在這種感覺最好,沉迷放縱的感覺吧,越墮落越好,越舒適越好……享受它,記住它,你只有先被它吸引,讓它引領你去做一個窮奢極欲的度假酒店,才能吸引到別人。讓那些有錢人們心甘情願地為你的設計掏錢,就為了享受那種醉生夢死的舒適感、愜意感,忘掉工作,忘掉現實,沉迷你為他打造的世外桃源,一夜千金,就算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

前面兩句張思毅聽得還連連點頭,聽到後來怎麼有種奇怪的感覺。(_)

不過陶斐這一段話也讓張思毅再次對他改觀了,原來這個看起來“不靠譜”的陶斐,玩世不恭的表面下也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呢!

“哎對了,”陶斐突然翻了個身,打著哈欠道,“你不是拍了很多照片嘛,我剛都跟你講那麼多了,一會兒顧逍出來再問咱們這兩天做了些什麼,我就不說了啊,你自己曬照片給他看,把我說的這些話有理有據地轉述一下,我先睡了。”

張思毅:“……”妹的你個黑心肥桃!(==)

顧逍很快洗完出來了,他穿著睡袍,頭髮還有一點濕。

張思毅抱著相機,一臉忐忑地坐在床上等他。

顧逍擦著頭髮走到張思毅的床邊坐下,看了隔壁床的陶斐一眼,問:“他睡了?”

張思毅低著頭道:“嗯,你看一下,這個是我們這幾天拍的……資料。”(=_=)

顧逍上了床,坐得離張思毅近了些,睡袍下擺一開,能一直看到結實的腿根。

張思毅臉一熱,頭低得更低了,一邊在心裡大聲咆哮著“忍住啊別亂看陶斐在邊上呢”,一邊故作淡定地給顧逍講他們這幾天的行程,住各種豪華酒店的心得體會。

不過講著講著,張思毅感覺顧逍怎麼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他一偏頭,發現顧逍的眼睛並沒有看相機,而是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張思毅剛想張口說話,顧逍突然湊過來啄了一下他的唇,把他嚇得抬手捂住嘴巴,眼角飛速瞄了一眼陶斐的方向,接著一臉驚悚地瞪著顧逍,無聲表示——陶斐在誒!

顧逍也看了陶斐一眼,見邊上並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放大膽子,直接按著張思毅的肩膀往枕頭上靠。

張思毅被迫半躺下來,顧逍也跟著靠向床頭,一手從張思毅頸後伸過去,讓他倚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手拉起被子蓋住兩人的身體,小聲道:“繼續。”

張思毅一陣臉紅心跳,與顧逍對視了一眼,趕緊收回視線,繼續給顧逍看照片。

看著看著,他突然感覺耳朵癢癢的,接著耳垂一熱……次奧!張思毅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躲,但被顧逍摟著肩膀,躲不掉。

尼瑪!顧逍竟然在……舔、舔他的耳朵…… (Q////Q)

顧逍的親吻從他耳朵一直轉移到他的耳鬢,接著直接攬著他的腦袋,吻上了他的嘴唇。

陶斐就在隔壁床,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們在一起接吻,顧逍怎麼敢……

張思毅睜著眼睛,感受著顧逍的舌頭探進自己的嘴巴,心臟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越是這種情況,越是擔心被人發現,顧逍的舉動帶給他的刺激就越大。

他一手緊緊地抓著相機,一手緊握成拳頭,不敢回應。

此刻,他渾身的細胞仿佛都在顫慄,從頭髮絲到腳趾間,都緊繃了起來。

只是一個溫柔的、並不激烈的親吻,就讓他興奮得整個人都要炸了。

126 旁聽

陶斐側身躺在床上,面朝著張思毅的床位, 閉著眼睛,卻並沒有真的睡著。

他就是想聽聽,顧逍出來後會跟張思毅說些什麼,想確認這兩人到底有沒有貓膩。

起初,他還聽見張思毅低聲解釋著他們拍的照,洲際酒店的, 大理私人客棧的,但是說到一半, 張思毅突然停住了……

陶斐動了動耳朵, 嗯?怎麼停了?

接著, 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兩人大概是上床了。

打算睡覺了麼?可就算他們其中一個想睡覺, 估計也會有“今天太晚了”“先睡吧”“明天再說吧”之類的對話吧!就這麼沒頭沒尾地上床了?

正胡思亂想著, 他又聽見顧逍說了兩個字:“繼續。”

然後張思毅又開始說了起來, 聲音比剛剛還輕。

……誒?陶斐更蒙了!

如果他倆是想躺到床上繼續,在那之前也該來一句“先上床再說”……還是他倆能通過眼神交流?雙雙望了一眼枕頭然後一起躺下之類的。(=_=)

聽著張思毅的聲音,陶斐開始腦補這兩人靠在床上的姿勢,總覺得光是“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聊工作”這樣的情形都能讓他聯想到很汙的事情。

就在這時!聲音又停了!

在張思毅的聲音停住時,陶斐還恍惚聽到對方發出一聲輕哼。

那個哼聲,怎麼說呢……像是被人撓了癢,有點抽氣的聲音,但是又戛然而止。

陶斐的心裡也跟貓爪撓似的,急切地想知道顧逍到底對張思毅做了什麼,難道吻他了?

他猜得沒錯,不一會兒,邊上就傳出了一陣幾不可聞的聲響,類似吃果凍的聲音,又有點像奶貓舔奶的聲音,伴隨著偶爾一聲咽口水的咕嘰聲,原本是很輕很輕的,但在靜謐的房間裡,這麼輕的聲音也被放大了無數倍,清晰地鑽進了陶斐的耳朵。

已經二十七歲的成年男子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媽的——他倆在接吻啊!

臥槽!這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就這樣開始接吻!(==)

陶斐本來還以為那兩人奔放的程度也僅止於此了,可沒想到,之後還有更誇張的!

他們的呼吸聲隨著接吻越來越重,接著是拉動被子時的摩擦聲,伴隨著張思毅從喉間溢出的一聲“嗯……”,尾音上揚,卻再一次哽住,欲出不出,隨之是顧逍低低的笑聲,狎昵又溫柔……

魔音入耳似的,把陶斐撩得差點跟著噴鼻血!

——靠啊!明明那兩人都是男的,他卻沒覺得噁心,反而還跟著興奮起來了!原來他是個喜歡偷聽別人做那種事情的變態嗎?

被子的摩擦聲越來越重,不知道兩人是滾在了一起還是在怎麼的,張思毅的哼聲也越來越頻繁了,而且每一聲都像是在極力忍耐著。

陶斐咬牙切齒地想,忍個屁啊忍!老子都已經聽見了!

“嗚啊……”

臥槽!剛剛那一聲就算睡熟的人都能被你吵醒好麼?

太放肆了!太放肆了!你倆是當老子不存在是嗎!?(╰皿╯)

陶斐越聽越暴躁,恨不得立即從床上跳起來,睜開兩隻銅鈴眼,嚇他們一嚇!

……可如果那樣,那他裝睡裝了那麼長時間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不行不行,必須冷靜!顧逍肯定是故意的,如果自己現在就被惹毛了,那等於遂了他的願了!說不定他就等著自己跳起來,然後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一副“對呀我們就是情侶”的坦誠模樣……那下好了,以後他倆就能堂堂正正地在自己面前秀恩愛了!

想到那個場面,陶斐就感覺百爪撓心!他做了那麼多準備,就是想欣賞顧逍失控的樣子,怎麼能反過來再讓顧逍操控自己的情緒?

忍住啊陶斐,現在的忍耐是為了今後的勝利!!!

不過,他不跳起來,總可以搞點別的小動作吧?

陶斐慢悠悠地翻了個身,一瞬間,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了,邊上兩人連呼吸聲都頓住了。

陶斐幸災樂禍地勾起了嘴角,嘿嘿嘿,嚇到了吧?

沒錯,張思毅是被嚇到了,嚇得魂飛魄散,嚇得那裡都軟了!

……老天,他們到底在幹什麼?他們竟然當著另外一個人的面做起了那種事!

顧逍還伏在他身上,深邃的眼眸裡滿是對他的欲求,雖然剛剛兩人只是接吻和蹭蹭,但張思毅感覺比真的做了還刺激!

張思毅迅速反應過來,輕推著顧逍,想就此結束。

這種場合,有其他人在,真的太羞恥、太不合適了。

可顧逍卻紋絲不動,眼眸緊鎖著他的視線,等陶斐的方向沒聲音了,才再一次低下頭,含住他的嘴唇,親不夠似的溫柔舔舐,挑動他的感覺。

被中斷的情緒快速反彈,比方才更強烈,更讓人難以壓制!

張思毅原本就沒有多好的自製力,在顧逍的主動攻勢下,毫無抵抗力,只能深陷在甜蜜的煎熬裡,又一波惹人遐思的哼聲和呼吸聲響起……

隔壁床的陶斐捂著心口,吐了一枕頭老血。

次日,陶斐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陰沉地醒來,看向臨床那兩個足足折騰了半宿的男人。

只見張思毅的腦袋靠在顧逍的頸窩口,根據被子下凸起的輪廓,能清晰地分辨出兩人是如何旁若無人地擁抱在一起,連睡著時的表情都是同樣的享受與滿足。

……這對可惡的狗男男,去死吧!(╯‵皿′)╯︵┻━┻陶斐醒來後沒多久,顧逍和張思毅也因為洗手間裡的聲音醒了。

兩人濃情蜜意地對視了一眼,趁著陶斐沒出來,顧逍又親了一下張思毅的額頭,才下床穿衣。

張思毅紅著臉把藏在床墊底下那條弄髒的內褲團了團,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吃了酒店豐盛的早餐,顧逍都還沒來得及在麗江逛一逛,三人就奔赴機場。

陶斐在邊上吐槽道:“你說你昨晚是來幹嘛?只是為了在這兒睡一覺?嘖,也不早點跟我們商量一下,今天直接飛西雙版納還能省一趟機票費呢。”

顧逍瞄了張思毅一眼,淡定道:“睡得不錯,挺值。”

陶斐:“……”顧逍是一點都不打算瞞著自己嗎?(==)

張思毅心虛地咳了一聲,看向另一邊。

下午抵達西雙版納,當地溫度更高,堪比海城的酷暑。

但遊人不少,都是旅行團帶來的,一群接著一群地從機場往外湧。

不過他們並不是來西雙版納的,而是去距離景洪一百多公里的景邁山柏聯精品酒店。

景邁山被稱為“世界茶樹博物館”,而這座酒店就建在普洱茶院內,四周全是茶山,性質和他們要做的X市旅遊酒店設計是同類型的。

原本陶斐打算包車接送,結果五一假期包車價格都頂破了天,顧逍索性在當地租了一輛車,三人從景洪自駕去瀾滄縣惠民鄉。

陶斐沒考駕照,張思毅雖然被顧逍帶過兩次已經會開了一點,但對山路也有點吃不消,所以只能顧逍一人開。

路上翻山越嶺,全是彎道,一百多公里的路程開了足足三個半小時,艱辛無比,不過還好趕在了晚飯之前順利抵達。

一晚上四千元的體驗式高級酒店,陶斐是捨不得再開兩間了,三人仍然住了個雙人間。

和洲際一樣,柏聯的每間客房都有大幅的落地窗與陽臺,但是對外看到的卻不是滇池,而是漫山遍野的茶田。

雨林中空氣清新,鳥語花香,滿目的綠色讓人零距離地接觸大自然,張思毅深吸了一口氣,聞著清甜的茶香,爽得簡直都不想回去工作了。

顧逍抬頭打量著酒店的裝飾,道:“簡約風格和植物色果然是百搭。”

陶斐:“這屋頂是傣式的吧?我看進來的那幾個小院,屋頂上都是用茅草和芭蕉葉蓋的。”

顧逍:“不錯,傣式建築的主要材料就是竹材和木材,不過近些年也有一些鋼筋混凝土結構,剛剛來的路上你看到那幾個奇怪的房子沒有?”

陶斐:“你說藍色屋頂的?”

傣式民居取材于自然,以竹木為主,色彩為淺土黃色,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但剛剛路上他們看到幾幢形似傣式竹樓的房子,大屋帽頂,深出簷,色彩卻是藍色白色為主的,與傳統的傣族民居和聚落環境極不協調。

顧逍道:“我猜是當地農民自己建的,估計想用現代材料改善住房品質,但觀念上還保留著傳統的模式,所以造出來有點不倫不類。”

陶斐:“我也覺得,原生態的竹色和草色多好看啊。”

……

張思毅在邊上掩面,和陶斐出來這麼多天都沒聽他聊起過建築,直到顧逍出現,他們才找回了一點建築設計師的自覺。

當晚,三人吃了酒店裡的高檔傣式菜,又去那建在茶田上的玻璃小亭裡做了水療spa,一邊聊了聊如何在提升建築性能的同時保留民族建築的特色文化。

127 詭計

可以看得出,當地的酒店在設計上是有明顯的雨林建築與傣式建築風格的, 但它又與傳統的建築不同,因為它裡裡外外也不乏現代化的結構與裝飾,譬如落地玻璃窗,玻璃鋼架屋頂等等,兩者非常好地結合在了一起。

如何把那些傳統元素合理地運用到現代化酒店與建築當中,讓入住者既能享受到傳統建築的風情, 又不會覺得太過刻意,也是他們需要研究的課題。

邊按摩邊聊了兩個小時, 張思毅受益匪淺, 回到房間就拿出速寫本, 趴在床上畫畫、寫心得,這一天也是他出門這麼多天來頭一次沒因玩得太放浪而心虛。

果然還是顧逍在身邊比較好啊, 只要有顧逍在, 他就忍不住想努力, 想上進。

顧逍在房間裡燒了點水,轉身就看見張思毅趴在床上“用功”,便湊過去看他在畫什麼。

張思毅本能地遮了一下,見是顧逍,才信任地鬆開了手。

顧逍被他這個反應取悅了,笑了笑,也跟著趴了下來。

他看見張思毅在畫剛剛做spa的那棟玻璃小屋,但是畫得很不專業。

顧逍取過他的速寫本和鉛筆,親自替他畫了一副透視圖——人字脊的歇山頂,茅草,木柱子,線條乾淨俐落,透視準確,簡簡單單幾筆,剛剛那棟小屋就完美地呈現在了眼前。

他還拉出幾條線做了注解,包括剛剛那棟小屋的柱子尺寸,屋頂的鋼架結構以及屋面材料。

張思毅看了驚歎道:“哇,你都記得啊?”

顧逍理所當然道:“就這麼個簡單的小屋,一目了然,怎麼會不記得?你不記得,剛剛是打算畫什麼?”

張思毅:“我就是覺得那個小屋挺好看的,隨便畫畫。”

“笨蛋。”顧逍伸手勾了一下他的鼻子,瞪了他一眼,又捨不得罵,只能耐下心來教導道:“只有普通人看建築才說好看不好看,你要記住你是一個建築設計師,你得從專業的角度去看它們,如果你只能看到好看不好看,那就太膚淺了。”

張思毅:“……”

顧逍又拿起筆,在他的速寫本上邊寫邊說:“以剛才那棟小屋為例,看的時候要先注意空間尺度,開間多少,使用起來是否舒適,空間更小一點會如何,更大一點又如何……第二看屋架結構,柱網排布,不是給了你卷尺麼?細節尺寸自己沒把握的隨時可以拿出來量一下;第三注意建築用材和色調,為什麼它的色調讓你舒服,材料的觸感是什麼樣的;第四注意設計中使用的亮點元素,哪一點最吸引你……畫圖的時候畫不好沒有關係,因為你有相機,能隨時隨地拍下來,就算只是記錄一個草圖,記下一些要點,回去也能對比照片回想起來。但是如果你只是覺得它好看而拍,等回頭翻開照片,你也只能想起它好不好看,不會記得它為什麼好看。”

顧逍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一偏頭,只見張思毅星星眼地望著自己,崇拜不已。

顧逍呼吸一窒,丟開手上的筆,就想吻上去……該死,這個小傢伙越來越知道怎麼勾引自己了!

結果他才剛捏住張思毅的下巴,房門突然開了——

“床沒了,不過剛剛在門口碰到客房服務,送了一堆免費水果……”

由於入住時的人數和當初預定時不符,陶斐剛剛去樓下補辦手續了,還順便問了一下前臺能不能加床,可惜五一假期,即便價格高昂的精品酒店也是滿房狀態,連可附加的床位都被提前定光了。

“……快來嘗嘗西雙版納新鮮的芒果鳳梨大山竹!”

一進來,陶斐就看見張思毅和顧逍雙雙趴在床上,兩人姿勢曖昧,在聽到自己說話的一瞬間,兩人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開。

顧逍:“……”(=_=)

張思毅:“……”(>_<)

陶斐:“……”(==)這兩貨趁自己不在是想幹嘛?就這麼饑渴難耐嗎?十分鐘都見縫插針地親熱!?

把水果往小桌上一放,陶斐氣得瞪著他倆——老子現在就瞅著你倆了,看你們怎麼繼續秀恩愛!

張思毅耷拉著腦袋取了個山竹,擰開後露出白白的果肉,用手摳巴摳巴出來,嘬進嘴裡:“唔,好甜啊!”

本想示意顧逍也拿一個嘗嘗,結果偏頭一看,卻見顧逍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手裡的另外半個山竹。

“你……要吃嗎?”張思毅自覺地把半個山竹湊過去。

顧逍沒接,直接低下頭,就著張思毅的手,伸出舌頭把果肉舔了出來,舔的時候還抬眼看了張思毅一眼。

張思毅:“……”

這次連張思毅都想喊“臥槽”了,抓著山竹的手都在抖。

尼瑪,當著別人的面,你你你能別做這麼色情的動作嗎!?(>////<)

而對面的陶斐早已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嘴裡還被迫嚼著gay牌狗糧!

他真的很想直接來一句:“你倆好基啊!”“你倆沒問題吧?”

可看顧逍的姿態,似乎並不在乎陶斐發現他和張思毅的關係,陶斐甚至覺得,只要自己一問出那種話,顧逍就會直接承認這一點……

操!偏偏陶斐就是不爽這一點,你說你這個死基佬你還不知廉恥,連讓老子嚇一嚇揶揄兩句的機會都不給,這他媽都什麼事兒!?

此刻的陶斐感覺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懸崖邊上,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他的眼眸滴溜一轉,把視線投向了張思毅,突然心生一計——哈,他是傻的嗎?這裡有個攻略難度D級的笨蛋,他卻只盯著SSS級的顧逍,要能贏得了才怪了!

“誒,張思毅,”陶斐一臉殷切地看著張思毅,道,“今晚跟我睡吧?”

張思毅:“……啊?”

陶斐無視顧逍的眼刀,拍拍自己的床鋪,繼續慫恿張思毅:“師兄是咱們的上司,來度一趟假也不容易,昨天晚上還跟你擠一張床,我這個當下屬的都不好意思了,今晚就讓他一個人睡,好好放鬆放鬆,你過來跟我擠一晚上唄。”

張思毅原本還有點不情願的,聽陶斐這麼一說也無力反駁。的確,在對方看來他讓上司跟自己擠一張床的確挺說不過去的。

而且說實話,昨天晚上他跟顧逍做的那種事情,今晚是再也不敢做了。既然如此,那睡哪裡都一樣,想溫存回去也能溫存,不急在這兩晚。

“好吧。”張思毅點點頭打算轉移,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顧逍一眼,其實內心是希望顧逍能反駁一下陶斐的,但是顧逍只是一臉嚴肅地瞪著他,什麼都沒說。

張思毅也有點不爽了——你瞪我幹啥?陶斐說得並沒有錯啊,誰叫你是我們的上司,你有本事把咱倆的關係告訴陶斐啊!

這麼一想,張思毅就理直氣壯地扭頭上了陶斐的床。

顧逍:“……”

陶斐詭計得逞,興奮得不行,對張思毅那叫一個殷切體貼:“枕頭會不會太高啊?你睡相怎麼樣?”

張思毅:“不會,夠高了,睡相挺好的吧,我睡著以後都不怎麼動的……別光顧著挑我的毛病啊,你呢,不會踢被子吧?”

不知道為啥,和別的男生一起睡,張思毅就特別輕鬆,跟哥們似的,絲毫沒有和顧逍一起睡時的緊張感。

陶斐:“當然不會!你可以睡過來一點,挨著我也沒關係……哎喲,你身體好熱啊,火氣不錯喲。”

張思毅:“啊哈~你變態啊!別亂撓我癢啊!”

顧逍:“……”(-_-#)

兩人在被子裡鬧了一會兒,陶斐突然問:“喂,張思毅,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張思毅一下子僵住了,這問題叫他怎麼回答?

難不成說“女朋友沒有,男朋友倒是有一個,就在邊上呢……”?

雖然顧逍表示,就算陶斐發現了他們的關係也沒什麼,但是“被人發現”和“主動出櫃”完全是兩碼事。

“被人發現”是迫不得已的,對張思毅來說,如果能不被人發現,他還是蠻希望暫時隱瞞自己和同性交往的現狀的,畢竟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而且,顧逍就在旁邊,明明他和陶斐的關係更熟,為什麼不是顧逍先出櫃呢?這種真相明顯是由顧逍告訴陶斐更加合適吧?

張思毅頓了頓,道:“有。”

他也沒法撒謊說“沒有”,畢竟當別人問及“是否有男女朋友”的時候,大都指代的是“交往物件”,若說“沒有”,等於否認了和顧逍交往的情況,顧逍聽了也會有想法。

陶斐一聽就來勁兒了:“哈?你女朋友是什麼樣的?長得漂亮嗎?”

張思毅摸摸鼻子,尷尬道:“嗯,漂亮。”

顧逍:“……”

陶斐擠眉弄眼道:“哎喲,臉紅了哦,看來你很喜歡她嘛!”

張思毅:“……”

陶斐又問:“長得有我漂亮麼?”

張思毅:“……沒有。”(=_=)這問題怎麼這麼詭異?

陶斐繼續八卦:“那你說說她什麼地方吸引你啊。”

張思毅悄悄往被子裡縮了縮,小聲道:“很多啊,他人很聰明,事業上很厲害,嗯,做飯也很好吃。”

陶斐驚訝道:“這麼多優點?那豈不是才貌雙全?這麼優秀的女生是怎麼被你追到手的?”他摸摸下巴,突然壞笑著用手肘碰了碰張思毅,用一種“男人都懂”的語氣道:“莫非是靠床上功夫?”

張思毅:“噗——!”

顧逍:“……”

128 怒火

張思毅紅著臉急道:“你別瞎說,我們還沒做過呢!”

這問題絕對是限制級的了, 要是就他和陶斐兩個人,兩個男生說兩句葷話也沒什麼大礙,可是現在話題的另一個當事人就在邊上,張思毅怎麼好意思聊。

陶斐卻依舊好奇道:“啥?沒做過?你們交往多少時間了?”

張思毅:“咳,才半個月。”

陶斐:“認識多久了呢?”

張思毅:“大半年……”

陶斐:“臥槽,認識大半年, 交往半個月,都沒有衝動來一發?你們有問題啊!”

張思毅:“……”

陶斐搖搖頭道:“要我說, 你們這肯定不是相互喜歡。”

張思毅:“我們是啊!”

陶斐斜眼看他:“要是相互喜歡, 你倆交往前就該看對眼了吧?總不可能之前大半年都還跟陌生人一樣, 突然之間就陷入愛河了?”

張思毅無力反駁,的確, 他和顧逍先前都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相互暗戀的自我煎熬期。

陶斐又道:“一般來說, 情侶之間在剛確定關係後的三個月內被稱為熱戀期, 或者又稱喪失理智的昏頭期。這段時間,人的身體和大腦受多巴胺的影響,會陷入戀情狂熱狀態,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缺點,覺得喜歡的人哪裡都是可愛的、完美的,甚至每分每秒都想跟對方膩在一起,做親熱的事情……你有這種感覺嗎?”

張思毅很驚訝,陶斐的描述完全無誤,他就是沒日沒夜都想著顧逍,感覺沒了顧逍人生就不完整了似的。

不過,確認關係後真的只有三個月的熱戀期嗎?先前他也一直在疑惑顧逍到底喜歡自己哪裡,原來只是受了多巴胺的影響?

那三個月以後會怎麼辦?顧逍會不會冷靜下來就後悔了?

……

掙扎了兩秒,張思毅急切地想聽陶斐接下來會怎麼說,便坦誠道:“有啊。”

但是他的回答是建立在“陶斐不知道自己和顧逍是一對”的基礎上的,由於話題一開始就設立了“女朋友”這樣的前提條件,張思毅的回答相當於在形容他對一個“並不存在的女生”的感覺。而在傳統的觀念裡,人們似乎總默認女性扮演矜持被動的一方,男生該主動進攻,所以,即使張思毅承認“有”也並非難以啟齒。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張思毅還下意識地往顧逍的方向瞄了瞄,卻見對方靠在床頭上,一言不發地滑著ipad,仿佛對他們的話題絲毫不關心。

張思毅突然有點鬱悶,他原本還期望著顧逍心有靈犀地看自己一眼呢,畢竟顧逍知道自己是在說他,可別說心有靈犀了,顧逍臉上連一絲笑意都沒有,搞什麼嘛!

還好,陶斐的下一句話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既然想,為什麼不做?在我看來確認關係就是可以上床的信號,你這半個月是在幹啥?我要是你,早就一個餓虎撲食把她壓倒了!”

張思毅:“……”

他一開始也是想撲的,但是,顧逍是個男的,他不知道怎麼撲啊,非但不知道怎麼撲,在他想勾引顧逍就範的時候,竟然還被反撲了!囧。

陶斐:“所以到底是你的忍耐力好還是她不想要?”

張思毅:“……”

恰恰相反,現在的情況是顧逍的忍耐力很好,自己也不是很想被爆菊。(=_=)

見張思毅不答,陶斐往下瞄了一眼,疑惑道:“還是說,你對你的床上功夫不自信?”

“噗——!”張思毅再一次噴了。

陶斐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也往顧逍的方向看了一眼——擦!這都沒反應?這定力真他媽絕了!

這話是沒法繼續往下聊了,張思毅羞惱地轉移話題:“別光顧著八卦我啊,你呢?”

陶斐眼睛一亮,這小蠢蛋的問題接得可真妙啊,嘿嘿,哥哥再添把火,看你情人還坐不坐得住!

陶斐賤裡賤氣道:“我什麼啊?”

張思毅:“就你這中性形象,我都搞不明白你是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你有女朋友麼?”

陶斐“哈哈”大笑,朝張思毅拋了個媚眼,道:“你覺得呢?”

張思毅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哪知道!?”

第一次見陶斐的時候,張思毅還懷疑他是個gay的,但是這幾天接觸下來,他又覺得陶斐的性格挺純爺們的,就是有時候愛耍賤!

陶斐笑眯眯地說:“我啊,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直男。”

張思毅:“啊哈?”以前?那現在不是了?

陶斐:“不過,我最近喜歡上一個人,那人剛好是個男的。”

張思毅:“……”(==)擦!這經歷為什麼跟他那麼像!?

而且陶斐也太坦率了吧,自己剛喜歡上顧逍的時候可是為性向問題糾結個半死,陶斐怎麼能這麼毫無忌憚地說出來?他不怕別人戴有色眼鏡看他嗎?不過轉念一想,陶斐這種張揚的性格,好像的確對他人的眼光渾不在意。

陶斐收起開玩笑的語氣,悵然道:“可是,我剛剛才知道,我喜歡的人已經心有所屬了。”

張思毅心裡一咯噔,立即想起自己先前懷疑過的事,整個人都警覺起來。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過了好幾秒,張思毅才鼓起勇氣打探道:“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

陶斐瞟了他一眼,道:“我們在一個公司,你也認識。”

張思毅:“……”臥槽!!!這廝果然喜歡顧逍吧!你在顧逍在場的情況下說出來合適嗎?

但是他已經阻擋不住陶斐的傾訴欲了:“他長得不如我漂亮,能力也不如我。”

張思毅:“!!!”你他媽好意思這麼自戀嗎?顧逍比你牛逼多了好不好!!!

陶斐:“他賺得不如我多,長得也沒我高。”

張思毅:“……”咦?自己是不是搞錯了,顧逍賺得明顯比陶斐多啊,身高他沒怎麼留意,但好像也還是顧逍高一點。

陶斐道:“我本來以為,他也是有點喜歡我的,之前他還把我丟在垃圾桶裡的圖紙撿起來偷偷收藏。”

張思毅:“……”等等!!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陶斐:“後來我才發現,只是我自作多情,原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張思毅:“……%#@……”

我屮艸芔茻!這他媽都什麼事!陶斐喜歡的人是自己?

“而且,他喜歡的人也是我很敬重的人,他們情投意合……”陶斐深深地歎了口氣,一臉受傷地看向張思毅,漂亮的眼睛裡蘊藏著一絲複雜的深情,“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會祝他們幸福的。”

張思毅貓軀一震、菊花一緊,全然蒙逼!

他都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眼前的人……天哪,陶斐喜歡的人竟然是他!這怎麼可能!?

可是對方的表情和語氣又是那麼的認真,簡直讓張思毅無力招架。

兩人對視了一眼,那種魔性的電流又出現了……救命!!!他已經不敢在這張床上繼續躺下去了!TAT就在這時,兩人感覺身上一涼,他們的被子突然被人掀了!

陶斐:“……”(OO)

張思毅:“……”(OO)

顧逍一臉陰沉地站在床邊,冷冷地瞪著陶斐道:“鬧夠了吧?”

陶斐故作無辜道:“什麼?”

顧逍直接看向張思毅,厲聲道:“張思毅,下來。”

張思毅呆滯了一秒,如獲大赦一般連滾帶爬地下了床。

陶斐莫名其妙地看著顧逍,不滿道:“你幹什麼啊?”

“你還要裝傻裝到什麼時候?”顧逍憤怒地朝陶斐吼了一句,接著一把拽過正準備逃竄到自己床上去的張思毅,當著陶斐的面,按住他的腦袋就吻了上去。

129 大戰

顧逍的吻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吻,而更像是一次宣示主權般的“蓋章”——與張思毅雙唇相貼, 還用力地吮咬了他一下,疼得他差點悶哼出聲。

而這一切都是當著另外一個人的面發生,讓張思毅莫名有種被強吻般的羞恥感。

被吻的過程中,他整個人就像是陡然放置在沸水中的溫度計,從腳底迅速躥紅,紅透全臉!

陶斐都看得呆了, 似乎完全沒料到顧逍會給他“表演”如此辣眼睛的一幕。

“你早該猜到了我們在一起,還拉著他拍照發朋友圈, 找藉口跟他一起睡, 你他媽到底是想幹什麼!?”顧逍額頭青筋直跳, 一手還抓著張思毅的手腕,想努力壓抑怒火, 但拔高的音量卻暴露出他內心暴躁的情緒。

陶斐搞別的小動作顧逍都忍了, 可是感情上的欺騙顧逍絲毫都無法忍受。

雖然知道陶斐是在開玩笑, 但是張思毅不知道啊,那個白癡說不定真的會信,會傻兮兮地糾結被另外一個男人喜歡上了怎麼辦……一想到這傢伙才剛喜歡上自己就要分心給另外一個人,顧逍就恨不得把剛剛手上的ipad砸陶斐腦瓜子上!

陶斐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了,怔怔地看了兩秒顧逍發火的樣子,終於得償所願地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思毅卻已被一連串的事情繞暈了,剛得知陶斐喜歡自己,又突然被顧逍強吻,現在顧逍又說陶斐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陶斐還突然大笑……媽的,誰能告訴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陶斐狂笑了一陣,毫不畏懼地和顧逍對視:“哎喲~師兄,發這麼大火幹什麼,我就開個玩笑嘛 !”

張思毅:“……”等等,陶斐是在開玩笑?

陶斐嬉笑道:“你剛剛聽見沒有,張思毅可是誇了你好多哦,漂亮、有能力、會做飯哈哈哈,但是我沒想到你是他‘女、朋、友’啊!”

張思毅:“……”你他媽給我住嘴!(OO)

顧逍豎著眉毛打斷他道:“開玩笑也得有個尺度,欺負張思毅就這麼好玩麼?”

陶斐哼了一聲,梗著脖子反駁道:“誰讓你不跟我坦白,非要我自己猜測打探,我拿你當最親的師兄,最好的朋友,一畢業就來找你,對你知無不言。可你呢?有了喜歡的人都不告訴我,就算你喜歡男的,你是gay,告訴我又怎樣?我會看不起你嗎!?”

顧逍聞言一怔,微微睜大眼眸,不可置信得看著陶斐……這神經病是因為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所以在鬧彆扭?

陶斐見顧逍沉默,越發理直氣壯:“你就那樣肯定我猜得到?你當我什麼人!就算我他媽猜到了,你讓我怎麼跟你的小男朋友相處?你不尷尬我還他媽尷尬呢!”

陶斐會尷尬顧逍是絕對不信的,但此時此刻,他確認陶斐是真的在鬧彆扭了。是的,陶斐在介意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坦白給他聽,這讓他感覺自己沒有把他當朋友,所以才會幾次三番地搞惡作劇來找存在感。

陶斐又道:“還有昨晚,你以為我想裝睡嗎?我不就想確認一下你倆的關係,哪想到你真好意思背著我幹這種事!你說你讓我情何以堪!”

變身溫度計的張思毅聽到這裡已經不堪高溫重負直接爆炸了,鮮血噴地到處都是——草泥馬!這死肥桃昨晚竟然還裝睡!臥槽啊啊啊啊啊!!!

顧逍稍稍冷靜下來,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這件事算是我的不是,”顧逍的聲調總算恢復了正常,但表情還是一味地嚴肅,他舉起張思毅的手道,“現在正式介紹一下,張思毅,他就是我發在朋友圈照片裡的那個人,是我喜歡的人,以後不要再對他開剛剛那種玩笑。”

陶斐嗤笑了一聲,白了顧逍一眼,道:“早跟我說不就完事兒了麼,非要瞞著,也怪不了我拿他尋開心咯!”

顧逍剛無奈地想鬆口氣,突然感覺手上猛力一掙,緊接著,就見張思毅像一隻被點燃的炮仗似的躥了出去,惱羞成怒地抓起一隻枕頭狠狠拍向陶斐:“媽的!就我好欺負是不是!我拍死你個死肥桃!爛肥桃!”

顧逍:“……”

張思毅想起昨晚被偷聽的事,想起方才被顧逍強吻的事,既急又羞又氣,所有的鬱悶仿佛都找到了一個發洩口,逮著陶斐一陣胖揍!

陶斐“嗷嗷”哀嚎了一聲,開始還抱頭鼠竄,被發了瘋的張思毅一陣窮追猛打後也忍不住揭竿起義,抓起另一隻枕頭反撲:“你造反了你!哥哥我成天帶你吃香的喝辣的,你不惦記我的好就惦記老子欺負你……誰他媽叫你蠢,老子說什麼你都信,難怪被我師兄騙得團團轉,我告訴你,就你這種蠢蛋,跟著我師兄一輩子永無出頭之日!”

顧逍眼角抽搐,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幼稚?他還當陶斐會比張思毅成熟一點呢。

張思毅簡直要氣炸了:“我會被你騙還不是因為信任你!虧我還把你當哥們!”

他揪著幾個空檔又是幾拍,枕頭都快被拍散了,“老子不跟你打嘴炮,是男人少他媽廢話,今天不把你打趴下老子名字就倒過來寫!”

陶斐正想絕地反擊,卻見邊上的顧逍也抓起了一隻枕頭,連忙急中生智道:“名字倒過來念算什麼,老子的名字都已經被你倒過來念了,你他媽有本事輸了跟我師兄姓!”

顧逍:“……!”

原本想加入混戰助張思毅一臂之力的顧逍……又默默地把枕頭放了回去。

嗯,是時候給師弟一次彌補過錯的機會了。

半個小時後,兩個二貨氣喘吁吁地掛在床邊,哪還有剛開始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張思毅一頭亂毛,雙手無力,陶斐也沒討到什麼好,尤其是剛開始那一陣突襲,他被拍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休戰吧……”陶斐先一步投降做了個終止的手勢。

張思毅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不服氣道:“不行,還沒分出勝負!”

陶斐一臉無語道:“你他媽都沒力氣了,還想怎樣?”

張思毅抱著枕頭道:“休息兩分鐘再戰!”

陶斐:“可是我想睡覺了,我認輸總行了吧!”

張思毅一臉戒備道:“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有沒有輸只有我自己能判斷!”

陶斐:“……”

陶斐哭喪著臉道:“師兄救命!快把你家的小瘋子領回去,老子要睡覺!!!”

顧逍靠在床上,還在繼續用ipad刷他的設計資訊,一邊淡定地瞄了他一眼,道:“自己惹的麻煩,就要自己解決。”

陶斐惱道:“媽的,非逼我出重手,一會兒可別又賴我欺負他!”

張思毅正疑惑陶斐說這句話什麼意思,就見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對手突然一躍而起,抓起枕頭撲向他,把他摁在床上,用枕頭狠拍他的屁股,一邊拍還一邊道:“哥哥我今晚就給你個痛快!服不服?服不服?”

張思毅都被拍傻了,怎麼回事,陶斐突然哪來的力氣?

一連拍了七八下,顧逍才忍不住叫停道:“行了行了,都別鬧了。”

陶斐剛一停手,又被張思毅尋了空隙反擊了幾下。

顧逍皺起眉頭,呵斥道:“張思毅,回來睡覺。”

張思毅一肚子怨氣,但聽到顧逍的命令又不好再放肆,只能依依不捨地抱著枕頭,爬回被窩,嘴上罵罵咧咧:“服你妹!咱倆的梁子結大了!”

渾身無力地一癱,張思毅還在嘀咕:“奶奶的,我怎麼可能幹不過那個不男不女的肥桃?這不科學,要不是你叫我回來,我肯定穩贏!”

顧逍一臉好笑地看著他,毫不留情地打擊他道:“不太可能,陶斐以前是T大空手道社團的社長。”

張思毅:“……”什麼?

顧逍揉了揉他有些汗濕的腦袋:“剛才他沒讓你輸得太慘肯定是留了一手,讓你呢。”

隔壁床的陶斐耳朵發紅,輕哼了一聲,卷起被子一翻身,拿屁股對著那兩個狗男男。

張思毅憋屈得不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甘心,用最後一絲力氣撐起上半身,哽著嗓子朝陶斐吼道:“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我是絕不會認輸的!”

陶斐:“……”媽的智障!

顧逍無可奈何地把自家熊孩子壓回去,調侃道:“行了,顧思毅,別耍小孩子脾氣。”

張思毅:“……”啥?顧逍叫他啥?顧思毅?

……臥槽!連顧逍都跟死肥桃欺負自己!(TT)

顧逍側身望著張思毅,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張思毅渾身的焦躁仿佛被對方溫柔的動作稍稍安撫了,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這時,顧逍突然來了一句:“我們是在熱戀期呢。”他這句話說得很輕,輕到仿佛在哈氣,只有張思毅一個人能聽到。

張思毅想起剛剛和陶斐聊的那段話,臉又紅成了番茄。

他不敢問顧逍三個月後他們會怎麼樣,他怕自己問出這種問題顯得太卑微,所以緊閉著嘴巴。

但是沒想到,顧逍卻先他一步問出了口:“不知道,三個月後,你會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張思毅很訝異,沒想到完美的顧逍面對這份感情會那麼得不自信,自己就讓顧逍這麼沒有安全感嗎?

他伸手反摟住顧逍,低喃道:“不會的。”

顧逍笑了一下,慢慢覆過去,輕鬆把筋疲力盡的張思毅壓在身下,索取屬於自己的晚安吻。

張思毅很快被對方的親吻奪去了思考能力,方才的枕頭大戰耗空了他的體力,今晚的他特別不能忍,被顧逍稍稍用舌頭挑逗了兩下就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哼唧”聲。

這反應無疑鼓勵了顧逍,促使他發起更激烈的掠奪,舌尖劃過對方每一顆牙齒,偶爾舔過上顎,引發身下人一陣顫慄和更動情的輕哼……

“你們夠了沒有!還讓不讓人睡覺!”陶斐的咆哮聲隨著一隻枕頭呼嘯而至,直直地砸在顧逍背上。

顧逍:“……”(=_=)

張思毅:“……”(O////O)

十幾秒鐘後,顧逍和張思毅都忍不住悶聲笑了起來。

陶斐:“……”欺人太甚!!!

雖然還沒吻夠,但顧逍也不得不克制了。

他慢慢伏下身,腦袋與張思毅錯開,下巴抵著對方的肩膀,在他耳邊沙啞道:“思毅,我的忍耐力……也許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

張思毅:“……”

顧逍親了親他的耳鬢,道了聲“晚安”,這才退了回去,獨留張思毅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130 葫蘆

次日早上醒來,張思毅和陶斐大眼瞪小眼, 前一秒還怒氣橫生,下一秒,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口說第一句話,氣氛瞬間緩和了。

所謂不打不相識,男人和男人之間有時候打一架關係會變得更親密。

陶斐和張思毅也一樣,原本一個拿對方當師兄的男友, 一個拿對方當男友的師弟,處得熟了怕尷尬, 處得生了又怕冷落了對方, 這幾天也在小心翼翼地摸對方的底線。現在好了, 昨晚那一架,把兩人之間的隔閡都打散了。

這不, 一早上兩人在衛生間刷牙, 還相互擠對誰的牙白, 誰的皮膚好。

讓張思毅開心的是,陶斐的好皮膚也並非出於天生,雖然他私底下既摳鼻屎又摳腳,但洗臉用的一堆瓶瓶罐罐並不比他少。

照陶斐自己的話說,二十七歲的男人了,再不保養很快就會敗給歲月這把殺豬刀。他這麼臭美的一個人是絕對不能接受自己從貌美青年變滄桑大叔的。

沒扯幾句,兩人又把火力齊齊朝向了“天生麗質”的顧逍,一臉羡慕嫉妒恨。

陶斐:“你摸過他的臉嗎?手感怎麼樣?”

張思毅:“很滑,比想像中的軟……”最舒服的是嘴唇,超級軟!(*/ω\*)

陶斐一臉嚮往道:“我也好想摸兩把……”

張思毅炸毛道:“滾蛋!”

陶斐:“你們真的沒上過床?”

張思毅:“真沒有……”

陶斐:“為啥不上?你不想還是他不想?”

張思毅:“咳,我們都想,但是……”

陶斐以拳擊掌:“我知道了!你們還沒分出攻受!”

張思毅:“……”

陶斐說完又斜眼看張思毅:“不過這他媽還用分麼?你肯定是受吧?”(_)

張思毅:“靠!憑什麼!”(==)

陶斐:“看你在我師兄面前那一幅小綿羊的樣子,屁都不放一個,他要想上你,你難道不給上?”

張思毅無言以對,陶斐說得沒錯,如果顧逍想要,他的確不會反抗,但那不是因為他是“受”,而是因為他喜歡顧逍啊!因為喜歡,他才願意做出讓步,做出犧牲,只要心上人開心就好……

“所以你們沒上床是因為你還沒準備好?”陶斐一下子說到了重點,但他很快又道,“你這蠢貨,你就沒想過上他嗎?”

張思毅:“噗——!”

陶斐:“你倆都是男人,如果你也喜歡他,多少都會有佔有欲吧?如果我是你,我就想上我師兄!你看他多牛啊,學霸!系草!超有錢!現在還是個總監!你什麼地方都比不過對方,但是在床上,你可以把他壓在身下,進入他,幹翻他,讓他為你呻吟,為你嬌喘……”

張思毅鼻血都快噴出來了,他他他好像被灌輸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是不是光想想就很exciting啊!”陶斐正說得一臉興奮,突然感覺後腦勺一疼,“啊”一聲慘叫了出來。

張思毅一扭頭,見顧逍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抬著手掌,剛剛給了陶斐一個後蓋頭。

打完後,顧逍又看向差點被洗腦的張思毅,威脅道:“想都不要想。”

張思毅縮著肩膀,呆若木雞地點點頭。

……我去,剛剛顧逍的樣子真是好可怕!QAQ

等顧逍出去後,陶斐才直起脖子,一掌拍了回去:“你幹嘛那麼聽他話啊!”

張思毅一臉蒙逼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半晌才反應過來——我操尼瑪!打你的是顧逍你幹嘛把氣撒我身上!

兩人扭在一起出了房間,又被顧逍捉小雞似的分開,挨個兒拎著耳朵教育了一番,他又挑眉問陶斐:“想不想跟著我賺錢?”

“哈?”陶斐這才反應過來,兩眼發光道,“想!當然想!”

顧逍冷聲道:“那以後就別讓我再看見你跟張思毅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別老欺負他。”

陶斐連連點頭保證:“哈哈,那只是開玩笑,以後不會了,不會了!嘿嘿嘿!”

張思毅想起陶斐之前提起過的顧逍的“吸金”能力,眼巴巴地望著顧逍道:“我也要賺錢。”

顧逍摸摸他的腦袋:“乖,你可以靠床上功夫。

陶斐:“哈哈哈哈哈哈……”

張思毅:“……”尼瑪!(╯‵皿′)╯︵┻━┻

吃過早飯,三人開車去了幾十公里外的千年古村參觀,那附近有個普洱茶工廠,幾人又瞭解了一番普洱茶製作的工序,發現廠裡就有直接出售的現貨普洱。

張思毅一打聽,得知這兒的普洱茶價格僅僅是他先前買的那些茶葉的五分之一,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工廠裡的小妹還補刀解釋道:“外面商店裡賣的那些茶基本都是這邊的原廠出去的,商人再加加工,包一層漂亮的紙,裝個紙盒子,價格能翻好幾倍,甚至十幾二十倍也是有的。”

張思毅看見這兒的茶便宜,又有點手癢,仿佛只有買了更便宜的才能讓他心裡平衡點。

結果他還沒掏錢,顧逍就識破了他的意圖:“又想買?”

張思毅感慨道:“我之前都買虧了,你看這茶那麼便宜,買回去勻一勻價格也好啊。”

顧逍看他這欠教育的樣子就忍不住想毒舌兩句:“你寄回去的那些普洱茶都夠我們喝五六年了,再買,你是想回去開店賣茶葉嗎?要想不虧,最好的方法是立即停止消費。”

張思毅狡辯道:“喝不完可以送人嘛。”

顧逍:“買東西前不要想便宜還是貴,要先想想你自己用不用得上,就算送人也有個限度,別等買了覺得自己用不上再送人,那也太沒誠意了……錢都還沒賺多少呢,成天就想著花。”

張思毅:“……”

陶斐遠遠地聽見了,一臉同情地看了張思毅一眼。

哎,他師兄這種人,當朋友當上司都好,唯獨當情人,連陶斐都是不敢恭維的。也就這小可憐眼瞎,會被顧逍的表像迷惑,等熱戀期一過不知道還能不能忍受他師兄這性格呢。

景邁山的山林中有許多保留得非常完整的少數民族村落,山中居住著哈尼族、傣族、布朗族等少數民族。傍晚,三人又開車去了附近的拉祜族寨子參觀,拉祜族也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少數民族。

這一次張思毅學乖了,到了地方後拍了一圈照片,就仔細地在速寫本上記下了當地民居的用材、顏色還有主要的元素。

該族信仰“葫蘆”,在當地的神話傳說中,他們的祖先是從葫蘆裡出來的,所以把葫蘆看成是祖先的化身和全民族的吉祥物。

聽當地的嚮導解釋後,張思毅和陶斐繃不住在背後一陣偷笑——這不是葫蘆娃的後代嗎?

不過,拉祜族全民對“葫蘆”的信仰是非常嚴肅的,葫蘆是族人的生活伴侶,他們用葫蘆裝水、裝酒,做樂器,幾乎每一個男人腰間都掛著好幾個葫蘆做的飾物。

不止如此,連房子裡外都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葫蘆,就像是東北人在家裡掛玉米似的。

張思毅在當地農民家裡看見葫蘆做的茶漏,還有他們純手工制的葫蘆酒壺,據說葫蘆裝水清涼,裝酒不變味,優點特別多,又有些心動了。

趁著顧逍上廁所,他忍不住一剁手又買了一堆,連陶斐都攔不住。

等顧逍一回來,張思毅又怕顧逍數落,趕緊藏著掖著,一副明顯做錯了事的樣子。

顧逍看了既好氣又好笑,給了他一個爆栗,小聲罵道:“敗家子。”

不過張思毅給他買的葫蘆他還是收了,尤其是一個細長形的,顧逍撫摸著前頭光滑的梭形,眯著眼睛,一臉若有所思。

131 大餅

三天假日一晃而過,53日三人便打道返回海城。

晚上到家後, 顧逍去寵物店接鎮宅,張思毅在家整理照片。

這一趟的旅行張思毅可謂是收穫頗豐,除了數天高級酒店的住行體驗,他還瞭解了不少與傣族建築相關的知識,帶了兩張8G的相機存儲卡,全都拍滿了。

張思毅連夜把照片分類存儲、總結歸納後, 還聯繫自己的筆記重新回顧了一遍。

他現在只希望專案一定要通過,否則他得欠陶斐一屁股債, 估計幹到今年年底都還不清!(=_=)

顧逍見他如此用功, 也面露欣慰之色, 連日的旅程把兩人都累得夠嗆,想到明天還要回公司上班, 他當晚也沒跟張思毅多溫存。

次日一早, 張思毅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去上班了。

剛到公司, 陶斐就一臉嚴肅地叫他去討論室開會。

張思毅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陶斐怎麼像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似的?一聊,這感覺就更明顯了,因為對方的語速都比平時說話快了一倍!

……莫非陶斐也感受到了“酒店費用”的壓力?(=_=)

“這個項目前期只有我們兩個人做,515日第一次項目彙報,甲方親自到訪我們公司,所以可以除去前往時間,從今天開始算上週六日一共十一天時間,”陶斐點了點桌上的項目任務書,道,“這十一天時間,我們需要提供初步概念設計,其中包含場地規劃、旅遊設計和建築概念設計……”

張思毅蒙道:“旅遊設計是什麼東西?”

陶斐:“旅遊設計就是專門做旅遊內容和提供軟服務構想的設計,譬如我們這次去的景邁山,周邊就有各種配套的遊玩服務,像是參觀普洱茶工廠,參觀古村和拉祜族寨子……遊人不只是要住,還要遊玩,而建築設計師所做的就是為這些遊玩內容設計環境、提供配套場所。關於旅遊設計的內容,不需要咱們擔心,我們只做概念設想,到時候可以請專門的旅遊設計公司來做這些內容。”

張思毅點點頭:“明白了。”

陶斐:“不過咱們的任務也不輕鬆,一百多公頃的旅遊場地規劃,涵蓋一棟綜合高檔酒店概念設計,二十棟或以上的單體高檔旅遊別墅,以及一片綠色茶園景觀設計,一座瞭望塔地標……”

張思毅剛聽到那個“一百多公頃”就已經慫了,這塊地雖然只有Z市競標案那塊地的一半,但是Z市規劃方案可是他們一大組人花了二十多天做出來的,現在這塊地就他們兩個人,時間還只有十一天,真的能做完嗎?

陶斐說完後,再次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感慨道:“時間緊迫啊!”

張思毅不由翻了個白眼,吐槽道:“是誰之前放大話說這種設計三五天能搞定的?”

陶斐瞥向他道:“三五天有三五天的做法,十來天也有十來天的做法,三五天的話,我們只能給甲方畫一隻大餅,但是十來天的話……”

張思毅一臉好奇地看著陶斐。

結果陶斐道:“就畫一只有芝麻的大餅吧。”

張思毅:“噗——!”

他還當陶斐會說出什麼高深的話呢!沒想到又是畫大餅!

張思毅怒道:“怎麼畫大餅?畫大餅不是忽悠人麼?”

陶斐一挑眉:“怎麼會,大餅畫得越精細,就越誘人。師兄說了,這個方案甲方並不只選了咱們公司做,還找了GA做概念設計,我們要是十天后就老老實實地給了甲方一個餅,他們覺得很好吃,但又嫌棄咱們的餅賣得太貴,直接帶著餅跑了怎麼辦?那咱們不是得不償失?”

張思毅:“……還有這種事?”

“那當然,這種坑爹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沒工作過都聽了不少呢。所以,咱們這次就先畫一隻漂亮的大餅,做不完沒有關係,但是要讓甲方知道,我們能做!”陶斐奸邪一笑,繼續道:“然後,我們再挑其中一部分,做點實質性的東西出來,等於讓甲方先試吃一口,他們覺得好吃,給了錢簽了合同咱們再繼續做給他們吃。”

張思毅聽了不住搖頭,陰險啊陰險,真他媽陰險啊!

但是他很快又咧嘴傻笑起來——這黑心肥桃把陰謀詭計用在別人身上他就放心了!(≧▽≦)

陶斐:“好了,畫大餅也是要時間和精力的,不多說廢話,接下來我們分工合作,我負責做場地規劃,你負責找各地塊對應的概念意向圖,確定設計方向。”

所謂“概念意向圖”,就是通過展示一些案例照片告訴甲方,設計師大概會以哪個風格作為設計方向,如果甲方對這些案例很有興趣,設計師等於摸清了對方的口味,如果甲方對案例不滿意,那也能讓設計師避免走歪路。這是“畫大餅”的典型方法之一。

分工完畢後,陶斐突然抬頭,氣勢逼人地盯著張思毅道:“這個項目,必須要拿下!”

張思毅秒懂對方想表達的意思,伸出手堅定道:“嗯!必須拿下!”

兩人在一個握手之間達成了戰友之情——一切為了酒店費用!

接下來一段時間,陶斐帶著張思毅實力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作“玩得像條狗,幹得也像條狗”!

啟動“工作狂”模式的陶斐跟顧逍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頭兩天他們加班到九點,陶斐還記得下班回去,從第三天開始,他就直接帶著洗漱用品住在公司了,說是不想被打斷做設計的思緒。

中午吃公司的便當,晚上樓下的便利店二十四小時營業,還有全城外賣,隨時可以叫了當夜宵,陶斐幾乎一天十八個小時地投入到了工作裡。

張思毅受其激勵影響,也恨不得陪他在公司住下,跟他一起燃燒生命!

可是他現在是有家眷的人,不能隨心所欲,每天一到晚上十點,顧逍就會準時出現叩響他的設計桌,催他回家睡覺。

沒日沒夜地過了一禮拜,張思毅連著週六周日都在加班。

到了511日晚上,陶斐的規劃圖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兩人興奮地湊在一起討論:“這裡是別墅區,因為依山而建,每棟別墅的戶型都要根據不同的地形設計,全然不同。別墅面朝綠色田園,還可以做和博聯精品酒店一樣的戶外游泳池,泳池直接和天際相接,就像一面沒有邊緣的水鏡!”

“好棒!”張思毅仿佛身臨其境,激動不已!

他邊聽邊看圖紙,見綠色田園規劃的那一塊路線圖,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問道:“咦,這是葫蘆的形狀嗎?”

陶斐喜道:“哈哈,對,因為附近有拉祜族寨子,我就用了葫蘆的元素,你覺得怎麼樣?”

張思毅:“贊!其實我覺得等到時候做路燈,也可以做葫蘆燈。”

“嗯,先記下來,到時候跟甲方吹,”陶斐扭頭問張思毅,“你的瞭望塔設計做的怎麼樣了?”

張思毅找完了意向圖片後,陶斐就把瞭望塔的設計任務交給了他,截至今日,他已經做了三個方案,此時一一呈現給陶斐看:“第一個方案是‘竹樓’,傣族不是有不少幹闌式的吊腳樓嗎?而且都是竹材的,我就想就地取材,做個比較傳統的瞭望塔,但是在造型上又做了些變化,形狀有點像‘瞭望鏡’……底下池水環繞,池中種一些荷花,池週邊上一圈竹籬笆,營造出‘家園’的感覺……”

陶斐摸摸下巴:“不錯啊,這個表皮的感覺讓我想到了伊東豐雄的設計。”

張思毅仿佛和陶斐互通了心意,激動道:“嗯!我當時也是把傣族‘竹篾’的紋理和伊東豐雄在處理建築表皮的紋理上聯繫在了一塊。”

陶斐笑看了他一眼:“你的思路很活絡嘛,以前小看你了喔!”

張思毅“嘿嘿”一笑,繼續道:“第二個設計構想來源於‘孔雀的羽毛’,整個瞭望塔像是孔雀傲視四方的姿態,塔身以木紋材料為骨架,上大下小,體現出孔雀的優雅的站姿,表皮用了孔雀前尾部形似魚鱗的紋理表像……”

陶斐連連認可,張思毅越說越興奮,頭一次覺得,做建築設計真是太有趣了!

就在這時,顧逍從辦公室出來催他道:“張思毅,準備一下,該回去了。”他吩咐完就又返回辦公室去收拾東西。

張思毅可算是體會到了被人“打斷思路”的感覺,鬱悶得不行。

他放下手上的設計圖,去顧逍辦公室,對他道:“顧工,我今晚想陪陶斐在公司熬夜。”

顧逍聞言一下子黑了臉:“不行。”

張思毅不解道:“為什麼?”

他本以為顧逍會答應的,有這樣拼命的下屬不是每個上司都該開心的事嗎?而且顧逍這麼公私分明的人,應該不會因為這種事吃醋什麼吧?就算他住在公司,跟陶斐也住不同間啊!

“不行就是不行,”顧逍的回答顯得有點霸道,“雲南那個專案的進度還沒有緊急到需要兩個人都加班熬夜的地步。”

張思毅急道:“可是陶斐天天在公司,我要是回去我會過意不去的,還剩下四天就要彙報了,我們一起熬幾天,也能在彙報之前多做點東西出來。”

顧逍皺眉道:“每天晚上加班到十點還不夠嗎?為了陪你,我都把遛狗的時間改到早上了。”

而且,他早上還比張思毅提前半個小時起床遛狗,不讓張思毅陪著就是想讓他多睡一會兒,做到這地步張思毅還要拋棄他陪陶斐在公司熬夜?而且就算熬夜,工作效率又能有多高?

正想勸他,張思毅卻道:“你不用陪我啊,你可以先回去。”

顧逍表現得很錯愕,一瞬間臉上閃過許多表情,張了張嘴,最後只說了三個字:“隨你吧。”

張思毅突然有點後悔這個決定,也對顧逍驟然冷下來的嗓音也有點措手不及,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他體諒顧逍,不讓他陪自己加班,這有啥不對?

那之後顧逍都沒給他什麼反應的時間,就拎著公事包先一步離開了公司。

張思毅一臉失落地返回陶斐身邊,對著還沒討論完的方案,有點提不起勁兒了。

陶斐奇怪道:“怎麼了?”

張思毅低聲道:“我跟顧工說了晚上陪你熬夜。”

陶斐嗤笑了一聲:“熬什麼夜啊,你想回去就回去啊,我單身狗,呆在公司也沒什麼關係,可你不一樣……師兄他人呢?”

“他已經回去了。”張思毅莫名有些委屈。

陶斐:“……”

張思毅咬了咬牙,賭氣道:“我不回去,既然一起幹就要同甘共苦,還有沒幾天了。”

陶斐有點無語,但也有點感動,卡著張思毅的脖子晃了晃:“加油!”

132 冷戰

然而,因為心裡惦記著顧逍, 之後的工作張思毅都沒能太投入,快到十二點的時候,他更是頻頻看手機,期待著顧逍給自己發消息說“晚安”。

但是顧逍離開公司後,什麼短信電話朋友圈狀態,全都沒有。

明明兩個人都在一座城市, 不到四個地鐵站的距離,只要顧逍先發一句“晚安”, 或是叮囑一句“別熬太晚”, 張思毅一顆心就落下來了, 可是顧逍什麼都沒發。

張思毅也放不下架子先發第一句,因為顧逍走之前都沒跟他說一聲“再見”, 這讓他很鬱悶。

……啊啊啊, 不管了!說好不去想那些庸俗的情情愛愛的, 別跟小女生似的成天為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惆悵,先工作吧,只有努力做好工作,才能和顧逍並駕齊驅啊!

張思毅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顧逍,專注工作,否則留下來就沒有意義了。

好在手頭上的工作的確很多,就像上次兀自為陶斐的事情吃醋賭氣一樣,一旦眼前的事情多到讓他沒法分神,張思毅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這個項目只有他和陶斐兩個人做,設計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如何“呈現”設計,這其中的工作量巨大而繁複。譬如陶斐做的景區規劃設計,除了要把腦海裡的構想全部轉化成圖紙,畫漂亮的總圖,從線圖到上色,還要做整個基地和建築的3D模型,並且展示不同角度和主要景觀點的局部細節,有了這些後,還得從頭到尾地講一個能讓甲方信服的“故事”,串成PPT,這些工作無一不需要時間與精力的投入。

兩人又做了四個多小時,一直到淩晨兩三點才相繼去睡覺。

張思毅仿佛又找回了當初在學校裡熬夜趕review的日子,只是以前是單槍匹馬,什麼都得自己來,孤獨又煎熬,現在有人一起奮鬥,這種感覺更熱血也更讓他享受,唯一的遺憾是——如果沒有跟顧逍吵架就好了。

……誒?剛才那樣算是吵架嗎?

張思毅怔了怔,自己也搞不明白,但他很清楚,這狀態肯定不正常。

躺下後,張思毅又看了一眼手機,還是忍不住發了一條朋友圈狀態,這條狀態不是發給顧逍一個人看的,而是公開的。

他上傳了一張剛剛從公司視窗拍海城夜景的照片,描述很簡單,就兩個字,“奮鬥”。

其實張思毅發這條狀態的目的也不是想要多少人給他點贊,而是想確認顧逍會不會理他。

次日一覺睡到八點五十分,張思毅趕緊爬起來去洗手間洗臉,路上碰到剛來上班的徐佳和畢樂樂,徐佳笑問:“四姨你在公司熬夜啦?”

張思毅打了個哈欠,疲憊地點點頭。

徐佳:“你最近和桃子哥很拼嘛,昨天我去圍觀你們那個總設計圖了,超級炫誒!”

張思毅打起了點兒精神:“哈哈,真的嗎?”

畢樂樂道:“我也看了,什麼時候彙報?老大說如果到時候我有空,讓我抽一天出來幫你們一起做PPT。”

張思毅驚喜道:“哇,這週五就要彙報,你週三或者週四有空嗎?”

畢樂樂聳聳肩笑道:“有沒有空要看你表現咯。”

張思毅拍著胸脯道:“想吃什麼隨你挑!”

畢樂樂滿意地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們回頭把昨晚的東西都發給我,我給你們提前排起來。”

張思毅激動道:“啊,樂樂你真是太好啦!”

畢樂樂自戀地笑了笑:“這個時候要誇我漂亮~”

張思毅想起以前從傅信暉地方學到的調侃女孩子的情話,嘴裡抹了糖似的誇了起來:“你最美,最漂亮,你的頭髮像天邊的雲彩,你的眼睛像水裡的月亮……”

畢樂樂:“噗!!!”

邊上的徐佳聽了也一陣狂笑,三人正打情罵俏似的聊著,顧逍突然出現了。

兩個妹子及時收住笑聲,跟他道了句“顧工早”,顧逍也朝她倆點了點頭。唯獨張思毅,正想打聲招呼,卻見顧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那一瞬間,張思毅的失落感鋪天蓋地。

他踩著點下樓去便利店買了早餐,路上看了一眼朋友圈,果然,淩晨那條消息好多人都給他點贊了,還有不少人關心他身體,叫他早點休息,偏偏沒有顧逍的。

此刻,他已經百分之百確認顧逍在生氣了,但是為什麼生氣啊?就因為自己要陪陶斐熬夜?這理由也太不可理喻了吧!況且,他留下來確實多做了很多事,並不像顧逍說的沒有效率。

張思毅咽下了最後一口三明治,敲開了顧逍辦公室的門。

顧逍正埋頭看資料,見他進來,皺了一下眉頭:“什麼事?”

張思毅開門見山道:“你是在跟我冷戰嗎?”

顧逍移開視線,沉默了兩秒,道:“在公司裡不適合談這種事,你先出去工作,把手上的專案做完再說。”

張思毅漲紅了臉,天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主動開口跟顧逍說這一句話,沒想到直接吃了個閉門羹。不止如此,他真的沒法理解,為什麼顧逍說剛才那句話的時候還能夠這麼冷靜!

張思毅自嘲地笑了笑,是,他知道顧逍的行事原則,他們一開始就有約定的,公私分明。是他自己傻,他太衝動,稀裡糊塗就跑了進來,想立即有個了結。

——可既然公私分明你他媽就別生氣啊?老子為了工作加班熬夜有什麼錯啊!

張思毅沒有陶斐當初摔門而去的魄力,但火氣也不小,回座位後猛地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把朱鴻振都嚇了一跳。

“你咋了?”

“沒什麼!”張思毅像是火藥桶似的噴著鼻息,心道——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看誰強得過誰!

張思毅帶著怒氣上了一天班,生氣的同時,他其實也有點慶倖自己和顧逍是在一個公司,就算冷戰,至少兩個人一天下來還能見到幾面,否則他腦海裡全是對方又見不著面,非得抓心撓肝撓死!

可是,當晚下班,顧逍都沒等張思毅,六點一到就提包走人了。

張思毅原本還有點稀裡糊塗地期待著下班的時候顧逍會找自己談談呢,結果等六點十幾分,他一扭頭才發現,顧逍辦公室的燈都滅了。

那一瞬間的憋屈勁兒就別提了,張思毅眼眶都酸了,給氣的!

他狠狠地把馬克筆拍在桌子上,用力搓了搓臉,才把心底湧上來的委屈壓下去。

想起顧逍早上對他說的那句“手上的項目做完再說”,難不成這幾天顧逍都不打算跟他說話了麼?

沒錯,接下來整整兩天,顧逍都沒跟張思毅說一句話,張思毅亦然,兩人持續冷戰。

距離彙報日還有一天,畢樂樂已經開始幫他們排版做PPT,張思毅手上的活也在逐漸減少。

事實證明,沒有人能強得過顧逍,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半夜,張思毅和陶斐點了外賣,在公司裡吃夜宵,兩人看上去都憔悴得不行,尤其是陶斐,黑眼圈,胡渣子,哪還有之前那風情萬種的美人樣兒!

不過除了憔悴,兩人臉上都有一絲解脫感。

這已經是最後一晚,明天就是彙報日,該做的東西差不多都做了,其它想做的也沒時間做了,兩人把PPT過了一遍,總體還算有信心。

吃著吃著,陶斐突然問:“你和我師兄吵架了?”

張思毅嘴硬反駁道:“沒有。”

陶斐笑了笑:“我都看出來了,還說沒有,是因為熬夜加班的事麼?”

133 生病

張思毅鼓著嘴不說話,陶斐把桌邊的紙巾揉了揉直接丟在了他腦門上, 道:“喂,有事說事啊,咱們這項目做下來我也算把你當哥們兒了吧,在我面前你強撐個屁啊!”

張思毅接住紙團又丟了回去,終於忍不住開啟了抱怨模式:“是啊,咱們就是吵架了!我說要陪你熬夜他不同意, 還說我熬夜工作效率差,我體貼他讓他早點回去他還跟我冷戰, 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陶斐“嗤”的一聲, 一臉料事如神的樣子:“我就知道。”

張思毅:“……”

陶斐一邊吃酸辣粉一邊幫他分析:“我猜師兄可能是不爽被你冷落吧。”

張思毅氣道:“可是我是在工作啊, 我又不是在玩!他明明是個很理智很冷靜的人,之前還說想要我儘快與他比肩, 可我努力工作了他又不願意, 這算什麼?雙標啊!我看他壓根就不希望我變強吧!”

這些氣話張思毅是一句都不敢在顧逍面前說的, 也就是逮著陶斐這個樹洞吐槽吐槽罷了。

陶斐歎了口氣,道:“可師兄他再理智,談戀愛的時候也只是個凡人啊,何況你們還在熱戀期……算是熱戀期吧?哈哈!”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他們才在一起一個月,還熱戀期呢,比七年之癢都不如了!

這樣一天又一天,他不回家,顧逍也不跟他說話,張思毅已經悲觀地感覺他倆快玩完了,說不定這個項目做完就要分手了!

陶斐語重心長道:“我跟你講啊,我認識師兄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年了,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他因為別人生氣或是不冷靜過。我的脾氣算不好了,我自己知道,經常被他一兩句話惹火的,但是每次我生氣,他都很冷靜……這麼多年來,我只見過他因為一個人情緒失控,就是你。”

張思毅:“……”

陶斐:“就是在景邁山那個酒店,好吧,雖然這其中也有我故意激他發火的成分,但是我沒想到他真會上鉤,還會當著我的面親你。”

張思毅:“……”

陶斐:“但是吧,我總感覺,這樣的師兄才正常,至少他有一點屬於這個年紀的樣子了,不像以前,明明也就二十幾歲,對人對事都一派老成自持,如同一潭死水。”

陶斐頓了頓,朝張思毅眨了眨眼睛,又道:“還有這幾天,我也能明顯感覺出來他心情很不好,經常皺著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而且你那個位置是背對著他的辦公室,可能很難發現,他每次出辦公室的時候,總會先看你幾秒,猜移開視線。”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張思毅猛喝了一口快涼掉的酸辣湯,眼眶發酸,是被辣的。

陶斐聳聳肩:“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你倆早晚得講和吧?我師兄這人挺高傲的,根據我的經驗,你等他主動來找你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還是勸你先給他一個臺階下吧,說不定他一給臺階,他就連滾帶爬地下來了!”

張思毅用筷子攪拌著剩餘的酸辣湯,鬱悶道:“憑啥又是我先?我之前上班的時候已經找過他一次了,問他是不是在跟我冷戰,你猜他怎麼說?”張思毅把顧逍那天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了一遍,還模仿了對方冷冰冰的口吻和表情。

結果陶斐聽了非但沒同情張思毅,還幸災樂禍道:“像是他這種性格的人會說的啊,哈哈哈,現在咱們項目也做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說咯,我看你今晚就回去得了!”

張思毅倔道:“現在都半夜十二點了誒!我才不回去,我要跟你在公司熬夜!”

陶斐拿起外賣盒的蓋子就扇他:“滾滾滾,別拿老子當逃避的藉口,你不知道師兄這兩天看我的眼神都想殺死我了麼?再說我今晚也要回去,明天就要彙報了,我得回去拾掇拾掇,否則沒法見人。”

張思毅:“……”

張思毅無奈,只能收拾東西回家。

五月的海城已經開始升溫了,但晝夜溫差大,白天溫度直逼三十度,到了晚上只有十幾二十度。

平時公司裡晝夜開著空調和恒濕器,張思毅感覺不太到溫度的變化,一出公司,被自然的冷風一吹,才覺得渾身有點發涼。

他做了個深呼吸,把悶在胸口燥熱之氣一吐而出——媽的,再這樣下去他要受不了了,回去就回去!回去幹一架也好,今晚不說開以後日子不過了!姓顧的愛跟誰過跟誰過去吧!

可是這會兒還想得好好的,剛打車回到遠山花園,臨進門前,張思毅又有點慫了……

他不怕顧逍跟他吵,也不怕顧逍跟他幹架,但是他怕看到顧逍一臉冷漠的樣子,那死樣真是讓他有氣都沒地方發,有話都沒地方說,簡直生無可戀!

不過現在都十二點半了,顧逍應該已經睡了吧?要不今晚什麼都別說了,自己先偷偷溜回房間睡覺算了!

張思毅打定主意,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正想屏著呼吸上樓去,就聽到“汪嗚”一聲,幾天沒見他的鎮宅突然熱情地撲上來。

張思毅膽兒都被嚇破了,一瞬間又想起了被“振作”詛咒的恐懼!(=_=)

他一把揪住鎮宅的耳朵,捂住它的嘴拼命的“噓噓噓”……可狗哪聽得懂,還以為主人跟玩呢,伸出舌頭舔了他一手口水,還從喉嚨裡發出興奮的“嗚嗚”聲。

張思毅簡直欲哭無淚,艾瑪我的小祖宗,你就別在這個點湊熱鬧了行不行!

“小祖宗”不聽,黑燈瞎火的,還就著張思毅的膝蓋瘋狂地蹭了起來,氣得張思毅差點飛起一腳,把這成天發情的畜生踹飛。

媽蛋,顧逍怎麼還不帶它去做絕育手術?天天逮著人的大腿蹭,太不像話了!(==)

好不容易等鎮宅安分點了,張思毅一顆心才慢慢落下,鬼鬼祟祟地往樓上走,鎮宅還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張思毅趕了它兩回才把它趕下去。

剛才那動靜算是有點大了,張思毅真怕把顧逍給吵醒了。

可是到了樓上,張思毅豎耳傾聽,也沒聽到一絲一毫的動靜,他又自嘲地笑了一聲,估計顧逍聽見了也不會理他吧。

張思毅不敢開大燈,啟用了手機手電筒摸去洗手間洗漱,不料經過顧逍房門的時候他又嚇了一跳——顧逍的房間門並沒有關,是開著的!

張思毅趕緊把手機的燈也關了,杵在房門一米遠外,進退兩難。

顧逍開著房門是什麼意思?平時不管他們分開睡還是一起睡都會各自把房門關上啊。

難不成,顧逍是在……等他回來?

張思毅被這個想法暖到了,心跳漏了半拍,但是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冷戰期,他又不敢這麼樂觀。

站在門口猶豫了整整五分鐘,張思毅才鼓起勇氣,打算進去看看,就偷偷瞄一眼,再溜出來。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張思毅把手機往褲兜裡一塞,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摸了進去。

床上的被子有一邊隆起著,是熟悉的輪廓,不知道顧逍是在裝睡還是真的睡得很沉。

臥室裡開著小夜燈,借著微弱的光線,張思毅悄悄繞到顧逍那一側,結果才看到對方的臉,他的視線就移不開了……說真的,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一看顧逍了,明明每天都見面,但是兩人對視的時間從來沒超過兩秒。

可惡啊!他真的該死地想他啊!這讓人無可奈何的熱戀期……

不知道什麼原因,睡夢中的顧逍微微蹙著眉頭,顯得既無害又脆弱。

看到對方這模樣,還說什麼分手,張思毅都恨不得直接撲上去了!

可他不能這樣做,他們還在冷戰呢!張思毅一邊賭氣地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彎下腰,伸手撫上顧逍的臉……完全是無意識的動作,想摸摸他,碰碰他,不料肌膚相觸的瞬間,顧逍就緊皺了一下眉頭,睜開了眼睛。

張思毅這才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想逃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顧逍驀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睜大眼睛盯著張思毅看了好幾秒,手上的勁道才慢慢松了下來,緩緩吐出四個字:“你回來了……”

顧逍的嗓音有點沙啞,帶著些許鼻音,聽上去不太健康。

但張思毅沒有多想,因為他聽到顧逍那一句話,就心軟得一塌糊塗了。

辛苦維持的驕傲和自尊都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就像一隻獲得主人寬恕的小狗崽似的,眼巴巴地望著顧逍,用眼神訴說自己的哀怨與委屈。

顧逍看著他,逐漸放鬆的手勁猛地又收緊了,拽著他往床上一拖——

下一秒,兩人就瘋狂地擁吻在了一起。

張思毅伏在顧逍身上,感受著對方激烈的吮吻,大腦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他什麼煩惱都沒了,只想好好地與戀人溫存,汲取缺失了整整數天的愛。

顧逍也一樣,發洩似的用力纏卷張思毅的舌頭,毫不留情地咬他的嘴唇,聽他因吃痛而悶哼出聲。他的力氣那麼大,吻得那麼凶,仿佛要把這幾天被冷落的怨氣都通過此行報復回去。

張思毅原本也很熱情,可還是擋不住顧逍來勢洶洶,熱情也好,怨念也好,顧逍都像是要強迫他全部承受……

不知道吻了多久,張思毅才慢慢找回理智,察覺到顧逍的體溫不太正常。

不只是口腔,還有額頭,脖頸,溫度都比自己高,他很快又想起顧逍剛剛說話時沙啞的嗓音,急著鬆開對方,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問:“你生病了?”

顧逍的視線一寸不移地望著張思毅,因方才的吻急促地喘著息,也不說話。

張思毅去摸他的額頭,又被顧逍抓住,依戀地湊到嘴邊親吻,不理智得簡直像是在撒嬌。

張思毅急了:“你快回答我!”

顧逍頓了兩秒,才低聲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小感冒,”接著音量放得更低,道,“抱歉,我沒忍住。”

張思毅一開始沒理解為什麼顧逍會突然道歉,還以為他是在表達“沒忍住打破了兩人的冷戰”呢,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反應過來,顧逍是怕傳染給自己。

張思毅既心疼又糾結,緊握著顧逍的手,俯下身去主動親了親他的嘴唇,擔憂道:“沒關係啊……你什麼時候生病的啊,為什麼不跟我說?”

可能是顧逍平時給人感覺太強大了,張思毅總覺得他像個鐵人似的,屹立不倒。

所以即便剛才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張思毅也沒有想過對方有生病的可能性,直到現在,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進門時動靜那麼大顧逍都沒聽見,他可能太虛弱了,睡得太沉了;還有反復跟上來的鎮宅,說不定也是想告訴自己顧逍病了……

134 約定

面對張思毅的問題,顧逍依舊一言不發, 不說什麼時候生病,也不說為什麼不告訴他,把張思毅急得扣住他的肩膀,凶巴巴地逼問:“快說啊,你還是不打算理我嗎?”

顧逍渾身僵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我沒有……”

張思毅急得眼睛都紅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是你男朋友嗎?”

顧逍被這句話觸動得不行, 他癡癡地望著張思毅,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又沉默了幾秒, 才低聲吐露道:“已經有三四天了, 剛開始只是嗓子不舒服,本來以為很快就好了, 也沒太放在心上, 是我太高估自己的抵抗力了。”

張思毅:“……”三四天了?老天!他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到底是顧逍偽裝得太好還是他太不留心?

的確, 因為冷戰,這幾天他都沒和顧逍說過話,所以也沒發現顧逍的異常。而他們的冷戰也是在四五天之前開始的,難不成顧逍是因為晚上為自己留門才受凍著涼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張思毅都快愧疚死了,生病的人不是他,他卻變成了想哭的那一個。

顧逍頓了頓,抬手撫摸張思毅的腦袋,還反過去安慰他道:“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太擔心,是人都會感冒,過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值得小題大做。”

習慣了堅強的人,就會逐漸忘了怎麼去表現脆弱,顧逍亦然,直到這一刻,他還在故作鎮定,維持著年長者該有的成熟模樣。

可張思毅哪能不心疼啊,他後悔得都想狠狠地打自己的榆木腦袋——先服軟會死嗎?抽一天出來回家睡覺會死嗎?你看看顧逍被你折磨成什麼樣了!說不定是給你氣生病的!

“對不起,是我不好……”張思毅把所有過錯都歸咎在自己身上,抓著顧逍的手蹭自己的臉,懺悔道,“以後我再也不在公司裡熬夜了,我每天跟你回家睡覺。”

張思毅以為顧逍是因為這一點而生氣,沒想到顧逍搖頭道:“我不是氣這個,我是氣你……”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仿佛難以啟齒似的微微偏開頭。

張思毅緊抓著他的手追問:“氣我什麼,說啊!”

顧逍歎了口氣,才重新看向他,目光閃爍道:“我氣你對我說……不要我陪,讓我先回家。”

是的,若是在以前,有員工自願加班趕工,顧逍也會很欣慰,而且陶斐和張思毅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需要特殊照顧的女生,既然自願加班熬夜,他也用不著管太寬。

但是現在不同了,張思毅不只是他的下屬,還是他的伴侶,正是因為把工作和生活分得一清二楚,所以顧逍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矛盾——他並不願意看到工作過多地佔用自己和張思毅的共同時間。

他知道張思毅在做的項目很趕,所以他把遛狗時間換到早上,多讓張思毅睡半個小時,早起給張思毅做飯,晚上陪他加班到十點……他做了那麼多,就是希望張思毅不管多忙,每一天都能分一點時間給自己。

可是,當他聽到張思毅對他說“你可以不用等我”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全都被否定了,他努力營造的共同生活被張思毅拒絕了。

……而且這還該死的是在“熱戀期”,如果這時候張思毅都不需要他,顧逍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他想勸自己表現得像個理智的成年人,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止氣說出這種話的張思毅,還氣因為這句話而生氣的自己,這樣的自己讓他覺得陌生,覺得害怕,簡直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

所以,他只能一個人生著悶氣,逃避著張思毅的責問;他只能等著這個項目結束,等他們都冷靜下來,再找解決的方法。

但是他得承認,他的確每晚每晚地在等張思毅回來,像個傻瓜一樣為他留著門,希望他在結束一整天疲憊的工作時,在夜深人靜某個低頭的瞬間,能記得有一個人在等他回家。

張思毅傻了,沒想到顧逍會因為這句話而生氣,但仔細一回想也沒錯,顧逍的態度的確是在這句話後才有所改變的。他之前滿腦子都在糾結“我努力工作你還生氣”的問題,此刻設身處地地一想,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說的這句話有多傷人。

他慌亂地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體諒你,而且你的時間那麼寶貴,你還說為了我調整了遛狗的時間,所以覺得過意不去,我是不想讓你太辛苦才那麼說。”

顧逍撫著他的臉道:“思毅,在公司裡,除非是我親自負責的專案,否則我是很少陪同員工加班的。這個項目既然我交給了陶斐負責,陪你加班就不是我的責任,我陪你到那麼晚,只是因為,你是我男朋友。”

張思毅:“……”

顧逍頓了頓,頗有些艱難地往下說:“當然,不管陪你到多晚,都是我發自內心願意為你做的事,所以那時,我拒絕你留下來陪陶斐熬夜的要求,也只是期待你發自內心地為我做一點讓步……如果你說想再做一個小時,就算沒有地鐵了,我們打車回去,我也覺得無礙……看到你那麼努力,我很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言辭貧乏的張思毅只能說出這三個字了,他心裡既內疚又甜蜜,怎麼辦,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總是誤會顧逍,他去撞牆算了!

顧逍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道歉:“我也有錯,是我太獨斷了,可能我習慣了在公司裡表現得比較強硬,也不會說好聽的話,我只是……想多和你呆在一起。”

張思毅都快感動哭了,什麼叫“不會說好聽的話”,如果這都不叫“好聽的話”,那還有什麼話好聽?

兩人含情脈脈地望著彼此,突然像傻瓜一樣一同笑出來,好像在一瞬間心意相通了。

哎,如果那時候兩人就能這樣好好地說話,耐心地解釋,就不會彼此折磨這麼多天了。

張思毅俯下身,趴在顧逍身上,像是一隻無尾熊一樣抱著顧逍,小聲道:“我們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冷戰了?我嘴笨,要是說錯了什麼話,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這幾天你不理我,我真的很難受。”

顧逍撫著他的背道:“好。”這幾天,他又能好受到哪裡去。

張思毅像個小孩似的要求道:“誰冷戰誰就是小狗。”

顧逍:“……”

張思毅:“你怎麼不說話啊。”

顧逍:“嗯……好。”

張思毅又撒嬌道:“我很想你,雖然很忙,但是一直在想你,我氣你跟我冷戰,老想跟你說話,又怕你不理我……我還想給你看我的設計,陶斐都表揚我了。”

戀人明顯邀寵的語氣聽得顧逍一陣悶笑:“好了好了,你很棒。”

張思毅:“……”怎麼聽上去這麼敷衍?

顧逍輕拍了一下張思毅的屁股,艱難道:“不過你還是先下來吧,我快被你壓死了……”

一百三四十斤的青年這麼壓在一個病號身上,顧逍想多撐一會兒也是力不從心啊。

張思毅趕緊起來,緊張道:“你吃藥了嗎?”

顧逍:“吃了,放心吧,我知道照顧自己……倒是你,趕緊去刷個牙洗個臉吧,一嘴酸辣粉的味,剛剛都快嗆著我了,洗完快點陪我來睡覺,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

張思毅:“……”啊操!感動不過三分鐘,這混蛋多讓老子溫存一會兒會死嗎!(ˋ皿ˊ)

ˋωˊ

135 和好

張思毅去浴室快速洗漱了一番,沖了個澡, 然後迫不及待地返回顧逍房間,帶著一身熱氣鑽入兩人的被窩,再次撲了上去,手腳並用地纏住對方。

“還鬧騰……想不想睡了?”顧逍的聲音軟綿綿的,帶著感冒時特有的沙啞與性感,大腦也昏昏沉沉的, 剛剛等張思毅的間隙差點又睡著。

張思毅心動得不行,覺得這樣的顧逍太可愛太好欺負了, 忍不住就想占點便宜。

  想起當初顧逍在麗江時對自己做的事, 張思毅有樣學樣地湊過去舔他的耳朵,鼻腔裡哼哼著,整個人像是泡在糖罐子裡,往外散發著一陣陣香甜的氣息, 誘惑著顧逍“來吃吧”“吃我吧”~

  顧逍被他撩得無心睡眠,再一次失去理智,低喃了一句“要命”,就翻身壓了上去,如他所願地吻他,撫擭他,一手握住張思毅那活,或輕或重地擼動,另一手在他腰間流連忘返地摩挲、揉捏。

  張思毅左扭右扭,放開嗓子哼唧了兩聲,也主動伸手擭顧逍那裡。

  幾次下來.他已經沒有第一次和顧迫護擼時那種強烈的羞恥感了。

  因為發燒,顧逍那地方也很熱,張思毅試探性地碰了碰,就熱情地撫了上去。

  顧逍吸了口氣,一陣情動,望著張思毅的眼眸裡幾乎要沁出水來……張思毅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成就感,比自己獲得了快感還激動,他越發努力地動手討好對方,一邊像小狗一樣毫無章法地去仰著脖子索吻。

  顧逍眼眸一黯,突然整個人往下縮進被窩,張思毅剛問了一句“幹嘛”,就感覺下面被一種不一樣的感覺碰到了……等等,顧逍該不會是想……

  “啊……!張思毅整個人像是魚一樣彈了起來,大聲阻止:“不要!”

  可是下一秒,顧逍就毫不忌諱地含住了他那裡,口腔過高的體溫給張思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生理體驗,顧逍只輕輕一舔,他大腦就閃過一片白光,秒射了!

  張思毅:“……”

  啊啊啊啊啊操!怎麼能這樣!太過分了!!!(TT)

  幾秒種後,顧逍重新從被子裡伸出腦袋,輕咳了一聲,喉間還發出得逞般的笑聲,一邊狎昵道:“小處男,又這麼快……”

張思毅捂著臉,挫敗得要死,感覺以後都沒臉做人了!

顧逍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問道:“好了吧,睡不睡?”

張思毅委屈地吼道:“好個屁!你以為出來就好了嗎?我想要的是過程!”

顧逍挑眉道:“那你想怎樣?我也想給你個更舒服更享受的過程,可哪知道你會這麼……”

“閉嘴啊!”張思毅急著抬手捂住顧逍的嘴,不讓他繼續往下說,這可關乎他身為男性的尊嚴!完了,他是不是真的該聽他媽的,得去看看男科?屮艸芔!

顧逍嗤嗤發笑,一邊替他順毛,一邊安慰他道:“下次還有機會。”

張思毅想想覺得不甘心,雙臉發燙,眼瞅著顧逍——雖然那種事情對他來說恥度還是太高,但是顧逍都幫他做了,他也不會嫌棄對方的。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顧逍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即制止道:“你可別再想什麼‘禮尚往來’了,我感冒了,不適合行房事,體力透支有礙身體恢復。再說我們明天還得上班,現在都快三點了,你要是幫我你還打不打算睡?我可不像你幾秒鐘就能了結。”

說到最後顧逍還不忘黑他一句,差點把張思毅氣得當場炸裂。

可是顧逍的態度很堅決,而且那之後,為了安撫張思毅,顧逍又摟著他溫柔地吻了許久,直到張思毅被吻乖了,吻聽話了,才作罷。

最後兩人才靠在一起,一個摟著一個的腰,另一個用腦袋拱著對方的頸窩,相依相偎著睡了。

可是第二天,顧逍的感冒還是加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半夜張思毅突襲,搞得他後半夜都沒怎麼睡好。

張思毅內疚得不行,一早上起來安分得像只兔子,乖乖地給顧逍端茶遞水拿紙巾,為自己昨晚的任性而自責。

顧逍看著張思毅僅睡了三個小時就生龍活虎的樣子,忍不住歎了聲氣,六歲的年齡差距到底還是擺在那裡,看來以後得加強鍛煉了。

“你臉色那麼差,要不要請一天病假啊?”張思毅皺著眉頭勸道。

“不行,今天你們的專案彙報,甲方過來我要接待。”顧逍不聽張思毅的勸,還很正式地穿上了襯衫、西裝,並建議張思毅也正裝出席。

張思毅本來還沒這概念,被顧逍一提醒才反應過來,趕緊去自己房間換了正裝出來。

到了公司,張思毅碰上陶斐,再次大跌眼鏡。

一晚上不見,昨晚那個蓬頭垢面滿下巴胡渣子憔悴男消失了,站在張思毅面前的是恢復了風流倜儻且同樣西裝革履的陶斐。

陶斐面朝張思毅,舉了舉手中的演講稿,一臉自信。

“小夥子打扮起來也挺帥得嘛。”陶斐走過來,上下掃了一眼張思毅的穿著,又朝顧逍辦公室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笑問,“和好了?”

張思毅“嘿嘿”一笑,一臉擋都擋不住的春意爛漫。

陶斐“嗤”了一聲,卷起文件輕敲了一下張思毅的腦袋:“傻樣,快去準備準備,一會兒瞭望塔部分你自己來講啊!”

張思毅吃驚道:“啊?”

陶斐瞪了他一眼:“啊什麼啊,否則你穿西裝來幹嘛的啊,當花瓶啊!”

張思毅:“……”操,怎麼感覺被坑了!

早上十點出頭甲方就到了,這專案的甲方是一個大型旅遊開發公司,上頭有投資方,自己公司內部還設有建築規劃部,和薑海所在的甲方性質有點相似。

這一次聽彙報他們一共來了四個人,包括投資人之一,旅遊開發部的副總經理,甲方建設規劃部的總經理,以及一個陪同秘書。

王小姐作為主要接待人先請一眾人參觀了一下公司環境,之後,由院長和顧逍請眾人到會議室喝茶小坐,童工出面代表公司介紹了一下無境最近幾年做的經典項目,展示公司實力,再之後才是正式彙報。

張思毅發現,除了陶斐,他們組的紀飛羽、畢樂樂以及B組幾個並沒有參與此項目的設計師也起身去往會議室。

他奇怪道:“咦,這些人是去旁聽的嗎?”

陶斐罵他:“旁聽個屁,這是擺陣勢!人家來了四個人,咱倆總不能光杆司令直接上吧?這是咱們的地盤,當然在場的人越多越好,你記得,凡是在場這些人都是項目參與者,都是設計人員,到時候可別露出馬腳了啊!”

張思毅抽了抽嘴角:“你咋知道那麼多?”

陶斐斜睨他:“哥哥我當年爆肝實習的時候你還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呢!”

張思毅:“……”你滾!(==)

全員都進入會議室後,甲方一看這麼多人,也很高興。

陶斐起身走到最前方,擺了個完美的開講pose

顧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向甲方眾人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同門師弟,T大本科畢業,英國A大碩士畢業的設計師,陶斐,陶工,也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聽到顧逍略帶沙啞的嗓音,張思毅莫名想起了昨晚的事,臉頰有點發燙,他趕緊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趕走那些旖旎的遐思。

甲方那位旅遊開發部的副總經理看了陶斐一眼,見他還是個年輕人,當即問道:“顧工,我們可是沖著劉院長和你的名氣來的,你這師弟看著好面嫩,是不是才畢業?”

C市的王局長一樣,他一開場就產生了質疑,這話別人聽著可能沒事,但陶斐性子高傲,肯定不爽被人看扁。

張思毅看向他,果然見他表情僵硬,兩邊的眉毛上挑,一副炸毛的前兆。

顧逍卻是面不改色地笑道:“是,但您可別看我師弟面嫩,他是XX屆全國大學生前沿建築設計杯比賽的第一名,A大畢業後國內好幾家著名建築公司搶著要他,他是看我的面子才來無境的。這是他碩士畢業後接受的第二個項目,第一個專案是上個月做的,山東QX區的CBD商業高層,前兩天我剛得到甲方那邊的通知,項目已經拿下了,今年下半年就要投建,最晚等2017年他在國內就有實際建成作品了。所有設計師都是從年輕人成長起來的,當年若是沒有李總您的賞識提拔,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院長也幫腔道:“是啊,小顧可是我們幾個看著成長起來的,年輕人嘛,都是要給機會的,李總你放心吧,這小陶我看著也不錯,項目我都看過了,給你們彙報之前院裡都討論幾輪了,要是做得不好我和小顧哪能放出來給你們看?”

張思毅一臉無語,什麼討論,什麼看過,壓根沒有的事,這項目就是他和陶斐兩人搗鼓出來的。

親自參與了幾次彙報,張思毅可算是明白了,顧逍也好,老院長也好,一個個都是影帝呀,這吹起牛皮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他還有的學呢!

那李總摸摸下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看陶斐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陶斐揚著脖子輕咳了一聲,一副開屏孔雀的傲氣模樣:“各位領導,沒什麼其它疑問的話我就開始了。”

他開了幻燈片,打出第一張圖,這也是他們的總體規劃效果圖,甲方幾人一看就睜大了眼睛,滿臉驚喜。

張思毅絲毫不意外他們的反應,陶斐走的向來是“視覺派”的路線,不管是上一個商業高層還是這個旅遊開發區的總規劃,都炫得一塌糊塗,和童工當初給Z市新區做的百合花方案一樣,非常抓人眼球。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陶斐就點擊切換了下一張,同時,一口流利的外文脫口而出——“Courtoisie(殷勤)、Charme(魅力)、Caractère(獨特)、Calme(寧靜)、Cuisine(美食),這是羅萊夏朵(Relais & Chateaux)精品酒店集團成員必須滿足的5C標準……”

要不是有幻燈片上的注釋,估計在場沒人能聽懂陶斐在講什麼。

不過正是這些看起來閃閃發光的效果圖和陶斐的英式法文,使整個演講的逼格一下子上升到了國際臺階。

緊接著,陶斐就拋出了第二句話,並切換到了第三張幻燈片:“為了做好貴公司這個旅遊開發酒店設計專案,使其滿足精品酒店的5C標準,我們全組設計人員親自到訪雲南,歷時十天,依次入住了昆明洲際酒店、大理Scenery私人客棧、麗江悅榕莊高檔酒店別墅……做實地考察。”

陶斐一連報了七八個名字,幾乎涵蓋了雲南當地的所有高檔酒店,只見幻燈片上出現了他所說酒店logo和它們各自的星級、檔次、知名度以及每晚最低入住費用。

甲方四人譁然,這麼多高檔酒店,十天下來每個人的投入都至少要一萬,在場的無境人員少說八位,這為了做調研就一下子投入八萬,還不包括全員的交通費……這是血本也下得太大了吧!

光這個行為就足以看到無境對該項目的重視和投入,甲方四人面面相覷,表情也越發嚴肅認真。

是的,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業界幾乎找不出比他們更壕的公司了。

但只有張思毅知道,陶斐所謂的“全組”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報出的那七八個酒店也有幾個是他們沒去過的,真假摻半,而且,費用還他媽是自己掏的,能不能報銷就等著“甲方爸爸”點頭呢!

136 點睛

不過虧得陶斐這開場開得好,甲方已經明顯被唬住了。

加上第一張總效果圖給眾人帶來的視覺震撼, 這種先入為主的好感對接下來的合作與交流有著高屋建瓴的影響。

只要之後陶斐的演講和他們的總體設計水準保持在正常水準,不出致命錯誤,偶爾還能來幾個小爆點,這項目肯定十拿九穩。

不過,陶斐的設計還有一個不能為大眾市場所接受的致命缺點,雖然這個缺點往往又是學生時期最能彰顯個性的特點——就是太前衛、太放飛。

就像之前那個糯米糍團般的橢圓長條形商業高層, 差點被保守的顧逍批得一無是處。

這個旅遊規劃方案,顧逍有意讓陶斐自己把握尺度, 所以並沒有多加干涉, 甚至連他們的最終成果, 顧逍也是今天第一次看見。

果然,當規劃細節全圖被一點一點放出來的時候, 甲方當中的兩個保守派已經面露擔憂之色。

因為圖中, 從路網到建築輪廓, 沒有一條是直線!

基地位於熱帶雨林某片原生態的自然環境中,背靠群山,面朝田園,整個地貌呈階梯狀,植物群成團成團地生長,本身就是極其有機的地貌。

為了順應環境,陶斐所繪製的路網也全都是有機的曲線形,包括點綴在圖紙上的各種建築,都是大大小小的圓形,排布有序,錯落有致,就像是從這片土地中自然生長起來的一樣。

這樣的設計無疑是新穎的、突破傳統的,若真能建成,很有可能會成為雲南當地的一張旅遊名片,吸引大量富豪前往度假參觀。

然而問題又來了,如果圖紙上沒有一條直線,就意味著在建設時每一條線都需要現場定位,意味著超巨大的建設費用和施工時間。

一般這種一看就有建設難度的方案,很有可能被淪落為炮灰!

張思毅小心翼翼地在下方幫陶斐觀察眾人的表情,除了那位甲方,他見顧逍和院長也抿著嘴,一臉肅然,估計他倆現在連拍飛陶斐的心都有了!這他媽之前要是真在院裡討論過幾輪,哪還輪得到這妖孽出來做法?整個方案可能早就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不得不說,陶斐這一步走得實在是很險,張思毅狠狠地替他捏了把冷汗,期待他儘快往下講——是的,這當然不是唯一的選擇,他們還留了一手呢!

甲方的目標客戶群既然是富人,投資必然不會手軟,但是他們誰都不知道,這群投資人、旅遊開發商和建築商心裡更偏重的是名還是利。

而這一串細節圖,只是陶斐的一次投石問路。

如果是前者,方案自然是越炫越特立獨行越好,若是後者,那估計就得拉倒了,奸商們或許只想著用最少的錢換取最大的利益。

接著,陶斐又把這張規劃圖的形成過程倒著展示講解了一遍。

原來,所有的曲線並不是陶斐信手塗鴉,而是嚴格遵循數學邏輯產生的,他的靈感來源於樹杈、葉脈的紋路分支,表現出大自然中即便是極其普通的一片葉子上,都能尋出邏輯與幾何之美。

而在一開始,這張圖上的所有線條也並非曲線,而是嚴謹刻板的直線,建築也都是保守的方形。之後,陶斐才在原有的基礎上加入一種演算法,演變成了這種有機的自然模式。

這前後的變化體現了陶斐主觀認同的“返璞歸真”。

當然,這只是他作為設計師的想法,最後選保守型還是返璞歸真型,全憑甲方定奪。

整個講解的過程陶斐採取了倒推逆演的方式,先讓人眼前一亮,再產生疑惑,接著再解答疑,並且給了對方選擇權,最終,所有的單體建築並沒有做細節的設計,全是意向圖。

——也就是說,全是“大餅”!

陶斐展示意向圖的時候,張思毅也在下面努力看甲方的反應,哦,這個傢伙喜歡意向圖一,那個傢伙喜歡意向圖二……

甲方眾人熱熱鬧鬧地對著意向圖討論起來,此時再看院長和顧逍,兩人也都面色稍霽,甚至跟甲方一起討論,給了些許最終定位的方向。

這其中的陷阱不在於選哪個,而是在於選不選。

因為不管甲方選哪一個,都表示他們想把這個項目委託交給無境了。

在他們反應過來無境並沒有做實體建築設計之前,張思毅帶著他的四個瞭望塔方案出場了。

開講之前,顧逍又例行公事地向甲方介紹了一下張思毅的身份,雖然其中也加了不少修飾詞,但是跟陶斐比起來,他的資歷還是低了不少。

張思毅再一次在意起自己的學歷,如果他此刻也是個碩士,顧逍介紹他的時候會不會更自豪一點呢?

這時,甲方建設規劃部的那位總經理突然笑著對院長道:“劉院,你們公司的設計師顏值都很高啊。”這個總經理是個女的,四十歲左右年紀,看著相當幹練。

劉院長喝了口茶,開玩笑道:“都是小顧帶的好頭,以前在X院,我帶他去甲方那兒彙報,對面只要坐的是女的,眼睛就只在他一個人身上,講完後他朝對方笑一笑,那項目就穩操勝券了,這不,他估計是嘗到‘美人計’的甜頭了,近兩年一個兩個招進來的都是小帥哥。”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張思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為甲方們展示自己設計的瞭望塔。

這個地標項目他玩方案的時候就很有信心,剛剛被老院長帶了一波氣氛,加上在場那麼多都是無境的同事,張思毅仿佛真有了一種身在主場的毫無畏懼之感。

他率先講了包括“傣式竹樓”和“孔雀翎”在內的三個方案,從造型、含義到選材,再加上局部展示,方方面面、細緻入微。

在做設計的過程中,陶斐也幫他潤色了不少,跟他一起討論協商調整造型,並且選出最合適的材料。

但在那之後,張思毅並沒有停止思考,直到兩天前,他才隱約反應過來,瞭望塔這種地標建築,其文化象徵意義是大於建築本身的實用性的。

而傣族建築除了傣族民居,尤以佛寺和佛塔的成就最高,幾乎每座傣寨至少有一座上部座佛教的寺廟,又稱作緬寺。佛塔的樣式更是千姿百態,有緬式鐘形佛塔、亭閣式佛塔、泰式金剛座佛塔等等。這些佛教建築外觀壯麗,外形與顏色華美,裝飾物更是繁複多樣。

張思毅當初造訪拉祜族寨子的時候也見當地的佛寺,在反復翻看照片的過程中,他突然靈光一現,趕緊熬夜找了不少傣族宗教建築的資料,補做了一個帶有佛教文化意義的方案,並且著重細化了,即最後一個“菩提明燈”方案。

前面幾個方案甲方就聽得很認真,期間不斷點頭表示認可,估計在心裡想,光一個瞭望塔,無境的設計師都做得這麼細緻,更別說別的建築了,眾人心裡都相當寬慰。

等張思毅講到最後一個“菩提明燈”,還專門為這個方案選了一首清幽的佛樂,在演講時播放,一瞬間,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就不一樣了。

那暖黃色的菩提明燈仿佛點睛之筆,照亮了整個項目。

不只是甲方四人,連在座的無境同事,包括顧逍、童賀宜和老院長,都紛紛看向這個在公司裡將近一年沒嶄頭露角的助理建築師——張思毅。

137 虛弱

連陶斐都不知道張思毅還留了這麼一張“牌”,他開始是聽張思毅提過想再做個和佛教文化有關的方案, 見這傢伙願意折騰就隨他去了,反正就算沒有第四個,前面三個應付甲方也足夠了,沒想到這最後一個方案卻是最出挑、最引人深思的。

張思毅下來的時候,幻燈片還停留在末頁那副“菩提明燈”的效果圖上。

“燈罩”的材料他主要選用了蜂窩形拼接的“陽光膜”,白天在陽光的照射下有反光效果, 潔白純淨,到了晚上, 燈內光源開啟, 陽光膜上會呈現出隱約交錯的葉脈紋路, 與陶斐的“樹葉”靈感相對應,遠遠看去, 就像一盞夢幻的神燈。

瞭望塔平臺邊緣再掛上一圈“菩提鈴”, 風吹則鈴音輕響, 既顯出佛塔鈴音的空寂悠遠,又有一絲唯美的浪漫。

專業的設計,漂亮的圖紙,再賦予深厚且有據可循的文化意義,陶斐和張思毅為這個旅遊開發區的酒店設計項目提交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會議還未結束,甲方眾人都已開始蠢蠢欲動,尤其是在場的那位姓方的投資商,眾人都叫他方總。

那方總手上戴了一串佛珠,穿著打扮看上去也很低調樸素,一開始並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邊旁聽,存在感極低。可他一開口,另外幾位甲方就閉上了嘴巴,恭敬地聽他說。幾個有眼色的人通過這一個細節就猜到,這人才是甲方當中真正具有決策權的。

這位方總恰好又是一個佛教徒,雖然他信奉的佛教派系與盛行在雲南傣族地區的南傳佛教有別,但佛法無界,他對張思毅的方案仍然表現出了相當深厚的興趣,還熱切地與在座眾人討論了一番宗教建築的意義。

這樣看來,張思毅的方案是正中他下懷!

一直聊到十二點,在老院長的提示下,眾人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此時雖然還未簽訂合同,但是甲方的委託意向已經非常明顯。

院長喜上眉梢,起身讓人去請公關部的杜經理過來,招待甲方眾人先去公司附近的酒店用餐,下午再帶人回公司洽談具體合作細節。

這種場合,身為無境設計總監的顧逍,以及設計部副組長童賀宜都是需要出席的,此外還包括該項目的負責人陶斐,加上公關部的杜經理,都是公司裡有一定頭銜和地位的人。

張思毅本來以為這頓飯沒自己什麼事,沒想到被顧逍直接點了名:“張思毅,回去放一下東西,一會兒你也來。”

張思毅:“……”

出了會議室,畢樂樂等人就湊過來興奮道:“四姨!你今天很拉風嘛!”

紀飛羽也好奇道:“那些酒店你們真的都去了?”

陶斐過來勾住紀飛羽的肩膀:“怎麼,羡慕啊?”

張思毅怕拉仇恨,“呵呵”傻笑道:“都是陶斐出的錢。”

眾人當即用“膜拜土豪”的表情看向陶斐,陶斐勾著嘴角,朝張思毅拋了個媚眼,對他機智的反應相當讚賞。

無境請客吃飯的酒店距離公司有十來分鐘的車程,杜經理帶著甲方眾人先坐公司的商務車過去了,剩下五人兀自打車前往。

商務宴其實乏味得很,作為乙方公司的無境全程只能擺著笑臉聽甲方的人吹牛扯淡,陪吃陪喝陪聊,總之一句話,得把甲方哄開心。

張思毅位卑言輕,只需要埋頭吃飯就好,可其餘人就沒這麼輕鬆了。尤其是顧逍,年少成名,背負著比正常同齡人更大的壓力。

那幾位甲方跟他聊天,與他談論各種話題,他都得接著,不但要接得機智,聊得精彩,還要察言觀色,說出讓甲方喜歡聽的話,這個過程相當費心費神。

席間,張思毅留意到顧逍都沒吃幾口菜,還頻頻拿小毛巾擦額頭上的虛汗,忍不住替他擔心。

酒過三巡,甲方那位李總來了勁,非要拉著顧逍對飲。原本顧逍已經明確表示過自己身體抱恙今天不能喝,只能以茶代酒,大家也沒怎麼勸,現在李總有些喝興奮了,絲毫不拿那種“藉口”當回事兒,還道:“不過是感冒嘛,你也太小心了,我當年感冒的時候一碗黃酒下去,出一身汗就好了。來來來,我們也有大半年沒見了,好不容易因為這個項目碰頭,你不喝就太不夠意思了啊!”

張思毅氣得想飆髒話,他最討厭飯桌上以“不喝不夠意思”的名義逼酒的,尤其顧逍現在還生病。

張思毅正衝動地想起身替顧逍擋酒,卻被顧逍拉住了,顧逍給他使了個眼色,親自起身跟李總喝了一杯。有一就有二,顧逍跟李總喝不跟別人喝也是不給面子,於是又依次敬了一圈。

好不容易捱到吃飯結束,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離席回無境,顧逍卻頓住了腳步,他對前頭的人說:“你們先回去,我一會兒就來。”

大夥兒起初都沒太在意,唯獨張思毅放心不下,返回來看著他道:“你沒事吧?”

顧逍沉默了兩秒,突然道:“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扶?張思毅心下一驚,顧逍自己都走不了了嗎?

他趕緊攙著人過去,進了隔間,顧逍吐了好一陣,因為沒吃什麼東西,幾乎全程都是在幹嘔。張思毅聽得心都要碎了,急得在門口一聲又一聲地問:“你還好嗎?怎麼樣了?”

顧逍的酒量本來是很不錯的,剛剛那幾杯根本不至於醉,這樣就吐,說明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連兩杯酒都擋不住了!

從隔間裡出來後,顧逍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光這麼站著都要用手扶門框,整個人還不自覺地發顫。

強撐了一個早上,再加上中午的應酬,他終於撐不下去了。

張思毅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陶斐,問他們什麼時候下來,張思毅接起電話,直接對著電話道:“顧逍喝醉了,身體狀態很不好,不能過來了,你們先回去吧。”

顧逍面色一變,急著想去搶他的手上的電話,張思毅乾脆掛斷,急切地瞪著他道:“你還要強撐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有多擔心!”

顧逍:“甲方那邊……”

“公司裡有那麼多人在,院長、童工,還有陶斐,項目現在進展得也很順利,就算你缺席半天又怎麼樣!”張思毅打斷他,一瞬間大男子主義爆棚,兇狠地替他做決定道,“反正我不讓你回去,你現在就跟我去醫院!”

顧逍動了動嘴唇,整個人慢慢地鬆懈下來,沙啞地說出兩個字:“傻瓜。”

張思毅:“……”到底誰傻!

138 軟肋

對顧逍來說,支撐著他站到這一刻的並不是他的身體, 而是他的精神。

可是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攻陷他的精神,直到今天——當聽到那個傻瓜斬釘截鐵地說出“跟我去醫院”時,顧逍頑固的精神終於出現了一條裂縫。

打完最後一通電話,徹底交代完工作後續後,顧逍整個人就脫力地靠在計程車後座上, 閉上了眼睛。

他的右手被張思毅緊緊地握著,那仿佛是他的嚮導, 是他的力量之源。

到了最近的醫院, 張思毅主動幫顧逍掛號, 帶他去急診區候診,看醫生替他測體溫, 陪他抽血、掛鹽水……

顧逍第一次發現, 他眼裡的“小孩子”也是一個可以依賴的男子漢, 而且,依賴對方的感覺並不如他想像得那麼艱難。

39.8°C啊!”兩人坐在注射區裡,張思毅想起剛剛醫生替顧逍測出來的體溫還心有餘悸,表情誇張地瞪著他道,“我初中有一次發燒到39.2°C腦子就暈了!虧你這麼高溫度還撐到現在,你也不怕燒糊塗了!”

顧逍啞著嗓子安撫他道:“上午溫度沒這麼高,感覺是剛剛吐了以後才突然飆上去的。”

張思毅咬牙切齒道:“都怪那個該死的李總,你都說了身體不舒服還叫你喝!”

顧逍歎了口氣,道:“這要是換別的場合,我也不會跟他喝……”

“那你為什麼還喝?”張思毅也覺得奇怪,顧逍可不是隨便會跟人妥協的性格,尤其那個李總這麼明著要脅他,以顧逍的毒舌程度,兩三句話就能懟回去了。

顧逍答非所問道:“你今天早上的表現很不錯。”

能聽到顧逍的認可,張思毅是相當高興的,但是,這和喝酒有什麼關係?難道顧逍為他高興才和李總喝酒啊?等等,不對!

“你……該不會是為了我吧?”張思毅瞪大眼睛問。

顧逍不置是否,只淡淡地笑了一下。

張思毅急道:“為什麼!”

顧逍看了他一眼,見他自責又抓狂的模樣,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聲解釋道:“思毅,早上的彙報進展得的確挺好,但是沒有簽合同之前,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數。你別看中午只是隨便吃個飯,我以前在X院,見過好幾個年輕的建築師,設計做得很好,但是在飯桌上吃不開,好好的項目就這樣沒戲了。在飯桌上能不能和甲方處好關係,有時候也直接影響著合同簽不簽得成,條件能不能談得好……”

聽顧逍咳嗽了兩聲,張思毅忙著幫他順了順氣。

顧逍笑了笑,繼續往下道:“如果是我自己的項目,遇到一個在我生病時還逼我喝酒的甲方,我也不會與他喝,我們是要和甲方做朋友,維持人與人之間的基本尊重,但不能低三下四,唯命是從。”

張思毅拼命點頭,就是啊,就算那些人是甲方爸爸,也不能把他們當孫子啊!

顧逍又道:“你在速寫本裡寫想成為和我一樣優秀的人,那麼這句話我也只對你說,思毅,我們努力變得優秀,不過是為了多給自己爭取一些選擇權。在建築這條路上走,你慢慢地就會明白,最難的不是名和利,而是自由,是你能隨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設計。”

張思毅:“……嗯。”

顧逍話鋒一轉,道:“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理想,所以有時候我們必須學著去妥協,就像我之前跟你提起過陶斐那個商業高層的事,還有老蔣,你知道老蔣為什麼放棄建築去開餐館嗎?”

張思毅:“不是為了情懷麼?”

顧逍:“他也不是單純地為了情懷,還因為他沒法跟世俗妥協。為人在世,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他在對待設計時,性子比陶斐的還倔,不肯做出一點點的退讓,所以他是壓根沒法在現有的市場上混的。”

聽顧逍迂回地講了那麼多,張思毅還是想要一個明確的答覆:“所以你是因為我才跟那個李總妥協麼?”

顧逍終於“嗯”了一聲,道:“上一次的C市專案中途夭折,我知道你心裡一直不太好受。這個項目的甲方還算是不錯的,尤其是那個有決定權的方總。何況你和陶斐在前期方案階段就表現得那麼出色,那麼多的好兆頭,我不希望因為我不喝那杯酒,就讓兩邊產生芥蒂,為未來的合作事宜埋下一絲絲的不安因素。”

張思毅心情複雜,沒想到在他看來簡單的一杯酒,顧逍會想得那麼深,那麼多。

顧逍偏頭看他:“我剛剛按住你也是,你這人總憑衝動行事,那種場合你適合出來替我擋酒麼?你以什麼名義出來替我喝酒?”

張思毅撇嘴道:“我可以跟他說你身體不好,我替你喝。”

顧逍搖頭歎氣:“你若真那麼做了,不是在變相地讓那個李總別刁難我麼,可是站在他的角度看,那是刁難麼?他說的話都是他常年應酬下來學到的惡習,他也可能只是真的喝高了比較興奮,把握不好分寸了,在他看來,他跟我喝酒或許是看得起我,你如果站出來了,你讓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張思毅被問得啞口無言。

顧逍:“今天我叫上你一起吃飯,只是讓你多見識一次這種場合,你剛剛埋頭吃飯的表現是最好的。”

張思毅:“……”

顧逍拍拍他的手背,道:“行了,不就是因為感冒才喝醉的麼,你也別多想了。”

張思毅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見不遠處有新的病人提著吊瓶往這邊過來,張思毅趕緊脫下外套蓋住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又道:“你快別說話了,休息一會兒吧。”

顧逍笑笑地看了他兩秒,就閉上眼睛,放鬆地睡過去了。

張思毅看著他明明這麼虛弱還打起精神跟自己說了那麼久的話,心都疼死了。

輕輕地在衣服下捏著顧逍的手,張思毅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好想要變強。

只是這一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顧逍。

他想起顧逍告白時說的那段誓言與承諾,說不管前方有多少風雨,顧逍都會盡力為他去遮擋。

此刻,這也是張思毅迫切希望自己能做到的,他不想總讓顧逍沖在前面,他也是男人,雖然他比顧逍年紀小,但是他並不想一直做被照顧的那一個人。他也想去保護顧逍,為他分擔壓力,為他擋風遮雨。

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就好像突然有了致命的軟肋,也突然有了衝鋒陷陣的鎧甲。

三瓶鹽水掛了整整三個小時,期間陶斐又打了通電話來給張思毅報喜,告訴他合同已經簽下了,甲方的人當場付了三十萬定金,而且那李總知道顧逍現在在醫院後似乎覺得有點自責,在總金額上多加了五萬,還寬限了二次彙報時間。

啊啊啊,酒店費能報銷啦!~\(≧▽≦)/~

張思毅看向還在沉睡中的顧逍,忍下把他叫醒的衝動,又跟陶斐聊了兩句。

陶斐關心了一下顧逍的情況,說讓顧逍明後天週末好好休息兩天,要是有空,他也會過來探望探望,順便跟張思毅一起慶祝一番。

掛完鹽水後,顧逍也醒了,張思毅立即把這個喜訊告訴他。

顧逍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針眼,道:“來趟醫院多賺五萬塊錢,這苦肉計也挺有效的麼。”

張思毅氣得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顧逍抽了一下嘴角,趕緊道:“我就開個玩笑。”

張思毅瞪著他:“這要算是苦肉計,那我寧可不要這五萬塊錢。”

139 一屋

當晚兩人回到家已經快六點了,顧逍吃了一小碗張思毅熬的粥, 就直接睡了。

張思毅獨自出去遛了狗,給野貓放了貓糧,又在電飯煲裡放了點米調到煮粥模式,直到九點才返回樓上。

洗完澡,張思毅進臥室探了探顧逍的體溫,感覺到對方身上出了一層熱汗, 溫度降了不少,一顆心才落了點。

不過顧逍睡得很沉, 這一次張思毅碰他時他都毫無反應, 看來真是體力到了極限。

張思毅坐在床邊, 默默地看了他許久,就連這樣虛弱的顧逍, 他都喜歡得不得了……

說實話, 這也是張思毅人生中第一次學著去照顧他人。

以前雖然出過國, 但有傅信暉那樣一個“保姆兄弟”在身邊,他外出旅遊有人幫忙做攻略訂票子,生病時有人端茶遞水熬粥買藥,回國時負責找房子租房子,醉了酒還有人負責親自接回家照顧,基本上什麼事都輪不到他操心。

傅信暉走後那一個月,張思毅忙著搬家找房子,又在暗戀的道路上遇到了挫折,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了,但那時候的成長也是被迫的,和現在發自內心想為顧逍成長的感覺截然不同。

張思毅去絞了熱毛巾,替顧逍擦了擦臉和脖子上的汗。

怕自己跟顧逍擠被窩會讓顧逍睡不好,當晚張思毅乖乖地回自己房間去睡了。

躺在床上,張思毅想起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有點睡不著覺,就給遠在澳洲的傅信暉發了條微信:“負心漢,你最近咋樣,還好嗎?”

傅信暉回復得很快:“正好有時間,方便視頻聊天嗎?”

張思毅:“方便!”

不一會兒,傅信暉就撥了視頻電話過來,張思毅趕緊開了燈,攝像頭照亮自己的大臉,手機螢幕也跳出了傅信暉的面龐。

傅信暉在那頭大叫了一聲:“小毅!”

張思毅:“哈哈哈,怎麼這麼激動啊?”

傅信暉:“哎,能不激動麼,都這麼久沒跟你聯繫了!”

張思毅:“你那兒幾點了?在幹嘛呢?”

傅信暉:“跟你差3個小時,現在快半夜一點了,我剛打工回來。”

張思毅吃驚道:“打工?你去打工了?”

傅信暉:“是啊,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土豪了,生活費得自己賺啊。”

張思毅:“你打什麼工啊?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傅信暉:“咖啡館,十二點打烊嘛,到家就這個時間了。你呢,這是在哪兒,床?你這麼早睡了?”

張思毅:“嗯。”

傅信暉:“你現在搬哪兒去了,一個人住嗎?振作怎麼樣?”

“呃……”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張思毅糾結得不知道從哪裡答起。

傅信暉看出他的表情不對,問道:“怎麼了?”

張思毅決定了,還是先拿那條狗開刀吧:“你兒子現在已經不叫‘振作’了,它改名了,現在叫‘鎮宅’。”

“啊?”傅信暉果然急了,“振宅?這什麼鬼名字!為什麼要改?”

張思毅:“你先別管這事,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傅信暉皺眉道:“什麼?”

張思毅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現在跟顧逍住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傅信暉還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有點奇怪,張思毅不是最討厭那個姓顧的麼,怎麼跟他住去了?

但張思毅接著又道:“那啥,我現在,跟顧逍在一起了。”

傅信暉沉默了許久,還是沒怎麼反應過來,他蒙逼道:“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張思毅一臉凝重地“嗯”了一聲:“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怕傅信暉想岔,張思毅還補充解釋了一句:“我和顧逍在交往。”

張思毅拋出的炸彈終於炸響了,緊接著,手機那頭就傳來一連串的爆粗聲,有些還是因為傅信暉詞窮而無法表達完整的一個開頭:“你他媽……”

張思毅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好友的反應,下意識地把手機拿遠了點,心裡既忐忑又解脫。

是的,自從顧逍在朋友圈發了他們合照後,張思毅就沒了從前那種患得患失的出櫃心理。既然決定和顧逍一輩子在一起,那麼他們早晚會有徹底見光的一天。

不過這段日子他馬不停蹄地跟陶斐奔赴雲南,回來後又忙著工作,一直沒有時間找傅信暉敘舊,便也沒有坦白的時機。直到現在,顧遙、陶斐都知道了他和顧逍的關係,張思毅也想把這個秘密率先分享給自己最好的兄弟。

傅信暉罵了足足半分鐘,才憋出一句:“你他媽不是在逗我!?”

張思毅:“不是……”

傅信暉還是不願意相信:“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張思毅:“不是……今天是515日。”

“屮!可你不是直男嗎!?”雖然傅信暉早就看出顧逍對張思毅有點意思,但是,那時候張思毅的反應還是很正常的,而且他和張思毅認識這麼多年,也絲毫沒在這傢伙身上看到同性戀傾向啊!儘管他倆一直被別人意淫成一對。

張思毅擠著眼睛,弱弱地說道:“以前是的……”

傅信暉:“屮艸芔茻……”

要在一通視頻電話裡讓自己接受認識了五年的直男兄弟變成了喜歡男人的基佬,這對傅信暉來說簡直是巨大的心理考驗!除了爆粗,他已經無法用其它語言形容自己的震撼之情了。

張思毅又道:“我現在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我們是認真的。”

“你先別說了!”傅信暉顫顫悠悠地抬起自己的手捂住眼睛,“讓、讓我好好消化一下。”

張思毅:“……”

果然如張思毅所料,“振作”的名字跟這件事比起來根本無足輕重了。╮(_)╭為了讓好友儘快接受這個事實,張思毅只能先試著跟說點別的緩解尷尬的氣氛。

兩人聊了聊彼此的學業、工作和生活。得知傅信暉今年九月份就能順利入讀M大的金融管理系,張思毅也想起了陶斐勸自己回英國讀Part2的事,便在電話裡與對方討論了一番。

傅信暉對此持絕對支持態度:“既然你要繼續走建築這條路,我感覺回去讀碩士有必要,學歷不止決定了你的起點,也決定了你以後能達到的高度。”

連傅信暉都這樣說,張思毅打算繼續深造的想法是徹底在心裡生根發芽了。

話題兜兜轉轉,二十分鐘後再次繞回張思毅和顧逍的關係上,這會兒傅信暉也已經冷靜多了。

張思毅言簡意賅地跟傅信暉解釋了一番自己和顧逍在一起的過程,並強調是自己心甘情願的,而且他們彼此是相互喜歡的。

傅信暉歎了口氣:“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張思毅信誓旦旦道:“真的。”

傅信暉沉默了一瞬,眯著眼睛道:“你老實交代,在你跟顧逍之前,你對我有沒有……”

張思毅:“滾蛋!你以為基佬對男人都能硬啊?”

傅信暉:“……”

傅信暉:“那就好。”

傅信暉撫了撫自己的心口道:“我還以為是我突然離開你所以你才饑不擇食……”

張思毅眼角抽搐,這傅信暉現在要是在自己跟前他能直接一腳踹過去,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有這麼自戀?還有,他媽的“饑不擇食”是什麼意思?顧逍比你強多了好不好!

傅信暉摸摸下巴,又好奇道:“你對他真的能硬起來嗎?對男人有性欲是什麼感覺?”

張思毅冷著臉說:“你可以睡了,拜拜!”

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電話,張思毅把手機往邊上一丟,抱著枕頭悶叫了一聲發洩鬱悶之情,又仔細想了想念碩士的事。

反正他絕對不可能今年回去,一來,碩士入學和本科一樣,都是九月份,在那之前他得有12個月的實習期,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要完完整整地工作到今年八月底,時間非常倉促,幾乎是趕不上的。

二來,他和家裡約定過,本科畢業就不再花家裡一分錢了,所以如果要念碩士,他就得自己賺學費,按照近幾年倫敦地區三十萬一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呃,存錢之路漫漫啊!

還有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他現在喜歡顧逍喜歡到根本沒法離開他!

啊,所以還是過兩年再說吧!

一個週末休息下來,顧逍的病情大大好轉,為了感謝張思毅對自己的照顧,顧逍特地從他每月上繳的生活費裡提了八百塊錢獎勵給他,把張思毅樂得直搖尾巴。

陶斐得知顧逍已無大礙,也放棄了前來探望的想法,兀自在家裡補覺。

週一一早上班,顧逍通知組員晚上聚餐,慶祝陶斐和張思毅拿下專案,順便有一個好消息要公佈。

大夥兒紛紛交頭接耳地八卦起來:“什麼好消息?”

“不知道啊,是咱們組有什麼設計專案獲獎了嗎?”

“會不會是公司旅遊啊?”

一個老員工正在給這兩年進來的新人科普所謂的“公司旅遊”:“無境設計部每兩年都會組織員工進行一次海外旅遊的,上一次還是2013年,去的是新馬泰。”

張思毅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海外旅遊?還有這麼好的事兒!這個“好消息”連他都沒從顧逍地方提前得知呢。

直到晚上,吊足了大家一天胃口的顧逍才道:“下個月公司專門為設計部提供了一次海外旅遊福利。”

眾人歡呼起來,果然,都已經有人猜到了!

“我和B組的童工已經定下了今年組織大家去日本參觀學習,並且獲得了上頭批准,從下月20日的端午節起,歷時10天,人均經費在三萬以內。大家這兩天加把勁,該完成的工作在20日之前都完成,跨期專案要提前跟甲方打招呼,公司郵件也都要設置自動回復,明後天人事部估計就會給大家發準備簽證的資料。”顧逍笑了笑,道,“不能去的員工視為自動放棄這次福利哦,三萬元並不會轉為現金發給大家的。”

這種好事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去,大夥兒都已經激動地“嗷嗷”叫了!

顧逍又道:“行程我和童工會負責安排,入住的酒店人事部也會幫大家提前預定,這裡要說明一下,為了節省經費,酒店都是雙人間,我們組連帶我剛好是四女八男,大家兩兩結對,提前彙報給人事。”

就在張思毅竊喜自己剛好能跟顧逍同屋時,陸喬突然星星眼望著張思毅道:“四姨,我跟你住一屋吧!”

在座還有人起哄道:“哈哈哈,喬妹配四姨,姐妹花一屋,咱們A組明明是六男六女才對!”

張思毅:“……”六男六女你妹啊!

140 特權

張思毅的如意算盤被打破,還被歸類成女生, 心裡頭大大的不爽。

可陸喬在這種公開場合提出請求,他又找不出正當理由拒絕,只能急切地瞥向顧逍,寄希望顧逍站出來說句話,只要隨便找個什麼藉口說要跟自己住,陸喬就會作罷了。

不料這時陶斐卻趁火打劫道:“嘻嘻, 那我就跟師兄住一間吧!”

張思毅:“……”死肥桃我要跟你友盡!(╯‵□′)╯︵┻━┻兩隻苦命鴛鴦對視了一眼,又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之後, 在座的其他同事們也在哄鬧中紛紛結成了對子。

飯後回家, 張思毅一路悶悶不樂, 快到家門口時,顧逍才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耳廓, 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張思毅豎著眉毛發脾氣道:“公司出國旅遊的事為什麼你不提前告訴我?”

顧逍一愣, 解釋道:“我想讓你和同事們一起高興。”

張思毅鬱悶到:“那你也別在飯桌讓大家結對子啊。”

顧逍挑眉:“既然說了, 當然是一次性把話都說完了。”

張思毅要炸毛了,顧逍怎麼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難道他不覺得現在的發展讓人遺憾嗎?

“行行行,你做得都對!那你就跟陶斐住去吧!”他一賭氣,甩開顧逍大步往前走。

顧逍追上去拽住他的手臂,厲聲道:“張思毅,你發什麼神經?”

張思毅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我發神經?”顧逍居然還連名帶姓叫他!

顧逍皺起眉頭問:“你在生什麼氣?氣我沒爭取跟你住一間?可當時是在飯桌上,那麼多同事看著,陸喬和陶斐都已經開口了,這事情是我能控制的嗎?”

張思毅:“……”草!這日子沒法過了!顧逍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呢!

路邊已經有人在側目看他們了,張思毅想甩開顧逍的手,顧逍卻依舊死死地抓著他,還凶他道:“站住說清楚!”

張思毅大聲道:“我氣你沒提前告訴我!”

顧逍:“可我剛剛不是也解釋給你的理由了麼?我想讓你和同事們一起高興。”

張思毅急道:“高興個屁!大家早就猜到了!就我傻乎乎的不知情!”

顧逍覺得莫名其妙,也陡然提高了嗓音:“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你跟我鬧脾氣?那你想怎麼樣?以後無論什麼事情都提前彙報給你聽?這可能嗎?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在公司裡我不會搞什麼特殊化。”

張思毅反問:“那你之前說每天陪我加班到十點呢?這不是特殊化?”

顧逍:“這是兩碼事。”

張思毅打斷他道:“是!反正你總是有你的理由!你說要公私分明就公私分明!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也只是想要一點屬於男朋友的特權啊!”

顧逍驀地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表情稍稍緩和下來:“你……”

張思毅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睛都急紅了,壓著聲音道:“鬆手!”

顧逍沒有鬆手,還有一百來米的路程,他直接拽著張思毅快步往回走,進了門擁住他,急喘了兩口氣,才和聲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你的心情。”

張思毅偏頭看向一邊,心道,叫你剛剛還理直氣壯地訓我,小爺我半個小時內都不想跟你說話!

顧逍掰過他的腦袋要吻他,張思毅也賭氣不給他吻——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在我生氣的時候動手動腳!

“唔……!”臥槽,竟然用強的!卑鄙!

……

好不容易把張思毅吻得軟化點兒了,顧逍與他額頭相抵,皺著眉頭低喃道:“是誰前幾天說以後不要冷戰?你要犯規嗎?小狗?”

張思毅氣道:“你才是小狗!”

看著戀人還帶著氣焰的眼眸,氣得發紅的眼角,以及被吻得水潤的嘴唇,顧逍苦笑了一下,重新攬他入懷,把他的腦袋壓在自己肩膀上,感慨道:“談戀愛真難……”

張思毅:“……”

顧逍在他耳邊低聲道:“我原本以為,只要我們約法三章,生活就能按照想像中的樣子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只要我足夠寬容你,讓著你,我們就不會吵架,也不會有矛盾……”

不吵架怎麼可能呢?談戀愛肯定是要吵架的。只是張思毅也沒想到會跟顧逍吵得這麼頻繁,今天早上起床時他們還濃情蜜意呢,沒想到不到十二個小時又吵了!

顧逍歎了口氣,直到現在才發現,是他把談戀愛想得太簡單了。他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做了讓戀人不高興的事,他也沒自己想像得那麼理智。張思毅不理他,他會難受;張思毅跟他吵架,他也會激動;張思毅不高興,他比自己不高興還煎熬……

“是我做得不夠好。”顧逍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懊惱與無助。

“也許真的是我不懂怎麼談戀愛……”頭一次,這個自信的男人承認了自己的不完美。

“你總比我有些經驗,以後我哪裡做得不對,你教我好不好?”顧逍低聲問。

聽著顧逍的深情的獨白,張思毅渾身的氣總算是一點點消散了。他慢慢地伸出手,反摟住對方,低聲道歉:“我也不該這麼激動的,其實我只是想跟你住一間,如果你提前告訴我旅遊的事,我們還能搞點小動作住一起,這也不影響工作吧?可你在飯桌上公開,我連個應變時間都沒有……”

顧逍問:“是不是我們能住一起,你就不會氣我不提前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張思毅想了想,垂著眼睛承認道:“是啊。”

顧逍:“那你說的男朋友的特權呢?”

張思毅摟緊他,霸道地宣稱:“當然也要。”

顧逍:“……”

“我知道了……”顧逍眼眸裡含著笑,再次歎了口氣,用力地抱著張思毅,像是怕失去他似的聞他身上的味道。

以前顧逍覺得,戀愛或許就像做解析幾何,兩人的感情會隨著解題的過程有層次地循序漸進,到現在他才恍然,戀愛根本沒有邏輯可言。這個過程就像走迷宮,即使他緊緊地抓著張思毅的手,兩人也可能突然走散。他們可能隔著牆大聲疾呼,也可能漸行漸遠,還會像此時此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岔口重逢。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其中的規則、經驗,試圖在下一次與張思毅走散時能比這一次更快地找到對方。

張思毅把臉埋在顧逍肩上,已經徹底軟化下來了:“而且,我也沒比你多多少經驗。”

如果他有經驗,就不會跟前女友分手了,前女友生氣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對方,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自以為是地忍辱負重,還覺得雙方性格不合……這麼看來,顧逍已經做得比他好太多了。

張思毅道:“跟你在一起後我才發現,我對你的喜歡和對我前女友的喜歡很不一樣。”

顧逍怔道:“哪裡不一樣?”

張思毅想了想,也講不出具體區別,只道:“總之,我更喜歡你。”

一句簡簡單單的“更喜歡你”,讓顧逍欣喜萬分,兩人對視了一眼,又自然而然地吻到了一起。

從火山到暖洋,張思毅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顧逍的心情,熱情地回應他。

兩人如膠似漆地黏膩著,一絲都捨不得分開。

都是男人,這麼毫髮無間地緊貼著,兩人很快察覺到了彼此身上的反應。

顧逍摸著張思毅的耳鬢,眼眸裡浮現出明顯的情欲:“今晚要不要試一試?”

張思毅漲紅了臉:“……啊?”

沒等張思毅回答,顧逍就牽著他往樓上走。

顧逍說“試一試”,張思毅心慌慌地想,難不成今晚顧逍就要……

張思毅頓時菊花一緊,突然又有點退縮了:“要、要不要先洗個澡?”

他想用個緩兵之計,不料顧逍偏頭笑問:“一起洗?”

張思毅:“!!!”

顧逍把他先推進浴室,自己去臥室拿什麼東西。

自從被顧逍譏諷“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後,張思毅已經偷偷上網查過了……見顧逍回來時手裡拿的小瓶子,他的臉更紅了!臥槽!顧逍是想玩真的!怎麼辦!怎麼辦!!

顧逍把小瓶子擺在洗手臺上,上前一步,揪住張思毅胸口的衣服,緩慢卻不容抗拒地拉近他,問:“傻站在這裡幹什麼?怕?”

張思毅:“……我沒怕!”

他就是緊張!緊張死了!啊啊啊!

  顧逍笑了笑,溫柔地注視著他,親自動手替他脫衣服,動作輕柔小心,像是在拆一樣貴重的禮物。

  都是男人,這麼毫髮無間地緊貼著,兩人很快察覺到了彼此身上的反應。

  顧逍摸著張思毅的耳鬢,眼眸裡浮現出明顯的情欲:“今晚要不要試一試?”

  張思毅漲紅了臉:“……啊?”

  沒等張思毅回答,顧逍就牽著他往樓上走。

  顧逍說“試一試”,張思毅心慌慌地想,難不成今晚顧逍就要……

  張思毅頓時菊花一緊,突然又有點退縮了:“要、要不要先洗個澡?”

  他想用個緩兵之計.不料顧逍偏頭笑問:“一起洗?

  張思毅:“!!!”

  顧逍把他先推進浴室.自己去臥室拿什麼東西。

  自從顧逍譏諷他“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後,張思毅已經偷偷上網查過了,據說男人後面太緊,直接是進不去的,一定要使用潤滑液一類的東西先做擴張……

  見顧逍回來時手裡拿的小瓶子,他的臉更紅了!臥槽!

  顧逍是想玩真的!怎麼辦!怎麼辦!!

  顧逍把潤滑液擺在洗手臺上,上前一步,揪住張思毅胸口的衣服,緩慢卻不容抗拒地拉近他,問:“傻站在這裡幹什麼?怕?”

  張思毅:“……我沒怕!”

  ……他就是緊張!緊張死了!啊啊啊!顧逍笑了笑,溫柔地注視著他,親自動手替他脫衣服,先解開他的紐扣。剝掉他的襯衫,然後脫掉他的T裇,動作輕柔小心,像是在拆一樣貴重的禮物。

  張思毅也有樣學樣地去幫顧逍脫,可他的手卻忍不住一直抖,顧逍都把他上衣脫乾淨了,他還沒扒掉顧逍身上一件衣服,眼看顧逍就要動手脫他褲子了,張思毅急著背過身去道:“我、我自己來!”

  顧逍笑道:“好。”

  張思毅脫掉牛仔褲,剛要脫內褲,又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對,一扭頭,果然見顧逍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屁股蛋兒瞧呢。

  張思毅:“……!!!”

  張思毅惱羞成怒道:“你別光顧著看我啊,你也脫啊!”

  顧逍很配合,伸手往下,第一個動作就是解自己的皮帶。

  張思毅:“……”操操操!!!

  張思毅內褲都來不及脫就想先一步躲去立浴池,卻被眼疾手快的顧逍一把勾住了褲邊,強行給他扒了,還伸手摸了他屁股兩下,張思毅嚇得渾身打哆嗦。

  看著張思毅屁滾尿流逃竄開去的背影,顧逍笑得不可自抑。

  他慢條斯理地把自己身上的脫光了,才拿起潤滑液走過去。

  張思毅不敢再背對著顧逍,開了花灑,迎面看著顧逍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在光線充足的情況下直視對方的裸體。雖然隔著衣服抱過,也不隔一物地在被子裡摸過,可是現在親眼見到又是另一番震撼。

  顧逍的身體實在是太漂亮了,完美的骨架撐著精緻的皮囊,蘊含著力量的胸肌、腹肌薄薄地隱藏在肌膚之下,襯得整具身體勻稱性感,往下是一雙修長筆直的雙腿.胯間因情欲而昂揚勃發的部位,其形狀、尺寸絲毫不顯遜色……

  張思毅癡癡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紅著臉視線亂飄,一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擱。

  顧逍關上玻璃隔門,走到花灑下,伸手抓住滿臉通紅的張思毅,一點點拉近了,先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淡笑道:“抓住你了。”

  張思毅:“……”

  張思毅被迫與顧逍對視,隔著氤氳的水汽望著顧逍那雙如羊毫點墨似的雙眼……這是他的戀人,不管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還是真的“天生麗質”.他都得承認,他是那麼地貪戀對方的美色。

  兩人順著水流碰觸彼此的身體,從小心翼翼地試探到愛不釋手地撫摸,替對方打沐浴露和香波,嬉戲一般親來啄去,浴室裡發出越來越頻繁的笑聲。

  隨著肌膚相蹭,兩人也越來越情動,張思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顧逍翻過身去的。

  顧逍關了花灑,一手把著他的腰,另一手伸到前方幫他摸,摸了一會兒.又騰出一隻手去擠潤滑液……張思毅只感覺股間一涼,嚇得渾身一顫。本能地想躲,卻被顧逍用力抓著前面的脆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似的,哪裡都不能去。

  顧逍叼住他的耳朵,吮了一下,柔聲道:“別怕,我不進去,今天就蹭蹭。”

  張思毅受了蠱惑似的漸漸放鬆下來.慢慢靠在了顧逍身上,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顧逍那物熱熱地抵在了自己的後臀處,對方正聳動著胯部慢吞吞地拱著自己,前頭也毫不停歇地受到同頻率的撫慰。

  雖然只是臀縫,但是那裡也是從沒有人碰觸過的敏感地帶,張思毅幾次被顧逍的蹭到穴口.只覺得頭皮發麻,簡直像是真的被干進來了一樣,喉嚨裡不由自主地發出輕哼聲。

  顧逍不知道被哪一句哼聲刺激了,突然間加快了手上和跨上的動作,張思毅再也壓抑不住,被頂得“嗯嗯”呻吟起來,可能是背後那個充滿性侵暗示的動作讓身為男性的他很不習慣,所以他這一次堅持得久了一點,大約四五分鐘才交代……但還是好快!!!

  “嗚……”出來的時候,張思毅渾身痙攣,都快臊哭了。

  可他出來了,顧逍還沒有出來,依舊情動地抱著張思毅的屁股蹭,有幾下用力得像是想直接頂到他身體裡去了。

  張思毅忍了幾分鐘,實在受不了了,開始還能用前頭的快感轉移注意力,現在只覺得屁股火辣辣的,難受得不行.他扭著腰,抖著嗓子道:“我、我一會兒用手幫你吧……”

  顧逍又狠狠地撞了他幾下,才深吸了一口氣,停下動作,接著又把張思毅翻過來,按著他的腦袋吻,仿佛是在通過這種方式發洩他難以得到的欲求。

  張思毅知道顧逍也很難受,讓一個男人在這時候停下來簡直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於是順從地承受著對方蹂躪般的索吻。

  顧逍重新打開花灑,輕柔地幫張思毅沖洗乾淨,把他推出去,啞聲道:“去床上等我。”

  不一會兒,顧逍也擦乾身體過來了,他隨便披了件浴袍,下身還硬挺著,眼裡滿滿的情欲絲毫未褪。張思毅剛想伸手幫他,卻猝不及防地聽顧逍誘哄道:“你幫我口吧。”

  張思毅:“……啊?”

  顧逍望著他,挑眉道:“前幾天趁我感冒拼命撩我,現在我感冒好了,你就想耍賴麼?”

  張思毅伏下身去:“誰耍賴!”

  激將法得逞,顧逍瞄了一眼自己那處,示意張思毅拿出行動,還笑著補充了一句:“這也是屬於男朋友的特權哦。”

  張思毅:“……”滾蛋!要不是剛剛沒讓顧逍蹭出來.他心裡有些內疚.今天才不幫顧逍口呢……具體原因張思毅也說不上來.可能是那天顧逍生病軟綿綿的樣子很好欺負,讓他很有挑逗對方的欲望,但是今天的氣氛跟那天很不一樣。

  不過,想想這事兒顧逍之前也幫自己做過,張思毅也沒有太大的心理包袱,都是男人,張思毅拋開一切自尊和羞恥心,先摸了摸顧逍那玩意兒,然後閉上眼睛慢慢地張開嘴把顧逍吞進嘴裡……

  唔,好大!

  顧逍渾身震顫了一下,伸手撫上張思毅的腦袋,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張思毅感覺到自己剛吃進去那一瞬間顧逍那兒顫了兩下,有種要射的徵兆,他頓時回想起自己的恥辱經歷,有點報復性地想讓顧逍也快點出來……何況顧逍剛剛在浴室裡就蹭了他很久了,他就不信顧逍能堅持太久。

  於是,張思毅極其貼心地、討好地、賣力地幫顧逍舔了起來。

  期間兩人磨合了三四分鐘,顧逍叫他別用牙齒,又溫柔地告訴他怎麼舔。

  之後,張思毅又“吧唧吧唧”舔了差不多十分鐘,可是,除了把顧逍舔得更硬更熱,對方連絲毫要射的徵兆都沒有!

  張思毅把它吐出來,納悶道:“為什麼你能這麼持久啊?”

  顧逍原本沉浸在快感中,已經快忍不住了,結果聽到張思毅這麼一問,突然就笑場了。因為張思毅這句話問得太認真太可愛了.就好像是在問一個學術問題一樣。

  張思毅見不斷悶笑的顧逍,漲紅著臉瞪他:“笑什麼!”

  顧逍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因為我是攻啊…

  張思毅:“……”這是什麼破理由!!

  顧逍哄他道:“快繼續吧,你一停我更出不來了。”

  感受到張思毅再次含住自己,顧逍忍不住眯著眼睛“嗯”了一聲,手指插入對方的發問,輕輕把他的腦袋往自己胯間按,同時鼓勵他道:“很好……”

  張思毅聽著對方情欲滿滿的性感嗓音,仿佛一股電流竄進耳朵,整個人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樣……

  “很舒服……寶貝,再吞得深一點……乖……嗯……很好……再快一點……”

  “……”你他媽能不能別說話了!老子都快被你說硬了!

  因為顧逍遲遲不出來,張思毅都有點麻木了,到後來,他只是機械重複著吞吐的動作。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感覺自己嘴巴都快要合不上的時候,顧逍終於瀕臨高潮了。

  顧逍按著張思毅的腦袋做了幾個深喉,然後猛地抽了出來。

  張思毅咳嗽了兩聲,接過顧逍遞給他的紙擦了擦嘴,那一刻,他別說成就感了,就連歡呼一聲萬歲的力氣都沒有了。

喘著氣躺回去,張思毅唇齒間還滿滿的都是顧逍的味道,他羞恥地翻了個身,背對著顧逍,不敢去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

顧逍輕笑著替他蓋緊被子,心滿意足地吻了吻他發紅的耳朵,柔聲道:“辛苦你了,睡吧。”

張思毅縮了縮脖子,咕噥了一句“晚安”,就閉上了眼睛。

入睡前,他腦子裡迷迷糊糊地,心想,明明是他賭氣在先,顧逍也承認了是他做得不對,為什麼到了床上反而是自己在補償顧逍?

第二天早上醒來,張思毅的嘴幫子還有點發酸,他越發感覺到自己被坑了!

顧逍倒是神清氣爽,一醒來就攬著他的腦袋給了他一個早安吻,把他吻得七葷八素。

到了公司,和以往一樣,張思毅先顧逍一步上樓。

只見辦公室裡的同事們正聚在一起熱切地討論著什麼,張思毅湊過去一聽,原來還是昨晚沒聊完的話題,看來大家對出國旅遊的事情真的相當興奮。

其中一個男同事還開玩笑道:“咱們組那麼多單身狗,六男六女不是剛好湊六對麼,平時都沒時間談戀愛,這次出去旅遊,不如依次配對玩十天的情侶遊戲,配對的同事必須把彼此當真正的男女朋友來對待,大家覺得怎麼樣?”

這個提議立即獲得了眾人的支持,尤其是在座的單身男同事們。

組裡的妹子們長得都不差,就因為平時工作沒那個氣氛,所以大家都沒有發展辦公室戀情。

如今有人提起,大家紛紛起哄,女同事們一想到這十二人中還包括顧逍與陶斐。也有點心動,畢竟只有四個女生,給顧逍當女朋友的幾率還是蠻大的,就算只是遊戲,這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唯有張思毅一臉蒙逼道:“等等,你們說的六男六女,還是把我和喬妹當成女的?”

眾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笑場,還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同事還點頭道:“是啊是啊!”

張思毅:“……”是你妹啊!除了一個諧音外號,老子哪一點像女生?如果真要玩什麼情侶配對,明明陶斐更適合去女生陣營,憑什麼是他!

就在這時,顧逍上來了,見大家聊得那麼開心,也過來問了兩句。

員工們見老大心情不錯的樣子,便有人大著膽子說了這個想法,徵求顧逍的意見。沒錯,這遊戲要是沒有顧逍點頭同意也玩不成。

顧逍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他掃了一圈,最終把視線落在了張思毅身上,道:“那我先預定一下張思毅好了。”

141 真戲

聽到這句話,張思毅心跳漏了半拍, 趕緊看向顧逍,顧逍也若有似無地朝他笑了一下,扭頭回辦公室去了。

我去……顧逍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直接選他,不怕同事誤會嗎?

不過張思毅多慮了,同事們還真沒誤會,反而覺得是在意料之中。說不定顧逍並不想玩什麼遊戲, 但也不想掃他們的興,索性挑個男生一了百了。而且張思毅又是公司的吉祥物, 去年年底的時候兩人既相互給對方拍照, 還一起上臺玩年會活動, CP感十足,他倆還在公司裡, 所以顧逍會選他, 大家也覺得合情合理。

女同事們也一樣, 雖然有點失落,但又覺得釋懷,畢竟顧逍若真選了某個女同事,肯定會引起其他人心裡不平衡,唯有挑選男生才能讓大家和平共處。

不過,她們雖然不會誤會,但是擋不住她們八卦的眼神啊!

幾個敏感的女同事捕捉到張思毅看向顧逍時那一瞬間“含羞帶怯”的表情,紛紛捂嘴笑了起來,畢樂樂逮著張思毅就揶揄道:“哎喲,四姨你還害羞呀!”

張思毅:“……”(O////O)

徐佳也跟著壞笑道:“看來老大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杜芮軒捧著臉:“啊,好羡慕,要是我也是男生就好了!”

連朱鴻振都跟著起哄道:“恭喜你又被老大寵倖了哈哈!”

張思毅可分不清她們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看出他和顧逍有問題,緊張得手足無措,面紅耳赤。

畢樂樂噴笑道:“艾瑪!張思毅你的臉怎麼更紅了?哈哈哈,小受受!”

張思毅終於被惹得炸毛道:“都九點零五分了!你們不工作了嘛!”

眾人又哄笑了一陣才回各自的工作位去,張思毅遠遠的聽見那些女生們又在打陶斐的主意了。

等人都走掉了,張思毅才點開聊天軟體裡顧逍的頭像,“劈裡啪啦”發消息質問道:“你怎麼能當著同事的面說那種話,被大家猜到了怎麼辦?”

顧逍:“你不是想要男朋友的特權嗎?這次早點預定了,省得再有人跟我搶:)”

張思毅:“……”

顧逍:“行了,那些女同事以前也不是沒調侃過你,表現得自然點,別胡思亂想了,工作吧。”

張思毅:“……”

表、表現得自然點……媽的,他又不是顧逍那種影帝!!!(==)

最近幾天,張思毅和陶斐一起做專案,中午吃飯也經常一塊兒在公司吃。

到了午休時間,兩人自然而然地結伴去領盒飯,在餐飲區坐下後,陶斐突然道:“早上我聽那些女同事說起什麼情侶遊戲。”

張思毅:“我聽見她們去找你了,你選了誰啊?”

陶斐:“還沒選,咱們組就四個女生,這叫我怎麼選?”

張思毅:“……”操!四個還不好選?陶斐在A組都已經是二把手的待遇了。張思毅想想就生氣,明明都是男的,他就因為一個錯誤的外號,連挑人的資格都沒有,只有被挑選的份,真坑爹!

“我聽說顧逍主動挑了你?”陶斐瞄了他一眼,促狹道,“他膽兒也夠肥的,我看你倆什麼時候露餡!”

張思毅嚇得左顧右盼,瞪著陶斐拼命做噓聲的手勢。

陶斐笑道:“你‘噓’我也沒用啊,公司裡又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你倆關係曖昧,上午那幾個女同事還在說師兄對你好呢。”

張思毅心虛道:“我覺得還行吧。”

陶斐翻了個白眼:“還行?你沒感覺師兄現在看你的眼神、跟你說話的語氣都跟別人不一樣嗎?”

張思毅緊張道:“哪裡不一樣?”

陶斐誇張道:“那眼神叫一個纏綿啊,語氣叫一個溫柔啊,我看著聽著都起雞皮疙瘩!”

張思毅:“不會吧!”

陶斐想了想,道:“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我覺得,師兄也許是故意想跟你‘真戲假做’。”

張思毅蒙道:“真戲假做?什麼意思?”

陶斐解釋道:“其實我跟師兄在T大的時候,也被很多同學傳為‘一對’。”

張思毅想起來了,陶斐還在朋友圈發過他和顧逍的合照呢,還說什麼“你們想看的照片”。

陶斐嬉笑道:“尤其是一些腐女同學,我們學校建築系論壇裡還專門有我和我師兄的情侶帖子,裡面大都是那些女生偷拍我們的照片。”

張思毅:“!”還有這種東西?他又要吃醋了!

陶斐接著道:“她們私底下把我們意淫成CP,但是我們本身沒什麼特殊關係,既然是朋友,又都是單身漢,被別人開開玩笑也不會太介意,反正大家也沒惡意,師兄也從來不在乎那些八卦。”

張思毅若有所思,的確,他和傅信暉也經常被傳為一對,雖然這事也曾讓他糾結,但就如陶斐所說,如果當事人不在意,被人誤會並不會影響他和傅信暉的關係,也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

陶斐:“不過,如果被開玩笑的人已經有物件或者有意中人,那就不太合適了。”

張思毅點點頭,難怪陶斐後來把那張他和顧逍的合照刪了。

陶斐道:“師兄說不定也想和你在同事面前營造出這種假像,故意讓大家覺得你們是‘一對’。你們越是坦蕩蕩,被開玩笑就被開玩笑,大家就越不會當真。反而,你越是緊張,越是小心翼翼,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大家也越會懷疑你倆真有貓膩了。”

張思毅:“!!!”好有道理!

其實陶斐說的話和早上顧逍表達的是一個意思,就是要讓張思毅也當“影帝”。

陶斐吃了口菜,又道:“話說回來,我感覺那個什麼情侶遊戲,估計是哪個喜歡公司妹子的男同事別有用心提出來的,故意搞這麼一出,就是為了讓別人幫著他打掩護唄。”

張思毅收回思緒,剛要說話,紀飛羽就端著飯盒坐了過來:“你倆聊啥呢,這麼開心。”

張思毅把陶斐這句話複述了一遍,紀飛羽訕笑道:“嘿嘿,被你們看出來啦。”

張思毅一愣,突然你想起來,提出這遊戲的人可不是紀飛羽麼!

陶斐“噗”的一聲,好奇道:“你喜歡誰啊?小杜?”

紀飛羽羞赧道:“噓!先別聲張啊!”

張思毅:“……”又猜中了?這肥桃真是神猜啊,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_)

陶斐道:“你‘噓’我也沒用啊,你平時對她這麼好,經常給她帶這個吃的那個吃的,說不定小杜自己都能感覺到呢!”

張思毅:“……”(=_=)這句話的開頭怎麼這麼耳熟?剛剛陶斐跟他好像也是這麼說的!

紀飛羽慌道:“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陶斐點頭道:“是啊。”

張思毅不大相信,說不定只有陶斐一個人看出來了!

紀飛羽急著解釋道:“可是我又不是只給小杜一個人帶好吃的,為了不表現得太特殊,我每次都多一點,周邊一圈人都有份的。”

陶斐:“可是你每次都先分給小杜啊,她的位置明明是咱們周邊那圈最遠的。”

紀飛羽:“……”

張思毅也驚呆了,靠!這種細節都能捕捉到!他要對肥桃刮目相看了!

陶斐嗤笑道:“要我說,喜歡就去告白嘛,還兜一大圈玩什麼情侶遊戲!”

紀飛羽撓撓頭道:“我怕被拒絕啊,一個辦公室的,萬一成不了,多尷尬啊……”

張思毅也忐忑道:“雞哥,雖然不想打擊你,但是……杜芮軒好像喜歡顧逍。”

想當初,他剛進公司的時候也對杜芮軒產生過好感呢,後來得知杜芮軒喜歡顧逍,他差點沒氣死……沒想到現在反倒是他跟顧逍在一起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紀飛羽歎了口氣,失落道:“哎,這我早知道了,咱們組哪個妹子不喜歡顧工啊。”

陶斐突然豎起食指搖了搖道:“NONONO!你們搞錯了,此喜歡非彼喜歡,我感覺咱們組幾個妹子都只是崇拜我師兄,包括她們對我,別看她們瘋起來還挺花癡的哈,但是我堅信做建築的妹子都是很理智的,她們知道這其中的區別。”

張思毅正想點頭附和,陶斐又甩出一句:“何況師兄都喜歡張思毅了,她們也沒戲嘛。”

“噗——!”張思毅一口菜湯直接噴了出來,死肥桃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沒想到紀飛羽聽了也“哈哈”笑道:“是啊,幸好今天早上顧工選了四姨,我才松了口氣!”

張思毅:“……”這什麼節奏?紀飛羽的反應好正常啊!

紀飛羽眼巴巴地望著陶斐道:“但是她們現在還等著你選人了!”

陶斐道:“得了得了,我回頭就選那個誰,喬妹,好讓她們死心。”

紀飛羽感激道:“多謝多謝!太委屈你了!嘿嘿嘿!”

原來紀飛羽是提前來跟陶斐打招呼通氣的……

陶斐擺擺手表示無礙:“反正我也懶得玩什麼情侶遊戲,萬一誤給了哪個女生戀愛錯覺,也挺麻煩的。”

紀飛羽走後,陶斐小聲對張思毅道:“其實我感覺那個小杜對紀飛羽似乎也有點意思。”

這話要是今天吃飯前陶斐跟張思毅說,張思毅是不信的,但是陶斐現在說,他信了……這可是“火眼金睛•桃”啊!只要他說“有”,那絕對有!

陶斐又問張思毅:“那喬妹你熟不熟,我看他長得挺秀氣的,平時也安安靜靜的,應該挺好處吧?”

張思毅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陸喬唯一一次一起出差的經歷,點點頭道:“他人挺好的。”

一個是自稱“老娘”的摳腳漢子,一個是長髮飄飄的摳腳漢子,張思毅相信,這兩人肯定能合得來!

142 攻略

下午,張思毅和陶斐繼續制定計劃細化旅遊酒店的項目, 甲方最後還是挑選了相對保守的非曲線方案,但保留了一部分比較獨特的圓體建築。

張思毅負責做度假別墅,陶斐則主攻大型綜合酒店,兩人還要在下月二十日之前再前往甲方所在地做一次彙報。

不過,辦公室裡的同事們似乎大都已沉浸在即將出國旅遊的喜悅當中,全沒了工作的心思, 一空下來就湊在一起討論日本有什麼地方好玩。

畢樂樂:“聽說過日本東京有個‘新宿二丁目’嗎?”

朱鴻振激動道:“我聽過我聽過,是不是紅燈區?”

袁志誠斜眼看畢樂樂:“你已經饑渴到要去那裡找牛郎了嗎?”

畢樂樂給了他一個眼刀:“找牛郎是在歌舞伎一番町好不好, 二丁目是著名的男同性戀區, 還是各式變性人的天堂。”

袁志誠眯著眼睛看向朱鴻振:“你聽過?你懂得還真多啊。”

朱鴻振眼角抽搐:“我記錯了……”

畢樂樂“桀桀”怪笑起來:“如果到時候能去那裡玩玩就好了, 我估計你們都會被男人搭訕的,尤其是四姨這種小受受。”

張思毅:“……”他明明在好好工作, 為什麼躺著也中槍!(==)

袁志誠:“你想太多了, 老大不是說去考察建築的嗎?我感覺不會去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

朱鴻振點頭認可:“我也覺得……雖然我很想去秋葉原的女僕咖啡店體驗體驗。”

張思毅興奮地抬起頭來:“啊, 秋葉原?是不是日本的動漫聖地!”

朱鴻振:“對啊!你也聽過?”

曾經作為一個禦宅族的張思毅怎麼會沒聽過這個地方,想當年他可是海賊王和全職獵人的腦殘粉啊!幾人迅速轉移話題聊起各自喜歡的動漫,正聊得興奮,袁志誠又道:“不是說是去考察學習的嘛。”

眾人齊齊在心裡感歎:啊,如果只是去玩的該多好啊!

晚上,張思毅和顧逍回到家,為了補償昨晚張思毅提供的“服務”,顧逍親自下廚做飯。

張思毅依舊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顧逍屁股後頭,一邊給他打下手一邊跟他聊天:“今天同事們都在討論日本哪裡好玩,我們這次主要去哪些地方啊?”

顧逍剛把一條魚放下鍋蒸,笑道:“還沒做攻略呢,要不你來做?”

張思毅愣住了:“我做?”

顧逍蓋上鍋蓋:“是啊,你想去哪兒?這也算是‘男朋友的特權’,怎麼樣?”

張思毅:“……”暈,自從他昨天提了想要“男朋友的特權”後,顧逍怎麼老把這句話掛嘴上!

顧逍繼續準備下一個菜,又道:“晚點我們一起看看吧,先定個方案,回頭我再問問童工的意見。不過她最近在忙一個體育館的項目,估計沒什麼精力過問,到最後也是丟給我來決定。”

張思毅“嗯”了一聲,一想到同事們之後能去的地方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就有了一種“小人得志”的甜蜜感。

這種抱大腿的感覺,真真是太爽了。~\(≧▽≦)/~

吃過飯,顧逍帶張思毅到了樓上的半開敞空間,從臥室裡取了筆記本來放在小木桌上。

之後又泡了茶,切了水果,兩人坐在榻榻米上,邊喝茶邊做找資料。

說實話,日本的建築界在國際上是非常出名的,該國的建築領域在國際上也有極強的話語權。從1979年至今,光“普利策獎”得主就有六位。

與中國沒有幾位知名建築大師的狀況截然不同,日本近現代出了許多的世界著名建築大師,多種不同流派和風格交相輝映。

張思毅讀書的時候,教現代建築的老師就經常拿日本大師的作品舉例,比如安藤忠雄的水之教堂、光之教堂,黑川紀章的東京國立美術館,妹島和世的金澤二十一世紀美術館,等等等等。

除了現代建築,日本也有許多出名的古代建築,如奈良的唐招提寺、法隆寺,雖然有些沿襲了中國唐風建築,但隨著歷史變遷也融入了自己的特色,並且比中國的許多古代建築得到了更完善妥帖的保存,相當值得參觀。

張思毅以前只知道大阪的安藤忠雄和東京的表參道,翻了半個小時的資料才發現日本能參觀的著名建築實在太多了,自己瞭解的只是冰山一角,短短十天時間其實能去的地方是相當有限的。

看著看著,張思毅就崩潰了,他抓著頭道:“想去的地方好多,毫無頭緒!”

“別急。”顧逍靠過來,從身後環住張思毅,柔聲道,“來,我看看,你找了些什麼?”

張思毅指給他看:“光九州地區涉及到的著名建築師就有三四十個,包括隈研吾、凱撒立衛、Aldo Rossi……還有四國,我看網上的資料裡說丹下健三、大江宏和大高正人都在四國留下過許多具有參觀價值的建築,可是,安藤忠雄的出名建築很多都在大阪地區,京都和奈良的古建築也很多,怎麼辦?十天根本不夠用!”

“誰說我們十天就要把日本走遍?”顧逍好笑地親了親他的耳朵,抓過滑鼠有條不紊地滑動著,一邊不急不躁道:“來,先挑出你最想去的一個地方吧。”

張思毅冷靜下來:“大阪……哦不,還是東京吧。”

“好。”顧逍在電腦上做了個標記,然後看了看張思毅找的資料,道,“如果要把東京的著名建築都看完,至少要三四天。”

張思毅:“啊?這麼長時間?”

顧逍笑看了他一眼:“我說的時間還算是少的,你看海城都沒多少出名建築,我當初穿街走巷還走了整整一年。你以為三四天能看多少東西?一口吃不了大西瓜,與其走馬觀花,不如細嚼慢嚥。”

張思毅想起顧遙之前跟他吐槽顧逍,忍不住有些擔憂,以顧逍這種工作狂的作風,會不會帶他們去日本就是一路暴走?

幸好顧逍接著又道:“雖然我跟你們說是考察學習,但是,既然這是公司給大家的福利,還是以輕鬆娛樂為主。平時工作已經很緊張了,難得出遊,也不用安排得太緊張,只要大家這一次去能玩得開心還能有學識上的收穫就行了。”

“太好了!”張思毅扭過頭,捧著顧逍的臉就是“吧唧”一下,嘿嘿嘿,畢樂樂他們知道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顧逍被親得一愣,本想故作淡定,結果還沒淡定兩秒就忍不住丟開滑鼠,一把把張思毅撲倒在地臺上。

“啊!幹什麼?攻略……唔!”

“……一會兒再說。”

“嗯嗚……”

攻略?顧逍眯起眼睛,敢偷襲我,哥哥先把你攻略了再說。

143 一對

  到底是熱戀期,張思毅只倉皇地掙扎了一下就淪陷在顧逍的親吻當中, 熱切地回吻,與對方唇舌交纏、嬉戲,相互挑逗,隔著衣物撫擭彼此的身體……仿佛怎麼親昵都不夠,想要更加激烈的,最好能與對方融為一體。

……融為一體?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張思毅怔了怔。

很奇怪,昨天在浴室裡的時候他還覺得很羞恥、很不適應, 但是此時此刻,他竟然渴望與顧逍結合……順其自然的, 發自內心的。

只是頃刻間的念頭, 很快張思毅的思緒就被重新捲入顧逍的熱情裡。

顧逍是個擅長鑽研的人, 無論對待工作,對待感情, 還是對待……性。

他耐心地挖掘著張思毅身上的敏感點, 每一次親密接觸都仔細留意著戀人的反應, 充盈著自己的資料庫。張思毅和自己不同,雖然他現在對自己很熱情,但也許就像陶斐所說,只是多巴胺和荷爾蒙的影響,誰也不知道,等昏頭期一過,張思毅會不會豁然清醒,厭惡和同性發生這樣的關係。

雖然顧逍在告白那天做了嚴肅的申明,並給了張思毅拒絕的權利,可張思毅如果不喜歡他了,他也無可奈何,感情是強求不來的。

他能做的,只是在擁有的時候好好地去珍惜,努力地去經營,用自己最大的耐心讓張思毅享受這段關係。

人的大腦有記憶,身體亦然,他要張思毅日後回想起來,不止是精神,還有肉體,都覺得和自己在一起是快樂的、愉悅的。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帶給張思毅一絲的反感,於是小心翼翼,淺嘗輒止,再循序漸進。

兩人在地臺上又做了一次,還是和以前那樣,只是相互幫忙,但這一次做得更激烈些,張思毅也比之前更放得開了,沒有第一次那麼抗拒和羞澀。

事後兩人又擁在一起耳鬢廝磨了很久,親吻、聊天。張思毅想起白天陶斐對自己說的“真戲假做”,問顧逍是否有這個念頭。

顧逍笑道:“他還真瞭解我。”

張思毅聽到這句話,心裡又有些冒酸泡:“聽說你和陶斐在大學的時候就被別人傳為一對?為什麼啊?”

顧逍道:“T大的學生私底下會評選什麼系花系草,我不知道你讀書的時候流行不流行這個。”

“高中的時候有,在國外好像不流行,”張思毅摸著顧逍的臉,還動手捏捏他的臉頰,光明正大地吃著豆腐,又明知故問道,“你長那麼帥,肯定是系草吧。”

顧逍笑了笑,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湊到嘴邊親,繼續道:“系花系草本來就經常被大家開玩笑說成一對的,就是類似學院招牌的存在吧。我剛入學的時候,我們系的系花還是個大四的學姐,那個學姐的外貌、氣質的確不錯,但是再往下就沒有能接她班的了。因為T大的女生,怎麼說呢……其實總體顏值不太高。學姐一畢業,剛好陶斐入學,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們系的系花。至於原因,你應該也猜得到,因為他比當時全院最漂亮的女生長得還漂亮。”

“噗……”張思毅當初可不就是被陶斐的外貌刺激才感覺受到了威脅的麼,之後翻他朋友圈也是各種驚歎。陶斐還真是長了一張讓男性女性都能把他當成假想敵的臉啊!

接著顧逍又耐心說了他跟陶斐認識的過程,包括他們一起做項目的經歷,還有幾次陶斐炸毛的經歷。他們代表院裡參加學校裡的一些公益活動……林林總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思毅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會得到這麼詳盡的解釋,突然有點享受這種待遇。

此刻的顧逍和年前和自己玩真心話大冒險時的顧逍可是完全不一樣,那時候的顧逍,還經常逗他、坑他、欺負他,哪有現在這麼好說話。

張思毅像一隻已經確認了環境安全的小貓,伸長脖子慢悠悠地晃進了顧逍的世界,碰碰這裡,撓撓那裡,對一切都充滿新鮮。

張思毅想起顧逍提起剛剛那個系花學姐時語氣的異常,又問:“你跟那個學姐也被傳成一對過?”

顧逍“嗯”了一聲,笑道:“我們只是朋友,並沒有什麼。”

對方灼灼的目光和笑容讓張思毅有種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覺,他知道沒有什麼,但他還是忍不住介意,介意自己沒能參與顧逍前二十八年的人生,介意自己沒能更早一點把顧逍歸為己有。

“我聽陶斐說,你大一大二就跟那些高年級的人混,還參加了很多比賽……那些人裡有沒有那個學姐?”

顧逍好笑地看著他,這小傢伙是想刨淨自己的老底麼?

“有。”顧逍回答地非常坦誠,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無法言說的過去——就讓他刨吧,想刨幾尺刨幾尺,反正他無論怎麼刨,挖到的都會是自己待他的一片赤誠之心。

張思毅酸溜溜地說:“哦?那學姐對你很好嘛!”

顧逍見他仰著下巴一臉泛酸的小模樣,忍俊不禁。吃醋的人吃的是醋,被吃醋的人吃的可是蜜糖。

“是啊,她對我非常好。我剛入學的時候她就認識我了,她把她的學習筆記借給我看,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都對我傾囊相授,把她搜集的設計資料都分享給我,我跟著她做了大學生涯中第一個比賽專案,還從她地方認識了第一個甲方,她畢業的時候,還送了我三百多本非常好的專業書。”顧逍娓娓道來,語氣和表情都有種說不出的柔和。

張思毅:“……”為什麼她對顧逍這麼好!她是不是對顧逍有企圖!QAQ顧逍直勾勾地望著張思毅,嘴上卻繼續誇讚那個學姐道:“她聰明漂亮、熱情大方、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她是我認識的朋友當中最優秀的人之一,也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

張思毅:“!!”我去!還總結這麼多優點!惦記這麼深!顧遙明明說他哥沒有什麼關係特別好的女性朋友的,顧逍是不是在騙自己!(QQ)

顧逍又道:“她T大畢業後去了耶魯,前年畢業,現在在美國一家著名建築事務所工作,我們現在仍然有聯繫。”

張思毅:“!!!”不行!他好不爽!他要吃醋了!他要炸毛了!

顧逍壞笑了一下,突然捏住張思毅的下巴,低頭輕啄了一下張思毅的嘴唇:“可是我不喜歡她,我只喜歡你。”

張思毅:“……”(T////T)不帶這麼玩兒人的,太犯規了!

顧逍如願看到張思毅既糾結又感動的樣子,笑得渾身直顫:“小傻瓜,告訴你一個秘密。”

張思毅:“……嗯?”

顧逍俯下身,道:“我們在一起的事,我也第一時間告訴了她,她為我們感到高興,還說今年耶誕節回國時會專門到海城來,要我帶你見見她。”

張思毅面上發紅:“她知道你是gay啊?”

顧逍:“嗯,不止如此,她也是我第一個出櫃的朋友。”

張思毅怔住了:“為什麼?”

顧逍:“我高中的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向,但那時候並不確認,只是自欺欺人地認為我可能是天生對女生比較冷感,沒有什麼戀愛基因。上大學後,我有陣子頻繁地對同性產生性衝動,非常迷茫、痛苦。有一次和她聊天,無意間吐露了這件事,她非但沒有歧視我,還引導我正視自己……說實話,在那個時候能遇到這樣的人,實在是非常幸運。”

這也是張思毅第一次聽顧逍剖析自己的性向。

能夠想像,顧逍這樣完美的人,一旦發現自己的性向異常,會多麼受打擊,又會如何進行自我煎熬與否定。如果不是先得知顧逍是gay,先得知顧逍喜歡自己,也是顧逍先對他伸出手,攬他入懷,張思毅這輩子都不可能往同性戀的方向踏出一步!

他心疼地抱住對方,莫名生出一種與顧逍相互拯救的感覺——從現在起,顧逍是他的了,他絕不會再放手了。

沉默了兩秒,張思毅又糾結道:“你大學時對誰頻繁產生性衝動啊?”

“我們學校體育選修課能選各種項目,我選了國標交誼舞,唔,當時一起上課的人裡有個男生,身材跟你差不多,腰很細,每次跳舞都把襯衫紮到褲子裡,扭起來像一條蛇……”顧逍說著,手也不知不覺地移到了張思毅腰部,笑得一臉曖昧。

張思毅:“……”

張思毅急急地躲閃著顧逍的動作,轉移話題道:“那你為什麼不去追那個男生?”

“他長得沒你帥咯。”顧逍總算說了句讓張思毅開心的話,然而這句只有前半句能聽。顧逍特地上下審視了張思毅一番,又道:“而且我感覺你扭起來應該比他更誘人。”

張思毅:“……”(==)滾蛋!媽蛋,顧逍的眼神太色了!他受不了了!

不過,顧逍會跳“國標”?那舞跳起來真的非常非常騷氣,張思毅忍不住斜眼看對方,他想像了一下……臥槽!鼻血要流出來了!!!

張思毅甩甩頭,視線下移,盯著顧逍的下巴,再次轉移話題:“我還聽說你在X院的時候,被一個比你大八歲的女設計師倒追呢。”

顧逍一怔:“這你都知道?”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誰叫你那麼出名~”

顧逍捏了捏他的鼻子:“看來你偷偷打聽了我不少事麼。”

張思毅皺著臉道:“誰打聽了,公司裡的同事傳的。”

顧逍挑起一邊的眉毛,突然扳起了面孔:“是誰那麼八卦?平時工作都太清閒了是麼,被我查出來絕對嚴懲不貸。”

張思毅嚇了一跳,怕自己連累畢樂樂,連忙道:“我也不記得了。”

但他又一想,不對啊,剛剛問了這麼多,顧逍反應都挺正常的,怎麼問到這個就反常了?肯定有貓膩!

張思毅立即鼓起臉道:“這個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顧逍就是故意嚇他呢,見他還敢撞上來,便打算給他做個規矩:“是不是哪裡道聼塗説來的東西你都輕信?”

張思毅有點心虛:“我、我沒有。”

顧逍頓了頓,解釋道:“在X院的時候,的確有一個比我大的女設計師對我表達過好感,我也明確拒絕了她,那個女設計師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是有些流言蜚語傳得非常骯髒,說她被我拒絕後還對我死纏爛打,說我是為了躲她才來無境,這些通通是無中生有,我不知道你聽到的是哪個版本,但是我對這些流言非常反感,所以我自己管理屬下,對愛嚼舌根的人是零容忍的……”

張思毅抖了抖汗毛,忍不住為畢樂樂感到擔憂,也為自己的偏聽偏信而深感自責。的確,畢樂樂對顧逍的瞭解程度連他都不如呢,那種捕風捉影的話他怎麼能拿來質問顧逍呢?

顧逍見他縮起脖子,知道錯了,才抓著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道,緩下聲音道:“張思毅,聽著,雖然你問我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答案,但是,你要學著自己信任我。我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說以前沒有喜歡過別人,就是沒有喜歡過,我說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就是一輩子。我說過,我們這條路很難走,最難的是來自外界的壓力,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他人的流言蜚語與中傷。如果你很容易受到他人的評價、言論以及眼光的影響,那麼連我都沒辦法保護你……所以我由衷希望,從這一刻起,你能學著堅定自我,杜絕一切可能影響到你心境的外界因素,親自感受我是如何對你、愛你。”

144 樂趣

剛剛張思毅還以為顧逍生氣了,轉瞬又聽到這麼一通夾雜著教育的告白, 心情複雜得不知道如何言說,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張思毅的手被顧逍按在他的心口上,雖然隔著衣服,但張思毅仿佛真的摸到了對方鼓鼓的心跳,以及滿腔的真心。

望著戀人的眼睛,張思毅感覺自己再一次喜歡上了他。

是的, 雖然已經喜歡上了,但是顧逍好像每天都能讓他更喜歡一點。

從四月份的告白, 到突然出現在麗江, 到他們第一次冷戰後和好, 再到昨天的吵架……原來,對一個人的喜歡就像是二次函數的正象限曲線, 還能隨著時間沒頂似的往上漲!

怎麼辦, 他要一輩子離不開顧逍了!

張思毅伸出手, 把對方稍大了一圈的身體壓進自己懷裡,道:“我知道了,我會學著相信你的。”

兩人對視了幾秒,又交換了一個吻,顧逍伸出一根手指劃著張思毅的臉,笑道:“問夠了?不問了?”

“不問了,我相信你,”張思毅摟緊他,“我只是有點點好奇你的過去。”

“以後有機會我會慢慢告訴你聽的,”顧逍的手指滑到他的鼻尖上輕輕勾了一下,“現在我們已經被公司裡的同事傳為一對了,你還吃陶斐的醋?還吃我學姐的醋?還不滿意?”

張思毅突然抬腿纏住顧逍的腰,手腳並用地把人鎖進懷裡,充滿佔有欲地說:“我倆本來就是一對,你是我的。”

顧逍因為這個動作渾身一僵,眸色變深,順勢往張思毅身上一撞。

張思毅“啊”的一聲叫出來,臉上燒紅,心如鳴鼓,趕緊手忙腳亂地鬆開對方,說了句“該做攻略了”,便推開顧逍爬起來。

顧逍被推得歪在一邊,手肘半撐著上身,一臉好笑地看著他。

張思毅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前,不禁懊惱地想,為什麼每次顧逍做一點流氓的舉動,自己都一副被人調戲的大姑娘模樣呢?他也是男人啊,他就不能流氓回去?(ˋ_ˊ)

早知道剛剛應該跟顧逍八卦八卦南瓜的事,說不定還能看到他的窘態呢!

兩人這一番嬉戲閒聊,時間已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

又找了會兒資料,粗略定下了幾個要去的城市,串成一條線,兩人便先洗漱睡覺了。

躺下後,張思毅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機,發現自己的電子帳戶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五百塊錢,他點進去一看,見是顧逍今天早上轉給他的。

“咦,你給我打錢了,”張思毅奇怪道,“為什麼給我這麼多錢?”

顧逍湊過去擁住他,柔聲道:“昨天晚上我很舒服,你的行為改善了我們的生活品質,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張思毅:“……”啊!這麼好!還有經濟補償!

……等、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_=)

尼瑪他提供服務顧逍給他錢的模式跟“某種交易”有何區別!?(==)

……不不不,他不該這麼較真,也許顧逍根本沒這個意思!

不過通過這種事得到獎勵還是好不爽啊!

張思毅憤憤地在手機上點了兩下,不一會兒,顧逍的手機響了。

“搞什麼?”顧逍騰出一隻手去拿手機,見張思毅也給自己發了錢,才五十元。

張思毅哼哼笑道:“這也是我給你的服務費。”說完又故作大方地補充了一句,“不用找了。”

——哈哈,他倆相互給錢,那不就扯平了嗎?總不能讓他一個人感覺自己像是“牛郎”。

張思毅以為自己想了個絕佳的主意,不料顧逍突然笑問:“我的服務就值五十塊錢啊?”

張思毅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放,縮進被窩:“五十塊還不夠?”就顧逍昨天那蹭蹭,他還覺得自己損失更大呢!

顧逍悶聲笑道:“夠,很夠。按照五百塊錢三十分鐘的價位換算的話,五十塊剛好三分鐘,嗯,數學不錯,這價格我沒有任何異議。”

張思毅:“……”

顧逍把張思毅拉入懷裡,咬著他的耳朵,小聲說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悄悄話:“希望下次你能讓我給你一千塊錢,怎麼樣?”

張思毅:“……”你去死吧!(╯‵皿′)╯︵┻━┻一覺睡到天亮,次日到了公司,張思毅又聽見同事們湊在一起說日本哪裡好玩,他想起顧逍讓自己來做的攻略,不禁嘚瑟。嘿嘿,我可是掌握你們終極行程的男人啊!

上午,顧逍又群發了一條消息,提示大家認真工作,如果誰在出遊之前沒處理好手頭的工作就取消出行資格。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就算真有人耽誤了工作,等簽證什麼都下來了也不可能不去的,但是看到這條消息,大夥兒總算是收斂了一點,一個個緊繃著神經,一邊小聲抱怨著顧逍的嚴厲,一邊恢復了認真的工作態度。

張思毅以前在國外也時不時出去旅遊,去過的地方較多,倒沒大夥兒這麼興奮,而且他們那個項目還有個二次彙報的時間線卡在旅遊前夕,這幾天他跟陶斐也在如火如荼地趕設計。

由於剛入職幾個月時,顧逍曾讓他專攻了一段時間小型平面圖,現在做度假別墅設計,張思毅對這些住宅空間的內部尺寸把握已經非常準確,知道人體工學基礎上的極限尺寸是什麼,結合自己入住奢華酒店的體驗,再做大尺寸的東西根本不在話下。

加上之前辦公樓的全套施工圖經驗,張思毅對建築的結構和構造和相關規範也有了深入瞭解,回過頭來做別墅,就像是讀完了六年級再回去做四年級的作業,也是輕車熟路。

順利處理完內部流線、平面,等於已經做完了一半設計。

之後,張思毅又根據自己在雲南的所見所聞為別墅做造型,增添當地的特色與亮點。為此,他不止反復翻看參考自己拍攝的旅遊照片,還幾乎翻遍了公司裡所有的經典別墅設計案例書來補充資料、找靈感。

這才是整個設計過程中最難提高的部分,因為其它東西都有規律可尋,只要掌握了方法,有了經驗,就能遊刃有餘。

唯獨建築物的外觀,想要做出自己的特色,不是通過東拼西湊或挪用他人的亮點就可以實現的,生搬硬套做出來的只可能是次品。一個建築設計師,只有博覽群圖、反復思考、融會貫通,才能逐漸陶冶出屬於自己的審美,做出真正的精品。

在焦頭爛額的忙碌中,張思毅再一次想起顧逍爸爸年前對自己說的那一席話——“你要用知識和技能不斷武裝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等到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做建築的樂趣所在了。”

是的,入職第十個月,張思毅總算在稍有積累後悟到了一絲道理,也終於感受到了做設計的樂趣。

顧逍之前告訴他,做設計就像是玩排列組合,根據規則算出有限的條件後在框定的範圍內玩遊戲。

現在看來並不止如此,張思毅感覺,更高等的建築設計師,應該就相當於魔術師,它們能化腐朽為神奇,能化醜為美,能化無為有。

就像建築這個詞的英文“architecture”原先所表示的意義“巨大的工藝”一樣——當有了足夠足夠的積累,有了一個建築師所具備的一切知識,就能玩轉整個世界!

145 所長

所長捧著茶杯路過資料區,看見張思毅專注的身影, 頗有些欣慰。

去洗手間路上,他恰好碰見顧逍,笑道:“你去年招進來的那小孩,最近看著好像穩重多了。”

顧逍一怔,想到張思毅每天還堅持寫速寫日記,甚至時不時翻資料書, 跟自己討論建築方面的話題,不由莞爾一笑:“嗯, 是好了不少, 他現在很上進。”

所長:“我看他上次給雲南那個酒店項目做的地標塔很有靈氣, 看來這小孩確實有點天賦,小顧你眼光不錯啊。”

顧逍又是一怔, 所長誇別人的設計, 大多數時候會說“不錯”“挺好”“漂亮”或是“有想法”, 但極少說“有靈氣”。

這大概是對一個有潛力的年輕設計師最好的稱讚了吧?畢竟,什麼都能靠後天彌補,唯有“靈氣”卻是天生的。

顧逍忍不住為張思毅高興,眼角眉梢一片笑意。

兩人返身回洗頭台時,所長看著鏡子裡的顧逍,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小顧啊,我記得你還沒有女朋友是吧?”

顧逍:“……嗯?”

所長邊洗手邊自顧自道:“當初在X院,你每天工作超十二個小時,聽說晚上回家還要為考證看書做準備,這兩年來無境以後,你更是兢兢業業,員工加班,你都親自陪同,常年沒在九點之前回去。你這幾年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裡,事業固然重要,但這一年又一年,你都快三十了,成家立業,缺一不可,你也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做做打算了。”

按道理說,顧逍現在已經和張思毅在一起了,算是“定”下來了。若張思毅是個女的,他當即就能告訴所長自己已經有伴,不用再勞所長為自己操心。

可惜張思毅是個男的,他不但是無境的員工,還是自己的下屬……別說是職場大忌了,光“男同志”這一點,年逾五十的所長可能都接受不了,所以這事兒顧逍是決不能開口的。

“嗯,我明白。”顧逍一時半會兒還有點捉摸不透他話裡的意思。

所長擦乾手,重新抱起茶杯,笑道:“下週末燕燕從國外回來,家裡辦家宴,你老姨也很久沒見你了,你要是沒什麼事就過來一起吃個飯吧。”

顧逍微微一愣,出於禮貌和尊重,本能地先應了一聲“好”。

待所長先一步離開後,顧逍忍不住細想,這兩件事該不會是有什麼聯繫吧?

當晚到家,吃飯時,顧逍就提前把這事兒跟張思毅說了:“下週末我可能要去所長家吃個飯。”

張思毅愣道:“去所長家吃飯?為什麼?”

顧逍搛了口菜,邊吃邊慢條斯理地解釋給他聽:“其實,所長跟我父親是舊識。”

張思毅只知道所長名叫劉煜強,原是X院三所的副所,沒想到竟然跟顧逍的爸爸認識!

顧逍:“早年劉所和我爸一起在西安做過基建專案,後來又去了海南搞建設,兩人共事時間長達八年,之後我父親回甯城,他來海城,就一直呆在X院。”

張思毅驚訝,他還以為顧逍的爸爸一直是甯城的建築師呢。

顧逍笑笑,接著道:“當初我碩士畢業,就是這位劉叔叔遞橄欖枝請我去X院。X院算是國內東部地區最出名的設計大院了吧,海城離寧城也近,比我從京城回去探親更方便,而且當時我想著要考執照,在那之前如果有兩年大院工作經驗也不錯,於是就來海城了。”

張思毅點點頭,繼續聽顧逍往下說。

顧逍:“到X院後,我是直接去的一所,主要參與規劃專案和大型建築設計工作,後來三所從X院分離,獨立成為無境建築設計事務所,劉副所長也晉升為該獨立所的所長,聘請我成為無境的設計總監,那之後,我們才成為上下級關係。在那之前,或者說,私底下他對我來說更像一位叔伯級的長輩吧。”

張思毅:“這樣啊。”

顧逍:“嗯,我剛到海城那半年,剛租下房子,什麼事都沒定,遠山花園的別墅又在忙著裝修,每逢過節,所長就經常叫我去自己家裡吃飯,對我很客氣。”

張思毅調侃他道:“那你算不算是開後門進的X院啊?”

顧逍抬眼看他,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傲氣:“你覺得我需要開後門?”

張思毅傻傻一笑,立刻拍馬屁道:“不需要不需要,你是看著你爸爸的面子才給劉所長打工吧?嘿嘿嘿。”

顧逍:“……”

顧逍表面鎮定,聽了張思毅的阿諛奉承,心裡卻爽得要死,隨手夾了塊紅燒肉到張思毅碗裡,輕咳了一聲,又道:“不過無境的環境的確不錯,如果換個地方可能沒那麼自由。”

張思毅偷笑了一下,也該慶倖顧逍是在無境,還享有實權,才能讓他們相遇。

“下週末是什麼節日嗎?所長為啥叫你去吃飯?”張思毅又問。

顧逍開玩笑道:“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想給我介紹物件呢。”

這下張思毅笑不出來了,彆扭地問:“真的假的?”

顧逍笑看了張思毅一眼,道:“我也不確定,他今天說請我去吃飯前,特地跟我講了通道理,什麼三十而立,叫我考慮終身大事。”

張思毅:“……”終身大事個屁,顧逍已經跟他私定終身了好不好!(==)

顧逍又道:“他有個女兒,名叫劉茗燕,小名燕燕,就比我小一歲,據說十年前高中畢業就去了法國念書,學的是藝術,畢業後直接留在法國工作了。”

竟然還特地提所長的女兒?張思毅鼓著臉問:“你見過她嗎?”

顧逍:“見過一面,感覺對方是個性格要強而且非常有主見的女生……所長今天說,下週末好像‘燕燕’回國,他家有家宴,才叫我去。”

張思毅要氣炸了,所長肯定是有企圖啊!可惡!!

顧逍這麼優秀,所長真看上他給自己當女婿也不是不可能啊,何況他跟顧逍爸爸還認識!啊,怎麼辦,好希望顧逍不要去!可是這種任性的話,他又說不出口。

顧逍觀察著張思毅吃醋的模樣,享受著心上人時刻被自己牽動情緒的感覺,淡笑著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張思毅本來都沒吃飯的胃口了,聽了這話又緊張起來:“啊?”

顧逍挑眉道:“我看你好像很介意,帶你去見見燕燕咯,順便跟所長介紹一下你的身份,好叫他們別打奇奇怪怪的主意。”

顧逍這麼坦誠,張思毅反而受到了驚嚇道:“你你你瘋了吧!我才不去!”

顧逍抬起手背掩住嘴唇,笑得眼睛都彎了:“醋要吃,叫你去又不敢。”

張思毅:“……”哪有這樣的,要真去了他倆這工作還保不保得住?

顧逍收起笑意,認真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實跟你交代這些就是想讓你放心。所長跟我爸認識這麼多年,我也去他家裡那麼多次,從來沒聽說他們想把我和燕燕撮合在一起。去年年初,我還聽所長抱怨她女兒在法國找了個老外男朋友,估計燕燕已經有主了。”

張思毅鬱悶地插了一塊肉湊進嘴裡,早說嘛!

顧逍:“長輩的好意難拂,現在所長什麼都沒說,我就靜觀其變吧,希望他們只是出於關心。”

但若請吃飯的事真和那通“勸說”有關聯,顧逍也只能到時候再見招拆招了。

之後幾天,張思毅也忙得像一隻陀螺。

白天在公司裡要忙著做設計,晚上回到家還要幫顧逍做日本旅遊的攻略,之後他們主要定下了去東京、大阪和京都三個城市,有空餘的時間再圍繞著三個城市的周邊展開遊覽。

做完攻略後,顧逍又給張思毅二十塊錢,說是做攻略的額外獎金。

張思毅一臉蒙逼,靠,當初幫顧逍舔三十分鐘你就我給五百塊,老子勤勤懇懇做了那麼多天的攻略顧逍才給二十塊……二十塊錢頂個屁用啊,好點的盒飯現在都要二十五塊呢!你他媽是想教壞我以後都通過床上服務來賺錢嗎?

對於張思毅的質問,顧逍理所當然地解釋道:“攻略誰都能做,但那種服務除了你誰都不行。”

張思毅扭曲著臉,無言以對。

轉眼十天過去,週末,顧逍要獨自去所長家吃飯了。

因為是去長輩家,他不能穿得太隨便,稍稍拾掇了一番。張思毅看戀人帥氣的模樣,又有點吃味了。

待顧逍臨走前,張思毅湊過去用力抱住對方親了一下,宣示主權道:“記住,你可是我的。”

146 預謀

“嗯。”顧逍望著他,這樣子的張思毅真是可愛得讓他忍不住想留下, 哪裡都不去了。

揉揉他的腦袋,顧逍叮囑道:“你自己記得吃飯,有事給我發消息。”

顧逍離開後,張思毅兀自看了會兒書,拉了會兒小提琴,正覺得百無聊賴, 他媽媽來電話了。

“喂?媽。”自從上次寄駕照的事後,母子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電話聯繫了, 大都是微信偶爾留言, 張思毅工作也忙, 連搬家的事情都還沒跟他媽媽說。

可能是和顧逍在一起後覺得暫時沒臉面對父母,所以張思毅也一直逃避著沒主動提起。

因是週末, 此次接通電話, 張媽媽立即詢問起兒子的近況, 問他端午節有沒有空回寧城探親。

張思毅:“端午節回不來啦,公司組織去日本考察學習,620日出發,要去十天。”

張媽媽有些遺憾,但又為兒子感到高興:“公司福利這麼好啊,還出國旅遊。”

張思毅:“聽說兩年就一次呢。”

張媽媽又問:“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你過年到現在一趟都沒回來,爸媽都想你了。”

張思毅開玩笑道:“你想我我信,爸想我我才不信。”

張媽媽罵他道:“小兔崽子,有你這麼說話的麼!他是你親爸,哪會不想你?他最近還隔三岔五地跟我打聽你現在工作情況,我自己醫院也忙,要是不忙早就給你打電話了。”

張思毅心裡吐槽了一句,他爸要是想他怎麼自己不給他打電話?每次端著架子讓媽媽當傳話筒。

張媽媽頓了頓,又道:“那你端午前那個週末有時間麼?”

“怎麼了?”張思毅一想,端午前的週末?可不就是下週末麼。雖然端午節前還要做一次彙報,但最近他和陶斐的進度比較快,應該不需要像之前那樣沒日沒夜地加班。

張媽媽道:“你要是有時間,下週末爸媽來海城看看你,給你帶點好吃的。”

張思毅一聽他媽說他們要過來,嚇得立即坐從沙發上坐直了,仿佛他們一來,自己和顧逍的姦情就會被發現了似的!

張媽媽解釋道:“你爸有個朋友最近送來了點新鮮帶魚過來,我們吃不了太多,媽讓王姨用油給你煎一煎,你可以當零嘴吃,平時也能下飯。”

油煎帶魚原本是張思毅最喜歡吃的菜之一,聽他媽媽一說他也饞得不得了,可是,他還是有點害怕,“要不我還是下週末自己回家一趟吧。”張思毅道。

其實坐高鐵回去一趟還是挺方便的,週六出發,晚上在家住一晚,週末回來,就當出差了。

張媽媽一聽,便認定張思毅下週末有空了,勸他道:“你還是別回來了,媽看你前段時間微信朋友圈裡發著出差照片,還有熬夜加班的……哎,媽媽都心疼死了。難得週末,就兩天來回,你就別折騰了,好好在家呆著,我跟你爸來一趟,就當出門動動筋骨,那就這麼定了。”

張思毅:“……”就這麼定了!?(==)

張媽媽又道:“哦對了,還有螃蟹,天氣熱,我跟你爸也吃不掉,乾脆也讓王姨全做成蟹糊,到時候一塊兒給你帶來。”

張思毅心下一忖,還是決定提前坦白,以免等他父母來了再發現他跟顧逍住在一起,他演技又沒顧逍這麼好,難免心虛露出馬腳。

“媽,跟你說個事兒,我搬家了,我現在和顧逍住在一起。”張思毅說完還特地強調了一句,“合租。”

張媽媽一愣,驚道:“真的?什麼時候搬的家,你怎麼都沒告訴我?”

張思毅尷尬道:“這不是忙嘛,已經搬了一個半月了,你還記不記得我過年的時候說過我原來那個大學同學家裡出事了?”

張媽媽:“記得記得,跟你一起租房子的那個。”

張思毅把傅信暉的事簡單跟他媽媽提了提,道:“他後來出國了,房子就不租了,剛好顧逍住的地方有空房間,我就搬過來了。”

張媽媽先是感慨了一番,隨後喜道:“好,還是跟顧逍一起住好!你們是同行,還是老鄉,工作上他能教你,生活上各方面飲食習慣也相同,住在一起能彼此照應。再說他為人穩重成熟,你多跟他呆在一起,近朱者赤,也能多學點好的東西。”

張思毅要暈厥了,本來還擔心他媽會多想呢,看來完全是他自己多慮了!而且聽他媽媽的表述和語氣,為什麼他反而聽出了一種“嫁女兒”般的欣慰感?

……這、這肯定是他的錯覺!

張媽媽又道:“而且你原先那個同學家裡出了那種事,說實在話,我跟你爸也挺擔心你的,你還是現在跟顧逍住叫我們放心。哦對了,我原本還想著呢,讓王姨多做一點油煎帶魚和蟹糊,給小顧也帶一點去,現在你們住一塊就太好了,省得再多跑一趟。”

張思毅:“……”看來他跟顧逍住在一起他媽是真的很高興啊!就是不知道他媽要是知道了真相後還會不會這麼高興。(=_=)

之後又寒暄了幾句,扯了些家長里短,母子倆就掛了電話。

張思毅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給顧逍發了一條微信:“我爸媽要來了。”

五分鐘後,顧逍回復了:“什麼?”還緊接著發了個“小狐狸震驚”的表情,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來?”

見顧逍極其難得露出這副驚嚇的模樣,張思毅也樂了,忙解釋道:“他們下週末才來。”

顧逍:“……”

顧逍:“哦,那回去再說。”

張思毅嘴角抽了抽,居然這麼快冷靜下來了!他問:“飯吃得怎麼樣了啊?(_)

顧逍:“剛吃完,我藉口上洗手間給你回兩句,情況有點麻煩。”

張思毅一驚,啥叫情況麻煩?難不成所長真要撮合自己女兒跟顧逍在一起?

顧逍:“回去再跟你講,我先回客廳了。”

“……”又是“回去再說”!雖然張思毅能理解顧逍在別人家做客,老拿著一個手機聊天不太禮貌,但顧逍不能拋出一句“情況麻煩”讓自己乾著急啊!

滿心煎熬地等到晚上六點鐘,顧逍才回來,張思毅也被足足掉了一下午的胃口,見人進門就撲上去問:“到底什麼情況?”

顧逍歎了口氣,一臉疲憊地脫掉外套,皺眉道:“所長果然有預謀,但不是燕燕,是燕燕的表妹,那個女孩子的身份還有點不太簡單。”

張思毅:“……”

147 象棋

身份不簡單?難不成她還能是海城市長的女兒啊!張思毅死瞪著顧逍,等他的解釋。

顧逍徑直往廚房走, 一邊打開冰箱翻找食材,準備做飯給張思毅吃,一邊道:“燕燕表妹她爸,就是所長的妻弟,是X院其中一位董事,也是無境事務所的主要股東。”

張思毅啞然道:“這麼說她爸的身份比咱們所長還厲害?”

顧逍撕著手中的捲心菜道:“是。”

所長充其量只是董事會選舉或委任的公司管理人而已, 而作為設計總監的顧逍也僅僅是設計部門的總管,這食物鏈層次依次向下非常明顯, 燕燕表妹他爹既有權力決定所長的人選, 更能決定顧逍的仕途。

是的, 只能說是“仕途”。學業、專業能力以及工作經驗都是靠自己掙來的,但是職位卻不一定隨著能力的提高而不斷上升。

在中國這個環境, 建築行業內標榜身價的除了學歷就是職稱, 資歷的深淺靠的是工作年限的長短, 即便有再高的學歷背景,也得有相匹配的年限才會有相應的職位。

雖然顧逍個人能力足夠,但以他現在的年紀來說,能坐到“設計總監”這個位置已經是極其罕見,這其中大概有一些所長是“熟人”的因素。

可所長能給予顧逍的特權也僅止於此,“設計總監”的職位對於一個技術工作者來說也已經到了頂端。

如果是公司的董事,那話語權就不一樣了,對方能給予顧逍更高的社會地位,把他帶到更高層的領域,直接突破他原有的職業屬性,轉向管理層方向。

很明顯,燕燕表妹的出現,就是一個能讓顧逍更上一步的機會。

那麼,顧逍所謂的“麻煩”到底是什麼呢?他有做管理層的期望?覺得難以拒絕這樣好的機會?還是心裡出現了搖擺?

張思毅忐忑地問:“那你怎麼想?”

顧逍撕完包菜,又取了條鹹肉切絲,笑道:“能怎麼想?我對她又沒興趣,對管理層的位置更沒興趣,既不有求於人,就沒有任何想法啊。”

張思毅松了一口氣,糾結道:“那你下午說的‘麻煩’是什麼麻煩?”

顧逍切完鹹肉又接著切蔥花,隨手丟了個蒜讓張思毅替自己剝,接著道:“我能看得出來所長是想給我介紹物件,今天不止所長一家人,其實燕燕他表妹一家人也在,這種有超過一個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所長把我叫過去吃飯其實是不太合適的。所以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讓我跟燕燕她表妹認識認識……總不可能讓我去認識董事長吧?我說麻煩,是這事又跟正經的相親不一樣,如果所長打著‘相親’的名義叫我去的,那我還好拒絕一些,可他們是以‘家宴’的名義叫上我的,事兒都明擺著了,卻又什麼都不說……”

顧逍說著說著就皺起了眉頭,是啊,如果對方都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他貿然申明自己有物件也會顯得相當尷尬,這種有話說不出口、又被人算計著的感覺,實在是把他給鬱悶到了。

張思毅聽了也很不爽,但他不是對顧逍不爽,顧逍的坦誠已經讓他很放心了,他只是不爽自己的心上人、自己的寶貝被其他人如此明目張膽地覬覦。

——可惡,以後他在公司見到所長再也不主動打招呼了!

張思毅把剝好的蒜遞給顧逍,問:“那你們下午都在幹什麼啊?”

顧逍板著臉說:“喝茶,看財經新聞,下國際象棋。”

張思毅:“……”為什麼聽上去像是老年人的活動?(=_=)

張思毅:“你跟誰下啊,燕燕的表妹?”

顧逍“嗯”了一聲,開鍋下油:“長輩們下午在打牌,四人人剛好湊了一桌。剩我們三個,本來燕燕也在的,我們還聊了會兒天,不過她是學純藝術麼,和建築也有些共通點,我們聊的都是些專業上的事。後來她男朋友跟她FaceTime,她就去一邊了,只剩下我和她表妹……”

肉絲和包菜被一同倒入燒燙的油鍋,發出一聲“呲”響,等炒菜聲小一點了,顧逍才繼續道:“那姑娘文靜得很,半天沒一句話。”

顧逍回想起下午的場景,一張臉就發黑。那姑娘不說話,他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題,太主動了又怕對方誤會他對人有意思。那時電視裡開著財經新聞,兩人一邊喝茶,一邊各自沉默著看了會兒電視。

還好茶几上有一盤國際象棋,還是那姑娘先開口問他會不會下棋,這才沒讓局面太過於尷尬。

顧逍倒:“我跟她就聽著財經新聞對弈了幾個小時,不過她都沒贏過。”因為太鬱悶,顧逍一步都沒讓,連虐了對方姑娘N局,最快的一局只走了不到十步就把對方將死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顧逍挑了挑眉毛,臉上閃過一絲報復似的快感。

恰好張思毅偏頭捕捉到顧逍這個孩子氣的表情,一瞬間就不那麼難受了,他忍笑道:“看來你下棋很厲害嘛。”

顧逍蓋上鍋蓋讓包菜再悶一悶,道:“明明是她水準太爛。”

“你什麼時候學得國際象棋啊?”張思毅在樓上也見過國際象棋棋盤,倒是從沒見顧逍下過。

顧逍:“大學的時候跟老蔣隨便學的,他下棋才厲害,軍旗、象棋、國際象棋,樣樣都會,小學時就考了業餘六段,相當於專業初段水準吧,真正的神童。”

張思毅:“我只會下五子棋……”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什麼這麼大。(=_=)

顧逍:“你想學麼?我可以教你。”

張思毅欣喜道:“好啊。”

看顧逍把菜盛出鍋,張思毅又問:“那接下來呢?所長還會不會叫你再去吃飯啥的?”

顧逍笑道:“燕燕她表妹加了我的微信,我不是把我們的照片發在朋友圈了麼?如果她點進去看,就會知難而退了吧。”

張思毅總算高興了,等那妹子看到照片,肯定不會再繼續糾纏顧逍了,嘿嘿!

他又想起一點,突然緊張道:“誒,你沒加我爸媽的微信吧?”

顧逍:“沒有,怎麼了?”

張思毅松了口氣:“沒有就好,萬一你加了,他們也會看到那張照片。我媽的腦補功力可不是一般的強,就怕她看到照片會亂猜。”

其實張思毅也有點矛盾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媽媽猜到還是猜不到,以許女士的敏銳程度和看耽美小黃書的前科,張思毅覺得她多少會懷疑一下,但是年初他媽對顧遙的態度又讓張思毅覺得沒有這個可能性。從現實角度上看,也許所有的母親都不會聯想自己的兒子是個gay吧。

顧逍拿出雞蛋讓張思毅打,又取了另外的食材做第二道菜,繼續道:“嗯,父母那邊先瞞著,慢慢來,等我們穩定點再說……對了,你說他們要過來又是怎麼回事?”

張思毅趕緊把下午那通電話裡說的事轉述給顧逍聽。

顧逍:“你回國到現在都一年了,他們也沒來海城玩過吧?來一趟也好,我順便帶他們轉轉。”

張思毅:“你帶?”

顧逍:“你跟我住一塊兒,他們過來,我肯定要招待。何況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他們未來的准女婿,這麼好的機會還不趁著表現表現,多掙點印象分。”

張思毅吐槽道:“我爸媽對你的印象分已經夠高了,你估計都不知道他們在我跟前怎麼誇你的,還有我媽,現在給我帶什麼東西都惦記著你,不知道的還當你才是他們親兒子呢!”

張思毅見顧逍眉開眼笑,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一點……等等,他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麼你是女婿?”

顧逍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都跟我姓了麼,顧思毅?”

張思毅:“……”

顧逍輕晃腦袋:“跟了我的姓就算是嫁給我了吧?顧思毅,既然你是嫁過來的,那我不是你父母的女婿是什麼?嗯?”

顧逍又一口一個“顧思毅”,把張思毅急得跳著腳叫道:“這個不算!那麼久了,這個已經過期了!”

兩人鬥了會兒嘴,張思毅還是怎麼都說不過顧逍,急得滿臉通紅。

最後一個菜出鍋,顧逍總算欺負夠了,拍拍張思毅的後腰,吩咐道:“好了好了,別鬧了,拿筷子,開飯。”

張思毅:“……”你給我等著,小爺從今天開始一定要練口才!

開飯前,顧逍突然拿出手機道:“等等,我拍張照。”

張思毅奇怪,今天的菜很平常啊,有什麼好拍的。

結果顧逍不但拍了,還上傳了朋友圈。等他發完,張思毅連忙打開自己的手機一刷:“你發了什麼啊?我網路斷了嗎?怎麼看不到?”

顧逍:“不是對你可見的。”

張思毅的語氣一下子急了:“為什麼?”竟然還有不對他可見的微信!顧逍想幹嘛?

顧逍勾起嘴角:“是對今天下午那個姑娘可見。”

張思毅放下筷子,好奇道:“快給我看看!”

顧逍被他纏了一會兒,才無奈地把手機解鎖了遞給他看。

張思毅只見顧逍在最新那條對其他分組可見的狀態上描述道:“一到家就能吃上老婆做的飯,一天最幸福的時刻。”

“噗……!”張思毅噴飯了。

“好了,看完了吧,還給我。”顧逍望著張思毅,一臉的縱容與寵溺,唯獨微微泛紅的臉頰上,透露出一絲淺淺的羞澀。

148 來訪

遺憾的是張思毅錯過了顧逍臉上的罕見的羞澀,他只顧著自己害臊了……什、什麼“老婆”!他才不認這麼肉麻的稱呼!

張思毅把手機還給顧逍, 臉上擋不住的傻笑與不自然:“這飯菜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幫忙而已!”

雖然這麼說,可一想到這“謊言”是顧逍故意秀給那妹子看的,張思毅心裡又莫名的暗爽,只覺得做出這種事的顧逍實在是太可愛了!

顧逍的表情已恢復正常,淡定道:“覺悟不錯,那你記著, 欠我一頓飯。”

張思毅:“……”(==)

飯後遛了狗,兩人上樓, 顧逍如約教張思毅下國際象棋。

兩人一人一方坐在小桌前, 顧逍執黑子, 張思毅執白子。

簡單學了下棋的方法,顧逍先陪張思毅小玩了兩局, 下的都是引導棋, 一步步教張思毅該怎麼走, 最後的輸贏當然也不作數。

張思毅不知其中深淺,下了兩盤就覺得自己會了,得意忘形道:“這有什麼難的,感覺也挺簡單的嘛。來來來,正式來一局,讓我探探你的棋力!”

顧逍抬起眼皮乜了他一眼,笑哼:“口出狂言。”說著便擺好棋子迎戰。

張思毅興致勃勃地移動了一個小兵,他敢口出狂言還不是仗著顧逍喜歡自己,覺得無論怎麼說顧逍總會對他手下留情的,見顧逍下得不緊不慢,張思毅更深以為然。

下棋的過程中,張思毅兩次遇到險境,都堪堪躲過一劫,越發認定顧逍在給自己放水。對比顧逍白天對另外一個姑娘的態度,張思毅心裡頭甜得就跟吃了蜜似的。

但是漸漸的,他發現不太對勁了,因為數次險關他都保帥棄卒,顧此失彼,己方的棋子已被顧逍一個個幹掉了。再看顧逍,每一步都下得從容不迫、步步為營。

張思毅手忙腳亂,一片白子被黑子殺得幾乎是片甲不留,到最後只剩下一對帝后夫婦。

在國際象棋中,皇后的走法幾乎是萬能的,而皇帝每次卻只能走一小格。要想皇帝不死,皇后只能呆在它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一旦離開,就有敵方棋子在背後虎視眈眈,只要皇帝被幹掉,就算輸了。

顧逍留張思毅的皇后,就是故意讓他存有一絲僥倖獲勝的心理,想慢慢陪他玩。

張思毅一邊要讓皇后單槍匹馬地衝鋒陷陣,一邊還要顧著自己的落單皇帝,可謂是舉步維艱!

一局棋下了大半個小時,張思毅的皇后還是沒能堅持多久,也被顧逍殺了。他一臉恐慌地捏著可憐巴巴的皇帝,一小格一小格地躲來躲去,心如死灰。

到了這地步,顧逍仍然不急著殺掉他,每方十六個棋子,黑方還有八個健在,他用自己的八個大將把張思毅的皇帝團團圍住,直到對方連一步都不知道該怎麼走位置。

這感覺讓張思毅既憋屈又絕望,就在他決定要認輸時,一抬頭,卻看見顧逍笑吟吟地望著自己,那眼神,分明是早已料到了這樣的結局。

張思毅差點沒給氣炸,他捏著幾枚自己吃來的黑色小兵咬牙切齒道:“我認輸啦!”

顧逍笑看了一眼棋盤:“這就認輸啦,皇帝不是還在嘛,我又沒殺你。”

張思毅:“……”啊啊啊,你去死吧!(╯‵皿′)╯︵┻━┻顧逍悶聲笑了一會兒,收起棋子重新擺好,問:“還玩嗎?”

張思毅鼓著臉背過身去:“不玩了!”玩個屁玩!老子還當你在給我放水,沒想到你全程都只是在玩弄我!

顧逍笑問:“生氣啦?”

張思毅:“……”

顧逍繼續逗他:“我的棋力怎麼樣?”

張思毅直接起身撲過去把顧逍壓倒了,老子說不過你堵上你的嘴不行麼……他親!他咬!他是男人,他要用男人的方式決勝負!

……喂喂喂,等等,你幹什麼!你你你……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耍流氓你!

“唔唔唔……”

一分鐘後,張思毅被順利反撲了。

五分鐘後,房間裡出現讓人臉紅心跳的曖昧喘息聲。

十分鐘後,顧逍沙啞著嗓音誘哄道:“叫我什麼?嗯?”

張思毅:“你……”(O////O)

顧逍:“叫了就給你。”

張思毅:“滾蛋……唔!”

張思毅:“……”

又一分鐘後,張思毅崩潰地迭聲叫道:“哥哥!哥哥!行了吧……嗚……”

顧逍哧哧笑著,輕聲道:“下次叫老公吧?”

張思毅:“……滾!!!”

週一上班,張思毅在公司遇到所長,所長原本還笑眯眯地等著這個小夥子跟自己打招呼呢,就像以往一樣熱情禮貌……不料對方看見自己竟然偏開了頭,直接過去了。

所長:“???”

張思毅:哼~說不理你就不理你。(ˋ_ˊ)

而那位加了顧逍微信的“表妹”之後也沒有跟顧逍再聯繫過。聽顧逍說,老所長還含蓄地問過他情況,顧逍總算得了個拒絕的機會,委婉地表態自己已經有意中人了。老所長再往下問,顧逍就什麼都不說了。

長輩也有分寸,這事既然兩方小孩都無意,也沒必要再繼續撮合。

張思毅得知後徹底松了口氣,由衷期望以後別再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鶯鶯燕燕”讓顧逍去相親了!

一周匆匆忙忙過去,為了迎接張家父母的到來,張思毅和顧逍又把家裡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邊,還特地留意了一下家裡有沒有放什麼讓家長誤會的東西。

不過兩個純情boy至今為止都比較保守,除了張思毅留在顧逍房間裡的兩條胖次,還有他倆之前用過的潤滑油,就沒別的了。

張思毅這會兒還真慶倖他們有各自的房間,而且差不多有一半時間他倆是分開睡的,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居”。

週六中午,張家父母抵達海城,顧逍和張思毅開車去高鐵站接,張思毅見了他們,既開心又感動,還有一絲緊張。

和張思毅每次回家後返回海城一樣,張父和張母這一次來也帶了一堆的大包小包,要不是顧逍開了車來,張思毅都不敢想像他們輾轉坐地鐵有多折騰。

幾個月不見,張媽媽也激動得就像是去年張思毅第一次回去一樣,在火車站裡就不顧形象地直摸兒子臉蛋:“這次見著怎麼氣色比過年都好了,哎喲,腰上都長肉了。”說著還擰了下兒子的腰。

“氣色真好了?我還經常加班呢!”張思毅笑著扭開了,最近天天被顧逍碰那兒,搞得他腰部特別敏感。

不過說到氣色好,可能還真是顧逍的功勞,自從兩人一起住後,早晚上經常是自己做飯吃,每天三餐飲食特別規律健康。

張父見那娘倆磨磨唧唧,忍不住催道:“行了行了,一會兒不能說麼?別叫人家小顧等著。”張父還是一臉嚴肅,語氣刻板,唯有眼角微微下歪的皺紋弧度出賣了他此時愉悅的心情。

張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又去跟顧逍寒暄問好。

顧逍笑道:“叔叔阿姨先上車吧,一大早上就趕車過來,辛苦了,先回去一起吃個午飯。”

張媽媽眉開眼笑,她原本看著自己兒子好,現在看著顧逍,就覺得自家兒子又被甩到幾條街外去了。

上了車,張思毅忍不住埋怨道:“你們都帶了什麼東西啊,之前不是說只有帶魚和蟹糊麼?”

張媽媽:“來都來了,自然是多帶一點,這不是要端午節了麼,給你們倆孩子帶了些粽子,還有你外婆包的堿水糯米粽,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哦對了,你舅舅前兩日拿來一些剛上市的新鮮荔枝,又大又甜……”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到評論下有問事務所為什麼會有股東的評論,解釋一下啊,我寫的雖然是事務所,但是無境的真實屬性是一家以“事務所”冠名的有限公司,很多事務所其實都有尾碼名的,例如“XX事務所有限公司”這樣,包括很多設計院,現在也改制成了“XX設計院有限公司”,聽上去不倫不類的,所以寫的時候只是寫事務所。既然是有限公司,就可以有投資人,也有股東。

149 對象

張父哼了一聲,打斷她道:“我看你是恨不得把整個家都搬過來, 搞得我們來趟海城像是鄉下人進城。”

張媽媽瞪了張父一眼,又瞅了眼顧逍的方向,示意他少說兩句。

不過這一次,張思毅倒是難得站在他爸這邊:“媽,海城又不是沒荔枝賣,每次來都帶這麼多東西, 我好過意不去,你們自己留著吃嘛, 我們想吃我們自己也會買。”

張媽媽笑駡:“一家人說什麼‘過意不去’?你這兔崽子腦子敲壞了麼, 什麼時候學會跟家裡人說這種生分話了。”

張思毅也不知道, 這一次見到他爸媽,他其實挺緊張的, 可能是因為跟顧逍在一起, 心裡有負罪感, 知道這輩子自己無論怎麼做可能都沒法讓他們滿意了,所以心裡虛得很。

以前他覺得父母對自己好那是理所當然,所以也張揚跋扈肆無忌憚,現在,他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們,姿態也自然而然地低了下去。

到了遠山花園,顧逍先把他們帶到別墅附近,讓他們直接拿東西下車,自己再繞去對面商城的地下停車場停車。

張媽媽一下車就道:“這兒環境真不錯。”

張思毅洋洋得意地介紹道:“這兒可是老海城的租界越界區,附近都是保護建築呢。”

他帶父母到了28幢別墅,進了院子,開了門,鎮宅就蹲在那裡摔著尾巴,朝著他背後的人噴了口氣。

張媽媽被唬了一跳:“喲,還有條狗啊!”

張思毅道:“嗯,你不用怕的,它很溫順,平時也不叫。”

聽到兒子那句“你不用怕”,張媽媽忍不住笑了,這口吻叫她頭一次覺得兒子有點像大人的樣子了。

張父邊換鞋邊問道:“你和小顧都要上班,還養條狗,照顧得過來麼?”

張思毅:“就是每天溜一趟麼,當飯後散步了,不算麻煩。”

張父:“你媽不是還說你經常出差麼,下周又還要出國,你們不在這狗怎麼辦?”

張思毅:“可以送去寵物店寄養的。”

張媽媽打量了那金毛一圈,突然想起來道:“這不是你發朋友圈那條狗麼?什麼負心漢的兒子。”

張父一臉納悶:“負心漢的兒子,那又是什麼?”

張媽媽:“就他原來那個一起租房子的室友,家裡出事,現在又出國去了。”

張思毅笑道:“哈哈,你咋連這都記得。”

張媽媽:“我是你媽,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你發朋友圈的每一條資訊我都看過了。你以前發的還比較多,中飯吃了什麼,晚上幾點睡……工作後少了很多,是太忙了吧?”

張思毅感動得心裡一暖,果然如顧逍所說,天底下唯獨自己的親媽會這般關心他每餐吃了什麼,每天做了什麼。

三人放下東西,張思毅帶他們先裡裡外外樓上樓下參觀了一番。

這要還是張思毅以前與傅信暉他們租的公寓,他都沒法帶父母看,畢竟以前三個大男人一起住,一人一間房,每人有各自的工作生活,合租就只是合租。

但現在不一樣了,以他和顧逍的關係,這房子可不僅僅是一個住處,還是他們的家。

張思毅像個小主人一樣,驕傲地給父母介紹著這個房間那個房間,尤其是樓下樓上兩個客廳。

樓下的客廳主要用來接待外客或飯後小坐,樓上的地台則更具有私密性,平時晚上他們看書、下棋都是圍在地臺上的小桌邊進行,週末天氣好的時候,還能直接打開玻璃移門,讓外頭的太陽曬進來。

張媽媽看了不禁感慨道:“真不錯啊,老張你瞧瞧,這兩人搞建築設計,學的東西到底還是有用的,就一租來的房子弄得比電視裡拍的還漂亮。”

張父背著手繞了一圈,也相當滿意,他滿意的是樓上樓下隨處可見的藏書,屋裡風雅的氣氛,給人一種是讀書人家裡該有的樣子。

張思毅撓撓頭,“嘿嘿”笑道:“這都是顧逍弄的,我只是坐享其成。”

現在他誇起顧逍更是張口就來,恨不得在顧逍身上抹足了金粉展示給他爸媽看——多好的男人啊,你們兒子的男朋友!

張父囑咐他道:“知道自己是坐享其成就好,你跟別人合住不比在家,沒有保姆替你們洗衣做飯,平時記得利索點,別好吃懶做。顧逍雖然比你大,但跟你非親非故,沒有什麼理由總照顧你。”

聽到張父的教育,張思毅也不像以前那樣反感抗拒,反而樂顛顛道:“知道啦,我們分工很明確,他燒飯我洗碗,平時一、三、五我打掃,二、四、六他打掃,週末有時間也會一起做個大掃除。”

其實雖然是這麼規定,但張思毅有時候還真挺犯懶,他忘了,顧逍就替他收拾了。現在聽他爸一說,張思毅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因為做家務而從顧逍地方拿過獎金呢,看來以後真得利索點了。

張媽媽笑道:“難怪我看家裡挺乾淨,那些貓兒狗兒不是都掉毛嘛,我寇里一個護士長家就養了一隻,一到夏天她就跟抱怨那些寵物毛,我看你們這裡倒是還好。”

張思毅心說,最近半個月顧逍早晚吸次地,還在網上買了梳毛刷、粘毛器,簡直比鎮宅他親爹還盡心盡責,家裡能不乾淨麼。

正說著,顧逍停完車回來了,三人下了樓,商量去哪兒吃飯。

顧逍道:“現在也不早了,中午我們就近在外面吃一些,怎麼樣?”

張媽媽客氣道:“還是不麻煩了吧,我們帶了很多菜,粽子什麼熱一熱就能吃。”

顧逍看了眼時間:“現在都快一點了麼,我是怕你們餓著。正好附近有家小籠館,那兒的小籠包子很不錯,價格也不貴,就當先隨便吃點填填肚子,晚上我們再好好做頓飯一起吃。”

聽顧逍這麼說,張父便點頭道:“你安排就好,本來該張思毅帶我們吃飯,順便請你一起,現在反倒要你做主招待,費心了。”

顧逍淡笑道:“叔叔客氣了,你們難得過來一趟,我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張媽媽看這年輕人是越看越喜歡,出門去餐館路上,她忍不住拉住張思毅問道:“顧逍都三十了吧,有沒有女朋友?你現在跟他合住,會不會影響他談對象?”

張思毅心裡一緊,裝傻道:“還沒有吧,我不知道啊。”

張媽媽聽張思毅說過搬來跟顧逍住的理由,又道:“人家本來一個人住,談物件也方便,為了幫你算是犧牲了個人生活了,你自己要看著有什麼苗頭,就趕緊搬出來,別給人添麻煩,知道麼?”

張思毅:“哦……”哎,其實他就是顧逍的“物件”啊!╭(_)╮小籠館的確挺近,平時張思毅他們來不及做飯也經常去那兒吃,價格適中口味還親民。

中午吃過飯,四人又在附近逛了逛,張思毅給他爸媽說遠山別墅這一片的來歷,附近老建築的風格、特色,說得還挺頭頭是道。

不過行家在場,張思毅說得不對的地方,顧逍照樣會指出來糾正他。

張思毅難得想在父母面前吹個牛,結果還被顧逍戳破,惱得跟顧逍懟了兩句,儘管聽上去是在鬥嘴,但兩人一來一去那眼神那態度,怎麼看都有點像是在“打情罵俏”。

張父是沒多想,張母的心情可有點微妙了,她是看過耽美小說的女人,雖然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偷偷意淫了一番。

……其實,她兒子跟顧逍也挺般配的嘛。

150 般配

逛了一小時回去,張媽媽擼了袖子圍上圍裙, 早早地準備幫兩孩子做晚飯,顧逍在客廳陪張父喝茶聊天,張思毅被他媽媽叫進廚房幫忙。

兩人先處理了一下帶過來的熟食,油煎帶魚有一半是成品,還有一半是半成品,張媽媽叮囑張思毅道:“全煎熟的話在冰箱裡放久了不好吃, 這剩下一半是只過了一遍油的,還有點生, 回頭你和顧逍想吃了再拿出來倒一點點油, 拿不粘鍋熱一熱就行了。”

張思毅含糊地點點頭, 打算回頭就轉告顧逍。

張媽媽問:“平時你倆誰做飯多一點啊?”

張思毅脫口而出道:“顧逍。”

張媽媽顯得有些意外:“都是顧逍?”

張思毅:“對啊,我剛不是說了嘛, 他做飯我洗碗, 他做得比我做的好吃。”

張媽媽心道, 怎麼會有顧逍這麼完美的男孩子,長得帥氣質好,在外工作能力強,在家還會做飯做家務,這要是放耽美小說裡就是個絕世好小攻呀……

張思毅打斷張媽媽的思緒道:“他做飯的時候我也沒閑著,我還給他幫忙呢。”

張媽媽:“……”這倆孩子合租過日子怎麼跟別人小夫妻過日子似的……

——喔不!許茹琴,別再往不該想的方向想了,你難道想讓兒子去搞基嗎?

張媽媽輕咳了一聲,又問:“顧逍的妹妹不是也在海城麼?這麼多菜,晚上要不要叫她一起過來吃個飯?”

張思毅愣了愣,本能地有點抗拒:“他妹妹的學校距離這兒挺遠的,過來一趟坐地鐵都要一個多小時呢。”叫顧遙來吃頓飯沒什麼,他就怕他媽媽又胡思亂想、亂牽紅線。

可張媽媽還挺堅持:“海城這麼大,一個多小時又不是多長的時間,何況現在才四點,過來也趕得上吃晚飯,快,去問問。”

張思毅一臉彆扭地出了廚房,先問顧逍:“誒,我媽媽想叫你妹妹過來一起吃晚飯。”

顧逍從與張父的對話中抬起頭來,頓了兩秒,平靜道:“你自己發消息問問她吧。”

張思毅:“……”顧逍竟然不反對?不找藉口拒絕?隨便說一句“我妹可能沒空”也行啊!

張思毅鬱悶不已,只能掏出手機,在他們那個三人群組裡發了條消息:“呼叫革命戰友。”

希望顧遙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最好等兩三個小時後才看到……

顧遙:“到!組織有何吩咐?”

張思毅:“我去,你回復好快!”

顧遙:“哈哈,剛好在和朋友聊天?”

張思毅:“你現在有沒有空?”

顧遙:“幹嘛?”

張思毅:“我爸媽來了,都在你哥這兒呢,我媽想叫你過來一起吃晚飯。”

顧遙:“為啥我感覺阿姨別有用心?(_)

張思毅:“你的感覺並沒有錯。(=_=)

顧遙過了半分鐘才回復:“好吧,我收拾一下,馬上過來。”

張思毅:“!!!”知道“別有用心”還來!顧遙這是什麼腦回路!?(==)

返回廚房,張思毅沮喪道:“她說一會兒過來。”

張媽媽瞥了兒子一眼,不理解兒子的抗拒與沮喪,反而教他禮數道:“這不就是了,那好歹是顧逍的妹妹,我們過來,顧逍也不好叫,但你總要表示一下,人家來不來是另一回事兒。”

張思毅:“……”好吧,他媽媽想的也有道理。

張媽媽一口氣做了七八個菜,張思毅和顧逍平時吃飯的那個小桌都放不下了,顧逍又搬了張圓臺出來架上,這才夠放。

快六點的時候,顧遙到了,剛好趕上晚飯。

她今天穿了一條淡粉色的連衣裙,樣式簡潔大方,腳上是一雙玉色小皮鞋,一身少女味,襯著那張巴掌大的清秀小臉、水靈靈的大眼睛,絕對人見人愛。

張思毅覺得顧遙這種小精靈似的女孩到現在都還沒找男朋友簡直不科學!

“叔叔阿姨好。”顧遙先禮貌地跟張父張母打了聲招呼。

張父之前沒見過顧遙,只聽張母提起過一次,把這小姑娘誇得跟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女似的,當初他還覺得是張母誇大其詞,如今一見,也有點愣神。

顧遙發現邊上的金毛犬,興奮道:“啊!狗狗!”

見顧遙開朗活潑又毫不掩飾心性的性格,張媽媽再次淪陷了,笑得一張臉上都出了褶子:“你沒見過這條狗?”

顧遙摸了兩下就先依依不捨地放開了,笑著答道:“嗯,前陣子在學校忙畢業論文的事,思毅哥搬進來之後我還沒來過呢。”

張媽媽熱情地張羅道:“來來,先吃飯吧。”

五個人圍著桌子坐下,席間,張父對顧遙表露出了明顯的好奇。他平時吃飯時很少說話,這會兒卻變了相地通過顧逍打聽了好幾個問題,問他這妹妹多大了,在什麼地方念書,學的是什麼……種種跡象都表明顧逍的妹妹跟自家熊孩子能配,這一想,張父臉上的表情都柔和起來。

張思毅都快囧死了,壓根不知道顧遙這是搞哪一出,之前不是在群裡說好幫他們的嗎?現在這樣簡直是在幫倒忙,他爸媽肯定要亂想了!

飯後,張思毅黑著臉去洗碗,張父張母又在外面跟顧逍兄妹聊了好久,笑聲接連不斷。

張思毅正洩憤地甩著水,顧逍進來了,還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耳朵,張思毅嚇了一大跳:“你幹嘛!”

顧逍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別板著一張臉了,笑一笑。”

張思毅:“……”笑你妹笑!他現在怎麼笑得出來!

顧逍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晚點再跟你說。”說罷就先出去了。

待張思毅洗完碗,五個人又小坐了一會兒,張父張母便打算先回酒店休息去了。顧逍顧遙和張思毅一起出門送他們過去,順便牽上鎮宅出去溜溜。

出門時張媽媽擔心道:“現在都八點半了,顧遙學校那麼遠,還要回去嗎?”

顧逍笑道:“阿姨放心,晚上就不讓她回去了,張思毅住的那房間原本就是給我妹臨時來了睡的,”說著又看向張思毅,“張思毅,你今晚到我房間來跟我擠擠。”

張思毅:“……哦。”

張媽媽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就是,一個女孩子晚上太晚回去不太安全。”

送張父張母入住酒店後,三人打道回府,張思毅這才瞪著顧遙道:“喂,你搞啥呢。”她不應該沒看出來他爸媽什麼心思,還這樣故意讓他們誤會,太說不過去了。

顧遙苦著臉大叫了一聲:“冤枉啊!是我哥叫我來的!”

151 火藥

張思毅蒙逼,怎麼會是你哥叫你來的?明明是你哥叫我自己聯繫你的啊!

顧遙解釋道:“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哥私聊我了, 叫我過來。”

張思毅當即想起顧逍剛剛在廚房裡對自己說的話,又瞪著眼睛看向顧逍,等他的解釋。

顧逍道:“演技太差。”

張思毅:“哈?”

顧逍揉了揉他的腦袋,歎了口氣,道:“你表現得太明顯了,我都能看出來你媽媽經常盯著我們看, 所以才叫顧遙過來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張思毅一聽這話就心虛了,他都還沒臉告訴顧逍自己的媽媽是個大腐女的事兒呢。

……難不成他媽媽真想到那處去了?不應該啊, 今天晚上她對顧遙的態度好得叫他看了都覺得肉麻!還是真如顧逍所說, 是因為顧遙的出現轉移了他媽媽的注意力, 使她身為母親的本能蓋過了作為腐女的邪念?(=_=)

“咳,這樣啊。”張思毅的氣焰這才弱了下去。

顧逍的理由當然不止如此, 通過這次被所長坑去相親的經歷, 他也有點警醒。

這種事發在自己身上, 他能守得住節操,那張思毅呢?

雖然張思毅比自己小了六歲,但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兒女的婚姻和終身大事歷來是每個父母會操心的問題,張家條件和背景都不差,就算張父張母還沒有那個心思,他們的兒子一到適婚年齡,有心人總會求上門來。

顧逍不怕日後張家父母不同意,他怕的是張思毅還沒有和自己一樣做好抗壓與打時間戰的心理準備。

他們才在一起不到兩個月,都沒有脫離熱戀期,他們的感情還很不穩固,張思毅的心智也沒有他強大,如果這個時候被雙方父母發現端倪、從中作梗,那麼想要拆散他們實在是太容易了。光是身為人子的責任壓力,就可能讓張思毅這個定力不足的小傢伙崩潰。

與其遭遇這些,不如先在張思毅身上蓋個顧家人的章,不管這章是屬於他的,還是屬於他妹的,都能暫時讓張家父母斷了其他人的心思。

不過這些原因顧逍不會與張思毅說,怕張思毅覺得自己不信任他,到時候又炸毛。

而且,聽了顧逍那一句話的解釋,張思毅也已經釋然了,這會兒又沒心沒肺地跟顧遙鬧在了一起,兩個人嘻嘻哈哈地逗著鎮宅玩。

顧逍見了,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到了家,顧遙又跟張思毅說起了一款最近火爆的app遊戲,叫樂動時代,問他有沒有玩。

張思毅自從跟顧逍在一起後,就在對方影響下變得極其上進,白天忙著工作做專案,晚上下班也沒閑著,不是看書學習就是跟顧逍膩膩歪歪,哪來時間玩遊戲?

聽顧遙一描述,張思毅當即被誘惑了,趕緊上樓拿了ipad

他的ipad還是在英國買的,當時剛推出mini,張思毅見尺寸帶著方便,專門買回來玩遊戲,不過自從工作後,這ipad是徹底被閒置了。

下載完遊戲,在顧遙的指示下,張思毅先挑了一關簡單的玩。這遊戲就像是勁樂團勁舞團,跟著音樂節奏點擊不斷下降的圖示,和彈琴差不多。

張思毅本來就會拉小提琴,樂感自然比普通人強一些,第一局就玩了個ALL COMBO——全部連擊!等級A+,正確率99.9%

“這不是很簡單嘛!”張思毅評價道。

“你玩的才是一級的曲子,一級打A+有什麼了不起!”她搶了張思毅的ipad往下滑,指著她已經玩到的等級道,“我都能打五級的曲子了。”

他倆年齡相仿,更聊得來,顧逍剛給鎮宅擦完爪子,回來就見妹妹和張思毅頭湊著頭玩得不亦樂乎,不由心生羡慕。

顧逍有點想加入他們,又不屑跟小屁孩玩那種遊戲,只得作罷。

他去給野貓放了貓糧,之後又拿著吸塵器吸地,結果還被他妹吼了一句:“哥你聲音輕點,我們都聽不到音樂了!”

顧逍:“……”

他妹吼完他就繼續盯著張思毅手中的ipad,捧著臉一臉激動地叫道:“啊啊啊!竟然全部是A+!”

不到半個小時,張思毅已經突破五級了,他松了口氣,見顧遙看自己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服氣到最後的崇拜,嘚瑟道:“怎麼樣?”

顧遙星星眼望著張思毅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啊!我從第三關開始都是玩了好幾遍才能到打到A+的!”

張思毅被顧遙看得虛榮心爆棚,“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會拉小提琴吧。”

顧遙瞬間變成了張思毅的小迷妹:“真的嗎?天哪!當時韓版的《流星花園》熱播,我可是粉了裡面演花澤類的金賢重歐巴好幾年啊,自從那時候我就超級喜歡會拉小提琴的男生!”

張思毅有點不好意思:“咳,你想聽的話我可以拉給你聽啊。”

顧遙正一臉期待地打算說“好”,突然聽顧逍咬牙切齒道:“不行。”

張思毅:“……”

顧逍支著吸塵器站在不遠處,從頭到腳都在散發一個訊號——“我不高興”。

顧遙剛想反駁問為什麼不行,他哥就已經開啟了毒舌模式:“都快十點了,你倆還要不要睡覺了?大半夜的拉小提琴不怕吵到鄰居麼?”顧逍說著又看向張思毅,冷聲道,“還有你,幾歲了還玩這麼無聊的遊戲,一玩就沒有個節制。”

被顧逍這麼拆臺,張思毅有點忍不了了,倔道:“你幹嘛啊,今天是週六,玩一會兒遊戲又怎麼了。”

他這話也給顧遙壯了膽,跟著附和道:“就是啊,我平時在學校都是十二點才睡的,十點又不算太晚,再說這遊戲真的很好玩啊,你自己不喜歡玩遊戲,憑什麼就不讓我們玩。”

顧逍氣得臉色鐵青,這兩個小崽子要反了天了!可他能怎麼辦?他又不能承認自己是在吃醋……

顧逍提著吸塵器往牆角一放,什麼話都沒再說,直接上樓去了。

張思毅&顧遙:“……”

顧遙覺得哥哥的表現太奇怪了,她哥平時沒那麼愛管閒事兒的,今天好像特別斤斤計較,而且玩會兒遊戲又不是什麼大事,就算他要管,這反應也太大了吧!

“老哥吃火藥了麼?”顧遙納悶道。

張思毅低下頭,垂著眼睛賭氣道:“誰知道他,可能是被野貓撓了。”

顧遙:“噗……”

顧逍這樣,他們也沒什麼心情玩了,兩人抬起頭來面面相覷,雙雙歎了口氣道:“算了,上樓睡覺吧。”

輕手輕腳地上了樓,張思毅掃了眼地台,顧逍也不在那兒,估計已經回房間了。

張思毅先帶顧遙進自己的房間,因為他父母過來,其實房間已經理過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也不需要再多收拾。

顧遙看見床腳邊的小提琴,眼睛又是一亮:“哇,原來你真會拉小提琴。”

張思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難不成顧逍剛剛是因為小提琴的事吃醋了?……囧,好像有點這個可能。

他對顧逍說過只拉小提琴給喜歡的人聽,所以剛說拉給顧遙聽,顧逍可能不高興了。

但顧逍不知道,那句“只拉給喜歡的人聽”本來就是張思毅隨便忽悠他的。而且他要拉的物件又不是別人,是他妹妹誒,顧逍不至於連自己妹妹的醋都吃吧?

張思毅撇撇嘴,先回復顧遙道:“今天太晚了,以後有機會再拉給你聽吧。”

顧遙點點頭,一臉欣喜。

張思毅指了指顧逍臥室的方向:“那啥,我去看看你哥,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吧。”

顧遙無奈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張思毅轉身去顧逍的房間,也沒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

顧逍還沒睡,只見他正站在寫字臺前練毛筆字,桌上已經寫了好幾個字——冷,靜。

張思毅:“……”

顧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拿起邊上的一本畫冊蓋住自己已經寫好的部分,繼續提筆寫別的。

張思毅:“……”我都已經看見了!(=_=)

關上房門,張思毅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看著顧逍的背影等他說話,可是顧逍只管寫自己的字,也不理他。

足足過了五分鐘,張思毅急了,他突然站起來一把從背後抱住顧逍,顧逍手上一頓,筆尖在宣紙上重重一劃,落下突兀的一筆。

“你幹嘛呀,我不就頂個嘴,你就不理我了嗎?”張思毅收緊了自己的手臂,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拽。

顧逍輕輕哼了一聲:“你又不聽我的話,我幹嘛管你。”

張思毅氣道:“明明是你說話難聽,還一聲不吭走掉……不能好好說嗎?”

152 專屬

顧逍剛說了那一句話就已經被自己嚇到了……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酸”了?太不像他自己了。

在張思毅的強拖硬拽下,顧逍趕緊擱下筆, 以免筆頭上的墨水再沾到別的東西。

張思毅順勢轉過去從正面抱住他,一副顧逍不好好說話他就跟顧逍死磕到底的倔樣。

可是,顧逍一看到張思毅的臉,就忍不住想繼續嗆他:“你不是想玩遊戲嗎,怎麼不去玩了?”

張思毅瞪著他:“你這樣我們還怎麼玩啊!”

顧逍冷冷道:“那還是我打擾你們了。”

張思毅又氣又急,為什麼顧逍吃起醋來這麼討厭呢!

他不想跟顧逍繼續詭辯了, 乾脆直接瞪著對方,用眼神較量勝負!

最後當然還是顧逍先軟化了, 張思毅都主動抱著他了, 他還要怎麼樣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顧逍緩下語氣道:“你已經很久沒拉小提琴給我聽了。”

張思毅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是吃醋了!

他還來不及竊喜呢,就聽顧逍又道:“沒記錯的話, 你好像說過只拉小提琴給喜歡的人聽……原來你的‘喜歡’又是這麼隨便。”

輕描淡寫的兩句指控, 叫張思毅聽得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正想解釋, 顧逍又偏開頭,語氣裡透著些許失落道:“看來是我誤會了,還以為這只是我的專屬。”

張思毅徹底棄甲投降道:“我錯了我錯了,是我不對!”

他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會讓顧逍想這麼多,其它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是讓顧逍失望是他最害怕的。

媽呀,看來他得言出必行,以後真的只能拉琴給顧逍一個人聽了!QAQ“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嘛!”張思毅掰過顧逍的頭,捧著顧逍的臉,討好地吻他,眉毛挎著,訴說著自己的內疚與歉意,“對不起,以後只拉給你一個人聽,你別生氣了。”

顧逍不確信道:“以後只拉給我一個人聽?”

張思毅急急地舉起一隻手:“真的!我發誓!只是你的專屬!”

顧逍的眼眸裡總算有了笑意,抬手撫上對方的臉,輕輕地回吻回去。

他上癮似的品嘗著被戀人在乎的滋味,甜裡透著酸,酸裡釀著甜,一絲絲直透心臟,深入骨髓,帶起陣陣的悸動。

這就是戀愛,簡直讓人像傻子一樣自甘弱智地墜入其中,不可自拔。

兩人不知不覺地就滾到了床上,抱在一起黏膩了一會兒,顧逍問道:“你們剛剛到底玩什麼遊戲?”

張思毅趕緊把ipad拿了過來,放在床上展示給顧逍看:“真的挺好玩的,你試一局看看。”

說著就開了最簡單的那首曲子讓顧逍先練練手。第一首非常簡單,節拍符下降的速度也很慢,小學生都會,顧逍不至於不會。

不過顧逍對遊戲好像真的不是很感興趣,邊按邊道:“這不是和早年電腦剛普及時玩的打字遊戲差不多麼?”

張思毅:“不一樣啊,那個是看字母按鍵盤,這個是聽歌打節拍。”

一首曲子結束,顧逍一看自己的成績,才A,準確率不到95%,當即挑起了眉毛。

剛剛張思毅和顧遙在樓下,他雖然沒參與,但聽到顧遙驚歎張思毅每一局都是A+,目前最好的成績也的確是張思毅的。

張思毅還在邊上嘚瑟道:“哈哈,還是我厲害吧!”

顧逍不爽了,又點了另一首難度稍大的曲子,可是這一局打下來的成績更差了,等級才B,還漏了兩個沒按,他看了一眼最高紀錄,依舊是張思毅的。

顧逍奇怪道:“你是一次就玩了A+嗎?”

張思毅:“當然啦!三級的曲子多簡單啊,我玩到五級都是一路A+啊。”

顧逍:“……”

張思毅挑了一首他目前能玩的最高等級新曲目,親自演示給顧逍看。

顧逍只見他的手指靈活地在螢幕上快速點擊,每一下都準確地點在下落的音符上,一曲畢,成績再次達到A+,準確率99.3%

顧逍眼睛微睜,似乎有一點不可思議。

張思毅把ipad推給他,讓他試一試自己剛玩的這一首,因為難度和顧逍第一首玩的差很多,顧逍手忙腳亂,前面還行,後面根本跟不上節奏,幾乎漏了一半的節拍,急得張思毅在一邊催道:“快啊!跟著節奏來啊……哎呀又漏了!”

最後成績出來,連B級都不到……

顧逍沉默了,張思毅沉默了。

顧逍沉默是意外這遊戲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也有點鬱悶他跟張思毅之間的差距。

張思毅沉默,是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那麼簡單的節奏顧逍都會出錯,他都懷疑顧逍是故意的了!

可是,顧逍接下來又試了一次,態度認真,表情嚴肅,還叫張思毅閉嘴別逼逼……結果分數出來也沒比剛剛好多少。

看著顧逍一臉不解的樣子,張思毅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逍黑著臉問:“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以前玩過了?”

張思毅急道:“別亂說,我是第一次玩!”

顧逍納悶道:“那你玩得這麼好?你學的是小提琴又不是鋼琴。”

張思毅百口莫辯、幾乎抓狂,這叫他怎麼解釋?他是真的覺得很簡單啊……突然間,張思毅急中生智道:“我知道了!”

顧逍偏頭看他:“知道什麼?”

張思毅摸摸下巴:“這可能是某種天賦,就跟你為什麼學習成績這麼好是一樣的。你說,你初中高中的時候,看別人怎麼努力都考不過你,在你看來輕輕鬆松就能拿滿分的試卷,別人都做不出來……你會不會覺得他們好像智障?”

顧逍眯起眼睛:“所以你覺得我現在像個智障?”

張思毅嘴角抽搐:“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顧逍的眼神,張思毅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傢伙不會遊戲打不過自己就惱羞成怒吧?

“喂、喂!你幹什麼?……靠!我他媽是真覺得你為啥這麼簡單的遊戲都玩不……啊哈哈哈,別撓我癢癢哈哈哈哈……唔~嗯……”

……

顧遙洗完臉本來是想回房間睡覺的,結果聽見哥哥的房間裡傳來一陣熟悉的音樂聲。

她覺得有點奇怪,躡手躡腳地走到他們房門口偷聽了一下……咦,這不是樂動時代裡的遊戲音樂麼?

接著,她又聽見張思毅指點他哥的聲音:“快啊!跟著節奏來啊……”

顧遙撇撇嘴,越聽越生氣,剛剛是誰說這遊戲無聊的?還不讓他們玩!現在卻自己跟張思毅躲在房間裡玩,太過分了!

聽到張思毅解釋她哥為什麼玩不好的理由時,顧遙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接下來的聲音好像有點奇怪……老哥在撓張思毅癢癢?嗯?貌似又不太對……

啊!顧遙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退開一大步,再也不好意思往下偷聽了。

天啦嚕,她還是個寶寶呀,哥哥們太過分了!(>////<)

次日一早,張思毅吃了顧逍做的早飯,獨自出門去酒店接他爸爸媽媽。

顧遙難得過來一趟,也不著急走,在客廳裡逗鎮宅玩,玩著玩著,她聽見沙發方向傳來一陣提琴音……

“老哥你在聽什麼啊?”她好奇地湊過去,見她哥正在用手機看一個視頻,小提琴音樂就是從手機裡發出來的。

顧遙定睛一看,視頻裡的人不是張思毅麼?而且視頻錄製的地點就是這個客廳,只見張思毅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架著小提琴,專注地站在攝像頭前演奏著,流暢的樂曲聲隨著他帥氣的抽拉動作揚出來,和傳統的悠揚曲調不同,而是快節奏的搖滾風格。

“哇啊啊!太帥了!”顧遙眼冒桃心,看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可是才看到一半,顧逍突然把視頻按掉了。

“怎麼按掉了!還沒看完呢!”看到激動處突然戛然而止,顧遙心癢難耐,抓著她哥的肩膀直晃。

顧逍彎著眼睛,炫耀似的說:“怎麼樣,拉得很不錯吧?”

顧遙拼命點頭:“好聽!可是我還沒聽完呢!”

顧逍收起手機站了起來,絲毫不為所動:“你嫂子說只拉給我一個人聽的,以後別纏著他拉琴了,剛給你聽了那一小段都算是便宜你了。”

顧遙:“……”這他媽就是親哥啊!她一個媽生的親哥哥啊!有了老婆不疼妹妹,她果然是買菜送的!混蛋!(TT)

邊上的鎮宅用腦袋蹭了蹭她,輕輕地“嗷嗚”了一聲,仿佛在說:“妹子,你還有我呢。”

張思毅把張父張母接過來後,上午,顧逍又開車帶他們去海城最著名的幾個景點轉了轉,拍了點照片。中午在外面的餐館吃了頓飯,張父張母就要趕下午的車回寧城了。

這一趟來海城,張家父母也是收穫頗豐,吃飯賞景倒是其次,主要是他們看了張思毅的住處,白天出去逛時還路過了張思毅工作的公司,得知兒子現在跟著這麼好的一個上司,平時生活還有人照顧,夫妻倆非常放心,感覺像是把孩子託付給了良人,毫無遺憾地回去了。

送完張家父母,顧逍又開車把妹妹送回了學校,還給了她不少煎帶魚,讓她帶去分給室友們吃。

週末過去,次日到了公司,同事們的簽證都下來了。為了出行統一,公司還給設計組每個人發了印有無境logoT裇衫和旅遊帽,公司裡一派喜氣。

不過,統一著裝的要求讓不少女同事有點崩潰,因為那直筒T裇穿在身上非常不顯身材。

有人抗議道:“T裇衫好醜啊,能不能不穿?”

難得出一次國,大家自然想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回來當紀念,如果全程都只能穿公司T裇,那也太挫了!

153 隊服

作為帶隊人,而且又是團隊出行, 顧逍當然不樂意大家穿得五顏六色,但他又不好無視大家的抗議,最後只折中道:“第一天出發時和最後一天回來時必須穿,旅行帽也需要全程戴著,中間幾天大家就準備一點自己的衣服吧。”

男同事們倒是沒什麼所謂,本來夏天大家就是一堆T裇衫, 穿公司的和穿自己的都沒差別。

包括張思毅,他還覺得公司的T裇衫挺好看的, 發衣服那天晚上回到家, 他跟顧逍一起試穿了一下, 看上去還挺像情侶裝呢!

由於去年在攝影大賽中獲得了優勝獎,此次出行張思毅還充當了全員的官方攝影師, 任務並不比顧逍輕鬆。

在一個月的期待下, 無境設計部全員終於迎來了出國旅遊的一天。

620日早上九點, 建築設計部AB組包括景觀規劃設計組共二十八人齊聚海城國際機場。

張思毅和顧逍是一起搭地鐵過去的,兩人一出門,因為衣服帽子相同,一路上還有不少人側目。

公司裡幾個女同事早到一些,正圍在一起猜想顧逍今天出場的樣子,作為全隊帶隊人,大夥兒猜測他會不會舉一面小旗子,拿個小喇叭,像那些旅遊團導遊一樣。

正嘻嘻哈哈地說著,顧逍和張思毅一起出現了,看到他倆,女同事們直接掉了下巴。

只見顧逍臉上戴著一副蛤蟆鏡,身上穿著和她們一樣的紅色公司T裇衫,外頭披著件樣式有點像薄風衣的黑色絲質襯衫,下身黑色牛仔褲,腳上黑色運動鞋……什麼旅遊團導遊啊!!能把一件品質和地攤貨沒什麼差別的公司T裇衫穿得像是時尚大牌的,全公司估計就顧逍一個了!而且配上那副墨鏡,顧逍這帥氣的模樣幾乎閃瞎了眾人的雙眼!

幾個女同事已經捂著發燙的臉開始無聲尖叫了——有這麼一個帥氣的上司養眼,感覺平時再苦再累都值了啊!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顧逍和張思毅剛剛出現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走來,顧逍拖著行李箱的手往後擺著,好像是直接牽著張思毅的手過來的。

而且路上兩人相互對視,笑著說著什麼,雖然走到她們面前時已經拉開了稍許距離,但二人間彌漫出的甜膩氣氛卻絲毫未減,仿佛無形中有一道線把他倆緊緊地纏在一起。

張思毅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渾身還帶著一股青春洋溢的學生氣,看著比顧逍要顯小得多。

畢樂樂笑著調侃了他一句:“這都還沒出發呢,你倆的氣氛都比真情侶還好了!”

眾人哄笑,A組的人都知道顧逍和張思毅會在這趟旅行中扮演情侶,倒也沒說什麼,估計還覺得是自己先入為主的幻想呢。

只有張思毅和顧逍自己心裡清楚——他們就是真情侶啊!

之後又接二連三有人抵達,同事們這才把注意力從這兩人身上移開來。

早上九點四十的飛機,八點半所有人都到了,唯有陶斐,和上次跟張思毅去雲南出差一樣姍姍來遲。

他沒來前,大夥兒都急得恨不得打死他,他一到,大家看在他的美色的份上,還是決定算了,畢竟有這麼邪魅妖豔的同事在組裡,帶出去也是挺拉風的。(=_=)

既然說要玩情侶遊戲,大家也不是只說著玩玩,一出發就按照原先說好的男女配對,結對行動。

陶斐原本還沒注意,走著走著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個小尾巴,正是陸喬。

他眼角抽搐,當初只是隨便敷衍紀飛羽,根本沒興趣玩什麼情侶遊戲,還當陸喬也跟他一樣呢,沒想到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小白臉比他還自覺!

陶斐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紀飛羽,只見紀飛羽牽著杜芮軒的手,一臉猥瑣地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陶斐突然有點不爽,這可惡的雞翅膀,不就為了追個妹子嘛,竟然搞得全公司的人都陪他演戲!

“喂,”陶斐叫了陸喬一聲,道,“你過來點。”

陸喬:“……啊?”

陶斐把自己的行李箱推給他,道:“幫我拉一下。”

“哦……”陸喬乖乖地接過箱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陶斐挑了下眉毛,這麼聽話?好像也不錯嘛……就當助手使喚好了。

陸喬還以為陶斐要幹啥呢,結果就見陶斐空出手來玩手機,一路拍拍這個,拍拍那個……好吧,這傢伙一看就是個大少爺,真沒辦法!

陸喬這人和張思毅有個相同的特點,就是都有點強者崇拜心理。只要一個人比自己厲害,那麼他們都會在其他事情上心悅誠服地多付出一點。

但雖說如此,其實一開始,陸喬和張思毅一樣,也是很不喜歡陶斐的。

首先就是相貌,一個男的長那麼漂亮,還留著長髮,不男不女的,簡直像個人妖。

陸喬生來無權無勢無背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才走到這個位置,如今能和這麼多有能力的人同在一個公司工作,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資本。所以,他也最討厭非公平的競爭,但陶斐的出現卻恰恰給了他最討厭的感覺。

先是以顧逍師弟的身份高調登場,又旁若無人地跟他們老大展現出了非一般的交情,種種行徑都打破了他們A組原本和諧公平的氣氛,最開始的時候連他們組裡性格最好的張思毅對陶斐都沒好臉色。

但是沒想到之後的發展卻出乎了陸喬的意料,陶斐入職後沒多久就做出了一個超炫酷的商業高層,之後和張思毅聯手做了個高檔酒店項目,又是一舉拿下,現在連張思毅都跟他交情匪淺。

三個月過去了,陶斐非但融入了這個群體,還幾乎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歡。

在這個過程中,連陸喬都覺得這個人越看越順眼了,尤其是對方認真工作的時候,把長髮一紮,那種專注的、凝神的,超乎性別的美,好幾次都讓他看得出了神。

他也逐漸發現,雖然陶斐性格張揚,但他其實只是有一點許多“美人”共有的通病——高高在上,比較以自我為中心,不太在乎別人的感受。

但這些缺點在他的專業實力、外表以及真性情的襯托下,都不是不能忍受的,反而瑕不掩瑜。

現在,陸喬還慢慢覺得自己有點崇拜陶斐了……

因為對方身上有著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的閃光點,那種自信的、發自內心的光芒,就像張思毅的陽光、正能量一樣,是與生俱來的。

154 發現

不過,除了崇拜, 陸喬還有一點怕陶斐,畢竟對方可是全公司唯一一個敢跟他們老大拍桌摔門的人啊!

那件事後,陸喬就在心裡給陶斐貼了張“不好惹”的標籤,並且一直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得知陶斐挑選了他當這次出行的情侶遊戲配對人後,陸喬嚇了一跳,雖然這只是個遊戲, 大家都知道不當真,但是, 陶斐在女同事裡這麼受歡迎, 選誰不好, 為什麼要選自己?他跟陶斐也不像顧逍和張思毅那麼熟啊。

陸喬還曾懷疑,陶斐該不會是gay吧?

胡思亂想了兩天, 陸喬也在暗中悄悄觀察著陶斐, 結果發現, 他在陶斐面前就跟空氣似的,人家根本不把他當回事兒。

陸喬松了口氣,卻也有點失落,可能是心裡有種被人無視的鬱悶感。

他討厭高高在上的人。

直到今天,陶斐終於發覺了他的存在,還叫他幫忙拖行李箱。

陸喬毫無怨言地伸出了援手,儘管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他心裡卻有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雀躍,好像能幫到大美人反而是自己的榮幸。

反正至少,陶斐已經不拿他當空氣了。

上了飛機,陸喬非常興奮,一路探頭探腦。他和陶斐並排坐,但靠窗口的位置是陶斐的,陶斐見他那樣子,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坐裡面?”

陸喬:“可、可以嗎?”

陶斐主動站起來跟他換位子,陸喬兩眼冒光,在心裡感歎,大美人真不錯誒。

飛機起飛後,陸喬又是連番驚歎,還拿出手機不住拍照。

陶斐嗤笑了一聲:“你第一次坐飛機啊?咋跟個鄉下人似的。”

陸喬:“……”

作為一個鄉下人,陸喬的自尊心可是很強的,雖然陶斐說得並沒有錯,但他還是非常生氣,覺得陶斐看不起自己。

陶斐見他變了臉色,驚訝道:“不是吧,真的第一次坐飛機?”

陸喬怒氣衝衝地說:“對啊,我就是鄉下人,沒坐過飛機!”

……呿,你坐過飛機你了不起啊?

陶斐對陸喬的怒火有點莫名其妙:“你來公司多久了?出差沒坐過飛機嗎?”

還真沒有,不知道是陸喬運氣不好還是他目前實力仍然不夠,自從上班後他參與的大多數項目都不是主力擔當。不過陸喬在演講彙報方面能力不行,怯於表達,所以本身也不是很喜歡出差,而且他跟顧逍表明過,為此顧逍也很少安排他出長差。

陸喬皺起了眉頭:“一年半了,沒有。”

陶斐又問:“你老家哪兒的?”

陸喬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很不耐煩:“四川綿陽。”

陶斐抱胸道:“綿陽也不是什麼小地方啊,你算不上鄉下人,別妄自菲薄。”

陸喬幾乎吐出一口老血,尼瑪,虧他剛還覺得陶斐是個好人,這會兒他都想踹飛他了!

他深吸了口氣,解釋道:“我老家不是市區裡的,而是在平武縣,08年四川地震的時候家裡塌了,家裡一下子去了四個老人,那之後我們家才搬遷到市里去。”

陶斐沉默了一瞬:“哦……”

陸喬以為自己這麼一說陶斐就該閉嘴了,或者按照套路,正常人都會說一句“節哀”“抱歉”什麼的,然後話題就此結束。

沒想到陶斐又問:“海城距離綿陽這麼遠,你不坐飛機怎麼回家?”

陸喬:“……”(==)為什麼從來不知道陶斐這人這麼煩?他能換位置嗎!

陶斐偏頭看向他,眨了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仿佛在催他回答。

陸喬無語道:“坐火車啊!”

陶斐:“坐火車要多久?”

陸喬咆哮道:“三十多個小時啊!”

陶斐歪了下腦袋:“嘖,好久啊,為什麼不坐飛機呢?”

陸喬要崩潰了:“因為火車票便宜啊!!!”

陶斐點點頭,又“哦”了一聲,總算問夠了。

他拿出遮光的眼罩戴上道:“我睡一覺啊,到了叫我。”

陸喬:“&%#……”啊啊啊操!

之後,陸喬心情鬱悶地望著窗外,看著五千米高空中藍天白雲,第一次坐飛機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他用手指輕輕戳著玻璃窗,回想自己這二十多年的經歷,從農村到城市,從城市再到大城市,吃過苦,掉過淚,經歷過災難與家破人亡。

直到現在,他的生活好不容易好點兒了,他也能和同事們坐在一起喝咖啡了,可陶斐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仿佛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原形,打成了那個自卑的、土氣的“鄉下人”。

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呢?

有些人生來富貴,就像張思毅,擁有最好的資源與環境,一生順遂;有些人卻生來彷徨,一無所有還負重累累,一路摸爬滾打也不見得有出頭之日。

陸喬不羡慕嗎?他羡慕啊!非但羡慕,有時候他還很嫉妒。

只是他不是什麼惡人,不會因嫉妒生恨,也不會因為別人比自己好就去害人,但他心裡的不平衡是切切實實存在的,一旦被稍加刺激,負面情緒就會爆棚。

陸喬顧影自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收回思緒。

陶斐睡著了,飛機上窸窸窣窣的,大都是無境員工們的聊天聲,雖然大家已經壓低了聲音,但將近三十個人集中坐在一起,還是有點音量。

顧逍和張思毅就坐在陸喬他們後面,也在小聲說話,時而伴有笑聲。

陸喬奇怪了,張思毅的笑聲他聽過,但顧逍的笑聲……還是這麼溫柔悅耳的笑聲,他好像是第一次聽見。

陸喬悄悄透過椅子和飛機牆壁之間的縫隙往後瞄,只見顧逍正與張思毅一起看飛機上的一本旅遊雜誌,他們挨得很近,顧逍拿著書,張思毅斜著身子,好像要靠到他身上去。

顧逍垂著眼睛,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張思毅咧著嘴傻笑起來,顧逍偏頭看他,眉目含情,臉上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陸喬心臟猛地一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趕緊收回視線,扭過頭來。

總覺得他們之間有點奇怪,但他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可能是顧逍對張思毅的態度比較特別?

是啊,至少顧逍不會對自己這麼笑,那笑容,怎麼說呢,也太肉麻了。

可是,等心情平復後,陸喬又覺得自己剛才像是吃錯了藥,明明挺正常的一幕啊,他倆又沒做什麼逾越的舉動,為什麼剛剛給他的衝擊力這麼大呢?

155 大阪(1

不一會兒,空姐來分中餐, 陶斐睡得很死,陸喬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罩一角道:“沒胃口,你替我吃了吧。”

陸喬:“……”

公司給員工們訂的並非廉航,經濟艙的飛機餐也相當豐盛,有日式涼麵、壽司、炸雞, 還有一小罐優酪乳。

陸喬平時為了省錢寄給家裡,吃得很簡單, 每個月的組內聚餐幾乎是他唯一改善伙食的機會, 如今一個人能享用兩份飛機餐, 他像是意外中獎了似的,心情總算有點好轉。

吃飽後, 空姐收了餐盤, 並給每人發了一份入境卡和行李申報表, 飛機即將降落,整個航程還不到三個小時,看來兩個國家是真的相當近。

靠窗的眾人看著窗外,只見飛機盤旋在一坐浮島上空,慢慢往下,浮島上便是國際著名建築師倫佐•皮亞諾的作品——關西國際機場。

在出發前,顧逍已經把張思毅之前做的攻略改了精簡版列印出來,發給了每一個組員,上頭列了他們會到訪參觀的建築物,關西機場就排在第一位。

在座幾乎所有人讀書期間都在書本的經典案例中看到過這個作品,如今實物近在眼前,眾人都興奮不已,有些對建築比較狂熱的員工已經忍不住尖叫起來,搞得邊上的空姐和其他乘客都納悶不已,不知道這群人在激動個什麼勁兒。

張思毅如果是一個人來,反應也不會太大,可是現在被同事們一帶,他也莫名其妙激動起來,跟著“啊啊”大叫,像個神經病。

飛機順利降落,一群人走進機場,只看見迎面滿目的日文,覺得既陌生又新鮮。

建於1994年的,使用逾二十年,曾在書中被評價為“精准的儀器,數學與科技的結晶”的關西機場在如今看來已經沒有那麼閃耀,反而顯得有些陳舊;傳說中豪華的玻璃窗和鋼制結構在現階段各種技術層出不窮的建築襯托下也不再顯得獨特新穎,但這仍然阻擋不了職業人士的大師情結。

無境眾人紛紛表達著自己的感慨——

“倫佐•皮亞諾啊!我男神啊!”

“有生之年終於見到大師的作品了,以前都只是在書裡看的!”

“好棒!到日本了耶!”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說實話,一開始說要來日本,我內心是反對的。”

大家突然間聲音輕了下來,想起那段不堪的歷史,紛紛歎了口氣。

“我也是……不太喜歡日本。”

“可惡的小日本,當年欺負我們好慘……”

“媽的,老子還是南京人呢!”

“國恨家仇,不能忘啊!”

群嘲了一會兒,眼看情緒越來越不對,顧逍出聲道:“我們這一次是本著參觀學習建築物的目的來的,並非崇日之行,大家理性看待歷史和建築就行了,別有什麼思想包袱。”

童賀宜也附和著勸大家道:“我贊成顧工的說法,如果把建築當成純粹的藝術,那藝術是沒有國界之分的,如果不喜歡日本,別買日貨回國就行了,特別是馬桶蓋。”

大夥兒本來還沉浸在一股怨憤的情緒裡,對此行既期待又抵觸,矛盾不已,現在被兩個組長這麼一勸,尤其是童工剛剛說的後半句玩笑,眾人直接哄堂大笑,總算撥開愁雲見天日。

還有人道:“我們就來個‘小日本吐槽’之旅好了,看到好的地方默默放在心裡,誰都不要講,看到不好的通通拿出來嘲諷一下,嘿嘿。”

大夥兒哄笑:“可是如果那樣,那和國內部分謊報新聞自欺欺人的媒體有什麼區別?還是實事求是吧,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咯。”

“對對對,我們要做有氣度的中國人。”

“要做有氣度的建築師!”

顧逍笑著打斷大家:“行了行了,少胡思亂想,多看看建築就好,來,大家先合個照吧……張思毅呢?”

大夥兒左右看看,發現張思毅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顧逍皺著眉頭環顧了一圈,還好公司的紅色T裇衫顯眼,只見張思毅正蹲在不遠處拿著卷尺量玻璃尺寸。

眾人:“……”

顧逍好氣又好笑,讓大家站好隊,自己走過去叫他。

有同事感慨道:“四姨可真用功啊。”

朱鴻振抓著書包肩帶說:“以前都沒見他這麼努力!”

袁志成:“他手上那個卷尺是不是顧工送的?”

畢樂樂:“是啊,我記得紀飛羽還說過,那把卷尺顧逍用了很多年的。”

朱鴻振:“我聽四姨提起過一次,說這是顧逍送他的生日禮物。”

其實卷尺也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關鍵是“生日禮物”,大家聽了都很驚訝,想不到顧逍竟然會送下屬生日禮物,這可是只有張思毅一個人有的待遇啊!

大夥兒紛紛表達了一番羡慕嫉妒之情,這時候,杜芮軒突然又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最近四姨身上好像出現了顧工的影子嗎?”

杜芮軒所謂的“顧工的影子”當然不是指真的指代“影子”,而是說張思毅有某些地方和顧逍越來越像了。

眾人再度沉默了,是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並不出挑的張思毅變得越來越努力、上進,尤其是這幾個月,和陶斐一起在新項目中大放異彩,平時也不再咋咋呼呼,無論是對待工作還是跟同事相處都變得比剛入職時更成熟沉穩。

包括現在,在大家還沉浸在初到日本的喜悅中時,張思毅已經開始投入真正的“學習”中去了。

和他一對比,原本那些還在為“來日本幹什麼”而糾結的同事們頓時有點自愧不如。

顧逍拎著張思毅回來了,他給大家拍了合照,又跟顧逍走在前頭繼續討論:“去年畢業我跟負心漢不是去了法國嗎,咱們還去參觀了‘蓬皮杜中心’,也是倫佐•皮亞諾的設計,當初看了覺得那玩意兒真是醜爆了,一根根鋼筋暴露在外面算什麼嘛!難怪有建築批評家說它是‘鋼鐵怪物’和‘煉油廠’,可是這個建築的用途是藝術館啊,相當的格格不入,我還跟負心漢說倫佐•皮亞諾肯定是非主流的先驅哈哈哈。”

顧逍笑著指點他道:“我不是跟你講了,評價一個建築你不能光從外形入手,蓬皮杜中心是1969的設計,那是個什麼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整個歐洲都陷在迷茫與困頓當中,對世界和自我充滿了懷疑與否定,巴黎的建築風格都是千篇一律的中世紀巴羅克洛可哥,為什麼倫佐•皮亞諾和理查•羅傑斯的設計從四十多個國家將近七百個方案中脫穎而出?在我看來並不是他特立獨行標榜另類,而是他的設計代表了某些決策者——也就是甲方所期待看到的巴黎未來,代表了部分人想要擺脫過去的觀念,也代表了巴黎的包容性,這個建築的出現仿佛讓人民看到了城市的發展和未來的希望……所以,要說建築與政治、歷史徹底分開肯定是不合理的。”

張思毅若有所思,以前他學建築歷史都只學個囫圇吞棗,參觀建築也從未結合過歷史,想得不夠深,不夠遠,聽顧逍這一番點撥才有點開竅。

難怪陶斐他們本科時要看這麼多的書,就算看不懂也要看,其中包括各種歷史、思想、哲學等書籍,網上還有人開玩笑說最厲害的建築師不是瘋子就是看破紅塵的禪師。

雖然那時候還不知道看那些書有何用處,但隨著境界的不斷提升,當技術和能力趨於成熟,那麼,唯有思想深度才能決定一個建築師能否突破自我,突破普通人與大師的界限。

此時此刻,置身關西國際機場,瞻仰著二十年前的大師作品,張思毅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貧瘠與淺薄。

156 大阪(2

在機場購買了公交卡後,一群人先坐地鐵奔赴住處。

日本的地鐵和海城的比較相像, 不過出機場時大家就感覺到兩國的空氣味道有些不同,有人拼命吸著氣,想分辨出兩者的區別,這時又有人開玩笑道:“別吸得太用力啊,據說日本輻射很厲害的。”

眾人:“……”

四年前的日本海嘯導致福島第一核電站爆炸,並引發了核物質洩露, 有很長一段時間致使日本旅遊業蕭條,到現在還有傳聞說日本的核輻射指數超標, 大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聽那個同事一說, 大家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不過半晌又反應過來,媽的……輻射和呼吸有毛線關係啊, 呼不呼吸都會影響好不好!

大夥兒逮著造謠的同事一頓胖揍, 一路上全員嘻嘻哈哈, 好不熱鬧。

因為陸喬在飛機上和陶斐聊得不太愉快,現在下意識地和他保持了些距離,落單的陶斐只能跑到張思毅和顧逍之間當電燈泡。

張思毅斜眼看他:“你怎麼不跟陸喬一起走了啊。”

陶斐掏掏耳朵:“你不是說那傢伙很好相處麼?我咋感覺他脾氣很躁,比我還躁,都不知道跟他說啥,沒共同話題,尷尬。”

張思毅也很納悶,他跟陸喬認識那麼久兩人還沒什麼矛盾呢。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陸喬之前在C市跟計程車司機吵架的事,也清楚對方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溫和好脾氣。

“他不喜歡別人欺負他騙他,你是不是說了什麼得罪他的話了?”張思毅問他。

陶斐翻了個白眼:“啥哦,我就問了他是不是第一次坐飛機,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我欠了他五百萬一樣,這也算欺負嗎?”

張思毅嘴角抽了抽:“他家境不太好,會不會是問得太直白了傷他自尊心了?”

“他家境不好又不是我害的,”陶斐無語道,“哎,算了,隨他去吧。”

張思毅:“……”

下地鐵時比較擁擠,陸喬在和其他同事打鬧中被人推了一下,一下子撲在顧逍的背上。

“哈哈哈,老大對不起對不起……”

顧逍扭頭說了句“沒事”,面無表情地讓開了點。

同事們緊挨著走出地鐵,到了酒店,同事們按照之前的組合自去房間放行李,顧逍通知大家十五分鐘後在樓下集合。

陸喬主動找了張思毅,和其他同事聊了一路,他看起來心情挺不錯。

“四姨你還去過法國啊?”陸喬想起剛剛在機場張思毅和顧逍聊起蓬皮杜中心,好奇問道。

張思毅笑說:“嗯,畢業的時候和同學去歐洲傻乎乎地玩了一個月,當時還差點找不到工作。”

陸喬羡慕道:“在歐洲玩一個月要多少錢?”

張思毅:“花了七八萬吧,北歐消費會高一點,西歐還行,和英國差不多。”

陸喬倒吸了一口氣,七八萬,差不多他一年的年薪啊!

“是你爸媽給你的錢嗎?”陸喬問。

張思毅:“是我平時生活費剩下來的……好吧,其實也算是爸媽給的吧,哈哈,那時候不知道賺錢不容易,現在自立了才發覺苦逼。”

陸喬越聽越羡慕:“那你出國這幾年一共花了多少錢?”

張思毅:“小一百萬吧。”

“出一趟國要花這麼多錢啊?”陸喬開玩笑道,“你爸不會是貪官吧?”

張思毅一怔,一瞬間臉都有些黑了,這玩笑可不是亂開的。

他爸爸就算是當官,那也只是個領工資的,張家不算大富大貴,不過是幾十年下來有些積蓄罷了,還有他爺爺留下來的一些薄產,分到他爸手裡也不知道如何經營,索性投資張思毅的教育,如此而已。

但張思毅知道,國內這情形放哪兒老百姓可能都會覺得“無官不貪”的。

他板著臉冷靜地解釋:“不是,我媽原來有一套單位分的房子,那時候房市挺好,他們是把老房子賣了供我上學的。”

陸喬訕笑了一下:“哦。”

張思毅怕氣氛尷尬,轉移話題道:“大阪的氣溫好像比海城熱,我們估計是吃了晚飯才回來,還是多帶件衣服吧,以防晚上凍著。”

陸喬趕緊順著臺階下了:“嗯嗯。”

開了行李箱,張思毅箱子裡揚出一陣洗滌劑的香味。

陸喬又是一愣,總覺得在哪裡聞過這種味道。他的嗅覺很靈敏,對氣味比較敏感,仔細一想,很快想起來是剛剛出地鐵時撞在顧逍背上時聞到的。

為了確認,趁張思毅去上廁所時陸喬還拿起他垂在床邊的襯衫聞了聞,還真是……那並不是純粹的洗滌劑的味道,其中還混雜著一種獨特的木質香水味。

陸喬不由想起自己在飛機上看到的那一幕,心道,難不成是顧逍和張思毅坐飛機挨得比較近,所以身上也沾了張思毅的味道?

不對啊,他覺得顧逍衣服上的香氣比這一件衣服更重呢,那可不是挨著就能染上的。

或許他們剛好用相同的洗滌劑和香水吧,陸喬想……哎,這群大老爺們,還用香水,嘖嘖。

張思毅出來後,把襯衫往腰上一系,兩人就下樓去了。

顧逍已在樓下等他們,墨鏡直接架在腦袋上,本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在張思毅出現的瞬間,嘴角綻出一個笑容來,張思毅也笑著迎向對方。

陸喬感覺自己像是中了毒一樣,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觀察他倆了……

已近下午三點,第一站大家先去了著名的梅田藍天大廈。

這棟大樓建於1993年,是大阪該區域最高的建築,也是觀賞俯瞰整個城市的最佳地點,據說還是情侶虐狗的聖地。

由於大夥兒主要是奔著大阪夜景去的,所以在去梅田藍天大廈之前先在附近繞了會兒,一不小心闖進了梅田藍天大廈下的瀧見小路飲食街。

一些食量較大的男同事吃了飛機餐根本沒吃飽,此刻聞到撲鼻的食物香氣,還有誘人的招牌樣食,都垂涎三尺。

尤其是陶斐,飛機上就沒吃到什麼東西,餓到現在已經撐不住了,兩眼冒著綠光道:“師兄,快餓死啦,帶我們吃點東西吧!”

顧逍在飛機上就聽見陶斐說的話,忍不住吐槽他道:“誰讓你自己作死不吃飛機餐。”

陶斐摸著胃:“飛機餐有什麼好吃的,留著到這裡吃美食嘛。”

由於飲食方面也是公司報銷,小組裡只要顧逍點頭,大家想吃啥就能吃啥,於是一群人聽了陶斐的話,紛紛圍住顧逍一起賣萌:“老大~~~”

顧逍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吃晚飯的點,卻也無可奈何:“你們自己挑吧,這不是晚餐,少吃點。”

眾人歡呼:“耶!”

許多女同事一眼相中美食街裡的章魚小丸子,八個一份,丸子比國內小攤上賣的大一倍,一個個看上去金黃渾圓,汁多肥美,還有不少人排隊購買。關鍵是一份丸子量多,剛好兩人分著吃,非常符合他們角色扮演遊戲的畫風。

於是,二十分鐘後,A組同事每兩人就分到了一盒章魚小丸子。

扮演正常情侶的男女同事看上去都還挺好,男同事托著盒子,女同事拿著小叉子,兩人你一個我一個,吃的時候眉來眼去,別提有多“甜蜜”了。

不少遊人路人經過這群統一著裝的設計師,還真以為是哪裡來的組團情侶,紛紛側目,投去羡慕的眼神。

雖然知道是假扮,是自欺欺人,但這種行為也在無形間增加了同事們的幸福感——這正是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啊哈哈!

但這群人中,偏偏有兩對“男情侶”……這情況就比較尷尬了。

157 大阪(3

幾乎每個路人視線掃過這一片的時候都會在顧逍、張思毅以及陶斐、陸喬身上頓住,露出驚訝的表情。

尤其是顧逍和張思毅的組合, 兩人絲毫沒有身為“假情侶”的自覺。和其他扮演情侶的男女同事一樣,顧逍托著盒子,用叉子叉了一個丸子直接遞到張思毅嘴邊,張思毅那會兒正看手機,伸著腦袋就把丸子叼過來了,吃到嘴裡又哼哼著:“燙燙燙!”

顧逍把叉子遞給他, 望著他關切道:“慢點吃。”

光這一個小小的互動,就秒殺了那一群看似“正常”的異性情侶!

之後還有很多, 譬如顧逍給張思毅遞紙巾時順手替他擦嘴角啦, 張思毅對著手機裡的路線圖問顧逍問題啦, 兩人之間的“你儂我儂”簡直比真情侶還真!

連組裡的同事都被激得春心萌動,徐佳和畢樂樂都忍不住躲在邊上小聲八卦起來——

徐佳:“天哪, 四姨和顧逍好有愛啊!”

畢樂樂:“你說老大是不是真的和四姨在玩情侶遊戲啊?”

徐佳:“我也不知道啊, 我還以為老大是敷衍我們隨便挑的四姨呢。”

畢樂樂:“我開始也這麼想, 但現在不了,我感覺他倆是真的在玩……”

徐佳:“不會吧,這麼一本正經……嗷嗚,激萌啊!”

兩個女人笑得一臉激動又猥瑣。

另外一對的親密度就沒這麼好了,此刻,陶斐正跟陸喬吵得火熱。

陸喬:“靠,我才吃了一個你就吃三個了!”

陶斐:“給你一個就不錯了,剛剛你吃了我的飛機餐,這一盒按道理都該是我的。”

陸喬:“那是你自願的好不好!”

“那你剛剛有本事別吃啊!”陶斐被陸喬吵得煩死,直接端著盒子跑了。

陸喬氣得揮著叉子追上去:“喂!你給我站住!”

陶斐一口氣吃了五個,才把最後兩個“施捨”給追上來的陸喬:“喏,給你給你,煩死了。”

陸喬:“……”(==)

雖然這一對看著一點都不曖昧,但在其他“情侶”的襯托下,他倆吵來吵去好似歡喜冤家,給整個群體增添了一種活力,也成了他人圍觀的重點。

吃完小丸子,張思毅才發現同事們都帶著曖昧的眼神瞅著他和顧逍。

……呃,是他們表現得太露骨了嗎?被看出來了?

張思毅心跳加速,又瞥向顧逍,卻見顧逍面不改色,淡定無比。

他稍稍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勸自己別心虛。就像陶斐說的,越在意越容易露出破綻。既然要真戲假做,那就坦蕩一點,能在這麼多同事面前秀恩愛的機會估計也僅此一次了。

處理掉吃空的食盒,一組人繼續上路。

梅田藍天大廈負一層還有個下沉的露天自然庭院,庭院比較普通,種了楓樹,綴有小丘與水池,但因地處一片現代摩天大樓之間,從底下仰望群樓,與剛性極強的梅田藍天大廈形成了鮮明反差,仿佛是出現在沙漠裡的小小貝殼,變得格外亮眼。

眾人三三兩兩地拍了些照片,臨近六點,天際已有暮色。

時值端午,來自中國的遊客還是相當的多,大家趕緊上樓排隊買票,從大廈倒數第五層直接搭乘手扶電梯去頂層的環形觀光平臺。

觀光平臺是架在兩幢大樓之間的銜接部分,那手扶電梯直接從其中一幢大樓中橫出,裸露在空氣中,如同大廈的兩隻手臂,將遊人送往觀光平臺。

置身扶梯當中,周身一片幽冷藍光,讓人仿佛有過時空隧道的錯覺。

一個小時後,眾人終於抵達了露天的頂層。

夕陽西下,夏日黃昏的大阪籠罩在一片綢緞一般的胭脂色中,大夥兒都驚得忘了說話,紛紛湧向護欄,尋找合適的觀景點。

在這裡能俯視整個大阪平原、大阪灣的明石海峽大橋,隨著夜幕降臨,城市的霓虹逐漸亮起,光彩奪目。

平臺步道上滿地都是泛著螢光的小顆粒,不知道鑲嵌了什麼材料,讓人感覺像是身在空中,踏在銀河,宛若身臨童話仙境,浪漫得簡直想落淚。

四周圍全是一對對的情侶,牽著手的,勾著肩膀的……難怪說是這兒是虐狗聖地。

還好無境的員工有先見之明,搞了個情侶遊戲,這會兒也成雙成對,裝得很像那麼回事兒,在一堆高傷害群體中苟延殘喘地“存活”下來。

不過別人那是真的,他們自己知道是假的,細細一想,也未免有點心酸。

譬如和畢樂樂配對的袁志誠,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由感慨道:“哎,以後真有了女朋友,一定帶她再來一次。”

畢樂樂托著下巴:“我也是……這麼多年,把一切都獻給了學習和工作,都沒有好好談一次戀愛,感覺人生真不完整啊。”

……

當然,除了這種一清二白的,也有居心叵測的,譬如紀飛羽和杜芮軒……

杜芮軒捧著臉道:“好美啊,哎,如果真的是和男朋友來的就好了!”

紀飛羽:“嘿嘿,你可以暫時把我當成你真正的男朋友啊。”

杜芮軒:“……”

……

還有這樣的——

陶斐:“為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情侶?我感覺全世界就老子一隻單身狗了!”

陸喬:“你不是一個人。”

為了補償陸喬,陶斐獻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包巧克力豆,現在他們已經重歸於好了。

陸喬問:“你談過戀愛嗎?”

陶斐:“談過啊,談了好幾個呢,不過沒什麼意思,還是一個人好,而且找女朋友一點都不難,我就是懶得找。”

陸喬:“……”(==)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為了躲開公司同事,顧逍和張思毅特地繞到了另外一側,手臂挨著手臂緊緊地靠在一起。

剛剛急著觀賞美景,忘了一切,此刻被冷風一吹,張思毅縮了縮脖子,趕緊把襯衫解下來穿上。

顧逍偏頭看了他一眼,低聲問:“冷嗎?要不要我抱著你?”

張思毅滿臉發燙:“這裡怎麼行啊,這麼多人!”

顧逍:“呵呵……”

張思毅:“你笑什麼啊?”

顧逍:“覺得很開心,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張思毅:“……”

張思毅小聲道:“我也一樣。”

顧逍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地攬住了張思毅的腰:“以後我們會一起去更多地方的。”

張思毅被他大膽的舉動嚇得有點僵硬:“你、你……被別人看到了怎麼辦……”

顧逍笑了笑:“就一會兒,五秒。”

兩人在心裡默默地數了五秒,顧逍就鬆開了手。

158 心鎖

被鬆開的瞬間,張思毅又有些悵然若失。

可大庭廣眾之下, 他們不可能不顧理智地相擁在一起。

他相信顧逍也跟他有一樣的失落,於是方才這五秒就更顯得彌足珍貴起來,在心田發酵出絲絲甜意。

兩人看了會兒夜景,又轉了小半圈,發現這裡居然還有賣“同心鎖”!

看來這個“天空之城”:是搞足了噱頭地要賺情侶們的錢,能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刻在鎖上掛在千米高的空中, 這樣的機會身處熱戀期的情人們怎會錯過?

顧逍問張思毅:“我們也去買一個?”

張思毅:“……”

不是吧,顧逍還相信這種東西?雖然張思毅也有點心動, 但是他沒那個膽子啊, 萬一被同事發現……簡直是羞恥play

張思毅隨便找了個藉口道:“算了吧, 要一千日元一個誒,好貴。”

沒想到顧逍聽了, 反而直接推著他往那個方向走。如果只是因為“貴”, 那麼對顧逍來說根本算不上是理由。

“喂……”張思毅紅著臉, 瞄著四周,就像做賊一樣跟著顧逍快速買了個鎖。

售賣同心鎖的是個看上去很溫和的日本阿姨,看著他倆直笑,把鎖遞給他們的時候還說了句什麼,可惜兩人都聽不懂日文,不知什麼意思,大概是祝福吧。

工作人員讓他們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顧逍執筆,直接在上面寫下了兩人的首字母縮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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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6.20

之後,兩人走到護欄邊,一起把鎖扣在了上頭,只聽“哢噠”一聲,他們的心好像真的隨著這個舉動永遠地鎖在了一起。

轉身時,顧逍和張思毅驀地愣住了,只見陶斐和陸喬站在不遠處,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的方向。

顧逍身形一頓,但只過了兩秒就坦然地迎向他們。

張思毅卻沒那麼好的演技,他心裡已經急得像是在打鼓了。被陶斐看見沒什麼,但是陸喬呢?他會不會想歪?

陶斐勾著嘴角,一臉戲謔道:“喲呵,你倆可真夠浪漫的,還買同心鎖啊?”

陸喬本來還在奇怪那是什麼,聽了陶斐說的,臉色變得很古怪……他頭一次開始懷疑,顧逍和張思毅到底是不是真的情侶,如果不是真的,只是玩個配對遊戲,有必要這樣嗎?

可是顧逍的表現又是那麼鎮定,還淡然地問了他們一句:“你倆要不要也去買一個?”

陶斐罵了一句:“滾。”

要是陸喬能搶先一步,他也會說“滾”,這才是正常的表現吧?

可是陶斐也就開了那麼句玩笑,之後四個人就轉開了話題,獨留陸喬一個人滿腹疑惑——難道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奇怪顧逍和張思毅為什麼要去買同心鎖嗎?

奇怪的當然不只是他一個,待張思毅和陸喬去上廁所時,陶斐就扯著顧逍惡狠狠道:“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顧逍垂下眼睛,自己也覺得有點過了,方才實在忍不住,大腦像是被感情徹底支配了,不過他並不後悔和張思毅買了那個鎖。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雖然這麼說,但顧逍臉上卻絲毫沒有反省的表情,反而洋溢著淡淡的、幸福的微笑,那是戀愛中的人才會有的神采。

陶斐瞪了他一眼:“收斂點吧,你倆的戀愛酸臭味實在是太重了!”

顧逍:“……”

在天空之城呆了一個半小時,全組人才依依不捨地下樓。

之後,顧逍又帶大家去吃了大阪燒和拉麵,一天的行程就此結束。

早上為了趕飛機,大家都起得很早,奔走了一整天,回酒店後一個個累得筋疲力盡,包括陸喬這種除了工作就是回家睡覺的死宅。

陸喬本來就有點避世心理,有了個安穩的環境後就懶得再往外踏出一步,總覺得只有兜裡有了足夠的錢才有資格去享受外界的美好。

這一天下來,他起初的新鮮感也沒了,只剩下了滿心的疲憊和茫然。

張思毅洗完澡回來,看見他癱在床上還沒睡,便問了一句:“你不去洗澡嗎?”

陸喬刷著手機,懶洋洋地說:“一會兒吧。”

張思毅一邊擦頭髮一邊打開速寫本總結今天的所見所聞和心情。

兩三個月下來,他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每天不寫兩句畫兩筆,反而覺得這一天像是缺了點什麼。

對比第一頁和最新一頁的圖,張思毅的手繪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好了很多,連顧逍前幾天看了都表揚他說有點專業的樣子了,這更讓張思毅有了成就感,有了繼續堅持的信心。

張思毅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和一些重要心得都記錄下來,包括關西機場量到的細節尺寸,日本地鐵的列車寬度和座椅風格以及梅田藍天大廈的設計風格與主要特色……

陸喬百無聊賴地和同事們在微信裡聊著,突然問道:“四姨,你最近怎麼不在群裡說話了啊?”

“啊?”張思毅合上記事本扭回頭來。

陸喬道:“就你拉我們進去的那個討論群組啊,大夥兒都聊著呢。”

張思毅笑道:“我都給忘了,最近太忙了。”

其實並不是他忙,而是張思毅在潛移默化中受了顧逍的影響,戒掉了這些習慣。他以前不知道“無形中的聊天”會浪費自己這麼多時間,現在把這些時間都拿去做別的事,譬如看書、寫日記,張思毅反而覺得生活比原先充實了很多,所以慢慢地也提不起勁兒再去刷手機了。

正說著,張思毅的手機響了,是顧逍發了一條微信給他:“過來一下。”

張思毅:“幹嘛啊?都十一點半了,你們還沒睡啊?”

顧逍:“來。”

張思毅無語,把速寫本往枕頭下一塞,跟陸喬打了聲招呼:“我去一下顧工他們房間,一會兒就回來。”

陸喬:“哦。”

張思毅走後,陸喬下意識地瞥向對方床上的枕頭,他剛剛留意到張思毅藏速寫本的動作了。

……為什麼藏起來,不是速寫本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親密的聊天、衣服上相同的氣味、同心鎖……陸喬的腦海裡亂糟糟地浮現著這些疑點和片段,雖然知道不應該,但他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好奇,爬起來抽出張思毅的速寫本。

看到第一頁,陸喬微微一愣,“和TA一樣優秀”……不過他沒有太在意,因為往後翻好像都是張思毅畫的建築圖,他猜大概是張思毅崇拜的某個建築大師。

而且張思毅的手繪也不太好,或許他是覺得拿不出手所以才藏起來。

陸喬興致寡然,正想合上本子,突然翻到一張畫風截然不同的圖,那是一個小木屋的透視,畫得非常專業,旁邊還有不少注釋。

陸喬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顧逍的字。奇怪,顧逍怎麼會在張思毅速寫本上畫畫?

陸喬一臉納悶地往下翻,翻著翻著,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張思毅的進步太快了,前面還畫得亂七八糟如小兒塗鴉,後面畫得越來越好。

而且除了草圖,張思毅摘記了不少和建築相關的內容。

翻著這個本子,陸喬仿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看到了一個人的成長與進步,如果說他剛開始還有點不屑,那麼現在腦門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雖然他們是同事,但也是競爭者,看到一個比自己晚入職的同齡人飛速進步趕超自己,陸喬的壓力是巨大的。

直到他翻到最後一頁——一把同心鎖速寫躍入眼簾。

陸喬的心臟重重一跳,只見速寫的右下角還有一行漂亮的英文字:“Lock our love forever.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手忙腳亂地合上本子塞回枕頭下,躺回自己的床上。

張思毅敲開了顧逍和陶斐的房門,問道:“什麼事啊?”

只見陶斐正趴在床上全神貫注地點著ipad,還伴隨著一陣音樂聲,好像是在玩遊戲。

張思毅聽出來了:“你們在玩樂動時代?”

剛好陶斐打到一局結束,遺憾地叫道:“啊啊,漏了五個!”

見張思毅來了,他偏頭看過來,笑道:“聽師兄說你玩這個很厲害?”

顧逍獻寶似的把張思毅推過去:“快,打一局讓他看看。”

張思毅:“……”我去!顧逍就為了這事兒大半夜把他叫過來?(==)

張思毅接過陶斐遞過來的ipad一看,呃,這不是顧逍的ipad嗎?顧逍竟然還在自己的ipad裡也裝了這個遊戲?

見顧逍一臉嚴肅又期待地望著自己,張思毅深吸了口氣,緊張地點開一首沒玩過的曲子……呼,他可不能給顧逍丟面子啊!

159 教堂

連打了數局,陶斐的嘴巴都張成了O, 他瞪著螢幕上的分數,一臉不可思議:“你他媽是開掛了吧?這麼快的曲子你怎麼能做到正確率99.9%!?”

張思毅“嘿嘿”一笑,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可連著經歷了顧遙、顧逍和陶斐都用這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厲害了。

顧逍仰著下巴,拿鼻孔對著陶斐, 明明玩得好的是張思毅,他看起來卻比張思毅還驕傲。

陶斐白了顧逍一眼——你橫個屁啊, 就算你老婆厲害, 你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來來來, 再來一局,我就不信邪了!”陶斐摩拳擦掌, 提袖再上, 新一局分數比剛剛好了一點, 但跟張思毅比還是差得遠了。

接著輪到顧逍打,那過程……張思毅捂住眼睛,淚流滿面,簡直不忍直視。

陶斐在邊上“哈哈”大笑,對顧逍道:“你反應也太遲鈍了吧,這麼簡單的節奏都會漏掉?”

顧逍自己打完也覺得鬱悶,把ipad遞給張思毅,好像是示意他替自己報仇。

張思毅心神領會,又玩了一次——A+,正確率100%……玩到現在他已經覺得沒什麼挑戰了。

陶斐捧著ipad連聲驚歎:“太牛了!神技啊!”

顧逍也向張思毅投去了愛意濃濃的眼神……

張思毅卻覺得很囧,因為他不覺得這個遊戲打得好有什麼值得驕傲,就像他手工做得好一樣,除了在這種時候讓男朋友開心一下,給他長點面子,好像並沒有什麼卵用。

比起這個,他倒是更希望擁有顧逍的學習能力、記憶力、吸金能力……這些才是生存所需要的必備技能好吧!

陶斐既是T大建築系畢業的,當年肯定也是個超級大學霸。可接下來,張思毅卻目睹了他跟顧逍像是智障一樣你一局我一局的幹起了樂動時代,兩人還為那點可憐的積分你損我我損你。

玩到興頭處,他們想讓張思毅評價一下誰厲害,結果一扭頭,就看見張思毅一臉憐憫地望著他倆。

陶斐:“……”

顧逍:“……”

陶斐眯起眼睛:“你的小男朋友好像有點看不起我們。”

顧逍也眯起了眼睛:“深以為然。”

張思毅嚇得連連擺手:“我沒啊!我沒有啊!”

顧逍坐過來,抬手攬住張思毅的腰,當著陶斐的面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張思毅:“……”

陶斐“靠”了一聲,一臉無語地捧著ipad翻過身去:“給你們十分鐘!速戰速決!”

顧逍笑瞥了陶斐一眼,總算能名正言順地摟著張思毅吻上去,紓解壓抑了一整天的思念。

張思毅本來是很想吐槽顧逍的——陶斐都還在呢,你就這麼忍不住麼?

可當顧逍的嘴唇碰觸到他的嘴唇,當對方的舌頭溫柔地探進來尋找他的柔軟,張思毅就淪陷了,他不由自主地反手抱上去,回應起對方的挑逗……身體遠比思想更加誠實。

而且潛意識知道有第三人在場,反而讓兩人更加敏感,光是親吻,舌尖輕輕的碰觸,或是發出一點點輕微的響聲都會讓人渾身酥麻戰慄。

陶斐眼睜睜地看著十分鐘過去,身後二人卻沒有絲毫收斂,還忘情地發出了更加急促的呼吸聲……媽的,他是不是該識相點帶著枕頭直接去陸喬房間啊?

“好了……夠了……”背後總算傳來了張思毅略帶理智的制止聲,然而下一秒,就是一個尾音上挑的“唔”……被直接悶在了喉嚨裡,看來顧逍又堵上了他的嘴唇。

陶斐的心裡簡直是日了狗了!

又過了幾分鐘,那兩人才分開,顧逍把張思毅送到了房門口,陶斐聽見他倆濃情蜜意地在門口說晚安,又膩了許久,張思毅才離去。

陶斐看著ipad裡自己比顧逍高的分數,莫名覺得自己是真的輸了。

張思毅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好得像是吃了一斤的蜜糖。

屋裡只亮了一盞床頭燈,陸喬安靜地縮在被子裡,看樣子是已經睡了,張思毅沒吵他,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落了燈,也睡下了。

第二天又是行程滿滿的一天,A組全員一大早先去了光之教堂。

光之教堂是著名建築師安藤忠雄的成名作之一,位於茨木市北春日丘一片住宅區中,本名叫做茨木春日丘教會教堂。由於該參觀點限制人流,而且需要提前預約,所以接下來的兩日大阪之行都是分組行動。

組裡不少設計師都是安藤忠雄的粉絲,對這個載入歷史書的經典案例嚮往不已,如今能看到實物,大家都很激動,一到地方後就舉著手機不停拍攝各處細節。

當日還有幾位慕名而來的中國遊人,他們既不是基督教徒,對建築本身也不太執著,純粹是聽別人說好才隨便過來轉轉。

見這群年輕人如此狂熱,他們不由心生好奇,跟正在拍照的張思毅搭了幾句話。得知他們都是建築設計師後,他們又讓張思毅解釋解釋這建築到底好在哪裡。

張思毅頓時有點蒙逼,這教堂他還是四年前聽老師說過一次,具體好在哪裡早忘了,反正是大師的作品,就是很好。

不過看這些人都是外行,他急中生智胡謅道:“這個教堂的內部空間很棒,設計師用了很簡單的長方形幾何形體,在牆面上切出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再利用了外界的自然光線和人們在黑暗中對光線的感知打造出了一個神聖又神秘的空間。”

他指著教堂內部漸次向下的臺階又道:“還有這種擺座的形式和傳統的教堂也不同,當牧師站著時,和坐著的信徒同等高度,反映了設計師想表達‘人人平等’的觀念。”

那些人聽了若有所思,感慨了幾句,向張思毅道了謝。

目送他們離開後,張思毅剛舒出一口氣,就聽見顧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講得很不錯麼。”

“啊?真的嗎?”張思毅尷尬地回頭看向顧逍,“我都忘了,只是隨便說的。”

“應變能力很好,”顧逍走過來,在張思毅剛剛解釋給遊人聽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幾點自己的看法,包括建築的用材和一些形式意義,才道,“你不需要去記住些什麼,從書上背來的東西都是別人總結的,相反,你剛剛隨便說的那幾點才是你自己切身感受到的,是真實的,說明你能自己體會到大師作品的優點所在,也說明了你已經擁有了一個專業建築師的審美與判斷。”

160 恐慌

張思毅摸摸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道:“其實, 我剛剛說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又有點回憶起了老師當初說的內容,譬如座位階梯狀向下這一點,我原本以為我忘了的……也許是那些東西留在了我的潛意識裡,並不是我自己的想法。”

顧逍笑了笑,陪他繞著教堂週邊慢慢地走,一邊又說:“這很正常, 我們的所有觀念都不是憑空而來的,是前人告訴了我們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 什麼是美, 什麼又是醜……就像牛頓所謂的‘我們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從古希臘數學家歐多克索斯對黃金分割的探究到現在被建築設計師廣泛使用的0.618, 這其中經歷了多少漫長的時間?但是我們不是機器, 不會只刻板地記住別人怎麼說, 正因為我們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會結合他人的評價和自己的判斷,提煉出屬於自己的思想。如果你告訴我,你剛剛只是把書上看來的評價或別人告訴你的東西,再照本宣科地說給別人聽,那我還不會誇你,可你不是,所以這很好。你想的與你的老師說的相同,也恰恰說明了光之教堂的價值所在。”

張思毅被顧逍誇得一陣飄飄然,他記得剛認識顧逍的時候,顧逍只會損他批評他毒舌他,再看現在,顧逍誇獎他表揚他好像都不用打草稿……到底是自己真的變好了,還是因為顧逍被愛情沖昏了頭?

張思毅在心裡竊笑了一下,反正不管如何,這些好話他都照單全收。

這日天氣很好,微涼的夏風吹在身上,讓人心情舒暢又寧靜。

所有參觀者都輕言細語的,不知道是不是怕打擾神的腳步。

張思毅和顧逍最後又繞回教堂內部,坐在後排,望著眼前的光十字,感受著時間緩慢地流淌。

顧逍沉默了一會兒,又悠悠道:“我剛工作第一年,院裡接了個西安的項目,組裡幾個設計師一起去西安考察現場,順便去臨潼看了兵馬俑遺址。”

張思毅驚歎:“哇,那不是世界八大奇跡之一麼?我只在電視裡看過,現場怎麼樣?”

顧逍笑道:“我們是看不出什麼,只覺得滿坑的兵傭從視覺上看很震撼,雖然學過歷史,瞭解過一點與秦始皇有關的事,但心裡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只能說感慨萬千卻無從說起吧。當時我們身邊也有一些慕名而來的遊人,看著那些陶俑,卻道,‘兵馬俑名氣這麼響,原來就這麼些東西啊’‘一點都沒意思,還以為有多神’……”

張思毅:“……”

顧逍頓了頓,繼續道:“那會兒,身後剛好又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年紀挺大的老人,身後跟著七八個年輕人,他們一進來臉上的表情就很肅穆、很震驚,還有一點哀傷……他們一邊走,一邊看,看著看著,有兩個女的還哭了,一邊拿紙巾擦眼淚,一邊小聲地竊竊私語,那個老人眼眶也是紅的,說話聲音都在發顫。我們悄悄跟在他們身後,聽他們聊的話,才大概猜測到,他們是西安某大學歷史考古學院的教授和研究生,他們看見這些兵馬俑,就能想起兩千年前的歷史,想起被徭役的七十余萬百姓,想起所有殉葬的造俑工匠……每個人對所見事物的感知度,會因為自我境界的不同有著截然不同的體悟,好比建築師眼中的建築不會僅僅是一幢房子,它還是一件工藝品,它滲透著設計師的思想,體現著建設時期最好的工藝與技術,承載著人類的文明與歷史。你的境界越深,能透過表像讀取到的深層次內容就越多,你也會越發地愛它。”

這一段話,顧逍說得格外平靜,仿佛在自言自語,可張思毅知道顧逍是在說給自己聽,他平靜的聲音裡飽含著對這個職業深沉的愛,張思毅感受到了。

“能做一個建築設計師真是太好了……”張思毅由衷道。

“是啊。”顧逍莞爾一笑,簡簡單單的一句對話,兩人仿佛已心意相通。

聽到顧逍說這些話的不止是張思毅,還有陸喬。

陶斐一個人去拍照了,他又落了單,剛剛看見顧逍和張思毅繞回教堂,他鬼使神差地尾隨了過去,坐在他們不遠處,呆呆地聽著。

自從昨天晚上偷看了張思毅的速寫本後,陸喬就陷入了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是很喜歡張思毅的,特別是得知張思毅出身優渥卻仍然憑自己的努力不斷上進時,陸喬覺得他跟外面那些富二代官二代都不一樣,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當然,他的“喜歡”、他所謂的“交往”都是很純粹的朋友之間的感情,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心理。

陸喬有著非常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他覺得一個人有什麼水準就該交什麼樣的朋友,就算張思毅、顧逍、陶斐一樣都有讓他欽佩的閃光點,但陸喬並不認為張思毅比自己強很多,在他眼裡,張思毅和他是同等級的。

撇開家庭背景不談,陸喬甚至是為自己感到驕傲的,畢竟他們的起點相差那麼多,現在卻身在同一個公司,共同競技、一起打拼,這也從某種程度上證明了他自己的實力。

C市項目中,兩人相處得很好,陸喬還從張思毅身上學到了不少為人處世的小技巧,讓他非常受用,所以這一次出國旅遊,陸喬才會提出和張思毅一屋。

他想,他和張思毅各有所長,又有相同的愛好,肯定能聊得來。

可是兩天下來,陸喬發現自己心裡的平衡感被打破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張思毅在各方面都已經甩開了他一大截。

在他玩手機的時候,張思毅在畫速寫,在他漫無目的地閒逛時,張思毅和顧逍在這裡聊更高大上的東西……

陸喬猛然驚覺,原來是他自己把自己定位錯了。

張思毅和顧逍、陶斐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強行請求與張思毅同屋又被迫與陶斐配對的他,卻像是一個誤入異界的外人,在這幾個光鮮亮麗的人當中顯得卑微又可憐。

他既焦灼又自卑,急於尋求一個發洩口,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張思毅的速寫本,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可是這個秘密卻讓他陷入了更大的迷茫與恐慌,讓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

原先對張思毅的認知在這兩天中被徹底顛覆了,連帶著一年半來對顧逍這個完美上司的敬仰,也隨著這個發現而被衝撞得岌岌可危。

最喜歡的同事和最尊敬的上司……他們竟然在搞基!TAT

161 說謊

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其他同事知道嗎?從速寫本裡只能看出張思毅喜歡老大,可是他們之前一起買同心鎖的行為卻證明著老大對張思毅也有意思……

如果喜歡, 老大會不會在工作時給張思毅特殊優待?上次C市的彙報會不會是他偏心張思毅所以才把機會給他?不過那辦公樓被斬腰了,結局並不好……

張思毅平時和老大在一起,老大會不會給他開小灶多教他一點?所以張思毅進步才這麼快的嗎?這也無可厚非,誰讓他們在搞對象呢……

陸喬滿腦子都是這些問題,一邊為自己不如張思毅的地方找特殊理由,一邊迫切地期望找個人聊聊。

可是他又不知道能跟誰說, 他也有點害怕把這個秘密捅出去後別人會對顧逍和張思毅產生看法。

就在這時,顧逍和張思毅雙雙站了起來。

陸喬低下頭, 才剛剛冒出來的念頭一下子了又縮回去。

顧逍轉身看見陸喬, 問道:“怎麼你一個人?陶斐呢?叫大家在門口集合吧, 準備回去了。”

陸喬:“哦……”

離開光之教堂,一組人返回市中心, 一起吃了日式火鍋, 下午前往參觀了西薩•佩里設計的國立國際美術館和美國捷得建築事務所設計的經典商業綜合體難波公園。

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有些同事覺得累,顧逍就讓他們先回賓館休息,剩餘的根據自己意願,想逛可以再逛逛。

難得來一趟日本,張思毅自然想再逛,陶斐也一樣,他們的旅遊觀念都還比較相似。

陸喬卻顯得有些興致寡淡,見他們三人結伴成行,心裡又湧起了莫名的感傷,自己找了個藉口,便先跟另外兩三個同事回賓館了。

當天很晚張思毅才回去,嘴裡哼著小調兒,顯得很開心。

陸喬問道:“你們去哪兒了?”

張思毅:“去了心齋橋,還有道頓崛那一片,好熱鬧的……哦對了,心齋橋那兒有好多大師作品,我還看到了隈研吾設計的LVMH Osaka,聽顧工說那樓的外牆用的是綠瑪瑙大理石材料,才四毫米厚,透光的,晚上建築內部燈光通透,牆上還能看到模模糊糊大理石的花紋,超級酷!你沒去太可惜啦!”

陸喬聽了一陣心動,可剛剛是他自己做的選擇,現在心動也無濟於事。

張思毅問:“你呢,晚上幹啥了啊?”

陸喬躺了一晚上,腦補了好幾出被人遺忘被人孤立的狗血大戲,啥事兒都沒幹,反而自己把自己難受個半死。現在聽了張思毅的話,他心中越發懊惱,忍不住酸溜溜地說:“還能幹啥,睡覺唄。”

張思毅一愣,歪了一下頭道:“哦,我先去洗個澡。”

陸喬賣慘無效,噴出一口老血……混蛋!有了物件就忘了戰友!(TT)

張思毅洗完澡出來,見陸喬還縮在被子裡,也不知道他睡著沒有,隨口問了一句:“喬妹,你是不是水土不服?”

陸喬從被子裡伸出頭來:“什麼水土不服?”

張思毅朝他一笑:“你還沒睡著啊。”

陸喬:“……”

張思毅往床上一靠,解釋說:“我是看你這兩天好像不是很有精神,晚上也沒跟我們一起玩,所以以為你水土不服。”

被人關心留意,陸喬心情稍稍好了些,悶悶地說:“沒什麼,我本來就不喜歡旅遊。”

張思毅也知道陸喬不愛出差,上次一塊兒去C市都是他強拉著去的,他不免好奇:“為什麼不喜歡旅遊?”

陸喬道:“平時工作都這麼累了,還要出來,這些東西有什麼好看的,網上不是也一樣能看的到嗎?”

“感覺不一樣啊。”張思毅把之前自己和陶斐去雲南玩時被灌輸的一堆理念講給陸喬聽。

陸喬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你想法不一樣,反正我就是個一個死宅,出國旅遊還不如讓我在家裡睡覺,如果旅遊經費能轉換成人民幣,我肯定不會來。”

兩人的想法相差太大了,張思毅感覺話不投機,也有點聊不下去,便抱著速寫本畫畫去了。

不料畫著畫著,陸喬突然偏頭看向他問:“四姨,你和老大關係是不是很好?”

張思毅愣然,本能地有點逃避這個話題,便含糊道:“還行吧。”

陸喬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那天還看見你跟老大買了個同心鎖。”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掛著一絲譏誚的笑,也不知道在暗示張思毅什麼。

張思毅心裡發慌,卻仍然故作鎮定地胡扯著:“隨便買著玩的。”

陸喬:“哦……”

兩人心中各懷鬼胎,話題不了了之。

次日,眾人在顧逍的帶領下,去了位於兵庫縣南部的淡路島。

淡路島距離大阪約兩個小時,島上有不少安藤忠雄設計的建築,包括本福寺水禦堂、夢舞臺、海之教堂、植物館等等,可以說是一個“安藤忠雄的建築作品集”。

張思毅因為昨晚被陸喬問了那種問題,這日刻意和顧逍保持了些距離,也跟顧逍悄悄解釋了怕太過親昵引起同事懷疑。

一天的行程有點緊湊,早上七點出發,晚上返回賓館後已是十點。

匆匆忙忙洗臉睡覺,張思毅和陸喬又是一晚無話,不過這次是輪到張思毅不主動搭理陸喬了。

陸喬沒問出什麼結果,也沒再找到對話機會,心中憋悶無比。

第四天,一行人總算轉移陣地前往京都。

去京都的主要目的是參觀日本古建築,尤其是古都舊皇宮與清水寺群。

眾人抵達公司訂的住處,張思毅原本以為是和大阪相似的商務酒店,沒想到竟然是日式民宅形式的客棧,客棧裡是四人一間的榻榻米大通鋪,直接鋪開被子睡在地上的那種。

大家一合計,自然是顧逍、張思毅、陶斐、陸喬四個人一間,剩餘四男四女各分一間。

紀飛羽還調侃道:“哈哈,男女情侶們都被分開了,四個男情侶睡一塊,羡慕羡慕!”

陸喬想到張思毅和顧逍的真實關係,立馬撇清道:“誰跟誰情侶啊,我才不搞基。”

這話一出大夥兒都有些尷尬,紀飛羽本來也是開玩笑,卻沒想到陸喬這麼較真,連顧逍的表情微微一沉。

陸喬冷著臉不管眾人怎麼看他,把行李往房間角落裡一放,一個人孤僻地往外走。

不過這事只是個小插曲,大夥兒想到接下來的旅程,都沒把陸喬太放在心上。何況這兩天顧逍和張思毅也稍稍把握了些分寸,沒再像第一天在天空之城那樣這麼控制不住自己了,也不至於引起他人的注意。

下午參觀了桂離宮,晚上大家回客棧,圍在一起吃壽司大餐,席間又恢復了熱鬧和諧的氣氛。

只是光吃飯大夥兒覺得不夠勁兒,便起哄著想玩遊戲,飯桌上除了劃拳拼酒說笑話,似乎只能玩最俗套真心話大冒險了,這遊戲又是紀飛羽提出的,大夥兒一臉壞笑,紛紛配合說好,看來紀飛羽對杜芮軒那點心思在公司裡已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唯獨張思毅緊張得手心冒汗,雖然他知道紀飛羽的目標不是他和顧逍,但他還真怕自己跟著躺槍啊!

這時,顧逍突然在桌下抓住了張思毅的手,還往他手心裡撓。

張思毅一驚,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顧逍是在他手心裡寫字,寫的還是個英文單詞——lie

Lie?顧逍是讓他說謊?這不等於完全無視了遊戲的規則麼?

靠!顧逍可真卑鄙……不過他張思毅很喜歡!(=w=)

162 芥末

大家以猜拳方式決定了第一次提問的人,徐佳有幸勝出。

她看了一圈, 最終還是把視線落在了顧逍身上:“我有一個問題想問顧工。”

顧逍拿小毛巾擦了擦嘴角,落落大方道:“問吧。”

徐佳估計是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個問題問得比較含蓄:“顧工,你覺得組裡哪個員工最好?”

眾人一陣噓聲——這算啥問題啊?太不勁爆了!

顧逍:“都挺好的,各有各的優點。”

這話答得太不偏不倚了,眾人極不滿意, 非要顧逍說出一個人出來,顧逍無奈道:“那就袁志誠吧。”

袁志誠正埋頭吃三文魚刺身呢, 突然被點了名, 一臉蒙逼地抬起頭來。

眾人原本還以為顧逍會說張思毅呢, 沒想到是袁志誠。

顧逍解釋道:“袁志誠平時行事低調,但工作極其認真, 畫畫也畫得很好。”

大家聽了都有些感動, 的確, 袁志誠雖然畫畫得好,但他在公司裡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顧逍說這一番話,說明平時大家的工作和努力,顧逍都是看在眼裡的。

大夥兒起哄道:“大誠,老大最喜歡你誒,快敬酒敬酒!”

袁志誠靦腆地舉起酒杯道:“謝謝老大。”

喝過酒,顧逍隨便挑了個人把問題拋了出去,一個回合後,問題又回來了!

是的,雖然不少人知道紀飛羽的心思,但遊戲開始後,大夥兒仍然把火力先集中在了顧逍身上。這也很好理解,畢竟顧逍的想法才是大家的關注重點,誰在乎其餘臭屌絲們喜歡誰又曾有過哪些黑歷史呢。

這一次提問的是畢樂樂,她笑著問:“顧工,情侶配對遊戲你為什麼會選擇張思毅啊?”

張思毅:“……”他就知道!以畢樂樂的尿性肯定會問這種問題!(=_=)

不過,既然顧逍想無視規則,真心話大冒險就完全成了個“願者上鉤”的遊戲,說謊的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可以是真心話,也不需要接受任何懲罰,反正無論說什麼別人都不知道真假。

顧逍瞥了張思毅一眼,淡淡一笑:“因為我還蠻喜歡他的。”

張思毅:“噗!!!”

——說好的“lie”呢?你他媽怎麼又不按套路出牌!(╯#°Д°)╯眾人也在短暫的沉默後突然哄堂大笑,紛紛拿起筷子敲碗。老大都放下架子開起了玩笑,這次遊戲才有意思嘛!

顧逍回答完後,選擇了陶斐問接下來的問題:“師弟,你跟張思毅做項目也有兩個月了,你覺得張思毅這個人怎麼樣?”

這還是顧逍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下叫陶斐“師弟”,陶斐勾了勾嘴角,看著張思毅道:“我也挺喜歡他的。”

張思毅:“噗——!!!”尼瑪!你們聯合起來逗我玩兒呢!

眾人:“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說,顧逍和陶斐這一問二答的配合得太高明了。顧逍先是給了個曖昧的回答,讓眾人以為他對張思毅有“特殊感情”,但接下來他問陶斐的問題又把他的“喜歡”定性為非男女的正常喜歡,而陶斐的回答更讓大家明確了他們是在開玩笑。

反正只要氣氛好,大夥兒也不在意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該我問了是吧,那我就問張思毅好了,”陶斐笑眯眯地看著他道:“張思毅,你是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我師兄多一點啊?”

張思毅:“……”你他媽又湊什麼熱鬧!

眾人一陣狂笑,有些人已經笑得歪在榻榻米上起不來了。

張思毅憤慨不已,反正顧逍都說能撒謊了,他乾脆扯謊道:“都不喜歡!”

陶斐詫異道:“咦,你犯規了啊!”

張思毅納悶道:“我哪裡犯規了?”

陶斐:“我給你的是選擇題,問你喜歡誰多一點,你的答案應該是我或者我師兄,你剛剛那算什麼回答?回答錯誤是要懲罰的啊!”

這種遊戲要的就是會搞事的人,見陶斐逮著張思毅欺負,眾人也跟著在邊上抬杠:“就是就是!懲罰懲罰!”

張思毅被眾人架著下不了臺,破罐子破摔道:“罰就罰!”

他舉起酒杯正要喝,又被陶斐按住了手:“等等,誰說懲罰是喝酒的?”

張思毅:“剛剛選擇大冒險的人不都是直接喝酒的麼?”

陶斐挑挑眉,拿筷尾從小碟子裡挑了巨厚巨厚的一坨芥末,抹在一個壽司上道:“那是別人懶得想別的方式,到我這兒可不一樣。”

張思毅驚悚了,陶斐不會是要讓自己吃這個吧?他向來吃不慣辣,平時用筷頭蘸一點芥末舔舔都讓他受不了,更別說這麼大一坨,這要是吃下去絕對會死人的!

陶斐笑嘻嘻地指著自己的“傑作”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吃了這個壽司,要麼,”他瞅了顧逍一眼,“你就親師兄一下吧。”

顧逍:“……”

張思毅:“……”(==)

大夥兒激動地拍這桌叫嚷道:“啊啊,親親親!親一個!親一個!”

陶斐朝顧逍擠擠眼睛,仿佛在說,師兄,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對比吃芥末壽司和親顧逍一下,哪一個難度小是顯而易見的。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張思毅又無比忐忑……他悄悄看向顧逍,卻見顧逍也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

張思毅承認他有點心動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在這麼多人面前,借著遊戲的名義……或許顧逍也想要?

張思毅暫時忘掉了束縛著自己的枷鎖,偏過頭去,情不自禁地在顧逍臉上印了一個吻……

全體女同事都捧著臉“啊啊啊”地尖叫起來,男同事們也在拍桌嚎叫,氣氛瞬間達到了高潮!

張思毅縮回腦袋,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手忙腳亂地擦了擦嘴,又喝了杯酒以掩飾內心的心虛。

與他相反,顧逍卻依舊一臉淡定地坐在那裡,絲毫沒有被同性親吻的尷尬,反而還淡笑著看了張思毅一眼。

這個小小的表情再次引發了幾個腐女同事的尖叫……天哪,太寵溺了,怎麼辦!這樣的顧工和張思毅搞得她們都想沒節操地求“在一起”了!

這其中,只有一個人進入不了狀態,那就是陸喬。

這一場遊戲看下來,他的三觀都快崩塌了……難道真的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張思毅和顧逍的關係是不正常的嗎?還有陶斐,為什麼大家都能開出這種玩笑?他們都在激動個什麼勁兒?

陸喬感覺自己好像從這個群體中慢慢脫離了出去,無法融入,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他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別人狂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該我問了吧?”張思毅看向紀飛羽,道:“雞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哥們翹首企盼了這麼久,也該輪到他當一回主角了,張思毅決定幫他一把,也順便轉移一下大家的視線了,否則他們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和顧逍身上,張思毅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了。

163 跪下

“聽說你喜歡我們組裡的一個女同事,這事是真的嗎?”張思毅朝紀飛羽擠了擠眼睛, 抛磚引玉道。

大夥兒一聽也來勁兒了,又有好戲看了!

這個問題只要紀飛羽的回答是“真的”,之後自然有人繼續扒下去。

可是紀飛羽竟然撓了撓頭,笑道:“我選擇大冒險。”

張思毅差點又噴出一口酒——臥槽,這傢伙怎麼這麼慫!

就在這時,紀飛羽突然有些求助地看了過來, 還朝著杜芮軒的方向努了努嘴。

張思毅明白了,紀飛羽這是連下一個問題都等不及了!

好吧, 幫忙幫到底, 送佛送到西……張思毅輕咳了一聲, 道:“既然你不願意回答,那就罰你給你喜歡的女生下跪吧。”

紀飛羽:“……”

眾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紀飛羽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爬起來, 走到杜芮軒面前, 在眾目睽睽之下, “撲通”一聲跪下了。

由於餐桌是日式榻榻米升降桌,所以紀飛羽即便跪著也不是跪在地上,而是跪在榻榻米上,和大家的座位同一水平線,並不顯得奇怪。

同事們抽氣的抽氣,嚎叫的嚎叫,這還沒過幾分鐘,全場氣氛第二次達到了高潮!

杜芮軒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過臉上害羞和驚喜的表情明顯蓋過了難堪和尷尬……

張思毅松了一口氣,看來陶斐的感覺沒錯,杜芮軒對紀飛羽也是有點意思的。

紀飛羽跪下後,順勢從褲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眾人心道“臥槽”,難不成紀飛羽一上來就想求婚?

連杜芮軒看著那個盒子,都被嚇住了。

還好,紀飛羽打開盒子後,裡面只是一對精緻的耳釘,他看著杜芮軒,真誠道:“杜芮軒,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自從你一年半前來到公司,我就被你的溫柔嫺靜吸引了,但隨著深入接觸,我發現你是個外柔內剛的人,你堅強、獨立、努力、上進,而且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因為緊張,紀飛羽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所有人聽著都為他捏了把汗。

紀飛羽鼓起勇氣繼續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那個長沙酒店項目,那段時間公司很忙,別人都抽不出空,我忙得天昏地暗,只有你,在自己的事情做完後還主動提出幫我,陪我加了整整一禮拜的班,幫我分擔了很多壓力,我真的很感動,當時我就想對你告白了,可是我又害怕你拒絕我。同在一個辦公室,我怕萬一你不喜歡我,反而會覺得為難……直到現在,我忍了一年,再也忍不住了,今年過年回來,我聽你說你家人叫你去相親,很擔心你被別人搶走。我們這個行業很忙很忙,為了工作,我們犧牲了很多的私人生活,甚至沒有時間談戀愛找物件,其實同行更容易理解彼此,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人,我不希望自己再因為忍耐和遲疑而錯過你……”

杜芮軒聽到這裡,眼眶已經微微泛紅,大夥兒心裡也跟著又酸又甜,感動不已。

紀飛羽抬起手上的小盒子,道:“這副耳釘是我們前天晚上在大阪逛夜市的時候看到的,我當時見你多瞄了幾眼,還問了服務員價格,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買,我就自作主張悄悄回去買了回來,希望你能喜歡……還有,我知道你很崇拜顧工,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成為和顧工一樣優秀的人,以後我們一起畫圖,一起做設計,一起加班……杜芮軒,請做我的女朋友吧!”

大家正激動地想嚷嚷著“在一起”,顧逍突然抬手示意他們安靜,不要給當事人壓力。

在眾人的屏息等待下,杜芮軒擦了擦眼角,終於伸出手,接過盒子,點頭道:“嗯。”

眾人歡呼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畢樂樂歪在一邊,嘴裡嚼著一塊天婦羅,淚流滿面道:“這碗狗糧,我吃!”

紀飛羽從告白成功的狂喜中鎮定下來後,又立馬看向顧逍道:“顧工,對不起,我知道無境不允許辦公室戀情,如果你覺得……”

顧逍猜到他要說什麼,抬手打斷他道:“不礙事,你們自己注意點,別影響工作就好。”

他自己起了個壞頭,都已經跟張思毅在搞地下戀情了,怎麼可能還會去阻撓他人。

紀飛羽感激道:“謝謝!”

顧逍笑看了他一眼,道:“我跟你共事多年,把你當朋友更甚于下屬,跪我就別跪了,起來吧。”

眾人哄笑,紀飛羽也滿臉通紅地改跪為坐。

顧逍舉起酒杯,繼續道:“今天我目睹這一場好事,也算是個見證人,很為你們高興。小杜是個好女孩,希望你以後好好待她。”

紀飛羽感動地跟顧逍碰了杯,幹了酒,保證道:“我知道!我會的!”

紀飛羽的目的達成後,遊戲也沒有再繼續玩下去了。

先是顧逍和張思毅發“假”狗糧,再是紀飛羽和杜芮軒發真狗糧,同事們受了這兩股衝擊波,都有些激動,之後又喝了很多酒,不少人都喝高了,沒精力再折騰,便各自返回房間去休息,陶斐這兩天迷上了樂動時代,也早早地回房間去玩遊戲了。

顧逍趁人不注意,拉著張思毅繞出去散步。

夜晚的京都古樸而幽靜,他們住在清水寺附近,沿著具有古都風情的石板坡道拾級而下,兩側都是極具風格的日式古建築。

小商鋪大多已經落了門,只留一盞盞暖白色或橘色的紙燈籠掛在店外,頗具風情。

顧逍見四周無人,伸手勾住了張思毅的手指。

他倆喝得也不少,又有點受紀飛羽告白杜芮軒的觸動,心中一時感慨。

顧逍捏了捏張思毅的手指,低聲問:“羡慕嗎?”

張思毅:“……”

顧逍沒聽到張思毅的回答,又問了一句:“有沒有後悔,和我在一起?”

張思毅忙道:“沒有。”

顧逍輕輕笑了一聲,道:“可是我羡慕。”

張思毅:“……啊?”

“羡慕他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坦坦蕩蕩地接受他人的審視,羡慕他們一旦在一起就能獲得所有人的祝福……”顧逍歎了口氣,道,“對不起,思毅,短時間內,這些我非但做不到,還要拉著你陪我一起活在黑暗裡。”

張思毅有點心疼,緊緊地拽住顧逍的手道:“沒關係的,我們這樣也挺好的。”

不過說羡慕,還真有一點點,但不是顧逍說的那些,而是紀飛羽對杜芮軒的表白方式。

這也是讓張思毅覺得好笑的一個地方,他開玩笑地對顧逍說:“紀飛羽選擇大冒險的時候,我讓他給喜歡的人跪下,其實原本想的是單膝跪下,求婚的那種跪姿,沒想到他雙膝跪了,哈哈……”

笑到一半,顧逍突然拉著張思毅的手停住了腳步。

兩人面對面,顧逍深情地望著他,張思毅也忘了說話、忘了呼吸。

氣氛曖昧得不像話,張思毅以為他們會接吻……

但沒想到,顧逍竟然緩緩地跪了下來,在下跪的過程中,顧逍的眼神從始至終都盯著張思毅的臉,沒有移開。

張思毅倒吸了一口氣,緊張得心臟都快從胸口跳了出來……

顧逍單膝及地,這才慢慢低下頭,看著張思毅鬆散的鞋帶,柔聲道:“你的鞋帶散了。”

張思毅:“……”

顧逍跪在京都古樸的石板地上,慢條斯理地、認真地替張思毅重新系上了鞋帶。

164 擔憂

雖然沒有發生期待中的事,但張思毅卻被顧逍這個看似簡單實則極富深意的舉動擊中了心臟。

是的, 重點並不是系鞋帶本身,而是顧逍單膝著地的過程。

張思毅試問自己,有沒有可能和顧逍一樣跪下來為自己的女朋友系鞋帶,答案是“沒有”。

男人的自尊心是很強的,雖然古話有雲“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即便是蹲下來為自己的父母系鞋帶, 張思毅都會覺得不好意思或是拉不下面子。

開玩笑或者氣氛輕鬆的時候或許會做,但像今天這樣, 在如此認真地對視後, 再這樣跪下身去, 張思毅的內心是極其震撼的。

那幾秒鐘,他渾身像是被點住了穴道似的無法動彈。

他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顧逍下跪的舉動徹底淪陷了, 如果下一秒顧逍對他求婚, 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說“願意”。

腳上因顧逍拉扯帶子而傳來的微弱觸感, 如同電流,從腳趾傳到頭皮,再傳到四肢百骸,引起他渾身一陣顫慄。

系完後,張思毅自然而然地朝顧逍伸出了手,想拉他起來。

結果顧逍又握住他的手指,像是王子親吻公主一樣,深情款款地在張思毅手背上印了個吻,這期間,顧逍的眼睛同樣直勾勾地從下往上、注視著張思毅。

張思毅驀地想起了自己在看《灰姑娘》那場電影時做的短暫的情夢,他追逐到他的王子,大聲質問對方喜不喜歡自己,勇敢地抓住他的手,直到顧逍反握回來。

張思毅心如擂鼓,被撩得頭皮發麻……他突然慶倖顧逍剛剛什麼都沒說,否則他怕自己會抗不住刺激而昏過去!

等顧逍站起來後,張思毅情難自已地一把擁住他,抱著顧逍的臉吻了上去。

此刻他對顧逍的感情,是那麼的熾熱而真摯,可是,他不用再像夢裡一樣,因為忐忑性別的相同而驚慌失措地逃離。

美夢成真的狂喜與幸福,張思毅感受到了。

他緊緊地摟著顧逍,這輩子都不會放手了……

兩人站在靜謐的石板道上激吻了許久,呼出的熱氣帶著絲絲醉意,彌漫在京都的夜色中,仿佛讓周身的一切都染上了甜甜的味道。

他們牽著手聊著天,走走停停,享受著難得的二人世界,每一次對視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親吻彼此,像是傻瓜一樣。

顧逍道:“我還以為你和紀飛羽是串通好的呢,接得這麼順……”

張思毅:“哪能啊,我就隨便想了個懲罰,紀飛羽要是跟我串通,我早告訴你遊戲的事了,你還用得著臨時在我手心裡寫字麼?倒是你,明明給我寫了個lie,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說喜歡我,還有死肥桃,你倆才是串通好的吧?”

顧逍嗤嗤笑了起來:“這不是沒忍住麼……不過我看也沒什麼大礙,反正是做遊戲麼,開開玩笑,無傷大雅。”

張思毅:“我都給你嚇死了!”

顧逍偏頭看他,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道:“你當時親我的時候,我都硬了。”

張思毅:“……”(O////O)顧逍這個流氓!

在一次難捨難分的深吻後,張思毅忍不住又問道:“你相信陶斐說的那個‘熱戀期’理論麼?”

顧逍笑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這也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哪知道他說的准不准。”

張思毅:“……”

顧逍見張思毅無語,又反問他:“你的經驗不是比我多麼,你覺得呢?”

張思毅:“我也就比你多一個嘛,說了你可別生氣,我覺得是真的……我剛跟我前女友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覺得超喜歡她的……”

張思毅說到一半,猝不及防被顧逍掐了一把腰,“啊”的叫出聲來:“幹嘛撓我,說了別生氣的……哎哎哎,救命,我錯了我錯了!”

張思毅哼笑著討饒,想躲,又被勾了回去強攬在懷裡:“好了好了,我不喜歡她,只喜歡你。”

顧逍瞪了他一眼,手仍然抓著張思毅敏感的腰肋處。

張思毅一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再說前女友的好話,只道:“現在回想起來,最好的時候也就兩三個月吧,之後就冷靜下來了,那會兒我也正好要回英國去,異地戀嘛,沒有辦法,聯繫也少……”

顧逍:“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張思毅垂下眼睛,低聲道:“我是怕你過了熱戀期就不喜歡我了。”

顧逍笑了笑,這小傻瓜,自己還怕過了熱戀期張思毅會後悔呢,看來這種患得患失並不是自己一個人有。

“我像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嗎?”顧逍問。

張思毅搖頭,從顧逍一把卷尺用十年的習慣上來看,必然不是啊。

顧逍柔聲道:“陶斐說熱戀期三個月,可這已經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個月了,照他那麼說,難道我們現在是被施了魔法嗎?難不成會有一個界限讓我們突然發現了彼此的真面目?突然之間就形同陌路、兩看相厭了?”

張思毅再次搖頭,怎麼可能呢。

顧逍又道:“雖然這幾個月裡我們冷戰過、吵架過,也有數不清的小摩擦小矛盾,但是每一次化解這些問題後,我們的感情都會比原來好一點,我們的距離也會比原來更近一點。等我們越來越熟悉彼此,以後我們之間將不再有秘密,我也無法再給你帶來任何新鮮感,這些都是很正常的變化。我理解的生活一向平淡,除了工作就是柴米油鹽,那時候,我們之間的感情或許會更像親情以及對彼此的責任……”顧逍握緊他的手,輕聲問,“你會覺得那樣乏味嗎?”

張思毅忙道:“不會的。”

他迷戀的除了顧逍的人格魅力,正是對方在生活細節上帶給自己的安心感。顧逍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心靈港灣。

顧逍松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坦然接受就好,我不相信過了這三個月會有多大差別。”

其實相較而言,這段日子時不時的失控與衝動才讓顧逍覺得難以招架,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如果這就是熱戀期,那麼顧逍反而更期待當熱情沉澱以後,他們會如何繼續。

張思毅聽了顧逍一席話,心裡的不安被驅散了不少,也越發崇拜顧逍的成熟與理性。

怎麼辦,他快喜歡死顧逍了,好想告訴所有人,告訴無境每一個崇拜顧逍暗戀顧逍的女同事……你們的男神,他喜歡的人是我啊!

165 唱歌

顧逍原本還在想剛剛那個話題會不會太嚴肅,結果一偏頭, 就見張思毅抬著下巴,一臉中了彩票的暗爽表情。

顧逍當即被他可愛的樣子逗得勾起嘴角,抬手猛揉他後腦勺。

張思毅“嘿嘿”一笑,因為被寵著被愛著,那種滿滿的喜悅像是要從心裡溢出來,他忍不住哼起了歌。

一開始只是輕哼小調, 張思毅的嗓音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在同齡人中顯得比較稚氣, 但又多了一絲乾淨透徹, 像是清風吹拂湖面, 陽光穿透樹葉,給人一種青春的、溫暖的感覺。

已經快十一點了, 整條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張思毅輕柔的歌聲在空中飄蕩, 仿佛給古都陌巷增添了一縷浪漫。

哼道歌曲高潮處,張思毅還放開唱了兩句:“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裡……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一首哼完,顧逍聽得意猶未盡,問道:“這什麼歌?真好聽。”

張思毅笑說:“周董的《青花瓷》啊,這你都沒聽過?”

“呵呵,我說怎麼這麼熟悉,我聽歌都記不住名字……”顧逍瞥了他一眼,道,“你唱得比他唱的好聽。”

張思毅:“……”

顧逍這情話說起來簡直讓張思毅血糖飆升啊!

張思毅突然想起來,道:“喂,我到現在都還沒聽你唱過歌呢。”

顧逍面色微變:“嗯?”

張思毅:“上次在KTV你還找藉口說只唱給喜歡的人聽,我都差點忘了!”

顧逍:“……”

張思毅興奮道:“快,唱一首來聽聽。”

顧逍:“你真要聽?”

張思毅:“當然了!”這可是他的特權啊,他竟然傻乎乎地現在才想起來!

顧逍輕咳了一聲:“我不太會唱歌。”

張思毅見顧逍視線閃爍的樣子,心中暗笑,嘿,顧逍還不好意思呢!

他絞著對方的手指,像小孩子似的纏著顧逍的胳膊撒嬌道:“隨便唱一首就行,快點唱嘛,我想聽你唱。”

顧逍被他纏得沒法,無奈道:“好吧,那就唱一首。”

張思毅一臉期待地望著他,顧逍聲音這麼好聽,唱歌肯定也很棒!

顧逍清了清嗓子,開口唱了:“雨的氣息是回家的小路,路上有我追著你的腳步……”

張思毅:“……”

顧逍:“腳下邊保存著昨天的溫度,你抱著我就像溫暖的大樹……”

張思毅:“……”等等,顧逍這是在唱歌還是在念歌詞?(_)

顧逍一本正經地繼續唱:“雨下了走好路,這句話我記住,風再大吹不走祝福……”

張思毅記得這幾句歌詞,貌似是蔡淳佳的《陪我看日出》,他還從記憶裡搜尋出正確的曲調,但是,但是,為什麼顧逍唱得完全不是正確的調子!?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又聽了兩句,張思毅納悶道,沒錯啊,就是《陪我看日出》啊。

顧逍:“雨過了就有路,像那年看日出,你牽著我穿過了霧,叫我看希望就在黑夜的盡處……”

張思毅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期待轉為納悶、呆滯再到現在的抽搐、蛋疼……他終於悟了!擦!顧逍玩樂動時代跟不上節拍的時候他就該猜到的!

——這傢伙五音不全啊!(==)

聽著顧逍沒一個字唱在調上,張思毅既有點想笑,又有點心酸。

天哪,為什麼他要提這個要求!他可以反悔嗎!

可是顧逍唱得特別認真,即使都跑調了,也很投入,還時不時跟張思毅來個深情的對視。

張思毅簡直想捂眼睛,怎麼辦,那些女同事知不知道她們男神唱歌嚴重跑調?

好不容易等顧逍唱完,張思毅長舒了一口氣,感覺終於解脫了。(=_=)

顧逍自己也松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好了,唱完了,滿意了吧。”

張思毅:“嗯……”

顧逍偏頭看向一邊,問:“是不是不好聽?”

張思毅怕顧逍自尊心受傷害,連連搖頭:“還行,還行。”

至少感情的投入是很很真的,唱得張思毅都想哭了。TAT可顧逍相當有自知之明,笑了笑,說:“你別騙我了,顧遙說一條魚唱歌都唱得比我好聽,”他伸手揉了揉張思毅的腦袋,道,“虧你聽到現在。”

張思毅淚流滿面,因為我是真愛啊!他握住顧逍的手道:“答應我,以後只唱給我一個人聽好嗎?”被別人聽見你會掉粉的,嗚嗚……

顧逍:“……”

顧逍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你不嫌棄就好。”

兩人繞了一大圈,逛了整整一個小時,回客棧時經過後院繞進去,還未進院門,張思毅就聽見裡頭傳來一絲輕微的抽泣聲。

他們頓住腳步,對視了一眼,看來這聲音不是張思毅的錯覺。

因為夜已經很深了,周圍又沒什麼聲音,所以那抽泣聲顯得特別清晰。

“有人在哭?”張思毅做了個口形,還用手劃了一下臉頰表示流淚。

顧逍皺起眉頭,示意張思毅不要說話。

張思毅突然被這氣氛搞得有點怕,這夜深人靜、異國他鄉,兩人又身處鬼神傳說繁盛的日本古都,半夜有人在他們住的客棧樓下哭,能不嚇人麼?

張思毅下意識地揪住了顧逍的衣角,緊緊地挨著他。

兩人繞過一叢小樹,往哭聲地方向探了一眼,只見不遠處有個人影站在樹邊擦眼淚,顧逍趕緊扯著張思毅退了回來。

張思毅沒看清是什麼人,但知道那是人不是鬼心裡就不那麼怕了。

顧逍的表情有點凝重,他直接抓了張思毅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了一個字,“喬”。

……陸喬?張思毅怔了怔,覺得很不解。因為杜芮軒和紀飛羽的事情,今晚大夥兒都很開心,陸喬怎麼會一個人在樓下哭?難道陸喬也喜歡杜芮軒?

張思毅被自己奇異的腦補囧到了,他甩了甩頭,用嘴型示意顧逍“怎麼辦”。

顧逍繼續做了個噓聲的表情,拉著張思毅站在樹後,沒有輕舉妄動。

因為這是進入客棧的必經之路,陸喬哭得正傷心,如果他們撞見彼此,肯定會很尷尬。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陸喬自言自語的聲音——

“樹洞啊樹洞,我是真的憋不住了,我太難受了……沒有人關心我想什麼,也沒有人在乎我開不開心……”

他說話的同時,還間歇伴有抽泣聲,顯得既可憐又無助,張思毅聽得心都揪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事讓陸喬這麼難過?

陸喬對著那棵樹,絕望道:“全公司就我一個人知道,他們是真的,他們是同性戀……”

166 發現

聽到這句話,張思毅的內心是蒙逼的!

……同性戀?陸喬說的難道是他跟顧逍?陸喬知道了?

張思毅看向顧逍, 顧逍也看著他,兩人的表情都相當複雜。

但張思毅也有點納悶,陸喬的哭聲明顯感覺是受到了什麼委屈,可他們是同性戀和陸喬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傷害到陸喬了嗎?

雖然他倆也擔心過戀情會被同事發現,但估計都沒想到會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聽到陸喬的獨白。

陸喬抽泣了兩聲,繼續道:“都欺負我是鄉下人……我是什麼地方都比不上他, 他是天之驕子,可是他是同性戀就是對的嗎?為什麼沒人覺得奇怪呢?”

聽了這句話, 兩人更蒙了, 尤其是張思毅。

誰欺負陸喬了?誰又是天之驕子?從對方的立場上分析, 陸喬說的人更有可能是張思毅,因為他和顧逍上下分明, 並不存在攀比的條件。

但張思毅又覺得自己一點都夠不上“天之驕子”的條件, 他到底是怎麼帶給陸喬那種錯覺的?

與此同時, 顧逍也在審視著張思毅,似乎已經開始猜測他倆有什麼過節了。

見顧逍微微挑眉,張思毅趕緊搖頭否認,覺得好冤,他自認跟陸喬沒有一點點矛盾。

說回兩人的關係,這幾天的確是有點疏離,不過旅行的日子這麼匆忙,張思毅又沉浸在和顧逍的戀情裡,根本無暇去關心別人在想什麼,所以他真的不幾道陸喬為什麼會這樣啊!

大約又一分鐘,陸喬才哽咽著繼續道:“大家都喜歡他,他有這麼好的家庭,有個當官的爸爸,老大也那麼喜歡他……而我只是個屌絲,怎麼努力都不可能跟他一樣,我有什麼資格玩……”

張思毅臉色一變,聽到這裡,他終於確認陸喬是在說自己了,他只告訴過陸喬一個人他爸是當官的。

此時此刻,張思毅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憋屈與難受,他把最近這段時間包括認識陸喬以來與之相處的細節在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平心而論,他並沒有做什麼刺激陸喬的事啊。

除了前幾天他隨意提起自己出國讀書花了家裡多少錢,當時,陸喬懷疑他家供他出國讀書的錢來路不正,開玩笑說他爸是貪官的舉動,這也讓張思毅心裡有些反感,但張思毅並沒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他知道社會上有仇富心理的憤青不在少數,陸喬雖然也有點憤世嫉俗,可他的本性並不壞。

而且,張思毅以為陸喬也是把自己當朋友的,否則為什麼要提出跟自己住?正因為是朋友,他更不會去在意那種開玩笑的話。

可是張思毅沒想到,陸喬竟然在背後這樣想著自己!這讓他覺得既沮喪又生氣。

顧逍察覺到張思毅的情緒變化,輕輕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張思毅正想聽一聽陸喬還會說什麼,顧逍卻扯著他徑直往外走。

“!!!”我去,顧逍想幹嘛?和陸喬對峙嗎?

張思毅相當抗拒,可是顧逍的力氣很大,緊緊地扣著他的手腕,不再躲藏。

陸喬哭得正傷心,倏地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他警覺地抬起頭,手忙腳亂地擦著臉上的淚痕,可當他看見來人是誰後,卻被嚇得一下子呆愣在遠處,大腦一片空白。

……被聽到了,被發現了……

他看見顧逍面無表情的模樣,第一個反應是,完了,他會被炒魷魚的……現在在日本,他還回得去嗎?

再看張思毅,只見對方微蹙著眉頭,嘴角向下,明顯一副生氣的模樣,陸喬陡然間為自己方才說的話而感到慚愧,明明他不是同性戀,他卻像是害怕見光似的,下意識地往後縮去,恨不得蒸發消失。

顧逍沒有把張思毅牽到陸喬跟前,而是在中途就鬆開了他的手,道:“你先上去。”

張思毅:“啥?”

顧逍重複了一遍:“你先上樓,我和陸喬談談。”

張思毅:“……”

顧逍的語氣乾淨俐落,絲毫不帶感情,讓張思毅感覺對方像是要背著自己對陸喬做什麼不好的事,譬如殺人滅口什麼的……呃,他可能是武俠片看多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顧逍的提議是很合情合理的,他在場,不但他覺得尷尬,顧逍也不好說話。

張思毅點點頭,神色複雜地瞥了陸喬一眼,忐忑不安地上樓去了。

顧逍慢慢走到陸喬麵前,彎下腰,伸出手,和聲道:“起來吧。”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平靜無波,卻給人一種很溫和的感覺。

陸喬鼻子一酸,突然又想哭了,可是他也有他的自尊與驕傲,就算如此狼狽,他也沒有去抓顧逍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客棧的後院還有供遊客休憩的石板長椅,顧逍帶他去了那裡,與他肩並肩坐下。

陸喬心裡一陣亂麻,胡亂想著,他發現了顧逍和張思毅的秘密,顧逍肯定會惱羞成怒開除他的……開除就開除吧,反正他也融入不了這裡,也沒有人懂他,他乾脆換個公司好了……

就在這時,顧逍開口了,他只說了四個字:“我理解你。”

一瞬間,陸喬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其實仔細回想,他剛剛吐露的心聲並不多,不管顧逍聽到了幾句,都談不上真的理解。

可是陸喬聽到這句話,感覺自己像是獲得了救贖,他哽咽著喊了一聲:“老大……”

顧逍歎了口氣,又道:“對不起。”

陸喬哭得越發傷心,委屈得像是個迷路的小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幾天就像是被邪祟附體了一樣,滿心的陰暗與絕望。

顧逍說:“這一句對不起,是為我和張思毅無意間聽到了你的‘自言自語’,我們不是有心偷聽。”

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讓陸喬感覺自己被尊重了,雖然是他先做了卑劣的事情,可是顧逍的態度卻讓他覺得很溫暖,讓他好像看到了光。

其實他還是捨不得離開無境的,這麼長時間了,和所有人都有感情了,顧逍也是個很好的上司……可是,他為什麼會是同性戀呢,是張思毅先勾引他的嗎?

“那麼現在,我們能不能就你剛才說的幾點,心平氣和地聊一聊?”顧逍看向他,不卑不亢道,“以平等的身份,而非上司和下屬。”

陸喬怯怯地回視,顧逍的眼神仿佛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由自主地,他點了點頭。

167 勸導

顧逍問:“你討厭張思毅麼?”

陸喬紅著臉搖搖頭。

顧逍:“討厭我麼?”

陸喬再次搖頭,比剛才搖得還迅速。

顧逍頷首, 又問:“那你討厭同性戀麼?”

這一次,陸喬猶豫了,他沉默了許久,低著頭說:“我不知道。”

顧逍了然,三個問句,再聯繫之前聽到的那些話, 他大概已經猜到陸喬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陸喬出生在資訊相對閉塞的農村,傳宗接代的傳統思想根深蒂固, 很難接受嶄新的價值觀, 所以, 他很可能是個恐同人士。

如果大家只是開開玩笑,陸喬可能覺得沒關係, 但是一旦他發現這是真的, 就會陷入極大的恐懼當中。尤其當他發現這兩個同性戀還是自己的同事與上司, 還都比他優秀、強大,他既不能傷害他們,又無法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於是慢慢把自己逼到了這種地步。

當然不可否認,導致陸喬有這種反應的還有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

“你羡慕張思毅對麼?”顧逍問。

陸喬的頭越來越低,他頓了兩秒,很艱難地“嗯”了一聲。

不錯,原本羡慕的、崇敬的人,結果成了自己最討厭的同性戀,誇張地比喻,就好像愛上的人是個罪犯,喜歡的故事是剽竊的,從正品網站上買回來的東西是假冒偽劣的……陸喬的發現,讓他的三觀受到了極大的顛覆與衝擊。

這樣的人,與其說他們狹隘可恨,不如說他們是可悲可憐。

“有些和張思毅有關的事,我要說給你聽,”顧逍緩緩開口,“就我所知,張思毅的父親雖然有點權勢,但他進無境,做這份工作,和他家裡毫無關係,包括他現在的生活,也完全是自給自足。剛進公司的時候,我給了他和其他新人相同的訓練,這段打雜期或許比其他人更長一點。去年年底,我讓他和你一起做C市辦公樓那個項目,當時我給了你們同等的競爭機會,最後的方案是甲方選的,全套施工圖也是張思毅一個人完成的,辦公樓沒能建成,張思毅也很受打擊……其實他入職這大半年並不順利,直到這一次他和陶斐一起做酒店專案,才通過一個瞭望塔方案稍稍嶄露頭角。我能十分肯定地說,張思毅有現在的成績,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得來的,我絲毫沒有給他什麼特殊優待。”

陸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顧逍說的他都知道,他只是自己陷入了極端情緒,覺得心理不平衡。他找個樹洞吐吐槽,又剛好被當事人聽到……現在他已經羞愧得不知道說什麼了。

顧逍又道:“每個人都一樣,你也是。我當初錄取你,看中的是你的能力,我留下你,是因為你與無境相符合的氣場、勤懇好學的工作態度、還有容易知足的品性。雖然這一年多依賴我讓你參與的大都是小項目,你也並沒有做出很特別的成績,但是你要記住,我們是一個團隊,團隊就像一架精密的儀器,再小的螺絲也有用武之地……所以,不用覺得你不如別人,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對無境A組來說不是可有可無的。”

陸喬的眼淚又湧了上來,他抽噎著,長達數日的自卑與彷徨在顧逍的鼓勵與認可之下逐漸消融。

顧逍:“要說起來,其實從你來求職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家境不好,所以特地在正常工資基礎上給你多加了八百元,也就是說,你的工資事實上比張思毅還高。”

陸喬呆了一下,嘴巴微張,有點不敢相信。

顧逍:“至於‘沒人關心你,沒人在乎你’,我想那更不可能了,如果沒人在乎你,我還會跟你說這麼多麼?有什麼想不開的,大可以找同事們聊聊,千萬不要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角裡去。”

陸喬抹著眼角,一臉羞愧地點點頭。

如果早一點有人告訴他這些就好了,那他就不會像個傻瓜一樣做出這種糗事……怎麼辦,聽到他真實想法的張思毅現在應該很生氣吧?

顧逍笑了笑,轉而道:“不過我還是挺感謝你,雖然你知道了我和張思毅的關係,但也只是一個人對著樹洞吐槽,沒有大肆宣揚,沒有做傷害我們的事。”

陸喬:“……”

顧逍:“和張思毅交往這件事的確是我不對,我違背了職場規則,不應該和下屬產生工作以外的感情,抱歉,我的行為讓這個環境給了你不公正的錯覺。但是,陸喬,我不會因為我們是同性戀這件事而向你道歉,因為同性戀不是錯誤的,我們只是小眾,如果你無法忍受我們,覺得我們的關係影響了你的工作心情,我會選擇辭職,離開無境。不過張思毅沒有做錯,是我先追求他,誘惑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對他有看法。”

陸喬先是被顧逍脫口而出的“辭職”嚇得驚慌失措,又被顧逍說的“誘惑”搞得滿臉通紅……

陸喬趕忙道:“不、不用辭職,我不會說出去的,我、我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法適應。”

公司裡那麼多人喜歡顧逍,顧逍又是那麼好的一個上司,如果只是因為自己無法忍受,顧逍就要離開無境,那他豈不是成了趕走顧逍的罪人?

而且顧逍剛剛已經向他解釋了那麼多,得知自己並沒有受到不公正待遇,他已經釋懷很多了。

顧逍看了他一眼,溫和道:“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或者想吐槽的,趁現在也可以跟我說,我不會生氣。”

陸喬猶豫了一會兒,本來想問顧逍為什麼會喜歡張思毅,臨到關頭又慫了。

顧逍好不容易在他心目中恢復了一點形象,他怕自己這一問,萬一顧逍說出一些他無法忍受的話,他又心生抵觸。

陸喬搖搖頭:“沒了,謝謝老大……”

顧逍站起來道:“那回去睡覺吧。”

陸喬跟著起身後,又擔心自己剛剛態度表達得不夠明確,急著道:“老大你不要辭職,我自己再想想,可能就能想通了。”

顧逍笑笑:“好。”

陸喬低下頭:“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沒對不起我什麼。”顧逍說著,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汽水瓶蓋子。這是白天張思毅給他買的一瓶柳丁味汽水,那汽水每一種口味上面都有不同的日文字,有的是“我喜歡你”,有的是“辛苦了”,還有“加油”、“你很棒”等祝福語,柳丁味的汽水瓶上,印的剛好是“對不起”。

顧逍把瓶蓋遞給陸喬:“什麼時候,你覺得想開了,把這個給張思毅吧。”

168 優秀

陸喬接過瓶蓋,抬眼時看見顧逍長長的睫毛、挺拔的鼻樑, 俊美的五官上呈現著相由心生的寬容與大度,那是一種叫人發自內心去臣服的人格魅力。

即使是同性戀又怎麼樣呢?這並不能掩蓋顧逍的優秀與完美啊。

還有張思毅,或許他們是一樣的……

陸喬感覺像是黑暗中突然有人拉了自己一把,眼前出現了一條罅隙,柔和的光從外面灑進來,驅散了心中的迷霧。

張思毅在樓上焦灼地等了大半個小時, 才等到顧逍帶陸喬回來。

和陸喬對著面,兩人又是一陣尷尬。

“陶斐呢?”顧逍打圓場切話題。

張思毅用大拇指往裡指了指, 小聲道:“我回來時他就睡了, 估計喝多了, 還打鼾呢。”

顧逍往裡瞅了一眼,只見陶斐佔據了中間位置, 睡得四仰八叉, 張著口鼻, 長髮四散,毫無形象。

好在房間面積很大,被褥一鋪,哪哪都能睡。不過怎麼排又是個問題,房間裡有個恐同人士,張思毅和顧逍是要並排睡在一起呢,還是分開睡在陶斐左右兩邊?

正糾結著,就見陸喬已經主動抱著一卷被子睡到陶斐邊上去了,他和陶斐還隔了點距離,但那點距離再鋪一床被子顯然是不夠的,看來他打算把另外半個房間讓給張思毅和顧逍。

鋪完被子,陸喬也不洗漱,直接鑽進被窩縮成一團。

張思毅覺得有點囧,悄悄跟著顧逍來到洗手間,問:“你們談了什麼啊?”

顧逍低頭擠牙膏:“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告訴你。”

張思毅鬱悶地撇撇嘴,真煩,就因為陸喬,一晚上的好心情都沒了!

等顧逍洗漱完,兩人回去睡覺,雖然並排躺下,但想到陸喬在,他們也不敢做什麼。

一夜無夢,次日張思毅醒來,陶斐和陸喬都還在睡,顧逍的位置卻只見一摞疊好的被子,不見人影。

張思毅驚醒了,一個軲轆爬起來,給顧逍打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在外面晨跑。

他匆匆洗漱了一番追出去,在客棧幾百米遠處的古道上找到顧逍。

此時顧逍已經慢下腳步,脖子上垂著一條毛巾,雙手插兜緩步往回來的方向走。

張思毅跑上去,才幾百米就把他累得支著膝蓋直喘氣。

顧逍抓著毛巾又擦了把臉上沁出的細汗,問:“怎麼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張思毅:“這話我該問你吧,你怎麼一大清早就玩失蹤!”

他知道顧逍有鍛煉的習慣,家裡有個跑步機,每天早晚顧逍有時間都會在上面跑二三十分鐘。但是他們現在出來旅遊,一整天都在外面暴走,運動量已經夠大了,顧逍怎麼還出來跑?

顧逍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出來發洩精力。”

對方頗具暗示的曖昧眼神讓張思毅一下就聽明白了,他臉上一臊,瞪了顧逍一眼:“有病。”

是的,最近這段時間,顧逍感覺自己像是到了發情期似的,對張思毅的生理衝動與日俱增。

就像今天早上醒來,他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和張思毅已經不知不覺摟在了一起。

光是看著張思毅的睡臉,他就硬得不得了,忍不住想吻他弄他……

再不出來發洩發洩體力,他怕自己會對張思毅做出更多過分親昵的舉動,更可怕的是,這些舉止都是無意識的。

就像陶斐說的,他們之間的戀愛氣氛實在是太濃郁了。

昨晚和陸喬那一番對談也讓顧逍有所反思,之前的確是他太不注意,現在還在旅途中,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必須得克制自己。

七點剛出頭,時間尚早,顧逍在路邊小攤買了兩瓶熱牛奶,兩人邊喝牛奶邊散步回客棧,顧逍也把昨天晚上和陸喬聊的事情簡單告訴了張思毅。

張思毅:“所以他討厭我只是因為我們是同性戀?”

顧逍:“不是,關鍵問題還是他覺得你比他優秀。”

張思毅納悶道:“比他優秀的人那麼多,他怎麼光討厭我?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很優秀啊。”

顧逍笑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張思毅:“什麼故事?”

顧逍:“我剛上T大的時候,同班有個同學,也不是什麼很好的回憶,我就不說他的名字了,就叫他B吧。”

原來是顧逍的親身經歷?張思毅立即豎耳傾聽。

顧逍道:“B也是從小地方考上來的,但他的家裡條件比陸喬好得多。因為他們那個地方只有他一個考上T大,所以他有點不可一世,性格原因,他的朋友也不太多。我當時在學校裡比較受人歡迎,可偏偏他不喜歡我,每次看見我,臉上都掛著明顯的敵意……這情況曾一度讓我費解,因為我也不清楚自己哪裡惹到了他,只能理解他這人比較心高氣傲。”

張思毅急著問:“他有做什麼傷害你的事嗎?”

顧逍搖搖頭:“實質性的傷害並沒有,但我聽說他時常在背後詆毀我,說我的壞話,找一些莫須有的事情造謠我。”

張思毅氣得握緊了拳頭:“這種人好討厭啊!”

顧逍笑了笑:“但他說的那些話我並不在意,所以對我沒有什麼影響。”

張思毅瞪大眼睛:“他那樣詆毀你你不在乎嗎?你不討厭他嗎?”

顧逍:“我身邊的同學老師都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他的能耐還掀不起太大的波浪。何況,討厭一個人也要花費力氣,我平時忙得要死,哪分得出精力來理他。”

張思毅:“……”

顧逍:“我提這件事,是想告訴你,其實這樣的人並不少。B這種人還不算太可怕,因為他把自己的感情都表露在了臉上,最可怕的是笑裡藏刀的人,表面與你好,背後捅你刀。”

張思毅感覺背後一涼,好像真被人捅了一刀。

他恨恨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顧逍:“我當時也很不解,後來和學姐討論起這件事,學姐告訴我,太優秀也是一種‘錯’,因為人是一種競爭類的動物。優勝劣汰,自然規律,如果你比他厲害,尤其是只比他厲害了那麼一點點,他會受到生存危機,本能地會攻擊你、仇視你。”

張思毅微皺眉頭:“那該怎麼辦?”

顧逍:“我後來總結了兩個辦法去化解這種矛盾,第一,讓自己不斷變強,當你不只是比他厲害一點,而是厲害很多很多的時候,就會讓對方失去競爭意識;第二,就是中國文化裡的中庸思想,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越是優秀的人,就越要謙卑、低調,才能免除自己受到過多的傷害。”

169 加油

張思毅反思了一番,是啊, 昨天陸喬對樹洞說的那些話大多是針對他的,明明顧逍也是同性戀,陸喬卻不討厭顧逍,而是討厭自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顧逍比他強太多了!

“我還以為他是把我當朋友的。”張思毅失落道。

顧逍:“或許以前是吧, 那時候你們能力相當,你對他沒有什麼威脅,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看到了你的進步, 覺得望塵莫及,自然會有壓力, 看到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自然會覺得不甘。”

顧逍的話讓張思毅想起來, 他也曾有過類似的心理,就是陶斐剛來公司的時候,那時他深感威脅,對陶斐產生莫名的敵意,但當他看到陶斐的強大後,這種敵意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兩件事情一串,張思毅恍然大悟,也稍稍理解了陸喬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變化,心裡的不快與憋悶消散了不少。

顧逍:“這種情緒的起伏大小因人而異,有些人善於自我調節,也許只是心裡不爽一下就完事兒了,還有些人就會做出極端的行為,最誇張的譬如馬加爵,不也是覺得別人都比他優秀,覺得別人都看不起他,所以才殺了人麼?”

張思毅背後又是一涼,急著道:“我可沒看不起陸喬!”

顧逍笑笑:“我舉的例子是小概率事件,只是要告訴你,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的確沒看不起陸喬,但陸喬出身貧寒,性格自卑,難免會把他人一兩句無心之言放大,胡思亂想,我記得剛到大阪那天,你還在地鐵上跟陶斐聊起起過他對吧?”

張思毅想起來了,就是陶斐說陸喬沒坐過飛機那事兒,他道:“可是刺激陸喬的是陶斐,又不是我,我當時還幫著勸陶斐呢!”

顧逍:“但陸喬並不知道這些,他看到的只是你跟我們走得近,便自然而然把你和陶斐劃分為一類人。”

張思毅:“……”原來問題的源頭是出在那只口無遮攔的死肥桃身上!

“恰好陸喬又得知了我們在交往,他也不認同同性戀,這等於是給了他詆毀你的把柄,”顧逍看向他,道,“不過,幸好他什麼都沒有做,所以也不算是罪無可恕,對麼?”

張思毅心有餘悸,是啊,萬一陸喬把這件事大肆宣揚,他和顧逍在公司肯定待不下去了。

顧逍淡淡道:“說回B吧,B莫名其妙地仇視了我一年,大一的時候掛了好幾門課,後來,我聽說他得了厭學症,休學了。”

張思毅差點笑出聲來:“不是吧?”

顧逍卻沒有他這麼幸災樂禍,反而歎了口氣,道:“前兩年我回T大看當初教我建築史的一位老教授,那位教授為人寬厚和善,據說以前B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會去找教授聊天。聊的過程中,教授給我看了一封信,那封信B是寫給她的,但是B在信裡提到了我,解釋了他討厭我的原因。”

張思毅:“什麼原因?”

顧逍:“說是因為有一天速寫課上,我嘲諷了他一句畫畫畫得不好。”

張思毅:“……”臥槽,就這原因?他還當什麼深仇大恨呢!

顧逍聳聳肩道:“那句話我已經完全記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以什麼口吻說的,但我想肯定不會是嘲諷。”

張思毅也覺得,顧逍那麼厲害,他要是遇到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就嘲諷,這輩子估計都嘲諷不過來。再說了,就算是嘲諷又怎麼了?被人吐槽兩句都忍受不了,那人什麼心理素質啊。

“那之後,他就把我幻想成他的假想敵,處處針對我,可他又哪裡都比不過我,所以慢慢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他休學後回老家接受治療,前兩年好轉了很多,就給教授寫了那封信,還在信裡還對我表達了歉意,當然,不是直接對我說的,他可能永遠都拉不下那個面子吧。老教授以為我會為B的事情心存芥蒂,所以才悄悄給我看,希望我能釋懷,”顧逍頓了頓,“其實我根本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張思毅“噗嗤”一笑,越發佩服顧逍的強大,同時在心裡暗暗下誓,自己也要像顧逍一樣,只有內心強大,才能邪魔不侵。

顧逍喝了口牛奶,繼續道:“但是老教授的舉動讓我覺得很善意,算是挺感激。而且看了那封信,我對人性也多了份理解,你說B可惡嗎?說實在,他也挺可憐的。”

張思毅點點頭,就是,顧逍都沒出一招一式,那傢伙就自取滅亡了。

顧逍:“昨天晚上,聽到陸喬對著樹哭,還哭得那麼傷心,我一下子想到了B,或許身處心理困境中的他們是真的很痛苦,很絕望。所以,有時候拉他們一把,遠比推一把更能有效的解決問題。”

張思毅舒了口氣:“聽你說這麼多,我好像也不生陸喬的氣了。”

一旦心裡放下了,張思毅也覺得豁然開朗,心情重新瞬間好了起來。

他仰頭咕嚕咕嚕把剩餘的牛奶喝了,清晨還沒什麼人,張思毅快速偏頭湊過去,大著膽子在顧逍臉上親了一下。

顧逍:“……”

見自己嘴唇上殘留的奶漬印在了顧逍臉上,張思毅一陣傻笑。

顧逍眯起眼睛看著他,抬手蹭掉臉上的牛奶,接著湊到嘴邊,極具魅惑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張思毅:“……”操!太犯規了!

他捂著鼻子滿臉通紅地轉過身,退開好幾步,跟這個移動的荷爾蒙保持安全距離。

顧逍看著張思毅逃跑的背影,輕哼了一聲,心道,回去再收拾這傢伙,都敢在外面挑逗自己了,看來時機已經成熟了。

回到客棧,同事們也都起床了,八點集合,不少人已經整裝待發。

陶斐打著哈欠,抓著亂糟糟的頭髮從樓上下來,看見張思毅後問:“你倆昨晚去哪兒鬼混了?”

張思毅:“啊?”

陶斐:“一晚上沒見人影,你們昨晚到底回來睡覺了沒有?”

張思毅:“回來了啊,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了,早上起來你又還沒醒。”

正說著,張思毅在陶斐身後看到了陸喬的身影,他一時又有點緊張。

陶斐繞過他跟顧逍打招呼去了,陸喬徑直走到張思毅面前,整個人縮著肩膀,手裡緊緊地不知道攥著什麼。

張思毅沒躲沒避,儘量心平氣和地看著他。

只見陸喬遞過來一個橙色的瓶蓋,張思毅低頭一看,頓覺心頭一熱。他重新看向陸喬,一掌拍在地方肩頭上,笑道:“一個人胡思亂想什麼啊,加油吧。”

陸喬歪歪嘴,眼睛還有點紅腫,也許一晚上都沒睡好,但他的臉上卻綻出了燦爛的笑容:“嗯。”

170 壁咚

  一行人在京都停留了兩天,參觀了龍安寺、金閣寺等日式古建築,又去了伏見稻荷大社看狐狸神,之後前往嵐山泡溫泉。

  日本的溫泉文化聞名遐邇,來一趟若不泡泡溫泉等於白來。

  這日晚上泡完溫泉,同事們穿上了旅店提供的日式浴衣,四人一組地圍坐在一起喝茶打牌吃麻薯。

  和式浴衣樣式素雅,襟口寬敞,然而大部分男同事穿上後看起來都相當猥瑣,尤其是朱鴻振那個胖子,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部分成人片裡的主角。

  但也有人能把它穿得相當風雅……譬如顧逍。

  看看自己,再看看顧逍,大夥兒就明白了為啥衛階的舅舅會說出“珠玉在側、自慚形穢”這樣的感慨詞,因為這八個字就是他們此刻的心情寫照!

  顧逍靠在塌上.未被衣襟遮掩的鎖骨、胸膛肌膚在溫泉的潤澤後顯得細膩光滑、潔白如玉,他一手執牌,一手支著腦袋,慵懶地掃了一眼方桌上的對局,接著放下支頭的手,抽出三張牌,一面把牌送出去,一面淡淡地啟唇道:“跟。”

  張思毅全程看著這個動作,視線一寸未移,明明這麼正經的表情和語氣,他卻看得差點又噴鼻血……這樣的顧逍,實在是太性感了!

  “該你了。”朱鴻振伸出腳碰碰張思毅。

  “哦、哦!”張思毅立即收回思緒,耳根灼灼發燙,兩條腿不由自主地籠了起來,掩飾自己身體的某處反應。

  可沒過一會兒,他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顧逍身上,視線上上下下地掃著顧逍全身,沉溺男友的美色無法自拔。

  一局牌打完,張思毅有點受不了,決定去上個洗手間,順便透透氣。

  出房間時,他聽見隔壁女區傳來一陣用日語聊天的嬉笑聲,公共區域只用半人高的布簾隔開,張思毅偏頭看去,只見布簾下方露出幾個日本妹子的小腿。

  這一幕原本對任何直男都具有極大誘惑,可張思毅的內心卻波瀾不驚。

  轉身走了兩步,他才反應過來一一臥槽!他現在對女人都已經起不了反應了嗎?他在基佬的道路上一去不回了嗎!?

  到了洗手間,張思毅撩開衣擺小解,一邊低頭審視著自己的身上的浴衣。

  說實話,小日本這服裝真的挺那啥的,也不知道他穿這樣在別人眼裡是什麼樣子。

  正想著,顧逍也來了,張思毅一扭頭看見他,腎上腺素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直往上飆……冷、冷靜個屁!顧逍就是他的春藥!

  本以為顧逍也是來小解的,不料對方竟然直接朝著他走了過來。

  “……幹嘛?”張思毅隨口問了一句。

  顧逍不回答,反倒越靠越近,張思毅這才覺得不對,手忙腳亂地理好衣擺,轉身道:“你、你幹嘛?”

  可是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被顧逍抓住手用力扣在了洗手間的擋板上.背和手肘撞在後頭發出了“咚”一聲響。

  張思毅:“……”

  顧逍湊上來在張思毅臉頰、下頜、脖子四處嗅著,像是餓久了的人間見了一塊美味的蛋糕,嚴重帶著毫不遮掩的欲望。

  張思毅無力地揚起脖子,承受著對方的親吻,或者說並不是吻,顧逍的嘴唇都沒有碰他,只是在聞的過程中鼻尖偶爾蹭到他.以及呼吸拂過肌膚……

  可這種若有似無的碰觸反比真實的親吻更讓人覺得撩撥,而顧逍扣住張思毅手腕的力道也清楚地彰顯著他此刻是在如何忍耐自己的衝動。

  張思毅渾身戰慄,有那麼一瞬間,他迫切地期待著顧逍能不顧一切地吻他、咬他、上他。

  ……等、等、等等等等!上?

  天哪!他到底在想什麼!

  顧逍深深地吸了口氣,最後只是把臉埋在了張思毅的肩膀和脖頸間,克制地低喃:“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子,每一秒都在誘惑我吃掉你。”

  張思毅:“……”

  張思毅很想爆粗說我他媽也是一一老子剛打牌的時候全程都是硬的!

  該死,為什麼這是公司旅行,如果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蜜月那該多好,那他們現在分分鐘就能滾在一起,想怎麼搞就怎麼搞了。

  顧逍想進入他,大概也是可以的……

  可是,晚上他們還是睡那種榻榻米大通鋪,為了避嫌,顧逍和張思毅甚至不是挨著睡的,兩人都憋得快上火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張思毅額頭上還冒了個痘痘,把他鬱悶得直跳腳!

  離開嵐山,一行人輾轉去了趟奈良,最後來到了他們此行的最末站,東京。

  這下終於不用再睡大通鋪了,公司給他們定回了標準的商務酒店。下午抵達酒店放下行李後,眾人馬不停蹄地出門參觀國立西洋美術館。

  路上經過彩虹大橋,只見不少人開著噴了彩漆的車在橋上疾馳,還有人臉上塗著彩紅顏料,從車裡探出腦袋大聲歡呼。

  眾人不明其意,以為這是參觀彩虹橋的特殊方式,直到下了橋,又見身穿彩紅衣裳和手舉彩虹旗的遊行隊伍,才忍不住停下腳步圍觀。

  只見那群人歡呼著、叫喊著,甚至還有同性別的人當眾擁抱接吻,場面頗為壯觀!

  有人反應過來:“彩虹旗不是同性戀的標誌嗎?”

  “臥槽,所以這些人都是基佬?”

  “應該是吧……”

  大夥兒相當很震驚,陸喬似乎頭一次看到這麼多活的基佬,都給嚇蒙了,連張思毅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勒個去,東京也太開放了!”

  “彩虹橋原來是基佬的聚集地?”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既新鮮又好奇,但看了一會兒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因為不少人舉著的牌子上寫著日期,2015626日一一很明顯,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仔細一打聽,大夥兒才知道,原來今天美國最高法宣裁定同性婚姻在全美合法了。

  “難怪這麼多基佬出行!”

  “可美國的同性戀合法跟日本有毛線關係?”

  “和國家無關,和同性戀這個群體有關,對他們來說,美國同性戀合法代表著世界更開化了,所以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盛典日。”

  張思毅默默地和說這句話的顧逍對視了一眼,兩人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欣然。

  是的,雖然這件事也與他們無關.但無疑給了他們美好的希望。愛情不分性別,這個世界不會有容不下他們的地方。

  逛完返回酒店,張思毅還思忖著要不要跟陶斐商量一下換個房間,今天晚上他特別想跟顧逍呆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深受觸動,也許是他太想顧逍了,出來這麼多天,和戀人見面卻連最基本的握手都要小心冀翼.張思毅快饑渴難耐了。

  結果,還沒等他想好說辭跟陶斐開口,顧逍就先一步出現在了他房門口,道:“陸喬過去那邊睡了。”

171 返回

  “哢噠。”隨著顧逍關閉房門的動作,電光火石間,張思毅便做了這麼多天來最想幹的一件事一一沖過去撲向顧逍,一把抱住對方的腦袋狂吻了起來。

  顧逍也一樣,他按著張思毅的頭皮把他壓向自己,過了一會兒又伸手向下,撩開對方的T裇下擺直接摸了進去。手掌與對方腰部的肌膚相貼,感受著 那誘人的線條與溫度,喟歎似的呼出一口氣,果然,他還是最喜歡這小傢伙的腰。

  張思毅被摸得又癢又舒服,一衝動,竟然整個人躍起來,像是樹袋熊一樣手腳並用地掛在了顧逍身上!

  顧逍:“……”

  虧得顧逍力氣大,腿上突然間多了一百三十多斤的重量也只稍稍晃了一下,穩穩站著。

  不過對於張思毅過分熱情且暗示意味濃濃的舉動,顧逍挑了一下眉毛,忍不住問:“第一次就想挑戰這個姿勢?

  張思毅:“……”

  不是啊!這完全是他情不自禁的舉動!

  誰叫顧逍老捏他的腰.他躲又躲不掉.只能吸上來了……但是這好像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因為顧逍的手掌仍然扣在他腰上,……張思毅手忙腳亂地向下來,顧逍卻順勢托住了他的屁股往上一顛,只聽“啊”的一聲,張思毅纏得更緊了!

  張思毅: “……”

  顧逍抱著他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把他放在了柔軟的床墊上壓了上去,比方才更激烈的吻席捲張思毅的唇舌。

  唔……”張思毅徹底情動了,下身勃勃欲發,在內褲裡漲得難受,迫切地尋求著撫慰。

  顧逍心有靈犀似的一邊吻他,一邊隔著內褲撫摸他.隨後撕扯掉張思毅身上礙手的衣服。

  張思毅下意識地抬起身體,非常配合,開始他還有點羞澀,但每一次和顧逍對視,都會溺斃在對方極致溫柔的眼神裡,讓他忘了一切。

  兩人坦誠相見,胯間堅挺的那物抵在一起,有種淫靡的錯亂之感。

  顧逍聳動胯部蹭張思毅那處,一邊將唇舌轉移至戀人的耳鬢、脖頸,一路向下。

  “嗚……”張思毅舒服地抬起頭,享受著顧逍的親吻,被碰觸到的地方像是點了火似的燃了起來。

  緊接著,左胸的乳頭被顧逍吸進嘴裡,張思毅像一條魚一樣彈了起來,又被壓回去,換來更熱情的舔弄。

  味蕾滑過最最敏感的位置,張思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化掉了。

  顧逍知道他容易衝動射得快,不再刺激他的下體,張思毅不滿地抬著跨步追隨對方離去的手掌,想要尋求更多的撫慰。

  顧逍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道:“乖,忍忍,一會兒再讓你舒服。”

  說完又埋頭含住了對方胸前那點,一邊伸手在邊上摸索著什麼。

  張思毅大腦渾渾的,全神貫注地感受著顧逍的舔弄,竟沒聽到對方分心的舉動……直到股間一涼:“啊……”

  “別躲,今天我要進入你的身體。”顧逍壓著他,溫柔卻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因為對非正常性行為的恐懼心理,他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很快,他對顧逍的感情與渴望佔據了上風,致使他默認了顧逍的行為。

  顧逍抹足了潤滑劑的手指在張思毅菊穴附近色情地揉捏、按摩,在張思毅慢慢放鬆下來時,驀地抵著他的後穴插了進去。

  張思毅渾身僵硬,又羞又臊。

  顧逍笑問:“什麼感覺?

  張思毅滿臉通紅道:“漲漲的,好像屎沒拉乾淨,想把你擠出去……”

  顧逍忍俊不禁.壓低腦袋與他嘴唇微貼:“你好可愛。”說罷再次吻他。

  張思毅喜歡顧逍溫柔繾綣的吻,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小公主一樣被愛著,被呵護著……他舒服地哼唧,和顧逍的舌頭嬉戲著,漸漸忘了身後的不適。

  感覺到顧逍的手指在自己體內摸索,張思毅好幾次忍不住繃緊了身體,又一次次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其實一旦適應了,身體內部從未有人觸碰過的地方被撫摸被按壓,這感覺還挺爽的……

  完了,他是不是有點受虐心理啊?張思毅迷迷糊糊地想。

  就在這時,顧逍不知道摸到了哪裡,張思毅渾身一抖,體內又酸又麻,一陣過電似的快感襲遍全身,前面甚至直接沁出了一滴透明的液體!

  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味著剛才的感覺……那、那是什麼?

  “這裡?”顧逍笑了笑,他也感覺到了張思毅的變化。

  不等對方回應,顧逍便直接對準剛才摸到的點,模擬著性交的動作有節奏地抽插起來,並確保每一下都按在那個點上。

  “啊啊……嗯……啊啊……”張思毅軟倒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呻吟起來,這呻吟和方才任何一下叫聲都截然不同,像是舒服到了極致,一聲高過一聲, 又帶著絲絲的魅惑與甜膩,叫得人血脈僨張。

  顧逍要是自製力差一點,估計直接自己上了,可他沒有那麼做。

  第一次,他想讓張思毅體會一下這種純粹的快感,他也沒想到張思毅會這麼敏感,簡直像是撿到了寶似的溫柔地伺弄著他。

  “啊啊……啊……”就好像直接被人從內部刺激興奮點,強烈的快感席捲了張思毅的理智。

  ……老天,為什麼會這樣,張思毅都快瘋了!

  顧逍感覺差不多了,同時撫上了張思毅精神飽滿的前身,前後夾擊之下,對方沒堅持多久,很快便渾身顫抖著達到了高潮。

  射出來的時候,張思毅流眼淚了,因為快感而湧上來的生理性淚水。

  他喘著氣,茫然無聲地望著空氣中的一點,沉浸在強烈的高潮餘韻中無法自拔。

  顧逍以為他哭了,疼地把他攬進懷裡,掉他的淚水:“怎麼了?不舒服?

  張思毅慢慢恢復神智,這下是真想哭了:“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太過於羞恥,他都不敢看顧逍,哆嗦著把臉埋進顧逍懷裡。

  顧逍好笑地撫摸著他的腦袋:“有什麼好害臊的,你不知道前列腺快感嗎?男人按摩那裡獲得高潮是正常現象。”

  張思毅緊緊地摟著顧逍,臉埋得更深了。

  顧逍的手指雖然已經撤出去了,但屁股裡的不適感還存在,還有那種可怕的快感……嗚嗚,他竟然被顧逍一根手指幹到了高潮……他還有什麼臉做男人!!!

  也不知道羞惱了多久,張思毅再一次發現,顧逍和以往一樣,只顧著讓他舒服,自己並沒有得到紓解。

  在等他恢復的過程中,顧逍一直強忍著自己的欲望,不催他也不逼他。

  想到顧逍的付出和忍耐,張思毅心裡一動,也自然而然地為戀人放下了自己尊嚴,用充滿了“愛的奉獻”的語氣,小聲問顧逍:“你還要進來麼?

  顧逍笑看著他,臉上的神情既寵溺又寬慰:“我不是已經進來過了麼?

  張思毅:“誒?”只是用手指?

  顧逍促狹道:“明後天還有行程,我要真在這裡跟你做了,你估計走都走不了了。”

  何況第一次發生在異國他鄉也有點可惜,還是等回國吧。

  顧逍見張思毅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倏然莞爾,他湊過去舔了舔張思毅的耳垂,低聲道:“放心吧,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求著我操你的……”說罷又誘哄他,“現在,你幫我舔出來好麼?

  張思毅:“……”

172 節制

和顧逍交往幾個月下來,張思毅發現, 對方的忍耐力比自己好,持久力比自己長,吻技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提升。除此之外顧逍還善於撩撥挑逗,對情事的各方面細節深諳於心,對張思毅的心理變化瞭若指掌,在兩人的關係中步步為營……這一切都讓他顯得像一個已有三十年駕齡的老司機。

如果不仔細去回想, 張思毅還真忘了顧逍和自己一樣,也是個從沒有任何實踐經驗的處男。

,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這麼大?難道他這輩子只能在玩樂動時代和唱歌的時候虐虐顧逍了麼?(=_=)

顧逍的事前準備做得相當周全, 不過, 別的東西張思毅都明白什麼用處,但那個葫蘆到底是幹嘛的?這不是他給顧逍買的葫蘆嗎?

  只見顧逍在葫蘆頭上套了一個套套,然後抹了點潤滑油……

  張思毅心裡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顧逍該不會是想用葫蘆幹他吧?

  果然,接下來顧逍就輕輕拍了拍枕頭,道:“來,躺下,把腿抬起來,我想先用葫蘆給你做個擴張。”

  “什、什麼?”我勒個去!只是用手也算了,顧逍竟然想用別的道具?而且還是個葫蘆?

  顧逍:“你那裡太窄了,我貿然進去你會受傷的。”

  “可是……”張思毅有點抗拒。

  顧逍親了親他,柔聲安撫道:“別怕,保證讓你舒服。”

  張思毅大腦亂亂的,出於對戀人的信任,他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做出了顧逍要求的姿勢。

  是啊,一直以來顧逍都很溫柔,也都很顧及他的感受,顧逍說舒服,那肯定是舒服的吧?

  後穴剛剛已經被顧逍的手指進入過一次了,不再乾澀緊閉,但顧逍仍然在他股間抹了大量的潤滑劑,把他整個屁股都抹得滑唧唧的,摸的時候都發出了“咕唧”聲。

  張思毅羞得滿臉通紅,但讓他更羞恥的是顧逍接下來的舉動。

  帶著套子的葫蘆嘴抵上了他的後穴,開始慢慢進入。

  “放鬆,想像著排便的感覺,稍微用力……”

  “……”

  趁著張思毅括約肌放大,顧逍一用力,就把半個葫蘆順利推了進去!

  “啊!”被葫蘆侵入的一瞬間穴口火辣辣的,張思毅本能地縮起了屁股,此刻,他的入口卡在比葫蘆肚小了一圈的葫蘆腰處,已經沒有那麼疼了。

  但半個葫蘆在他身體裡的感覺還是比顧逍一根手指強烈得多,又酸又漲,想排都排不出去,難受得很。

  張思毅往下看了看,只見自己只吞進了半個葫蘆,剩下半個露在外面,像是在屁股外面長了個蛋,看上去既滑稽又色情。

  顧逍估計也覺得有趣,還用手指彈了彈那半隻葫蘆,發出清脆的響聲。

  張思毅:“……”(O////O

  張思毅紅著臉踹了顧逍一腳:“走開!”罵完還想帶著葫蘆逃跑。

  顧逍一手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拖了回來,一手捏住他體外的半個葫蘆轉了轉,葫蘆嘴滑過內壁,張思毅一哆嗦,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什麼感覺?”顧逍壞笑著問。

  “不舒服,拿出去。”張思毅扁扁嘴,感覺自己被顧逍徹底玩弄了,用的還是一個葫蘆……

  顧逍聽他剛剛分明發出了悅耳的呻吟,卻仍然口是心非,壞心地抓著葫蘆快速地左右旋轉起來。

  穴口一陣酥麻,連帶著前列腺被反復摩擦,張思毅軟倒在床上,“嗯嗯啊啊”地哼叫了起來。

  “說實話。”顧逍笑著逼問。

  張思毅收縮著臀部,滿臉通紅地投降道:“舒服……嗚嗚……”

  顧逍用葫蘆幫他按摩了一會兒,又抱著他吻了一陣,大約玩了二十來分鐘才撥出去。

  出去的時候張思毅又重重的呻吟了一聲,這一次不再是因為疼,而是酸爽。

  屁股裡空蕩蕩的,剛剛的玩弄並沒有讓他達到高潮,快感積累在那裡,讓張思毅莫名想再次被別的東西填充進入。

  一切準備就緒,顧逍讓張思毅翻過身跪趴著,撅起屁股。

  張思毅覺得這姿勢非常羞恥,尤其是在顧逍把他的肩膀下壓、臀部上提後,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等待交配的母獸。

  不過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沉溺于情欲的張思毅早就拋棄了節操,頗有些興奮地等待著顧逍的入侵。

  ……光是手指和葫蘆都那麼爽了,顧逍進來肯定會更舒服吧?

  顧逍先在他股間蹭了一會兒,讓他有些心理準備,但沒料到張思毅比他還急,竟然扭著腰哼了起來,仿佛在催促他進去。

  顧逍悶聲一笑,抱著張思毅的臀部開始緩緩地往裡挺進。

  “嗯……”身體被一點點深入、填滿,張思毅的臉紅得都快滴出了血。

  那是與被手指和葫蘆入侵時截然不同的感受,顧逍的更粗、更長,進得也更深,而且帶著鼓鼓的熱度,如同活物。

  進入的過程還是有點疼,也沒有什麼快感,但是張思毅卻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裡的輪廓,感受到顧逍的熱度。

  他們仿佛真的結合了,不只是身體,還有靈魂……

  顧逍也一樣,當張思成溫暖熾熱的內壁包裹住他時,他忘了呼吸,心裡暖融融的一片,全是對身下這個願意為自己雌伏的小傢伙的愛意。

  徹底進去後,兩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張思毅像是被一根熱棍給釘住了,大張著屁股,一動都不敢動。顧逍等待了一分鐘讓張思毅適應,又柔聲確認他疼不疼,是否有任何不快感。

  張思毅性子比顧逍急,被他問得都不耐煩了:“不疼啦,感覺還挺好的。”

  顧逍輕笑了一聲,道:“那我開始了喔。”

  ——很好,他終於不用再忍耐了。

  張思毅迫不及待地扭了下腰,心道,你丫是不是男人啊,幹就幹,幹之前還給我來個友情提示,快點開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最初的幾下試探後,顧逍陡然增快了速度。

  張思毅被撞得頭皮發麻,太舒服了,但是也太刺激了,他有點招架不住了:“啊……太深了……啊啊……慢、慢點……”

  “既要快又要慢,到底想怎樣,嗯?”顧逍眯著眼睛輕笑著,用力地揉捏著張思毅的腰,狠狠地撞擊著張思毅體內的敏感點,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切換到了鬼畜模式,不再管張思毅的求饒和哼叫,速度越來越快,每一下都撞得張思毅叫出聲來。

  “啊……不、不行了……啊!停一下……啊!”張思毅實在受不住,下意識地往前爬了一寸,但立即被顧逍捏著腰抓好來,用力一撞,這一下比先前進去得更深!

  張思毅的呻吟聲裡已經帶上了哭腔,仿佛被人逮著體內最最脆弱最最敏感的點瘋狂地撞擊,都快被幹得血條見底了。

  他也很納悶,明明幾分鐘前顧逍的節奏還慢得要死,態度也溫柔得要死,現在怎麼像是換了個人一樣,雖然被戳到前列腺是很爽,但是……

  “嗚嗚啊……啊……”尼瑪!顧逍腰上是裝了馬達嗎?TAT在如此快速的抽插下,顧逍很快達到了一次高潮。

  他從張思毅身體裡抽出來,溫柔地把渾身酸軟的小傢伙翻過來。

  當張思毅以為總算能緩一緩,輪到自己爽一把的時候,卻發現顧逍再次勃起了!

  緊接著,顧逍抬高他的腿,從正面進入他。

  張思毅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呻吟,大腦都當機了——怎麼回事,都不讓我休息一下嗎?我還沒發洩呢!

  顧逍盯著他,眼中滿滿地盛著對他的欲望,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抽插。

  “啊啊……嗯嗚……啊啊!”

  禽獸!老子還是個處!你他媽不能溫柔點嘛!!(TT)╯︵┻━┻張思毅被操得滿臉潮紅、雙眼無神,後穴酥麻酸脹,前頭勃勃欲發,已經流了不少透明的粘液,顧逍卻只顧著自己幹,也不摸他。

  只刺激後面是無法達到高潮的,雖然每一下被干進來的時候都很爽,但他也是男人,他也想要被蹭蹭前面啊!

  張思毅既委屈又哀怨,感覺自己被深深地坑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通過自給自足獲得更多的快感,可顧逍卻眼疾手快地擋掉了他的手。

  “不……讓我摸……摸摸我……”張思毅抬起腰。語無倫次地求助著。

  顧逍一邊抽插一邊低啞地誘哄道:“叫哥哥。”

  張思毅神志全無,一臉渴求地喊著:“哥哥……哥哥……”

  顧逍這才伸手幫他擼,當然,下身也不忘繼續快速挺進。

  張思毅本就瀕臨高潮,顧逍只摸了他兩把,他就感覺眼前一片白光,耳邊嗡嗡作響,顫抖著射了。

  後穴一陣痙攣,給予了入侵者極致的享受,顧逍也緊跟著達到了第二次巔峰。

  張思毅眼角再次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他茫茫然地望著顧逍,雖然被欺負得有點慘,但看到對方愉悅的、滿足的表情,心裡竟然也生出了一股成就感。

  顧逍微微喘著氣,還未從張思毅身體裡出來,他俯下身,與張思毅擁抱在一起,身體還有些顫抖。

  “舒服麼?”顧逍低喃著問。

  “舒服……”張思毅臉上情潮未褪,嗓音有些沙啞。

  顧逍輕笑,還直男呢,呵呵,這小傢伙天生就該是受,就只能讓自己一個人操……

  “你還是太快了,一摸你就射,毫無自製力,看來下次我得再讓你忍久一點。”顧逍碰了碰他垂軟的下體。

  “……混蛋!”張思毅漲紅著臉罵。

  顧逍挑了下眉毛,用力往張思毅身體裡擠了擠,引發張思毅饜足的輕哼。

  張思毅恢復了理智,回想起自己方才不要命的叫床聲,羞得無地自容,扭著腰想要擺脫顧逍:“嗚,出去……”

  顧逍被他這麼一扭,竟然再次硬了!

  “別亂動,再動我就繼續了。”顧逍捏了捏他的腰,威脅道。

  張思毅嚇得面色一變,果然不敢再動,他可禁不住顧逍再來一次,屁股裡被抽插過度了,現在有點發疼。

  顧逍俯下身與他接了會兒吻,才緩緩退了出去。

  之後去於是洗澡,顧逍又把手指插進張思毅的屁股幫他清潔:“這裡軟多了,現在一根手指一下子就進來了。”

  張思毅氣得想咬人:“靠!被你那麼粗的東西插了那麼久,能不軟麼?我屁股現在都還漲漲的疼!”

  顧逍:“……”這小妖精,到底知不知道說這種話會讓自己興奮?

  顧逍繼續幫他洗,張思毅無意識地“嗯嗯”叫著,在他懷裡扭來扭去!顧逍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抱起他,把他壓在浴室的牆壁上再次挺入。

  “你……”張思毅倒抽了口氣,大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瞪著顧逍。

  “抱歉,你實在太誘人了,我忍不住。”顧逍抬著他的屁股,就這麼站著操幹起來。

  很快,浴室裡就只剩下了曖昧的粗喘聲與聲音聲。

  當晚,張思毅是累得昏睡過去的,次日早上,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覺顧逍分開了他的雙腿,又侵入了進來……沒錯,他是被幹醒的。

  他快瘋了,顧逍是被淫魔附體了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第四次了,他屁股都快痛死了,顧逍的雞雞不痛嗎?

  這傢伙以前明明那麼體貼禁欲的!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可能正是因為昨晚發洩了多次,早上這次顧逍做得特別慢,一下一下地在張思毅身體裡耐心地碾磨,把張思毅折磨得快崩潰。

  可是,每當張思毅想反抗的時候,顧逍又抱著他溫柔地親吻,把他吻得順從了,繼續幹。

  這一次做完後, 張思毅是真的有陰影了!他決定了, 今天晚上就溜回自己的房間!和顧逍至少分房一個月!

  自從那一晚上以後,顧逍便食髓知味地拉著張思毅夜夜求歡,張思毅好幾次想拒絕,畢竟一樣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他也會覺得膩的,但是顧逍壞就壞在總是說“我只是蹭蹭”“我就摸摸”……,以前他這麼說都信守承諾,所以張思毅很相信他,可現在顧逍這麼說基本上都是騙他!

  於是一夜又一夜,即便親妹妹就住在隔壁,顧逍也不知道克制,仗著張思毅不抵觸不反感,逼著他日日承歡……可是需要忍著不叫的是他好不好!顧逍知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有一次張思毅被做得太久,實在捱不下去都哭出來了,顧逍還逼著他叫“哥哥”叫“老公”,還叫他求他……想起這些細節,張思毅就羞恥得想吐血!

  張思毅當時整一個蒙逼狀態,幾秒鐘前滿腦子還想著吃東西,幾秒種後就淪陷在顧逍的攻勢下。

  更讓他崩潰的是,做到一半,顧遙提前回來了!

  顧遙進門後跟鎮宅打了聲招呼,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直接看向聲音的來源——之間張思毅翹著兩條光裸的小腿掛在他哥腰上,渾身不著一物,而顧逍都沒脫衣服,只拉下了一點褲子……

  兩人都及其尷尬地看著顧遙,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看見沙發上的情景,顧遙短促地尖叫了一聲,又瞬間捂住臉,滿臉通紅丟下一句“對不起”,跑上樓去。

  但是我覺得你現在適應得很好,每次都很快能進入狀態,也很熱情,前天你還直接通過後面達到了……”

結束後, 張思毅是真的有陰影了!他決定了, 今天晚上就溜回自己的房間!和顧逍至少分房一個月!

然而就在他下決定的當天, 顧遙來了。

顧遙畢業找了一份實習工作,實習的公司就在他們這一片區,為了省下租房子的錢,她和顧逍商量後,決定暫時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這事顧逍之前吃飯的時候就跟張思毅提起過,不過那時候他倆剛從日本回來,忙得不得了。張思毅那會兒也天天想著跟顧逍溫存,覺得顧遙來了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反正這妹子知道他跟她哥在交往,於是隨口應了,讓顧逍自己決定。

沒想到顧遙來得這麼不湊巧,偏偏挑在張思毅想躲顧逍的時候!

這下好了,顧遙一來,張思毅只得硬著頭皮搬到顧逍房間裡去住,並膽戰心驚地防範著對方隨時隨地獸性大發。

張思毅倒也不是不喜歡那種事,其實一開始期待的、欲求不滿的,都是他。只是這段時間顧逍轉變得太快了,快得讓他猝不及防,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自從那一晚上以後,顧逍便食髓知味地拉著張思毅夜夜求歡,張思毅好幾次想拒絕,畢竟一樣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他也會覺得膩的,但是顧逍壞就壞在總是說“我就抱抱”,以前他這麼說都信守承諾,所以張思毅很相信他,可現在顧逍這麼說基本上都是騙他,等張思毅的興趣被挑起來,就只能被半推半就地從了。

於是一夜又一夜,即便親妹妹就住在隔壁,顧逍也不知道克制,仗著張思毅不抵觸不反感,逼著他日日承歡……顧逍都不知道每次他光忍著不出聲就忍得多辛苦,想起那些細節張思毅就羞恥得想吐血!

縱欲的下場就是元氣不足,以前張思毅上班渾身充滿幹勁,這一陣子畫會兒圖就腰酸背痛,中午還必須得睡一會兒,否則下午鐵定死機崩潰。

張思毅也跟顧逍抱怨過,顧逍卻覺得他是口嫌體正直,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拿“零花錢”打發他。

張思毅第一次拿到錢還傻乎乎地高興了半天,因為顧逍給了他一千塊錢啊!但是等冷靜下來,他又想打自己兩個耳刮子——不就是一千塊錢麼,他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八月的一天,顧逍和張思毅一起下班回到家,接到顧遙電話,說晚上要加班,可能會晚點回來,讓他們自己吃飯,不用等她。

海城的夏天熱得人透不過氣,兩人平時雖然都呆在開空調的辦公室,但出地鐵回家那一小段路,都能讓人熱出一身汗,張思毅受不了渾身黏膩,一到家就急著上樓沖澡。

天氣太熱,顧逍也懶得下廚,直接點了兩份涼麵。

空調在沙發附近,為了涼快,夏天他們都圍坐在茶几附近吃晚飯。

張思毅洗完澡下來,看見茶几上的兩面,饞蟲大動,迫不及待地去掀涼麵蓋子,他的頭髮還濕漉漉的沒有吹幹,渾身上下散發著沐浴露的清香,顧逍看了他兩秒,突然驀地一促,就拽著他的手腕一把將他摜在沙發上,壓了上去……

張思毅當時整一個蒙逼狀態,幾秒鐘前滿腦子還想著吃東西,幾秒種後就被以淪陷在顧逍的攻勢下。

更讓他崩潰的是,做到一半,顧遙提前回來了!

看見沙發上的情景,小姑娘短促地尖叫了一聲,又瞬間捂住臉,滿臉通紅丟下一句“對不起”,跑上樓去。

……

事後張思毅回想起來,臊得簡直想去撞牆,因為太丟臉了,他在微信裡跟顧遙發“對不起”。

沒錯,該道歉的人是他,讓一個剛畢業的妹子看到那麼沒節操的一幕,他有罪……

不料顧遙卻大方地表示“沒事”,還說:“我已經習慣了……是我不對啦,本來就是我住進來打擾了你跟哥哥的二人世界,提前回來也沒跟你們說。”

張思毅納悶:“等等,已經習慣了是什麼意思?”

顧遙:“因為你們每天晚上在房間裡做我都能聽到啊,你每次叫得……呃,本姑娘還未出閣呢,就不形容了啊。(>_<)

張思毅:“……”啊啊啊!(╯‵□′)╯︵┻━┻

在小姑子面前丟盡了臉,張思毅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下定決心跟顧逍正式抗議!

次日晚上臨睡前,張思毅盤著腿端坐在床上,道:“顧逍,我想跟你談談,以成年男人對成年男人的方式。”

張思毅很少對顧逍直呼其名,在公司叫“顧工”習慣了,偶爾在生活上也叫“顧工”,顧逍讓他叫“哥哥”,他覺得害臊,叫不出口,總是在床上才會放開了叫幾聲。

顧逍被他一本正經的語氣和搞笑的措辭逗得直笑,忍不住湊過去吻他:“談什麼?”

張思毅立即推開他,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認真道:“說事兒呢,嚴肅點!”

顧逍笑看著他:“……你說。”

張思毅一臉深沉道:“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顧逍一愣,表情終於認真起來,他蹙眉道:“我們怎麼了?”

張思毅:“你不覺得最近你做得有點過嗎?”

顧逍不解:“我做什麼了?你是指哪方面?”

張思毅臉慢慢紅了起來:“你別裝傻,我說的是sex……”

顧逍放鬆下來,他還當什麼事兒呢。

張思毅一看顧逍這態度就急了:“我是認真的,我覺得咱們得節制點!”

顧逍歎了口氣:“我就問你一句,喜不喜歡跟我做?”

張思毅:“……喜歡。”

顧逍伸手揉了揉張思毅的腦袋,笑道:“那不就行了,傻瓜,我們現在都還年輕,想要了就做有什麼不對?”

張思毅漲紅了臉:“可是我覺得咱們做太多了,有點不舒服。”

顧逍:“我看不出來你不舒服啊,如果不舒服,應該會有不舒服的表現,可你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拒絕過我。”

張思毅解釋道:“因為我喜歡你,我不忍心拒絕你……”

顧逍歪了一下頭:“你的意思是,你給了我錯誤的信號,讓我覺得你也想要我?”

張思毅想了想,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哎呀,不是,我就是覺得咱們做得有點多,如果能少一點就好了。”

顧逍挑眉問:“一週五六次還叫多?我沒有一天三四次要你就已經體諒你了,做得多是因為我也喜歡你,你就不能也體諒我一下?”

張思毅驚悚了,一天三四次,原來顧逍還沒達到他的巔峰值嗎!

“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嚇得說話都結巴了。

顧逍:“怎麼不是?我沒跟你在一起之前每天光想著你就要來一次。”

張思毅啞然,他記得,顧逍在跟他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透露過的,“可是我們剛交往的時候,你還挺克制的呀。”他道。

顧逍:“那是我不想讓你反感,你原來喜歡女孩子,突然與男人發生性關係,萬一產生厭惡心理就很難扭轉了。但是我覺得你現在適應得很好,每次都很快能進入狀態,也很熱情,前天你還直接通過後面……”

張思毅羞惱地打斷他:“閉嘴!不許說!”

顧逍笑笑:“害羞什麼,習慣了就好了。”

張思毅:“……”

交往至今的幾個月的相處中,顧逍可不只是為了讓張思毅適應而在克制,他也在觀察張思毅的方方面面,摸透了張思毅的脾氣、性格,瞭解了他的怒點、笑點,非但知道戀人全身的敏感處,也清楚地知道對方的心理底線。

所以張思毅的抗議,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勝算。

可他還不死心,繼續找理由道:“我最近上班一到下午就覺得很累,有時候還腰酸背痛。”

顧逍:“那是你體力不好,你該加強鍛煉,再說了,每次做的時候都是我在動,按理說我才是累的那個,你怎麼會累?”

張思毅:“……”(==)

“而且我發現,做完後你的睡眠品質都很好,以前晚上睡覺你還說夢話,現在都不太做夢了吧?”顧逍捏了捏張思毅光滑的臉,道,“你看你,現在也不長痘痘了。”

張思毅:“……”

顧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兒,道:“放心吧,你受不受得了我感覺得到,我知道分寸。”

張思毅一臉抓狂,你知道個屁!

顧逍一一駁回他的抗議理由後,便湊過去打算繼續今晚的“功課”,張思毅推著他慌道:“你、你幹什麼,我們正在以成年男人的方式進行談話呢……”

顧逍笑著壓倒他:“讓我來告訴你成年男人該怎麼做吧。”

張思毅:“不行,我要抗議!我要抗……唔唔!”

甜蜜的夜生活拉開序幕,張思毅的反抗宣告失敗。

總歸是喜歡的人,無論顧逍怎麼折騰他、欺負他,張思毅都不會真的去計較,何況他也的確能從這種事中獲得快樂。

顧逍正是捏准了他拿他沒辦法,才會這麼我行我素。

不過,儘管私底下顧逍對張思毅的欲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工作上卻克制得很好。或許是他對張思毅的情思在晚上得到了充分的宣洩,所以到了白天更能保持好恰當的距離。

甚至,在工作上,顧逍對張思毅的要求比以往更加嚴厲了。

嚴厲的理由一來是愛之深責之切,這一點顧逍在交往初期就跟張思毅解釋過;二來,是日本旅行期間發生的陸喬事件讓顧逍有所警醒,這樣的做法能保護張思毅免於非議。

道理張思毅都懂,但對於床上床下如此分明的待遇差距,他偶爾也會恨得牙癢癢。

173 扯屁

這一天就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差點讓張思毅和顧逍吵起來。

張思毅和陶斐做的旅遊酒店專案已經到了掃尾階段, 方案即將轉交施工圖公司,需要張思毅完成一系列的資料統計,與此同時,他手頭也接了其它的項目。

跟完整個旅遊酒店專案後,顧逍決定培養他開始做稍大些的獨立專案了。

由於酒店項目的掃尾事項太過瑣碎,張思毅一心兩用, 粗心統計錯了一個面積資料,發給施工圖公司後, 那邊也沒有檢查出來, 直到今天委託合同轉交到顧逍手裡, 才被顧逍發現。

顧逍得知這件事情後,當即把張思毅叫進了辦公室, 用力扣了扣辦公桌上的那份合同, 厲聲道:“你的面積是怎麼在算的?這麼多輪彙報下來了還算錯?別墅建設面積統計一共三萬多平方米, 工作滿一年了你還沒有一點常識?這名字一簽,蓋章一蓋,你知不知道公司會因此有多少損失?”

張思毅怔在那裡,都不知道說什麼,自從他圖紙訓練期過後,顧逍已經很久沒這麼凶的批評他了。

突然間遭遇這樣的態度,張思毅心理上很難接受,一時心有怨言。

面積算錯這事兒不是很常見麼?之前公司裡也有其他同事算錯過,都沒見顧逍這麼大反應。何況,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甲方那邊不也沒檢查出來麼?現在合同還沒簽,再改回去不就好了。

顧逍見他一臉不服,以為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又數落了他一通,最後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怎麼放心把大的項目交給你?”

張思毅私底下跟顧逍隨便慣了,角色一下轉不過來,賭氣頂嘴道:“既然不放心那你別交給我啊。”

顧逍一愣,瞬間沉下臉,氣得脖子上青筋直跳。

張思毅那會兒也滿肚子委屈,一臉倔強地與顧逍僵持著。

還好陶斐及時進來,打破了僵局:“喲,怎麼回事啊,火氣這麼大,在門口都能聽見你們吵架。”

顧逍冷著臉道:“我們沒吵架。”

張思毅偏過頭——是啊,是沒吵架,明明是顧逍單方面在指責他!

陶斐朝張思毅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出去,幾個月工作下來,數次跟甲方周旋,陶斐的脾氣倒是圓滑多了。

被數落了半天,張思毅也有些負能量爆表,急著想冷靜冷靜。

他一個人去餐飲區倒了杯咖啡,坐在安全樓梯附近胡思亂想。

不一會兒陶斐過來了,幸災樂禍道:“你做啥了?把師兄氣得不行,哈哈!”

對陶斐來說,能惹顧逍生氣仿佛是一件極具成就感的事情。

張思毅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解釋道:“酒店面積我統計出錯了。”

陶斐不相信:“不是吧,就這事兒他能生那麼大氣?”

張思毅垂下頭:“就是說啊。”

連陶斐都覺得是一件小事,他都不知道為什麼顧逍要這麼凶。面積算錯這事兒的確是他粗心大意了,但還不是因為顧逍這段時間對他索求無度,又一下子交給他這麼多工作,他是真的很累了才沒用心去算的。

張思毅歎了口氣,拿手捂住臉,覺得有些茫然。

陶斐瞥了他一眼,問:“你們最近怎麼樣?”

張思毅抬頭:“什麼怎麼樣?”

陶斐:“感情。”

張思毅想到顧逍每晚跟他做的事,面上一熱,有點難以啟齒:“就那樣吧。”

陶斐:“感覺你倆從日本回來後關係就沒那麼好了。”

張思毅:“……”那是在人前,人後的顧逍簡直就是個禽獸,但是張思毅肯定不敢開口……

陶斐不明情況,還故作感情專家,摸著下巴分析道:“是不是熱戀期過了,現在冷靜下來了,原先看不見的缺點現在都暴露出來了?”

張思毅微微一愣,覺得陶斐分析得也有點道理。

不過,他的缺點顧逍看不看得見他不知道,顧逍的缺點他倒是在這期間暴露了好幾個,譬如玩不好樂動時代,譬如唱歌五音不全,當然,最嚴重的是在那種事情上的不節制。

說實話,如果一開始張思毅就知道顧逍的欲求這麼強烈,可能真會退縮。

因為跟顧逍比起來,張思毅才是真的“純潔”,有色心沒色膽,性格又保守,他要是跟顧逍一樣,和前女友交往那幾年早就開葷了。

也怪顧逍隱藏得太深,這一步步陷阱設得巧妙,叫張思毅傻乎乎地一路跳進牢籠裡,再也逃不走了。

但是除了這幾點,顧逍在其它方面的表現都沒有脫離張思毅的認知。

譬如他的公私分明,他的嚴厲刻薄,他的成熟冷靜……這些張思毅不是已經歷過就是被提前打過預防針了。

張思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陶斐道:“今天這事是我錯了。”

顧逍是他上司,要不是因為戀人的身份,張思毅哪敢那麼頂嘴。

他那麼說,也恰恰證明了他跟顧逍關係親密,態度隨便。

冷靜下來後,張思毅又回想起了顧逍對他寄予的厚望,不錯,顧逍給他工作是信任他、鍛煉他,換別人早就感激涕零了,他竟然還說“不要給”那種話,難怪顧逍會生氣。

只是,人都是感情動物,道理說起來是一回事,等真正面臨的時候,會出現的反應又由不得自己控制。

這麼看來,今天的事件反倒襯出了他的不成熟、不冷靜,還幼稚、小氣!

張思毅自己想明白後,便硬著頭皮回到了辦公位,把之前那個出錯的面積重新算了一遍,發給顧逍,算是主動給臺階求和。

顧逍也及時地發回函給他,叫他自己打電話和施工圖公司的人溝通、道歉。

折騰了一下午,事情總算是順利處理完了,下班後兩人又相安無事地一起坐地鐵回家、吃飯。

不過當天晚上,顧逍就把張思毅壓在床上,開始秋後算帳——

“膽子肥了?上班我訓你都敢跟我頂嘴?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

  “誰叫你這麼凶……啊嗚~輕點……”

  “跟你說過對你要求比較高,你還說那種話,存心氣我是不是?”顧逍一邊說一邊用力頂了張思毅一下。

  “小笨蛋,欠操!”

  顧逍洩憤似的要了他三次,在他脖子上留下深深的吻痕,在腰上掐出青紫的痕跡,才道:“不過你後來的表現倒有比以前成熟多了,這一點值得表揚,今天就先放過你吧。”

  張思毅:“……”靠,這根本不是重點好麼!重點是他需要顧逍幫忙堵著嗎?他自己不會憋嗎?

  張思毅扭扭腰往前爬:“出去!”

  顧逍抱住他拖回來:“不要,我怕你一會兒憋不住。”

彼時張思毅已經被虐得奄奄一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張思毅捂著腰一瘸一拐地去上班,而顧逍則又恢復了他高貴冷豔的樣子,毫不留情地繼續虐他,這情形,倒是很適合用四個字來形容——拔屌無情!(=_=)

上班下班,張思毅的精力幾乎被顧逍榨得涓滴不剩。

不過,雖然這段日子兩人大小摩擦不斷,時常有鬥嘴、爭執現象發生,也不如熱戀期那樣你儂我儂,但還真如顧逍當初所說的,他們的關係不僅沒有疏離,反而隨著每晚的“深♂入”交流與不斷“磨♂合”變得越來越親密。

有一天晚上,顧逍燉了一鍋蘿蔔排骨湯,那蘿蔔被燉的晶瑩剔透,入口甘甜,還透著一股肉香,張思毅嘴貪,一口氣吃了三碗。

當晚跟顧逍做那種事的時候,他腹中憋氣,肚子裡咕嚕咕嚕直叫。

顧逍頓住了,忍不住問:“你不會是想放屁了吧?”

張思毅哼哼著說:“你別激我,否則一會兒我放屁臭死你!”

顧逍笑道:“放心,我給你堵著呢,出不來。”

張思毅:“靠,你這混蛋……”

事後,顧逍怕張思毅“漏氣”,湊到他耳邊開玩笑問:“要不要我抱著你去洗手間?”

張思毅滿臉通紅:“你有病啊,顧遙就在隔壁呢!”

顧逍:“我可以先給她發個微信讓她接下來十分鐘不要出房間。”

張思毅:“……”靠,這根本不是重點好麼!重點是他需要顧逍幫忙嗎?他自己不會憋嗎?

張思毅扭扭腰往前爬:“走開!”

顧逍抱住他拖回來:“不要,我擔心你一會兒憋不住。”

張思毅:“……”(==)

張思毅給氣得不行,一噎,竟然打了個嗝。

顧逍:“……”

張思毅:“……”臥槽,他這是堵不住直接從上面出來了嗎?Σ( °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一秒鐘後,顧逍突然狂笑起來!

張思毅羞得無地自容,順勢擺脫對方,後面還真忍不住漏出一串屁。

顧逍笑得更加瘋狂了,就這麼抽搐歪在床上,看著張思毅放聲大笑。

張思毅從來沒見他笑得這麼沒形象過,當即惱羞成怒,再也不忍了,一使勁兒……

“我艸!”顧逍竟然爆了句粗,捂著鼻子翻身下床去開窗。

張思毅計謀得逞,也毫無節操地“哈哈”大笑起來……

顧逍咬牙憋氣道:“看我一會兒不收拾你!”

張思毅從打那個嗝開始就形象全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朝顧逍做了個鬼臉:“誰怕誰,略略略!”

當然,得瑟的下場必然是被顧逍逮著一頓懲罰,也少不了各種言語調戲,什麼“小屁精”“小壞蛋”,把張思毅惱得想蹬腿踹人,但顧逍惹怒他後也總有辦法安撫好他,讓他乖乖地摟著自己入睡。

……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日常插曲,但能在彼此面前如此肆無忌憚扯屁掉節操,已經足以說明兩人的關係有多親近自然。

174 同學

顧逍的熱情整整持續了兩三個月,兩人的頻率才慢慢降了下來。

這期間他們幾乎試遍了各種姿勢和體位, 從開始的小心翼翼到之後的習以為常,張思毅痛並快樂著,覺得這輩子大概是真的直不回去了。

十月底,顧逍又讓張思毅接了個新專案,那是海城新區的一處新開發公寓設計。

巧得很,這專案的甲方公司竟然是薑海所在的單位。

張思毅當即跟薑海取得了聯繫, 問他對這專案知不知情,薑海後知後覺道:“老天, 這麼長時間沒聯繫, 我差點給忘了你是在無境工作啊!”

張思毅:“你這傢伙, 有了女朋友就忘了老同學,是不是過幾年你連我名字都要忘了?”

薑海請罪道:“怎麼會!說實話咱們是好久沒聚了, 什麼時候我攢個局請大家吃飯吧, 叫蘇源她們一起出來。”

張思毅剛接下新專案, 甲方又是薑海的公司,肯定能抽得出時間來,便欣然答應道:“行啊。”

薑海在群裡吆喝了一聲,小夥伴們也都及時回應,主要是大家太久沒見面了。

自從薑海搬離三人的合租公寓,傅信暉又遠走出國後,他們的聯繫越來越少,如今有人起興,死寂的群裡再次燃起了生氣。

蘇源道:“小毅,你最近是神隱了嗎?朋友圈也不太發了,都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了。”

同是在海城,彼此相隔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這大半年來大家竟然只能通過朋友圈瞭解相互間的現狀,這情況也著實讓人唏噓。

薑海:“就是啊,他剛剛找我,說他們公司剛接了我們的項目,我都差點沒反應過來他在什麼公司。”

張思毅:“你還好意思說!”

薑海:“哎,得好好聚聚了,否則照這趨勢說不定再過幾年記憶一衰退,真把大家忘了!”

任夢萱:“約約約,週末走起!”

薑海:“先打聲招呼哈,到時候我帶家屬了,你們都認識的。”

任夢萱:“誒?那我能帶男朋友嗎?[壞笑]

張思毅:“任夢萱都有男朋友啦?我都不知道!”

蘇源:“你的消息是有多閉塞啊?這花癡天天在朋友圈裡秀恩愛,我現在看見她就恨不得掐死她!”

任夢萱:“源源你別這樣嘛![大哭]

蘇源:“[白眼]

薑海:“我也看到了,每天被刷屏……”

張思毅趕緊去翻了一下朋友圈,最近一張就是任夢萱和她男友吃法餐的照片。她男友長得還挺帥,看穿著打扮應該是比較精英的類型,氣質也有點成熟,估計年紀不會很小。

再往下刷還有一堆,有他倆一起逛街的,一起看電影的,甚至還有穿著衣服躺在床上的……兩人的親密度是相當地虐狗啊!

不過,張思毅現在有了顧逍,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相當饜足,所以這些照片對他造不成一點傷害。

張思毅返回群裡,道:“剛剛去看了一下,你男朋友挺帥啊,談多久了?”

任夢萱:“才剛一個月,嘿嘿。”

張思毅:“熱戀期啊……”難怪,如果他跟顧逍是正常情侶,他估計也會忍耐不住洪荒之力天天曬幸福。

任夢萱又道:“他來了我可以讓他請客。[對手指]

薑海:“真的?好好好!”

蘇源:“你的節操呢!!!”

任夢萱:“那就這樣說定啦,你們可都是我的“娘家人”,叫他請客是應該的,而且,到時候我還想讓你們幫我看看他靠譜不靠譜呢。”

薑海:“你倆都交往一個月了,又不是剛在一起,咋還要我們看?”

張思毅:“就是,我記得你還自詡‘鑒婊專家’呢。”

蘇源:“她那是看女人行,看男人不行,見人長得帥智商直接清零!”

張思毅:“哈哈哈!”

薑海:“她之前不是叫你當過參謀麼?你沒給她把把關?”

任夢萱:“蘇源看是一個角度,你們看是另外一個角度嘛,我相信男人更懂男人!”

薑海:“那先來一些幾本資料唄,讓我們心裡有個數。”

蘇源:“他叫柏睿,31歲,身高182,英國K大藝術系碩士畢業,家裡很有錢,現在自己開了間藝術公司當老闆,還是個策展人。”

張思毅:“哇,高富帥!”

蘇源:“是啊,夢萱成天說他有學識有涵養有格調,哦對,他還開一輛騷包的保時捷911……”

張思毅:“好有錢!”

薑海:“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

蘇源毫無顧忌地在群裡吐槽道:“他倆從認識到現在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我,這花癡還天天給我看兩人互撩的聊天記錄,叫我給她當參謀,我能不清楚麼?”

任夢萱:“[臉紅]

薑海:“任夢萱條件也不差,這不正好,白富美配高富帥,門當戶對,有啥問題麼?”

蘇源:“哎,就是因為那男的各方面條件都太好,這小妮子覺得有點不真實。”

任夢萱:“他真的超級完美,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他看上我哪裡了。”

張思毅感同身受,他剛跟顧逍在一起的時候也覺得很不真實,但是大半年朝夕相處下來,再完美的人,身上的金粉也掉光了。

男神又怎樣?還不是得吃喝拉撒,還不是唱歌跑調。

不過,這一番聊天把兩人的胃口都吊起來了,紛紛期待起週末的聚會。

八卦完任夢萱,大夥兒又來八張思毅,問他有沒有找女朋友。

張思毅雖然告訴了傅信暉自己的性向,但還不敢在這群老同學跟前出櫃,便扯謊說自己仍然單身。

175 夜店

話剛說完,傅信暉就在群裡冒了頭:“這死群詐屍了?就一會兒工夫沒看手機, 上百條消息記錄,你們聊了什麼啊?”

張思毅心頭一跳,趕緊私聊傅信暉讓他替自己保密性向。

傅信暉:“我知道……不過想到你這事兒,我心裡還是跟日了狗了一樣。[]

張思毅:“……”至於嗎!(==)

群裡的小夥伴已熱情地跟傅信暉打了一輪招呼,也問起了他的近況。傅信暉這段時間低調得不得了,沒太透露自己的資訊, 倒是對他們方才所聊的內容表達了極大的興趣:“記得同步直播啊,讓我也湊個熱鬧!”

任夢萱:“必須的, 哪能少了你一份子。”

傅信暉:“雖然不能參與, 但我的心與你們同在![]

同學聚會的事兒張思毅也提前告訴了顧逍。

“這週六?”彼時顧逍正在練字, 聞言皺眉道,“那天下午石上純也來海城做講座。”

石上純也是日本一位新銳青年建築師, 顧逍和張思毅都比較喜歡他的作品, 半個月前他們就說起過這件事, 商量著一起去,不過那會兒張思毅還不知道具體的講座日期。

他急道:“那怎麼辦?”

顧逍放下筆道:“算了,你去參加聚會吧。”

張思毅怕顧逍不高興,道:“要麼我跟他們商量換到周日?”

顧逍笑了笑,說:“別換了,我看你剛剛聊得那麼開心,跟他們也很久沒見面了吧?我一個人去聽講座,聽完回來告訴你具體內容。”

張思毅感動地撲上去纏住顧逍:“嘿嘿,那我結束得早就過去找你。”

聚會之前,眾人又陸陸續續地在群裡聊了幾天,得知任夢萱和柏睿竟然是在夜店認識的。

薑海驚訝道:“不是吧!”

任夢萱愛泡吧逛夜店,這個大夥兒都知道,但不是說柏睿是個完美男神嗎?怎麼也會去夜店?

張思毅身邊的男性友人,傅信暉也好,顧逍也好,都不喜歡逛夜店,包括他自己……當然,他不是男神,他只是個死宅。

為了確認,張思毅還問了問邊上的顧逍:“誒,你去過夜店嗎?”

顧逍一皺眉:“去夜店幹什麼?”

張思毅:“你就說你有沒有去過嘛。”

顧逍:“沒有。”

看,真正的男神怎麼可能會去夜店!╮(_)

任夢萱在群裡解釋道:“那是他第一次去夜店,他還說他是被朋友硬拉去的。我看見他時,就覺得他的氣質跟環境很不搭,你們知道的,夜店裡,男人的眼睛都長在女孩們的胸上、臉上的,但他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默默喝酒,很多女孩子跟他搭訕,他都愛理不理,甚至表現得很不耐煩。”

對女孩子愛理不理?張思毅腦海裡閃過一絲疑惑,啊哈,這傢伙不會是個gay吧?

哦不!張思毅趕緊甩甩頭,甩掉自己荒謬的猜想,他可不能因為自己跟男的在一起就看別人也覺得是gay,那人要是gay怎麼還可能跟任夢萱交往呀!

正打算繼續看八卦,顧逍突然扭過頭來問:“你去過夜店?”

張思毅遲疑了一瞬,支吾道:“沒、沒有啊。”

顧逍收起自己的ipad,湊過來摟住張思毅,把手掌放在他的腰上:“嗯?”

張思毅渾身一抖,怕癢地扭了扭,投降道:“好啦好啦,去過,但就去過一次,在英國的時候,是傅信暉帶我去的。”

顧逍挑眉:“去幹什麼?獵豔?”

“哪有!”張思毅老實巴交道,“我們就是覺得新鮮,想去看看。”

顧逍:“看了以後覺得怎麼樣?”

張思毅皺著臉道:“感覺像是‘群魔亂舞’,反正不是很喜歡。”

顧逍:“那你剛剛問那個問題幹什麼?”

張思毅趕緊把任夢萱男朋友的事情跟顧逍說了,還讓他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叫他幫忙一起分析。

就那麼一會兒,群裡又聊了許多。

傅信暉緊跟著任夢萱解釋的那一段問了一句:“那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任夢萱:“我和我朋友出酒吧的時候看見他喝醉了,靠在酒吧門口,站都站不穩,他的朋友也不在,我就上去問他要不要幫忙,他讓我幫他叫個車,送他回家……你們知道他家住在哪裡嗎?A區出名的江景公寓,均價每平方米十萬!那還是他自己的房子誒,超級大,據說某明星跟他住樓上樓下!”

薑海:“我去,你就這麼跟人回去了?你傻不傻啊!”

任夢萱:“我看他挺正人君子的,雖然喝得都有點神志不清了,但是請我幫忙的時候也一直很紳士,而且他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不像是裝的。”

傅信暉:“你是真不懂男人啊!”

任夢萱:“啥意思?”

傅信暉:“跟你直白點說吧,男人逛夜店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找刺激、找一夜情!什麼朋友帶去的,覺得新鮮好玩去見見世面的,不管什麼理由,本質還不都是想找女人?當他決定去夜店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如果真有那方面的機會,誰能保證自己拒絕得了?”

張思毅:“……”兄弟你是想坑死我嘛!(==)

顧逍斜眼看張思毅:“所以你當時也想去找刺激?”

張思毅:“我、我我沒有~唔!”

顧逍壓著他懲罰性地吻了一陣,最後咬了咬他的嘴唇,道:“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以後再去小心我打你屁股。”

張思毅:“……”

再看群裡,只見任夢萱直白道:“可是我也想跟他發生一夜情啊,我去夜店玩也是為了找刺激,誰會去夜店找男朋友啊!”

眾人:“……”

傅信暉:“好吧,當我沒說。”

顧逍再次看向張思毅,評價道:“你的同學可真夠開放的。”

張思毅捂住眼睛,默默淚流道:“她們一向比我們更能玩……”

任夢萱又道:“哪想到他真是個正人君子啊,到家後竟然直接讓我走了,可把我氣得!”

張思毅也覺得納悶,任夢萱都送他回去了,也明顯表示出對他有意思,他卻叫人回去……這是圖什麼啊?耍人嗎?

蘇源替她補充道:“夢萱在我面前罵了他好幾天,結果一周後那個柏睿打電話給她,說要請她吃飯。”

張思毅:“……”

薑海問:“他怎麼知道你的電話?”

任夢萱:“他手機沒電了,在計程車上借我的手機給他朋友打了個電話,我猜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他請我吃過飯,就開門見山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我都被嚇蒙了,說我考慮考慮。”

蘇源:“考慮個毛線,這花癡當天晚上就淪陷了。”

任夢萱:“我是看不透他啊,你說他是真的追求我還是耍我啊,我們在一起一個月了,他很體貼很浪漫,陪我吃飯看電影,帶我約會買東西,反正就像個完美男友……除了上床,是的,咱們都沒發生過關係,純潔吧?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不太瞭解他,你們覺得呢?”

傅信暉:“這人段數太高,本少爺無法破解,你另請高明吧。[笑哭]

任夢萱:“……”

張思毅扭頭問顧逍:“你怎麼看?你能理解那個柏睿的行為麼?”

“既然去了夜店,就像你同學說的,目的應該是很明確的,社會這麼開放,就算那一晚男歡女愛一場再正式展開追求也沒什麼……而且他事後追求了,那就代表喜歡,”顧逍瞟了張思毅一眼,“別人我不知道,如果是我,一旦告白了,肯定會把想要的想做的都說清楚,不會讓喜歡的人疑神疑鬼。你同學那麼不安,說明那個男人還有什麼事沒有對她完全坦白。”

張思毅點點頭,覺得是這個道理,正想把這段話發到群裡去,卻被顧逍奪了手機。

顧逍道:“人心難測,誰也不能保證誰說的是對的,自己的感情要自己去感受。”

張思毅:“可是……”

他剛說出這兩個字,顧逍就翻身壓了上來,親了親他的嘴唇:“管別人這麼多做什麼?管好自己,來,做晚課了。”

張思毅:“……”

***

到了週六,想到要見老同學,張思毅一早起來,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穿。

前不久顧逍剛帶他一起上街去添置過新衣,平時兩人一起生活,張思毅連穿衣風格都有點向顧逍慢慢靠攏。

“顧逍,幫我拿一下前幾天買的風衣……”張思毅套上一條褲子,繫皮帶時突然愣住了。

顧逍取了風衣給他,見他低頭觀察自己,問道:“怎麼了?”

“我是不是瘦了?”張思毅緊了緊皮帶,發現原來這條皮帶要扣到第三個孔,現在第二孔就能收住褲腰。

“嗯,是瘦了點。”他有沒有瘦,顧逍最清楚,每天晚上都摸著抱著呢。

張思毅從小沒為長胖煩惱過,瘦了自然憂慮:“都怪你!”

不錯,都怪前段日子顧逍對他索求無度,還給他派這麼多工作,瞧把他折磨的,嗚嗚……

顧逍走過去摟了摟他,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笑道:“怪我,所以我最近不是少做了麼。”

張思毅:“……”操!敢情顧逍最近頻率下降是因為良心發現了啊!他還當顧逍是做膩了呢!(==)

不過瘦了以後,他的身材看起來倒是挺拔了不少,一雙腿也顯得更修長了,他穿了一件灰色紐花手織毛衣,下身是一條同色系布褲,腳下一雙白色板鞋,外頭再套一件淺色風衣,整個人看上去既休閒又帥氣。

張思毅瞧著自己鏡子中的模樣,又有些嘚瑟,臨走前,還被顧逍抱著吻了好一會兒。

幾人約在一家比較有特色的英式餐館,計畫吃過飯連著喝下午茶。

張思毅到的時候,薑海和田語靜已經在了,他倆看見張思毅,皆是一怔。

和一年前那個行事毛躁又有些逗比氣質的青年相比,眼前的張思毅顯得成熟多了,或許是工作的歷練,讓他的舉手投足間還多了些沉穩俐落。

田語靜睜大眼睛道:“哇,你變化好大!”

“哪裡變了?”和男人處於戀情中,他人的一驚一乍總會讓張思毅莫名緊張,害怕自己的基佬氣質外露。

田語靜笑嘻嘻道:“變帥了!”

張思毅一樂,這話他愛聽。

他這一笑,又叫田語靜看傻了眼。

張思毅笑起來的時候有種特別溫暖、乾淨的氣質,就像是一塊被打磨過的玉石,渾身泛著溫潤的光澤,眼角眉梢似乎還帶著一絲稍縱即逝的……嫵媚。

這個明顯不該屬於男性的形容詞,放在張思毅身上卻毫無違和感,因為他並沒有讓張思毅變得女氣,反而讓他看上去有些甜美。

張思毅問:“蘇源和任夢萱呢,他們還沒來?”

薑海:“快來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蘇源正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朝他們這一桌走來。

幾人扭頭看向她,蘇源倒是沒什麼變化,連身上的衣服都還是去年聚會時穿的那一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過勞累,蘇源的面色頗顯憔悴,淡淡的妝容都沒能遮掩掉她臉上的黑眼圈。

“哎,昨天晚上又加班到十點,我都快對這一行無愛了……”果然,一落座,蘇源就開始抱怨自己的工作,從生活瑣事到工作上的各種不順心,聽上去負能量滿滿。

姜海和張思毅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她大學時期,以為她是自己太拼,便勸道:“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蘇源用手掌抵著腦袋,一臉惆悵:“哪是我給自己壓力,明明是現實給我壓力,我現在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當初會作死選這行業。隔三岔五地加班、出差,別人有時間談戀愛逛街,我連睡個美容覺的時間都沒有。跟不懂行的人說在境外事務所工作,聽起來很高大上,其實工資比外面的民工還少。去年行情不好,年終獎也沒發,今年形勢更嚴峻了,工作一年工資不升反降,專案組最開始八個人現在就只剩下三人了,原本三個人做的活全落到我一個人頭上……”

張思毅聽著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忍不住問道:“蘇源你現在工資多少啊?”

蘇源歎了口氣,道:“去年還有七千,今年只剩下五千了,上頭說行情這樣,也沒辦法,之前我們公司還有長達三個月都沒接到項目呢,當時閑得大家都瘮得慌,沒事情做就代表著沒錢啊。”

張思毅待在無境,都沒跟外頭有過接觸,聽蘇源一說不由嚇了一跳——形勢真有這麼嚴峻嗎?那為什麼無境還有接不完的任務?

今年九月份顧逍還給他提了次工資呢,從原先的八千漲到九千了,再加上大大小小的項目獎金,張思毅已經很久沒有愁錢的問題了。

蘇源又道:“我自己還要租房子,今年又漲了房租,據說我們公司幾個專案負責人也都沒發工資,可是他們工作多年,好歹還有點積蓄,我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又不像任夢萱那樣還有家裡資助,我怎麼撐啊!”

這感覺張思毅非常理解,在他還沒有搬去和顧逍住之前,他也生活在這種恐怖的惡性循環當中,時時刻刻都在承受著經濟拮据的壓力。

以前的蘇源努力又上進,渾身都是正能量,向來是他們這些後進生的學習榜樣,可現在的蘇源眼中黯淡無光,被現實的殘酷折磨得渾身疲憊,苟延殘喘……

哎,也難怪她身上的衣物飾物都沒有變化,看來是真的已經被逼到絕境了。

薑海勸她道:“實在不行就跳槽吧。”

蘇源苦惱道:“同行的都在裁員,我能跳槽去哪裡啊!”

張思毅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去拜託顧逍,讓蘇源到無境來。蘇源讀書時成績就比他好,能力肯定不比他差,來無境肯定也夠條件的。

這時,薑海卻道:“那就轉行唄。”

張思毅渾身一震——轉行?薑海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地對蘇源說轉行?蘇源可是下誓要成為女建築師的人啊!

可蘇源聽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嗓音裡帶著一絲心如死灰的冷靜:“我也想過的,可是我怕我一走,以後就再也回不到建築行業來了,學了這麼多年,投入了這麼多,真的很不甘心啊。”

薑海歎了口氣:“但是總歸先要吃飽飯吧。”

張思毅聽得非常難受,特別想幫蘇源一把,可他現在還沒問過顧逍,也不敢給蘇源打包票,只能先鼓勵道:“別那麼輕易放棄啊,我聽一個前輩說,嚴冬過後就是春天,行情肯定會再好起來的,而且我記得你當初說過想回英國讀Part2的吧,現在轉行了怎麼辦?”

蘇源苦笑了一下:“半年前就不想了,這條路太長了,我走不動了,也耗不起了。”

張思毅啞然,剛想再勸兩句,任夢萱和柏睿來了。

蘇源立即收起了慘澹的表情,迎著笑臉看向那濃情蜜意的兩人,張思毅一時轉換不了狀態,總覺得蘇源的笑容有些牽強。

“喲,聲稱請客就能耍大牌啦?”蘇源開玩笑道。

姍姍來遲的任夢萱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啦,剛剛找停車場找了好久。”她指了指身邊身材高挑的男子,“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柏睿。”

張思毅偏頭,看向這位近日存在於他們群聊中的主角,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垂著一條愛馬仕的灰色圍巾,真人看上去比照片更帥,氣質也更好。

“你們好。”低沉的嗓音宛若大提琴拉動時的聲音,帶著些冰冷的距離感在邊上響起。

176 薯條

餐館裡的暖氣打得偏高,柏睿脫了外套掛在椅背上, 包裹在絲質襯衫裡的胸膛結實寬厚,既有種翩翩君子的儒雅,又富有男性魅力。

也難怪任夢萱對他犯花癡了,因為這男人無論外表還是氣質都不能劃分在普通人的範疇中,就好像顧逍,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閃耀。

田語靜都開始沒節操地眼冒星星了, 雖然她已經有薑海了,但這並不能阻擋她對帥哥純粹的欣賞。

在座當中唯有蘇源已見過柏睿一次, 第二次見, 她仍舊忍不住朝那兩人投去欣羡的眼神。

想必任夢萱帶柏睿出來, 也正是有點享受被他人圍觀的心理,如此完美的男朋友, 誰不願意拉出來秀秀?

還好張思毅天天和顧逍相處, 對這種自帶荷爾蒙的男性仿佛有了免疫, 表現得還算是淡定。

他們坐的是長方形的小桌,兩對情侶分坐一邊,蘇源和張思毅坐另外兩頭窄邊,柏睿坐在張思毅左斜方。

依次介紹完打過招呼後,任夢萱問:“先點菜了沒?”

薑海笑道:“這不就等著正主麼,你點,你點。”

任夢萱也不客氣,翻開菜單靠向柏睿,姿勢親昵道:“Honey,你想吃什麼?”

柏睿看了她一眼,彬彬有禮道:“這不是你的同學聚會麼,別在意我,你讓你朋友自己點吧。”

態度滿分、禮儀滿分、語調滿分……簡直無懈可擊!

田語靜捧著臉羡慕道:“夢萱你男朋友好帥啊。”

薑海嘴角抽搐:“喂喂,我還坐在這兒呢。”

眾人哄笑,原本因為外人介入而緊繃的氣氛稍稍輕鬆了點。柏睿也淡淡笑著,雖然看上去很溫和也很客氣,但張思毅總覺得他有點不在狀態。

不過,別人的事他也管不了了,就像顧逍說的,柏睿有多帥有多厲害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他這次主要是見老同學,敘敘舊、扯扯蛋,完事兒後還得去找顧逍一起聽講座呢。

“好了好了,都別推了,各人點各人自己的份,這是英式餐館,又不是中式菜。”蘇源反應過來道。

“哈哈哈,就是啊。”西餐大多是人手一份,聽蘇源一說,大家都各自翻開了菜單。

英式菜是盛產黑暗料理的菜系,能點得出的經典菜實在不多,他們選在這家餐廳也不是為了享受美食,而是有些惦記當初在英國留學的時光,想過來回味回味。

餐館老闆是正宗的倫敦人,這裡的英式菜做得還算地道,所有食材的原材料也都是從國外進口。但餐館開在中國,老闆也得入鄉隨俗,光做英式菜是肯定吸引不了嘴刁的中國顧客的。

所以這裡除了英式菜,也會賣一些牛排、義大利面等西菜。

女生們怕胖,都點了些卡路里相對偏低的雞胸等食物,姜海和柏睿分別點了份牛排。

張思毅對牛排比較挑剔,向來只吃得慣義大利系的,想來想去,還是點了份在英國爛大街的fish&chips(炸魚薯條)。

這玩意兒儘管名聲如雷貫耳,但在國人看來頂多算是小吃,不屬於正餐。今天是柏睿請客,最後自然是由他來負責匯總點菜,見張思毅只點了份這個,不由問道:“不再多點一些?”

他一提,也吸引了任夢萱的注意力,任夢萱笑道:“小毅你怎麼還點這種小孩子吃的東西啊,來點好的嘛。”

薑海也道:“少吃這類垃圾食品啊,我看點評網說這裡的牛排還是很不錯的。”

蘇源:“就是啊,薯條能量又高。”

張思毅又不怕胖,堅持道:“我就想吃這個,英國回來都很久沒吃了。”

正是因為和顧逍在一起以後天天吃得營養健康,所以他今天難得想放縱一下。而且看菜單上的照片是好大一份,還標了幾克,一個人吃肯定夠了。

這群愚蠢的人類,真是不懂吃垃圾食品的快樂,一會兒還要聊天,薯條配八卦簡直不能更妙了!哈哈!

等菜上來,張思毅的fish&chips果然是巨大的一份,金燦燦的薯條盛在一塊木砧板上,裡頭還有炸土豆塊、培根碎片、烤番茄……油炸食品特有的色澤與散發出來的香氣當即讓這份食物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

張思毅拿起服務員一起送上來的蛋黃醬,在薯條上洋洋灑灑地擠了一片,又在上頭撒了點兒椒鹽。英式薯條切得粗粗胖胖,張思毅用叉子叉起一根,一口下去,外酥內軟——爽!

“哎呀怎麼辦,小毅那個好像真的很好吃啊……”

“讓我也吃一條。”薑海挨他較近,直接把叉子伸到張思毅的砧板上,大夥兒見他這麼隨便,也紛紛效仿。

本來每人分去一條也算了,張思毅又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結果這群混蛋竟然得寸進尺,吃完一根接著一根……

眼看著自己盤子裡的薯條以可見速度減少,張思毅急了,用手護著自己的砧板:“靠!你們夠了啊,這可是我的主食!”

任夢萱哈哈笑道:“別這麼小氣嘛哈哈,吃完了再給你點一份!”

蘇源:“就是,老闆在呢,不用給金主省錢。”

張思毅:“……”是誰說剛剛說這玩意兒垃圾食品熱量又高!(==)

身為金主的柏睿笑盈盈地看了他們一會兒,他比他們都年長,雖然以任夢萱男友的身份過來,但總歸是把他們當小朋友看待,也沒打算真的融入進來。

可現在不知怎麼了,看著張思毅炸毛的樣子,也忍不住想逗逗他,於是跟著把叉子伸向張思毅的砧板。

張思毅本來就已經被惹急了,見還有人搶食,下意識地瞪了過去,視線對上柏睿那張陌生的臉,他又有些尷尬,畢竟這人與自己的老同學不同,於是又躲躲閃閃地移開了視線。

柏睿的舉動也讓任夢萱有點詫異,因為交往以來,她這個“完美男友”就跟她一直保持著一種安全距離。

雖然柏睿對她溫柔體貼,陪她逛街、吃飯、看電影,送她各種各樣的禮物,做了所有男朋友都該做的事。但是,他做那些事的態度,就仿佛在做任務表上的一個任務,例行公事一般,沒有什麼發自內心的情緒波動和起伏。

這期間,任夢萱在朋友圈曬了很多與他的照片,她知道那只是自己自欺欺人,是她在假裝他們很好,但其實他們並沒有看起來那麼恩愛甜蜜。

相反,他們的關係像是卡在“日常拍拖做任務”的階段,怎麼都無法再近一步了。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任夢萱也一樣,她潛意識裡覺得不太對勁,覺得自己和柏睿的交往有一種做戲般的荒謬感,所以才反復向身邊的人求證。

可她又無法從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戀愛幻想中抽身而出,她太沉迷于柏睿帶給自己的虛榮心和滿足感。

第一次帶他見蘇源就是一次試探,她想區分柏睿對自己和對他人的態度是否相同,柏睿的表現讓她很滿意,他對蘇源沒有任何曖昧的舉止,甚至表現得相當客氣疏離,但又維持了身為男性的基本風度。

她從這種對比中找到了一絲安慰,接著又頻繁帶他見了自己的同事和其他友人,包括這一次帶他見自己的老同學,同樣,她想看到區別,想驗證自己在柏睿心中的地位。

可是剛剛,柏睿竟然去叉了一塊張思毅盤子裡的薯條,任夢萱跟他吃了那麼多次飯,柏睿都沒有從她盤子裡取過一次食物,所以,這個舉動在她眼裡顯得特別突兀。

不過這只是一個非常小的異常,還不至於讓任夢萱一驚一乍,畢竟大夥兒都在吃張思毅的薯條,她理解柏睿也可能是受氣氛的影響。

張思毅的薯條被大家一搶而空,無奈的他最後只得加點了一份班尼迪克蛋。

大夥兒邊吃邊聊,繼續說起現在的建築行業行情。有外人在,蘇源也要面子,肯定沒好意思再提自己的慘澹的現狀,張思毅便也沒機會鼓勵她了。

幾人分享著說了些各自做過的項目,任夢萱和薑海都是得過且過領工資的類型,沒什麼說頭,而蘇源所在的事務所因為行業低潮,接觸項目又太少,一對比下來,張思毅發現這一年反倒是自己經歷最豐富。

要是還在一年前,輕狂無知的他肯定忍不住想吹吹牛了,可如今,隨著工作上的磨煉與進步,他懂得越多,便越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尤其是跟顧逍在一起後,天天望著那麼大一座山擋在自己面前,自己處處不如對方(唱歌不算),張思毅是一點都驕傲不起來了。

日本之行期間發生的陸喬事件,更是讓張思毅認識到“越優秀的人越該謙虛低調”的道理,所以現在的他絲毫興不起吹噓的欲望。

然而,他平淡地說了起幾件公司福利,卻仍然引發了小夥伴們的羡慕之情。

任夢萱:“天哪,這種情況下你們公司還能有出國旅遊的福利?”

張思毅撓撓頭:“也就兩年一次,我運氣好剛趕上。”

薑海:“總比沒有好啊!”

蘇源:“哎,我剛入職的時候,公司也說有的,可是現在工資都發不起了,別說旅遊了,呵呵。”

任夢萱:“就是啊,我們想出去玩只能自己花錢去誒!”

張思毅道:“公司組織去也挺累的,因為我們主要是去考察學習,不是玩,所以挺不自由的。”不錯,他私底下還跟顧逍商量說,以後有空了一定要兩個人再去一次,過一過真正的二人世界。

怕這話題太拉仇恨,張思毅趕緊轉移道:“其他同學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你們還有聯繫麼?”

說到這個,大夥兒很快想到了在英國念碩士的薛文翰和虞蕊,推算一下,他倆也該畢業了。

任夢萱:“艾瑪,前幾天我還在facebook見虞蕊的狀態呢!”

蘇源也很關心,急著問:“她怎麼樣?”

任夢萱:“她竟然拿到了F事務所的實習offer!”

蘇源臉色一變:“F事務所?”

那是英國一家非常出名的建築設計事務所,地處倫敦,一向是英國建築系學生嚮往的鍍金聖地,如今在國內找工作都不容易,更別說留英了,能拿到F事務所的offer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女生們一直看不上虞蕊,總覺得她是用了非常手段往上爬,卻沒想到她真能靠實力以外的東西步步為“贏”。

任夢萱感慨道:“是啊,她原先成績也不好,都是靠著找男朋友往上爬,利用完一個踹一個……你說她是不是潛了F事務所的boss啊?否則運氣怎麼這麼好?”

蘇源聽到這個消息,仿佛大受打擊,一臉恍惚地開始懷疑人生。

177 比較

薑海問:“她學的不是城市發展與建築研究方向的碩士麼,怎麼就進了F事務所?”

任夢萱:“對啊, 我記得蘇源本科畢業的時候還去投過簡歷呢,但是貌似被拒了。”

蘇源苦笑了一下,心情低落道:“F事務所的門檻就是碩士學歷,我本科畢業投簡歷本來也只是抱著碰碰運氣的心理,被刷掉很正常。”

任夢萱趕緊安慰她道:“反正投簡歷只看作品集,誰知道虞蕊本人實力真假, 我看她那種繡花枕頭肯定混不了太久,說不定實習過後就被開了呢。”

薑海也道:“就是, 蘇源你想開點啊, F事務所能錄取虞蕊那樣的人估計也不怎麼樣吧。”

在邊上旁聽了許久的柏睿納悶道:“虞蕊是誰, 你們怎麼都那麼討厭她?”

任夢萱愣了愣,當即把虞蕊當年在國外的那些奇葩事蹟細數了一遍, 還連帶著揣測了一下她有沒有靠潛規則進F事務所, 說到精彩處都有些眉飛色舞。

蘇源和薑海偶爾也會附和幾句, 但張思毅這一次只默默聽著,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顧逍不喜歡流言蜚語,也不喜歡張思毅在他面前說他人的是非,久而久之張思毅也沒了談論他人的欲望。

他發現這是一個不錯的習慣,因為一旦保持沉默,他的大腦反而清醒不少。

這“清醒”並不是說他以前糊塗,而是他對他人談論的內容有了更多的思考。

張思毅相信任夢萱的言論裡多少有些惡意誇大的成分,或許她是為了安慰不如意的蘇源。

細細想來,其實虞蕊跟他並沒有直接衝突,他對虞蕊的偏見大多是源于這群朋友在他們面前數次提及虞蕊的人品。

當然,虞蕊的確是有不少三觀不正也不討喜的行為,就他所知,虞蕊本科時期的畢業設計就不完全是她自己做的,而是找了其中一個“男友”幫她做了一部分,光這個行為就說明她的學位裡有水分。

還有去年耶誕節後虞蕊來無境找張思毅那次,如果他不知道虞蕊的品行,估計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而對方利用完後肯定也是一腳踹開他,這用心不能說不讓人膽顫。

不過,撇開虞蕊的作風不談,有一點張思毅不得不承認——虞蕊也是很“努力”的。

雖然她利用各種男人幫她做設計、寫論文、找工作,雖然她投機取巧又四處鑽營,但是她抓住了每一個對自己有幫助的機會,不遺餘力地往上爬,很可能她過得並不比他們輕鬆。

張思毅想到自己工作這一年和甲方周旋的經歷,這其中的心理博弈、算計和各種人情學問遠比專業要來得複雜。

社會是很黑暗的,而虞蕊那些手段,跟社會這個大染缸相比,頂多算是小兒科了。

他們那麼反感虞蕊,不過是因為大學的環境還太過純粹和美好,所以不那麼純粹美好的虞蕊才顯得那樣討厭。

可現在,這個討厭的人卻混成了最好的模樣,這又讓他們情何以堪?

“反正我就是看不慣她,也不喜歡她平時的各種處事作風,你只要跟她接觸過就知道她有多碧池了!”任夢萱仰著下巴看向柏睿,說完又輕輕地“啊”了一聲,皺著小臉兒說,“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遇到那種女人,她們都是妖孽,吃人不吐骨頭,當初被虞蕊腳踏幾條船利用的男人就一大堆!”

柏睿笑笑,似乎顯得不是那麼在意:“我沒那麼傻。”

任夢萱又道:“這麼婊的一個人,現在卻是B大的碩士,還在全英就業緊張的情況下拿到F事務所offer的履歷,你說氣不氣人?”

柏睿淡淡道:“這有什麼好氣的?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任夢萱見他這態度,豎著眉毛逼問道:“這算什麼本事?你覺得她做的是對的麼?”

柏睿低笑了一下,道:“這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為不為己罷了。”

任夢萱:“……”

柏睿剛剛那句話的語調裡仿佛帶了些自嘲的意味,張思毅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只見對方垂著眼,一雙黑色的眼眸如同兩汪幽潭,深得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虞蕊的風光似乎更加襯托了蘇源的寒磣。

她起點比虞蕊好太多,出國時已有兩年國內的語言學習功底,而上大一時,虞蕊卻還是個英語都說不順的姑娘。

蘇源熱心,不但顧著自己,也願意幫助別人,儘管在得知虞蕊的不當作風後也刻意保持了距離,但她與她仍然維持著表面上的同學情誼,包括對方來海城,蘇源也是唯一願意提供住處給她的人。

一路走來,她本該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出色,然而此刻,她卻被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薑海有很好的家庭背景,對人生毫無追求;任夢萱也一樣,甚至還有了那麼好的男朋友,完美向她詮釋了什麼叫學得好不如“嫁”得好;連當初毫不起眼的張思毅都已經後來居上……當然,帶給她最大打擊的人還是虞蕊。

蘇源歎了口氣,陷在一種名為“不甘”與“嫉妒”的沼澤深淵裡,透不過氣來。

這最後一根稻草,已經快把她壓垮了。

看著蘇源消沉低落的樣子,張思毅驀地想起了在京都客棧下絕望哭泣的陸喬。

就在這時,蘇源撫著自己的額頭,向大家袒露心聲道:“雖然知道這無關對錯,但看到她混得如魚得水,現在還名利雙收,總是特讓人受打擊,不是麼?我都有點茫然錯的到底是這個世界,還是我自己了……”

張思毅驟然打斷她,斬釘截鐵道:“你沒有錯!”

蘇源:“……”

見沉默已久的張思毅突然開口說話,大家都被嚇了一跳,紛紛看向他。

張思毅緊接著對蘇源道:“如果虞蕊真的靠特殊手段拿到了F事務所的offer,那她一點也不值得被人羡慕,她的學歷再高,她得到的工作再好,又怎麼樣呢?那都是通過歪門邪道得來的東西,有多少是她自己的?但蘇源你不一樣,你努力、勤懇、腳踏實地,從大學起就一直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名利並不是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的標準,你有我們這些真心朋友,虞蕊沒有,光是這一點,你就已經比她厲害了!”

大夥兒沒想到張思毅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都有些怔然。

張思毅怕知性開朗的蘇源也受心魔的侵襲,急著開口安慰她,也不顧別人此刻的表情,繼續道:“有一位前輩告訴我,‘人的浮躁大多源于不自信,而不自信的根本原因是不具備足夠的實力。’我以前也很浮躁,覺得做建築好辛苦,這條路好難走,好像總有學不完的東西,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比不過別人……可是事實上,我根本沒有必要跟別人去比較。”

是的,因為張思毅已經清晰地認識到自己“不行”,就像畫A市施工圖那一次經歷,即便他畫完了,心裡覺得不比陶斐差了,但他們的真實差距還是擺在那裡,通過比較得到的成就感和快感是短暫的。

直到他改變目標,把比較的物件由他人改為自己——成為更好的人,成為和顧逍一樣優秀的人。

從那時候開始,他的浮躁感才逐漸消失。

張思毅道:“我們要跟自己比,這是我們自己的路,和別人無關,只要現在的我比過去的我更好,這樣不就行了嗎?蘇源,我知道你喜歡建築,我還記得你當初在學校裡做設計時專注的樣子,你說你放棄國內念了兩年的大學去國外,就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建築夢……你忘了嗎?”

張思毅原本也忘了,是顧逍提醒他想起來,提醒他想起自己曾有多憧憬成為一名建築師。

是顧逍一直站在遠處,張開雙臂,等著他追上去。

那不只是他喜歡的人,還是他永恆不變的目標,如同燈塔般引領著他前進,不管途經多少險阻,只許破釜沉舟、咬牙前行,不許逃避退縮、懦弱回頭。

他得用最快的速度,用最持久的毅力,耗盡所有的精力,奮力向前奔跑,任何的誘惑與挫折都無法消磨掉他達到目的的決心。

有了這樣的執著,才不會迷茫。

不會稀裡糊塗地開始,渾渾噩噩地結束。

不會在青春逝去的時候,抱怨世道的不公與命運的殘酷。

……

“我知道,國內的市場也很糟糕,環境也很混亂,虞蕊那樣的人說不定也有很多……我們無法改變這世界,但我們可以堅持自己的道路。人生難免會有低谷期,如果你覺得累了,就算停下來休息一下,再繼續走,也比放棄好。你也說了,學了這麼多年,放棄了肯定不甘心,那就好好想一想你當初為什麼要學建築,為什麼會走到這條路上來。”

張思毅氣勢洶洶地說完,才發現一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呃……”張思毅尷尬地縮了縮,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自說自話了。

薑海第一個出聲感歎:“哇,小毅,刮目相看啊!”

田語靜一臉崇拜地望著他,跟著道:“原來你是這樣的張思毅!”

任夢萱:“突然變成人生導師了……”

連柏睿也偏頭望著他,滿眼的若有所思。

蘇源看上去很感動,她怔怔地看了張思毅許久,柔聲道:“謝謝你,小毅。”

任夢萱俏皮地鼓起掌來:“好正能量啊,此處該有掌聲!”

薑海:“哈哈哈,鼓掌鼓掌。”

大家這樣捧場,張思毅反倒不好意思了:“我、我就隨便說說啊……”

蘇源舉起自己的蘇打水杯子跟張思毅碰了碰,臉上也恢復了一點神采:“沒想到被你這小弟弟教育了一回。”

張思毅:“嘿嘿,這也是我工作以來自己的一些感悟。”

蘇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感慨道:“你說得不錯,我的確該想一想了,現在的情況快把我拖死了。不管是跳槽也好,暫時轉行也好,說不定休息一段時間反而更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張思毅點點頭,見自己的話對蘇源有幫助,心裡一高興,忍不住道:“其實我也可以去我們公司幫你問問還招不招人,以你的實力,我感覺來我們公司也完全OK,而且無境的工資、環境、各方面待遇都還不錯。”

蘇源以為國內建築行業的大環境都差不多,也沒打聽過張思毅目前的收入,此刻便好奇問了一句。

張思毅:“現在差不多有九千,稅前。”

除了柏睿,其餘幾人都連連驚歎:“哇!原來這裡最有錢的人是你啊!”

蘇源既震驚又心動:“比我現在多了一倍誒!”

張思毅抓抓頭:“其實工資不是主要收入,項目獎金才是。”

薑海開玩笑道:“看來這頓飯要你請客了!”

張思毅吹牛一時爽,聽到這話急得趕緊甩鍋道:“為啥啊?不是說好任夢萱的男朋友請客的嘛!我就不信他賺得比我少!”

柏睿笑看著他,挑眉道:“誰說的?”

178 講座

張思毅沒料到柏睿會突然堵他話頭,被噎得一結舌。

他的確不知道對方收入多少, 但任夢萱當初在群裡說柏睿自己開公司,還住均價十萬一平的高檔公寓,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傢伙收入不菲啊!

還有柏睿脖子上那條愛馬仕的圍巾,張思毅雖然不熱衷奢侈品(也買不起),但他對時尚、藝術等領域也有所涉獵,因為設計是相通的, 而奢侈品牌往往集中了最頂尖最前沿的設計,多欣賞欣賞還能提升自己的審美。湊巧的是, 他前不久和顧逍逛街時剛在愛馬仕專賣店的展示櫥窗裡見過柏睿戴的這條圍巾, 因為它的灰色灰得比較特別, 所以印象很深。

若是正品,那一條圍巾的價格起碼抵張思毅兩個月的工資, 這消費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即便傅家尚未破產時的傅信暉, 平時的消費也就CKGucci的水準。

柏睿……總不可能戴高仿的假貨吧?(_)

不過,張思毅自然不能把這些話直接說出來。

柏睿的背景是任夢萱私底下告訴他們的,儘管這個社會仍然以“財”取人,但在座幾人都受過良好教育,交友不問人收入是最基本的素質,也是對他人的尊重。

要不是剛剛說起了虞蕊,又牽扯到了蘇源的現狀,張思毅也不會提到自己的工資。

而許多有錢的紳士們購買奢侈品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讓人認出來,張思毅如果表現出自己只瞅著別人穿戴的牌子看,也顯得過於屌絲。

糾結了半晌,張思毅開口道:“任夢萱不是說今天你請客的麼,我可不想拆你的台。”

不錯,他也不是小氣不肯請客,要是柏睿不在,他肯定會請的,但今天是任夢萱的場子,他怎麼好意思喧賓奪主?

柏睿喝了口茶,笑道:“沒事啊,今天給你個機會,我下次請也是一樣的。”

張思毅:“……”臥槽!這柏睿是甩定鍋了嗎?還下次,誰知道下次是猴年馬月再聚啊!

任夢萱總算是看不下去了,趕緊解圍道:“柏大少爺,你一個當老闆的還欺負人家打工仔呀?今天是我同學第一次見你耶。”

柏睿笑笑,閉上了嘴,沒再繼續為難張思毅。

可他剛剛都明說給張思毅機會,張思毅也不能沒有表示啊,他只能硬著頭皮道:“要麼一會兒我請大家喝咖啡吧。”

眾人“哈哈”一笑,倒是沒太往心裡去,但因為這個小插曲,任夢萱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好看,也許是柏睿的做法讓她覺得有點沒面子。

飯後,柏睿主動刷卡買了單,接著眾人轉移陣地去了商場同層的咖啡館。

點完單,張思毅正打算掏錢包,卻見柏睿已先一步抽出了自己的卡……

“誒?”張思毅一愣,“不是說我買單的嗎?”

柏睿等結完賬才偏頭看向他,道:“哦,我忘了。”

張思毅:“……”媽蛋,耍他嗎?(==)

邊上的任夢萱見狀,面色稍霽,正想客氣兩句讓張思毅別放在心上,只見柏睿取出手機點了兩下,打開了自己的電子收款二維碼,笑著遞到張思毅面前:“六杯咖啡,二百十五,你把錢打給我吧。”

任夢萱:“……”

張思毅:“……”

張思毅嘴角抽搐地拿手機往上頭刷了一下。

任夢萱已經沒眼看了,這大少爺今天出門是忘記吃藥了麼?怎麼這麼反常!

還好其餘三人都沒留意到這一幕,之後,大夥兒抱著咖啡圍坐在一起聊了些各自對未來的展望,張思毅也說起了自己想回英國念Part2的打算,眾人紛紛表示支持與祝福。

臨近三點,該說的該聊的也都聊得差不多了,張思毅心裡惦記著顧逍,頻頻抬手看時間。

心細的蘇源留意到了,問他是否有別的安排。

張思毅不好意思道:“也沒什麼,我原本和朋友約好了去海城圖書館聽石上純也的講座,但是很久沒跟你們見了,就先讓他一個人去了。”

薑海忙道:“你怎麼不早說,我們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想去就去吧,還趕得及嗎?”

任夢萱也笑道:“就是啊,以後有空可以再約嘛。”

張思毅歉疚道:“那我先走一步啦,你們再聊會兒。”

蘇源擺擺手:“嗯,回頭再聯繫。”

看著張思毅離開的背影,任夢萱感慨道:“小毅現在可真夠上進的。”

薑海:“看他這麼努力,我都自愧不如了。”

田語靜捏著拳頭拱了拱他的腦袋:“你還會自愧不如啊?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懶了,每天下班就知道在家打遊戲。”

薑海:“你還不是一樣天天刷淘寶……”

蘇源聽著邊上這對小情侶的鬥嘴,喝著已經快涼掉的咖啡,陷入了沉思。

她還記得自己剛剛喜歡上建築的時候對這個專業有多癡迷,那時候她已經上了大學,也並不在建築系。

她為此去旁聽建築系的課,去圖書館翻與建築相關的書籍,去遍了自己所在城市的每一個設計展館。

每每看到那些背著畫板和丁字尺,淩晨十分蓬頭垢面地從設計教室走出來的學姐學長,她就無比羡慕……

儘管每個人都告訴她“這條路很苦”、“換專業你肯定會後悔的”,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考了雅思,申請了C大,走上了學建築的道路。

在英國學習期間,她也時刻關注著與建築相關的各種訊息,不錯過任何一場建築師的講座。一想起建築,眼睛就會發光,就像剛剛的張思毅一樣。

可現在,她已經有多久沒去好好地聽一場講座了?有多久沒充滿期待地去看一次設計展了?

這半年來,她確確實實為自己的選擇在後悔,現實的壓力消磨掉了她對這個行業的一切熱情,把她逼向了懸崖……如果不是今天遇見了張思毅,也許她真的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會開始。

***

張思毅趕到海城圖書館的時候講座已接近尾聲,他沒敢打擾顧逍,自己在後座隨便找了個位置,一邊聽,一邊掃視著前方的人群。

雖然全都是後腦勺,張思毅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誰讓那是顧逍啊,顧逍的後腦勺也是最帥的。

顧逍坐得距離他還蠻近,就隔了兩排,也在靠後位置。

……不過,為什麼他身邊一圈不是長髮的妹子就是卷髮妹子?額呵呵,還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呢!(=_=)

顧逍聽得很專心,雖然身邊緊挨著各種女性,但他頭都沒有偏一下。倒是提問環節的時候,他低了會兒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片刻後,張思毅的手機就震動起來,原來顧逍是在給他發微信。

顧逍:“你還在同學聚會嗎?”

顧逍:“[小狐狸問號]

張思毅一臉壞笑,想騙騙他,給他個驚喜,便道:“嗯,對不起啊,趕不過來了,你那兒結束了嗎?[小貓賣萌]

顧逍:“快了,要我來接你嗎?”

張思毅:“啊,不用不用!”

顧逍發了個“小狐狸眯眼”的表情,沒再回復。

在進行了幾輪現場問答後,講座算是正式結束了,之後是一些私底下的互動活動。

因為石上純是個比較年輕的建築師,長得也不算醜,在座有不少女觀眾紛紛上臺去找他簽名合影,搞得有點像追星。

顧逍對這沒興趣,兀自起身,準備走人,張思毅也打算趁這個時候突然冒頭嚇他一嚇。

可就在這時,顧逍身邊其中一個長相還算漂亮的女生主動叫住了他,緊張道:“那個,請問一下,您已經工作了嗎?”

顧逍身形一頓,淡淡地“嗯”了一聲。

女生一臉紅暈道:“能不能給我一張你的名片?”

張思毅:“……”可惡!竟然勾引老子的男人!(==)

顧逍禮貌道:“抱歉,我沒帶名片。”

張思毅嘴角抽了抽,怎麼可能沒帶,顧逍平時都隨身在錢包裡放幾張名片的。不過這個“拒絕”他給好評,嘿嘿!

然而,那女生卻還不依不饒地從包裡取出一本記事本,翻開來遞過去,殷切道:“那能不能留一個您的電話?”

顧逍看了她一秒,歎了口氣,無奈地接了過來,在本子上寫了一串數字。

張思毅:“!!!”臥槽!一看就知道那女生對你有意思,你丫還給人留電話號碼?不會再拒絕一次嗎?

這還不止,邊上另外幾個女生見顧逍給那人留號碼,也都圍了上來。

明明她們是來參加石上純也的講座的,現在竟然都紅著臉問起了顧逍的聯繫方式……

張思毅都快氣炸了,媽蛋,原來自己不注意的時候顧逍都是這麼沾花惹草的嗎?他就不能用更有效的方式拒絕別人的示好嗎?

張思毅鼓著臉,本想等那些女生問完電話走掉後再上前的,可是顧逍給她們寫號碼時,又有不少路人被吸引過來,還以為顧逍也是個什麼大人物。這其中還真的出現了一個認識顧逍的,驚喜道:“咦,這不是無境事務所的顧總監嗎?”

張思毅:“……”(=_=)

海誠建築圈子真的太小了……

眾人譁然,女生們都兩眼冒光——這麼年輕帥氣的總監!

認出顧逍的也是個妹子,看起來稍微年長了些,就在那人準備拉著顧逍開始敘舊時,張思毅終於忍無可忍地跳出來,叫了戀人的名字:“顧逍!”

179 吵架

張思毅的出聲順利解救了顧逍,阻止了這一場由路人引發的圍觀熱潮。

從講座大廳出來後, 張思毅的臉仍鼓得像在嘴裡塞了只大包子,而與他恰恰相反,顧逍卻眉目舒展,一臉怡然,全不見适才應付搭訕者的不耐敷衍之色。

“不是說趕不過來了麼?”顧逍笑問。

張思毅氣呼呼道:“我那是騙你的,我早就來了, 就坐在你背後!”

本來期待著顧逍一轉身就能看見自己,結果顧逍一起身看到的是一群女人……靠!知道什麼叫希望落空的感覺嗎?這就是!

顧逍微怔, 這才知道張思毅剛剛一直在圍觀, 瞧他不高興的樣子, 說不定又吃醋了。

顧逍柔聲問:“晚上請你吃牛排好不好?你上次說想去的那一家,Da Marco?”

張思毅:“……”卑鄙!竟然用美食誘惑!

可是, 中午別人吃牛排他沒吃, 現在還真挺想吃的……(>_<)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 道:“好吧。”

顧逍笑著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上了地鐵後又問:“同學聚會怎麼樣?”

張思毅把今天聽來的一堆八卦絮絮叨叨地說給顧逍聽,說到最後當然不忘提想幫蘇源的事。

可顧逍聽了這句卻斂起了笑容,語氣也變得有些嚴肅:“恐怕不行。”

張思毅還什麼細節都沒說,就遭到了拒絕,不由激動道:“為什麼不行?”

顧逍:“建築行業的行情不好是真的,除了設計部門,其它部門也都有少量裁員現象,無境近一年內都沒有再招人的打算,我沒法給你開先例。”

顧逍的拒絕大大出乎了張思毅的意料,他炸毛道:“你也太不通人情了吧,那你錄取陶斐又怎麼說?只准你給自己的熟人開後門,就不願意幫一幫我的同學?”

顧逍瞥了他一眼,道:“你能保證你同學能力比陶斐強,那我二話不說錄取她。”

張思毅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這當然不可能了,陶斐基礎深厚,還是A大的碩士,蘇源怎麼可能跟他比?但是顧逍這義正辭嚴的態度也把張思毅氣得一張臉通紅。

地鐵到了他們要下車的那站,張思毅道:“我不想吃牛排了,回家吧!”

顧逍:“……”

不是張思毅矯情,他是真的被氣得一點都沒胃口了。

雖然知道顧逍為人公正,但他們好歹是戀人啊,顧逍就不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給蘇源一次機會?何況蘇源的能力也不差,他又不是介紹吃白飯的人進公司,顧逍怎麼能這麼冷酷無情呢!?

……啊啊啊啊!氣死他了!(艸皿艸 )

張思毅這變臉變得讓顧逍都有些猝不及防,可現在在地鐵上,身邊來來去去都是人,顧逍也沒法跟張思毅繼續理論,便由著他去了。

這一沉默,氣氛徹底尷尬了。

兩人轉車回家,之後一路都沒有再對話。

出了站,張思毅橫眉冷豎地走在前頭,顧逍沉著臉蹙著眉走在後頭,默默忍受著對方的少爺脾氣。

進了家門,張思毅東一個西一個地踹掉鞋子,把自己摔進沙發,像是要對全世界彰顯自己的不爽。

顧逍不發一言地拾起他的鞋子擺好,在玄關站了一會兒。

他思考了一路,掙扎了一路,也在反省自己到底哪裡說錯了話……看著依舊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張思毅,顧逍覺得百爪撓心。

最終,他歎了口氣,退讓道:“那你讓你同學來吧。”

沒想到他說完,張思毅不喜反怒,大聲拒絕道:“不要!”

顧逍質問道:“我不讓她來你生氣,我現在讓她來你又不要,那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張思毅跳起來道:“我不需要你遷就我!”

顧逍也被氣得臉色發白,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摸透了對方的脾氣,可他發現他根本沒有完全闖關,他好像在無意間又開啟了另外一個副本,面臨著一個從未打過的boss……

再跟張思毅對峙下去,他怕自己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好,那隨便你。”顧逍丟下這一句話,就冷著臉轉身上樓了。

這句話徹底宣告了冷戰的開始,張思毅瞪了一會兒顧逍的背影,狠狠地扭過頭——哼,總監就了不起嗎?到時候老子自己考執照開公司,想招誰就招誰!

暮色降臨,室內漸漸昏暗。

顧遙去了閨蜜家過週末了,晚上不回來,特地留了二人世界給哥哥們。

但可笑的是,哥哥們非但沒有恩恩愛愛地膩在一起,還冷戰了。

張思毅抱著膝蓋縮在沙發一角,心裡的委屈氾濫成災。

他糾結著要怎麼跟蘇源開口,雖然他沒跟對方保證過什麼,但原本以為輕輕鬆松就能為同學爭取到的條件,卻重重地碰了個壁,這讓張思毅感覺特別沒面子。

陶斐說得對,果然熱戀期和非熱戀期就是兩種態度,以前熱戀期的時候還有“男朋友的特權”的,現在除了床上的壓榨就是工作上的壓榨;以前他一生氣顧逍丫就拉著他親他抱他哄他,現在上過床吃到嘴了就開始擺架子了……還冷戰,混蛋!小狗!

張思毅又坐了許久,只覺得又冷又餓,肚子也開始“咕嚕嚕”叫了。

他已經開始後悔了,因為一個近一年都沒見面的同學跟顧逍吵成這樣,值得嗎?

如果他不提蘇源,他們是不是早就在牛排店吃牛排了?

……今天明明可以是個完美的週六的。

張思毅又想,剛剛顧逍退讓的時候他應該順著階梯下的,那樣也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了。

可是他生氣並不是想讓顧逍做出妥協啊,如果他需要通過賭氣讓顧逍滿足自己的私人欲望,那他成什麼了?就算顧逍答應了,也不是真的發自內心要幫他的同學,而是不希望他生氣,這個先決條件讓張思毅覺得心裡非常糟糕,所以他才會說“不要”。

他氣的是顧逍不知變通的刻板性格和完全不講情面的態度,但這一點偏偏是他們不可磨合的矛盾,畢竟他喜歡上的就是擁有這種討厭性格的人!

因為負面情緒的疊加,先前張思毅圍觀顧逍被妹子搭訕的醋意也再一次湧了上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顧逍那麼久都沒下來,說不定在向新認識的妹子尋求安慰呢。

就在這時,張思毅褲袋裡的手機一震,他以為是顧逍給他發的消息,於是迫不及待地拿出來看。

什麼嘛,結果只是一條陌生短信……

但張思毅瞥了一眼短信的內容,就愣住了。

“您好,我是下午講座後第一個問您要電話的女生,叫謝惜蕾,目前在XXX公司從事建築設計師的工作,平時的興趣愛好是……”

後面一大串自我介紹看得張思毅直蒙逼,這啥玩意兒?

他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難不成顧逍給那些搭訕者留的電話號碼……是他的?

往前翻了翻,收件箱裡還不止一條——

“帥哥你好,今天在講座上看到你,覺得一見如故,能認識一下嗎?”

“聽說您是無境事務所的設計總監,我能來應聘貴公司嗎?”

這兩條是一個半小時之前收到的,那時候他還在路上,估計沒有聽到。

張思毅既好氣又好笑,心裡的醋意被這兩條短信沖淡了不少。

……那傢伙,真是太壞了。

張思毅眨巴了兩下發酸的眼睛,態度總算有所軟化,哎,總有一個人要先服軟……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鼓起勇氣往樓上走。

屋裡沒有開燈,他摸黑走了半截樓梯,到了轉角平臺,剛一抬頭,他就看見上方蹲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張思毅嚇得差點跳起來,定睛一看才看清,原來是顧逍。

顧逍坐在最高一格臺階上,垂著頭,就那麼憂鬱地看著他。

“你、你怎麼坐在這裡……”張思毅心虛地問。

顧逍沒有說話,視線仍然落在張思毅的臉上,他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緩緩地往下走,直到走到張思毅面前,試探地抓住張思毅的手臂,見他沒躲也沒炸毛,才松了口氣,把人擁進懷裡。

張思毅:“……”

顧逍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用力揉壓著他的後腦勺,在他耳邊苦惱地歎息道:“你要我怎麼樣啊……”

短短一句話,語氣卻透著深深的孤獨與無助,叫張思毅聽得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我……”張思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明明之前還很生氣,現在他卻覺得是自己錯了,他急急地反摟住顧逍,把臉埋到對方的肩膀上,悶悶地說了句“對不起”。

但這一句“對不起”並不為他提出蘇源的事而道歉,而是為吵架本身。

得知顧逍也不好受,並為此深受折磨,張思毅一肚子委屈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呼吸著戀人身上的味道,張思毅什麼都不想去糾結了,只要他跟顧逍好好的就行了,為什麼要吵架呢?為什麼要去管別人的閒事兒呢?

“和好吧,不要跟我吵架,我好難受……”顧逍求饒似的說出這一句話,便按著張思毅的腦袋吻上來。

“嗯……”張思毅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嚶嚀,兩人就擁吻在了一起。

他們饑渴地吮吸著對方的唇舌,享受著和好後難得的溫情……

一吻結束,兩人又迅速轉移陣地,從樓梯到臥室,直到顧逍把張思毅壓在床上狠狠地進入,仿佛要把方才的怨念與委屈全化作對戀人身體的渴求傾瀉乾淨,才能作罷。

180 和好

事後,張思毅渾身酸軟地癱在床上, 大腦空空,眼角發紅,頭皮還在為方才的快感陣陣發麻。

顧逍仍伏在他身上,與他耳鬢廝磨,許久張思毅才恢復神智,沙啞著嗓音控訴顧逍方才的粗暴:“混蛋, 你弄得我好痛……”

本來就是因為吵架而引發的性愛,能和風細雨的倒怪了。

“誰叫你先跟我吵架?”顧逍移唇向下, 在張思毅脖頸處流連忘返, 還懲罰性地在上頭嘬了個吻痕, 吮得張思毅仰著脖子直哼哼。

張思毅咕噥道:“誰想跟你吵啊……”

“這還不算吵?我只是拒絕幫助你的同學,你就炸毛, 還不去吃飯。我和你爭也不是, 退讓也不是, 不理你也不是……你說你讓我怎麼辦?”顧逍抬起頭,無奈地歎息了一聲,又張開手掌松松地掐住張思毅的脖子,低喃道,“剛剛氣急了,都想直接在這床上弄死你得了。”

張思毅嚇得縮了縮脖子,又被顧逍卡著喉嚨奪去了呼吸,這個吻凶得讓他感覺自己仿佛真被顧逍掌控了生命……

這樣高傲的一個男人,卻被自己逼到可憐巴巴地坐在樓梯上一個半小時,用哀求的語氣對他說“和好”,可能是真的很憋屈吧……嗚~現在,他們通過性愛把情緒都發洩出來了,終於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了。

張思毅抓著顧逍的手,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虎口處,哀怨道:“明明是你的態度太差,太沒人情味!蘇源是我很好的一個大學同學,她比我們年長兩歲,人特別成熟,當年去英國,我們幾個就像鄉下人進城,什麼都不知道,是她熱心地帶我們去警局註冊,去銀行辦卡,去學校登記報到……念書時也是,lecture課件如何下載,考卷資料怎麼找,模型材料上哪兒買,等等,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學習上,我們有不知道的東西,只要問她,她肯定知無不言。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不但性格好,學習成績也好,所以看到她現在不順利,如果能幫得上忙,我也很想幫幫她。我不會隨隨便便給你推薦自己不瞭解的人,就是因為我覺得她的性格挺適合無境,自身也有一定的實力,才會跟你開口。至少她讀書的時候比我出色多了,如果能為無境添一名能員,我也會很高興啊。而且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面試她看看……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我也一腔熱情想幫自己的同學,可你二話不說一盆冷水潑過來,我怎麼能受得了?”

顧逍靜靜地聽完,期間似乎也有反思,待張思毅抱怨完了,才將自己拒絕的理由娓娓道來:“思毅,無境的狀況也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好,去年到今年,我們手頭的大型專案在逐年遞減,還有不少中途停滯、拖欠尾款的項目,但不到迫不得已,上層不會把這些危機告訴員工,否則會影響軍心。眼下公司仍能保證員工的待遇和福利,一來是背後有X院撐著,而且我們靠的是產出精品而非產出數量,所以行業低潮對我們的波及不太大。此外,無境本身的規模就小,設計部全部人員加起來就二十幾人,已經是超飽和狀態,人員穩定能保證團隊的凝聚力,目前設計部也已經達到了一個相對良好的平衡,一旦招人,即便只招一個,也可能打破這個平衡,尤其是招只有一年工作經驗的半吊子,你也看到我有多忙,根本沒工夫帶新人。你想想你自己進公司到我單獨讓你做項目花了多少時間?知不知道我對你的期望值有多大?在我以為可以讓你獨挑大樑的時候,你前不久竟然還給我出‘算錯面積’這種小學生級別的錯誤,差點沒把我氣得將你回爐重造……”顧逍捏捏他的下巴,想起那件事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張思毅心中一揪,這才明白顧逍當初為什麼那麼生氣,哎,虧他那時還說出“別交給我”這樣的話。

顧逍繼續道:“別的公司我不知道,在無境,我們招人是為了把員工當獨立的人才來培養,而不是單純地‘你給公司打工、公司付你工資’模式。所以我每招一個人,都需要進行慎重的考慮,你同學這樣的,不管你認為她讀書的時候有多少能力,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雖然你們畢業到現在才一年半,但你可別小看這一年半,不同的環境對人有不同的影響,誰也說不準她現在水準如何。她一旦進公司,進入一個新的環境,短期內都很難在團隊中發揮作用,公司相當於需要白白提供一個位置給她,付她工資、栽培她,順利的情況至少半年,不順利的話,她也許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適應無境,到時候怎麼辦?你能對她負責還是對公司負責?這種事只會增加你個人的壓力。”

張思毅聽了顧逍這一席話,心中百感交集,原來自己看來這麼“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從顧逍的角度來考慮卻是這麼複雜!他紅著臉把自己埋進顧逍懷裡,以表達自己的內疚。

顧逍無奈地揉著他的腦袋,又道:“還有,不少設計公司原本就忌諱招收同一個學校特別是同屆同班的新人一起入職,因為兩人的學業背景和經歷太過相似,設計思路難免會重合,容易造成人才重複,而且同窗的競爭心理比其它關係更強,有很大幾率出現團體內部分裂和勾心鬥角的現象。”

張思毅露出臉辯解道:“蘇源不是那種人。”

顧逍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唇,打斷他道:“不管她是不是,我身為無境的設計總監,首先要考慮的是公司的情況,其次是你。你忘了日本旅行期間陸喬那件事麼?我什麼都沒替你做,陸喬都能胡思亂想,那我要是招了你同學進公司,你認為他會有什麼看法?別說是他了,我就問問你,陶斐進公司的時候,你有沒有懷疑過我跟他的裙帶關係?”

張思毅坦誠地“嗯”了一聲,的確有,一開始聽陶斐那麼熟稔地與顧逍以“師兄弟”相稱,他就覺得很不舒服,不服輸的心理也非常明顯。

顧逍:“這不就對了?所以我才問你,她有沒有陶斐那種讓所有人都閉嘴的實力,如果沒有,那在公司人手足夠應付現有專案的情況下,我招一個普通的新人進來,大家難免會懷疑這其中的公正性。”

“對不起……”張思毅越聽越過意不去,幾乎為自己的不懂事和任性無地自容,他抱著顧逍撒嬌似的蹭,“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我也不想叫你為難的,是我一開始太想當然。”

明明吵架時還像只張牙舞爪的獅子,一旦被順了毛,就變成了一隻綿軟無害的小貓咪——看著戀人前後如此大的反差,顧逍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件事他也有錯,剛剛要不是張思毅說那些話,顧逍都沒意識到自己在戀人眼裡態度那麼“差”,那麼“不近人情”。

他把化作萌物的“副本boss”摟進懷裡,問:“那你同學的事,現在怎麼說,還要讓她來無境麼?”

“真不要了。”顧逍都把拒絕的理由解釋得這麼清楚了,張思毅怎麼可能還會任性?

其實他剛剛在樓下就已經想通了,為了別人的事,他氣顧逍氣成這樣,實在是有點傻……蘇源再好,能比得過顧逍麼?如果因為這件事,他跟顧逍之間有了疙瘩,那才叫他後悔莫及呢!

張思毅道:“我也沒給過她什麼承諾,我就說回頭幫她問問無境還招不招人……哎,我就直接跟她說不招了吧。”

聽張思毅的語氣有些沮喪,顧逍暗忖片刻,道:“其實想幫也不是幫不上忙,畢竟我在這一行時間長,認識不少同行公司,如果她有心跳槽,你回頭可以讓她準備一份最新的簡歷和作品集,拿過來我幫她看看,到時候我可以根據情況推薦給別的公司,說不定也能改變她目前的現狀。”

張思毅心頭一喜:“你怎麼不早說啊!”

顧逍:“……”你剛剛都炸了你叫我怎麼說?

“就這麼辦!我晚點就跟她說,嘿嘿!”張思毅手腳並用地抱住顧逍,興奮地“吧唧”“吧唧”親了幾下顧逍的臉,嘚瑟道,“你要早點這麼說,態度好點兒,說得委婉一點,我就不會生氣了!你看,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對不對?”

顧逍給氣笑了,也不說說這小混蛋少爺脾氣有多大,就仗著自己喜歡他,仗著自己不會坐視不管,一言不合就翻臉……看來這些日子他是對他太好了,把他寵壞了。

顧逍挑眉問:“那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我是不是該說,‘寶貝兒,這種事真不好辦呢~’?”他學著電視劇裡的妻奴低三下四向老婆大人求饒時的語氣,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老實……都有力氣繼續折騰了,看來是“血條”又回來點兒了麼?

張思毅被顧逍撓得左扭右扭,都逃不出魔王的手掌心,忍不住連聲叫著討饒:“夠了夠了,今天不要了……”

顧逍笑哼了一聲,這小東西,也就在床上的時候還老實點兒。

不過這事兒也讓顧逍徹底認識到了,張思毅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若是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

兩人又鬧了一會兒,張思毅突然想起剛剛短信的事兒,質問顧逍道:“誒,你怎麼給那些搭訕你的女生留我的電話號碼?把我當熱線電話麼?”

181 還錢

顧逍問:“她們跟你聯繫了?”

按理說,顧逍那會兒並不知道張思毅就在附近, 假使張思毅沒看到那一幕,也不會知道顧逍被人搭訕。可顧逍卻留了他的電話,那些女生若有意勾搭,先收到消息的必然是他!

……靠,顧逍這不明擺著直接告訴他自己被人搭訕的事,故意讓他吃醋麼?

張思毅磨著牙, 酸溜溜地說道:“是啊,我看那些人都對你有意思呢, 你打算怎麼辦啊?”

顧逍勾嘴一笑:“你決定啊。”

“……”你妹的!自己惹來的鶯鶯燕燕自己不解決, 竟然把這球踢到他身上來!

張思毅正要發難, 忽聽腹中“咕嚕”一聲,兩人同時一愣……顧逍笑出聲來, 拍了拍他的屁股道:“起來吧, 吃飯去, 還要不要吃牛排?”

張思毅:“算了吧,我懶得出去了,隨便吃什麼都行。”

“那我去下點兒水餃?”顧逍起身,見張思毅搗著腦袋,又湊過去親了他一下,道,“自己穿好衣服下來。”

“哦。”張思毅扶著腰慢吞吞地套了一條睡褲,下地時雙腿還有些軟,頓時又覺得自己吃虧了……媽的,顧逍這禽獸,下回再吵架絕對不能再靠這種方式解決!(==)

等下了樓,張思毅又反應過來,臥槽,被吃飯的事兒一打岔,剛剛“搭訕”那話題顧逍還沒給答覆呢!

吵架既耗心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又耗體力,把張思毅餓得饑腸轆轆。

待顧逍煮完水餃後,他一頓狼吞虎嚥,連湯帶水地吃了個精光……哎,什麼牛排不牛排,只要兩人好好的,喝碗紫菜湯都是香的。

飯後,張思毅整個人懶洋洋不想動,顧逍體諒他方才“承歡之苦”,早早讓他回房間休息。

這決定正合張思毅的意,他放肆地把碗筷一推,扶著腰又上樓挺屍去了。

鑽進被窩,張思毅琢磨著給蘇源發了條消息,把剛剛和顧逍討論的結果告訴她聽。當然,他並沒有透露自己與無境總監關係親密,而是找了別的藉口。

蘇源沒想到張思毅對她的事這麼上心,竟然當天就給了回復,感激地道了謝,說會儘快準備一份作品集。

處理完這事兒,張思毅如釋重負,見群裡的小夥伴們在群裡聊得火熱,便點了進去。

他們是下午五點左右開始聊的,看來張思毅走後他們沒過多久也散了,這會兒任夢萱正在群裡問大家對她男朋友怎麼看。

薑海:“挺好的啊,長得帥,有錢,又有風度。”

田語靜也附和道:“對啊,感覺和夢萱你很般配誒。”

任夢萱聽了很開心,在群裡發了個萌萌的卡通表情。

張思毅暗道,只有他一個人覺得任夢萱的男朋友有點小氣麼?二百多塊錢的咖啡居然還要叫他打給他。

薑海又說:“不過我感覺你BF有點神秘,我們今天聚餐的時候,他都沒怎麼說自己的事。”

這一點張思毅也有感覺,他們聊天時,那個柏睿全程只是旁聽,如果不是因為長得帥,幾乎都沒什麼存在感。

憑直覺說,張思毅很難在柏睿和任夢萱之間劃上情侶的等號,不像田語靜,薑海第一次帶這妹子認識他們的時候就給張思毅留下了非常鮮活的印象,而柏睿給他的感覺更像是任夢萱的“錢包”……這“錢包”還他媽讓張思毅分擔了一筆費用!(=_=)

任夢萱解釋道:“他就是這樣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很少提工作上的事,說是不想把生活和工作混為一談。”

薑海:“這樣啊。”

任夢萱都這麼說了,姜海自然沒話講了,但這個理由卻沒能說服張思毅。

就算休息時間不想談工作,但在社交場合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從事的行業總行吧?可柏睿連這個都沒有說,他透露的身份只有一個,就是“任夢萱的男朋友”,其餘的資訊全部是任夢萱私底下告訴他們的。

一個男人有自己的事業,又有極其光鮮的背景,按理說都是非常好的“談資”,柏睿一句不提,張思毅只能聯想到兩個原因——這人要麼是不想讓他們瞭解他,要麼就是在抗拒融入任夢萱的生活。

無論是哪一點,都不是一個正常的男朋友會有的態度。

不過,柏睿的“神秘”讓張思毅聯想到了顧逍,因為顧逍也是那種工作、生活分得非常清楚的人,而且顧逍在外人面前也相當神秘。

但是,顧逍和柏睿有一個很大的區別,便是對待自己戀人的態度——顧逍的書任張思毅看,顧逍的朋友圈任張思毅翻,顧逍的工作生活等等細節,張思毅若是想知道,他也會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自從他們交往以後,在張思毅面前,顧逍就是一個沒有秘密的人。

所以,見任夢萱表示柏睿也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工作,張思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

雖然很想群裡發表幾句自己的想法,但記起顧逍先前的叮囑,張思毅又生生忍住了,畢竟他不是什麼感情專家,也有可能感覺出錯。何況,他們平時這麼忙,下一次同學聚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許他今後跟那個柏睿也不會有交集了。

不過兩百塊的咖啡錢,他若斷定人小氣,在群裡說別人的壞話,這行為也不大好。

張思毅經歷了一番思想掙扎後,就此作罷,只在群裡發了句祝福的話。

不想,他剛關閉群聊,就見自己的微信“通訊錄”上多出一個紅點,這紅點通常表示有新朋友出現,張思毅點開一看,驚訝地發現,請求添加他為好友的人竟然是“柏睿”!

張思毅有點納悶,任夢萱的男友為什麼要加他為好友?按照他的分析,柏睿與他們的關係不是很生疏麼?

但他猶豫了一瞬,還是點擊通過了,畢竟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

對方的頭像是一副比較抽象的藝術畫,可能跟他專業有關,很個性,但張思毅看不懂,也沒什麼興趣。微信號原昵稱是Vinci,張思毅直接備註了他的本名。

通過驗證後,柏睿發了個微信自帶的“微笑”表情過來。

張思毅也回了個“握手”的表情,並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微信號的?”

柏睿回了四個字:“呵呵,你猜。”

張思毅眼角抽搐,什麼叫“你猜”?這事兒不能直說麼還你猜?

雖然下意識地杜絕把任何人都聯想成gay,但對方那四個字的“字面語氣”著實讓張思毅狐疑……哪有直男加直男用這種口吻說話的?逗小女孩麼!(=_=)

但柏睿這麼回復,答案肯定不是“問任夢萱要來的”那麼簡單吧?

張思毅很快想起下午轉帳的事,當時柏睿出示的電子二維碼是微信收付款裡的,難不成那時候留下了什麼證據?不過他以前也用這種方式跟朋友轉帳過,印象中只能看到對方的昵稱和頭像,光憑這些資訊又搜不到什麼,並不能加自己為好友啊。

……啊操,他咋還真猜起來了,有病呢!

張思毅直白道:“你不說我去問任夢萱了啊。”

接著回復張思毅的,是柏睿的一條轉帳資訊——“下午的咖啡¥250.00 [微信轉帳]

柏睿補充說明道:“女朋友生氣了,我來把咖啡錢還給你。[微笑]

張思毅:“……”

呃,這他媽就尷尬了,原來柏睿真是從任夢萱那兒得來的聯繫方式……

張思毅啼笑皆非:“不用啦,就幾杯咖啡的錢,我請都請了,別給了。”

雖然感覺柏睿下午“讓他轉錢”的做法挺小氣的,但張思毅也不會與他計較這個。他笑了笑,任夢萱也真是的,這點小事都能生氣,看來這妹子一談戀愛就變小公主了。

本以為柏睿受了女友“指示”,會再跟他迂回兩句,強迫他收下的。

沒想到,對方看了張思毅發過去的話,直接道:“那好吧。”

張思毅還沒感動兩秒又被狠狠地打了臉……靠,誠意呢?敢情你剛說那句話就是為了哄女朋友做做樣子?

柏睿很快又道:“那你先收了再給我打回來,否則我得等二十四小時才能收到系統退款。”

張思毅眼角抽搐,簡直無力吐槽了,這是啥奇葩啊?二十四小時都等不了?

他無語地點了收款,然後把二百五十元原封不動地給對方打了回去,可是接下來幾分鐘,他卻遲遲不見柏睿收自己發過去的那份。

張思毅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催促道:“你收啊。”

柏睿:“呵呵,錢你拿著吧,我不收了。”

張思毅:“……”臥槽!原來柏睿剛剛那句話都是套路!?(#°Д°)

張思毅:“你怎麼這樣啊![抓狂][抓狂][抓狂]

柏睿:“[微笑]

短短幾分鐘時間,張思毅的心情就跟坐雲霄飛車似的,明明是“還”回來的錢,他像是接了個燙手山芋,這種被騙的感覺讓人特別不好受。

張思毅抓狂地跟柏睿理論了好幾句,可對方都無動於衷。

他鬱悶得不行,糾結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出一個法子,依樣效仿道:“好吧,我收了,但是六杯咖啡一共是二百十五,不是二百五,這三十五我不能拿,你先領了,再給我二百十五吧。”

張思毅心想,哼哼,等你領了二百五的紅包,不管你發啥老子都不會再拿了!請出去的客,潑出去的水,再拿回來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不料柏睿壓根不上他的當:“用不著,就是多給你的,湊個整。[微笑]

張思毅:“……”既然湊整你他媽幹嘛不湊兩百或三百?湊二百五這麼個傻逼數字是幾個意思啊!(╯‵□′)╯︵┻━┻

182 驗證

柏睿的做法讓張思毅莫名有種被迫虧欠了對方的感覺。

雖然只是多給了三十五元,但請客歸請客, 多餘的部分張思毅怎麼說都不能收。

柏睿這裡講不通,他只能找任夢萱了:“夢萱,你怎麼叫你男朋友把咖啡錢打回來了?”

任夢萱發了個帶問號的卡通表情:“什麼?”

張思毅一愣,解釋道:“你男朋友加了我微信,說是你生氣了,所以把我今天打給他的咖啡錢又還給我了。”

任夢萱:“這樣啊, 我說他怎麼剛剛問我要你的微信號,原來找你是這個事兒。”

張思毅心裡有些奇怪, 看任夢萱的反應, 她怎麼好像對此事並不知情?

過了半分鐘, 任夢萱才道:“既然還了你就收著吧,我們散會後我說了他兩句, 他可能察覺到我不高興了。^_^

張思毅剛剛冒出來的疑惑又被任夢萱這句解釋給沖散了, 他忙道:“你太客氣了,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又不是非得要你男朋友請。幾杯咖啡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本來也不想收這筆錢,結果被你男朋友擺了一道![cry]

沒等任夢萱回復,張思毅又繼續道:“咖啡的錢如果他堅持,我也不再推三阻四了,謝謝你們,但是他多打了三十五塊錢給我,這錢我不能收,我還給他他也沒領,乾脆發給你吧,麻煩你轉給他。”

張思毅說完就發了個三十五元的紅包過去。

任夢萱看著螢幕裡的聊天記錄和紅包,整個人有點發蒙。

柏睿今天故意嗆張思毅時,她就感覺不大對勁,買咖啡叫張思毅打錢的舉動更是反常,還有現在,若張思毅不告訴她,她根本不知道柏睿是想把錢還給對方。

而且,柏睿剛剛問她要張思毅微信的理由也不是“還錢”,而是說:“我看你那個同學好像喜歡參加講座,回頭我做展覽可以免費請他過來玩。”

藝術和設計本就是一家,柏睿是策展人,經常會舉辦大大小小的藝術與設計展覽,任夢萱也去過幾次,但大部分藝術展曲高和寡,比較冷清,柏睿會經常給自己一圈喜歡看展覽的朋友們發免費的參展券,也算是變相地找人熱場。

任夢萱本以為他是出於那個目的才想加張思毅為好友,他倆又都是直男,她沒什麼好起疑心,便直接給了。但沒想到柏睿是去還咖啡的錢,還“擺了張思毅一道”?怎麼擺道的?她認知中的柏睿一直是個很正經的紳士,連玩笑都很少開的……

任夢萱雖然好奇,但見到張思毅轉述柏睿解釋的原因,又有些暖心,以為柏睿真的是在意她的感受才在背後做這些小動作,畢竟她事後的確小小地抱怨過一句“就兩百塊錢的咖啡你怎麼還叫我同學還啊”。

其實仔細回憶,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完全是開玩笑的語氣,並不存在“生氣”的情緒,也不至於讓柏睿有接下來的舉動。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任夢萱也一樣——儘管柏睿今天的種種行徑都讓她感覺到古怪,但她卻只捕捉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那幾點,沉浸在被男友關愛的假像中,不願去猜忌。

任夢萱領了張思毅發來的紅包,回復道:“好的,我會轉給他的。他本來就挺客氣的,下午叫你轉錢估計是一時抽風,你就別放在心上啦。”

張思毅如釋重負,剛想關微信,就見柏睿的對話方塊裡又刷新了一條——“對方已收款。”

張思毅:“……”臥槽!你他媽什麼意思!(==)

柏睿:“既然你這麼不想收,那就算了吧。”

張思毅:“&%@#……”他能爆粗嗎!!

而且剛剛才跟任夢萱說完,他怎麼好意思再回去找她說“你男朋友又把錢收回去了”,叫人聽了還當他特別在乎這三十五塊錢,要她再還回來呢!

柏睿:“夢萱剛剛轉給我三十五,說是你還給我的。[微笑]

張思毅忍不住道:“是啊,既然你都收了二百五了就把三十五還給我唄。”

柏睿:“就這麼幾塊錢,你要收又不收的,還給我發來發去,我也懶得再給你了,有機會請你吃頓飯吧。”

張思毅:“……”去你奶奶的,誰要你請吃飯!

就當張思毅氣得頭頂冒青煙時,顧逍收拾洗漱完回房間來了。

“怎麼還沒睡?”見張思毅抓著手機一臉蛋疼的模樣,顧逍問道,“你在看什麼?”

張思毅暴躁道:“啊啊啊操!氣死我了!”一分錢都沒收到,還白白損失了三十五!氣得他都想爆炸了!

顧逍皺眉道:“怎麼了?”

張思毅抓著手機坐起來,揮舞著雙手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跟顧逍吐槽了一通。

顧逍邊解襯衫扣子邊問:“你說的是你同學在夜店認識的那個男朋友?他加了你的微信?”

張思毅:“對啊,就是他,還說什麼超有錢的完美男神,我看他簡直是一朵大奇葩!”

顧逍眯起眼睛上了床,伸手道:“你們聊了什麼,手機給我看看。”

張思毅乖乖地交出自己的手機,還點給顧逍看:“就這個叫柏睿的。”

顧逍看到柏睿的頭像,本能地一愣,沒看記錄,反而先點到了對方的個人資料介面,把他的頭像放大點了開來。

張思毅奇怪道:“你看他頭像幹什麼?”

顧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是《喬治•戴爾的肖像畫》,是英國畫家法蘭西斯•培根的作品。”

張思毅問:“這畫很特殊嗎?”

顧逍解釋道:“法蘭西斯•培根是個同性戀,喬治•戴爾是他的一生摯愛。”

張思毅:“……你怎麼知道?”

“大學時我輔修西方美術史,有陣子看了不少藝術作品,也瞭解過一些藝術家的背景履歷。”顧逍點擊縮回小圖,看到柏睿的原昵稱,又挑起一邊的眉毛,“他英文名還叫Vinci?”

張思毅:“這又咋了?”

Vinci是達芬奇的英文姓氏,”顧逍瞥了張思毅一眼,道,“傳聞達芬奇也有極強的同性戀傾向。”

“……”用同性戀畫作當頭像,和有同性戀傾向的藝術大師同名……

張思毅驚恐道:“我的天,難不成任夢萱這男朋友是個同性戀?”

顧逍歪了下頭,道:“光看這兩點還不能確定,但他一個學藝術的,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張畫背後的故事,用這種頭像,還用Vinci這樣的英文名,如果被瞭解的人認出來,還是挺具有誤導性的。”

張思毅:“……”難怪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原來這都不是錯覺?

顧逍說完,才去看他倆的聊天記錄,越看臉越黑,看完後狠狠地剮了張思毅一眼,道:“他這明擺著就是在撩你,你看不出來?”

張思毅一臉的“WTF”:“啥?”

顧逍把記錄刷回去,一條一條給他分析:“他給你錢,你要真心不想收,說句客氣的話,別搭理他不就完了?”

張思毅急道:“我不是說了嘛!可他要我趕緊把錢還回去!”

顧逍瞪著他道:“你傻不傻啊?這明顯是引你上鉤的套路啊,你們不是說他很有錢麼?你覺得一個真有錢的人會因為二十四小時不退款跟你斤斤計較?既然你不收,錢早晚都會退回去,他缺這二百五充話費還是充Q幣?”

張思毅:“……”

顧逍接著往下刷,又道:“還有,既然你再發回去他不收,那你說句‘謝謝’拿著不就好了?”

張思毅鼓著臉打斷他道:“我不喜歡欠別人錢!”

顧逍強調道:“不就是三十五,對有錢人來說估計還不到一頓早飯錢,他缺你這三十五買油條還是買包子?這一來一去,他無疑是在引起你的關注,你還傻兮兮地上鉤!”

張思毅心裡那個冤啊,他哪裡猜得到這麼彎彎繞繞的心思?說我傻,怎麼不說你是個心機boy

而且柏睿一個同性戀,幹嘛找上自己?他身上有吸引同性戀的潛質嗎?還是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很像對方的同類?TAT顧逍像看白癡一樣地看了張思毅一眼,柏睿這套路他真是太熟了,當初“小球”的事,他也是這麼一步步把張思毅騙得主動答應拉小提琴給自己聽的。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另外一個人用相同的路數坑張思毅,這傢伙還是一樣上當,顧逍真是鬱悶死了,他怎麼能這麼傻?

可顧逍突然又歎了口氣,很慶倖是自己先在這傻瓜身上蓋了章,把他攏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今後再也沒人能騙得走他了。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一點想跟他深交的心思,還他三十五塊錢也是為了跟他劃清界限!”張思毅欲哭無淚,急著辯白道,“而且他還是我同學的男朋友誒,他幹嘛來撩我?”

顧逍無語地看著他,這小笨蛋還真是對自己的魅力毫不自知呢。

張思毅六神無主道:“那現在咋辦啊?要不、要不我把這件事告訴任夢萱?”

“不急,”顧逍的視線落在柏睿發給張思毅的最後一條消息上,一臉陰鬱道,“在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先別說,說了反而影響你和你同學的關係,我們先來驗證一下他是不是gay好了,如果真的是,這人還騙女孩子感情,簡直是個人渣。”

顧逍眯了眯眼睛——敢勾引我的人?膽子夠大的呵。

183 上門

張思毅也握緊了拳頭,義憤填膺道:“就是啊, 太渣了!”

顧逍朝張思毅晃了晃手機,道:“看見沒有,他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什麼還錢不還錢,而是找著各種理由跟你套近乎,多聊一句是一句,關係熟了好約你出去吃飯呢。”

張思毅:“……”

他想了想, 又傻乎乎地問顧逍:“那咱們該怎麼驗證呢?”

若要引導柏睿暴露目的,他豈不是還得繼續跟對方聊下去?可既然顧逍已經點出了柏睿的居心, 張思毅躲都來不及, 怎麼還敢再跟對方有瓜葛!

顧逍垂下眼睫, 沉吟了一瞬,直接在張思毅的手機裡輸入一句話回復柏睿:“那三十五塊你願意拿就拿著吧, 請吃飯就算了, 我沒時間。”

張思毅湊過去, 看見顧逍發的這句話,莫名有些暗爽。

有顧逍接手這件事,他發現“自己”聊天時的氣勢都變了,嘿,突然感覺有些小激動是怎麼回事?(v)

顧逍發完後對著手機輕哼了一聲,仿若自言自語般地低聲道:“三十五塊錢就想買你的出場費?做白日夢呢,我的人是他隨隨便便就能約出去的麼。”

面對顧逍無意間透露出來的佔有欲,張思毅臉上擋不住地傻笑,同時又覺得,會為這麼點兒小事較真的顧逍竟然有點幼稚、可愛?

他湊過去摟住顧逍的脖子輕輕晃:“放心吧,就算他真的約我我也不會去的。”

顧逍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你這笨蛋,被人一騙一個准,我怎麼放心?”

張思毅也自詡是個獨立的男子漢了,怎麼在顧逍嘴裡就跟個智障似的?他不服氣地瞪著對方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顧逍笑而不語,張思毅氣得一下撲倒顧逍,騎在他身上,豎著眉毛一遍遍地逼問:“你不信任我?你怎麼能不信任我?”

顧逍被他壓得嗤嗤直笑,忍不住抬腰向上猛撞了一下,差點把張思毅撞得整個人顛起來。

張思毅“啊”的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撐住身子,滿臉通紅。

顧逍握住他的腰防止他逃離,一邊深沉地望著他,回答道:“我信任你,但我也會吃醋,就像你看見別的女孩子跟我搭訕會吃醋一樣……你是我的,就算被別的男人調戲去了一句,我都受不了。”

張思毅:“……”(O////O)

何況,那柏睿還一來一去地調戲了張思毅這麼久,顧逍剛剛看到那些聊天記錄,鬱悶地簡直想把對方從手機那頭揪出來,對著他的鼻樑骨狠狠來一記直拳。

當然,他不會這麼做。

其實對付那種人,最好的辦法是視而不見,採取絕對冷漠的態度,再想撩的人也會知難而退。

但這其中還牽扯著張思毅的同學,顧逍知道,這熱心腸的小傻瓜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既然如此,那他就代替張思毅來好好地會一會這個傳說中的“完美男神”吧。

顧逍改握住他的手,叮囑他道:“以後他無論發給你什麼,你都別回,放著我來。”

張思毅“噗嗤”一聲笑出來,開玩笑道:“你的搭訕者都叫我處理解決,我的……”估計是不好意思承認柏睿對自己有企圖,他一頓,支吾著接上,“我的你來替我解決,咱倆還真是要做彼此的熱線?”

不過張思毅不明白,為啥看上顧逍這個純gay的都是軟妹子,看上自己的偏偏是男人呢?(=_=)

顧逍笑著反問:“這還不好?”

張思毅滿意地點點頭:“挺好挺好……可是你剛剛都替我拒絕他了,他還能再說什麼?我覺得他是不會再回了。”

顧逍攬著張思毅的背把他壓下來親了親,道:“你等著吧,他若對你有興趣,肯定不會就此打退堂鼓。單我估計今晚他不會再跟你繼續糾纏了,否則目的暴露地太明顯,容易引起你的懷疑。”

果不其然,顧逍發出那句話後,柏睿就沒有反應了。

張思毅對顧逍的話將信將疑,也稍稍有點傾向柏睿本身就是個愛佔便宜的奇葩,或許就是想占這三十五塊錢的便宜……

大約過了一周,這天中午,張思毅吃過飯返回辦公桌,看蘇源發給他的作品集和簡歷。

蘇源恰好花了一周完成新的作品集,昨晚半夜才留言說發給他,張思毅上午忙著工作沒時間看,到了中午午休才有空。

下載下來後,張思毅抱著極大的期待打開了蘇源的作品集,結果匆匆過了一遍,他就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份作品集和他預期的水準差了很多。

按理說他們畢業已有一年半,作品集裡應該出現更多工作時期參與的專案,而且在排版順序上,第一個展示作品往往代表的是一位設計師的最高水準,所以正常情況下,設計師都會把自己最滿意的作品放在作品集的開頭。

但是蘇源放在她作品集最開始的仍然是她本科時期的畢業設計,這也就是說,蘇源認為這一年半的工作中還沒做一個能超越她畢業設計的專案。

就因為蘇源把畢設放在最開頭,張思毅翻了兩頁後差點以為對方發錯了檔,不過等他看完後,就知道並沒有。

蘇源在工作中參與的幾個專案的確不值得一提,因為沒有一個是她主創或者獨立完成的,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做的大多數工作依舊停留在最基本的找資料、做分析圖、建模、翻譯等“打雜”階段。

既然不是主創,沒有自己的設計思想在裡面,自然不能放在最前面。

可站在現在的高度看他們的畢業設計,即便是當初的高分作品,在張思毅眼裡也是粗糙的、幼稚的、漏洞百出的。

張思毅反復翻看了兩遍,對著最後一頁的“END”,感慨良多。

想當初他剛進入無境工作的時候,還曾對同學們抱怨過顧逍訓練他的模式和他們國外的教育背景不符,當他為樓梯間、廁所、停車場、細部大樣、施工圖等國外建築系學生甚少接觸的工程問題而碰壁時,他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在這樣的公司發展。

可是,當他克服了這些難題,再回過頭去看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經歷,才看清楚,當年的茫然與猶豫只是他想退縮的藉口——沒有適合與不適合,只有敢不敢去面對。

走捷徑是人的本能,沒有人會去主動選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若他當初也和蘇源一樣,去了那種只能發揮自己擅長部分的境外事務所,他可能永遠沒法得到更全面的發展。

張思毅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顧逍又說對了。

他相信蘇源對自己的作品集絕對不會敷衍,她已經盡了最大的能力來展現自己當前的實力了,但是很遺憾,也許在顧逍看來,她和一個剛畢業的本科生並沒有多大差別。

張思毅把蘇源的作品集轉發給顧逍,並附言發了個“Orz”的下跪表情,道:“拜託你了。”

剛點擊發送,身上的手機就“嗡嗡”振動了兩下,張思毅取出來一看,卻見幾日沒聯繫的柏睿的頭像赫然躍至了微信消息的最上端。

張思毅心頭一跳——我去,果然被顧逍猜中了,又來!

柏睿發了一句話:“無境建築設計事務所……是你公司吧?”

“……”張思毅想起來了,那天他們聚會時自己跟蘇源有提到過“無境”,柏睿估計那時候記住了。

他剛打算回復,想起顧逍先前的叮囑,又收回了手……忍住!別理他!

可沒過兩秒中,柏睿又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這張照片差點把張思毅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因為對方發來的是無境所在的CBD大樓內部——一樓電梯口掛有無境設計事務所招牌的那一面資訊牆!

……臥槽尼瑪!柏睿怎麼直接找上門來了?(#°Д°)

柏睿:“今天工作日,你在上班吧?[微笑]

張思毅左顧右盼地找顧逍,可顧逍中午和童工一起去外面吃飯了還沒回來呢!

他趕緊把柏睿發來的資訊截圖下來發給顧逍,問:“怎麼辦?”

顧逍也沒回復,柏睿倒是又發了一條:“我正好路過,給你帶了點東西,你下來自己拿還是我上來?”

張思毅:“……”(QQ)

張思毅又截了張圖發給顧逍,急著:“怎麼辦!他來了![小貓大哭]

……該死的,顧逍怎麼還沒有反應?

張思毅怎麼可能下去,那可是除了顧逍以外的gay呀,他在面對除顧逍之外的其他人時都還是妥妥的“直男”心態啊!

等了兩分鐘,張思毅還沒等到顧逍的回復,又忍不住給對方打了通電話,卻聽背後的玻璃隔間裡傳出一陣電話響聲……靠!顧逍竟然出門不帶手機!

這一磨蹭又幾分鐘過去了,張思毅腦門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想到柏睿可能真會上門來找,他手忙腳亂地先在電腦上點開了前臺小妹的聊天框,急急地發送道:“一會兒不管有誰找我都說我不在!我們公司沒有我這一號人!”

前臺小妹:“……”

前臺小妹:“嘻嘻,四姨你惹黑社會啦?(*^__^*)

張思毅簡直想飆淚,這和“黑社會”也差不多吧,自從顧逍推斷柏睿可能是gay以後,那傢伙在他心裡的形象已經成了“牛鬼蛇神”,叫他唯恐避之不及!

張思毅:“我說真的!拜託啦!!”

184 蛋糕

見前臺小妹發了個“OK”的手勢後,張思毅才稍稍松了口氣, 但他仍不敢放鬆警惕,一面守著手機,一面頻頻抬頭看入口處,好像柏睿能突破千重阻礙闖進來似的。

午休期間,幾個女同事吃過飯從餐飲區回辦公桌,發現過道上的男人, 道:“咦,有個陌生人。”

“哪兒哪兒?”

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長腿男子一手揣兜、一手拎著個巨大的方盒子, 正駐足望著景觀牆對面的“無境風采”巨幅海報。

光看背影和髮型, 就已經讓幾個女同事們兩眼發光, 待那人轉過身來,她們都驚得抽了口氣。

柏睿察覺到有人圍觀, 隔著透明的景觀架朝她們笑了笑。

“……啊啊啊, 好帥!!!”

“外來參觀者嗎?快去問問他找誰啊!”

“你去你去……”

女同事們正相互推搡著, 想主動走過去跟帥哥搭訕,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陶斐從裡頭走了出來。

陶斐剛去樓下買了瓶飲料,邊喝邊經過柏睿,停住腳步問:“你誰啊?找人?”

柏睿一愣,指了指海報上張思毅那張傻逼瞌睡照,笑道:“請問你們公司的張思毅在不在?”

“他啊……”陶斐狐疑地看了對方兩秒,轉身繞過景觀牆,直接朝著設計部的方向來了個河東獅吼:“張思毅!有人找你!”

柏睿:“……”

緊盯著手機和電腦螢幕的張思毅聽到這句吼聲,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尼瑪死肥桃!老子跟你有仇是不是!(TT)╯︵┻━┻陶斐吼完張思毅又興致勃勃地繞了回去,上上下下打量著柏睿,一臉打算看好戲的樣子。

張思毅視死如歸地起身朝外走,路過公司接待處,只見前臺小妹縮著脖子,委屈道:“陶工先遇上他的,幫不了你啦!”

張思毅抹了把額頭的汗,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指望不上顧逍,他只能自食其力了。

來到柏睿和陶斐面前,張思毅先狠狠地剜了陶斐一眼,接著才故作驚訝地看著柏睿道:“怎麼是你?”

柏睿似笑非笑地問:“我給你發微信你沒看到?”

“什麼微信?”張思毅掏出手機一看,吃驚道,“啊!我剛剛在忙,沒聽到!”

陶斐:“……”好浮誇的演技。(_)

張思毅:“……”演戲好難,顧逍救命!(A)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張思毅內心的召喚,就在他說完那句話的瞬間,不遠處再一次響起了電梯停靠的提示聲。

張思毅一臉期盼地看過去,只聽一道低低的嗓音隨著電梯門打開流出來。

尚未看見人影,張思毅就欣喜若狂地朝著那個方向喊了一聲:“顧工!!!”

陶斐仰頭喝了口飲料,斜眼看著張思毅……嘖,這真情流露的,一前一後完全兩個人啊。

緊接著,顧逍和童賀宜的身影就雙雙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見過道上堵著的三人,顧逍微微一怔,很快恢復了鎮定,他面不改色地走過來,朝向柏睿:“您哪位?”

張思毅主動介紹道:“他是我同學的男朋友!”說的時候還止不住地擠眉弄眼,生怕顧逍反應不過來。

顧逍當即皺起了眉毛,鷹隼般的視線緊盯著柏睿。

童賀宜見事不關己,朝他們微一頷首就先進辦公室去了。

出於禮貌,柏睿又正式自我介紹了一下:“鄙姓柏,今天是因私事找張思毅,幾分鐘就好,請問您是……”他說著朝顧逍伸出了手。

顧逍與他松松地握了下手,一觸即收,淡淡道:“顧逍。”

只是自報姓名,說得也很平淡,陶斐卻從中聽出了一股濃濃的寒意,他渾身一顫,像是貓科動物似的豎起了渾身的汗毛,一臉興奮地觀察著這三人的反應。

有顧逍在場,張思毅也有了底氣,補充介紹道:“他是我們公司的設計總監。”

柏睿點點頭,渾不在意地等著顧逍和陶斐也離開,畢竟他已經說明了自己是來找張思毅的,和另外兩人並沒有什麼關係。

然而,那兩人竟然像門神似的一左一右地杵在邊上,一點兒沒有避嫌的意思。

更讓柏睿意外的是,顧逍站了一會兒,竟然自作主張地對張思毅道:“你先進去。”

而張思毅非但沒反對,還如獲大赦地“嗯”了一聲,聽話地扭頭就走。

接著,顧逍又看向陶斐:“你在這兒看什麼熱鬧?”

陶斐:“呃……”

顧逍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回去。”

陶斐歪歪嘴,不爽地離開了。

柏睿:“……”

最後,顧逍才抱著手臂看向柏睿:“柏先生,除非是緊急事件,一般情況下,我們‘無境’是不允許非工作相關的私人探訪的,即使現在是午休時間,您的來訪也可能影響員工的工作,還請諒解。”顧逍說著,一邊指了指那一圈還在圍觀的女同事,女同事們臉一紅,一哄而散。

柏睿有些發愣,這什麼公司?什麼總監?還不允許探訪?法西斯麼?而且這些員工居然還這麼聽他的話,怎麼搞的?

顧逍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道:“不過今天您都已經上門來了,也說只要幾分鐘,我給您開個例外,您有什麼事找張思毅,直接跟我說吧。”

柏睿一臉尷尬地把盒子遞給顧逍,道:“這個,麻煩你轉交給張思毅。”

顧逍面無表情地接過去,言簡意賅道:“哦。”

柏睿:“……”

顧逍掃了一眼盒子,又冷靜地解釋道:“如果只是轉交東西,以後請直接給前臺,公司樓下也有快遞室,員工下班後會自行前往領取。”

柏睿:“……”

顧逍抬眼看向柏睿:“請問還有什麼事麼?”

柏睿僵著笑容搖搖頭:“是我唐突了,抱歉。”

顧逍皮笑肉不笑:“客氣了。”

目送柏睿離開後,顧逍的臉上才露出一股明顯的戾氣。他拎著盒子大步走向辦公室,腳下生風,如同無境的王者。

——到這裡來撒野?哼,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顧逍沒有把盒子直接給張思毅,而是帶回了自己辦公室,之後才發消息讓張思毅進來。

張思毅躥進辦公室緊張地問:“他走了?”

“嗯。”顧逍端起水杯喝了口茶,一邊抬了抬下巴,示意張思毅自己拆那盒子:“他給你的。”

張思毅松了口氣,想起剛才的事兒,又氣急敗壞地抱怨了一通顧逍不帶手機。

顧逍拿起去吃飯時遺漏的手機,迅速掃了一眼聊天記錄和未接來電,好氣又好笑,就幾分鐘沒看著,這小東西差點又被人調戲了去,這個柏睿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張思毅打量著那盒子,好奇道:“這什麼東西,你怎麼替我收了?”

打開盒子一看,裡頭竟然是一隻鮮奶蛋糕,蛋糕中間還有一串拿巧克力醬寫的字——Repay your coffee(償還你的咖啡)。

張思毅嘴角抽搐:“他幹嘛送蛋糕給我?我又不愛吃甜食。”

顧逍勾著嘴角笑了笑,眼神卻是冷的:“估計把你當小姑娘泡呢。”

張思毅抖了抖,掉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咋辦啊,我還是還給他吧!”

他渾身不自在,要是被任夢萱知道他男朋友送自己蛋糕,他怎麼解釋?操,他到底是怎麼落到如此尷尬的處境的!?

顧逍淡然道:“還什麼,你不愛吃可以分給同事。”

張思毅苦著臉問:“那我以什麼理由請大家吃蛋糕呀?”

顧逍好笑道:“這還要我教你?隨便找個藉口啊,就說你同學送你的蛋糕。”

“哦……”第一次被顧逍以外的男人看上,張思毅的大腦被嚇得持續當機、智商掉線。

正要拎著蛋糕出去,顧逍站起來叫住他道:“等等,”他繞過桌子,道,“把你手機給我,我估計一會兒他還會跟你聯繫,就你這心性,老惦記著這事兒還能好好工作麼?”

張思毅不疑有他,乖乖地把手機掏出來上交給顧逍。

顧逍笑著攬著他親了親:“行了,別想了,交給我吧,好好工作。”

張思毅:“嗯……”

聽到外頭傳來下屬們分蛋糕的歡呼聲,顧逍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不出兩分鐘,柏睿的微信果然來了:“東西收到麼?”

顧逍拿張思毅的手機回:“嗯。”

柏睿:“喜歡麼?[微笑]

顧逍:“在工作呢,還沒看,什麼東西神秘兮兮的?[驚訝]

柏睿:“等你拆了就知道了。”

顧逍:“好的。”

發完這一條,顧逍也不好奇柏睿接下來回什麼,先去做事了。

之後手機又振動了數下,顧逍都沒理,約過了一個小時才去看。

柏睿:“剛剛那個人是你們公司總監?”

柏睿:“他怎麼這麼嚴肅,平時還不讓人探訪?”

柏睿:“你這公司環境不太自由啊。”

柏睿:“在忙?”

顧逍輕笑了一下,回道:“是啊,在忙,他就是這樣。”

回完後,顧逍繼續忙自己的,貓兒逗鼠似的,想起來才去瞄一眼,回復兩句。

185 猜測

直到下班,張思毅跟顧逍在地鐵站見面, 才急吼吼地吐槽道:“我後來把蛋糕拿出去,竟然發現盒子裡還有一包數字蠟燭!你猜那是什麼數字?”

顧逍:“三十五?”

張思毅:“……”這都能猜到!

顧逍笑哼了一聲,看張思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張思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似的,握著拳頭道:“沒錯,就是我後來補發任夢萱的那三十五,你說他還包三十五的蠟燭是幾個意思?嘲笑我嗎?老子二十五都不到他還給我個三十五的蠟燭!媽蛋!”

顧逍拍了拍他的胳膊, 道:“這些用小腦都能想出來的伎倆,也就撩撩你這種小蠢蛋了, 不過你可別生氣, 這麼點小事都能惹得你生氣, 我得吃醋了。”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管是什麼情緒, 除了工作, 顧逍都希望張思毅的注意力只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張思毅洩氣地垮下肩膀, 他也不想去在意,但是他真的很不爽啊!

兩人上了車,張思毅才想起問顧逍索要自己的手機:“那個姓柏的有沒有發消息來?”

顧逍把手機還給他,道:“你自己看吧。”

張思毅打開微信掃了一遍,一下午,柏睿發了數十條對話,而顧逍的回復卻屈指可數,張思毅看著看著,愁眉漸漸舒展,嘴角越揚越高,最後還直接噴笑出聲。

尤其是看到柏睿評價顧逍的那幾句,也不曉得,柏睿要是知道跟他聊的人其實是顧逍後,臉上會露出什麼表情了!

還有最後臨下班前的兩句,吊了柏睿一下午的顧逍終於“打開”了盒子,回復對方道:“是蛋糕啊,我不喜歡吃蛋糕。”

柏睿:“……”

那之後,顧逍又問了一句話:“你很閑嗎?就幾杯咖啡的錢,我真沒放在心上,你何必還親自送個蛋糕上門來?[微笑]

最妙的是顧逍加在那句話最後的“微笑”表情,和柏睿之前常發的一樣,仿佛有種看透了一切的嘲諷意味,把對方的各種試探和撩撥行為襯托得像個十足的傻逼。

“哈哈哈哈哈!”張思毅笑得東倒西歪,顧逍的毒舌天賦使在這上頭簡直叫人直拍大腿喊解氣!

顧逍好笑地看著他,寵溺道:“傻樣兒,有這麼好笑麼?”

張思毅一臉崇拜地望著顧逍,要不是在地鐵上,他都想撲上去抱著顧逍狠親一口。

可能是受到了刺激,那之後到現在柏睿都沒有再回復了。

張思毅如釋重負道:“這下他應該不會再煩我了吧?”

顧逍:“不好說,得繼續觀望。”

張思毅:“我多給了他三十五,他還了一隻蛋糕,這都扯平了,還不好說?”

“我不是跟你說了要來驗證一下他是不是gay麼?我們假設他是gay,你站在他的角度考慮看看,他先騙了一個異性戀女孩子當女友,又看上了女友的男性同學……”顧逍皺了下眉頭,道,“或許還沒有這麼誇張,他現在的種種言行舉止,說不定也是在試探你的真實性向。”

張思毅寒毛直豎,慌道:“那怎麼辦?”

顧逍笑看了他一眼,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地鐵到站,顧逍下了車,張思毅緊緊跟上。

顧逍繼續問:“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直男,面對同學的男朋友這樣示好,會是什麼感受?”

張思毅撓撓頭:“我……”

對女朋友的同學都這麼關心,工作日還上門送蛋糕,說不定他會覺得這傢伙人還不錯?……臥槽!張思毅被自己的腦補嚇得直冒雞皮疙瘩。

顧逍直接道:“就你這缺根筋的,如果還是個直的,估計壓根感覺不到哪裡不對勁吧。”

張思毅額頭流下一滴汗,還真是!

……真慶倖顧逍現在在他身邊,還在微信裡替他表現得很淡定。(=_=)

顧逍道:“我剛剛發給他的最後那句話,就是給他一個暗示,暗示他我瞭解他的目的,他現在沒有回復,反而證明了我的猜測正確。”

張思毅:“為什麼這麼說?”

顧逍挑眉道:“他若心裡坦蕩蕩,怎麼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張思毅摸著下巴點頭,就是啊,只要柏睿在一開始說一句“覺得你人挺不錯,想跟你交個朋友”,他也不會那麼戒備了。柏睿越是神秘兮兮,越是讓人覺得古怪!

顧逍:“他沒回復,我覺得有兩個原因,第一,說明他做賊心虛,也許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你’看出他是gay了,正在想對策;第二,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不打算再自討沒趣。當然,我更希望是後者,如果他之後再也不來找你聊天,不來撩你,那麼這事兒就跟你無關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你同學提一下,讓她知道她男朋友私底下找你聊過天、送過蛋糕。你還可以隨便找個機會,告訴她柏睿頭像那幅畫的意思。她也是成年人了,自己有腦子,會判斷,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張思毅拼命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啊,他可沒興趣跟同學的男朋友——還是一個極可能有同性戀傾向的男性牽扯不清!

可顧逍說到這裡,卻歎氣道:“儘管我主觀傾向後者,但從客觀分析來看,目測第一點的可能性更大。”

張思毅:“……”啊啊啊,說到底,這個姓柏的為什麼要找上他啊!┻━┻︵╰(‵皿′)╯︵┻━┻回到家,顧逍做飯時,張思毅又提了蘇源的事兒,問他有沒有看自己轉給他的作品集。

顧逍燉了一鍋竹筍排骨湯,舀了勺鍋裡的湯嘗鹹度,一邊道:“看過了。”

“你覺得怎麼樣?”張思毅雖然有點心虛之前把蘇源誇得有點過高,但仍然很關心顧逍的看法。

顧逍往鍋裡多加了些鹽,笑道:“果然比你面試時帶的作品集強多了。”

張思毅氣結,正想握起拳頭捶顧逍,對方又及時回頭道:“不過比你現在是差得遠了。”

張思毅氣笑了,媽的,誇我之前還不忘黑我一把!

顧逍燜上鍋蓋,認真點評道:“你這同學做的設計帶有一種獨特的柔和感,一看就是女設計師做出來的。”

張思毅:“這還能看得出來?”

顧逍:“嗯,女設計師眼光比較細膩,譬如妹島和世,你看她做的東西都簡潔、清新,富有溫馨感。不過,具有這種特色的設計師,除非有很寬廣的眼界與知名度,否則格局有限,不適合做大型規劃和需要表現力的商業建築。你可以問問你那個同學有沒有興趣去那種專門做住宅、咖啡館、報刊亭這類小型建築的事務所,如果有,我倒是有個不錯的地方推薦給她,還有,我看到她作品集裡寫的那些表現設計的story,也非常有吸引力。”

聽顧逍指出蘇源身上的閃光點,張思毅比自己被表揚了還高興,忍不住又替蘇源吹了起來:“因為她原先在國內是念英文系的啊,而且我聽她說過,她爸爸媽媽都是文史系的大學教授,她比我們都有內涵,也有很深的人文情懷。”

顧逍笑笑:“正好,我有個朋友在《文藝與建築》做編輯,偶爾也翻譯國外的建築評論文章,前不久我還聽他說,現在正缺少會寫文章又懂翻譯的業內人士,回頭可以建議她寫點兒建築評論文章,翻譯點文章,也會有不少額外收入。”

張思毅興奮地一蹦三尺高,當即掏出手機打算把這些事告訴蘇源。

顧逍又趕緊叫住他道:“別急,待我先跟那些地方確認一下他們目前還有沒有這方面的需求,畢竟有兩個月沒更新資訊了,萬一現在不需要了,你提早跟你同學一說又叫她空歡喜一場。”

張思毅自然什麼都聽顧逍的,努力壓制住體內的洪荒之力,連聲道“好”。

剛擺好桌子盛出飯菜,顧遙回來了。

幾個月實習下來,每天朝九晚六,也時不時加班,小姑娘被折騰得慘兮兮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都沒有往日的神采了。

今天回來,她的狀況尤為可憐,耷拉著腦袋,進門先哀嚎了一聲“哥”。

顧逍拉開椅子道:“來得正好,自己去盛飯,開飯了。”

顧遙把小背包往沙發上一甩,道:“我沒胃口,不想吃,煩死了!”

顧逍直起身問:“怎麼了?”

顧遙哭喪著臉道:“我遇到變態了!”

186 二哥

聽到這句話,張思毅兩隻耳朵“唰”地豎了起來, 急著問:“你也遇到變態了?”

顧遙一愣,“也”?啥叫“也”?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顧逍陡生寒意的問話引了過去:“什麼變態?說清楚點。”

顧遙猶豫了片刻才慢慢道來:“上個月我們公司接待了一個搞投資的老闆,開會時我們理財經理帶上了我,那個老闆好像看上我了……這段時間剛好我們部門做他的投資管理專案,他隔三岔五過來,每次開會都點名要我參加, 中午吃飯也要我陪,在公司裡我拒絕不了, 畢竟都牽扯著工作。但前不久, 他要了我的名片, 加了我的微信,私底下也開始約我出去, 說想請我吃飯看電影……我很認真地拒絕他了, 他還不死心, 最近每天送東西到我公司,一開始是什麼蛋糕、巧克力,今天還送了一束玫瑰花來!”

張思毅嘴角抽搐,這手段怎麼這麼熟悉?他今天中午才剛剛收到一隻蛋糕呢……媽蛋,顧逍說得對,柏睿是真把他當小姑娘追求了!操!

顧逍冷靜地問:“從他私下約你出去吃飯到現在有多久了?”

顧遙:“差不多兩周了。”

顧逍皺起眉頭:“你怎麼不早說?”

顧遙急道:“我以為我拒絕他就好了啊,哪想到他根本聽不懂人話!我讓他別送我東西,他說送不送是他的事,如果我不喜歡丟掉就行,我問他送我那麼多東西是什麼意思,想幹什麼,他說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我陪他吃頓飯,如果我不答應陪他吃飯,他就繼續送……”

張思毅憤怒道:“我靠,他是無賴啊!”

顧遙都快哭出來了:“可不是麼!”

顧逍臉色鐵青:“除了送東西,他還有沒有對你做其它的?有肢體上的騷擾嗎?”

顧遙搖搖頭:“這倒還沒有,但是他目前對我的工作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因為他每次送東西過來,同事們都會起哄。”

顧逍歎了口氣,他白天跟柏睿說那幾句話就是想防止同類事情發生,沒想到管住了身邊這個,卻沒管住自家妹子……這一個個的,怎麼都這麼招人呢?

瞭解到妹妹目前還未受到肢體騷擾,顧逍稍稍放了點心,起身去廚房替她盛了碗飯,道:“來,先吃飯,慢慢說。”

顧遙捧了飯碗,卻毫無胃口,只是拿筷子戳著米飯,仿佛是在戳那個變態:“而且他送東西還不止送給我一個人,而是連帶著整個辦公室,比如前天他買了一束百合花送到前臺,還一起送了十杯星巴克的咖啡,我們辦公室幾乎人手一杯。我可以把他送的花丟了,但是我沒權利去把他送其他同事的咖啡也丟了,同事們都覺得能喝到咖啡是因為沾了我的光,他們得了好處,現在都站在他那一邊,還開玩笑說讓我趕緊抱住金大腿,勸我好好珍惜,以後嫁進豪門,就不用上班了……”

張思毅義憤填膺道:“這不是變相的‘綁架’麼?通過你身邊的環境給你施壓,脅迫你就範,好可惡!”

顧遙眨了眨發紅的眼角,嫌惡道:“就是啊,誰稀罕嫁豪門啊,我自己名校畢業,自己找工作,自己賺錢,憑啥被一個有錢人看上就要抹殺我所有的努力?我在公司裡還有個關係挺不錯的同事,我原本以為她是理解我的,結果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卻說是我太冷血,要是有人這麼追她,她肯定感動死了……”話到此處顧遙又有些哽咽,“我不喜歡他,拒絕他,這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張思毅急道:“當然不是你的錯,是那個男的不尊重你的想法,你都不喜歡,他還強追,那和流氓有什麼區別?”

顧遙本來就被環境的脅迫搞得有點茫然,此刻被張思毅一點破,心中迷霧頓散,堅定道:“就是這樣,他按照他自己的意願把那些禮物強加給我,還給我施加心理壓力,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這才是讓我真正不舒服的地方!”

顧逍挑了下眉毛,道:“送點小禮物就感動死了,你那個同事是有多缺愛?我們顧家買這麼多年菜才送你一個丫頭,你跟她可不一樣,要是被人隨隨便便送幾次花就跑了,那這些年顧家的菜都白買了。”

張思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逍也真是,這麼嚴肅的時刻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顧遙哭笑不得地頂嘴道:“你才是買菜送的!”

不過就因為這句話,氣氛一下子變了,顧遙臉上也有了笑意。

顧逍又給她夾了塊紅燒肉,道:“快吃,為這點事兒餓著自己,值得麼?”

見顧遙開口吃飯了,顧逍又問:“你有沒有和你的同事說過你的感受?”

顧遙:“……沒有。”

顧逍抬眼:“為什麼不說?”

顧遙苦著臉道:“我們公司不是接了那個老闆的項目嘛,就因為那個老闆現在追我,我們理財經理現在對我也特別關照,我怕我說了,他們會覺得我得罪甲方,萬一項目黃了賴我頭上怎麼辦?我本來也是想忍忍算了的,可是今天連我那個朋友都這麼說我,我真是、真是……我都想辭職了!”

張思毅衝動地附和道:“辭職辭職,別做了!”

顧逍輕蹙了一下眉頭,看向顧遙,連問了三個問題:“這事已經到了需要‘辭職’才能解決的地步了麼?被人追求又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理虧,為什麼要逃避?你進這個公司也付出了不少努力,現在好不容易過了實習期,工作才剛剛步入正軌,就這樣辭職不覺得可惜麼?”

顧遙低下頭,委屈道:“那我現在能怎麼辦呢?”

顧逍語重心長道:“遇到問題要先去想想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能事事只想著用‘辭職’解決,實在沒辦法了,這不是還有我跟你思毅哥麼?你還擔心被人欺負了去?”

顧遙扒著飯,輕輕地“嗯”了一聲。

顧逍前半句話讓張思毅想起了自己的辭職事件,他忍不住老臉一紅,而後半句話中的“有我和你思毅哥在”,又讓張思毅心底生出一股作為兄長的責任感。

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但顧逍的措辭在不經意間就替他在顧遙面前樹立了威信,讓她覺得他和顧逍是一起的,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顧逍接著道:“你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應該讓你的同事更明確地理解你的想法,我倒不信所有人都會被幾杯咖啡和那點兒小恩小惠買通。我建議你先和你的上司談談,你們理財經理是女的吧?”

顧遙:“嗯,現在就是她在帶我。”

顧逍:“既然都是女性,她應該更能理解你的處境,如果你能先爭取到她的理解,那麼她肯定會對這件事有所作為,能幫助你擺脫現在的困境。”

顧遙皺眉道:“她要是不理解怎麼辦?”

“你沒嘗試過,怎麼知道她不理解?如果你跟她好好談了,她還是想利用你的存在去吸引這筆買賣,”顧逍輕笑了一聲,“那這種公司,不待也罷,最壞的結果不也是辭職麼?”

顧遙一下子就被說通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顧逍喝了兩口湯,繼續道:“我還是不太放心,從明天開始,我跟你思毅哥輪流接送你上下班一段時間吧。”

顧遙:“啊?你倆這麼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張思毅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我剛也想著呢,萬一那流氓堵你公司門口怎麼辦?”

顧遙縮了縮脖子:“其實這兩天晚上下班他都在樓下等我呢。”

張思毅:“我去……”

顧逍臉一沉,道:“那就更要接送了。”

張思毅急中生智道:“我可以假扮你男朋友,要是他知道你有物件了,應該不會再騷擾你了吧?”

不料顧遙鬱悶道:“我已經騙過他說我有男朋友了,可他早就從我同事地方確認過我沒有,而且還打聽到我有兩個哥哥,所以你和老哥的幌子都不能用了。”

張思毅驚訝道:“你還跟你同事說起過我?”

顧遙:“是啊,有次大家吃飯聊起來,問我住哪裡,我說和兩個哥哥一起住,一個大哥,一個二哥。”

張思毅:“……”

顧逍聽了,斜眼看著張思毅,抬起手背掩著嘴角輕笑:“這個稱呼好,以後也甭叫‘思毅哥’了,就直接叫‘二哥’吧。”

顧逍念的時候還在“二”字上加了重音,把張思毅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顧遙很聽話,扒了兩口飯,突然想起什麼,好奇道:“對了,二哥……”

張思毅:“……”二你妹!(==)

顧遙壞笑道:“你剛剛問我‘你也遇到變態’是啥意思啊,你也有類似經歷?”

張思毅一臉尷尬,並不想回答。

顧逍替他道:“他也碰到了跟你差不多的事。”

顧遙大眼圓睜,瞅瞅顧逍,又瞅瞅張思毅:“最近?哥哥的情敵嗎?什麼女孩子這麼大膽?”

張思毅都沒來得及阻止,顧逍就脫口而出道:“是男人。”

“噗——!”顧遙一口飯噴了出來,“咳,二哥,你……好受歡迎啊!”

張思毅鬱悶得恨不得把剩下半碗米飯拍顧逍臉上——身為一個曾經筆直筆直的直男,被不止一個男人看上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好麼!?

187 護花

次日一早,張思毅就率先執行起了“護花使者”的工作。

顧遙學的是會計專業, 目前在一家資金管理公司上班,由於其公司位置和無境是反方向,所以兩人得至少提前半小時出門,張思毅才能趕上自己的上班時間。

為了“小姑子”的安全,張思毅也只能犧牲一點自己的睡眠時間了。

高峰期的地鐵人流並沒有因為他們提早半個小時出門而減少,張思毅體貼地護著顧遙, 不讓別人擠到她。

車上,顧遙又問起了昨晚沒八卦完的問題:“你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那個人還有在繼續騷擾你麼?”

張思毅輕咳了一聲, 為了顧及面子, 板著臉正色道:“我是男的,跟你不一樣, 就算被騷擾, 我也有能力保護自己, 與其擔心我,不如好好擔心你自己。”

顧遙吐吐舌頭:“嘿嘿,哥哥肯定會吃醋吧?”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道:“覬覦他的人也不少,我還吃醋呢。”

顧遙一臉羡慕地看著張思毅,以前她總覺得兩個男人談戀愛比正常男女更不容易持久,她甚至擔心過張思毅會忍受不了哥哥的性格與脾氣而提出分手,可是現在,與他們合住這小半年下來,她感覺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她幾乎每天都在吃狗糧!

平均每週撞見張思毅和哥哥抱在一起親吻的次數是三到四次,沙發上、廚房裡、衛生間門口、樓梯上……啊,為什麼還有樓梯上她也不知道,可能是樓梯上能站出更多的親吻體位?比如張思毅比哥哥站高一個臺階,就能抱著哥哥的腦袋居高臨下地吻他。

包括昨天晚上,吃過飯張思毅去洗碗,一開始哥哥只是站在他身後陪他聊天,聊著聊著洗碗聲音沒了,說話聲音也沒了,她悄悄湊過去一看——果然,哥哥已經從身後抱住了張思毅,掰著他的腦袋吻著呢。

她也不想故意偷窺,但兩個哥哥相處的細節就像是偶像劇中讓人怦然心動的情景一樣,讓人上癮。

何況,顧逍也對她視若無物,秀起恩愛來根本不避諱她的存在,兩人總在不經意間露出相互寵溺的一面,叫她猝不及防就是滿嘴的狗糧!

所以,偷不偷看其實對哥哥們來說並沒有什麼關係。╮(_)╭顧遙尤其喜歡聽他倆鬥嘴,張思毅很少能說得過哥哥,每次聽見他被哥哥惹得語調拔高、氣得炸毛,最後又被哥哥摸摸頭、親親嘴安撫好,這過程總是讓她少女心爆炸。

當然,張思毅也很寵哥哥,經常遷就哥哥。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受著如此甜蜜的戀情感染,導致顧遙的“抗虐”能力節節升高,那種完全不走心的送禮物行徑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睛。

什麼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什麼是真正的心動,她能輕易地辨別出來。

哎,其實她也好想談一場戀愛,但是她又怕自己遇不到像張思毅與哥哥那樣喜歡著彼此的伴侶。

正感慨著,公司到了。

兩人下了地鐵,張思毅見路邊有賣雜糧煎餅,問顧遙:“要不要吃那個?”因為比平日更早出門,顧逍趕不及給他們做早飯了,這會兒兩人都還沒吃。

顧遙興奮道:“好啊!”

張思毅走過去排隊,要了兩份,雙雙加培根肉鬆火腿腸。顧遙掏出錢包打算付錢,張思毅很自然地擋住她道:“我在你付什麼錢啊。”

儘管只是個八塊錢的雞蛋餅,但顧遙還是被張思毅的舉動暖到了,她感覺自己是真的多了個“哥哥”,不是叫叫“二哥”而已。

接過熱騰騰的煎餅,兩人相視一笑,“嗷嗚”一口一起咬下去。

“趁現在吃個爽,你哥在肯定不讓咱們吃路邊攤!”張思毅邊吃邊含糊道。

“嗯!”顧遙傻笑著點點頭。

張思毅陪顧遙到公司門口,揉揉她腦袋,笑道:“進去吧,有啥事給我或你哥打電話,他比我忙,我猜你聯繫我我反應會更快。”

“知道啦!”顧遙感動地朝他擺擺手,“你也快去上班吧!”

目送張思毅離開後,顧遙一轉身,身後就湊上來兩個同公司的女同事,也不曉得她們是什麼時候跟在後頭的:“誒,顧遙,剛剛送你來上班的帥哥是誰啊?”

顧遙臉上透著一股小驕傲:“我二哥。”

女同事眼睛一亮:“哇,難怪長那麼帥,你們家基因也太好了。”

顧遙:“……”其實張思毅跟她根本沒血緣關係啊,要誇也得誇她哥眼光比較好,嘿嘿。

按下電梯後,邊上的另一個女同事又問:“今天怎麼你二哥送你來上班?他做什麼工作啊?”

顧遙只回答了後面那個問題:“他是做建築的。”

女同事捧著臉尖叫起來:“哇,建築師嗎?好厲害!”

在外人看來,“建築師”這個職業總是顯得那麼高大上,然而,對於顧遙這個從小看著老爸和老哥做建築的人,只能感覺到“苦逼”,或者說,有時候她覺得父親和哥哥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顧遙也懶得跟同事們解釋建築行業的苦逼之處了,倒是見她們難得把注意力從那個追求自己的老闆身上轉移到了張思毅身上,叫她著實松了口氣。

當天晚上也是張思毅去接顧遙,還見到了顧遙的同事,他禮貌地朝他們打了聲招呼。

顧遙兔子似的蹦過去,欣喜道:“二哥你來啦!”說罷回頭跟同事們道了別,親昵地挽起她二哥的胳膊就走。

張思毅一僵,很快反應過來,小聲問:“那變態在?”

顧遙挽著他往前走,低聲道:“嗯,在後面呢,大概距離我們一百米,就坐在那輛白色寶馬車裡。”

張思毅頓住腳步,豎起眉毛道:“你躲他幹什麼?既然在,正好見見,叫他以後別騷擾你!”

顧遙趕緊道:“別別,他跟我們公司還有合作呢,我不想跟他起正面衝突。”

張思毅:“他每天來你公司樓下幹什麼?”

顧遙紅著臉,尷尬道:“等我陪他吃飯啊。”

張思毅:“你不是沒答應麼?他還等你?這人沒毛病吧?”

顧遙鬱悶道:“他說說不定我哪天就回心轉意了……”

“……”張思毅都好奇死了,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啊!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到一輛白色的寶馬,遠遠的只能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

張思毅有些詫異,之前聽顧遙說那個人是“老闆”,還被描述為死纏爛打的“變態”,他本能地把這人聯想成了“禿頂加啤酒肚”的猥瑣大叔。可剛剛那一瞥,張思毅見那人長得不胖也不瘦,還有一頭黑髮,只是隔這麼遠,又擋著車玻璃,看不太清具體的容貌。

顧遙拽著他往地鐵站走:“別看啦!我現在看見他都怕怕的!”

張思毅:“……”

上了地鐵,張思毅才問:“那個人多大年紀了,長什麼樣子?”

“三十多歲,小眼睛,朝天鼻……”顧遙在自己臉上比劃著,吐吐舌頭道,“反正長得很一般。”

張思毅心想,顧遙看了顧逍這麼多年,估計再帥的人到她眼裡都只能是“一般”了。

他又問:“你跟你們經理說了你的困擾嗎?”

顧遙喜道:“說了!我們經理說會找機會跟那個老闆談談的,讓他別再送東西到公司來了,就算有也讓前臺暫先扣留,等下班時間再轉交給我,這樣也不會影響大家工作。”

張思毅點點頭,在處理這種問題上,顧逍果然比他們更成熟。

就在這時,顧遙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苦惱地遞給張思毅看:“瞧,他果然看見我們了!”

張思毅一瞅——

江老闆:“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188 姑嫂

張思毅又往前掃了一眼,只見記錄裡頭幾乎全是江老闆發來的資訊, 自說自話似的問這問那。然而除了與公事相關的問題,顧遙幾乎不搭理他,和顧逍幫他對付柏睿的態度如出一轍。

“你要怎麼回?”張思毅問。

“懶得回。”顧遙撇撇嘴,收起了手機。

張思毅:“……”看來這倆兄妹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來說是格外的相似啊。

晚上到家,顧逍已經做好了晚餐,問他們今天情況如何, 顧遙如實相告,包括和經理的溝通的結果, 顧逍的方法相當奏效。

顧逍道:“我就說了, 這事只能從上一級開始突破, 事涉私人感情,你不明確跟你的上司表態, 她不好插手, 何況追求你的還是你們公司的客戶。可若你把它上升到工作層面, 你有困難向公司的管理者求助,她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只有從上頭下達旨意,你的同事才會意識到你拒絕的嚴肅性,否則他們哪知道你是不是在跟人家玩欲擒故縱?”

顧遙把腦袋搗得像小雞啄米,很是受教。

第二天輪到顧逍接送,顧遙的同事們一見換了個人,還比昨天那個更帥,再次引發了辦公室裡的討論和八卦。

當晚,顧遙就在飯桌上興奮道:“今天老哥送我去公司,我同事們那叫一個激動哇,圍著我八卦你,問你是誰,做什麼工作,有沒有女朋友……”

張思毅盛了飯出來,好奇道:“那有人八卦過我麼?”

顧遙嬉笑道:“有啊,我說昨天送我的是我二哥,今天送我的是我大哥,她們聽了都羡慕得不得了,哈哈哈!還有的人問我們家怎麼能生那麼多,一次三個……”

張思毅也很奇怪,問顧逍:“對啊,你家怎麼能生兩個?”

顧逍勾著嘴角道:“不都說了她是買菜送的麼。”

顧遙氣得大叫:“喂!”

張思毅:“別逗她了,我說真的,不是那時候計劃生育都只能生一個麼?”

顧逍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記得我跟你提過一次了麼,為了生她,家裡找了關係,還交了兩萬塊錢的罰款。”

張思毅:“我沒印象了,不過才罰了兩萬?那也還好。”

顧逍笑道:“小白癡,那可是九幾年,當時城市裡的工人每個月平均工資才三十幾塊錢,萬元戶相當於現在的百萬富翁。”

張思毅驚歎道:“哇,那兩萬塊錢等於多少啊?”

顧逍:“差不多現在的兩百多萬吧。”

張思毅震驚地瞪著顧遙,開玩笑道:“我靠!原來多生一個這麼貴,你哥還說你買菜送的,哪家人買菜要花兩百萬?”

顧遙低著頭不吭聲,她也聽過這件事,雖然家裡人很少提起,但她知道自己的出生曾為家裡帶來過負擔,所以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聽了張思毅的調侃,她才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思毅摸摸下巴,又看向顧逍道:“能罰得起兩萬塊,看來你家也很有錢!”

“當初東拼西湊借了不少,為了還債,爸才跟無境的所長一起去海南搞工程,還好那幾年做建築來錢快,很快就還上了。”顧逍說著,又淡淡地看了顧遙一眼,和聲道,“說你‘買菜送的’這梗最先還是爸提起的,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了以後有太大負擔,現在說給你二哥聽聽,叫他知道咱們多寶貝你這丫頭。顧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不缺錢,從小寵你到大,如今看到你不會輕易被物質所誘惑,我也算是欣慰。”

顧遙小兔子似的眨巴著水亮的眼睛望著她哥:“嘿嘿……”

顧逍又道:“至於感情上的事,遇到合適的、喜歡的,也是時候放開去談談了。你這丫頭從小受我影響太大,還是太黏著我了。”

顧遙嘟著嘴道:“誰黏著你了。”

顧逍:“不黏著我幹什麼一畢業就來蹭住?我記得當初錄取你的有三家公司吧?還有兩家都挺不錯的,你卻挑了個離這裡近的公司。”

張思毅目瞪口呆,原來顧遙搬進來住並不是為了省房租,而是為了和她哥一起住啊!

顧遙面紅耳赤道:“所以你這是嫌棄我打擾你和二哥的生活了麼?”

顧逍笑哼了一聲:“我要是嫌棄你還會讓你住進來?我說這些是想提醒你,也別太過於依賴我們。”

顧遙咬著筷頭不吭聲,心裡卻腹誹道,沒二哥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有二哥了就急著把人家嫁出去,可惡的老哥!

可是若說實話,顧逍的擔憂又是不無正確的,自從他談戀愛後,顧遙的確產生了一股濃重的失落感。

原來的哥哥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寵愛也好,毒舌也好,都是她一個人的專屬。

可現在,哥哥把百分之九十九的關愛都給了張思毅,她能分到的只剩下了百分之一。

醋也吃過,私底下的彆扭也鬧過,但為了哥哥的幸福,她只能勸自己接受現實。而且她也慢慢察覺到,在哥哥身上失去的一部分關愛,在張思毅身上得到了補償,她好像在一夕之間有了兩個哥哥,這感覺也並不壞。

可這個過程就像她之前感慨過的——與他們相處得越久,她越容易拿他們的標準去衡量每一個追求自己的人。

以前她哥讓她假扮他的女朋友,她還嫌棄哥哥耽誤自己找物件,其實那都只是開玩笑,兜兜轉轉一大圈,她才發現沒有一個男人比她哥更好,甚至連張思毅,都已經佔據了她心中優秀男人的第二位。

顧遙歎了口氣,自暴自棄道:“依賴又怎麼樣啊,現在不結婚的人也很多啊!”

她眼眸滴溜一轉,瞅向張思毅開玩笑道:“實在不行我就跟思毅哥假結婚,反正他爸媽喜歡我,我要是跟他結婚,就能幫你們打一輩子掩護啦。”

張思毅“咦”了一聲,覺得這提議挺不錯的,如果顧遙願意,他和顧逍就能一次性渡過兩邊父母的難關了,能有比這更好的事兒麼?

可沒想到,顧逍聽了這話,卻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厲聲道:“不行!”

顧遙和張思毅都被顧逍的反應嚇了一跳。

顧逍黑著臉,又對顧遙道:“我警告你不要再有這種想法,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顧遙似乎沒料到哥哥會發這麼大的火,一雙漂亮的眼睛迅速沁出了兩汪淚水,小臉兒一陣紅一陣白,顯得既尷尬又委屈。不到兩秒,她就跟著把筷子一擱,起身“咚咚咚”地跑上樓去了。

飯桌上一片沉寂,張思毅都不敢吱聲,這兄妹吵架的戲碼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顧逍冷著臉,絲毫沒有去安慰妹妹的意思,繼續低頭吃飯。

張思毅也不敢多嘴當和事佬,更不敢丟下顧逍去安慰顧遙,只能跟著默默吃飯。

晚上本來輪到顧遙洗碗,顧遙上樓去了,張思毅只能主動攬了洗碗之責。

等他洗完碗出來,見顧逍安靜地坐在地上給鎮宅梳毛,臉上慍色未退,連鎮宅都慫慫地耷拉著腦袋,仿佛感知到主人在生氣,大氣都不敢出。

“一起去遛狗吧?”張思毅小聲提議。

顧逍牽著鎮宅起身去玄關穿鞋,出了門,兩人靜靜地走了百米遠,張思毅才忍不住道:“你幹嘛吃這麼大醋啊?”

顧逍沉聲道:“我沒吃醋。”

張思毅一怔:“沒吃醋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顧遙沉默著沒有回答。

張思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轉著話題道:“你也真是的,我要有個這麼可愛的妹妹,肯定不捨得把她嫁出去。”

顧逍苦笑:“你以為我捨得?現在社會的普世價值觀還這麼亂,你看最近騷擾遙遙的男人,他到底是把女孩子當成了什麼,才覺得送點兒東西、行此無賴之舉就能輕輕鬆松追到一個人?”

見顧逍總算有鬆動,張思毅抓緊機會勸道:“那你怎麼還這麼說,我看她本來心情還挺好的,被你一說就不好了,估計後面說跟我那啥……也只是想開個玩笑吧。”

顧逍垂著睫毛,輕輕歎了口氣,又靜默了半分鐘,才開口道:“我也很矛盾,我希望她擁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又怕她遇人不淑。可是作為一個兄長,我能夠護著她一輩子,免她受欺受騙之苦,但我沒法像男人愛女人那樣愛她一輩子……”

他看了張思毅一眼,在漆黑的夜裡悄悄牽起戀人的手,道:“你我都應該知道,愛情到底有多美好,包括我的父母,他們也擁有美好的愛情,遙遙不應該有逃避戀愛的態度。這個社會固然混亂,但我們還是應該心懷美好,如果能夠擁有真正的愛情,她必然會比現在更幸福。難道為了不讓她受傷,我就要去抹殺她尋找幸福的可能性嗎?讓她產生那種犧牲自己的愛情來成就我們的想法,更是不應該,我們的存在並不是讓她捨棄自己幸福的負擔……”

聽到這裡,張思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顧逍是在為這個生氣。

與此同時,他也為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自私”覺得萬分愧疚——是啊,他怎麼能為了自己犧牲顧遙的幸福呢?

顧逍皺著眉頭道:“儘管心裡百般不願,但我還是得引導她去面對這個世界,碰壁也好,跌倒摔跤也好,都是她需要經歷的人生,我們能夠提供的只是在她受傷時能夠暫且得以依靠的避風港,絕不是一生的依賴。何況我們還是同性戀,雖然我一直認為愛情無關性別,但說實話,我並不認為我們的感情對她來說是好的榜樣,我最近也常擔心她的戀愛觀會受我們的影響。”

張思毅:“要不是聽了你現在說的話,連我都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嫌棄她,想早點想把她嫁出去呢。後來她說跟我假結婚,我還以為你是在吃醋。”

顧逍抓緊張思毅的手,當然,吃醋也是有的,張思毅是他的,只能跟自己結婚,就算要跟自己的親妹妹做戲他也絕不可能同意。

張思毅又道:“你剛剛的態度真的超級凶,比上次拒絕我幫蘇源時的態度還差,遙遙現在肯定很傷心。”

顧逍鬱悶道:“有嗎?”

張思毅嘴角抽搐,難道顧逍自己都沒意識嗎?

他扯扯顧逍的胳膊:“我們回去吧?你把剛剛跟我說的這些也跟遙遙說說。”

顧逍輕哼了一聲,看樣子並不想先在妹妹面前拉下面子來。

張思毅纏著他撒嬌道:“去嘛!你妹妹剛剛可是提到了我,你要是不跟她解釋,她以後討厭我了怎麼辦?我們會有姑嫂矛盾的!”

顧逍被他那個“姑嫂矛盾”給逗笑了,用手指劃了下他的手心,道:“回去吧。”

189 分手

回家後,顧逍就敲開了顧遙房間的門, 兩兄妹經過了半個小時的長談,當晚就和好了。

顧逍回房間後,心情似乎挺不錯,壓著張思毅要了一回,事後還捧著他的臉珍惜地吻,溫柔的神情看得人都能化成一灘水。

張思毅悶聲笑:“你幹嘛啊, 今天怪怪的……”

顧逍又把臉埋在他肩膀處,像是只撒嬌的大貓似的, 輕柔地吮吸他的脖頸。

“嗯……”張思毅縮著脖子躲, “別舔了, 好癢。”

顧逍抱住他蹭了他一會兒,才在他耳邊輕輕低喃道:“你同學的事白天我已經和朋友聯繫過了, 沒問題, 你可以跟她去說了。”

突然之間轉移話題, 張思毅有點反應不過來,半晌才驚喜道:“真的!是什麼公司?”

顧逍伸手揉捏摩挲著他的耳廓,一邊道:“嗯,我找的那人你也見過。”

張思毅怔了怔:“見過?哪個?”

顧逍:“就是去年年會時隔壁公司的設計總監。”

因為一起在KTV唱過歌,張思毅印象還比較深刻:“GA事務所的那個梁工?”

顧逍:“對,他叫梁學英,原先我們在X院一起共事過。”

張思毅納悶道:“GA事務所是專門做小型建築設計的事務所嗎?我怎麼記得他們的性質和無境差不多?”

顧逍:“這兩年行情不好,沒什麼大專案,他已經從GA跳出來了。今年五月份他自己開了個事務所,專做小型建築,他手頭有些資源,收入也比較可觀,和大環境不衝突。”

張思毅:“原來是這樣!”

顧逍:“不過你得事先跟你同學說明一下,他那兒工資跟無境相比不算太高,給你同學的待遇只能按照留學生新人的標準算,起步月薪是六千,額外獎金照項目投入給,好處是不用加班,每天五點半准點下班。而且由於事務所小,全員加起來不到十人,事務所整體制度也相對寬鬆,還經常組織活動,料想工作氛圍還是很不錯的。”

張思毅暗忖,工資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上次聽蘇源說,雖然她合同上寫的工資是七千,但目前實際到手的工資都不足五千,六千至少比現在好一點。不用加班的話,也能有更多自由支配的時間,按照顧逍之前建議的,她若有空再寫點建築評論,替雜誌社翻譯點國外的建築作品,每個月還能賺點稿費,加起來肯定過得去。

最重要的是,張思毅對梁學英這人印象很不錯,當初就是梁學英提議兩個公司的人組團去KTV玩,可見他是個很容易和下屬打成一片的管理者,跟著這樣的人工作壓力肯定不會太大。

當晚聊完後有點晚了,張思毅第二天午休時才和蘇源打電話告知此事。

聽完張思毅的推薦和介紹,蘇源感激涕零:“哎,小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好了!”

張思毅笑道:“謝什麼啊,都是老同學了,再說這工作也不是我幫你找的,是我們總監推薦的。”

蘇源:“你們總監?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毒舌又苛刻的傢伙麼?”

張思毅:“呃,就是他……”

原來蘇源他們對顧逍的印象還停留在自己當初吐槽顧逍那時候啊!(=_=)

張思毅趕緊替顧逍洗白:“其實他人很好的,我不是說了他還是我老鄉和高中校友嘛,現在我們是、那個、是好朋友。”

蘇源:“那我也得好好謝謝他才是,你看看你們什麼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們吃個飯吧?”

張思毅客氣道:“不用了不用了。”

蘇源笑道:“怎麼不用?你們總監是看著你的面子才幫我,我如果什麼表示都沒有,會叫人家覺得我沒禮數,也會讓你以後難做。不管如何,我的感激之意總歸要表達到,你們若沒時間出來吃飯,我會單獨準備一份謝禮的。”

張思毅盛情難卻,只得應了:“好吧,那我回頭轉告他,也別送什麼禮物了,還是一起吃個飯吧,吃簡單點兒就好。”

蘇源:“嗯,這樣最好,還是當面表達謝意比較有誠意。不過這兩天我沒空,起碼要等週末了,夢萱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我估計這兩天都得陪著她。”

張思毅驚道:“什麼?分手了!?什麼時候分的?”

蘇源歎氣道:“昨天晚上剛分的。”

張思毅:“群裡怎麼沒見她說?”

蘇源:“她要面子,也有點虛榮心,前不久剛在你們面前大秀恩愛,現在突然分手了,還是柏睿甩的她,她怎麼有臉在你們面前說。”

張思毅一頭冷汗,怎麼會這樣!柏睿該不會是真以為性向被人發現,所以做賊心虛才提出分手的吧?

“哎,我一開始就預感他們這段感情長不了,但那時候看她深陷其中,我也不好說什麼,現在果然……”蘇源又長歎了口氣,道,“我也不跟你多說了,以免她知道後怪我不給她面子。”

張思毅差點兒一衝動把自己和顧逍的“發現”以及前幾天柏睿的行為告訴蘇源,聽到蘇源說最後那句話,才一個激靈閉上嘴巴。

他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雪上加霜,別說戀愛中的人沒理智,剛失戀的人也是沒什麼理智的,萬一任夢萱誤會是他破壞了她的感情,那他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又跟蘇源寒暄了兩句,張思毅就心慌慌地掛了電話。

鬼使神差地,他再次點進柏睿的微信,見兩人的對話記錄仍停留在幾天前顧逍回復的那一句,悄悄松了口氣——不管柏睿分不分手,反正都跟自己沒關係。

沒想到就在這時,對話方塊裡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今晚有空麼,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張思毅嚇得差點沒把手機摔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著對方發送消息的時間好幾秒,確認就是剛剛,可這他媽也太巧了吧,柏睿是有心電感應麼?尼瑪!

張思毅實在是太驚悚了,以至於把顧逍的叮囑全然拋在了腦後,忍不住質問道:“你跟任夢萱分手了?”

柏睿:“嗯。”

張思毅:“為什麼啊?”

柏睿:“你不是猜到了麼?[微笑]

張思毅:“……”臥槽!臥槽槽槽!猜到什麼?他可以假裝不知道嗎?(==)

無力招架的張思毅這才想起顧逍來,當即忍不住狠拍自己的手——叫你手賤!叫你手賤!話都不會說,回復個P啊!

趁著午休時間還沒過,張思毅趕緊去顧逍辦公室,把手機遞給他,迅速交代了前因後果。

顧逍挑眉:“分手了?看來那傢伙還算有點良知。”

張思毅糾結道:“為啥我覺得他跟我同學分手的事跟我們脫不了干係啊?”

顧逍冷靜道:“如果他真是gay,早點分手對你同學反而是好事,你也用不著內疚。”

張思毅:“……”話雖這麼說,可他剛跟任夢萱分手又找上了自己,到底是想幹什麼?難不成真看上自己了?o(╯□╰)o顧逍低頭掃了遍聊天記錄,見剛剛他們交談時柏睿又發了消息來:“跟你說實話吧,上次見過你後就想跟你交個朋友,送你蛋糕也是想讓你高興高興,可惜你不喜歡,所以還是改請你吃個飯?賞臉麼?”

張思毅也跟顧逍湊著腦袋一起看,還咕噥道:“不賞臉不賞臉,趕緊拒絕他!”

或許是許久沒等到他的回復,柏睿又發了一句:“說實話,我發現現實中的你和微信裡的你給我感覺不太一樣。”

顧逍替張思毅回:“哪裡不一樣?”

柏睿:“呵呵,說不清楚,微信裡聊天感覺也不太一樣,一開始還是和現實中比較吻合的,上一回給我感覺像是變了個人。”

張思毅毛骨悚然,驚詫地看向顧逍,老天,柏睿這都感覺得出來!?

顧逍卻不以為意,笑了笑,回復道:“按道理說,你的感覺並沒有錯。”

柏睿:“什麼意思?”

顧逍:“我們的確是兩個人。[微笑]

柏睿:“……”

張思毅扭曲著臉在邊上笑成一團,從驚悚擔憂到捧腹狂笑只過了短短幾秒鐘,他壓著嗓音指著顧逍:“你還真敢說!”他要是柏睿估計都會被嚇得魂都散了,沒准還以為他精分呢,哈哈哈哈!

顧逍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牆上的鐘,提醒他道:“午休時間已經過了。”

張思毅這一下反而捨不得走了,就想看顧逍怎麼“欺負”柏睿,為啥事情到顧逍手裡就跟在自己手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呢?

見他戀戀不捨的眼神,顧逍笑道:“不會這麼快解決,我也沒那麼多閒置時間陪他玩,聊了什麼晚點會給你看記錄,去吧,別影響工作。”

張思毅皺了下鼻子,這才離開。

過了不到三分鐘,柏睿的消息又來了:“你不是張思毅?”

顧逍:“[微笑]

柏睿:“……”

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三分鐘了,柏睿遲遲沒再回復,顧逍也忙著做自己的事,沒心思理他。

下午,畢樂樂和袁志誠帶著專案進來跟顧逍彙報進度,說到一半,所長突然打電話來找顧逍。顧逍讓兩人稍等片刻,先去所長地方取新專案的資料。

就在這時,被檔蓋在下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畢樂樂和袁志誠面面相覷:“老大的手機忘帶了?”

隨手掀開資料夾一角,畢樂樂奇怪道:“咦,這不是張思毅的手機麼?”

190 坦誠

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張思毅的手機用了“海賊王路飛”的手機殼, 這應該是全公司獨一無二的。

袁志誠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還問:“會不會是張思毅落在這兒的?”

畢樂樂想想覺得不太可能,手機這麼私人的東西,就算落下,老大也會第一時間拿出去還給他的吧。

但畢樂樂也不敢百分之百確定,萬一顧逍也用了和張思毅一樣的手機殼呢?

……呃, 這麼一想就更加不對勁了,難不成他倆用情侶手機殼?

呸呸呸!不能腐眼看人基啊!畢樂樂甩甩頭, 鬆開手, 任檔繼續蓋住那只手機。

電話響了一會兒就停了, 片刻後顧逍回來,畢樂樂提醒道:“老大, 你剛剛手機響了。”

顧逍瞥了那方向一眼, “嗯”了一聲, 卻沒有立即拿出來看,這淡定的反應都搞得畢樂樂不好意思八卦了。

說完專案,兩人雙雙退出顧逍的辦公室,結果還沒關上門,畢樂樂突然想起一件事沒說,又轉身折返,就在這一刻,她捕捉到了顧逍的一個奇怪舉動。

只見顧逍已掀開文件拿出了那只手機,但在她扭頭的瞬間,迅速拉開抽屜把手機丟了進去。

“還有什麼事?”顧逍面不改色地問。

“呃,甲方說之前合作過的設計院給他們做了一份初步設計,他們比較中意,我們要不要找管道去要一下那份設計?”畢樂樂問。

顧逍:“沒必要,他們應該是想尋求不同的方案,倘若看了別人的設計,你們容易受影響,反而束手束腳,還是順其自然吧。”

畢樂樂:“嗯,明白了。”

畢樂樂回到座位上,腦海裡還是方才顧逍藏手機的動作,這可不再是“張思毅落下的”這麼簡單了。

瞥了一眼埋頭專心工作的張思毅,畢樂樂八卦的大腦止不住地高速運轉起來……

玻璃隔間內,顧逍再次從抽屜裡拿出張思毅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的號碼,與此同時,微信裡還有兩條剛發來的資訊。

柏睿:“你別唬我了。”

柏睿:“說什麼兩個人,剛剛給你打電話怎麼都不接?呵呵。”

顧逍嗤笑了一聲,直接將張思毅的手機調成了靜音無振模式,重新丟入了抽屜。

晚上下班,顧逍取出手機,見一下午時間,柏睿又按捺不住地打了一通電話,發了一條短信,以及三條微信。

柏睿:“不理我了?”

柏睿:“再不理我我去你公司找你了哦。”

柏睿:“你幾點下班?”

顧逍眉頭一跳,現在追人都流行“無賴模式”了麼?一個個關係都扯不上心就這麼急,跟自己當初追張思毅比起來可真是差遠了。

顧逍快速回復:“飯不吃,沒時間;剛才在忙,沒空回;別來公司找,跟你不熟。”

柏睿:“……”

下班後,顧逍和張思毅照例約在地鐵站內的十二號車廂門附近見面。這是距離下樓點最遠的一節車廂,和同事們撞見的幾率非常小。

高峰期,即便是最後一節車廂附近都是人潮湧動。

張思毅看見顧逍,興奮地穿過人群沖到他面前,伸手道:“手機手機。”

顧逍把手機還給他,張思毅一看記錄,慌道:“他還打過電話啊?”

顧逍:“嗯,我沒接,手機以後還是你自己收著吧,今天差點被畢樂樂他們看到。”

張思毅:“那姓柏的再發消息來怎麼辦?”

顧逍:“忍著別回就行了,你越在意他,他對你的影響越大,你就越被動;若你不去在意,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我之前替你管著手機,也不過是防止你在工作時分心,你的情緒還是太容易受他人的刺激而波動。”

張思毅一拳擊掌,顧逍說得太對了!難怪他每一次跟柏睿聊天,都感覺自己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但是看顧逍和柏睿的對話時,主動權反而在顧逍手裡,原來關鍵是一個“忍”字啊!

顧逍隨手拍拍張思毅的背,笑道:“總之自己學著去控制吧。”

張思毅握緊拳頭,道:“受教了!”

今天輪到張思毅去接顧遙,兩人一起坐了兩站後就分道揚鑣,顧逍先一步回家去做飯。

剛和顧逍分開,手機陡然震動,張思毅又收到了柏睿的消息。

柏睿:“一起吃個飯不就熟了?”

張思毅:“……”忍住。

柏睿:“我有點奇怪,你是在怕我嗎?[微笑]

張思毅額頭青筋直跳……忍住!

柏睿:“一起吃個飯又能怎麼樣?你是怕我毒死你還是怕我吃了你?[微笑]

張思毅:“……”別回復!忍住!

……

啊啊啊!忍不住啊!(╯‵□′)╯︵┻━┻

張思毅:“誰怕你啊!!”

剛發出這一句話,張思毅又開始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了!

就在他抓心撓腮地想剁手時,柏睿突然發了一大段話過來:“張思毅,我是真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意思,所以想誠心跟你交個朋友。只是朋友,沒有別的目的。可我試圖跟你交流了這麼久,你都對我愛理不理,這讓我很有挫敗感,如果你不是怕我,那麼是討厭我麼?”

張思毅盯著手機,他很想勸自己別再理這個人了,但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他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還天性愛交朋友,看柏睿如此誠心地坦白目的,他也有些鬆動了。

掙扎了片刻,張思毅終於放棄了,決定做回自己。

“是有一點討厭。”張思毅坦誠道。

柏睿:“為什麼?因為那兩百塊錢咖啡費?”

張思毅當然沒好意思承認,儘管柏睿當初的做法的確有點奇葩。

柏睿:“還是你覺得我欺騙了任夢萱的感情?”

張思毅看到這句話,當即義憤填膺道:“你也知道是欺騙!?”

柏睿:“看來是這個原因了。”

張思毅:“……”而且這貨在跟任夢萱交往的過程中就跑來勾搭自己,同時又被顧逍推測出可能是個gay,他能不把人當變態防著麼?

柏睿:“我一開始沒打算騙她,是真的想跟她試試。”

張思毅奇怪,柏睿不是gay嗎?這還能試試?

柏睿:“在和任夢萱之前,我談過一個女朋友,兩個男朋友。”

張思毅:“……”好多前科!(=_=)

柏睿:“第一個女朋友讓我認識到自己不是純粹的異性戀,第二個男朋友説明我正確認識了同性戀,第三個……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但是他前不久因為要結婚,離開了我。剛好那時候遇到了夢萱,我才嘗試著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如果能就此走回‘正常’的道路,也算是一件好事。”

柏睿的經歷讓張思毅有些唏噓,不過得知對方已心有所屬,他瞬間沒了心理包袱,也放下了豎立許久的防備心。

柏睿接著道:“在這期間,我盡力去迎合她的一切需求,我坦白自己有利用她幫助我擺脫失戀的痛苦,但我很清楚,她也在利用我。她是喜歡我,但她更喜歡我為她營造的那種好男友的假像,我跟她交過心,也試著和她說過我喜歡的領域,但她沒耐心聽我說那些東西。精神層次不同,我們沒法走入彼此的內心,所以處了這麼久,我都沒法全身心地投入……而且,最關鍵的是,我到現在都沒法忘記我的Ex。”

張思毅看著有點難受,如果把柏睿的經歷套入自己和顧逍,自己離開顧逍跟別的女人結婚,或是反過來顧逍拋棄他和女人去結婚……天哪!這怎麼能夠做得到?光是想像一下,張思毅就有點痛不欲生!

驀地,他有些開始同情起柏睿了。

柏睿:“參與你們同學會的時候,我已經對這段感情力不從心了,但當時心裡仍有些猶豫……後來在那裡碰到了你,是你對蘇源說的那一席話,讓我反思自己的懦弱。”

“啊?為什麼?”張思毅有些莫名,那段話是勸蘇源別放棄建築,跟柏睿的戀情有什麼關係?

柏睿:“雖然你們聊的是對職業的追求,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種對任何事都勇往直前的態度,你說‘我們無法改變世界,但是能堅持走自己的道路’,這句話的道理我知道,但是親眼看你勸蘇源時的那種激情,還是很讓人受觸動。”

張思毅:“……”

柏睿:“我那時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你這種小傢伙給‘教育’,呵呵。”

張思毅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人也真是,早點這麼說不就好了麼,還害他胡思亂想,結果搞出這麼一場烏龍!

柏睿:“昨天我已經和任夢萱說清楚了,我們是和平分手,她一時半會兒估計沒那麼容易接受,好在交往時間不長,我相信她很快會恢復。我也跟她說了,如果她願意,以後還是朋友。”

張思毅松了口氣,心頭一塊巨石總算落下了。

柏睿:“先前我變著法子加了你微信,想引起你的注意,我承認當初是起過想逗你玩玩的心思,因為很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微笑]

聽完柏睿的坦白後,對方的“微笑”表情也變得順眼多了。

柏睿:“但跟你聊了這麼幾天,我發現你太聰明了,或者說是情商高?每一次都在顛覆我的認知。”

張思毅見他如此坦誠,也不忍心再騙他,歎了口氣,回復道:“我也實話跟你說吧,跟你聊的真不是我一個人,我有男朋友了,有時候是他在跟你聊。”

柏睿:“……”

191 舍妹

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出櫃,張思毅也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 就如顧逍說的,其實他跟柏睿並不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柏睿發了那麼多話,一點一點袒露著自己的過往與內心,張思毅隱隱感覺,也許柏睿是真的很孤獨。

他的苦, 他的心酸,他的低落, 都無人傾訴。

也許他只是想跟自己交個朋友, 純粹的、能夠談心的朋友。

就像對著樹洞傾訴的陸喬, 被現實折磨得筋疲力盡的蘇源,有時候身邊親人、朋友的一席話, 就能將他們拉出人生的低谷。

同性戀這個群體本來就小眾, 難得遇到一個同類, 若是能坦誠相待,而非惡意騷擾,張思毅絕不會反感,反而會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將心比心,在這種情況下,若繼續欺騙對方,張思毅也會覺得過意不去,所以他才把真相告訴柏睿。

說都說了,張思毅也不打算去糾結了,索性一股腦兒地把剩下的部分都告訴對方:“關於那天我對蘇源說的話,我也沒覺得很特別,我只是個普通人。很多道理其實都是我男朋友跟我講的,他才是真的厲害,是他慢慢引導我改變,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沒比蘇源好多少。”

柏睿:“……”

張思毅:“還有,猜到你性向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覺得你幾杯咖啡錢還跟我計較,有點奇怪,而且你連三十六塊錢都不還給我,我的確挺生氣的。後來把這件事告訴我男朋友了,他一看你的頭像是一個英國什麼畫家畫的畫,好像是個同性戀畫家……”

柏睿:“是西斯•培根。”

張思毅:“對對對,還有你的微信昵稱,根據這些跡象,他猜你可能是gay,那時候我才覺得你可能欺騙了我的同學,這一點有些討厭。”

柏睿:“……”

柏睿:“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感覺跟你聊天的時候總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張思毅:“他下午不是都告訴你了嘛。╮(_)╭”

柏睿:“……我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柏睿:“不過不得不說,你男朋友佔有欲很強啊,我還什麼都還沒做,他就把你保護起來了。[微笑]

張思毅心裡甜絲絲的,這說明顧逍對自己的在乎嘛,哈哈!

柏睿:“而且他居然還認得出西斯•培根的畫,有點厲害。”

張思毅嘚瑟地炫耀道:“他大學輔修西方美術史啊,說是正好看到過,哈哈!”

就在這時,柏睿話鋒一轉,道:“能不能加一下他的微信?”

張思毅警覺道:“你想幹嘛?”

柏睿:“我對他蠻有興趣的,也交個朋友吧。”

張思毅瞬間炸毛:“滾蛋!”靠!這什麼節奏?柏睿是把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到顧逍身上去了麼?

柏睿:“幹嘛這麼凶,我又不會對你男朋友出手。[]

柏睿:“只是進行一些藝術話題的討論而已,相信我。[微笑]

張思毅:“……”啊呸!張思毅在心裡罵道,信你才怪了!

柏睿:“其實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能在你工作的時候用你的手機,應該跟你是一個公司的吧?是那天我去你公司時見到的其中一個?”

張思毅:“……”臥槽槽槽!他到底是給自己挖了個什麼樣的坑?叫你手賤!叫你手賤!(==)

柏睿:“長頭髮、長得比較漂亮的那個,還是你們總監?”

張思毅手足無措,嚇得直接點擊柏睿頭像,選擇——刪除該連絡人。

很好,世界清淨了。(=_=)

……媽蛋啊,早該這樣做了!

剛好到顧遙公司那一站,張思毅平復了一下自己激蕩的心情,收回手機去接小姑子。

除了地鐵站,拐到顧遙公司樓下,張思毅驚見顧遙正被一個西裝男攔著去路。

張思毅急得大步沖過去,一下子擋在了顧遙面前,朝那男子大吼了一句:“你幹什麼?”

那男子被張思毅睚眥欲裂地一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張思毅看向眼前的男子,瞧他穿著一派斯文,眉眼卻有些猥瑣,鼻孔也的確很大,估計就是那個江老闆了。

顧遙見到來人,則驚喜地喚了一聲:“二哥!”

張思毅把顧遙護到身後,問她道:“他攔著你幹什麼?”

顧遙小聲道:“他問我這幾天怎麼不回他消息,還問我有沒有收那些禮物……”

張思毅知道顧遙對他的態度,用“冷漠”二字形容絕不為過,私底下顧遙是討厭死了這人,可礙著公司合作的關係,只能維持著表面的“禮貌”。這兩天聽顧遙說,她們經理已經下令前臺不再收姓江的送來的禮物,估計這人有點被惹急了,才會在公司樓下擋住顧遙的去路。

“呀,原來是小顧的二哥啊。”那男子臉上堆起笑容,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遞過來。

張思毅板著臉拒絕:“我不抽煙。”

男子訕訕地收回煙,又取了一張名片遞給張思毅。

張思毅接了,見上面寫著那人的名字,江展鵬,某某投資公司CEO……頭銜還挺大,但聯想到對方連日來的舉動,張思毅是絲毫興不起好感來,至少一個堂堂CEO在人家小白領公司樓下攔人這事兒就做得格外掉價。

……這傢伙不會是哪裡來的土包子暴發戶吧?

那江老闆發完名片,又問:“小顧哥哥在哪裡高就?在這兒人來人往的,也不好說話,要找個地方坐坐?”

張思毅並不提自己的工作,直接拒絕道:“不了,我是來接舍妹回家吃飯的。”

江老闆覥著臉道:“我看你們也接送了好幾天了,昨天來的那個是小顧的大哥吧?嘿,你們長得都很帥,難怪小顧看不上我。”

顧遙:“……”

江老闆指了指不遠處的座駕,道:“你看,我有車,你們家住哪裡啊,我送你們回去?其實你們也不用來接,小顧這麼大人了,還會丟了不成?你要不放心,以後我幫你們送好了,保證她每天安安全全到家。”

張思毅眼角抽搐,這人是真不知道他們過來接顧遙就是為了防他的麼?

見過纏人的,但沒見過這麼纏人的!難怪顧遙煩他煩得要死……

張思毅深吸了口氣,直言不諱道:“江老闆,我聽舍妹提起過你,她應該很明確地告訴過你,對你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你這樣……又是何必呢?”

江老闆臉色一變,很快又強顏歡笑起來,問張思毅:“有件事我不確定,想問問顧二哥,顧遙有男朋友了嗎?”

張思毅愣了愣,道:“沒有。”

江老闆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既然她沒有男朋友,我也沒有女朋友,現代社會,自由戀愛,我追你妹妹為什麼不行?”

張思毅:“……”也沒說不行啊,但是……

那江老闆又道:“我猜我們之間肯定存在什麼誤會吧,我一開始只是想請你妹妹吃個飯,這要求也過分麼?”

顧遙已經開始慌了,緊緊地抓著張思毅的胳膊,生怕張思毅把自己推給對方。

張思毅皺著眉頭一想,迅速反應過來,明明拒絕他的是顧遙啊,他只是支持顧遙的決定並且保護顧遙不被騷擾而已,怎麼被這人說得他像是阻擋人自由戀愛的惡勢力家長似的?

靠,還好他腦子轉得快,差點被這歪理忽悠過去了!

正思考著怎麼反駁他,張思毅忽聽不遠處一個叫聲——“思思!”

抬頭一看,只見馬路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蘭博基尼跑車,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朝著他的方向探頭出來。

張思毅怔道:“……呈天哥?”

192 救場

賀呈天摘了墨鏡,抬手間露出腕上一塊精緻的鉑金表, 一身精英裝扮,再配上那台炫酷的銀灰色豪車,那叫一個風流倜儻、卓爾不群!

張思毅兩眼一亮,簡直像是看到金佛降臨似的拉著顧遙就往他的方向湊。

可賀呈天看他拉著顧遙,表情就有點扭曲了——你小子當初還說跟這妹子沒什麼關係!騙誰呢!!!(ˋ皿ˊ)

自從三月份那次相聚後,他們有大半年沒見了。

賀雪櫻倒是私底下請顧遙去家裡玩過一次, 只是當時賀呈天剛好出差,沒碰著。

初見顧遙, 賀呈天的確是很心動, 可這心動隨著顧逍的出現被硬生生按了暫停鍵……不錯, 一想到自己要追這妹子還必須過顧逍這一關,他就有些躊躇不前。

高中時期已經被顧逍壓在頭頂三年, 這他媽要是追到了顧遙, 他豈不是要被顧逍壓一輩子?他不甘心啊!

後來又一想, 妹子哪裡沒得找?憑他如今這條件,勾一勾手指大把的女人前赴後繼,憑啥他非得選個難度SSS級的去追?

恰好那時候公司裡事情也多,他猶豫著、猶豫著,就慢慢把顧遙忘在了腦後。

而今再次相遇,只見顧遙一張巴掌大的清純小臉,楚楚動人的剪水眸子,微微蹙起的眉心透著一絲惹人愛憐的憂鬱,和上次天真可愛的笑顏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種味道。

……賀呈天竟然被同一個人再一次地擊中了內心!

然而,見顧遙小鳥依人地偎在張思毅身邊,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就因為忌憚顧逍,畏首畏尾,竟然白白便宜了張思毅這傻小子!

媽的,難道顧逍註定是他這輩子的剋星嗎?(TT)

隨著張思毅和顧遙的走近,賀呈天也下了車,把車門悶聲一摔,面帶笑容卻咬牙切齒道:“老遠看著就是你,在這兒幹嘛呢?呵,這不是顧逍他妹麼,你倆這是……”

還未說完,張思毅就把顧遙往他身上一推,對身後跟過來的那個西裝男道:“江老闆,我妹妹雖然沒有男朋友,但是有未婚夫啊,這位就是!”

顧遙:“……”

江展鵬:“……”

賀呈天:“……”幸福來得太快簡直不敢相信!(OO)

顧遙微窘,羞怯地抬頭看了賀呈天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一聲不吭地站在他面前。

雖然她知道張思毅這麼說是在幫他,但“未婚夫”什麼的,還是讓人覺得既羞澀又忐忑,畢竟他們事先都沒商量過,只是在路上偶然相遇,對方能反應得過來嗎?

可沒想到,賀呈天只是掃了他們一眼,就心神領會地把顧遙攬進懷裡,沉聲問道:“我就去深圳出了趟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思毅道:“這位江老闆似乎對遙遙有點想法,遙遙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他了,他還……獻殷勤。”他本來是想說“死纏爛打”的,又怕這話說出來太難聽,就改了個詞,反正賀呈天肯定能聽明白。

那姓江的原本還懷疑張思毅說的是否是真的,可當他走近看清賀呈天的長相後,突然呆住了。

賀呈天可能不認識他,但他可是見過這個人也聽過他的名字,“呃,賀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你,海城真小啊!”江展鵬訕笑道。

賀呈天奇怪道:“你認識我?”

江展鵬趕緊又掏出了名片,點頭哈腰地自我介紹了一番,道:“上次海城新青年投資精英大會上,我看到你上臺講過話……”

賀呈天漫不經心道:“哦,那個啊,都是圈子裡的朋友隨便玩兒搞搞的,我本來沒想上去講的,前一晚打牌輸了,沒辦法才上臺。”

有錢人的圈子對那些對金錢權利有欲求的人總是有一種迷之吸引力,相仿的年紀,卻有如此懸殊的差距,這讓江展鵬面色複雜,既羡慕又不甘心。

賀呈天看著他,開玩笑似的問:“江老闆,你對我未婚妻有興趣啊?”

江展鵬臉一陣紅一陣白,忙道:“誤會,這肯定是誤會,呵呵呵,我真不知道小顧跟你有這層關係。”

賀呈天點了下頭,也客氣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煙來抽了根給他,皮笑肉不笑道:“是誤會就好。”

江展鵬佯裝著急地看了看手錶,道:“那你們忙,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一步。”說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撤退了,一轉眼,那輛寶馬車都沒影沒蹤了!

顧遙見人走了,徹底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站開了點兒,對賀呈天說了聲“謝謝”。

賀呈天演戲演完,這才後知後覺地回味起和顧遙貼身親近的片刻,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心髒亂跳。

張思毅也沒想到事情會解決得這麼快,朝賀呈天豎著大拇指感激道:“厲害厲害!!”

賀呈天:“你們怎麼搞的,你怎麼會跟顧遙在這裡?”

張思毅已經扭頭撲到了他那輛豪車前,興奮道:“靠,真是蘭博基尼!”

賀呈天哭笑不得:“誒……”

張思毅繞了一圈,問:“等等,我咋記得蘭博基尼的跑車都是二座的,你這怎麼有四個座?”

“這是Estoque,蘭博基尼運動系跑車裡唯一的四座,國內沒有,找朋友搞來的進口概念車,到現在還沒量產,所以國內就只有這麼一台。”賀呈天一邊介紹著,一邊開了車門道,“你倆去哪兒,送你們一程?”

張思毅毫不客氣地上了副駕座,招呼顧遙坐後頭,流著口水東摸摸西摸摸:“太酷了!”

賀呈天啟動車子,8缸的發動機發出一聲咆哮,聽得人血脈沸騰:“快說去哪兒啊?還是等著我請你們吃飯啊?”

張思毅撓撓頭:“去遠山花園,知道路吧?”

賀呈天:“XXX路?”

張思毅:“對!”

賀呈天挑眉問張思毅:“你倆住一塊?”

張思毅:“呃,是的……還有顧逍。”

賀呈天的臉一下子黑了:“怎麼還有顧逍,你跟顧逍住一起?”

張思毅嘴角一抽,當然不能逢人就出櫃,只能道:“我給顧逍打工嘛,住他那兒也要付房租的。”

賀呈天一聲輕哼,似乎還在為張思毅拒絕他當初的邀請而置氣,不過一想到張思毅和顧遙沒什麼關係,他又偷笑起來……真是有種失而復得的爽快感啊!

還有剛剛摟住顧遙時的手感,那嬌小的身軀簡直像只軟萌萌的小兔子似的!他還悄悄摸了把妹子的小手呢,哎喲,那叫一個“膚如凝脂,手如柔荑”……啊~(v)

媽的,顧逍這混蛋怎麼能有這麼可愛的妹子!

賀呈天輕咳了一聲,又問:“顧遙這個,具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思毅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跟賀呈天解釋了一遍。

賀呈天冷笑道:“你咋不早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你,那種死皮賴臉的傻逼我見多了,什麼拒絕收禮物啊,每天接送啊,壓根沒用!做生意的人臉皮厚得都堪比城牆,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你就是得找比他更有錢更有勢的人來壓一壓,叫他知道他那是癡心妄想,他才會作罷,否則還真當自己皇帝招妃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猥瑣的模樣!”

張思毅聽賀呈天這一通罵,覺得格外解氣:“就是,我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無賴,遙遙說那傢伙跟她們公司有合作,我還得好聲好氣跟他講道理,結果這貨真是完全聽不懂人話!”他說著又感慨道,“哎,今天要不是你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賀呈天嘚瑟道:“現在知道有錢有勢的好處了吧?”

張思毅拍馬屁道:“大鍋你還收小弟嗎?”

賀呈天笑駡了句“滾”,又皺眉問:“顧遙被人騷擾她哥不管?咋要你出面?”

張思毅:“管啊,我跟她哥每天輪流來接,今天輪到我,顧逍在家做飯呢。”

賀呈天嗤道:“他還真是啥都使喚你啊?”

張思毅乾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賀呈天透過後視鏡看了顧遙一眼,道:“今天也是咱們運氣好,隨便唬唬那姓江的罷了,我看那傢伙回去要是細想,也不一定信我們這臨場搭起來的戲棚子。萬一再來騷擾你們,也不好打發,要不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接下來每天開車幫你們接送顧遙一段時間,怎麼樣?”

張思毅一聽,簡直喜上眉梢,雖然這種事是挺麻煩賀呈天的,但他知道這位哥對顧遙也有點意思,說不定正覺得機會難得、樂在其中呢。

而且若是賀呈天要追顧遙,張思毅非但不反感,反而還萬分支持。顧逍不也思忖著讓顧遙談戀愛麼?這麼個有錢有勢又知根知底的鑽石王老五,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行啊,但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你問問遙遙她願不願意,”張思毅扭過頭去問,“遙遙,這哥哥你上回見過的,為人靠譜,讓他來接送你一段時間怎麼樣?”

顧遙記得賀呈天,這人是張思毅的朋友,也是哥哥當年的高中同學。她沒有拒絕,而是不安道:“這車、這車會不會太招搖了?”

賀呈天好聲好氣地哄她:“就是要招搖才能讓你身邊的人知道,你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能追的,就一個開寶馬三系的土包子不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對不對?”

顧遙被賀呈天玩笑似的語氣逗樂了,她的家庭教育並不教她走這種浮誇的路線,但偶爾經歷一把,也的確是蠻爽:“那好吧,麻煩你了……”

193 進門

賀呈天當即露出了大尾巴狼般的微笑,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居心叵測似的。

還好顧遙坐在後面看不見他的表情, 否則說不定會被直接嚇得縮回去……

張思毅和賀呈天聊了一路,起先聊這車的價格、性能。前方紅燈,賀呈天踩了刹車,邊上剛巧停了一輛公車,車上一排的乘客都隔著玻璃盯著他們坐的車看,不可謂不拉風啊。

張思毅被人這麼圍觀著, 仿佛真的有種雞犬升天、高人一等的錯覺。

所以說,每個人的天性中總是有那麼些膚淺的虛榮, 在不經意之間一躍而出, 侵佔貧瘠的靈魂。

張思毅問賀呈天:“小櫻呢?我跟她也很久沒聯繫了, 她還好吧?”

賀呈天:“她啊,前不久剛去澳洲了。”

張思毅:“去澳洲幹什麼?她又回去讀書了?”

“讀個蛋啊, 她是去找朋友玩了, ”賀呈天氣哼哼道, “反正這小妮子是給自己家打工,也沒什麼壓力,想去哪就去哪,瀟灑得很,公司裡什麼事都丟給我,苦就苦我一個人!”

張思毅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又問:“你現在工作怎麼樣了?”

賀呈天歎了口氣:“最近不大好,股市低潮,房市瓶頸,不少P2P理財平臺都出了問題,哎,難啊!”

張思毅聽他說話的語氣,看他臉上微微露出來的疲態,判斷出對方最近的確不太順。

“房市不好建築行業也不行,咱們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呀!”張思毅羡慕地摸了摸車座,道,“不過你好歹還能開這麼好的車,肯定差不到哪裡去。”他到現在才存下幾萬塊錢,別說車呢,連個輪胎估計都沒影。

“你別看我現在有車有錢的,說白了,其實我們都是被政策玩在股掌之中的棋子,千萬資產算什麼?上億又算什麼,就是一堆數位,玩數位遊戲就跟賭博一樣,膽子小賺不了錢,膽子大就得承擔賭輸的風險,而且你還得有玩的資本,”賀呈天拍了拍手下的方向盤,道,“你以為我買這車就為了自己開得爽啊?其實多少也是為了門面,不管錢有沒有賺,派頭先要撐起來,這就是圈子裡的遊戲規則,規則不懂根本玩不下去。”

賀呈天搖搖頭,一陣苦笑,又道:“今年年初我還有勇氣招攬你,保你發家致富,現在是擔保不了了。潮起潮落太快,去年跟我一個桌子上吃飯的一哥們,今年家裡股市危機直接削平撲街了……哎,你還是跟著顧逍好,搞點兒技術活,穩。”

張思毅無言以對,想不到就大半年功夫,當初意氣風發信誓旦旦的賀呈天會有如此感悟。

看來表面再怎麼風光的人,背後都得面對自己所在之位元需要面對的殘酷。

半個小時後,車子抵達遠山花園,賀呈天正要放人下車,張思毅突然想起來,客氣道:“呈天哥你晚飯上哪兒吃啊?方便的話一起吃個飯?”

和顧逍交往同居這麼久,張思毅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當成男主人之一了,而且今天顧遙脫難還多虧賀呈天幫忙,叫人吃個飯也是應該。

賀呈天一想到去了就得見當年的死對頭,心裡是拒絕的,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顧遙就附和道:“是啊,時間也不早了,一起吃點兒吧?”

賀呈天扭頭看向顧遙,只見顧遙彎著眼睛補充了一句:“哥哥家還養了一條大狗狗!”

養狗本來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關鍵是顧遙說這句話的神情和語氣,仿佛獻寶似的要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分享給他看,還有那明亮的眼神,純粹的笑容,簡直給賀呈天浮躁的世界注入了一股清泉!

“好啊~!”賀呈天一臉蕩漾地笑開了,飄飄然地在附近的西餐廳停車位停了車。

跟著張思毅和顧遙拐到遠山花園28幢,賀呈天環顧了一圈道:“這地方挺不錯的麼,顧逍自己買的房子?”

張思毅解釋道:“是他朋友的房子,他借住的。”

開了門,幾人正期待著鎮宅熱情地撲上來迎接,卻見它沖出門朝著賀呈天狂叫起來:“汪汪汪汪汪!”

賀呈天:“!!!”

張思毅手忙腳亂地放下鑰匙,制止它道:“鎮宅!不許叫!”

顧遙也去給它順毛:“別叫別叫!”

鎮宅這才安靜下來,但整只狗仍然很狂躁,還豎著尾巴,虎視眈眈地盯著賀呈天。

張思毅奇怪道:“這狗平時很溫順的啊,自從改名後連查水錶的人來都不叫的,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賀呈天乾笑著道:“呵呵,它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鎮宅又“汪”了一聲,似乎在回答賀呈天的自言自語。

賀呈天嘴角抽搐,果然是顧逍養的狗麼?這就是傳說中的相看兩厭?

正腹誹著,賀呈天很快又被顧遙的舉動給萌到了,只見顧遙輕輕揪著鎮宅的耳朵教育道:“鎮宅,他是好人!不許叫!”

一頭成年金毛蹲坐時超過一米,而身材嬌小的顧遙身高都不到一米六,那金毛站起來估計都能撲倒她,現在卻乖乖地蹲坐在地上被顧遙拎著耳朵訓。

賀呈天擦了擦鼻血,媽蛋,為啥他突然覺得一條狗都比他幸福?

其實他也可以提供一隻耳朵的……嘿嘿嘿……

顧逍聽到狗叫聲,一臉納悶地走了出來,一到客廳就看到賀呈天一臉猥瑣地盯著他妹妹笑,當即挑了下眉毛:“什麼情況?他怎麼來了?”

張思毅忙道:“啊,剛剛在顧遙公司樓下碰到呈天哥,他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還順帶送我們回來,我們就叫他一起進來吃飯了。”

賀呈天看向顧逍,見他系著圍裙,拎著鍋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哈,以前的超級大學霸在家裡竟然是這副家庭主夫的樣子,反差好大!

“咳、咳!”賀呈天憋著笑問,“你還會下廚啊?能吃嗎?啊哈哈……”

顧逍眉頭青筋一跳,恨不得一揮鍋鏟把這中二貨拍出窗外去,可人來都來了,他還是得維持一家之主的風度。

用鍋鏟指了指沙發,顧逍道:“先坐吧,張思毅你招待一下,顧遙,你進來幫忙。”

賀呈天:“……”

張思毅:“……”

顧遙乖乖地跟顧逍進了廚房,問她哥:“飯還沒做好啊?”

顧逍又從冰箱裡翻出一條鱸魚和半個包心菜,道:“有客人來,你們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這點菜哪夠?再做兩個吧。”

顧遙吐吐舌頭,接過顧逍遞過來的包心菜。

顧逍問:“幫忙是怎麼一回事?”

顧遙就知道她哥叫她進來不止幫忙這麼簡單,這不,果然開始審問了。

她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說到張思毅騙江展鵬她是賀呈天“未婚妻”時,顧遙又紅了臉,幾乎要把頭低到水槽裡去。

最後又提到賀呈天提議接送的事,她也如實坦白自己已經答應,所以才會有當晚張思毅請人來家裡吃飯一事。

顧逍聽完後,笑哼了一聲,嘀咕道:“無事獻殷勤,這道門都敢踏進來,膽兒還挺大……”

這下顧遙耳朵都紅了,她小聲道:“你別亂說,他沒那個意思,可能就是看在二哥面子上幫我個忙。”

顧逍笑笑不說話。

顧遙邊撕包菜邊說:“二哥說這個人挺靠譜的,我想如果能徹底解決這個麻煩,那拜託他一段時間也挺好……而且這段時間你倆工作那麼忙,每天還要早起陪我去上班,我也挺內疚的。”

顧逍笑看了她一眼:“自家兄妹說什麼內疚不內疚?這都還沒出嫁呢就跟你哥這麼見外了?”

顧遙:“……”

顧逍繼續調侃她:“所以與其麻煩自己人不如禍害外人是吧?”

顧遙終於被惹惱了,跺著腳道:“老哥!”

顧逍:“行了行了,自己把握好分寸和距離吧。”

顧遙:“……知道了。”

顧遙幫顧逍撕完包菜就出去了,換張思毅進來,他一見操作臺上的熱菜就喜道:“哇,今天加菜啊!辛苦辛苦!”

顧逍斜眼看他,道:“就一會兒沒看著,你就把我妹賣了?”

張思毅見轉移話題沒用,只能裝瘋賣傻:“啊?啥?賣什麼?”

顧逍瞪了他一眼:“看晚上我不收拾你!”

張思毅:“……”不是你自個兒愁妹子不談戀愛的麼,我給你找個鑽石王老五你還凶我!混蛋!TAT顧逍吩咐道:“把菜端出去,我熱個酒,準備開飯了。”

四人圍坐一桌,賀呈天嘗了口菜,挺意外顧逍有如此手藝:“不錯啊,好吃!”

顧逍親自給賀呈天斟了杯酒,道:“今天的事顧遙都跟我說了,謝謝你了。”

賀呈天難得見顧逍對自己這麼客氣,都有些受寵若驚:“呃,這個,舉手之勞,沒什麼。”

顧逍:“來,幹了吧。”

賀呈天喝了酒,顧逍又給他斟了一杯,道:“再來一杯,接下來一段時間也要給你添麻煩了。”

連著兩杯酒,還是死對頭給自己親自倒、親自敬,賀呈天何曾有過這種待遇?一瞬間,他體會到了一種農奴翻身做主人的爽感。

“啊哈,都老同學了,應該應該。”賀呈天有點得意忘形了,心想,也許追求顧遙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難?

然而這杯酒喝完一抬頭,賀呈天就看見顧逍嘴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的笑容,明明對方笑得很自然,賀呈天卻感覺背後一涼,驀地,他再次想起了高中三年被顧逍壓制的恐懼……

194 妹控

賀呈天一個激靈,媽的, 憑什麼他要一輩子活在顧逍的陰影之下?

方才的心理瞬間激發了他的鬥志,他決定這一次就算磕破腦袋也要追一追顧遙。

就算她是顧逍的妹妹又怎麼了,等追到手了管他什麼大哥還是二哥,顧遙就是自己的人了,回頭顧逍要是再敢壓榨自己,他還能回敬一句“你妹”呢!

而且剛剛他還摸了顧遙的小手, 換個角度想,他這算是吃了顧逍他妹的豆腐吧, 哈哈!

這樣一想, 賀呈天心裡暗爽得不行, 也慢慢放下了對顧逍的恐懼,繼續淡定地吃菜喝酒。

席間, 兩個老同學也聊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情況, 顧逍似乎真的“客氣”了很多, 沒有像上一次賀呈天想挖張思毅時那麼針鋒相對、睚眥必報。

酒足飯飽,顧逍泡了壺消食解酒的茶。

賀呈天癱在沙發上,見顧遙盤腿坐在地毯上撫摸大狗,張思毅在架子上翻找堅果,周身舒適的氣氛讓他感覺疲憊了一天的精神都放鬆下來,眼前的顧逍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這麼討厭了。

一杯茶下肚,賀呈天有點理解了張思毅為什麼要選擇跟著顧逍,而不是投靠自己了。

對方身上仿佛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在他身邊,就會跟他一樣沉浸在這種不驕不躁的寧靜之中,這才是一個真正的領導者會有的氣質啊。

恍恍惚惚的,賀呈天又有些奇怪,自己當初為什麼會把顧逍當死對頭呢?

因為年輕好勝?如果一開始他就承認顧逍比自己厲害,而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執著于去超越他,他們有沒有可能成為好朋友?

……不過,追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他們能坐在一起吃飯、喝茶,聊彼此的人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朋友了吧。

因為喝了酒,賀呈天不能開車,索性和西餐廳打了個招呼,付了連夜的停車費,自己打車回去了,反正第二天還要過來接顧遙。

送完客,遛狗時,顧逍問張思毅:“那個姓柏的後來還有再聯繫你嗎?”

張思毅怔了怔,才想起這件事,當即把自己在地鐵上跟柏睿聊的內容告訴了顧逍。

顧逍訝異道:“你直接跟他說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我以為直接說了他就會死心的,”張思毅甩了甩狗繩,氣惱道,“結果他突然說想認識你,靠!”

顧逍一愣,呆了兩秒,突然笑了起來。

張思毅看他笑得那麼開懷,有點傻眼,半晌才惱羞成怒地捶了他一拳:“笑什麼!”

顧逍斜眼看他:“他說一句想認識我,你就這麼緊張?”

“那我能怎麼辦?難不成讓他加你好友啊?”張思毅撇撇嘴,他就是受不了別的男人惦記顧逍,不行麼?

顧逍道:“你讓他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直接發給你不就成了?

張思毅一拍額頭,對啊,他怎麼這麼蠢呢,先前顧逍替他把關,轉換一下,他也可以替顧逍把關啊……如果早想到這個辦法,也不會搞得這麼狼狽了。

顧逍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不過既然已經說清楚了,刪掉了也好,省得你再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煩心。”

當晚,顧逍就實踐了傍晚的諾言,好好地懲罰了一下“張思毅賣妹妹”的行徑。

一開始張思毅還挺享受,做得久了他又開始討饒似的哼哼,連聲叫著“夠了”“不要了”,這樣示弱又可憐的一面把顧逍的肆虐心都激了出來。

顧逍可不僅僅為了顧遙的事折騰他,想到張思毅因為柏睿一句話就鬧彆扭的樣子,他實在是高興,一時控制不住就要得狠了些。

可張思毅不知道,還以為全是因為顧遙。

事後,他有氣無力地歪在一邊,顧逍拿熱毛巾幫他擦了大腿和屁股,聽他嘴裡還咕噥著抱怨自己的話:“你這個妹控,說一套做一套,我好心給遙遙找對象你還報復我,早知道我就跳槽跟呈天哥賺大錢去了……啊!”

被顧逍重重地打了一下,張思毅嚇得護住自己的屁股蛋兒,紅著眼角凶巴巴地瞪著他。

顧逍把毛巾往邊上的椅子上一丟,好氣又好笑:“妹妹是要嫁出去的,你是要嫁進來的,你吃什麼醋?”

張思毅臉上迅速升溫:“誰、誰嫁進來!”

顧逍覆上去,捏著他的下巴,低喃道:“你啊,顧思毅,都跟我姓了你還不認?”

張思毅:“你別亂說……唔~”

抗議的聲音很快被堵在口中,化作一串曖昧的吸吮聲。

又過了幾日,一天中午,陶斐手上剛結束一個項目,邀請張思毅去外頭吃飯。

兩人坐電梯下樓,正商量著去哪家館子,張思毅忽地瞥見公司附近的馬路上停了一輛銀白色的跑車,他本身對車比較敏感,便下意識地多看了兩眼。

陶斐也是車迷,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很快報出了車子的型號:“哇,保時捷911哦!”

張思毅恍然,感覺這車型好像在哪兒聽過……

就在這時,那車的駕駛座玻璃窗緩緩下降,張思毅一看就傻了,居然是柏睿!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小夥伴們聊天時,蘇源就在群裡提起過柏睿開了一輛保時捷911

只見柏睿看著他和陶斐的方向,一臉捉摸不透的笑容。

張思毅驚呆了,本以為柏睿的事已經了結了,沒想到他是陰魂不散啊!

“咦?”陶斐也眯起了眼睛,問,“那個是不是上次給你送蛋糕的人?”

張思毅嘴角一抽,拉著陶斐就走:“別看別看!”

陶斐偏偏不安分地扭過頭去,朝車裡的男人拋了個媚眼,之後才回頭來用胳膊肘頂頂張思毅,擠對他道:“喂,老實交代,那是誰啊?追求你的?師兄的情敵?”

張思毅:“……”這死肥桃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不過對方犀利的眼神也著實讓張思毅悚然,怕他誤會,張思毅趕緊解釋了一番。

結果就一頓飯功夫,有關柏睿的事就被陶斐扒了個乾淨!

陶斐聽了大笑:“哈哈,所以那傢伙還不知道我跟師兄誰是你男朋友?”

張思毅:“嗯。”

陶斐:“然後你一急就把他拖黑了?”

張思毅黑著臉道:“是啊……”

陶斐摸摸下巴:“你說他今天是不是特地來求證的?”

張思毅一個頭兩個大:“你別嚇我!”

陶斐對他擠擠眼睛,壞笑道:“回頭他若真找上來了,你要是不想供出師兄,可以跟他說是我,我幫你玩兒他。”

張思毅:“……”

他認識的這一個個都他媽是什麼人啊!(=_=)

195 畫作

讓陶斐去對付柏睿固然是個好方法,但說真的, 若非不得已,張思毅還是不太想和對方有所糾葛,因為幾個回合聊下來,這人總給張思毅一種“危險”的感覺。

然而事與願違,兩人吃過飯回去,就在公司大廳的電梯門口遇到了手捧玫瑰花的柏睿。

張思毅看到這一幕, 眼眸頓時縮成了兩條分隔號,一臉寒霜地走了過去。

柏睿原先是背對著他的, 見張思毅突然出現在自己跟前也有些詫異, 倒是看見張思毅身後優哉遊哉晃過來的陶斐, 反而笑了笑,朝他們寒暄道:“吃過飯了?”

陶斐笑眯眯地點了下頭, 極其“配合”地伸出手臂勾住張思毅的脖子, 半倚半掛地靠在他身上, 挑釁一般戲謔地對柏睿道:“喲,帥哥,這花是給誰的啊?”

柏睿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玫瑰,往陶斐跟前一遞,笑問:“給你要不要?”

張思毅:“……”

與自己被騷擾時的反應截然不同,此刻,張思毅整個人像是一隻受到了威脅的刺蝟,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尼瑪,這個人果然很危險!還好現在跟自己在一起的不是顧逍!!!(TT)

陶斐也差點表情崩壞,他好笑地看了一眼快氣炸的張思毅,對柏睿擺手道:“不要不要。”

柏睿笑笑,渾不在意地收回手,走進電梯。

張思毅急了,陶斐都拒絕了,這柏睿還想幹什麼,難道他已經打聽到自己的男朋友是顧逍了?這花是拿去送給顧逍的?

“喂,你到底想……”“幹什麼”三個字還沒問出來,張思毅就見柏睿抬手按下了電梯上的數字——17——比無境還高了一層。

但柏睿顯然沒有按錯樓層的自覺,在看見陶斐按下16後,他還不動聲色地看向張思毅問:“你剛說什麼?”

張思毅:“呃,沒什麼……”

奇怪,柏睿不是來找他們的?他在CBD還有其它熟人?

電梯很快先到了無境所在的樓層,張思毅和陶斐先一步出了電梯,柏睿還微笑地站在裡頭朝他們擺了擺手。

張思毅一頭霧水,茫然地看向陶斐,陶斐也聳聳肩,表示他更加不明狀況。

兩人徑直走進辦公室,經過前臺時見簽字台那兒擱著一個大盒子,地上還倚著一副巨大的畫框。

“啊,等一下……”前臺小妹叫住他倆,指著盒子解釋道,“樓上搬來一家新公司,剛剛那邊的前臺送來這一盒酒心巧克力,你們想吃的話自己拿。”

張思毅張大嘴巴,想到自己方才還懷疑柏睿送花給顧逍,就尷尬得要死。

陶斐也很驚訝,湊過來一看,只見那盒巧克力邊上還擺著一疊卡紙名片,上頭印的是那家公司的名字與簡介——楓奇現代藝術品策展與拍賣顧問公司。

張思毅震驚了,柏睿竟然把公司搬到了他們事務所樓上!?

“這幅畫又是什麼?也是樓上送來的?”陶斐瞄了一眼靠在腳邊包著牛皮紙的畫框。

前臺小妹笑了笑,道:“是的,但這幅畫是送給顧總監的。”

張思毅:“……”

“什麼是送給我的?”說曹操曹操到,顧逍也恰好吃過飯上樓,聽前臺提起自己,又見張思毅和陶斐杵在這裡,便直接走了過來。

前臺小妹趕緊把情況又跟顧逍反應了一遍。

顧逍掃了一眼對方公司的宣傳卡紙,奇怪道:“為什麼送給我?”

他沒碰上柏睿,估計還不知道樓上那家公司就是柏睿的。張思毅指了指廣告紙上“楓奇”的英文翻譯,不錯,這兩個字同樣是“VINCI”中文音譯,只不過是換了個字而已。

顧逍微微蹙起眉頭,彎下腰把畫框拿起來,問:“對方的原話是什麼?”

前臺小妹道:“就說‘給你們總監’。”

顧逍小心翼翼地拆開作品,見裡頭是一副純色的幾何圖水彩畫作,不由眼前一亮。

張思毅看不出是什麼畫,陶斐卻驚道:“這是斯蒂文•霍爾的水彩畫麼?”

顧逍又仔細看了看底下的簽名,沉聲道:“是的。”

張思毅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急著問道:“那是誰?”

陶斐解釋:“美國建築師啊,北京當代MOMA就是他設計的,他的水彩畫很出名,這幅畫我記得之前在網上看到過,是叫什麼……”

顧逍接上道:“《城市邊緣》。”

“沒錯,Edge of City的水彩概念圖!”陶斐湊過去欣賞了一番,摸著下巴感歎道,“哇塞,如果是真跡那可不了得,霍爾這老頭的手繪現在是升值作品吧?我記得前不久《建築師》網站還報導過,說他的建築手繪還在明尼阿波利斯的沃克藝術中心展覽過。”

顧逍點頭,一邊與陶斐說著與霍爾相關的話題,一邊把畫作重新包了起來。

張思毅大腦鈍鈍的,明明顧逍和陶斐都是通過自己知道柏睿的,但他現在感覺這個人跟自己已經完全沒什麼關係了。

很想跳著腳叫顧逍不要收,但這種撒嬌吃醋的事,一次兩次可以算是小情趣,多了反倒顯得他像個善妒的小孩子,張思毅做不出來。

心情一點點沉下去,張思毅仿佛再次體會到了陶斐初來公司那段時間的自卑與彷徨,這感覺糟透了。

顧逍看了張思毅一眼,手一頓,將包完的畫作遞回給前臺,道:“麻煩你幫我送回去,這畫我不收。”

陶斐激動道:“白送的還不收,你不要給我!”

顧逍笑笑,沒理他,隨手從盒子裡抓了兩顆巧克力,扭頭對張思毅道:“張思毅,跟我來一下。”

張思毅:“……”

到了顧逍的辦公室,張思毅也問了和陶斐一樣的問題:“既然他是以公司名義送的,你怎麼不收?”

“凡事有來有往,今天他送了,改明兒我還得找同價值的東西送回去,有什麼意思?”顧逍給自己倒水,問道,“你確定樓上那家新公司是柏睿的?”

“嗯,我和陶斐中午見到他了。”張思毅垂下眼睛,他能看得出來顧逍喜歡那幅畫。

讓前臺去還畫之前,顧逍看他的那一眼讓張思毅很是介意,難不成自己當時的表情讓顧逍察覺到了端倪,所以顧逍才決定還畫?

如果自己不在,顧逍會收下那幅畫嗎?

張思毅突然間發現自己真的很貧乏,他既沒有賀呈天那麼有錢,又沒有陶斐這麼聰明,更不像柏睿,隨手拿出來的東西都是珍藏品。

……他到底能帶給顧逍什麼呢?

顧逍默默地打量了他兩秒,一邊剝了個巧克力塞進嘴裡,又剝了另一顆塞進張思毅嘴裡。

張思毅有些莫名,就在猝不及防間,顧逍突然按著他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196 發現

還沒品嘗出什麼味道,就被吮住了舌尖, 張思毅只覺得一陣心悸。

來不及被吃掉的那顆巧克力躺在牙床邊,正隨著口腔的溫度慢慢化掉。

想必顧逍的也是,因為他的舌頭開始帶上了可哥豆的香甜味……

很快,一股濃郁的酒精味在唇齒間蔓延,醉人心脾。

兩個人就像那兩顆融化的巧克力,在接吻的過程中相互交纏融合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巧克力徹底化完了, 顧逍才退出去, 離開時還不忘舔一舔他的嘴唇, 仿佛在確認有沒有吃乾淨。

張思毅滿臉臊熱,一雙眼睛被吻得水潤潤的, 徹底忘了自己方才在糾結什麼。

顧逍抵著張思毅的額頭, 低喃道:“味道很好……”

張思毅一瞬間感覺對方吃的不是巧克力, 而是自己。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是有些意猶未盡,又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味道是不是真有那麼好。

這個呆呆的動作讓顧逍忍俊不禁,又吮了一下戀人的唇,顧逍才看著他的眼睛,笑道:“就那麼一幅畫,你在擔心什麼?”

張思毅微微偏開視線,彆扭道:“一開始那傢伙找我聊天你不也很在意嘛。”

顧逍捧著他的臉,不讓他躲:“我在意的不是他,而是你。”

張思毅:“……”

顧逍道:“我說過,你太容易受他人影響了,他當初隨便逗你兩句,都能惹你生氣炸毛,他假裝跟你說一通心裡話,你就會心軟坦白真相,你讓我怎麼不去在意?可反過來,無論他做什麼,都影響不了我……包括他現在做的一切,在我看來,也只是換了個方式在影響你而已。”

張思毅張口結舌,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他若表現出來的目標是你,我還能幫你出面擋,可他若表現出來的目標是我,我還能怎麼做?我又不能讓他消失。”顧逍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道,“他是真的很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你的弱點,可能他不止會試探我,還會去試探陶斐。”

張思毅一驚,突然想起方才柏睿在電梯裡送花的舉動,難不成那也是一次試探?試探自己更在意誰?

顧逍捏了捏他的耳朵,反問:“所以,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嗯!”張思毅眼中精光一閃,豎起一根手指道,“我要在他面前表現得更在意肥桃!”

顧逍:“……”

顧逍嘴角抽搐,狠狠地給了張思毅一個爆栗子。

張思毅護著額頭“啊”了一聲,納悶道:“幹嘛打我!”

顧逍好氣又好笑,撫摸著他的耳鬢,道:“我是希望你只看著我,就像我眼裡只有你一樣。努力做好自己,不要去在意任何人。這樣,不管有多少個柏睿,都不會再是問題。”

聽到那句“我眼裡只有你”,張思毅瞬間滿血復活了。果然,千言萬語都比不上心上人的一句真情告白!他一臉迷弟地看著顧逍,應聲道:“嗯。”

顧逍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正想再解釋兩句,忽然瞄見一個人影站在磨砂的玻璃門外。

他立即收回笑容,低聲道:“你先出去吧。”

張思毅轉身開門,見畢樂樂拿著一疊打印紙站在外頭,正是要敲門的動作,張思毅心情不錯,朝她淡淡一笑,便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畢樂樂進門後,只覺得小小的辦公室裡彌漫著一股無法忽視的曖昧,仿佛是方才那兩人相處時留下來的甜膩……是的,她聽到了。

從幾天前在顧逍辦公室看見張思毅的手機起,她就有意識地開始留意這兩人的腰就移動。

記得那一晚她還心血來潮地跟蹤過兩人一次,發現他們在地鐵站碰頭時,她興奮地差點尖叫出聲。只是沒想到,兩站後那兩人就分開了,她一時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

之後幾天,兩人在辦公室裡也沒有什麼很特別的舉動,畢樂樂的八卦神經都已經有些鬆懈了。

直到方才,她列印完文本想拿來給顧逍過目,走到門口才隱約看到裡頭有其他人在。

用磨砂玻璃隔出來的辦公室並沒有太好的隔音效果,玻璃門與玻璃牆之間甚至還有一條肉眼可見的縫隙,能窺見裡面的情景。

但弊端是,當有人站在門外時,裡頭的人也能察覺到,任何偷偷摸摸的行為都不適合在這裡發生。

畢樂樂正打算先回去,等等再來,就聽見一個聲音道:“啊!幹嘛打我……”

她一愣,透過門縫看進去,只見張思毅背對著自己,下一秒,顧逍就把他摟進懷裡。

畢樂樂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心臟狂跳。

顧逍另一手揉著張思毅半邊腦袋,輕柔的嗓音從門縫裡斷斷續續地飄出來:“我……你只看著我……我眼裡只有你……”

後面幾句畢樂樂沒聽見,但只是這隻言片語和眼前相擁的動作,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有哪一個正常的男上司會把自己的同性下屬摟在懷裡這麼安慰的嗎???

……他們沒發現她,可能是真的太專注了。

坐在顧逍面前,畢樂樂把文本遞過去,故作鎮定道:“老大,這是H市小學設計的最終文本,你過目一下。”

顧逍視線有些淩厲地掃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接過本子認真地翻了起來,看完後說了幾個需要補充展示的細節,語調已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與疏離,好像剛才面對張思毅的是另外一個人。

畢樂樂垂著眼睛,應聲記下,不敢直視對方的面龐。

彙報完後,畢樂樂起身準備出去,顧逍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畢樂樂嚇得渾身一震:“嗯?”

顧逍把一份新的資料遞給她,道:“這個,幫我帶給紀飛羽,就說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問題。”

畢樂樂松了口氣,拿著文件出去了。

……啊啊啊,天啦嚕,她是誰?她在哪兒!這麼刻板嚴謹的老大……是真的在跟張思毅談戀愛嗎!?啊啊啊……

顧逍看著畢樂樂的背影,也跟著松了口氣。

他也不確認畢樂樂剛剛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外的,對方看起來表現得很正常,希望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很久沒在辦公室裡這麼衝動了,方才看到張思毅猶豫不安的表情,就忍不住想吻他、安慰他……哎,真是色令智昏啊!

顧逍懊惱地按了按太陽穴,喝了口清茶,開始專注工作。

一下午,專注工作的還有外頭的張思毅,聽了顧逍方才那句話,他感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渾身充滿了動力。

一直做到臨下班時,張思毅才滿足地抬頭伸了個懶腰,舒展到一半,他驀地發現對面的畢樂樂正帶著一抹古怪的笑容盯著自己:“呃,你幹嘛?”

畢樂樂:“嘿嘿嘿嘿嘿,沒什麼……”

張思毅:“……”(=_=)

197 改造

顧逍退了畫,柏睿也沒有再送來, 倒是辦公室裡的同事們好生八卦了一番,還有人親自走安全樓梯上去偷偷看了看,然後又傳話下來說看到了前不久來公司找過張思毅的那位帥哥。

於是大夥兒又開始找張思毅八卦,張思毅只能解釋說是同學的前男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他還能怎麼說呢?

不過經這麼一折騰,要讓張思毅不去在乎柏睿的存在, 實在是太難了,畢竟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在公司裡有同性戀人。現在他就在他們頭頂上辦公, 說不定上下班坐電梯還會見面, 就好比一個□□般的存在。

張思毅私下裡唉聲歎氣, 再度後悔起自己當初的心軟與衝動。

雖然柏睿現在還未表現出明顯的目的,但張思毅也絕對不敢掉以輕心, 更加不敢與之交惡, 否則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能讓張思毅為了這麼個關係不甚親密的人如此寢食難安的, 這柏睿估計是頭一個了!

再過幾天就是張思毅二十三周歲的生日了。

他早早就開始期待著顧逍會給自己準備什麼樣的禮物,雖然去年的“卷尺”也讓他很感動,但是想到那一天悲慘的經歷和幾乎走斷的腿,張思毅還是有些咬牙切齒的。

今年不一樣了,現在的他好歹是顧逍的正牌男友,他想,這待遇肯定跟新人時期不太一樣吧。

可張思毅還沒期待兩天呢,一個緊急的競標項目就從天而降!

這天,顧逍一到公司就去開了一早上的會,中午吃過飯回來,張思毅看見有幾個陌生人來了公司。

下午開工約半個小時後,顧逍過來點了張思毅所在的四人小組去開會,張思毅連同袁志誠、畢樂樂、朱鴻振四人前往會議室。

一進門,張思毅就見裡頭正坐著他下午瞄見的“陌生人”,為首是一位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眾人一愣,除了張思毅,其餘三人紛紛對著那人叫了聲“崔老師”。

男子笑眯眯地朝他們點點頭,看向一臉蒙逼的張思毅,道:“這個小同學是新來的?”

被喚作“小同學”的張思毅:“???”

朱鴻振扯了他一把,趕緊介紹道:“這是C組的崔教授。”

張思毅這才想起來,當初剛進公司的時候見公司的通訊錄上掛著C組的名單,但在公司裡卻不見人影。後來朱鴻振告訴他,C組是掛名在“無境”下的私人設計室,組長是J大建築學院的老師,該組專做古代建築設計,有合作項目的時候才會來。

原來眼前的這人就是傳說中的“崔老師”!

張思毅立即跟著叫了一聲。

崔老師笑呵呵道:“坐吧,這是我帶的兩位研究生,廖同學和葉同學。”

他指了指身邊兩位與張思毅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廖同學是個長相比較秀氣的男生,皮膚很白,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不苟言笑;葉同學是個臉蛋有些嬰兒肥的女生,笑起來很有親和力。

幾人個年輕人也相互作了自我介紹,輪到那個姓廖的,果然只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句話:“我叫廖俊。”

剛一介紹完,顧逍就帶著筆記本來了。

他關上會議室的門,看向那中年人,面上帶著一絲恭敬:“崔老師,我們開始吧。”

崔老師笑道:“你主持就好。”

顧逍將電腦連上投影儀,先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公司剛接到一個HX市的古城改造競標項目,由於目前人手有限,該項目的招標要求裡又趨向‘保留並復原部分古建’,所以我們有請到了C組的崔教授與我們一起合作進行。”

見眾人點頭,顧逍繼續往下闡述了該專案的具體設計內容以及競標時間,當聽到競標日期竟然是在六周後的一月中旬時,在座眾人立即面色大變——太趕了!

工作一年半,張思毅對大小專案所需的時間也有了些基本概念,此時此刻,他臉色也跟著緊張起來,看來立馬會進入一段修羅期了。

顧逍介紹完後道,又道:“這個項目由我和崔老師帶你們一同進行,前期同樣需要實地考察與勘測,由於專案涵蓋建築數量較多,我們需要一一決定是否有復原價值,這部分工作主要由崔老師帶領進行,由於工作量較大,起碼歷時兩周,我方至少出兩人即時跟進,而且不建議中間換人。”

張思毅愣然,顧逍這意思是說他不會去?而且一旦去了至少要在外地住兩周麼?

如今的張思毅已經不是做Z市專案時的傻白甜了,也不像第一次接到獨立項目時那樣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

他現在學精了,腦子裡快速轉了一圈,心想,X市就是個經濟條件很普通的三線城市,這古城改造和雲南那個高檔旅遊酒店項目也不能比;再一想,這是去實地勘測,別說吃住條件如何了,丫的估計還得天天喝西北風呢!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此行絕對是凶多吉少啊……

張思毅瞄了瞄同樣神色凜然的小夥伴們,忍不住想當縮頭烏龜。

何況,顧逍剛說了這部分工作是崔老師帶著進行,作為無境總監,顧逍肯定不能離開公司兩周之久,要是自己去了,就得和顧逍兩地分居了,顧逍肯定也不會這麼狠心吧?

顧逍原本是想等他們自告奮勇的,等了半晌沒見人有反應,忍不住點名道:“張思毅,你算一個。”

張思毅:“……”尼瑪!!!(==)

顧逍又看向餘下三人,視線略過了畢樂樂,道:“實地勘測是體力活,還是男生去吧,你們兩個誰有特殊情況走不了的嗎?”

袁志誠和朱鴻振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袁志誠主動舉了手:“我去吧。”

顧逍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前面幾天我會跟你們一起過去,瞭解一下具體情況……”

聽到這句話,畢樂樂就急著道:“老大,我想去!

顧逍:“你確定?”

畢樂樂:“我還一次都沒去過X市,也沒做過古城改造項目,這次正好經歷一下。”

崔老師讚賞道:“挺好,你去了剛好和葉同學相互做個伴。”

張思毅心頭一喜,畢樂樂去了那自己是不是解脫了?她和袁志誠兩人就夠數了。

想不到顧逍最終拍案道:“那好,就張思毅和畢樂樂,你們兩個人今晚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出發去X市,之後兩周就聽崔老師安排任務,而袁志誠和朱鴻振留在公司做專案前期準備工作。”

張思毅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對這個專坑自己人的男友上司徹底絕望了……

198 思考

當晚吃過晚飯,張思毅就認命地開始收拾東西。

顧逍也拿出了他的出差專用黑色雙肩包, 但因為他很快就會回來,所以要準備的東西不多,一會兒就收拾完了。

他拉上書包拉鍊,往床上一坐,看著一臉不爽的張思毅道:“怎麼,不想去?”

其實顧逍早就看出張思毅不高興了, 從下班開始這傢伙的話就比平時少了許多。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心道, 我想不想去有用嗎?

顧逍頓了頓, 自顧自地解釋起他讓張思毅去出差的理由:“前幾年舉國上下過度建設開發, 自從***上臺後,許多空耗民資的項目都被及時叫停整頓了, 你看你進公司到現在,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C組的崔老師吧。X市這個古城改造項目能在這種大環境下展開招標, 說明政府比較重視,項目貫徹實施的可能性很大。機會難得,你又從來沒參與過古建改造專案,如果能全程跟進一下會對你有很大的提升。”

張思毅知道顧逍是為自己好,換作平時,能參與這樣的大項目他也會很激動,可偏偏這次出差卡在了他的生日之前,出差兩周就意味著十四天無休啊,嗚嗚嗚,看來他今年的生日會比去年過得還要慘了……

顧逍又道:“而且我看你最近因為柏睿的事也有點分心,正好出差一段時間調節調節。”

張思毅:“……”

顧逍以為他還在生氣,一邊打量著張思毅的表情,一邊繼續哄他,跟他講X市一些好玩的地方:“你沒去過X市吧?X市可是中國的歷史文化名城,雖然城市經濟條件跟海城沒法比,但當地有不少名勝古跡,專案所在地就是中國十大古城之一,古城牆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是歷史上極其著名的易守難攻之地。對了,X市還有諸葛亮的故居,劉備三顧茅廬的故事也發生在那兒……”

張思毅聽著聽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想起自己剛認識顧逍的時候,這男人眼睛長在頭頂上,說一句話能把人氣得吐一升血,何曾有過這樣在意他高不高興的時候?

上一次因為蘇源的事情吵架也是,想到顧逍一臉無助地坐在樓梯上的樣子,張思毅的心都要化了,再大的氣也沒了。

他不知道是之前對顧逍理解不夠深,還是顧逍真的為自己改變了。

張思毅蓋上行李箱的蓋子,起身來到顧逍面前,一把把人撲倒在床上,道:“說得好像我有時間玩一樣。”

顧逍:“……”

張思毅緊緊地壓住他,咕噥道:“我只是捨不得跟你分開……”尤其是在自己生日那天,想和顧逍在一起,想讓他陪自己過。

當然,這麼矯情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

張思毅看著顧逍黑白分明的眼眸,像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在心裡歎了口氣,暫時放下了對生日的執著。

是啊,他可是決心要強大起來成為顧逍左膀右臂的人啊,不能再這麼孩子氣了。

“你去幾天?”張思毅問。

顧逍壓下張思毅的腦袋親了親,笑道:“看情況,應該不會超過三天。”

張思毅在心裡偷偷算了一下,他的生日剛好在出差第四天,為此他差點又吐出一口血……顧逍該不會是真的忘了他的生日了吧!?(==)

第二天一早,一行六人就出發前往了X市,除了顧逍幾天後要回來,剩下五人都是要在當地“駐紮”的。

招標專案並非委託專案,前期的開銷全部需要自費,且極有可能面臨競標失敗後資費打水漂的結果,所以崔老師決定安排大家住在古城專案地附近的經濟酒店。兩個組長各住一間大床房,剩下四個小嘍囉住雙人房,畢樂樂和葉同學一間,張思毅和廖俊一間。

兩個女生倒是很快熟絡了起來,張思毅這邊就夠嗆了。那廖俊看著冷冰冰的,路上張思毅試著跟對方搭了幾句話,都碰了一鼻子灰,他不由開始擔憂剩下的時間該怎麼熬了。

中午吃過午飯,眾人先去看了一下現場,需要改造的是古城牆內靠東區部分約2公頃的土地面積,地涉兩條主要街道和三條巷子。

進入項目地範圍後,大夥兒都打起了精神,張思毅背著相機,一邊聽崔老師和顧逍在前頭講解、交流,一邊跟在後頭拍照。

可能是自身職業的緣故,崔老師帶他們看現場就像是現場教學,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耐心地提起許多和建築相關的知識和背後的人文歷史,把他們當牙牙學語的幼童一樣,一一講解。

張思毅也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後來都忘了拍照,恨不得把崔老師說的東西都記下來,感覺這一次真是來對了!

看完一圈已經接近傍晚,崔老師提議讓大家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正式動工。

晚上吃過飯返回賓館,張思毅就收到顧逍發來的消息:“出來一下,我在樓下等你。”

張思毅趕緊拿上手機錢包下了樓,果然見顧逍倚在賓館門口等他,“幹嘛?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張思毅笑著走過去。

顧逍道:“散個步。”

張思毅其實也想著找顧逍呢,每天飯後遛狗習慣了,一天不走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顧逍雙手揣兜,邊走邊問:“感覺怎麼樣?”

張思毅:“什麼感覺?”

顧逍:“看完現場的感覺啊。”

張思毅立即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什麼街巷網路不通、多為死道啦,主軸街道主次不明啦,需要拆除哪些部位啦等等,當然還有對歷史對古人的景仰之情。

顧逍聽了半天,問道:“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張思毅:“啊?”

顧逍看著他,道:“你說的都是崔老師下午說過的東西。”

張思毅一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又仔細回憶了一遍,才發現真是如此!他撓撓頭,支吾道:“我感覺也是這樣的。”

顧逍指著不遠處的夜市街道問:“如果讓你改造這一片區域,你會怎麼做?”

張思毅掃了一眼,見那夜市一邊與居民樓相接,另一邊是古城牆的牆垛,但因為街頭小販的侵佔,牆垛處已經堆滿了各種垃圾。

他想了一會兒,才道:“清理古城牆周圍的一部分攤販,做城牆護欄或者綠化,保留夜市文化,但是需要拆除一排居民樓改建為沿街商業,這樣能減少夜市對住宅區域的噪音污染。”

顧逍點點頭,道:“不錯,但在保留古跡的基礎上也可以延伸城牆,在原有的空地上建立與古城牆相仿的商業建築,將攤販移至內部,以及在居民樓和夜市之間建立隔離的綠化帶。”

張思毅怔住了,是啊,改造的方法可以是多樣的,怎麼可能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呢?

顧逍認真道:“灌輸知識是教育者的通病,崔老師的確是個很好的古建築老師,但你要記得,你是一個獨立的建築設計師,雖然還在學習成長期,但也要有自己的思考,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人文科普類的知識可以聽,但改造方面的觀點你要帶著批判性的眼光去看,如果你什麼都聽他的,你就會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因為人都是很懶的,如果有人告訴你怎麼做,你就不會再去思考了。”

張思毅有如醍醐灌頂,的確,顧逍帶人時就跟崔老師的方式不同,他們第一次去Z市出差時,顧逍只顧自己看,除了偶爾指示張思毅拍點照片,很少發表什麼意見和看法。

要不是張思毅當初自己觀察顧逍在怎麼做,想像著顧逍每一次駐足在思考什麼,也許他到現在還只是個提線木偶。

199 短信

顧逍看了若有所思的張思毅一眼,拍拍他的後腰道:“但也切忌眼高手低, 聽他人說法與保留自己意見並不衝突,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思考。”

張思毅點點頭:“我知道了。”

轉了一圈回來,張思毅想到要回廖俊那房,就忍不住跟顧逍訴苦抱怨:“那哥們不好相處,到現在我還沒跟他說上十句話呢!誒,反正你的房間是大床房, 睡兩個人也綽綽有餘,要不我找個藉口跟廖俊說一聲, 晚上上你房間去?”

顧逍搖搖頭, 冷靜道:“不行, 都是一個賓館,兩個房間隔了不到十米, 你找什麼理由晚上不回自己房間?叫人知道我們兩人晚上睡一張床又會怎麼想?”

張思毅鬱悶地歪下嘴, 心道, 既不能陪老子過生日,又不讓老子跟你睡,要你何用!

顧逍瞥向他,見他又鬧彆扭,好氣又好笑。

四周人不多,顧逍拽住張思毅的手腕往邊上的居民樓里拉,小城百姓睡得早,晚上九點出頭就已經黑燈瞎火看不清人影。

顧逍把張思毅壓在一棟樓的避風角牆上,兩人在黑夜裡對視了一眼,就激烈地吻在了一起,十指相扣,隨著吮吸的節奏一松一緊地纏繞,代替著無法交疊的身體。

一吻結束,張思毅呼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熱氣,一雙透亮的眼眸癡癡地望著眼前的顧逍……好吧,他原諒他了。

第二天一早,張思毅七點不到就被一陣嘀咕聲吵醒了。

他皺著眉頭豎起耳朵,這才聽清原來是廖俊在打電話——“昨天中午到的,現在在賓館……要在這兒兩周……我也想你……”

張思毅還是頭一次聽廖俊用這麼溫柔的語調說話,是那傢伙的女朋友麼?張思毅心裡也跟著一軟,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繼續偷聽。

“你白天做了什麼……呵呵……晚飯吃了啥……一會兒要去專案現場,沒工夫聊的……嗯,提前說晚安……”

晚安?這情景與對話是何等的熟悉,張思毅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前女友異地戀時每週一次的通話,難不成廖俊的女朋友也在國外?這個點提前說晚安,歐洲還是美國?

廖俊掛斷了電話,房間裡再次陷入了安靜。

張思毅睡不太著了,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瞄了一眼,655分,給顧逍發了條消息:“早安[小貓賣萌]

顧逍沒反應,估計是還在睡,張思毅也眯著眼睛繼續賴床,直到十分鐘後才有震動:“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張思毅壞笑了一下,在對話方塊裡敲入甜言蜜語:“沒你在身邊睡不著。[心碎]

顧逍:“……”

顧逍:“[小狐狸親親]

顧逍:“穿上衣服來我房間。”

張思毅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快速套上衣服褲子,廖俊也沒睡著,難得主動問了他一句話:“這麼早起?”

張思毅:“呃、我去晨跑……”

廖俊:“哦。”

張思毅都不敢看對方,帶上手機就躥了出去,找到顧逍的房間輕輕敲了兩下。

房門很快開了,一條手臂伸出來將他拽進房間,直接拉到床上,張思毅暈頭轉向地跌進柔軟的床鋪,獨屬於戀人的氣息撲鼻而來,都把他熏得暈了,以往跟顧逍同起同睡的時候怎麼沒覺得這氣息這麼美好呢?

顧逍還穿著睡覺用的純棉T裇與平角短褲,某處微微隆起著,性感得叫張思毅想噴鼻血。

顧逍三下五除二地脫掉了張思毅的外套,跟著躺上來,把人壓進懷裡,沙啞道:“再陪我睡會兒。”

張思毅:“……”尼瑪!大好時光你丫就不做點兒什麼嗎?(==)

想到對方剛開葷時的如饑似渴、夜夜笙歌,此刻的禁欲簡直讓張思毅百思不得其解。

仔細一想,這段時間顧逍對他的索求頻率的確是越來越少了,從原先的一週四五次到三四次到現在已經降到了一兩次。

儘管這就是張思毅所期望的狀態,但眼睜睜地看著這種變化,他還是會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魅力不足。

不過,顧逍摟著他的力道以及埋在他脖子間依戀的呼吸,又仿佛訴說著他對自己不變的情感。

張思毅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媽個雞,想要的時候不給,不想要的時候又拼命喂……混蛋!

聞著顧逍身上的味道,張思毅渾身放鬆,雖然內心不忿,但不知不覺又真的睡過去了。

這一回籠覺睡了整整一個小時,張思毅醒來一看時間,755分,頓時驚悚了。

由於崔老師昨天說過八點整要在樓下集合,這會兒距離他們的集合時間只剩下了5分鐘。

顧逍也破天荒地沒醒,兩人手忙腳亂地起床穿衣服,顧逍去浴室洗漱,張思毅匆匆忙忙地拉開房門打算回自己房間。

結果一出來他就撞見了正打算下樓的畢樂樂和葉同學。

畢樂樂的兩隻眼睛瞬間迸發出精光,脫口而出問:“你昨晚是跟老大睡的?”

“不是啊!”張思毅漲紅著臉解釋,“我今天早上七點不到就起來了,剛剛只是有事情找顧工。”

理由很充足,廖俊也能給他作證,然而張思毅頭頂亂翹的呆毛以及來不及穿整齊的衣服實在是很沒說服力。

畢樂樂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古怪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盯了張思毅一眼,跟著葉同學先下樓去了。

張思毅一個觳觫,對方看他的眼神讓他莫名有種自己沒穿衣服的錯覺,他甩甩頭,在廖俊還沒離開前趕緊返回房間。豈不料,連廖俊看見他都一臉古怪。

張思毅沒心思關注別人的眼神,心急火燎地沖進衛生間洗漱,等一照鏡子,才發現自己帽衫裡頭的襯衫扣錯了紐扣,從第二顆開始就歪歪扭扭地扭曲往下。

“……”臥槽!糗大了!!!(OO)

待張思毅洗漱完下樓,已經805分了。

顧逍也就比他快了兩分鐘下樓,還為他的遲到向崔老師解釋了“理由”:“早上張思毅來找我聊了些和古建築有關的事,聊得投入,一時忘了時間,他可能現在還在收拾東西。”

崔老師笑著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小傢伙還挺好學。”

但這藉口騙得了崔老師,卻騙不了其餘三人……聊天能聊得扣錯紐扣?顧逍見了也不提醒張思毅?你他媽在逗我們?

當然,這只是一個晨間的小插曲,眾人很快被高強度的勘測工作轉移了所有的注意力。

三公頃基地內數百棟大大小小的樓房都需要做調研,還要對部分古跡與有年代的建築進行現場測量與維護評定。何況這古城內部本就是百姓居住地,不比當初大片荒蕪的Z市新區和C市辦公樓的基地,許多不對外開放的私密性民宅更增加了調研的難度。

大夥兒分工協作,張思毅和廖俊負責量取部分與基地圖紙並不符合的現場資料,葉同學負責記錄,畢樂樂負責對房子屬性進行分類歸納,崔老師負責指點江山,顧逍負責訪談當地百姓……

所以說,雖然目前有六個人,但實際起身彎腰幹體力活的就只有張思毅和廖俊這兩個苦丁!

一上午下來,張思毅就累得腰酸背痛。

這一刻,他不得不感慨顧逍早上的大慈大悲,不折騰他真是有先見之明啊,否則他一條老腰哪撐得住?

中午吃過飯,工作繼續推進,到傍晚時大夥兒對照圖紙一看,才調研完四十幾棟房子,僅占了基地範圍內的一個小角!

張思毅兩眼一黑,感覺前途一片灰暗……

晚上別說再去散步了,吃完飯他就回房間倒頭大睡,足足睡了十個小時,早上醒來廖俊還似笑非笑地問了他一句:“你今天怎麼不去晨跑了?”

張思毅:“……”白天這麼大的工作量還晨跑個毛線啊!(==)

當日的工作和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晚上回來後,顧逍就告訴大家自己已經訂了明天一早回海城的飛機,崔老師表示理解,又說有什麼問題會及時電話聯繫。

張思毅拉著臉,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飯後,顧逍悄悄拉住張思毅,小聲問:“去散步嗎?”

張思毅賭氣道:“不去,我想睡覺。”散個屁呀,都不記得老子的生日,老子要跟你冷戰!

顧逍:“……”

隨便洗了把臉,張思毅就上了床,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他莫名感覺有人在舔自己的嘴唇,不一會兒,似乎還聽見顧逍在自己身邊說“生日快樂”。

可張思毅太累了,眼皮重得抬不起來,甚至有些惱人地想趕走那個騷擾自己的人——現在才說已經來不及了,本大爺已經生氣了!

……

早上醒來,他稀裡糊塗的,都搞不清楚昨晚那個吻還有那句“生日快樂”是真實的還是做夢夢到的。

偏頭看向躺在自己對床的廖俊,張思毅一臉自嘲地歎了口氣,半夜三更,顧逍怎麼可能到這裡來啊,看來自己真是太不滿,都把現實中沒發生的事情臆想在夢裡了……

古城距離機場很遠,既然顧逍說是一早上的飛機,估計早就出發了。

張思毅有氣無力地起床洗漱,顧逍一走,他的心也像是跟著對方離開了一樣,整個人都打不起精神來。

洗漱完,他才鼓起勇氣去看手機,知道顧逍肯定會跟自己發道別的消息,他本以為會看到的也是如此,沒想到卻見微信裡有一條顧逍昨晚017分發來的消息:“明天晚上6點,找藉口來XX酒店。^_^

200 手機

張思毅一張死氣沉沉的僵屍臉瞬間容光煥發,兩眼冒光地盯著這句話翻來覆去地看, 啊哈哈哈,他就知道!顧逍怎麼敢忘記他的生日!

正捧著手機傻笑,張思毅忽地發現邊上廖俊狐疑地盯著自己看,他輕咳了一聲,趕緊收起笑容,把手機塞進褲袋。

屁顛兒屁顛兒地走出房間, 張思毅在心裡頭狡黠道,誰叫你之前瞞著我, 把我耍得團團轉, 我就當沒看見短信, 晚點再回復,讓你也急一急, 哼哼……

一上午, 張思毅一邊幹活, 一邊還想著開溜的藉口。

十一月份夜幕已經很早降臨,五點出頭天就黑下來了,一般崔老師會在四點五十分左右招呼大家收工,然後一起回賓館附近的小餐館吃飯。

顧逍的時間定得特別好,晚上六點見面,既不耽誤他工作,又給了他前往X酒店的時間,他只要想一個不和大夥兒吃飯的理由就好了。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張思毅終於忍不住想給顧逍回消息了,他興沖沖地往褲袋裡一摸……咦?手機呢?丟了?

張思毅心慌意亂地摸了一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渾身一震,這才想起來,早上測量時有一次蹲下身,他似乎聽到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響,他當時以為是石塊,而且那會兒整個人飄飄然的,滿腦子都在想顧逍給自己準備什麼生日禮物,所以沒往心上去……難不成就是在那時候掉的?

“崔老師,我手機丟了!”張思毅第一時間向組織報導。

大夥兒呆住了,崔老師肅然道:“真的?剛剛丟的麼,趕緊去找找!”

張思毅立即往回跑,他們測量得慢,回過頭去也就幾百米的路,張思毅一路看過去,到了方才掉下手機的地方又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沒有!

……怎麼回事?被人撿走了嗎?

張思毅又跑回來,朝觀望中的幾人搖搖頭,又跟畢樂樂借了手機打自己的電話,電話音提示他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張思毅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不死心地撥了第二遍,才確定自己的手機是真的丟了!

畢樂樂緊張地問:“是那個海賊王路飛手機殼的iphone 5s嗎?現在丟了怎麼辦?你用不用手機銀行和支付寶,趕緊先把那兩玩意兒掛失,哦對,直接打10086把電話卡也鎖了!”

這些張思毅倒是不在意,他有蘋果ID,能直接上網操控把手機變成一塊磚,而且他還設置了指紋解鎖,就算有人撿了手機也看不到資訊,他擔心的是顧逍聯繫不上自己!

他們不知道顧逍還在X市,也不知道顧逍跟自己約了晚上6點見面……怎麼辦怎麼辦?張思毅六神無主,他沒有留心去背過顧逍的手機號碼,也不知道那條短信之後顧逍有沒有給自己發別的消息。

……哎?等等,畢樂樂應該有顧逍的電話吧?

張思毅再次問畢樂樂借了電話,稍微走開了些,給顧逍打了過去,幸好顧逍很快接通了:“喂?畢樂樂?”

張思毅一瞬間都要哭出來了,委屈巴拉地說:“我、我是張思毅,我的手機丟了。”

顧逍:“……怎麼回事?”

張思毅趕緊把情況跟顧逍解釋了一遍,顧逍問:“你看到我昨晚發給你的消息了麼?”

張思毅小聲道:“看到了。”

顧逍舒了口氣:“那就行,晚上記得過來,手機丟了就丟了,趕緊去掛個失,別太往心裡去。”

張思毅聽了顧逍幾句安慰,心裡舒坦多了,掛了電話,回去把手機還給畢樂樂。

畢樂樂悄悄看了眼記錄,臥槽,第一時間竟然是給老大打電話!?這傢伙是有多依賴顧逍啊!

崔老師似乎覺得張思毅丟了手機也有自己責任,皺著眉頭,顯得有些擔憂:“手機是很要緊的東西吧,要不我們再幫你一起回去找一遍?”

張思毅搖搖頭:“我手機從來不關的,早上出來電量還是滿的,剛剛打電話關機,肯定是被人撿走了……”

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影響大家心情,便道:“算了,你們別替我擔心了,是我自己太粗心,而且那手機也用了三年了,是該換了。”

大夥兒見他想這麼開,臉上也重新有了笑容,紛紛開玩笑安慰他道:“就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回頭買個更好的。”

崔老師也笑道:“看來我們得加把勁,努力把這個項目拿下,回頭叫小顧多給你發一點獎金,彌補你在為革命奮鬥的道路上遺失的私人財產。”

眾人哈哈大笑,張思毅也強顏歡笑,其實他真是萬分心疼啊,用了三年的手機都有感情了!

哎,他這三十三歲的生日過得真可謂是一波三折!

不過,正因為丟了手機,張思毅反倒有了藉口,順利借著“去市中心看新手機”的名義早早開溜了。

晚上六點打車到了X酒店,那是當地相對豪華的一家酒店,雖然和海城的一些高檔場所比不了,但是比張思毅他們現在住的賓館是強多了。

顧逍知道他沒了手機,直接在樓下等他。

張思毅一見到他,就像是小狗見到了主人,一整天的哀怨都消失殆盡。

顧逍直接領著他去樓上的房間,他訂了一間高級套房,開了門,先把張思毅推了進去。

張思毅一進門就驚呆了,只見套房裡全是玫瑰花,還有五顏六色浮在天花板頂部的氫氣球,被氣球簇擁著的是懸掛在屋頂結構橫樑正中間的一幅書法字——〖吾愛思毅貳拾三周歲誕辰快樂〗——龍飛鳳舞的行書,一看就知道是顧逍親筆寫的!

張思毅大腦嗡嗡作響,幸福得心臟都快爆炸了!

他聽見顧逍隨後進來,扣上了房門,低聲道:“人在外地,準備不了什麼特別的東西,就隨便弄了弄,不知道喜歡不喜歡。”

張思毅:“……”這叫不特別?這叫隨便?顧逍這是被浪漫之神附身了吧!

其實只要顧逍記得他的生日,陪他吃一頓飯,張思毅就開心得不得了了,何況顧逍還專門“曠工”一天為他準備這個驚喜!

張思毅轉過身,激動地撲過去抱住顧逍,又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了對方身上,抱著戀人的腦袋重重地吻了他一下,感動道:“太喜歡了!”

顧逍笑看著他,吃力道:“誒,你好像重了。”

張思毅:“……”(==)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張思毅趕緊從顧逍身上跳了下來。

是顧逍訂的酒店套餐,他開門讓服務員把推車留在門外,自己出去把餐車推到桌邊。

張思毅湊過去問:“是什麼吃的?”

顧逍掀開一個餐蓋,露出張思毅最愛的牛排,還一伸手做了個躬身的動作,紳士道:“請。”

張思毅一臉甜蜜地坐了下來,整個人仿佛飛到了雲霄之上……太太太太爽了!要是每一天都是生日那該多好啊!(v)

除了牛排,當然還有生日必不可缺的蛋糕,和上一次生日一樣,知道張思毅不愛吃甜食,顧逍只定了一塊小小的蛋糕象徵性地擺一擺,插上蠟燭。

張思毅在顧逍唱跑調的生日祝福歌中許了願,吹了蠟燭,接著顧逍又從身後拿出了生日禮物——一隻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張思毅:“……”

張思毅驚訝道:“你是知道我丟了手機後才去買的嗎!?”

顧逍輕咳了一聲,坦白道:“嗯。”

張思毅好奇道:“那原來的禮物到底是啥?”

顧逍神秘兮兮道:“既然不送那個就只能保密了。”

這麼一說反倒把張思毅的好奇心徹底勾起來了,他把手機往回一推,道:“那我不要手機,要原來那個禮物。”

顧逍堅持道:“不行,現在你更需要手機,原來準備的禮物我會留著給你當明年的生日禮物。”

張思毅抓狂道:“怎麼這樣!太賴皮了!”

顧逍勾著嘴角笑,無論張思毅怎麼逼問,就是不說。

張思毅只能氣哼哼地收了手機,不過很快他就不糾結那個答案了,因為現有看到的一切都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

他邊吃牛排邊道:“說實話,你搞得也太隆重了,其實隨便送個禮物就好了,不管什麼都會比去年的卷尺好啊。”

顧逍挑眉:“你什麼意思?”

張思毅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補救:“不不不,卷尺也很好,我的意思是不送也很好!”

顧逍笑哼了一聲,淡淡道:“這是我們交往後你第一次過生日,我想還是有必要費點心思,不過不保證年年都有,以後別抱太大期待,萬一我沒做好,反而叫你失望了。”

  張思毅傻笑道:“怎麼會,嘿嘿嘿……”

  顧逍莞爾,替他添了些酒,兩人邊吃邊聊,很快酒足飯飽。飽暖思淫欲,張思毅被顧逍拉著倒在沙發上接吻,兩人互相掀開雙方的衣服撫摸彼此的身體,肌膚因為酒精而變得分外敏感,在顧逍的撫摸下,張思毅迅速被撩起了欲望,他熱情地迎合著戀人的動作,卻還是覺得不夠,對方的動作太過於溫柔,張思毅忍不住翻身,反壓住顧逍,化被動為主動。

  顧逍笑出聲來:“想反攻?”

  張思毅一愣,以前他也不是沒想過,但這麼長時間被顧逍調教下來,他早已習慣了做下面那方,總覺得角色反過來……好像哪裡怪怪的。

但不想反攻的男人不是純爺們,被顧逍一提,張思毅也很心動,今天是自己生日,顧逍有沒有可能遷就自己一晚上,讓自己試試看呢?

張思毅紅著臉問:“可、可以嗎?”

顧逍笑了笑,突然發力重新把他撲倒在身下,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可以。”

張思毅:“……”那你他媽問個屁啊!(╯‵皿′)╯︵┻━┻

201 戒指

除了在原則問題上不為所動,但今天畢竟是張思毅的生日, 顧逍還是會依著他想要的感覺來。

  方才見張思毅表現出猴急的一面,顧逍體貼地切換了模式,狂風暴雨般的掠奪很快讓張思毅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激烈”。儘管如此,顧逍的行為仍然給了張思毅溫柔的感覺,對方凝視他的眼神,撫摸他的動作, 親吻他的表情……都溫柔到深情。 (刪)

  兩人在家裡時還礙著顧遙在隔壁,行事時隱忍,但此處是高級酒店,隔音效果好,他們也不怕別人聽到,張思毅完全放開了自己,爽到極致,緊緊地抱著顧逍大叫。

  做愛時的顧逍像個野獸,儘管每一下攻擊都很有力量,但仍然給張思毅溫柔的感覺,從對方凝視自己的眼神,撫摸自己的動作,親吻自己的表情……溫柔到深情。

  高潮時,張思毅的精神和身體都得到了極大的饜足,舒爽得恨不得縮在顧逍懷裡“喵嗚”兩聲~

  一次做完,時間還早,才九點出頭。

  不過,聽著這種略帶“禁欲”味道的嗓音,張思毅還挺有感覺的,他下意識地挪過去,枕在顧逍盤起的大腿上。

  顧逍尾音微微一顫,這反應讓張思毅覺得新奇,他忍不住想使壞,一偏頭將自己的臉埋進顧逍的胯間,慢慢靠了過去。

  “……”

  顧逍倒吸了一口氣,立即伸手按住張思毅的腦袋,袖長的手指插入對方的發隙,一邊匆匆忙忙地對畢樂樂說了最後一句話:“嗯,明天早上他會準時回去工作。”

  張思毅目瞪口呆地看著顧逍迅速起了反應的部位,不知道是該意外顧逍的定力太差,還是該嘚瑟自己的撩撥能力太好。

  但他很快無法思考了,因為顧逍掛掉了手機,手上用力,把張思毅的腦袋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幾乎讓他整張臉都貼在了那上面。

  聞著對方身上特有的味道,張思毅都有點透不過起來,緊接著,他聽見顧逍沉聲道:“要吃嗎?”

  張思毅:“……”

  方才事後顧逍只披了一件浴袍,此刻一拉下擺身上就一覽無餘,張思毅自己玩火自己認栽,只能被顧逍按著腦袋將那活吃進嘴裡。

  已經發洩過一次的男人第二次往往特別慢,吃著吃著張思毅嘴巴都酸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最終他吐出那越發堅挺卻遲遲不泄的玩意兒,自暴自棄道:“不吃了,你還是再進來一次吧。

  顧逍悶聲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把他反過來挺身而入,如願聽到張思毅綿長又甜膩的呻吟聲。

  這一次,顧逍足足讓張思毅擺了三個姿勢,將他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照顧”了一遍,才允許他解脫。

  被迫“吃到撐”的張思毅一臉哀怨地想,明明是自己的生日,為什麼到後來總覺得又是自己虧了?

一晚上折騰下來,兩人都沒什麼力氣了。

洗過澡,顧逍摟著張思毅睡覺,張思毅懶洋洋靠在顧逍肩膀上道:“我昨天晚上夢見你跟我說‘生日快樂’了。”

顧逍:“……嗯?”

張思毅咕噥道:“我以為你把我生日忘了,你還偏偏選在這天走,我很生氣,就早早睡了,後來半夜我做夢夢見你親我,還跟我說‘生日快樂’。”

張思毅的口吻仍有些怨念,但那只是在向戀人撒嬌,因為已經釋懷,已經原諒,才能輕而易舉吐露先前的委屈,貪心地索取戀人的安慰。

顧逍笑了笑,柔聲道:“你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去找你了。”

張思毅驚訝地抬起眼睛:“啊?”

顧逍捏捏他的耳朵:“其實昨天晚上散步的時候就想跟你說的,可惜你少爺脾氣又發作,我有什麼辦法?”

張思毅抓住他的手問:“等等,你真去找我了?廖俊和我一個屋誒,你不怕被他看到嗎?”

顧逍:“我本來只是想去看看你睡了沒有,和廖俊說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剛好他電話響,出去接了,我趁他不在才吻你的。”

張思毅心裡甜絲絲的,原來不是做夢啊哈哈……

顧逍勾了下他的鼻子,沙啞道:“還是那句話,以後別有太大的期待,但你的生日,還有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我絕對不會忘記。”

“嗯。”張思毅用臉蹭了蹭顧逍的手掌心,總算心滿意足。

兩人又說了些體己話,才相擁著沉沉睡去。

可能是晚上喝多了紅酒,半夜張思毅尿急,起身下床,光著腳去上廁所,回來時沒看地上,腳心不小心踩到一個硬物,疼得張思毅一陣“嘶”聲。

借著床頭起夜燈微弱的光線,張思毅低頭一看,只見地上是昨晚事前顧逍脫下後隨手甩下的褲子,褲袋微微鼓著,他剛剛才到的就是那玩意兒,感覺既不像皮夾、鑰匙,也不像手機,反而像個方盒子。

張思毅迷迷糊糊地,也沒多想,直接蹲下身去一摸,摸出一個黑絲的絨盒。

打開盒子,只見裡頭靜靜地躺著兩枚樸素的鉑金戒指。

張思毅一下子驚醒了,心臟“咚咚”狂跳!

瞄了一眼沉睡中的顧逍,他手忙腳亂地把盒子合上塞回顧逍的褲袋,重新爬進被窩。

顧逍被他的動靜打擾,微微皺了下眉頭,靠過來伸手把張思毅撈進懷裡,用火熱的身軀回暖戀人因外出而下降的體溫,再次沉入夢鄉。

張思毅心如鳴鼓,都害怕自己強烈的心跳聲把顧逍給吵醒……

……天哪!(_)

那個戒指難不成是顧逍原本想送給自己的禮物?

……天哪!!(////)

難怪剛一進這間套房時,張思毅就覺得裡頭裝飾得浪漫過頭……簡直像是求婚現場一樣。原來顧逍是真的打算求婚?可他們才交往了半年啊!顧逍真的考慮好了嗎?

……天哪!!!(≧▽≦)

張思毅興奮得睡不著了,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心裡仍舊忐忑又甜蜜,仿佛那戒指已經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樣。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顧逍並沒有送出這個禮物啊臥槽!他改送了手機!!(==)

心情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似的,一下子從雲端墜落到了穀底。

張思毅心塞地想,戒指這樣“貴重”的禮物,顧逍一定是做了鄭重的決定才打算買的吧?怎麼能因為自己丟了手機就這麼草率地不送了?難道顧逍自己也覺得還不到能送的時候,所以臨時變卦了?

啊啊啊!為什麼!顧逍還不夠喜歡他嗎?明明告白的時候就說過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早送晚送不都一樣?

張思毅再次懊悔起丟手機的事,如果自己的手機沒丟,此刻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應該已經戴上戒指了吧?顧逍也是……他還幻想了一下兩人戴著同款戒指握手的樣子,整個人蕩漾得不行~~~嗚嗚,好想要!

人果然都是貪心的,本來以為這個生日已經夠完美了,但當張思毅發現自己原本可以拿到更好的,就有點欲求不滿了。

他睜開眼睛看著顧逍的睡顏,伸手摩挲著對方的臉龐,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一定要在明年生日之前把這個禮物騙出來!

第二天一早,顧逍收拾行李正式返回海城,張思毅則帶著新手機回到了古城專案所在地。

趕在八點之前抵達賓館,畢樂樂一見到他,就怪笑著湊過來問:“四姨,你昨晚去哪裡啦?”

張思毅摸摸鼻子,複述了一遍顧逍的說辭:“就……遇見了一個老朋友啊。”

畢樂樂斜眼笑問:“什麼老朋友?”

張思毅硬著頭皮努力圓謊:“以前認識的,他剛好在X市。”

畢樂樂繼續挖坑:“也是來出差的?”

張思毅:“對啊……”

畢樂樂:“男的女的?”

張思毅:“男的。”

畢樂樂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問:“你們關係這麼好啊,還一起住一晚?”

張思毅渾身抖了抖,媽蛋,跟這腐女聊不下去了,沒的都能被意淫成有的,何況是真有的!

趁著中午休息時,張思毅打車去了趟營業廳補辦手機卡,把顧逍送他的新手機拆了開機。

通訊錄、短信、照片等聯繫資料還能通過icloud的備份得到恢復,但微信重新下載後所有的記錄都沒了,包括他加顧逍以後兩人所有對話,第一個“小狐狸摸頭”,第一個“小狐狸親親”,都沒有了。

張思毅欲哭無淚,第一時間先給顧逍發了個“大哭”的表情,彼時顧逍剛下飛機,納悶道:“怎麼了?”

張思毅也不說原因,要是被顧逍知道自己矯情到這地步,估計會被笑掉大牙……

顧逍很快又問:“想我了?”

張思毅順勢承認:“嗯。”

顧逍:“乖,好好幹活,有時間我給你打電話。”

和顧逍聊上兩句,張思毅的心情很快平復下來。

之後微信裡又跳出幾條延遲的未讀消息,包括張媽媽發給他的生日快樂,張思毅一一看了,挑揀著回復了一些,忽見“無境故宮小分隊”的群裡也有人說起這事兒。

雞翅膀:“昨天是四姨的生日?”

徐佳:“是嗎?你怎麼知道?”

雞翅膀:“剛剛去人事部,聽王姐在叨叨,說張思毅生日卻出差了什麼的,得等下個月回來後再補生日福利。”

小豬:“哦哦,四姨生日快樂!”

杜芮軒:“生日快樂!”

下面都是同事們補發生日快樂的祝福,張思毅趕緊回了一句“謝謝”。

不一會兒畢樂樂又湊了過來,驚訝道:“原來昨天是你生日啊,你那個‘老朋友’難不成給你過生日來了?”

張思毅否認道:“別瞎說!”

畢樂樂“嘿嘿”一笑,在群裡問了一句:“老大昨天回公司了沒啊?”

雞翅膀:“沒呢。”

張思毅看到那句話直接嚇傻逼了,臥了個槽,畢樂樂該不會知道了些什麼吧?

他狐疑地看向畢樂樂的背影,畢樂樂仿佛有心電感應似的扭過頭來,朝他眨了下眼睛,臉上掛著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怪笑……

“……”媽呀,顧逍救命!這兒有個腐女成精了!(TT)

之後幾天,勘測調研工作繼續進行,在崔老師的帶領下,幾人在短短六天內就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

為了體諒大家的身體和工作心情,崔老師大方地准了一天假,讓他們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

然而,在接連幾日的體力勞動下,大夥兒都有些筋疲力盡,一聽說放假,都想著在賓館補眠休息,哪裡還有出去玩的心情。

張思毅也一樣,休息那日他飽飽地睡了個懶覺,直到臨近中午才醒來,偏偏這天天公也不作美,張思毅睜開眼睛,只見外頭陰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張思毅瞄見廖俊站在窗邊,隨口問了句:“外面在下雨嗎?”

廖俊扭過頭來:“嗯,已經有點毛毛細雨了。”

張思毅開玩笑似的咕噥道:“崔老師該不會是看過天氣預報,早知道今天會下雨才讓我們放假的吧?”

說完才反應過來,崔老師是廖俊的導師,張思毅有點後悔,也不曉得自己這麼說會不會引起廖俊反感。

不料廖俊聽了反而笑了起來,還道:“他本來就是個腹黑,就知道壓榨廉價勞動力。”

張思毅:“……”

上回是柔聲打電話,這回是笑,本來很普通的表情和行為由廖俊做出來卻讓張思毅覺得很罕見。

相處第五天,這傢伙似乎總算在張思毅面前表現出普通人該有的態度了。

張思毅從被窩裡爬出來,邊穿衣服邊問:“一會兒一起去吃飯嗎?”

廖俊“嗯”了一聲,坐在床邊等著他洗漱收拾。

張思毅動作還挺快,三五分鐘就搞定了,帶上錢包和手機跟廖俊下了樓。

賓館樓下的幾間小飯館已經吃膩了,兩人撐著傘走了一段路,去另一條街上吃本地特色的牛肉麵。

吃飯時簡單聊了起來,廖俊的態度比先前好了很多,也主動說了些自己的情況,看來他不是孤僻冷漠,而是慢熱。

張思毅得知,廖俊本科畢業後先工作了一年才考取研究生,但由於他和葉同學還在念書,給崔老師幹活都沒有什麼工資,崔老師只包他們來X市的機票和食宿費用。

張思毅問:“就算咱們拿到項目也沒錢發麼?”

廖俊:“可能會分到一點小錢吧,最多幾千塊這樣子,算是辛苦費,不會很多,而且這種機會也很少有。”

張思毅感慨道:“這麼苦逼啊。”這麼一對比,張思毅覺得自己幸福很多了,至少他出差還有補貼,還有工資。

廖俊笑道:“讀書都這樣的,又想學本事又想賺錢,哪有這麼好的事。”

張思毅點點頭,這倒也是,他讀書的時候也只是個花家裡錢的寄生蟲,只出不進,這其中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顧逍了。

想起自己在陶斐那兒聽到的有關顧逍的“傳奇事蹟”,張思毅也告訴了廖俊,廖俊欽佩道:“這種被老天眷顧的人只是少部分吧。”

“是啊!”張思毅又不由想起自己起念回英國讀part2的事,可他現在的存款都夠不到那兩年學費的零頭,更別說讀書期間的生活費,要真想靠自己的能力出去,也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再加上如今和顧逍的牽絆,對工作和穩定收入的依賴,張思毅不免擔憂,會不會再過兩年他就不想去讀書了?

張思毅好奇問廖俊:“既然讀研究生也沒什麼錢賺,你為啥還要讀啊?”

而且國內的建築學碩士還是三年制的,廖俊念的又是比較小眾的古建築。之前張思毅聽顧逍說過,國內的古建築項目數量遠遠少於商業住宅類建築,就算畢業了也只能做一些古城改造、仿古建築、古跡維護之類的工作,方向實在有限……難不成廖俊也是對這方面有情懷有追求?

果然,廖俊吃了口麵條,回答道:“因為挺喜歡的。”

張思毅眼前一亮,感覺遇到了同類人,興奮地追問了下去,問他為什麼會喜歡,到底喜歡在哪裡。

廖俊道:“大學的時候看了梁思成先生的《中國建築史》,感覺被震撼了。本科畢業後我去設計院工作,發現做的大都是住宅,每天在單位裡畫戶型圖。後來我想,如果我學建築一輩子就畫這些範本化的東西,那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所以就決定考古建築方向的研究生。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做一點真正延續中國建築文化的東西,不管是設計也好還是研究也好。日本有京都奈良,有枯山水,有融合自己文化與歷史的古建築體系、風格,但中國在這方面做得還不夠好。”

說到喜歡的東西和未來的夢想,廖俊開始表現得像個小孩子,眼裡滿滿的都是希望。

這一刻張思毅才覺得兩人的距離近了起來,他也說了自己對建築的追求,還提到了半年前無境設計部的日本之行,聽得廖俊一臉羡慕。

張思毅道:“不過我還是比較佩服你,居然能耐得下性子來研究卯眼榫頭,要我讀三年研究生沒收入還得繼續靠家裡養著,我感覺壓力會有點大。”

202 決定

這也是張思毅畢業後直接選擇工作的原因之一,沒有經濟獨立就沒有真正的自由, 二十幾歲年紀的大男孩,哪一個不想儘快走上社會施展雄心抱負,哪一個不想自立自強?

廖俊也非常認可張思毅的說法,但是對於有穩定收入的工作,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觀念:“其實剛工作拿工資的時候我也挺開心的,雖然時不時會反思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一到月初發工資,手裡有了錢, 就覺得自己還能撐一段時間, 而且是越往後越有怠性, 懶得去改變……因為一點點利益的甜頭陷在深淵裡,漸漸麻木, 在該努力的時候選擇隨波逐流、得過且過, 現在回想起來, 那種感覺真的很可怕。所以我覺得還是得看情況,如果做的不是自己發自內心想做的事,就算短時間內靠這個經濟獨立以後也會後悔。不如把眼光放遠一點,忍受一下短時間的貧窮好好打基礎,就當是磨一磨自己的心性,其實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張思毅聽了廖俊這一席話,深有感觸,不由開始反思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

的確,已經能獨自勝任各類小型專案的張思毅看起來似乎在職場上順風順水,成長得也很快,但他自己知道,隨著時間的推進和投入項目的增加,他本科期間學到的東西已經漸漸不夠用了,似乎有一個坎兒擋著他更進一步。

張思毅當然也想去念碩士,這已經不再是一時衝動的選擇。然而,在安於現狀的情況下,在不捨得與顧逍分離的前提下,他的決定仿佛進入了無盡的拖延期。

總有一天會回去念碩士——總有一天是哪一天?三十歲?三十五歲?

這樣日復一日,張思毅都已經能預見六年之後,他到了顧逍現在的年紀,還是和現在一樣,只能活在顧逍的羽翼之下,做對方的小跟班……

知道有人會一直護著自己,就容易不思進取。

想到這一點,張思毅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恐慌。

他忍不住問廖俊:“那你後來是怎麼下決定的?”

“我去問了身邊念碩士的朋友和學姐學長,問他們念了碩士有沒有後悔,”廖俊笑了笑,說,“幾乎十有八九說沒有後悔,還建議我想念就趕緊念。職場混得久了,人容易浮躁,很難再靜下心來學習,因為工作講究效率,大多數時候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過程,更沒可能有完整的時間去建立一個知識體系。”

張思毅一怔,廖俊說得不錯,譬如剛入職時顧逍讓他和杜芮軒做的青年公寓專案,半天就要求出方案,而讀書期間他們卻有大把的時間去為一個設計反復推敲、進行思考,這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而且,有時候我們的猶豫可能只是懼怕離開原先那個環境帶來的安逸……”廖俊低頭喝了口麵湯,道,“所以說,還是一鼓作氣把夠一輩子用的基礎都打好,反正都是要走這條路的。”

吃過飯返回賓館,張思毅躺在床上,大腦紛紛雜雜的,全是中午吃飯時廖俊說的那些話。

外面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飄灑在玻璃窗上,像是用鉛筆在紙上排下一串的速寫線。

廖俊盤腿坐在邊上那鋪,對照著古城專案的勘測實拍照片,慢慢地翻看著一本清代建築樣式圖集……

在這樣靜謐又陰沉的午後,異地帶著消毒水味的賓館房間,張思毅開始從真正意義上思考“念碩士”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天還是有些陰沉沉的,幾人恢復工作,繼續進行勘測調研。

張思毅悄悄觀察廖俊,見他在這個過程中仔細記錄著每一組測量資料,一有不懂就跟崔老師提問。他們在交流時通過推測現存古跡的年代和X市的城市歷史,商量著古城改造的建築風格。

張思毅在國外念書,沒讀過中國建築史,本以為中國古建築都是差不多的,經過這一次調研才知道,原來不同朝代的建築有著不同的樣式,民間建築和皇家建築又有很大的區別。

古建採取的風格也不是憑建築師的喜好而來,而有著嚴謹的推演與思考過程。譬如西安許多古建都有仿唐痕跡,其建築氣魄宏偉,構件相對元明清更為粗狂樸實,這些都源于長安城在唐朝的繁盛,其歷史的淵源對後世的城市建設都有深遠的影響。

這就是專業深度的重要性,行家與非行家的區別。

如果這個古城改造項目如果由張思毅來做,他就算知道再多的設計方法,也不知道要從哪裡入手。

對待設計時,研究生在讀的廖俊和葉同學想得比他更多,挖得更深,這種經過不斷打磨後形成的思維方式會伴隨終生,導致他們看問題比讀書讀得少的人更清晰。

以前沒留心去觀察,幾天感受下來,張思毅是越發肅然起敬,也越發著急起自己落於人後的現狀。

他好像也慢慢認識到了自己和陶斐的差距在哪裡,雖然陶斐跟他相比只多了個一年半的碩士,但僅僅通過工作,張思毅和陶斐的距離不會在兩年之內消失,因為陶斐比他進步得更快。

一畢業就是大型項目的負責人,不消兩年對方估計就能直接擔任起和顧逍同類型的工作。

可是張思毅能嗎?就算給他三年五年,他都不能。就因為這個碩士階段的深造,導致兩人的眼界和格局相差了一個檔次。

這幾天晚上回賓館,張思毅就開始上網搜尋part2的申請時間、具體流程和候選院校。

如果想在明年九月入學,現在就要開始著手準備,時間一點都不寬裕。

母校C大的March應該是最容易申請的,學校有政策,對本校本科畢業的學生優先進行錄取,何況張思毅拿的是2.1的本科學位,等級也不算差。

C大嚴謹刻板的風格張思毅已經非常瞭解,他想也許換一所教育風格不同的院校能更大程度地開闊自己的視野,於是又把目標鎖定在了另外兩所院校上。

其中在英國建築界聲譽最高的,便是陶斐畢業的A大,不少國際著名建築師也都曾在此就讀。

不過,陶斐念的僅是一年制的MA課程,而真正具含金量的則是受RIBA認可的Part2課程,也就是五年制diploma的後兩年。

然而,這個課程的申請難度堪比登天,以張思毅的本科水準,百分之七八十可能會被刷掉。

不過想到自己工作期間的進步,張思毅還是覺得可以去碰碰運氣。

另外一所就是虞蕊畢業的B大,撇開虞蕊本身在同學圈裡的負面影響不談,B大的確一所很值得去的學校,只是同樣,申請的學位不同,價值也不一樣,確定目標後,張思毅遇到第二個問題,錢。

除了C大以外,A大和B大都在倫敦,除了高昂的學費,他還將面臨巨大的生活開銷,張思毅草略一算,光兩年的碩士,便需要少則五十萬多則一百萬的花費。

直到真的去計畫了,他才知道,這些錢憑自己的能力,短時間是壓根賺不到的,所以當初想著等賺夠錢了再去讀,只就是自欺欺人的拖延幌子罷了。

張思毅苦著臉往邊上一躺……怎麼辦,再向父母開口?

這是他腦海裡最先冒出來的想法,儘管曾在父親面前強撐著自尊和麵子口出狂言,但當他在經濟上真正有需要的時候,本能地會先想到親人,就因為他是他們的兒子,他知道父母肯定會傾盡所能地滿足他的合理要求。

然而,這事要是發生在一年之前,張思毅估計還能厚著臉皮在他爸面前扮一回孫子,可如今這念頭才一冒出來,就立即被張思毅壓了下去。

因為他和顧逍在一起,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資格再向父母提什麼要求了。

面對擺在眼前的種種難題,張思毅再一次退縮了。

想要的再多,沒錢有個卵用!

他自暴自棄地合上電腦,翻出ipad,開始玩遊戲……

打開樂動時代,把九級以上的曲子全部練了一邊,十指翩飛,想像著這是戰場上的廝殺……combocomboAll combo!啊啊啊!為什麼學建築不能像玩遊戲那麼簡單呢?他怎麼會選擇這麼難通關的一條事業道路!?

玩了一個小時,張思毅頹廢地癱在床上,反而陷入了更大的自責感當中。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張思毅一看,是顧逍的來電。

怕廖俊聽出不對勁,他趕緊穿上鞋子去外頭接。

靠在賓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張思毅縮著脖子,聽顧逍電話那頭問自己這幾天過得好不好,白天做了什麼,晚上吃了什麼……

柔和的嗓音仿佛有治癒人心的力量,讓張思毅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轉。

說實話,其實他已經很幸運了,出生在那樣的家庭,有過那樣好的教育條件,一畢業就遇到這麼好的上司,而這個人又成了自己的完美戀人……

哎,他是不是太好高騖遠了?也許把要求降得低一點會好一點?譬如考個國內的研究生,這樣也不用和顧逍分開了不是麼?

……可那樣的話,他的皇家註冊建築師執照就沒戲了,這不是捨本逐末了麼。

碩士要讀,執照也要拿,一個是為提升內在實力,一個是為取得行業通行證,兩者是不可分割的。

聊了一會兒,顧逍敏感地聽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問道:“怎麼了?心情不好?”

張思毅遲疑了一會兒,低低地應了一聲。

一瞬間,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向顧逍借錢呢?

張思毅有點被自己的想法驚住了,其實潛意識裡也不是沒想過。

他知道顧逍有錢,只要他提,顧逍也很可能會給,但是這不符合張思毅的做人原則和戀愛觀,他一直是崇尚戀人雙方各自經濟獨立的,若非迫不得已,就儘量在經濟方面劃清界限。

何況是那麼大一筆錢呢,是一百萬不是一百塊,就算顧逍願意給,他也沒臉要,否則以後的日子中總覺得欠了對方一大筆錢,還能好好談戀愛麼?

當然,最根本的問題是,張思毅到現在都沒跟顧逍確切地提起過自己出國念碩士的想法。

他有點慫,他自己都捨不得離開顧逍,那顧逍呢?

電話那頭的顧逍笑了笑,開玩笑地問:“是不是想我了?”

張思毅:“……嗯。”

顧逍逗他,想要他親口說出“我想你”這三個字,張思毅卻突然鼓起了勇氣,開口鄭重地叫了一聲:“顧逍。”

顧逍聽到他的口吻,這才嚴肅起來,問:“出什麼事了?”

張思毅知道自己逃避不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顧逍坦白所有的想法,這是對戀人最大的信任。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張思毅硬著頭皮道。

顧逍:“說。”

張思毅:“如果我說,我想再回英國去念個碩士……你覺得怎麼樣?”

電話那頭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張思毅等了幾秒都沒等到顧逍的回復,頓時有些後悔。他張了張嘴,趕緊補救道:“我、我就是隨便想想,也不一定真的會去,而且學費也很貴,我現在還去不起……”

顧逍還是沒有回應。

張思毅慌了:“你在聽嗎?”

顧逍這才“嗯”了一聲,張思毅仿佛聽到那個“嗯”之後還緊跟著一聲歎息。

張思毅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刻,會讓顧逍傷心難過的擔憂已經遠遠超過了不能去英國念碩士的沮喪。

在半分鐘的沉默後,顧逍終於開口了:“我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你。”

張思毅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想的,覺得“挺好”或者“不好”,隨便說一個就行了,為什麼在顧逍看來像是要思考一個複雜的論題?是自己讓顧逍為難了麼?

其實,就算顧逍第一反應是“不好”也沒有關係,那樣他會乖乖地呆在顧逍身邊,這輩子就心甘情願當個小跟班,哪裡都不去了。

顧逍:“今天有點晚了,你別胡思亂想,早點休息吧。”

說完那一句話,顧逍就跟張思毅道了“晚安”。

而從這一刻起,張思毅就像是一隻被推上了絞刑架的兔子,惴惴不安地垂著耳朵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他矛盾地後悔著自己的坦白,又迫切地期待著顧逍給他一個答覆。

時間匆匆,轉眼他們就在X市呆了十二天,距離返程之日還有兩天,勘測調研工作已經全部完成。

刨除返程坐飛機那天,還有一日,崔老師又大慈大悲地給他們放了假。

這一次眾人打算不再放過機會,至少出去爬爬古城牆,也沒算白來一趟。

休息日前一晚,張思毅和廖俊正上網查找就近好玩的地方,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廖俊離房門近,先一步跳下去開門,結果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顧……總?”

他不是無境的人員,聽崔老師叫顧逍“小顧”,畢樂樂叫“老大”,張思毅在私底下則直呼其名地叫“顧逍”,他一時也不知道叫什麼,就一溜嘴叫了句“顧總”。

顧逍點了下頭,問:“張思毅在麼?”

張思毅聽到熟悉的聲音,直接扭頭看了過去——只見顧逍站在門口,手上拎著公事包,手裡拿著一張房卡,顯然是才剛到,都沒來得及去開房間門就先來找自己了。

……臥槽!為什麼那傢伙總是幹這種“突然出現”的事?他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0302,一會兒到我這裡來一下。”顧逍朝他晃了晃房卡,面無表情道。

張思毅趕緊從床上跳起來,穿上拖鞋,跟廖俊打了聲招呼,屁顛兒屁顛兒地跟過去了。

進了門,張思毅喋喋不休地問:“你怎麼來了?剛到的嗎?吃晚飯了嗎?”

顧逍把包往床上一放,扯了扯襯衫領帶,突然轉過身,一把將眼前的人拉到跟前,按著對方的腦袋吻了上去。

203 聘禮

顧逍吻得有些急,像是要把張思毅吃進自己的肚子裡去, 他用力吮吸他的舌尖,咬他的嘴唇,另一條手臂也牢牢地扣著張思毅的腰,重重地往自己的懷裡按,不允許對方逃離一寸。

張思毅從一臉蒙逼地承受到慢慢地找著節奏開始回應,無形中似乎讀懂了顧逍的行為所表達的意思。

在沉默了這麼久後, 對方也許是在用這個舉動對他說——“別離開我。”

張思毅的內心有種委曲求全的遺憾,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其實也算不上是為戀人犧牲前途這麼嚴重, 就算不回去念碩士, 一直呆在顧逍身邊, 也沒什麼不好,他還是會在這條路上繼續努力, 只不過前進的速度慢一點罷了。

而且, 如果不去的話, 自己也不需要再去愁學費的事,畢竟是一百萬,普通工薪族十年不吃不喝的收入,換兩年的碩士值不值得還未可說。

張思毅反抱住顧逍,企圖用自己的親近安撫戀人的焦灼,可顧逍恰恰在這時候與他微微拉開距離。

兩人仍然擁抱在一起,顧逍深深地望著他,掌著他後腦勺的那只手緩緩前移,拂過他的耳鬢、臉頰,至下巴,輕輕捏住後又用拇指指腹摩挲張思毅被自己吻紅的唇。

許久,才道:“想去就去吧。”

張思毅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已經做好了被顧逍霸道否決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顧逍給出的是這樣一個答案。

對方說得很平靜,的確是深思熟慮後才會有的口吻,沒有絲毫的賭氣或可能擾亂張思毅心神的感歎在裡頭。

可正是這樣的鄭重其事,再結合顧逍方才行為中表現出來的不舍,讓張思毅有種感同身受的煎熬以及感動。

一顆心如同在油鍋裡滾了一圈,被炙得又燙又疼。

顧逍見他沉默,歎了口氣,又柔聲解釋道:“我知道你有進取之心,也沒想過鎖你一輩子在身邊,只是沒料到這一天會這麼早到來。”

張思毅急著表態道:“哪有這麼快,我只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我跟家裡說畢業後就不花他們的錢,現在跟你在一起也不敢告訴他們,就算要出國,學費都沒著落呢……”

顧逍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道:“我供你。”

張思毅:“……”

張思毅都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折磨了自己許久的難題,在顧逍地方就是“我供你”這麼輕而易舉能下決定的三個字,沒有一丁點兒的猶豫!

張思毅不安道:“這樣不太好吧……”

顧逍知道張思毅在遲疑什麼,從對方跟搬過來住堅持付房租的行為就能看得出來,這傢伙並不一定會接受自己的幫助。

他頓了頓,冷靜道:“出國的事你既然跟我提了出來,想必自己已有了決定。這兩天我也仔細替你考慮過了,現階段繼續深造的確比留在無境工作能讓你得到更大提升,我也知道去英國留學不便宜,如今業內行情不比曾經,就算你再工作幾年我也保證不了你賺夠讀書的錢。你不好意思跟你父母開口,又不要我幫,那你打算怎麼辦?”他曲起手指輕輕扣了一下張思毅的腦門,道,“難道只是紙上談兵麼?”

張思毅張了張嘴,絞盡腦汁道:“我可以、可以問呈天哥借,問沈皓借……”他的發小各個比他有錢,而且講義氣重交情,他可以一人借五十萬,這五十萬對他們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反正他肯定會還。

可沒想到,張思毅這話一出口,顧逍就拉下了臉:“你寧可問他們借都不問我借?”

張思毅皺眉道:“你不一樣……”

顧逍急得抓住他的雙手捉到胸前,厲聲道:“張思毅,我不只是你的男朋友,還是除了你父母外與你最親的人,我希望你有困難第一個想到的是我,求助我、依賴我,讓我知道你需要我!如果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我們早晚有一天會不分彼此,經濟、財產,所有一切,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你能不能不要把這些分這麼清楚?”

張思毅被震傻了,一瞬間又想起了顧逍沒送出的那對戒指。

如果顧逍是在送完戒指後說出這一席話,張思毅或許更容易接受這番說辭,可顧逍並沒有送,他想對方也許是並沒有準備好,或者是還想再考驗考驗他們的感情是否足夠堅固。

所以,詫然聽到這一席話,張思毅有點猝不及防,那種撲面而來的深沉的、厚重的愛,快把他溺斃了!

張思毅收攏手臂緊緊地箍著顧逍的腰,眼眶發紅,哽咽道:“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是啊,他們在一起才不到一年,顧逍怎麼能這麼信任他呢?就不怕他拿了錢跑了嗎?

不止要忍痛放飛,還打算無私地為他奉獻……他這輩子是有多幸運,能遇到這樣的男人?

顧逍看著他淚眼汪汪的樣子,既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眼角,緩下語氣開玩笑道:“行了,別有這麼大壓力,你就當是我提前付你的聘禮?”

張思毅破涕為笑:“誰要你的聘禮!”

顧逍一挑眉:“不要聘禮?那簽個賣身契吧,一筆定買賣,以後你就記著,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張思毅被他說得紅透了脖子:“你少來,別仗著你現在有錢就為所欲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你投的是不是個潛力股,等我學成歸來賺大錢,八抬大轎迎娶你進張家大門,你那錢還聘禮呢,當提前的嫁妝還差不多。”

顧逍聽張思毅這麼說,就知道他心裡鬆動了,一把將他抱起來,笑著將他往床上壓,順著他的話道:“口氣還挺大,那我等你的八抬大轎啊……”

張思毅被人壓著還不安分地抬起四肢,一隻手臂勾著顧逍的脖子,兩腿纏上顧逍的屁股,八爪魚一樣地倒掛在對方身上,還騰出一隻手摸顧逍的後腦勺,叫了一聲:“老婆~”

顧逍:“……”

顧逍眼角一抽,重重地往他身上一撞,把張思毅從自己的美夢中撞醒了。

“叫我什麼?”顧逍眯著眼睛逼問。

張思毅:“……哥哥。”

顧逍抬起他的腿佯裝要動粗,張思毅被嚇得嗷嗷叫,趕緊改口:“老公!”

顧逍這才勾起嘴角笑:“乖。”

兩人在床上一番鬧騰後,顧逍才說自己還沒吃晚飯,張思毅趕緊坐起來道:“你咋不早說啊,走,吃夜宵去!”

晚上九點古城的夜市還開著,張思毅拉著顧逍找了個比較熱鬧的街邊攤吃燒烤。點了一把串兒,要了兩碗黃酒,兩人邊吃邊繼續說回正題。

顧逍仔細問了張思毅的具體打算,當聽到張思毅說如果申請順利明年九月就要出國時,又是一陣沉默。

張思毅怕他難過,眼巴巴地望著他承諾道:“我會回來的,一畢業就回到來,還有放假……”

顧逍點點頭,儘管在笑,但他俊俏的五官在那昏暗的夜色中似乎透出一絲落寞,叫張思毅看得又是一陣心疼。

張思毅趕緊轉移話題道:“我後天都要回海城去了,你咋今天還過來?”

顧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你。”

張思毅:“……”

唉呀媽呀,這男人能不要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說肉麻死人的話麼?張思毅心悸得不行,這才幾天不見,顧逍就大晚上飛過來說想他,照這形勢他以後出了國,顧逍不得隔三岔五地往英國飛?機票費都得燒一大筆錢!

哦不,他倆這關係還簽不了探親簽、情侶簽,顧逍根本去不了,只能他回來……哎,張思毅真是愁死了。

吃完燒烤回去,張思毅便依依不捨地返回自己的房間。

廖俊還沒睡,正側身趴在床上打電話,聽他那語氣估計又是他女朋友,感覺到張思毅進來,他的音量驀地低了些,還匆匆對著電話那頭道:“我室友回來了。”

張思毅沒有打攪他打電話的意思,順便拐進衛生間去洗臉刷牙,洗漱完出來,廖俊已經掛了電話。

張思毅隨口笑問:“你女朋友啊?你們感情很好啊,天天打電話。”

廖俊臉色微變,低低地“嗯”了一聲。

張思毅爬上床,又問:“她在國外麼?我那天早上無意間聽到你打電話跟一個人說‘晚安’,猜錯了別怪罪哈。”

廖俊道:“沒猜錯。”

張思毅:“她在哪個國家?”

廖俊:“美國。”

張思毅:“哇,念什麼,和咱們同專業的麼?”

廖俊:“讀博,建築歷史方向的。”

張思毅驚道:“好厲害!不過,她比你大麼,怎麼你還是碩士她就博士了?”

廖俊這一次沒說話,張思毅以為他不想多談自己的私事,摸摸鼻子,不敢再問。

就在他準備打圓場轉移話題時,廖俊突然看向他,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我們跟你們一樣。”

張思毅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一樣不一樣?

廖俊朝門的方向歪了下頭,道:“剛剛來找你的,你們公司的總監,是你男朋友吧?”

張思毅吃了一驚,坐起來問:“你怎麼知道?”不過廖俊剛剛說“一樣”,想必不是要刁難自己,張思毅快速鎮定下來反思,他和顧逍露出什麼馬腳了嗎?

廖俊解釋道:“來這兒第一天晚上我出去散步,看到你們了,我見他把你拉到居民區裡,原本以為你們要吵架,不放心跟過去看了看,結果看到他親你。”

張思毅:“……”老天,虧他跟顧逍還這麼謹慎,為了防止廖俊多疑都沒敢在一起睡,早知道廖俊第一天就發現了他們還這麼小心翼翼的幹嘛?

見張思毅一臉尷尬的樣子,廖俊忍不住笑了:“我都說了我們一樣,你也不用太緊張,相互保密吧。”

張思毅點點頭,又確認了一遍:“呃,所以跟你打電話的也是你男朋友?”

廖俊:“嗯,我們是同學,我工作那年他就在念碩士了,比我早一年畢業,今年五月剛申請到萊斯大學的博士,八月份就出國了。”

張思毅:“那他畢業會回來嗎?”

廖俊:“應該會吧。”

張思毅想起自己的出國計畫,以後他和顧逍的相處模式估計跟廖俊和他女朋友差不多,便想瞭解一下廖俊的心情:“你們分開也有小半年了吧?你能忍得了嗎?”

廖俊垂下眼睛,道:“頭兩個月是挺難熬的,因為原本幾乎每天見面,他一走,感覺一下子身邊空蕩蕩的,怎麼說呢,像是半個魂沒了,半夜想他的時候抓心撓肺的,打電話聽他的聲音才能睡著覺。”

張思毅仿佛體會到了那種感覺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又問:“現在呢?”

廖俊笑笑:“現在習慣了,也還好。”

張思毅很久說不出話,仿佛預見了他和顧逍的未來,心裡壓抑得透不過氣。

廖俊察覺出他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張思毅苦笑道:“因為我也計畫明年出國,然後,他留在國內……不過聽你說完我都有點糾結了。”

廖俊瞄了他一眼,低聲道:“那他一定會很難受,我看他好像很喜歡你,大晚上還飛過來。”

張思毅都要被說哭了,耷拉著腦袋,雙手慢慢地攏成拳頭。

廖俊輕輕地歎了口氣,道:“但這也沒辦法的吧,學業事業還是要緊的,兩個男人,光談情說愛長久不了。”

張思毅:“……嗯。”

廖俊安慰他道:“趁著現在還在一起,好好珍惜吧。”

張思毅沉默了兩秒,漲紅了臉,問:“那我今晚能去他房裡睡嗎?”

廖俊怔了半晌才“噗嗤”一聲笑出來:“去啊,誰攔著你了。”

張思毅一咕嚕下了床,隨便套了條秋褲,就猴急抱著剩下的衣服去了,廖俊看著他的背影,好笑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一早,“伺候”了金主一晚上的張思毅腰酸背痛地從顧逍房裡出來,再次撞見了畢樂樂。

畢樂樂一愣:“咦,你們換房間了?”

正說著又看見顧逍從裡面出來,畢樂樂一下子捂住了嘴,那扭曲的表情既透著猥瑣又透著驚喜,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張思毅一臉蛋疼,顧逍倒是出奇的冷靜,表示自己是來巡視工作,順便接他們回海城云云。

畢樂樂聞言後背過身去,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露出更變態的笑容。

顧逍陪他們在當地玩了一天,晚上大夥兒收拾好東西,次日中午就抵達海城,各自回了家。

終於到了闊別半月的遠山花園,張思毅一進門就被鎮宅撲了個滿懷。

連著十幾天高強度的工作,昨天又走了一整天,再加上趕飛機,張思毅的體力已經被徹底耗盡了。

下午在顧逍房間裡補了個覺,傍晚顧遙下班到家,看見張思毅還沒收拾的行李,欣喜道:“二哥回來啦?”

張思毅笑從樓上下來,問道:“賀呈天呢?他還接送你麼?”

顧遙:“嗯,他剛剛走。”

張思毅戲謔道:“喲,這都大半個月了吧?咋還在接送?姓江的還騷擾你?”

顧遙臉頰微紅:“沒騷擾了,不過這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

張思毅睡得飽飽的,可有精神調戲小姑,興奮地抬起腿盤坐在沙發上,拍拍邊上的空位道:“來來來,慢慢解釋啊!”

顧遙無語地撇撇嘴,走過來說了前因後果。

原來賀呈天剛開始接送顧遙時,顧遙對公司裡介紹他是自己的“幹哥哥”。她公司裡的同事見這小妮子有這麼帥氣的大哥二哥,突然又冒出個這麼壕的幹哥哥,已經沒人好意思再提什麼江老闆了,更別說之前譏諷顧遙“冷血”的妹子,有一陣看見顧遙都抬不起頭來,兩人說開後又成了朋友。

但江老闆和顧遙的公司仍然有合作,這無良的傢伙在一次會議上把顧遙有未婚夫的事情給曝光了,還好聲好氣地跟顧遙道了個歉,搞得現在全公司都以為她真是賀呈天的未婚妻。

而賀呈天那邊,由於江展鵬在商業上和他也有小小的交集,也把這事兒給捅出去了,這兩天都有不少人去找賀呈天問他啥時候訂婚,討著要喜糖。

張思毅聽完後一陣內疚,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萬一顧遙不喜歡賀呈天,或者賀呈天對她的喜歡還夠不到談婚論嫁的程度,那他當時一衝動編的謊話豈不是害了這兩個人?

204 欺騙

然而,賀呈天好歹是個男的, 被人傳幾句閒話也吃不了什麼虧,這種事明擺著對女生的名譽影響更大,搞不好還會損了妹子的清白。

張思毅不安地問顧遙:“那你被這麼傳流言沒事兒吧?”

“我倒是還好,不管別人怎麼說,現在的情況至少比被江老闆騷擾的時候好多了,而且我之前也常常假扮我哥的女朋友, 其實跟誰做戲都一樣,就是, ”顧遙一頓, 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總感覺給賀哥哥添了不少麻煩。”

那句軟綿綿的“賀哥哥”聽得張思毅渾身都軟了,在心裡大叫了一聲“有戲”, 壓力瞬間降了不少。

張思毅恢復笑容, 壞笑著問道:“他這段時間就是風雨無阻地接送你上下班?還有做什麼別的嗎?有沒有請你吃飯啊?”

顧遙知道張思毅想試探什麼, 瞠了他一眼,故意吊了吊他的胃口才道:“老哥去X市找你那幾天都是他帶我去吃飯的。”

張思毅樂得都要笑出聲來了,看來是他多慮了,賀呈天的動作很快嘛!眼下男有情女有意,賀呈天再加把油這兩人就能成了!

正想再八卦幾句,顧逍出來喊二人開飯了。

張思毅進廚房去拔筷子,臉上還掛著掩飾不了的喜色,卻被顧逍剜了一眼,冷聲道:“你幹的好事兒。”

張思毅:“……”

顧逍把一盤菜遞給他讓他一併端出去,又陰笑道:“遙遙要是吃一點虧你也跑不了。”

張思毅:“……”亞歷山大!(TT)

被顧逍警告後,張思毅想想又不放心,飯後直接跟賀呈天打了通電話,畢竟這麼直白的問題在顧遙面前也不好問。

一接通電話,張思毅就怪裡怪氣地叫了聲“賀哥哥”。

賀呈天一怔,突然笑駡:“你小子……”

張思毅:“嘿嘿嘿,呈天哥,最近春風得意馬蹄疾嘛?”

賀呈天:“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張思毅是在樓上的陽臺打電話,他輕咳了兩聲,問話前還往後瞄了一眼,確認顧逍顧遙都沒上來,才道:“喂,你對顧遙是認真的麼?”

賀呈天不答反笑問:“你說呢?都說是‘未婚妻’了,能不認真?”

張思毅急道:“靠,我那是為了唬姓江的才隨口編的誒!”

賀呈天“哈哈”大笑:“那哥哥我得謝謝你咯!”

張思毅:“……”擦,聽賀呈天這一副流氓的口吻,自己這是把顧遙從一個虎口救出來送往另外一個虎口了麼?(=_=)

張思毅深吸了一口氣,道:“呈天哥,咱先不開玩笑啊,我說真的,你之前跟遙遙就見了一面,實際相處也才不到一個月,你確定以後要娶她?”

不說別的,就說兩人的經濟條件,張思毅不知道顧家具體有多少錢,就從賀呈天表現出的壕氣來看,兩家人的資產估計不是一個量級的。

雖說兩情相悅談錢未免太膚淺,顧家書香門第也差不到哪裡去,可這個社會的普遍價值觀還是一切向錢看,有錢的總想著能與更有錢的人聯姻,達成強強聯合。以賀呈天先前表現出來的價值觀,張思毅也怕他對顧遙只是圖個好玩。

沒想到,賀呈天聽了張思毅的話也嚴肅起來:“我是誠心想追她,娶她進門啊。”

張思毅:“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別拿什麼漂亮可愛說事兒啊。”誰都知道他們家妹子天真可愛,人見人愛。

賀呈天笑說:“漂亮是真漂亮,可愛也是真可愛,跟她在一塊兒的時候我緊張得都不知道說什麼,想哄她開心又怕急了表現得太猥瑣,帶她吃飯牽個小手都怕把她軟軟的手指捏壞了……你說我什麼理由,喜歡還要什麼理由?”

張思毅淚流滿面,大哥,你說出這一番話已經表現得相當猥瑣了!

“奇了怪了,就你這樣的高富帥,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要錢有錢要貌有貌,倒追你的妹子應該數都數不過來吧?你咋說得自己像是八輩子沒碰過女人一樣?”

賀呈天:“哎,可別的姑娘是沖著我的錢來的啊,前兩年談了幾個,全他媽是拜金女,我要是不開蘭博基尼,沒有年入千萬,你覺得她們願意鳥我?思思,你閱人少,不知道我們這圈子有多亂,現在的女人都精著呢,能碰上個顧遙這樣的你以為很容易啊?”

張思毅哭笑不得,這一點他倒是很認同,他又問:“那你爸媽知道這事兒了麼?”

賀呈天喜歡,賀家人呢?張思毅對賀伯伯和賀伯母的記憶還停留在十歲以前,印象中是比較熱情好客的人,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

他站在顧遙的角度真切地替她考慮,在經濟上身處低位,就怕她日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賀呈天:“他們?哈哈,我爸媽都見過她了,對她印象也很不錯呢。”

張思毅:“我去……啥時候見的?”

賀呈天:“就是小櫻請她去我們家那次,不過當時我不在,他們以為是小櫻的朋友。這些日子我接送遙遙上下班,他們問起來我,我才告訴他們,哦對了,我還跟他們說,她是我當年高中那個總考年級第一的姓顧的親妹妹,嗨!他們知道了比我還興奮!”

張思毅嘴角抽搐:“他們認識顧逍?”

賀呈天:“高中那會兒不是每年都要開家長會麼,我媽說見過顧逍的媽媽一面,長得比電視裡的大明星還美,顧逍他媽媽去哪一次,一大半家長都顧著圍觀,教室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再加上她兒子總是考年級第一,能不記得麼?她印象深刻著呢!還說難怪當初見遙遙就覺得特有靈氣。”

張思毅:“……”

賀呈天又道:“我都三十了,他們本來就急著叫我相親結婚,一聽我現在相中個姑娘,背景還這麼合心意,現在天天逮著我問進度,還催我什麼時候帶顧遙正式上家裡坐坐,今年過年回老家讓我去拜見未來‘岳父岳母’,明年挑個好日子辦婚事,後年生只胖猴子……哇,我都沒敢跟遙遙說,怕把她嚇跑了!”

別說顧遙,連張思毅都被嚇到了!

賀呈天說完又調侃張思毅道:“放心吧,到時候要真成了,少不得你這個媒人的紅包。”

張思毅乾笑道:“呵呵呵,這個倒不是重點,我就是來確認一下你對顧遙是不是真的上心。”

賀呈天一聽急了:“嘿,你到底站誰那邊的?論理哥哥我跟你更熟吧?顧遙是顧逍的妹妹,你替人家妹子瞎擔心個什麼勁兒?你說,是不是顧逍讓你來打聽的!”

張思毅連忙否認:“不是啊!我就自己好奇!”

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總不能直接跟賀呈天說實話吧?不過想到賀呈天要是真跟顧遙在一起,那早晚會知道真相,回頭這鄰家大哥難不成還得叫自己一聲“大嫂”?

……臥槽!這酸爽!

張思毅被自己的腦補雷得外焦裡嫩,趕緊含糊著又說了幾句別的,匆匆掛了電話。

知道賀呈天是認真的,張思毅就放心了,能夠成人之美也是給自己積累人品嘛。

哼著小調兒洗完澡,張思毅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見顧逍上樓來,他順便問對方索要那幅生日題字。之前在酒店慶生完後,張思毅感覺自己帶著那幅字不方便,就讓顧逍先帶回來了。

顧逍找出來給他,張思毅又喜滋滋地翻開來近距離欣賞了一遍,摸著宣紙上的墨蹟和落款處的印章,張思毅咂舌稱歎:“寫得真好啊。”

顧逍正背著他脫衣服,聽到這句話手指一頓,這小傢伙是不知道他寫這一幅字之前廢了幾張草稿,怎麼寫都不滿意,寫了幾天才選中這一幅。雖然外行是看不出來,但是內行一瞧就知道他這字寫得有多緊張,“思毅”那兩個字裡有幾筆都是在發顫的。

張思毅小心翼翼地卷起來,自言自語道:“要不你每年生日都給我寫一幅吧,就別準備其它什麼禮物了,這樣從二十四歲開始,假設我能活到七十四歲,那時候你八十歲,那我至少能收到五十幅你親筆寫的‘生日快樂’了。”

顧逍本來還想嗆他“貪心”,竟然每年都想要,可聽到後來,張思毅像是敘述一件平凡的事似的說著他們活到幾歲幾歲,心裡莫名地體會出一絲溫馨與感動來,便笑了笑,答應道:“好。”

收拾完東西時間已經不早了,第二天還要上班,顧逍想著前一晚兩人才在賓館裡瘋狂地做過,為了體諒張思毅勞頓,這幾天決定收斂些。

沒想到落了燈,張思毅竟然主動湊了過來,在被窩裡不安分地撩他。

顧逍抓住他的手,笑問:“這個點兒了還有精力啊?”

張思毅拱著戀人撒嬌,哼唧哼唧的,像個磨人的小妖精。

聽廖俊說了他和男友分開後的心情,“趁在一起就好好珍惜”這句話就牢牢地印在了張思毅的腦海裡。

不是他想用身體補償顧逍,而是他一想到九個月後的他們分隔兩地的日子,就恨不得此刻每分每秒黏在顧逍身上,把將來分離的空虛感提前彌補起來。

顧逍好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前不久是誰跟我抱怨次數太多受不了?我去X市這兩天我們天天做,還不夠?”

張思毅:“……”

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張思毅哪料到自己也有今天,悔得都想把當初那些抗議話吞回肚子!

  不過當初自己不願意,顧逍還不是霸王硬上弓?張思毅現在也有樣學樣地扒住顧逍不放,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望著對方,一邊抬著腿在他身上磨,直接把顧逍磨出了火,一翻身壓倒對方,抬著張思毅屁股把人幹了個四腳朝天……

  第二天張思毅又是腰酸背痛起來,他也沒抱怨,甚至還一臉蕩漾地飄去洗手間洗漱。

  對著鏡子一邊刷牙,張思毅一邊回味著昨晚發生的事,累是挺累的,但他好像逐漸在這種行為中琢磨出一些特殊的滋味……

說實話,相愛的人身體不斷結合的過程所給予的精神滿足感簡直超越了任何行為,難怪顧逍以前停不下來地要他,因為是真的爽啊,跟上癮了似的!

回到公司,張思毅迅速投入古城改造的桌面工作,處理調研資料,畫圖、做模型,還剩一個月競標,參與此專案的四人小組都忙得不可開交。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陶斐過來叫他一起吃飯,還神秘兮兮道:“有人請客。”

張思毅一愣:“誰?”

陶斐嬉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拉著一臉蒙逼的張思毅往電梯口走,直到下了樓,張思毅才看到在路邊等他們的人——是柏睿。

出差半個月,張思毅都快把柏睿這號人給忘了,看來顧逍的出差建議是對的,離開一段時間再回來,張思毅表現得冷靜多了。

“這是怎麼回事?”張思毅問道。

柏睿笑盈盈地望著他:“聽你男朋友說你前不久出差去了?”

張思毅挑了下眉,沒說話。

柏睿又看了陶斐一眼,再看回張思毅,仿佛挑釁似的說:“你不在這幾天,我幾乎天天跟你男朋友吃中飯呢,你不會吃醋吧?”

張思毅的眼角瘋狂地抽動,等等,難道柏睿以為……陶斐是自己的男朋友?臥槽!陶斐真的做到了!?

他看向陶斐,只見陶斐努力忍著笑,還不動聲色地朝張思毅眨了眨眼睛,張思毅差點沒崩住也笑出聲。

“嗯?吃什麼醋?我不吃醋啊……”哈哈哈哈哈,陶斐又不是他男朋友他吃個毛線醋啊!

柏睿見張思毅的反應,一時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但也沒太多疑。

三人去公司附近的粵菜館,落座後,張思毅和陶斐便把柏睿晾在一邊,故作親熱地說起了出差時發生的事。

柏睿插不上話,就坐在他們對面佯裝認真地聽著,結果他越聽表情越凝重,最後突然問道:“你倆不是情侶?”

陶斐一怔,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張思毅也捂著肚子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報復般的快感。

柏睿一臉蛋疼,可竟然也沒生氣,只是有種欺人不成反被欺的挫敗感,他捂了會兒額頭,最後看向陶斐,既好氣又好笑道:“你這麼騙我有意思麼?”

陶斐伸手摟住張思毅的肩膀,壞笑道:“柏兄,這可怨不了我,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張思毅推了他一把:“別賴我,我可沒要求你去騙人。”

陶斐斜了他一眼,道:“是師兄叫我騙的啊,還讓我幫你探探這傢伙的目的。”

張思毅:“……”

全程被蒙在鼓裡且被騙得團團轉的柏睿:“……”

205 申請

沒想到表面勸自己別把柏睿放在心上的顧逍背地裡還會做這種事……不過這也能證明顧逍是真的很緊張自己,不希望自己再被柏睿所影響吧?

張思毅心裡一暖, 直接當著柏睿的面問陶斐:“那你探出什麼來了麼?他到底是想幹嘛?”

陶斐叉了塊服務員剛端上來的餐前水果,也不給柏睿面子,聳聳肩道:“我感覺他就是閑得蛋疼!”

柏睿:“……”

張思毅抽了抽嘴角,閑得蛋疼所以才要搞這麼多花樣吸引他們注意力?

柏睿的表情說不出是無奈還是鬱悶:“我不是都說了麼,只是想跟你們交個朋友。”

陶斐抬抬眉毛,用小叉子點了點他道:“你就是sa!只是想交朋友也別表現得這麼有目的行吧?要是張思毅和我師兄感情不那麼牢固, 說不定真會被你撬動牆角呢,到時候你咋收場?再擺無辜臉都會被罵心機boy, 蠢死了。”

柏睿被陶斐數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了張嘴, 最後又吃癟地把心裡的反駁都憋了回去。

張思毅看著直想笑,也不知道是他對柏睿以前的認知有錯還是陶斐太厲害, 就半個月功夫, 柏睿就像只被鬥敗的公雞, 蔫不拉幾的,和當初在任夢萱面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二人。

柏睿看向張思毅,再次重申道:“我發誓我真沒什麼特殊目的,我的經歷之前也都跟你說了,你怎麼一直不相信我呢?”他頓了頓,坦誠道,“同樣都是同性戀,對比自己的經歷,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實在太好,可能就是因為羡慕,因為好奇,所以才想接近,想瞭解你們。”

陶斐打斷他道:“我可不是同性戀啊!”

柏睿深沉地望了陶斐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

陶斐一怔,下意識地偏開頭,道:“好吧,之前騙你也是我不對。”雖然是道歉,但陶斐的下巴仍揚得高高的,宛如一隻驕傲的孔雀。

柏睿並不在意,反而問張思毅:“所以說,那個總監才是你男朋友?”

張思毅點頭,此時此刻,他才真正對眼前這人放下防備。

柏睿苦笑:“沒想到幾次三番都是栽同一個人手裡,我實在好奇你們總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抬手看了看時間,道,“現在也不晚,要不你們叫他過來一起吃個飯吧,我請。”

陶斐向來愛看熱鬧,當即贊同:“好啊好啊,陪你做了這麼久的戲,也是時候跟我師兄邀功了,嘻嘻。”

柏睿:“……”

張思毅給顧逍打了電話解釋了情況,柏睿又加招服務員過來點了幾個菜,約十五分鐘後,顧逍就出現了。他目不斜視,走路帶風,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來到他們面前,那叫一個瀟灑自信。

四個帥哥齊坐一桌,引來周圍無數視線。柏睿主動站起來,跟顧逍握了握手,笑著道:“兜兜轉轉一個月,總算見著正主了,顧先生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機啊。”

顧逍不動聲色地笑:“哪裡。”

飯菜上來後,四人又把這一個月發生的事當玩笑話似的說了一遍。

原來柏睿起初的確是兩人都試探了,結果見張思毅對他送陶斐玫瑰花的反應更大,陶斐在面對他時又顯得更自來熟,便默認了陶斐是張思毅的男朋友。

至於搬到無境樓上的原因也是純屬巧合,當初柏睿的公司正好要找辦公空間,他那天來給張思毅送蛋糕,看到CBD有空間招租,租金也能承受,他立即回去瞭解了一下周邊環境和地段,覺得合適,便租了下來。

張思毅出差半個月,柏睿找了機會請陶斐吃飯,有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但兩人平時交流的話題卻大多是藝術和建築,偶爾聊起陶斐和張思毅的關係,柏睿也只是好奇他們如何相識,平時相處的過程中又會一起做一些什麼,還有對未來的打算等等,可這陶斐哪知道啊,只能跟他一頓胡謅!

這會兒吃飯時說起來,柏睿又是一陣苦笑。

不過,張思毅不得不承認,柏睿的涵養的確是好,一般人淪落這麼尷尬的境地肯定炸了,他竟然還能維持自己的風度,不生氣也不翻臉,還時不時自嘲兩句。

席間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畢竟從教育背景和自身條件上看,柏睿跟顧逍、陶斐他們都是同一類人。

飯後柏睿結了賬,四人一同回去。

陶斐和柏睿走在前頭,張思毅和顧逍走在後頭,張思毅聽見柏睿問陶斐,週末要不要一起去看他圈內一位朋友舉辦的現代畫畫展。

陶斐自然而然地回頭問他倆:“你們去不去啊?”

張思毅要趕著準備申請材料,英國的碩士申請時間一般截止在入學前一年的12月份,他肯定沒時間,只能找藉口推了。而他不去,顧逍自然也不會去。

陶斐有些沮喪地指指自己:“就我一個人?”

柏睿偏頭看著他道:“反正你現在單身,就算跟我一起去又怎麼樣?總不會有你的‘男朋友’跳出來吃醋了吧?”

陶斐粗著脖子吼道:“再說一次,我不是同性戀!”

柏睿點點頭:“哦,那你到底去不去?展覽在海城國際貿易大廈頂層,結束後有免費的高檔自助餐,到時候會有不少現代藝術家前來,包括……”

陶斐面容扭曲了幾秒,咬牙道:“去!”

張思毅一聲感歎,大麻煩被大妖孽收了,他的世界真正清靜了。

僅剩二十天申請時間,白天的工作不能鬆懈,晚上加完班到八點後才能回家,還要準備申請資料,張思毅陷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磨難期。

寫申請信,準備個人作品集,還要在PEDR*補齊一年半的工作經驗,張思毅每天的睡眠時間被壓縮到了四個小時,比當年高考、考雅思出國、本科畢設期的任何階段壓力都大。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顧逍在他身邊,不僅身為上司、男朋友,顧逍還是一個持有執照的獨立建築師,給張思毅記錄PEDR的過程一路開綠燈,連推薦信都輕輕鬆松就可獲得。

這個過程中,張思毅仿佛體會到了虞蕊靠找男朋友一步步往上爬的快感。(=_=)

當然,他們是不一樣的,至少顧逍在PEDR上對張思毅的點評以及為他寫的推薦信完全從他本人能力出發,實事求是,除了必要的修飾詞和推薦詞,絕無誇張。

因為誇大並沒有什麼好處,英國大學寬進嚴出,尤其是張思毅所選的Part2院校,就算進去了,靠渾水摸魚和名不副實的能力也會被立即刷掉,和那種賣一年制學位純賺學費的專業截然不同。

而張思毅也的確在這一年半內靠自己的努力提升了許多,只要按部就班地備齊申請資料,不出岔子,ABC三所大學中至少有一所是囊中之物。

至於他想碰碰運氣的A大,如果準備充分了仍然沒能申請上,就說明院方不認為以他目前的能力能夠跟得上學業進度,那就算硬擠進去了也只是白耗學費罷了,對這方面張思毅的心態擺得很好。

不過,在製作申請用的作品集時,張思毅又遇到了問題——他所選的三所大學尤其是A大卻格外注重設計者在設計時的推敲和思考過程,然而工作以來,張思毅雖然實打實地參與了不少專案,但專案風格大多是國內偏經濟型的,投資少、週期短、樣子還不怎麼好看,最致命的就是沒有什麼深刻的過程。

張思毅翻了半天,都沒翻出幾個能代表自己目前思想深度的作品,但他又沒那個時間去專門做一個新的作品。

和顧逍討論後,顧逍建議他除了準備作品集,索性寫一篇詳細的個人陳述,實事求是地闡述一番自己在這一年工作中對建築設計本身的反思。

寫文章是張思毅的弱項,他現在設計能力不錯,也在顧逍的指引下陸陸續續讀了不少書,但動筆寫作仍然是最頭疼的事,先前念本科時,一些涉及寫論文的課程都是拖他後腿的。

苦惱之下,張思毅靈光一現想到了蘇源,蘇源寫這種文章可是老手,不如向她討教討教?

之前蘇源說想請他和顧逍吃飯,可張思毅很快出了差,回來後也忙得抽不開身,對方幾次發來微信,張思毅一直沒時間,現在是不得已求助,總算有了見面的機會。

打了電話,張思毅約蘇源第二天晚上在市中心見面,順便提到了自己的請求,問她有沒有空幫忙。

蘇源道:“你還跟我這麼客氣?一句話的事!”

次日下班後,張思毅帶著顧逍前往赴約,再次見到蘇源,只見對方臉上化了淡妝,剪了新的頭髮,看上去神采奕奕、幹練又知性,和兩個月前已大不一樣。

蘇源落落大方地跟顧逍握了手,道了謝,落座後將這兩個月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顧逍將她推薦給梁學英後,梁學英也在第一時間給蘇源打了電話,熱情地邀請她去他們公司。

蘇源在國內建築行業碰了一年半的壁,一直掙扎在底層,只覺得外面的世界也和她所處的環境差不多,連跳槽都沒有勇氣,何曾有過同行公司老總親自打電話遞橄欖枝的待遇?

她感動不已,二話不說向原公司遞了辭呈,休整了一星期,搬家到新公司附近,開始了新的工作。

和張思毅當初在電話裡承諾的一樣,梁學英的事務所不但不需要無止境地加班,因為規模小,同事之間和諧友愛,老闆下屬打成一片,和蘇源先前的環境簡直天差地別。

之後,她又主動與顧逍推薦的雜誌社編輯聯繫,對方也表示已經接到過顧逍的招呼,很快給了她翻譯的工作。

如今,蘇源已經在新公司上了一個月班,白天工作遊刃有餘,梁學英見她氣質好,還經常帶她出去見甲方和客戶。晚上下班回家翻譯翻譯稿子,週末她甚至有時間和任夢萱或新同事出去逛個街,生活徹底改頭換面,煥然一新。

說起自己這段時間的變化,蘇源臉上洋溢著無法掩飾的幸福感。

“我有時候都後悔,為什麼不早點從原來的公司裡跳出來,明明知道待遇不公,明明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但總是日復一日地拖著……”蘇源自責地搖搖頭,又抬起頭來看向張思毅和顧逍,面上充滿感激之情,“不過也多虧了你們,否則我說不定還碰不上這麼好的機會吧。”

顧逍道:“你謙虛了,前不久梁工也給我打過一次電話,說你努力上進,學習能力很強,是個很不錯的人才,他還感謝我推薦這麼優秀的人才給他。”

蘇源看起來很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

顧逍以長者的身份安慰她道:“之前那段經歷也算不上什麼壞事,有過困境和煎熬,你才會擁有更強大的心理素質去輕鬆駕馭現在的環境。”

蘇源感激道:“謝謝。”

顧逍笑了笑:“不用謝我,謝張思毅吧,是他堅持說你很厲害、很優秀,我不幫你他還跟我鬧彆扭。”

張思毅臉一熱……媽蛋,你別在我同學面前說這種話啊!

蘇源狐疑地看著他們,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曖昧,而且張思毅居然還跟總監鬧彆扭?他們關係這麼好?

收起打量的表情,蘇源調侃張思毅道:“喂,小毅,你從沒說過你們總監對你這麼好啊,害我們一直以為他是個刻薄小氣的周扒皮?”

顧逍眉毛跳了跳,看向張思毅:“嗯?”

張思毅慌忙解釋道:“呃,只是那段時間你天天叫我畫衛生間,我有點憋屈,就……”

顧逍眯起眼睛:“就叫我周扒皮?”

張思毅:“沒有!我冤枉啊!”

蘇源指著他笑道:“什麼沒有,當初負心漢不還幫你支招說讓你殺死他的仙人球麼?”

顧逍眼眸微睜,一臉不可思議。

張思毅扶額欲哭,源姐,我這麼幫你你還坑我,說得過去嘛!!

蘇源接收到張思毅哀怨的眼神,爽朗一笑,感慨道:“都是大家私底下開開玩笑的,說起來也蠻有意思……你瞧,對你嚴格的人不一定是壞人,看似完美的環境也不一定能孕育出花朵,如果我那時候早知道這個道理,也不會故步自封地勸你換個公司,現在想想真是很狹隘啊,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是好是壞,時間會給我們答案。”

張思毅松了口氣,頷首認可,幾人吃了會兒東西,張思毅又想起來問:“任夢萱怎麼樣了?”

蘇源:“她能有什麼事?也就一時接受不了被甩哭天搶地了一番,覺得天底下是自己最慘,到底是被慣壞的嬌嬌女,哄了她幾天就好了。”

張思毅:“……”

“對了,據說柏睿還送了她一個六萬塊錢的香奈兒包包當分手禮物,半個月前她賭氣跟我說五萬轉賣掉請我一起去馬爾地夫旅個遊,結果前天又告訴我說柏睿這人也挺可憐的……你知道麼,原來那傢伙是個gay誒!”蘇源聳聳肩,歎氣道,“哎,估計這兩人以後該朝閨蜜的關係發展了吧。”

張思毅:“呃……”

蘇源擺擺手道:“你就別擔心她了,我擔保她再過幾天又該去泡夜店物色新對象了。倒是你,電話裡跟我講申請碩士,要我幫什麼忙?”

張思毅立即把具體情況解釋了一遍,蘇源也贊同顧逍讓張思毅寫個詳細的個人陳述:“這個比寫論文簡單多了,你別太擔心。回頭你把作品集發給我看看,先跟我講講你做每個設計後的收穫,我幫你好好捋捋思路,列個大綱,你一階段一階段寫,寫完我再幫你過一遍就成了。”

張思毅見蘇源這麼胸有成竹,也輕鬆了不少,決定今晚回去就開始動工。

飯後道別,張思毅站在街邊目送著蘇源先一步離去,看著她重新恢復了自信洋溢的模樣,竟有種比原先更耀眼的感覺。

是,人生有順境也有逆境,有巔峰亦有低谷,但只要對生活持續地充滿希望,且堅定不移地前行,總會走出陰霾,變得比以往更加堅強完美、從容不迫。

“回去了。”顧逍招了計程車催張思毅。

坐上車,顧逍才追究起方才餐桌上的話:“你那個綽號叫負心漢的同學還曾叫你殺死我的仙人球?”

張思毅:“只是開個玩笑,我哪敢啊!”

顧逍不動聲色,張思毅以為他就此作罷了,不料回到家,顧逍見鎮宅朝自己甩尾乞食,涼颼颼地叮囑了張思毅一句:“今晚餓他兒子一頓,不許喂吃的。”

張思毅:“……”媽的你是三歲小孩嗎?(==)

鎮宅:“……”汪嗚~(ˊ_ˋ)

作者有話要說:  【注】PEDRArchitecture Professional Experience Development Record的簡稱,翻譯為建築專業經驗發展記錄,此經驗記錄是申請RIBA(英國皇家建築師協會)建築師執照必要的一部分,要求建築從業者從工作第一年開始記錄自己參與的專案和心得體會,並要求擁有執照的建築師給予總結和點評(一般是帶自己的老大)。

206 老四

匆匆洗過澡後,張思毅返回臥室繼續趕工, 如今他已霸佔了顧逍專門用來練書法的寫字臺,四周堆滿了他的作品集列印稿和各種申請資料。

張思毅開了Q,把第一版作品集發給了蘇源,留言說自己最近都是淩晨三四點才睡,如果蘇源不急著休息,那之前他都在。

約半個小時後, 蘇源的線上回復就來了,她發了一連排的“拇指”表情, 對張思毅的作品集表達了極大的認可與讚賞:“真沒想到你的進步會這麼大, 我看了, 好幾個設計都做得很成熟,而且這都是你自己親自投入過的項目, 比那些為了申請而專門做的作品集有料多了。”

張思毅被誇得有了些底氣, 但仍謙虛道:“這才是第一版, 就只是把已有的東西丟進去罷了,版式也沒怎麼好好排,回頭我還要再排一下作品的順序,再精簡一下。”

蘇源:“這樣正好,我覺得你的PS闡述順序可以結合作品集的展示一併進行。”

張思毅:“你是說不把最好的作品放在作品集最前面?而是按照時間順序依次往下排?”

蘇源:“不錯,打字麻煩,我開語音跟你說。”

伴隨著這句話,蘇源的視頻電話也打了過來,不錯,她開的是視頻。

看到筆記本前端的攝像頭燈亮起,張思毅才反應過來自己房間裡還有人,攝像畫面已顯示在連接中,張思毅慌忙扭頭叮囑靠在床上看書的顧逍:“不許動也別出聲啊!”

顧逍正打算翻書的手一頓:“……”

視頻接通了,張思毅快速調整了角度,讓它只能拍到自己的臉。

蘇源的聲音從擴音器裡揚了出來:“嗨~聽到嗎?”

張思毅緊張:“嗯,聽到。”

蘇源沒發現什麼異常,自顧自地跟張思毅說起了她的思路和建議,張思毅起初還有些為顧逍的存在而擔憂,之後聊著聊著便沉浸到與蘇源的對談中,把身後的人給忘了。

不知不覺就說了一個小時,張思毅在蘇源的幫助下已經捋清思緒,也做了重點記錄。

時間已過了十二點,視頻那頭的蘇源都開始打哈欠了,張思毅覺得過意不去,趕緊道了謝讓她先去睡。

關了視頻,張思毅松了口氣,想起顧逍,他扭過頭去,卻見對方安靜地靠在床頭上,微歪著脖子,手裡仍捏著那本沒來得及翻的書,眼睛卻已經閉上了。

張思毅心一揪,忙站起來坐到床邊,顧逍被這個動靜驚醒,緩緩睜開眼睛,低聲問:“聊完了?”

“嗯。”張思毅眉頭微蹙,莫名心疼,“你累了先睡吧。”

顧逍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我陪你。”

張思毅傾身過去,壓著他的肩膀往被子裡塞:“你都陪我那麼多天了,前兩天幫我寫推薦沒辦法,現在寫PS得靠我自己,你又幫不上什麼忙,快睡覺。”

顧逍難得看到張思毅這麼霸氣的模樣,笑著歎了口氣,合上書道:“那好吧。”

張思毅見顧逍躺下,幫他蓋好被子,又內疚地低頭吻了吻顧逍的唇,像個故作深沉的大男人,搞得顧逍直想笑。

顧逍摸了摸他的臉,道:“行了,快去寫吧,早點過來睡覺。”

張思毅又抓著顧逍的手指親了親,才落了臥室裡的大燈,回到寫字臺前開小檯燈繼續寫。

淩晨兩點、三點……張思毅不敢回頭,怕看見睡夢中的顧逍就忍不住犯懶撲過去和他一起睡覺,但身後那人又仿佛是他的力量之源,支撐著他繼續奮鬥。

他不知道,其實顧逍睡得並不安穩,半夜好幾次醒來,都看見張思毅坐在寫字臺前的背影。

直到窗外天際泛白,張思毅才伸了個懶腰,轉了轉脖子,一臉疲憊地爬上被窩。

似乎是怕吵醒顧逍,張思毅動作很輕,鑽進被窩後還跟顧逍微微隔了點兒距離。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顧逍主動靠過來把他摟進懷裡,用暖暖的手腳裹住他因通宵而微涼的身子,張思毅舒服得想歎息,不受控制地纏了上去。

他感覺到顧逍在親吻他的耳鬢,還在他耳邊低聲呢喃數落:“天都快亮了,熬這麼晚,真是不要命……今天還想不想去上班?”

張思毅半昏半醒地咕噥了一句:“我要努力……才能追得上你……”

不曉得顧逍之後還有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張思毅很快睡死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張思毅醒來,身邊已經空了,外頭的天色亮得不像是晨時,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早上十點四十八分!

張思毅一下子驚醒過來,老天!他的鬧鐘怎麼沒響?顧逍怎麼不叫他?他都快曠工一早上了!

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張思毅正想給顧逍打電話,卻見微信圖示上顯示著幾條未讀消息,他點開來看,是顧逍給他的留言:“替你關了鬧鐘,請了半天病假,好好睡一覺。”

張思毅哭喪著臉回復了一個小貓大哭的表情:“我醒了!”

顧逍當即回消息:“廚房有粥,吃點兒再過來,別著急。[小狐狸摸頭]

張思毅欲哭無淚,他能不急嘛!古城改造專案距離競標日期還剩一周半,這幾天工作上的任務也跟催命似的啊!

快速扒了兩口粥,張思毅幾乎是飛奔著趕回公司。

正好是中午午休時間,辦公室沒幾個人,張思毅剛松了口氣,就見顧逍從入口方向過來。手裡拎著兩個紙袋子,徑直走過來把東西放在他跟前,一袋是兩杯打包的星巴克咖啡,還有一袋是樓下買的商務便當。

“哇!你買的?”張思毅一臉欣喜地取出咖啡來先喝。

顧逍拉過朱鴻振的椅子坐下,反問:“不然誰買的?”

“公司不是有免費咖啡嘛!”張思毅喝了一口,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你前幾天不還跟我抱怨說公司的過濾咖啡有點喝膩了麼?”顧逍取出便當,一人一盒,邊開盒子邊斜了他一眼,轉開話題問,“個人陳述寫得怎麼樣了?昨晚竟然一晚上沒睡。”

張思毅聽著顧逍的責問,有恃無恐地笑了笑,道:“寫完了!”

顧逍“咦”了一聲,不相信道:“這麼快?”

張思毅點點頭,昨晚和蘇源聊完後他思路格外清晰,一打開文檔,才落筆寫了沒幾行就找到了感覺,之後思如泉湧,想停都停不下來,一晚上一鼓作氣完成了將近五千字的全英文個人陳述。

想當年一學期寫一篇三千字的學術論文都能叫他痛苦得死去活來,何況他現在已有一年半沒有使用英語,原本張思毅還擔心英語能力退化,對寫PS深感恐懼,卻沒想到完成得那麼快,張思毅也覺得自己就像是開掛了一樣。可能是因為寫論文純靠硬擠,但個人陳述全是他發自內心想寫的東西,所以連語言都構不成問題了吧。

“不過只完成了初稿,寫完後我自己都還沒看,估計還得改改。”張思毅道。

顧逍在替他高興的同時,也歎了口氣道:“這段時間特殊是特殊,但以後可不許這麼晚了。”

張思毅:“嘿嘿,知道啦!”

之後果然又修改潤色了好幾遍,直到蘇源和顧逍看了都覺得沒問題了,張思毅才放心地將它連同排版後的作品集一起封進申請資料裡,趕在耶誕節前寄了出去。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時間,能不能收到offer,收到幾所學校的offer,在來年四月份之前都會有定論。

張思毅沒功夫去糾結這些,因為他還得繼續工作,遞出申請對他來說只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肩上暫時沒了一半的負擔。

一年一度的耶誕節,因中西方文化的相互交匯,海城也沉浸在了歡度國外佳節的氣氛中,大大小小的商店街巷隨處可見聖誕活動和紅綠色的裝飾。

對顧逍來說,這一周也是比較特殊的日子,因為他有不少同學當年本科畢業都去了國外,甚至還有一部分留在外國工作,包括他在T大結識的那位學姐。

耶誕節是西方的新年,這些人大都會選在這個階段回國探親會友,於是顧逍的應酬就跟著多了起來。

26日那天是週六,顧逍的老同學們組織在海城開同學會,作為當年T大建築系的名人,顧逍自然是每一次同學會的必邀人員。

張思毅還記得去年耶誕節那天,他和自己的同學在KTV門口碰見顧逍,那時候,顧逍還對他不冷不熱,還疏離地稱他是“公司裡的小朋友”,手上還挽著自家妹子冒充女友。這麼快匆匆一年就過去了,如果時間倒流,估計張思毅自己都不相信他和顧逍會有這樣的發展。

今年的同學會,顧逍提前一天在飯桌上問顧遙:“遙遙,去年耶誕節我帶你參加過同學會,明天又要聚了,他們還讓我帶上你,你要不要去?”

顧遙一愣,有些為難地低下頭,拿筷子頭撬著蟹殼角,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我、我明天和朋友約好了去逛街。”

顧逍一挑眉:“和什麼朋友約好了?該不會是那個賀呈天吧?”

顧遙手上的蟹殼掉了,耳朵通紅……

“嘖嘖嘖。”顧逍搖著頭,歎氣道,“女大不中留。”

顧遙:“……”

顧逍又看向張思毅:“那你跟我去吧。”

張思毅正啃螃蟹腿,聞言嚇了一跳:“啊?為啥?我以什麼身份去啊?”

顧逍:“你想以什麼身份就以什麼身份。”

張思毅:“……”臥槽!顧逍是在逗他麼?

顧逍解釋道:“他們先前都看了我朋友圈裡發的照片,讓我明天要麼帶物件,要麼帶妹妹,必須帶一個。”

張思毅剛嘬出來的螃蟹肉差點噴出去:“那、那張影子照片!?可是他們知道了會不會不太好?”

顧逍:“放心,這些人以前都是跟我一個宿舍以及隔壁宿舍的哥們,口風緊,接受能力也強,不會亂說,哦對,有一個你已經見過了。”

張思毅:“老蔣?”

顧逍:“對,他是咱們宿舍的老二,老二這稱呼不好聽,就叫老蔣了,去年因為他回老家,沒趕上同學會,今年他做東請客。”

就算如此張思毅也緊張得不行,可顧逍像是並不擔心,解釋完後就自作主張道:“那就這麼定了,明天一早好好拾掇拾掇。”說著他還抬眼看了看張思毅,道,“瞧你這幾天加班加得,兩隻黑眼圈都比熊貓眼還深了,晚上早點睡。”

張思毅不爽地撇撇嘴:“你還嫌棄我形象不好給你丟臉啊?”

顧逍笑哼了一聲:“我怕他們到時候怪我虐待小朋友。”

張思毅:“……”

玩笑歸玩笑,這種場合張思毅哪敢懈怠?不顧顧逍的面子他也得顧自己的面子。

於是當天晚上,張思毅就找出了自己最帥的“裝備”,第二天把自己打扮得帥帥的。

顧逍開了車,這一次約的不是KTV,而是老蔣的“客至”。

到了地方,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一片鬧哄哄的,顧逍拉響了門鈴,當即有個粗獷卻洪亮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老四來了!”

一群人從屋裡湧出來迎接顧逍,見顧逍身後跟著個清秀帥氣的小夥子,那人被顧逍笑著推到他們眼前來,道:“喏,人我可帶來了,他膽子小,你們別嚇壞他。”

眾人:“……”

氣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一群大老爺們盯著張思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張思毅尷尬道:“呃,你們好。”

老蔣揣著手從人群後出來,“哈哈”一笑,率先打破了僵局:“果然是他,三月份你過來那次我就看出來了!”

那個喊“老四來了”的聲音也再次開了腔:“我滴天哪……”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既想哭又想笑,“當初那誰,老三就猜過你是gay,沒想到他媽是真的!”

眾人也紛紛露出被坑了的表情,既蛋疼,但語氣又透著喜色:“顧逍你藏得也太深了!”

My god,我需要速效救心丸……”

“誒誒,別說了別說了,瞧把人家小朋友都嚇得縮起來了!”

“來來來,先進來吧,別堵在門口……”

眾人鬧哄哄地把顧逍跟張思毅往屋裡引,還有人一臉好奇地偷看張思毅,仿佛他是個稀有動物。

雖然被圍觀很怪異,但張思毅能感覺出來他們的打量是善意的,便漸漸放鬆下來。

落座後,張思毅數了數,加上自己正好九個人。

那八人分別是顧逍宿舍和他們對門宿舍的,T大的學生宿舍四人一間,八人一個套房,所以這八個人也等於是一個屋的。

顧逍一一給他介紹,除了他自己宿舍的老大老蔣老三,對門宿舍的都是叫外號,什麼腿毛、茄子、豆仔……記倒是很好記,只不過顧逍那些同學看起來年紀都有點大,有些已有中年發福的跡象,讓張思毅這麼叫總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他一想也是,畢竟這些人都三十出頭了,哪跟顧逍似的天生麗質,明明比自己還大了六歲,三十周歲生日也快到了,卻仍像個二十五六的小夥子。

待顧逍介紹完他的同學們,那些人也反過來跟顧逍八卦張思毅的信息——

“你這個……小男朋友,怎麼稱呼,多大了?”

“叫張思毅,二十四了。”

“哇——!難怪這麼嫩!”

“……”

“哪裡人啊?”

“和我一個地方的,高中學弟。”

“哇!顧逍你這個變態是不是那時候就看上人家了!”

張思毅:“……”o(╯□╰)o

……

顧逍幾乎每回答一個問題,就會引起眾人的一次轟動,把張思毅窘得不要不要的。

207 學姐

顧逍察覺到張思毅的不安,打斷他們道:“你們有完沒完?”

大夥兒聞言又是一番擠眉弄眼地起哄:“哎喲, 這就心疼了?才問了幾句啊?”

“就是啊哈哈,哪見過老四這麼緊張一個人,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哎對了,當初老三猜你是gay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就算找物件也會找06屆那只小桃子,沒想到找了個看起來這麼正常的!”

“……”小桃子?這說的是陶斐麼?哈哈!

張思毅一個人在邊上偷樂, 又聽他們討論了一會兒不那麼“正常”的陶斐,一群直男大老爺們湊在一起討論哪種男性更像gay, 這場面也是醉人。

“好了好了, 開飯了開飯了!”老蔣上了菜, 開了壇酒,顧逍今天帶了“家屬”, 自然又是全場的焦點, 被眾人逮著敬酒。

顧逍原本還想拿要開車當藉口不喝, 不料其中一人道:“你那小朋友不是在麼,我就不信他不會開車。”

張思毅剛想幫著顧逍撒謊說自己不會開車,就聽那人又道:“你不喝就讓他來喝,今兒必須倒一個!”

顧逍仿佛被人掐了軟肋,當即不再推拒,端著酒杯一口幹了。

眾人拍著桌子一陣哄笑叫好,順便丟給張思毅一罐旺仔牛奶。

張思毅:“???”就算不喝酒也用不著給我旺仔牛奶吧?

吃飯喝酒,場面甚是熱鬧,張思毅起先對顧逍這群同學也沒什麼特殊感覺,後來聽他們聊起當年學校裡的往事,才突然反應過來——T大建築系可是全國錄取分最高的專業之一,一般只錄取各省市高考的理科最高分,也就是說,他現在是在跟一桌子“狀元、榜眼、探花”吃飯啊臥槽!

張思毅頓時肅然起敬,看這群“中年大叔”的眼神都變了!

一壇酒下去,大夥兒都有些喝高了,一個感性的漢子扒著顧逍的胳膊道:“四兒,沒有你哥們就沒有今天啊,我齊岳平覺得活這小半輩子最幸運的就是當年在T大跟你做了室友!”

這話提醒眾人想起了顧逍帶他們“發家致富”的輝煌往事,氣氛一下煽情起來,大夥兒你一杯我一杯地敬顧逍,說著當年在校園裡叱吒風雲的時光,把顧逍灌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上來。

一輪喝完,顧逍才得機會道:“別謝我,該謝你們自己考上T大,該謝時機,該謝緣分……”

幾個大老爺們感動得一塌糊塗,一時間推杯換盞,仿佛重新回到了十年前的崢嶸歲月。

張思毅坐在當中也深受觸動,顧逍似乎很少接受別人的謝意,之前蘇源謝他,他也說不用謝,要謝就謝她自己。

是啊,沒有曾經的苦心經營,何來之後的偶然相遇?

張思毅也一樣,如果他當初沒有一頭熱地去學建築,就無法走進顧逍的世界;如果他沒有在求職低谷期堅持做本行,就不會遇見顧逍;如果他碰到挫折就立即退縮逃避,就不會守到顧逍的傾心相待……

機會是靠自己去抓取的,只有足夠努力,才能遇見更好的人,才會擁有更好的運氣。

一頓飯吃了整整四個小時,再下去都快和晚飯連在一塊兒了,眾人才準備散席,彼時顧逍已被灌得七葷八素的,起身時都有些趔趄了。

張思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惹來邊上幾人的笑聲,其中那個聲音粗獷的高個兒男生就是顧逍原宿舍的老大,這人酒量好得出奇,一桌人都快趴下了就他還精神奕奕。

他拍了拍張思毅的背,道:“咱們四兒就託付給你了!”

顧逍聽了這句話也含情脈脈地看向張思毅,把張思毅看得滿臉通紅。眾人再次哄笑,還有人調侃顧逍的小男朋友“太清純”,顧逍跟著在邊上笑得樂不可支。

張思毅瞠了他一眼,與眾人道了別,把喝得走路帶拐的顧逍扶出去坐車。

上了車,他叮囑顧逍系上安全帶,可等了兩秒,卻見顧逍兩眼無神地癱在副駕座上。

“喂,真醉啦?”張思毅斜著身子過去親自替他系安全帶,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勾到帶子拉過來,卻在猛然間被顧逍抱了個滿懷。

張思毅“唔唔”抗議了兩聲,可醉了酒的顧逍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似的,手勁兒大得叫人根本撼不動。

顧逍吃夠了豆腐才鬆開他,張思毅面紅耳赤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忿然道:“滿嘴酒氣!”而且這光天化日的,路人都能隔著車窗玻璃看見裡頭的景象,顧逍膽子也太大了!

顧逍癡癡地看著他,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道:“甜甜的,乳臭未乾……”

張思毅:“……”媽的那是旺仔牛奶!(==)

不想再跟這醉鬼理論,張思毅腳踩油門,啟動了車子。

待紅綠燈再看顧逍時,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週末外頭車子擁堵,張思毅開了一個小時才到家,把顧逍搖醒從車上拉下來,吭哧吭哧地扶著他進去。

顧逍一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邊神志不清地偏頭咬他的耳朵。

“喂……別鬧!”張思毅壓著嗓子提醒了一句,雖然快到了家門口了,但從大街上進來好歹還有幾十米的路啊,真要命!

顧逍根本聽不進去,像個黏人的大狗似的把臉埋在張思毅脖頸處,又是親又是聞,張思毅想推都推不開,只能加快速度把這個千載難逢耍酒瘋的男人拖進家去。

快到門口時,張思毅一抬頭,驚見賀呈天與顧遙站在正前方,兩人雙手相握,腳下還放著一個大塑膠袋。

四人相對,賀呈天倉惶地鬆開顧遙的雙手,一臉偷雞摸狗的樣兒,但在看到顧逍親張思毅側臉的舉動時,他又迅速變了臉色!

張思毅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和顧逍跳進去,操,怎麼這麼巧?他倆這個點兒杵在家門口幹啥?不是一起過聖誕去了麼?

還是顧遙機靈,立即問道:“哥哥喝醉啦?”

張思毅一邊拿手抵著顧逍的臉,一邊故作鎮定道:“是啊!快、快開個門,我把這醉漢扶進去先!”

進門後,張思毅懶得背顧逍上樓,先把他拖到沙發上讓他躺會兒,不料顧逍又捉住張思毅的手臂將他扯了過去。

張思毅一個猝不及防趴倒在顧逍身上,被顧逍按下腦袋一陣亂吻,跟著進來的賀呈天看到這一幕,一張嘴像是吞了個雞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顧遙一緊張,終於漏了餡兒,做賊心虛地拉著賀呈天轉了半個圈,強迫他背對著沙發。

賀呈天嘴角抽搐,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醉了酒的顧逍莫非是個大淫魔?男女不分饑不擇食?

就在這時,他聽見顧逍低啞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叫哥哥……”

緊接著是張思毅刻意壓低聲音道:“別鬧了,有人在……”

顧逍堅持道:“叫哥哥。”

張思毅頓了一秒,討饒似的哄他:“哥哥誒,我的好哥哥,你先放開我,我給你倒杯水醒醒酒!”

顧逍“嗤嗤”地笑兩聲:“乖乖,來,再叫聲老公……”

張思毅:“……”

顧遙:“……”

賀呈天一口老血,脆弱的神經終於崩斷了!

半個小時後,被顧遙推進廚房的賀呈天一邊掐芹菜葉子一邊默默地問:“所以,你哥是gay?”

顧遙:“嗯。”

賀呈天:“他和張思毅是一對?”

顧遙:“嗯。”

賀呈天:“你一直都知道……?”

顧遙:“嗯。”

賀呈天手上一用力,“啪”一聲,掰斷了一截芹菜頭……

顧遙低著頭,平靜道:“你要是介意我有這麼個哥哥的話,就不要和我做朋友了。”

賀呈天一驚,立即道:“不會不會,我怎麼會介意!那個,張思毅也是我小弟嘛,其實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種事我見多了,呵呵呵……”其實他從小到大只見過一對活的gay啊媽媽!TAT賀呈天正心塞塞地繼續掐芹菜,就聽到廚房門口傳來了張思毅的聲音:“要幫忙麼?”

折騰了半個小時,張思毅總算把醉了酒的顧逍給搞定了。

賀呈天怒從心中起,“啪”的一聲,又掰斷了一截芹菜,扭頭大叫了一聲:“張思毅!”

——你他媽把不把我當大哥!這種事居然瞞著我到現在!你說你他媽當初拒絕我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和顧逍好上了?

賀呈天連怎麼質問都想好了,可他才吼出一個名字,就被顧遙及時打斷:“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大嫂是個男的,我就當沒聽過你剛才在門口對我說的那些話。”

她那句話說得又急又快,還壓低了聲音,站在門口的張思毅都沒聽清。

但顧遙身邊的賀呈天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嘴角抽了抽……大嫂?張思毅?噗——!

張思毅的注意力還在賀呈天那聲河東獅吼上,他縮著脖子問:“呃,呈天哥,有啥事兒嗎?”

賀呈天擦了把嘴角的殘血道:“咳,沒、沒什麼。”

顧遙扭過頭,笑著擺擺手道:“不用幫忙啦二哥,今天賀哥哥答應我會他露一手,你去休息會兒吧。”

張思毅撓撓頭,看賀呈天這反應,顧遙應該會說服他的吧?

等開飯時,顧逍還沒醒來,醉了酒的人叫不醒,三人兀自擺開桌子準備先吃。

賀呈天一臉自信地把他做的菜端上來,張思毅瞅了一眼,芹菜炒肉絲,番茄炒蛋,排骨蘿蔔湯……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常菜,做得賣相一般,但聞著還挺香。

“呈天哥,你也挺厲害的嘛,我記得你大學也是在國外讀的吧,那時候學的?”張思毅問。

“哈哈,那時候哪有時間啊,我是才跟我家保姆學的。”賀呈天嘚瑟道。

張思毅佩服地豎豎大拇指,又戲謔地看了顧遙一眼,這小妮子馴夫有一手,居然能叫當年他們街區裡叱吒風雲的“大哥”低下身段為她下廚!

吃飯時一問,張思毅才知道,原本今天賀呈天打算請顧遙去外頭吃飯的,但顧遙不想去,說想嘗賀呈天的手藝,兩人就去超市里買了菜,回家來做,顧遙本以為她哥和張思毅晚上不會回來,卻沒想到會在門口碰上他們。

至於兩人剛剛在門口握著手幹嘛,張思毅就不好意思再打聽了。

飯後,賀呈天又很自覺地去洗碗,儘管洗得稀裡嘩啦,還把廚房弄得到處都是水,但總體表現還是相當好。

之後,“小情侶”兩人又代他們出去遛狗,張思毅留著照看顧逍,順便拿了拖把去廚房拖地,才拖了兩下,他就聽見顧逍叫自己的名字。

張思毅跑了出去,見顧逍醒了,正黑著臉盯著綁住自己手腕的領帶。

“……”

張思毅趕緊過去替他解開,顧逍問:“原來你喜歡玩這個。”

他的嗓音裡帶著醉酒後獨特的沙啞,張思毅臉一紅,道:“誰叫你喝醉酒時跟個流氓一樣!”

顧逍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腕,反問:“我怎麼流氓你了?”

張思毅氣得拿著解開的領帶抽了他一下,被顧逍順手揪住了,反拽他過去,張思毅當即鬆手投降:“別玩了,快起來,趁飯還熱著,來吃點。”

顧逍聞到空氣中殘留的飯菜香味,訝異道:“你做飯了?”

三個人的生活,家裡掌勺的向來是顧逍。

張思毅:“不是我,是呈天哥做的!”

顧逍面上的喜色瞬間退去,蹙眉道:“他怎麼做?在這裡做?”

張思毅把情況跟他說了一遍,還暗示顧逍說賀呈天看到了他醉酒後親吻自己的狀態。

顧逍對後者好似並不在意,只沉著臉來到飯桌邊,見桌上果然還有他們沒吃完的剩菜。

接過張思毅遞來的筷子,他先嘗了一筷番茄炒蛋:“真難吃,番茄切這麼大,都沒入味,”說著又嘗了別的,繼續吐槽,“這芹菜怎麼切成這樣,手工掰的嗎?嘖……湯也是,蘿蔔放早了,都燉爛了。”

張思毅:“……”真該慶倖這會兒賀呈天不在,否則聽了這話估計會氣到吐血。

為了日後少洗幾次碗,張思毅幫賀呈天說了句公道話:“他是為了遙遙才學的做飯,你要求別這麼高嘛,這初學者的手藝哪能跟你比。”

顧逍臉色好看了點,毒舌歸毒舌,他還是就著這些“難吃”的菜吃掉了一碗飯。

可能是當晚發生了太多事,等賀呈天陪顧遙遛完狗回來,見顧逍的臉色不怎麼樣,也沒敢再逗留,小坐了一會兒就先撤了。

睡過一晚,周日又要見客,這次是顧逍那個學姐。

學姐家在遼東,原本飛京城轉機更容易,此次特地飛海城來看他們。

有了昨天被一群人圍觀的經歷,今天只見一個人,張思毅覺得輕鬆多了。

他們約的是晚餐,顧逍訂的酒店,兩人先一步抵達,落座沒兩分鐘,張思毅就瞧見一位身披藏青色大衣的女士拎著個白色的手提包娉娉婷婷地朝他們走來。

顧逍從容地起身朝那人揮了揮手,對方莞爾一笑,面若芙蓉,氣質絕然。

張思毅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真是大美人啊啊啊!

美人翩然靠近,先是叫了聲“顧逍”,接著又認真地看向張思毅,伸出手溫柔道:“你好,我是顧逍的學姐,謝嘉懿,你可以叫我Helen。”

208 給我

望著對方的笑容,張思毅簡直如沐春風。

所以說, 美貌真是不分年齡,不管是年逾五十的顧逍媽媽,還是這位已過而立之年的學姐,帶給張思毅的都是那種仿佛在暖風中徜徉的舒適感。

落座後,三人先點了菜,謝嘉懿才開始正式打聽張思毅的背景經歷以及他與顧逍的相識過程。

同樣是八卦, 但對方提出的所有問題都被掌控在恰到好處的度上,既沒有讓張思毅覺得被冒犯, 也沒有讓氣氛過於尷尬。

一切交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就好像張思毅和謝嘉懿也是認識了多年的老友。

聽說張思毅有回英國念碩士的打算, 謝嘉懿還分享了自己在美國念碩士期間的經歷,妙趣橫生的語言把張思毅引得數次失笑。

謝嘉懿說完, 又瞥向顧逍, 笑問:“他若真去念碩士了, 你有什麼打算?”

張思毅渾身一怔,謝嘉懿提出的是他最沒有勇氣與顧逍當面討論的話題,儘管心裡很清楚,自己一走,他們必將面臨兩地分居的局面,可是在離別真正來臨之前,他只想沉浸在這段相依相伴的美好時光裡,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分開以後的事,因為在談論的過程中,顧逍若表露出一絲絲的痛苦或是憂傷,都可能讓他動搖。

顧逍狀似瀟灑地替自己加了點兒飲料,道:“等他回來唄,否則怎麼辦?”

可顧逍演技再好,都沒法在與他貼身相處了大半年的張思毅面前掩飾自己笑容下的黯然。

張思毅垂下眼睛沒有說話,不舍、忐忑、猶豫等消極情緒開始從心底滋生。

就在這時,謝嘉懿問了一句話:“你就沒想過陪他一起去?”

張思毅的心猛然間吊起,雙眼直直地掃向顧逍——陪自己一起去?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因為顧逍都已經是一個擁有執照的成熟建築師了,他還用得著再學習嗎?

……等等,似乎也不是不行。

其實張思毅申請的學校之一,A大,並不屬於“大學”的範疇,它只是一所由建築師聯盟組織的民間教育機構。但就是這麼一所民間機構,其知名度在全球內並不亞於任何一所名牌大學。除了開授受RIBA認證的五年制diploma課程,A大還有些一年制的進修課程,學術專題涵蓋許多方面,吸引著全球範圍內的建築愛好者、從業者、學者甚至是已執照的專業建築師前往接受更深層次的研修。

如果顧逍想在這個階段喘口氣,或者學習一點新的東西,以他的資歷估計能輕輕鬆松的申請到A大的offer

但是,如果只是為了自己,顧逍會去嗎?畢竟他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顧逍,還是無境的總監,他身負上級的厚望,深受下屬的愛戴,他肩承重責,怎麼能離開?

明知道不可能,張思毅仍然望著顧逍,似乎期待著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些考慮的表情。

可顧逍並沒有作答,而是笑了笑,其意不言而喻。

謝嘉懿也笑著感慨了一句:“你這個人總是那麼理性……”

她舉起酒杯跟顧逍碰了碰,淺抿了一口,複又抬眼道:“不過,短暫的分離也有分離的好,還有人說距離是對感情最好的考驗呢。”

說完這句話,謝嘉懿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與他們談起國內外的建築總體形勢,講這類事時,對方的談吐竟也能保持優雅風趣,而且言語間透露出來的眼光見識與思想深度並不在顧逍之下。

張思毅嘆服不已,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吧,一頓飯下來,他已經把自己對謝嘉懿的關注徹底從外在轉到內在了。

在謝嘉懿面前,顧逍也卸下了平時的架子,像是從高高在上的男神變成了一個極富親和力的鄰家弟弟,哪還能見著平時懟別人的刻薄毒舌?

飯後,謝嘉懿起身挨個兒擁抱了他倆,在抱張思毅時,張思毅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女性香水味,還聽到一個溫柔且充滿誠意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道:“真的很替顧逍感到高興,祝你們幸福。”

說完,謝嘉懿又輕輕地“啊”了一聲,突然鬆開他開始翻自己的小包,從裡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張思毅道:“剛剛見到你們太高興,都忘了拿出來,這是給你的見面禮。”

張思毅緊張道:“還有見面禮?可、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啊!”

謝嘉懿“噗嗤”一笑,竟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相信你會喜歡的。”

張思毅只能收下,呐呐地說了聲“謝謝”。

隨後三人出門,等車的間隙,謝嘉懿問張思毅:“我能和顧逍單獨說兩句話嗎?”

張思毅一愣,立即道:“嗯嗯,沒關係!”說著便配合地退到幾十米遠處。

顧逍看了一眼張思毅走開的背影,納悶道:“什麼話要單獨說?”

謝嘉懿笑盈盈地望著他,道:“剛剛在裡面就想說了,但怕讓你為難,現在又想起來,這些話是我的親身感悟,作為你的朋友,你的學姐,我還是想告訴你。”

顧逍認真看向她,道:“說吧。”

“顧逍,理性是你的優點,但對於感情,太理性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好事。人這一生,工作會再有,機會也會再來,唯有愛情可遇不可求,有時候錯過了,一輩子都追不回來。”謝嘉懿的視線微微一晃,似乎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道,“我剛剛在飯桌上說,距離是對感情最好的考驗,為什麼說‘最好’,用逆向思維來解釋,因為距離也同樣是感情最大的殺器,畢竟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很難確保即使相隔萬水千山仍然心系一人,也很難為誰擔保孤獨脆弱之際還真心不變……所以,不要輕易去考驗自己的感情,距離和時間的力量遠比你以為你們可以戰勝的要強大,大部分普通人的感情經不起考驗。如果你想堅定地走下去,就不要存有任何僥倖心理,用盡全力相依相守,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的無怨無悔。”

顧逍聽了這一席話,表情微微有些錯愕,又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觸動,半晌才平復下心情,點頭道:“我知道了。”

謝嘉懿松了口氣,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舍道:“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各自珍重吧。”

顧逍又抱了抱她:“嗯,珍重……”

趁著謝嘉懿和顧逍說話的時間,張思毅偷偷打開了信封一看——“……!!!”臥槽!是顧逍年輕時的照片!哦不不不,顧逍現在也不老,應該說是顧逍T大時期的照片!

一共三張,每一張背後都一句簡短的注釋和拍攝年份,字跡娟秀,大概是謝嘉懿寫上去的。

張思毅捧著照片,盯著那個身穿白色短袖襯衫,背著個海軍藍單肩挎包的照片主角,一顆“少男心”都快從胸腔裡蹦了出來!

他反過來一看:“顧逍本科入學紀念照——2004.09.12

2004年拍的,11年前?顧逍……才18歲?

啊啊啊啊啊!那時候的顧逍好清純啊!~\(≧▽≦)/~

張思毅又看下一張——“系文藝節,顧逍第一次登臺主持——2005.10

顧逍竟然穿了這麼土的主持人西裝!哈哈哈!還好還有一張臉撐著!

最後一張——“XXX全國大學生建築杯第一名——2006.07

嗷嗚嗚,20歲的顧逍也帥得一塌糊塗慘絕人寰啊還拿著獎盃全身都會發光好想舔舔舔~~~

不過自己那三年都在幹嘛呢?18-6=12?呃,小學六年級,初中一年級,初中二年級……(=_=)

對著照片流了會兒口水,張思毅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回信封,珍惜地捏在手裡。

轉過身,只見謝嘉懿已經和顧逍說完了,正朝自己的方向招了招手。

張思毅高興地跑回去,晃了晃手上的信封,激動道:“謝謝,禮物我看了,很喜歡!”

謝嘉懿眨眨眼睛:“喜歡就好。”

送走謝嘉懿,顧逍和張思毅也跟著打到了車,上車後兩人同時開口問道——

顧逍:“她送了你什麼?”

張思毅:“你學姐跟你說了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張思毅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已經努力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可顧逍卻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張思毅立即不爽了,也藏著照片不給顧逍看,顧逍也不好奇,張思毅不給看他就沒繼續討要,把張思毅憋得發慌。

不過人還在車上,張思毅也不好跟顧逍鬧,岔開話題問了問他有關謝嘉懿的事。

顧逍說,謝嘉懿從T大畢業後申請到了耶魯的建築學碩士,畢業後直接留美在某著名建築師手下工作,同時是當地華人建築師協會的行業交流代表。

聽完對方光鮮的履歷,張思毅更加佩服她了,下了車,他突發奇想道:“我這個直男都能被你掰彎了,你這個學姐這麼完美優秀,既有才又有貌還有情商,當年怎麼沒把你給掰直了呢?”

顧逍笑著嗆他:“你能被我掰彎說明你本來也不怎麼直唄。”

“你滾蛋!”張思毅氣炸了,又想起剛才顧逍沒回答的問題,拽著他的胳膊逼問,“她走之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剛好到家門口了,顧逍停住腳步,看著張思毅道:“你又吃醋啊?”

張思毅:“我沒有!”

顧逍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她叫我好好愛你。”說完掏出鑰匙開了門。

張思毅:“……”

張思毅傻乎乎地愣了兩秒,跟進去,紅著臉問:“真的假的?你哄我的吧。”

顧逍摸出手機遞給他:“你不信自己給她打電話,問問她是不是這麼說的。”

張思毅怎麼會打,謝嘉懿剛剛支開他明擺著是不想讓他知道嘛!“如果只是說這個幹嘛要特地叫我走開,而且你們明明說了很長時間……”張思毅一邊換拖鞋一邊咕噥著。

“我只是總結大概意思啊,”顧逍架著手臂看他把鞋換完了,才抓著他的手臂拉過來一把抱住,零距離地調侃他道,“她叫我好好看著你,否則你出國了說不定沒幾天就跟野男人跑了……”

張思毅一噎:“怎麼可能!”

顧逍抬起頭看上方,故作不信地激將他道:“誰知道呢,咱們又不能結婚,你跟人跑了我也拿你沒辦法。”

張思毅本來就為自己這個自私的決定而覺得心虛,怕傷害到顧逍,聽到這話都急得漲紅了臉:“我說沒可能就沒可能!”

顧逍移回視線,問:“證明呢?”

張思毅快速道:“我可以發誓!我可以寫保證書!”

顧逍盯著他的眼睛問:“那我問你,你兩年前能不能想到現在會跟我在一起?”

張思毅一怔,一時不知道顧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逍又道:“不說兩年前,就說一年前好了,去年聖誕的時候,你想過會喜歡上我麼?”

張思毅說不出話來,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過了,答案非常明確——想不到。

顧逍:“想不到吧?既然想不到,你如何能保證兩年以後的事?我們誰都不知道接下來兩年會發生什麼,所以,用現在的心情去承諾、去保證兩年後的未來是沒有足夠的說服力的,學姐想表達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張思毅傻了半天,鬱悶地都快哭出來了。

顧逍好笑地勾了勾他的鼻子,把他擁進懷裡,道:“你看看你,知麼想知道,告訴你了嘛你又沒有辦法解決,典型的好奇心殺死貓,自尋煩惱。”

張思毅緊緊地摟住他,無助道:“那我能怎麼辦啊?”

“所以她才只告訴我啊,”顧逍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好了,這個問題不需要你去思考,你會面臨的問題,我也會面臨。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我,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雖然張思毅信任顧逍,但他也不是小孩了,顧逍這樣把麻煩都攬走讓他覺得很過意不去,正想提議“一起商量解決”,就聽顧逍道:“現在可以給我看了吧,她送了你什麼?”

“在我左邊衣袋裡,你自己看吧。”張思毅被顧逍剛才的假設嚇壞了,像個樹袋熊似的抱著他捨不得放開。

顧逍聽了,卻故意在他身上東翻翻西翻翻:“在哪兒呢?怎麼沒有呢?”

“……你往哪兒摸呢!”張思毅被撓得迫不得已鬆開手,也跟著笑了出來,主動掏出信封。

他本想和顧逍好好打聽打聽這幾張照片具體的拍攝背景的,結果顧逍看了以後,竟然臉色一變,直接收起來往自己口袋裡一揣……學姐竟然還保留著這些黑歷史,還送給了張思毅,這叫他情何以堪!

張思毅奇怪道:“你幹什麼?怎麼不看了?”

顧逍轉身上樓:“這照片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你拍的好看。”

張思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照片被沒收了,氣得直跳腳:“喂!哪裡拍得不好了?我覺得超級帥啊!”

走了沒幾個臺階張思毅就從後面抱住了顧逍,一路扒著叫著:“你別走!把照片還給我!這是你學姐送給我的!”

顧逍死死地護住自己的口袋,一邊拖著他上樓,一邊用張思毅剛剛說的話逗他:“你手往哪兒摸呢?照片又不在這個口袋!”

張思毅:“我都看見你往那兒塞了!”

顧逍:“別用力啊,照片壓壞了就沒了。”

張思毅:“臥槽!你卑鄙!給我,給我……”

顧逍:“啊?說啥?”

張思毅:“我說給我!!”

顧逍笑道:“好啊,快去床上趴著,這就‘給你’。”

張思毅:“……你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前文改了個bug,張思毅2015年過的是23周歲的生日,不是24周歲!

209 三十

一番打鬧後,張思毅終於奪回了照片, 但三張照片還是在爭搶中有點被捏皺了。

顧逍銷毀黑歷史未遂,仍然不死心地在張思毅身邊繞來繞去,還笑話他道:“本人就在你面前,這種失真的照片有什麼好看的?

張思毅又氣又怨地瞪了他一眼,將照片珍惜地揣在懷裡,放賊似的防著他。

等顧逍去洗澡, 張思毅才敢再拿出來,撫摸著照片, 欲哭無淚:“嗚嗚嗚, 混蛋, 賠我……”

不過還好折到的都是邊緣部分,相片裡顧逍渾身上下都好好的呢。

張思毅看了會兒, 突然靈機一動, 翻出寫字臺上顧逍用來裁宣紙的剪刀, 比著自己的皮夾子大笑,一狠心,把那張外邊緣折得最厲害的照片剪了,剪出巴掌大的一小方顧逍身影,塞進自己的皮甲透明層裡。

不大不小,剛剛正好。

照片裡那個穿白襯衫的帥氣人影張思毅真是百看不厭,一臉癡漢地對著錢包“mua”、“mua”地親。

洗完澡推門進來的顧逍:“……”

被抓包的張思毅:“……”

週末過後,忙碌的日子繼續進行,有關張思毅出國後的事,兩人也心照不宣地沒再提起。但沒提起不代表張思毅不會去考慮,儘管顧逍不要他管,但他也在私底下悄悄琢磨著合適的辦法。

過了元旦,很快就要到顧逍的生日了。

兩人的生日一個在十一月底,一個在一月初,隔得實在是太近,張思毅收到禮物和祝福的喜悅勁兒還沒徹底過去,又得絞盡腦汁地想法子給顧逍慶生。

按理說,顧逍為自己準備了那麼棒的酒店鮮花和晚宴,自己也得準備一個毫不遜色的場景。

去年送的仙人球燈還擺在床頭櫃上,今年再送手工產品好像顯得沒有什麼新意了。

要麼親自裝飾一下家裡,然後下廚給顧逍做頓飯?

可他做的又沒顧逍做的好吃,估計做了也會淪落到像賀呈天那樣被瘋狂吐槽的境地。

那麼拉小提琴?哎,最近那麼忙哪來時間練琴啊,就算有,同在一個屋簷下,他一拉琴顧逍就能聽見,根本沒有神秘感!

既不能準備得太寒磣,還得要用心費神有創意,張思毅想破頭都沒想出主意來,這會兒不得不感慨,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啊!

這天晚上吃過飯,兩人靠在沙發上看書喝茶,顧逍瞅著張思毅問:“看你最近幾天一閑下來就愁眉苦臉地發呆,想什麼呢?”

張思毅:“呃……”

顧逍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書,笑道:“該不會是在想送什麼生日禮物給我吧?”

張思毅:“……”(==)你能不能別特麼每次都那麼“未卜先知”?懂不懂浪漫啊!

可既然被說穿了,張思毅覺得再保持神秘也沒什麼意思,索性直接問顧逍:“是啊,我想不出來你會喜歡什麼禮物,要不你直接說你想要什麼吧!”

顧逍乜了他一眼,用狎昵的口吻道:“要什麼你還要我說?”

張思毅的臉升溫了兩度,他知道顧逍在暗示“自己”,生日那天免不了要跟顧逍做那種事的嘛,這個他早有心理準備。可這種事平日也做,顧逍的要求總不能這麼簡單吧?

而且,顧逍還擅於“專研”,平時就喜歡跟他嘗試過不少花樣,就算生日那天張思毅也不覺得他們能玩出什麼新高度來。

正覺得茫然,張思毅見顧逍掏出手機操作了什麼,然後自己的手機緊跟著振動起來。

張思毅立即掏出來一看,只見顧逍發了張圖片給他……

顧逍看向他,悶聲笑道:“發你了,要那個。”

張思毅:“……”他果然知道顧逍的要求沒那麼簡單!(╯‵皿′)╯︵┻━┻彆扭了一天,想不出更好法子的張思毅只能硬著頭皮按照顧逍的要求去做了。

趁著在公司裡上廁所之際,張思毅上某寶搜到了顧逍發來的同款,訂購後,也不敢在公司裡收貨,而是讓人寄到了遠山花園附近的快遞網點,選擇“自提”。

收到東西,張思毅悄悄藏在了衣櫃最底層,並于顧逍生日前兩天和顧遙提前打了聲招呼,希望她把那一天留給自己和顧逍。

原本自家哥哥生日,顧遙也想幫著一起慶祝慶祝的,但看到張思毅紅著耳朵一臉害羞的模樣,她了然地憋住笑,撫著額頭答應了。

顧逍生日那天剛好是週五,早上起來張思毅先平平淡淡地跟對方道了句“生日快樂”,之後兩人都要上班,也沒時間折騰,看上去這一天跟平日沒什麼特別。

等晚上下班後,張思毅先請顧逍在市中心吃了一頓日本料理,算是生日飯。

因為是在公眾場合,又是週五情侶約會高峰期,張思毅和顧逍不能表現得太露骨,兩人默默地吃完飯,九點不到就回到了家。

這時候,張思毅的“好戲”才真正開始。

把狗繩塞進顧逍手裡,張思毅垂著眼睛叮囑道:“你先去遛狗,再回來洗澡,十點鐘之前不許進臥室!”

顧逍笑著點點頭說“好”,一副對什麼都了然於心的模樣讓張思毅很是不爽。

等顧逍離開,張思毅三兩步跑上樓,僅花了十五分鐘時間快速洗了個澡,然後躥進臥室,鎖上了門,翻出藏在衣櫃裡的羞恥裝備,開始準備……

半個小時後,顧逍遛狗回來,在樓下做了會兒家務,一看時間,九點四十五,差不多了。

上樓後,顧逍見臥室房門緊閉著,浴室裡的洗漱臺上疊放著張思毅為自己準備的換洗內衣褲……顧逍倏地莞爾,還要什麼衣服?一會兒直接披件浴袍回去不就好了麼。

九點五十五分,張思毅準備好了一切,趴在床上等待顧逍的“臨幸”。

他剛剛聽見顧逍上樓來了,現在應該是在洗澡。

十點鐘,張思毅的心臟狂跳起來……

十點零一分、零二分……

張思毅等得有些焦躁,時間都超過了,顧逍還沒洗完嗎?

十點零五分,他聽到了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

張思毅一下子精神了,渾身的細胞似乎都開始興奮地打哆嗦。

伴隨著門把手“哢噠”往下的聲響,顧逍出現在門口——

室內一片亮堂,只見張思毅頭戴貓耳朵,身穿虎皮貓花紋的情趣cosplay服趴在床上,那衣服的實際布料極少,只是象徵性地纏在身上,露出穿著者的腰臀……而此時此刻,張思毅正扭著頭紅透著臉望著自己,屁股裡夾著一條貓尾巴,隨著他的擺動而輕輕搖晃……

更讓人血脈僨張的是張思毅背上貼著的那張紙條,上面用馬克筆寫著四個紅色大字:“我是禮物。”

這四個字左右,還分別畫了兩個愛心。

顧逍熱血沖腦,一瞬間有種理智全無的感覺。

——張思毅真的做了,而且打扮得那麼可愛性感,正等著自己“享用”。

他的視線一寸不移地掃視對方的身體,深邃的眼眸幾乎要燃起火來。

顧逍的表情讓煞費苦心的張思毅產生了一絲成就感,可他含羞帶怯地趴在床上,本以為顧逍會按捺不住地一下子撲上來,卻不料對方一直呆呆地站在門口,半晌,舉起手中的手機開始對他……拍起了照片。

“……喂!!!”張思毅氣得瞬間炸毛,張牙舞爪地想翻過身來。

顧逍突然出聲制止:“不許動!”

聽到聲音,張思毅本能地頓住了身形……靠,忍忍吧,今天是顧逍的生日,就讓他當一次老大。

雖然配合地沒有再動,但張思毅臉上流露出來的桀驁與羞澀幾乎與這套虎皮貓衣服成了絕配!

顧逍忘情地拍著,還得寸進尺地要求張思毅做著更誇張的動作:“慢慢翻過來,對,停,很好……撓撓爪兒,真可愛呵呵……”

張思毅:“……”我忍!(==)

等張思毅徹底翻過來,顧逍才發現,原來他胸口還貼著一張字條,這一條比剛才長了許多,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字——“祝顧逍哥哥三十歲生日快樂!”

袒露著胸口的字條,張思毅臉紅得已經能煎雞蛋了。

顧逍怔怔地看了他兩秒,這一次再也沒能控制住理智拍下去,把手機往寫字臺上一放,他就傾身而上向張思毅撲了過去!

“哎喲!”被顧逍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夠嗆,張思毅下意識地想去推,但是手腳上帶著同款的貓爪和毛襪,非但起不了抵抗的作用,還搞得有點像小貓咪的欲拒還迎,把顧逍惹得愈發瘋狂。

“唔唔……”嘴唇被用力地咬住,熟悉的味道侵入舌腔,張思毅喘著粗氣接受顧逍的索取。

一吻結束,顧逍深情地望著張思毅,嗓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喑啞:“禮物,我收下了,你是我的了……”

張思毅呼吸一窒,儘管打扮成這樣覺得萬分羞恥,實在有違他身為一個大男人的尊嚴,但是一想到顧逍為自己做的,他自己這點犧牲就根本算不上什麼了。

用毛茸茸的貓爪反摟住顧逍,張思毅溫順地“嗯”了一聲,道:“三十歲生日快樂,顧逍。”

……

次日一早,張思毅捂著自己的屁股,簡直想哭著唱一首“菊花殘,滿腚傷”……尼瑪,就算他真得打扮得“很性感”“很可愛”,顧逍也不用瘋狂地要他一晚上吧?

做第三次時張思毅就已經忍不住求饒說“過了十二點必須停止”的,就算是生日也得有個時限啊,可顧逍竟然充耳不聞地做到了淩晨三點!這個禽獸!(TT)

210 賣了

還好是週六,不用上班, 張思毅癱在床上恢復元氣,渾身酸軟,不著一縷……昨晚穿在身上的裝備早就被顧逍給撕毀了!

此刻,罪魁禍首卻仍像一條沒吃飽的狼,依戀地摟著他,在他耳邊呢喃著:“你好可愛。”

張思毅扭動了一下身子, 在心裡吐槽,媽蛋, 這句話你昨晚都已經說了無數遍了, 老子都聽膩了……

顧逍察覺到他的掙扎, 像是警惕獵物逃跑的大貓,猛地收緊手臂, 把臉湊進張思毅的脖子裡又親又吮, 嘬出一個又一個的吻痕。

張思毅正想發力把這個黏人的傢伙踹開, 腦海裡刹地又閃過出國讀書的事。

他眨眨眼睛,慢慢放鬆下來,眯著眼睛承受著顧逍的欺負,無力地哼唧著。

溫柔繾綣的週末清晨,被淡淡的陽光籠罩的半個臥室,明年的今天,也許不會再有了。

一周後的X市古建改造項目競標,參與項目的A組四人都跟著一起去了,C組那邊只來了崔老師一個代表,沒看見廖俊和葉同學,因為他們只是學生,不算設計師。

然而,這一次的結局卻沒有再像Z市的競標那樣幸運,他們準備得非常充分,且投入良多,卻仍然惜敗於另一所專攻古建方向的設計大院。

事後,眾人雖然內心都有些沮喪,但還是相互安慰著、鼓勵著,表現出“得之坦然、失之泰然”的氣度。

張思毅發現,短短兩年內,自己的心態有了明顯的變化,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以前,他估計會備受打擊。然而如今,知道自己通過參與這個項目也學到了許多,進步了許多,過程本身的意義就已經值得認可,結局的分量就不是那麼重了。

返回海城後,公司緊鑼密鼓地進入了年底總結期,顧逍開始變得忙碌,成日大會小會不斷,張思毅也和同事們一起在討論“年終獎”“年會活動”和“春運車票”的話題中,慢慢迎來了新年。

今年張思毅沒有倒楣地在過年之前接到緊急專案,在相對輕鬆的半個月工作後,還在年會上拿到了本年度的優秀員工。

打開記帳app一看,他今年的收入扣除房租和生活費,竟然七七八八存下了將近十萬塊錢,雖然這十萬塊錢對出國所需的資金如同杯水車薪,但與去年張思毅的經濟狀況相比算是一筆“巨額”存款了!

一月底,張思毅抽時間買了年貨,與顧家兄妹一起計畫今年回寧城的歸期。

顧遙第一年工作,沒有幾天年假,不過她的公司比較有人性,為了避開春運高峰期,特許外地員工提前兩天放假,大年二十六日就能回家了。

無境的員工自不用說,有加班調休的外地設計師都已經早早結束手頭上的專案買機票回去了,張思毅也一樣,先前的古建改造項目時他加了不少班,屯下來的假期全用在過年,幾乎能休大半個月了。只可惜顧逍手上還管著個別的項目,提早走不了,三人一合計,決定等顧逍忙完,大年二十八下午再回。

定下日子後,張思毅剛想打電話告訴他媽,張媽媽已先一步打電話過來,跟他說了一件事。

據說張思毅的舅舅在公司年會上抽獎抽到了雙人新馬泰的旅遊券,大年二十九出發的團,全程包吃包住包玩。由於舅舅一家三口人,兩張票不上不下,而且他們又要照顧著年老體邁的外婆,就把兩張旅遊券送給了張父張母。

“你舅舅真是糊塗了,去年你都給他去拜過年,他還當你在國外呢……”張媽媽笑了笑道,“不過,我看你爸是挺想去的。”

張思毅打斷她道:“等、等等,啥意思?你和爸過年要去新馬泰玩?那我咋辦?”

張媽媽:“我來問問你的意見啊,你要是想跟爸媽過年,咱們就不去了,把旅遊券還給你舅舅。我跟你爸也說了,你要是回家,難得一家團聚,咱們大過年的出去也不太好,可他說,你都這麼大人了,前幾年在國外,春節也是一個人過的,反倒是咱們倆老,都年過半百了,還沒一起出去玩過,索性趁這次機會出去浪漫浪漫。你要覺得沒事兒呢,今年除夕你就上你舅家吃年夜飯去,我跟你舅舅打過招呼的。”

張思毅總算是聽明白了,講這麼多有的沒得,原來他爸媽都把“後路”給他安排好了,這是真打算拋棄他去度老年蜜月啊操!(==)

他還能怎麼說呢?只能故作大度道:“你們去吧。”

張媽媽也笑了:“那你一個人沒事吧?”

張思毅故作成熟道:“哎媽,真沒事兒,爸都說了,我這麼大人了還老纏著你們啊?你們不在我還樂得清閒,去吧去吧,好好玩兒,記得多拍點照片。哦對了,我年二十八回來,還能見你們一面呢。”

張媽媽笑呵呵道:“是跟顧逍一起回來嗎?”

張思毅:“是啊,還有他妹妹。”

張媽媽一聽,語調一下子上揚起來,又旁敲側擊地八卦了幾句,叮囑他們回來路上開車小心,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張思毅收起手機,一顆心在滴血。TAT

顧逍看他一臉落寞蛋疼的樣子,問道:“出什麼事了?”

張思毅把他爸媽的決定告訴了顧逍,在顧逍面前表露出真實的心情:“我靠,我感覺我肯定不是親生的,哪有自家父母大過年的拋棄自己兒子出去浪的?敢情我在海城這大半年他們都把我忘了吧?”

鬧了會兒彆扭,張思毅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矛盾地感慨道:“不過我爸媽很少出去旅遊的,這次機會也的確是很難得。”

顧逍眼睛一亮,道:“那你來我家過年唄。”

張思毅愣了愣:“啊?”

顧逍勾著嘴角笑,他想請張思毅去家裡吃年夜飯還找不到藉口,畢竟人家父母也在甯城,自己家也團團圓圓過大年……如今這一出恰好對了他的心思,讓他簡直想歎張父張母一句“神助攻”!

張思毅臉色微紅:“去你家?這不太好吧……”

顧逍拉著他的手開玩笑道:“哪裡不好?我爸去年還下指令叫我今年必須帶物件回家,我這就帶回去讓他瞧瞧。”

張思毅驚嚇道:“臥槽,你說真的假的?”

顧逍笑著安慰他道:“真的關係肯定不會明說,但你在我爸媽面前多刷刷臉才好叫他們早點接受我們的關係啊,這叫‘潛移默化’。”

張思毅:“……”

26日大年二八,一行三人返回寧城。

顧逍開車把張思毅直接送到了他家門口,還拎了禮包進門給張父張母提前拜了個早年,當場提出了想請張思毅去自己家裡過年的意向。

見顧逍親自送自己兒子回來,還送東西,張媽媽不好意思極了:“哎喲,這怎麼好意思,思思一個外人,大過年的怎麼能去你們家給你們添麻煩……”

顧逍笑著打斷她道:“阿姨你別跟我客氣了,什麼外人裡人,這大半年思毅跟我們一起住在海城,我都把他當自己人了。我跟我父母打過招呼的,他們都表示很歡迎。”

顧逍說這話時還掃了一眼低眉順眼站在一邊的顧遙,這暗示意味明顯得都叫張媽媽臉上笑開了花。

“那、那好吧……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張媽媽的語氣分明沒有“給人添麻煩”的內疚感,反而滿滿地洋溢著喜色。

張父站在張母身後,手裡端著茶杯,面上也是百年難遇的欣慰之色,他慢悠悠道:“那小兒今年過年就拜託你們代為關照了。”

張思毅在邊上窘得嘴角直抽搐,恨不能提醒雙親一句——你們這特麼是把我給賣了!

211 房間

果然,等顧逍兄妹一走, 張媽媽就拉著張思毅的胳膊擠眉弄眼地八卦:“嘿嘿,思思啊,你是不是跟顧逍他妹妹……”

張思毅紅著臉打斷他媽的胡思亂想:“你別亂猜測,我們就普通朋友。”

張媽媽一副“我是你媽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媽跟你講啊,你這年紀也是時候談個戀愛了, 不用不好意思!”

張思毅跟他媽說不通,也不敢說出真相, 一跺腳, 轉身跑上樓去了。

張媽媽看著他的背影好笑地搖搖頭:“嘖嘖嘖, 現在的小夥子面皮怎麼比小姑娘還薄?”

之後,張媽媽就開始張羅著次日張思毅去顧逍家過年要帶的禮物, 這麼好的女孩子, 讓女方家人主動邀請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若再不讓張思毅多帶點兒禮物上門,叫人家父母見了,還以為是他們顧家上趕著要張思毅呢。

禮數不到,父母之過,別兩邊親家還沒見面就無端給人留個壞印象。

替兒子安頓好一切,張媽媽又收拾自己和張父出遊的行李,等張思毅睡了個懶覺醒來,他爸媽已經整裝待發了。

只見張媽媽這天穿了一身紅色的羊絨風衣,戴著張思毅當年在英國為他媽媽買回來的Burberry圍巾(這條圍巾他媽媽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帶的),手上拎著一個洋氣的手提袋,打扮得像是第一夫人外出訪談似的。

再看他爸,周潤發同款黑色大衣、白色圍巾、老氣橫秋的墨鏡……臥槽!這一身噱頭叫張思毅看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他從來沒見爸媽打扮得這麼潮這麼正經過,不就去個新馬泰,至於麼?

“你倆這是幹嘛,穿這麼好看,真去度蜜月啊?”張思毅一半驚詫一半開玩笑地問。

不料他媽媽一聽,竟然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張思毅:“……”

張媽媽挽住張父的胳膊,臉上有些小嬌羞:“今年是我跟你爸認識第三十周年。”

張思毅驚了,他媽要是說結婚紀念日也就算了,居然連“認識”的日子也要過算周年?

張爸爸的面上也露出了一絲羞赧,他鬆開妻子的手,一邊穿鞋一邊解釋道:“我跟你媽媽那個年代結婚簡單得很,喝一碗桂圓蛋花湯,去照相館拍個照就算完事兒了。這麼多年,你媽媽一直纏著我要我給她補個蜜月,可我們都擠不出時間,難得今年有這個機會……小張同志,你得理解我們,今年過年就委屈你一個人了。”

能把這種事說得這樣不苟言笑的,也就他老爸了!

張思毅想笑又不敢笑,小雞啄米似的搗著下巴:“哦,沒事沒事,我理解!”

張媽媽也吭哧吭哧地穿上了皮靴,扭頭對張思毅道:“行啦,我們走啦……對了,給顧逍家帶的東西我都放在廚房裡了,你別忘了帶。還有啊,到時候跟姑娘家主動點兒,不主動我看你連老婆都討不到!”

張父又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不耐煩道:“好了,別嘮叨了,討不到老婆那也是他沒本事,你還瞎操這個心。”

張思毅心裡哼哼著,我還用得著討老婆嘛,我連老公都找好了。

張媽媽笑瞪了兒子一眼,重新挽住張父的胳膊,道:“老張,咱們走~”

張父把背挺得直直的,昂首闊步地帶著張媽媽出門去了。

張思毅:“玩得開心點兒啊!一路平安!”

目送著他們離開,張思毅感慨良多……

由於從小到大,父母在教育他的問題上有過不少紛爭,他爸也很容易生氣,這讓張思毅總覺得父親是站在自己和母親的對立面的。

很多時候,他看到的總是媽媽在忍讓、在包容,並為一家人的和諧相處做著巨大的貢獻,包括去年為沈皓的事和媽媽談心,張思毅也從媽媽對爸爸的人品、人格回憶當中,感受到她對爸爸深深的愛。

但是,他很少看到爸爸為媽媽做的犧牲與改變,在家裡,他爸爸就好像權威的象徵,不允許被撼動分毫。

直到剛才,張思毅才隱隱覺得,他那個古板的老爸也有浪漫細胞,他和媽媽是真的相親相愛。

感受到這一點,張思毅覺得心裡暖洋洋的,有這樣的爸爸媽媽,也許他的出櫃之路會簡單一點?

……不過張思毅也不敢太樂觀,因為“出櫃”可不是一件可以輕易去挑戰的事。

歎了一口氣,顧逍的消息來了:“你爸媽走了嗎?你什麼時候過來?”

這才早上十點出頭呢,這麼早就催了啊!

張思毅回復道:“他們走了,我收拾收拾,馬上來,給吃午飯嗎?哈哈!”

顧逍:“就想叫你過來一起吃午飯呢。[小狐狸喝茶]

張思毅:“嘿嘿,來了來了![小貓歡呼]

顧逍:“記得帶上洗漱用具,這兩天住我家。”

張思毅:“……啊?”

他原本還以為只是吃頓年夜飯,原來顧逍竟然是打算叫他直接住在他們家麼?可是,他印象中顧逍家不大,上次去的時候也沒參觀顧逍的房間,去了也不知道怎麼睡……

張思毅問:“我睡你房間麼?你爸媽會不會想歪?”

顧逍:“你一個男的跟我睡他們怎麼想歪?以正常人的思維,你跟顧遙睡他們才會想歪吧?”

張思毅:“……”這倒也是!(=_=)

顧逍:“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好?我開車過來接你。”

張思毅:“你別出來啦,我一會兒打個車就行。”

張思毅上樓去收拾了洗漱用品,同時帶了兩條換洗內褲,又上樓下樓地檢查了門窗,就直奔廚房去看他媽媽準備的東西。

結果一進廚房門,張思毅就傻眼了!只見一地的包裹,有煙有酒有保養品,還有一籮筐的野生雞蛋和媽媽老家的土特產,足足占滿了廚房小半個角落!

張思毅嚇得趕緊掏出手機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媽!你確定是放在廚房的東西?”

張媽媽剛到旅行社,接了電話氣喘吁吁道:“是啊!”

張思毅目瞪口呆:“怎麼會那麼多!”

張媽媽:“哪裡多了,不就十幾樣東西麼?我跟你爸不在家過年,這些東西都是很好的,放著咱們吃不掉,過年過出也沒什麼意義了,索性你都帶給顧逍家裡去,禮多人不怪……好了好了,我們快上機場大巴了,先不跟你說了啊!”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盲音,張思毅欲哭無淚,只能重新給顧逍發消息求助:“你還是來接我一下吧!”

顧逍:“……”

半個小時後,顧逍抵達張家,看到張思毅已經挪到玄關的禮品,也有點被驚到了。不過他的反應要比張思毅淡定多了,知道張父張母已經走了,送禮的事也沒有什麼迴旋餘地,便快速恢復了鎮定。

到了顧家,兩人把東西拎上樓後,顧逍的爸媽同樣驚呆了,搞得張思毅都有點尷尬。

顧爸爸道:“哎,小張,你爸爸媽媽太客氣了,不就是跟我們一起過個年麼,怎麼送那麼多東西?”

顧逍換了鞋,隨口開玩笑道:“這可是張思毅進顧家門的嫁妝。”

張思毅幾乎被顧逍這句話嚇尿!兩隻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連坐在沙發上的顧遙都有些風聲鶴唳地扭過頭來。

沒想到顧爸爸聽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反正我不介意多個兒子,孩子他媽你介意麼?”

顧媽媽身上系著圍裙,看樣子剛剛是在廚房忙碌,為了迎接張思毅特地出來的,她聽顧爸爸問那句話,也笑眯眯地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見他們這反應,張思毅差點懷疑顧逍父母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

顧逍見張思毅還背著書包,道:“來,把書包給我,我拿去放我房間。”

顧父緊接著道:“小張去年來的時候都沒去房間裡吧?逍兒你帶他進去轉轉吧,熟悉熟悉,”說著他又看向張思毅,一雙與顧逍極其相似的眼睛裡帶著笑意,道,“家裡有些小,我聽遙遙說你家住別墅,估計是不能比,你這幾天只能將就一下了。”

張思毅連連擺手說“不會”,表現得竟是比上一次來時還緊張,畢竟上一次他只是來給顧逍拜個年,這一次卻跟顧逍有了不能說的“姦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他總覺得顧爸爸的眼睛好像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跟著顧逍進了他的臥室,張思毅四顧,這是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一張一米五六寬的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牆角有只籃球,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顧逍把他的書包放在床腳邊,拉開房間裡唯一一把椅子讓他坐,自己直接坐在床沿上。

張思毅一臉新奇地打量著這個整潔乾淨的笑房間,問:“你從小就住在這裡嗎?”

顧逍:“沒有,以前一家四口住在我爸單位宿舍,大概就二十幾平米,九幾年才買這裡的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那時候剛好我上初中。”

“你初中也是在外國語中學念的?”張思毅問。

“嗯。”顧逍湊過去拉開抽屜,翻了翻,翻出一疊已經泛黃的紙遞給張思毅看,張思毅一瞄,全是顧逍在甯城外國語中學六年的成!績!單!

翻著一張張幾乎全滿分的期中、期末、月考、統考表格,張思毅激動地都想大聲喊“臥槽”,顧逍的學生時代簡直就是個開掛的學習機器啊!

撫摸著陳舊的書桌,張思毅再次抬眼打量這個房間,只見牆上還有被透明膠貼過便簽條的痕跡,上方的木質書架上頭還放著兩本高中數學教材……當年顧逍就是在這個房間裡日日挑燈夜讀的吧?然後一步步考上T大、走上人生巔峰……一想到那個場景,張思毅就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v)

顧逍看著他滿臉神往的樣子,忍不住笑著伸出手指彈了下他的鼻子,問:“在想什麼呢?”

張思毅一臉崇拜地望著他,問道:“你以前高中的時候每天晚上學習到幾點啊?”

顧逍愣了愣,道:“我晚上不怎麼學習。”

張思毅:“啊?不學習?那你的作業呢?”

顧逍:“學校裡就做完了。”

張思毅:“那你晚上回家幹什麼?睡覺嗎?”

顧逍歪了歪頭,道:“幫我爸爸畫施工圖,算指標和面積。”

張思毅:“……”為什麼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212 客人

顧逍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表情叫張思毅恨得牙癢癢,還有什麼比努力學習的人成績卻比不上不努力學習的人這樣的事更氣人的麼?

不過, 值得慶倖的是張思毅和顧逍不同一屆,學霸年年有,像顧逍這種“學神”卻是難得一見,一旦正面碰上,絕逼死無全屍……譬如至今對顧逍仍有心理陰影的賀呈天。

而顧逍大概也是不會理解他們這種凡人的恐懼的,就像現在, 輕輕鬆松地說完那句話後,他就拍著邊上的床鋪道:“晚上就睡這張床, 能將就麼?”

張思毅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但又對這樣的顧逍毫無抵抗力, 幾乎渾身細胞都在“口嫌體正直”地發散著崇拜的電波。

一米五六的床本來就是雙人的標準,他倆也不胖, 將就擠擠應該可以, 只是他倆在海城的臥室睡的是一米八的床, 顧逍擔心他嫌棄。

張思毅怎麼會嫌棄,甭管一米五還是一米二,晚上能睡“學神”他爽都要爽死了,只可惜現在在顧逍家,他們和顧逍的父母僅一牆之隔,他興奮之餘又有種被監視的蛋疼感。

想到顧逍方才進門時說的那話,張思毅心有餘悸:“你怎麼跟你爸說那種話,膽子也太大了吧!”

顧逍笑笑:“試探試探他們的底線麼,我平時在家裡也經常跟我爸開玩笑,你不用太緊張。”

張思毅不由有些羡慕顧逍和他爸的相處模式,因為張家父子的地位界限非常鮮明,所以他很少敢跟他爸開玩笑。

顧逍摸摸下巴,沉吟道:“他們的接受能力比我想像得要好,剛剛我說完那句話,我爸的表情也沒太奇怪,媽也是。”

張思毅想到一件事,打岔道:“誒,你媽媽是真的不會說話麼?”

顧逍一愣,輕輕“嗯”了一聲。

張思毅見顧逍表情自然,才敢繼續八卦:“她是聾啞人?”

顧逍搖搖頭,眸色有些晦暗:“不是,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我媽媽家祖輩都是書香門第,以前在當地有些權勢,姥爺原是紹城一官員,在她五歲那年文化大革命爆發,九歲那年目睹我姥爺受迫害自殺,受了很大的刺激,那之後我媽就不會說話了。”

原本隨便說句“是”就能搪塞過去的話題,顧逍卻對張思毅解釋了真實的原因。

張思毅心中大震,歷史的慘烈距離他這一代人太遙遠,他從沒想到這樣的陣痛會遺留在身邊人的親人身上。

“是心理上的問題麼?”張思毅問。

“大概是,我們也不清楚,當年沒那種醫療條件,我爸娶我媽時原本也以為媽媽是生理性殘疾,後來隨著資訊發達,我們從報紙電視上得知,她不會說話極有可能是中樞神經問題導致的,也就是‘精神性失語症’。當時家裡還一起討論過讓媽媽去治療看看,但是她拒絕了……”顧逍歎了口氣,黯然道,“我們也不強求她,可能她已經習慣了不會說話的生活了吧。”

張思毅張了張嘴,垮著眉毛哀歎了一句:“太可惜了。”

……顧逍的媽媽那麼漂亮,本來該是多完美的一個人。

顧逍苦笑了一下,道:“是挺可惜,但我媽相信‘有失必有得’,她說正是因為她失去了聲音,現在才擁有這麼幸福的家庭。”

他垂下眼睫,又道:“我小時候還以為所有媽媽都不會說話的呢,後來才知道,只有我媽是這樣,長大一點了問我爸,他才告訴我真相,還開玩笑說,如果我媽會說話,就輪不到他來娶了。”

張思毅也不知該感歎這一家人的美滿還是美中不足,的確,顧逍家裡的氣氛真的很好,還有如此優秀地一雙兒女……可是,如果顧媽媽知道了她的兒子喜歡男孩,還會覺得是“幸福”麼?

顧逍仿佛能看出他的心事,握住他的手道:“我想,他們既然信奉這些哲學,估計也不會大為難我們,因為他們會理解,我不能給他們帶回家一個兒媳婦,但他們從今以後會多一個兒子,你也會好好對他們,對不對?”

張思毅用力點點頭,緊握住顧逍的手,道:“當然。”

也許美好的事物正是因為有所殘缺和遺憾,才被襯托得更加難能可貴。

兩人默默相視了一會兒,張思毅不好意思地偏開頭,問道:“那你們平時怎麼和你媽媽交流啊?用手語?”

“生活常用的手語我和遙遙都看得懂,回頭我也會教你,但用不著學怎麼做,我媽只是不會說話,但能聽得見。平時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就打電話,接聽後直接說事,媽媽聽完會按一個按鍵表示她聽到了,如果不是要緊的事,就發短信,她還會寫字,我媽寫字寫得很漂亮……”顧逍說著,獻寶似的拉著張思毅起來,道:“過來,讓你看看。”

兩人起身去顧逍父母的房間,打開門見顧爸爸端著一碗菜從廚房那邊出來,順口招呼他倆道:“一會兒就吃飯了啊。”

顧逍應了一聲,道:“我帶張思毅去看看媽寫的字,馬上就好。”說罷直接推開父母的房門。

張思毅躡手躡腳地跟著顧逍穿過床邊的空道,來到陽臺,只見陽臺一頭隔出了一小方書案,書案下堆著滿滿一摞摞的字帖和紙,案上鋪著毛氈,架著整齊的文房四寶。

顧逍從書案下隨便挑了幾遝翻開來給張思毅看,有鋼筆的,有毛筆的,什麼字體的都有。

“哇!贊!”張思毅不明覺厲地露出了欽佩的神情。

“是不是很厲害?”顧逍的語氣裡頗有些驕傲。

其實張思毅一個書法外行也看不懂字寫的好壞,反正感覺那字寫得跟書店賣的字帖似的,肯定牛逼,而且顧逍都說好,必然是好了。

正看著,顧遙也進來湊熱鬧了:“看什麼呢?快開飯啦!”

張思毅小心翼翼地卷起一掛卷軸,笑道:“看你媽媽寫的字,遙遙也練字嗎?”

顧逍道:“對,她小時候還拿過市書法大賽一等獎。”

張思毅:“這麼厲害!”

顧遙皺著臉道:“老哥你就別擠兌我了,我的字是我們家寫得最爛的!”

張思毅:“你們還相互比啊?”

顧遙:“可不是麼,在我們家可是以寫字論家庭地位的,媽媽寫得最好,她是老大,爸爸第二,老哥這幾年天天筆耕不綴,估計快趕超老爸了,我自從上大學就懶了,都已經很久沒練啦!”

張思毅驚詫地看向顧逍,難道他天天練字是為了家庭地位?

顧逍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哎,沒辦法,誰叫你二哥字寫得太爛,我總得努力些,好替他勻一勻。”

張思毅:“……”尼瑪!(==)

顧逍摸摸下巴,又道:“不過咱倆肯定不會墊底,印象中某個姓賀的傢伙字也寫得超爛。”

顧遙呆了呆,反應過來一下子漲紅了臉,大叫了一聲:“喂!”

張思毅差點捧腹,正笑鬧著,顧爸爸又催他們吃飯了,三人這才推推搡搡地出去。

餐廳的桌上已經擺上了五菜一湯,雖然算不上豐盛,但看著色香味俱全,讓人饞蟲大動。

和去年來時一樣,等一家人都落座了,大家才動筷子。

舉杯時顧爸爸笑著看了張思毅一眼,感歎了一聲:“去年跟逍兒開玩笑說家裡還差兩雙筷子,今年過年倒是添了一雙了。”

聽到這話,張思毅再次被嚇破了膽,不知道顧爸爸說的那“兩雙筷子”是不是暗指顧逍和顧遙的伴兒,如果是,難道顧爸爸已經猜到他們的關係了?還是說他和張父張母一樣,也以為張思毅是奔著顧遙來的?……可不對啊,從進門到現在,張思毅都是和顧逍在一起,表現得分明和顧逍更親昵一些!

顧逍臉上閃過一絲詫然,頓了兩秒才鎮定下來,笑著問他爸道:“你說的是‘手’吧?”

張思毅膽顫心驚地喝了口飲料,他記得,顧逍在朋友圈發了的的確是“手”的照片。

顧爸爸:“多兩隻手和多兩雙筷子有什麼區別麼?”

顧逍&張思毅:“……”

張思毅結舌,就在這時,他眼尖地捕捉到顧媽媽看向顧爸爸的一個眼神,是有些“埋怨”、“制止”的意味。

緊接著,顧爸爸就笑呵呵道:“好了好了,吃飯吧,過年就是該多些人,熱鬧!小張啊,中午的菜有些簡單,晚上的年夜飯才是重頭戲。”

張思毅忙搖頭道:“哪裡,菜這麼好,大魚大肉,都是我愛吃的!”

顧爸爸笑道:“那多吃點,當自己家,別客氣。”

張思毅點點頭,心裡仍覺得驚魂未定。

餐桌上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開場時這句話而扭轉,因為今年顧家的餐桌正前方牆上掛了一隻嶄新的超薄電視機,一桌人邊吃飯,一邊看電視裡放的新聞和春節節目,年三十,連主持人的聲音都帶上了喜氣。

飯後顧爸爸和顧媽媽收拾碗筷,讓孩子們自己玩,他們順便準備送年的庚飯。

三人先在客廳裡裝模作樣地看了會兒電視,卻是各懷心事,顧逍坐了會兒,忍不住跟父母打了個招呼,帶著兩個小傢伙出去了。

一下樓,張思毅就先叫了一聲“臥槽”,緊張道:“你爸媽是不是什麼都已經知道了?”

顧遙附和道:“是啊,剛剛老爸飯桌上說那句話都把我嚇了一跳!”

張思毅又把自己觀察到的顧媽媽的表情告訴了兩兄妹:“該不會是我的錯覺吧?我真覺得你爸媽已經知道了。”

“我也不確定了,”顧逍瞥了顧遙一眼,問,“是不是你什麼時候說漏嘴了?”

顧遙大喊“冤枉”:“我什麼都沒說!”

張思毅嚇得各種淩亂:“怎麼辦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顧逍看他倆嚇破膽的樣子,道:“你們這麼杯弓蛇影幹什麼?如果他們知道,反應還這麼平靜自然,不該是好事麼?”

張思毅愣了愣,一拍大腿,對啊,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出櫃”他們還費盡心機瞞著幹什麼?不過,也許就是因為家長的反應太平靜太反常,搞得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之後還憋著個什麼大招!

顧逍凝眉沉思了片刻,道:“再觀察觀察看看吧,你們也用不著太緊張,如果爸媽真猜到了,這應該算是很溫和的處理方式了,也表現出了他們的包容和接納,我們高興都還來不及,不是麼?”

張思毅和顧遙點點頭,有顧逍這個主心骨在,他們都大舒了一口氣。

在外頭逛了一圈,喝了杯咖啡,三人就早早地回了家,之後顧遙又給張思毅看了他們一家人的老照片,顧逍小時候的模樣把張思毅萌得嗷嗷叫,恨不得把每一張照片都揣兜裡帶走。

晚上的年夜飯,菜果然比中午豐盛多了,有鹹菜大黃魚、四喜烤麩、紅膏熗蟹、醬肉蒸蛋……張思毅兩眼發光,連拍了幾張照片曬朋友圈。

開飯前顧逍提議五人合拍一張和去年一樣的拼手照,張思毅的手加在裡頭,顧父顧母也沒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面上還笑著,仿佛真把張思毅當成了自家的一份子。

飯後,按照傳統習慣,由兄妹倆收拾桌子,張思毅原本也想幫忙,卻被顧爸爸叫住了:“小張,你是客人,別跟著忙了,過來陪我們看會兒春晚吧。”

張思毅瞄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卻見顧逍對他做了個“愛莫能助”的姿勢,他只能硬著頭皮先跟過去了。

顧爸爸並沒有和顧媽媽並排坐,而是在中間空了個位置,顧父拍了拍那個空位招呼張思毅來坐。

張思毅:“……”媽呀,他能不要“客人”的特權麼?(TT)

213 出櫃

八點整,電視裡傳來熟悉的春節序曲聲, 螢幕中百花齊放,盛裝打扮的主持人攜手而現,歡天喜地地朝電視機前的觀眾齊聲道賀。

張思毅卻戰戰兢兢地坐在顧爸爸和顧媽媽中間,接受拷問——

“小張啊,工作這一年半下來,感覺怎麼樣?”顧爸爸端起茶杯問道。

張思毅把手放在膝蓋上, 像跟老師彙報成績似的,認真道:“挺好的。”

顧爸爸喝了口茶, 又道:“你現在是跟逍兒兄妹一塊兒住著?”

張思毅:“……嗯。”

顧爸爸喝了口茶, 淡淡道:“他那兒就兩個房間, 你們怎麼住?”

張思毅:“呃,我跟顧工住、住一個房間。”

顧爸爸笑道:“他還真不把你當外人, 呵呵。”

張思毅:“……”

完了, 張思毅感覺自己的臉已經開始發燙了, 春晚的主持人在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了……

“逍兒從小就很獨立,做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拿主意,我跟他媽媽也不太管他。只不過吧,在個人的事上,他好像有點不開竅,這麼多年了,我們從沒見他和誰多親,以前當他心高氣傲,還愁他什麼人都看不上,”顧爸爸笑眯眯地看了張思毅一眼,道,“你可是頭一個他帶回家裡來的人。”

張思毅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跳,大腦裡亂得跟漿糊似的……顧爸爸到底是什麼意思?

剛剛那段話,只要智商沒問題,任誰都不會曲解成“普通的朋友”吧?

他慌張地朝廚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可電視節目的背景聲音太大,估計顧逍和顧遙根本聽不到他們此刻的對話!

……怎麼辦?這樣的顧爸爸他完全招架不住啊!顧逍救命!QAQ就在這時,顧媽媽突然伸過手來,抓住了張思毅捏著膝蓋的手掌。

張思毅渾身一顫,緊張地看向這個連年齡都無法掩蓋美貌的女人,只見顧媽媽正溫柔地看著他,摩挲著他的手掌,還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不會說話,卻在用這種委婉的方式安慰他。

張思毅顫抖的靈魂被奇跡般地安撫了,他倉惶地收回視線,耷拉著腦袋,像一個勾引別人家兒子誤入歧途的罪犯,紅著耳根弱弱地問:“伯伯、伯母,你、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了……”

顧媽媽依舊抓著他的手,手勁既沒有變大,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放開他,而另一邊的顧爸爸也只是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似乎是在默認。

……他們知道,原來他們真的什麼都知道……

而且他們的反應是那樣平靜,既沒有想像中的震怒,亦沒有不解,從顧媽媽撫摸他的動作中,張思毅能感受到的唯有安慰與包容。

張思毅一瞬間幾乎要哭出來,從踏進這道門起就緊繃著的神經在這一瞬間慢慢放鬆下來。

可沒過兩秒,他的心就再次高懸起來——顧爸爸和顧媽媽現在只是試探了自己,那他們會同意自己和顧逍在一起嗎?他們對此又有什麼看法?

他迫切地等著宣判,可那之後,顧爸爸就再也沒說一句話。

三個人靜靜地看著電視,不多時,顧逍和顧遙就忙完出來了,他們還洗了點兒水果。

顧逍把果盤往茶几上一擱,掃了沙發上的三人一眼,只見張思毅拼命朝自己眨眼睛,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顧逍哪裡知道,自己洗個碗的功夫,張思毅就被父母給攻陷了。

他故作淡定道:“春晚已經開始了?你們幹什麼呢,怎麼就傻坐著看電視呀,不聊會兒天?”

顧爸爸似笑非笑道:“聊了啊。”

顧逍笑問:“聊了什麼?”

顧爸爸:“聊你啊。”

顧逍微微一怔:“聊我?聊我什麼?”

“聊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和你媽坦白。”顧父收起笑容,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發出的磕碰聲蕩得所有人的心都跟著“咯噔”一響!

張思毅被顧爸爸和顧媽媽夾在中間,哆嗦得像只小綿羊。

顧逍:“……”

顧爸爸瞥了顧遙一眼,眯著眼睛問道:“遙遙也知道是吧?”

顧遙:“……”

張思毅原以為顧逍生氣的時候很可怕,看到顧爸爸眯眼睛的表情,才明白顧逍身上許多特徵都有顧爸爸的影子,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顧逍臉色變了變,視線在張思毅和父母之間逡巡了片刻,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的音量下意識地低了兩度。

“你還關心我們什麼時候知道?”顧爸爸虎著臉,剛剛在張思毅面前忍著沒發脾氣,現在面對顧逍才真正露出嚴父的表情。

原本充滿喜氣的除夕夜在猝不及防間成了“出櫃大會”,張思毅嚇得噤若寒蟬,顧遙也不敢吭聲,唯有顧逍,被迫獨自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的大腦快速旋轉著,搜尋著各種可能露餡的細節,很快回想起之前在朋友圈裡發的那張影子照片。雖然父母不太玩朋友圈,但他以前教過他們如何使用,所以也不能完全避開這個疑點。

顧逍以為父親是根據那張照片判斷的,不料顧爸爸卻說了個讓所有人都無比詫異的答案:“你十七歲那年。”

顧逍的表情明顯有些錯愕,連張思毅和顧遙都呆住了,怎麼會這麼早?

顧父瞥了一眼顧母,又丟出一顆驚雷:“也許還更早。”

眾人:“……”

顧父緩聲道:“只是我在你十七歲那年,無意間發現你在寧城圖書館借閱記錄裡有與同性戀相關的書籍,當時我有所懷疑,就私底下和你媽媽談了談,沒想到你媽比我更早就發現了。”

顧媽媽望著顧逍,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很快又恢復了安撫性的眼神,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在鼓勵他不要害怕。

顧逍心中一定,再次看向顧父,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顧爸爸道:“你媽一向心細,她告訴我,她很早就發現你對女孩子特別冷淡。當時資訊不發達,我也不理解同性戀是怎麼回事,得知這件事後心裡很受震動,第一時間就想跟你談談心,引導引導你,但你媽媽阻止了我,她說,她的一個親人也和你一樣,因為喜歡同性,卻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打斷了腿。”

顧逍震驚地打斷道:“難道是……”

顧爸爸抬起頭,點頭道:“沒錯,就是你的表舅。”

顧逍的表舅是個性格溫和且多才多藝的美男子,會寫字、會畫畫、會拉二胡,還下了一手好棋……小時候,只要去外婆家,顧逍就愛去找他表舅玩,只可惜,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人,卻是一個瘸子。

而且,這個瘸子一生未娶,只活了三十五歲。表舅走的那一年,顧逍才十四歲,為此,他難受了好一陣子。

直到今天,顧逍才從父親口中得知表舅的秘密……

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電視裡歡騰的背景音樂在這樣的氣氛下顯得格外違和,但眾人又像是能在灰暗中感受到一些希望似的,期待著顧爸爸往下說。

“聽你媽媽說了這件事後,我就沒再衝動,那之後我跟你媽也在私底下找了不少和同性戀相關的資料,對你的性向有了進一步的瞭解。而且我和你媽都知道,你從小就比一般孩子成熟、聰明,又習慣獨立思考,如果我在不明情況下找你談,說不定會引起你的反叛和抗拒。為了尊重你,我們從來沒有問過,而是耐心地等著你相信我們、主動地和我們敞開心扉……可我們等了十三年,等到你把人都帶回家過年了,你還是不說,”顧爸爸說到此處,再次看向顧逍,用手指扣了扣茶几桌面,厲聲道,“是不是我們不問,你就一輩子不打算告訴我們?”

顧逍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因為深受觸動,他的手腕都有些微微發顫。

這就是他父母對他的愛,一個壓在心裡十三年的秘密,就為了兩個字,“尊重”,可他卻還想方設法地去隱瞞,難怪向來好脾氣的父親方才會有些怒意。

“不是不打算告訴,是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不敢冒險……”顧逍低聲道。

顧爸爸被氣笑了:“我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那些小心思當我和你媽媽看不出來?跟我玩心理博弈,你還差了一截呢!別以為你在外頭人五人六的,就什麼都盡在掌控了,在父母眼裡,你們永遠都只是孩子!”

顧逍垂下眼睫,啞聲道:“爸媽,對不起。”

顧媽媽見兒子難受,立即心疼了,伸手橫過張思毅身前,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眼角微微有些發紅。

顧爸爸無奈地歎了口氣,複又執起茶杯,喝了口茶,道:“關於你的性向,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你打算瞞著我們多久,所以儘量不給你施加什麼壓力。”

顧逍:“……”難怪這麼多年來,他父母從來沒在他面前催過婚,他還當他的父母特別通情達理,原來是因為早就知道了真相。

顧爸爸看了一眼嚇傻的張思毅,臉上又浮現了一絲微笑,語調也緩和了一些:“直到你去年回來過年,我和你媽發現你身上的變化,後來正月,小張過來給你拜年,我們才看出一點苗頭……不管怎麼樣,你現在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人,我和你媽都很為你高興。”

顧逍與張思毅深深地對視,眼眸裡閃爍著劫後餘生的喜悅,仿佛塵埃落定似的,兩顆心終於在這一刻安全著陸。

214 煙花

張思毅見顧逍朝自己招手,緊張地看了看左右, 在顧媽媽默許的視線下,起身繞過茶几來到顧逍身邊。

原本顧遙坐在她哥邊上,此刻主動起身讓開,隨手抓了個靠墊往旁邊席地一坐,而顧父顧母在張思毅離開後則頗有默契地靠在了一起。

顧逍抓著張思毅的手,讓他緊緊地挨著自己坐下, 接著與他十指相扣,齊齊看向父母。

“爸, , 對於我此前不成熟的隱瞞行為, 我很抱歉。身在這個注重孝道傳統的國度,我作為一個同性戀, 無論從道德上還是從本能上, 都無法與女性結合為顧家延續後代, 我也深感有愧於你們……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會百分之百得到你們的理解和祝福,也從來沒想過‘坦白真相’會有這麼順利……所以,你們今天說的這些話,讓我突然間置身於不可置信的幸福感中……真的,很感謝你們,能擁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是我此生最大的財富。”

說這段話時,顧逍數次哽住聲音,他強忍著把話說下去,沙啞卻又鄭重的嗓音在春晚一首美聲背景樂的襯托下被凸顯得格外煽情。

話閉,顧父感慨地握緊了拳頭,顧媽媽更是紅了眼眶。

顧逍握著張思毅的手一併抬了抬,道:“借著這個機會,向你們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打算攜手一生的人,張思毅。”

張思毅望著顧爸爸顧媽媽,內心的情緒也早已被顧逍方才那一席話帶動……是啊,原本還以為要打好幾年的持久戰,也做好了準備和父母相互傷害,哪裡能想到會有現在的發展?他跟著發自內心道:“謝謝伯父、伯母的理解!”

顧逍看了他一眼,笑道:“還叫什麼‘伯父伯母’,他們都認你了,改口跟我一起叫‘爸媽’吧。”

張思毅:“……”

一家人哄笑出聲,顧媽媽也掩著嘴,眉眼彎彎,跟顧爸爸一起期待地回視張思毅。

張思毅滿臉通紅,像小媳婦似的羞答答地叫了兩聲:“爸爸,媽媽。”

顧爸爸朗聲大笑,被孩子們聯手蒙在鼓裡的憋悶感一掃而空,拍拍顧媽媽的手背,提醒道:“孩子媽,給紅包呀。”

顧媽媽這才反應過來,當即從衣服口袋裡掏出紅包,笑盈盈遞給張思毅。

顧逍和張思毅都驚了,父母竟然連紅包都準備好了?這是早有“預謀”啊!

張思毅囧囧地看向顧逍,不確認這紅包自己該不該拿,卻被顧逍笑著推了一把:“都叫了‘爸媽’了,拿啊。”

“……”接過紅包,張思毅又道了次謝,心裡雖然喜悅,卻也有種背叛了親生父母的心虛感,仿佛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就悄悄把自己嫁掉了……嗚,老爸老媽,對不起!(>_<)

顧逍笑問他爸:“怎麼連紅包都準備了?你們就這麼篤定我帶回家來的是打算過一輩子的啊?”

顧爸爸笑哼了一聲,道:“你這一根筋的性格我還不知道?當年一個南瓜都能惦記這麼久,別說是人了,認准了的事,哪可能會改變主意?”

張思毅&顧遙:“噗!”南、南瓜……(≧▽≦)

顧逍:“……”

就在這時,顧爸爸又問:“小張的父母還不知道你們這事兒吧?”

張思毅“嗯”了一聲,垂下腦袋,心虛更甚。

顧爸爸伸出食指點了點顧逍,搖頭歎氣道:“張廳的兒子都敢拐,真不知是誰給你的膽子。”

顧逍笑看著張思毅,不言不語,眼裡卻滿是喜歡之意。

張思毅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解釋道:“沒、沒有拐,我們是相互喜歡……”

顧逍順手揉了揉他的後腰,悶聲笑了笑。

顧爸爸試探著問張思毅:“你是你家裡的獨子吧?雖然說,你們這個年代比我們那時候是開放多了,感情上也講究你情我願,但你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你父母估計不大可能接受。”

張思毅沉默了,的確,有多少父母能和顧父顧母這麼通情達理?

他撓了撓頭,為難道:“我還沒想過什麼時候跟他們說。”

顧爸爸看著張思毅,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如果你父母反對,你會後悔和顧逍在一起嗎?”

張思毅一愣,立即搖頭道:“不會。”如果因為他們反對,他就和顧逍分開,那才會後悔吧。

張思毅反握住顧逍的手,像個男子漢一樣對顧爸爸保證道:“我已經決定和顧逍一輩子在一起了。”

顧爸爸面色稍霽,笑著點點頭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勇氣倒是不小。總之不管如何,你記住,做父母的總是希望孩子幸福的,不管他們今後對你們兩個在一起是什麼態度,慢慢溝通,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受了傷,至少我和顧逍的媽媽這裡會是你們永遠的避風港。”

張思毅心裡一熱,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顧逍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們現在可不再是二比四,而是五比二了。”

張思毅微怔,迅速明白過來,原來的“二比四”是他和顧逍對雙方的父母,後來爭取到了顧遙這小妮子當助攻,再現在有了顧爸爸和顧媽媽……他們身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張思毅不由地對未來充滿希望。

顧爸爸確認了這一點後,也不再多八卦其它的東西,讓張思毅和顧逍覺得格外輕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春晚,由於顧父顧母都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張思毅和顧逍也不用再藏著掖著,看電視的時候止不住地眉來眼去,你摸摸我的手,我揉揉你的腰,像是束縛久了的感情突然得到了解放,肆無忌憚地在家人面前展現著恩愛的一面。

孩子們開心,父母看在眼裡也高興,就是可憐顧遙,難得過年舒坦兩天,又要被迫吃狗糧。

中間有個小品節目,張思毅看得哈哈大笑,顧逍卻吐槽不斷,兩人意見不合,不知不覺鬥起嘴來。

論鬥嘴,張思毅哪是顧逍的對手,沒幾句就被顧逍噎得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這種事兒在海城顧遙都見慣了的,她哥是典型的對長輩彬彬有禮,對小輩越親越毒舌。

可顧爸爸還是頭一次見顧逍這麼懟張思毅,當即忍不住開口教育他道:“逍兒,小張比你小那麼多,你要多讓著他一些,多多照顧他,別仗著自己比他大就欺負他,他可不像你妹妹跟你有血緣關係,小心哪天被你氣跑了想找都找不回來。”

顧逍:“……”

顧遙:“……”為啥我為什麼這麼命苦?_(:з」∠)_

張思毅原本已經快被顧逍氣炸毛了,突然之間聽到顧爸爸這話,簡直如久旱逢甘露,激動地差點沒從沙發上蹦起來,他瞪著顧逍用眼神示意道——聽見沒有!聽見沒有!不許欺負我!

顧逍見張思毅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呵呵呵……”

張思毅:“……”呵你妹呵!(==)

過了一會兒,顧逍從茶几上的果盤裡取了個金桔遞到張思毅嘴邊,張思毅本能地張嘴吃了,注意力都在電視上,顧逍又拿了個桂圓,剝了殼,等張思毅吃完金桔就把桂圓塞給他。

連吃了十來個,張思毅都有些撐了,小聲道:“你幹嘛老喂我吃東西。”

顧逍捏著個剛剝好的一粒桂圓道:“我爸不是叫我多照顧你嘛,快吃,顧遙可從來沒這待遇。”

張思毅:“……”

顧爸爸和顧媽媽看在眼裡,又開始擔憂了,為啥總感覺哪裡都行的兒子唯獨談戀愛方面跟小學生似的?

臨近午夜,顧逍招呼兩個小傢伙一起去看煙花。

放煙花對於張思毅已經是很早以前的記憶了,那時候爺爺還在,他們一起去爺爺家過年,幾個小孩還能湊一塊兒鬧鬧。隨著爺爺去世,他們各家各自過年,城市裡又嚴禁燃放煙花,張思毅便沒再碰過,後來出國數年,更是沒機會感受傳統春節的熱鬧氣氛。

顧逍帶著張思毅和顧遙爬上頂樓,從上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開始,四周圍的空中竟然連片地開始了劈裡啪啦的煙火生。

張思毅欣喜道:“不是說城市裡不能放煙花麼?我家那片都不放的。”

顧逍大聲道:“就這十幾二十分鐘,大夥兒偷著放,過了十二點就沒了。”

他說著,也不知道是哪裡變出幾根小型的手持煙花棒,道:“來來來,我們也放。”

顧遙和張思毅興奮得不行:“哇!哪來的!”

顧逍在煙花的火光下朝他們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道:“叫朋友買的,早就放在樓頂,被讓爸媽知道。”

兩人“嗷嗷”叫著接過煙花棒,顧逍問顧遙:“你能行麼?”

顧遙:“這有什麼不行,小時候不也放過的麼!”

顧逍笑呵呵道:“膽子真大!”

快十二點了,顧逍把三個人的煙花棒點燃,對準一個方向,顧遙的最先出火,隨著“砰”的一聲,一個粉紅色的小煙花在他們頭頂綻開,惹得顧遙握拳尖叫,緊接著是顧逍的,第一發是橙色的,綻開的花比顧遙的大一些,張思毅手上的卻遲遲沒動靜。

一個小煙花棒一共只能放十發,眼看著顧遙都放了五朵了,張思毅急得直跺腳:“顧逍!我的是不是沒點著?怎麼一直不來?”

顧逍手上還拿著煙花棒呢,而且現在也不確定張思毅的煙花棒沒點燃,沒法冒險細看。

他聞言後趕緊湊過來站在張思毅身後,從背後抱住他,把自己的煙花棒也一併交到他手裡,然後用自己的雙手裹住他的手:“放我的。”

戀人溫熱的呼吸拂過張思毅的耳廓,張思毅握著兩根煙花棒,看著一發又一發的煙火在眼前綻放,心裡暖得快化了。

這時,對面那幢房頂上有人開始大聲倒數:“十,九,八……”

張思毅感覺手上一震,兩根棒竟然一前一後射出兩發煙花!

他激動地大叫:“啊啊啊!我的來了!”一朵亮眼的紅色,一朵豔麗的紫色,也不知道哪一朵是從張思毅那根放出來的。

顧逍跟著對面傳來的聲音倒數:“七、六、五……”

中間還插了一句顧遙驚慌的聲音:“哎呀,我的放完啦!”

張思毅:“四、三、二……”

三人齊聲尖叫:“新年快樂!!!”

過了零點,顧逍的那根煙花也滅了,只剩下張思毅的還在放,張思毅“哈哈”大笑,正想嘚瑟兩句,忽聽顧逍在他耳邊道:“張思毅,我愛你。”

215 欺負

耳邊嗡嗡作響,是方才震耳欲聾的“新年快樂”, 是全城齊放的鞭炮與煙花聲,是胸腔鼓鼓的跳動……心臟快被顧逍那一句話電得麻掉了!

張思毅傻傻的不知道開口回答,只一遍遍地在心裡說:“顧逍,我也愛你……”

顧逍從身後抱著張思毅,臉頰貼著他的臉頰,時而印上自己柔軟的嘴唇。他們的雙手仍然握在一起, 等著張思毅那根煙花一發發燃盡。

絢爛的火光在空中綻開,流星雨似的點點四散。張思毅望著天空, 一瞬間做了個決定——他不出國了, 就算收到offer, 他也不走了!他要和顧逍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顧逍又在他耳邊道:“今年可是你的本命年啊小猴子。”

張思毅嗤笑著用手肘頂了他一下:“你才小猴子!”

吃夠了狗糧的顧遙摔著她那根早已經冷掉的煙花棒, 忿忿然轉過身去, 一邊催道:“好啦好啦, 放完了就下去吧,快凍死我啦!”

下了樓,顧爸爸顧媽媽還在聽春晚落幕的經典曲《難忘今宵》,見他們回來,顧媽媽起身指了指臥室,示意他們睡了。

顧爸爸跟著電視裡的歌手哼著曲調,道:“孩子們,猴年快樂,快休息吧!”

家裡只有一個洗浴室,顧遙最先躥進去占位置,張思毅則跟著顧逍進了臥室,顧逍把顧媽媽早就準備好的兩床被子弄散鋪成一床。

顧媽媽進來打了個手勢問他們會不會冷,張思毅看不懂,但聽顧逍擺手道:“不會冷,張思毅火氣可好,晚上跟個小火爐一樣。”

張思毅:“……”

顧媽媽面頰微紅,朝張思毅做了個睡覺的手勢,這個張思毅看懂了,“伯母……呃不,媽媽晚安。”改口完他自己也跟著臉紅了,顧媽媽笑著摸摸他的腦袋,掩上門出去了。

張思毅發現顧逍一邊鋪被子一邊在偷笑,惱羞成怒道:“笑我幹什麼!”

顧逍學著他的聲音說:“‘媽媽晚安’,叫得真好聽……”

張思毅氣得在顧逍身上亂撓,還打到了顧逍的屁股。

顧逍呼吸一促,反身拽住張思毅使壞的手,把他整個人拽趴到了床上,連著回擊了三下,打得張思毅“嗷嗷”叫,悶聲抗議道:“你爸爸還叫你別欺負我的!”

顧逍擰了一下他的腰,笑哼道:“你有本事去告狀啊!”

顧父本想趁睡前再跟顧逍和張思毅道一聲晚安的,結果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顧逍和張思毅這兩句對話,當即眉頭一皺,就想敲門進去教育教育顧逍。

結果顧逍說完那句話,顧爸爸就聽張思毅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撒嬌,接著又聽見張思毅討饒道:“別、別亂摸,今晚不可以……”再接著,就剩下兩人嘀嘀咕咕的嗓音,偶爾還有顧逍愉悅的笑聲。

雖然三十年來頭一次看到兒子有正常人的戀愛反應了,但聽到這樣的對話,作為一個老直男,顧爸爸仍是老臉一紅,無奈地扭頭走了。

洗漱完鑽進被窩,張思毅才想起來還沒跟自己的父母說新年快樂。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裡頭已經有一大片的未讀消息,張思毅先點開了他媽媽的對話方塊,發了條新年祝福過去,又去看他媽媽的朋友圈。

只見張媽媽從早上出發到現在已經連發了數條狀態,寧城機場、香港機場、馬來西亞機場……每到一站,她都會發一張和他爸爸相依相偎的恩愛照。

張思毅點了一連排的贊,看到他媽媽這麼“活躍”地上傳狀態,就放心了。

顧逍縮在被窩裡和他一起看,感慨道:“原來你那麼喜歡刷朋友圈是有遺傳的。”

……喂!(==)

張思毅反駁道:“我現在都不怎麼發了!”

顧逍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道:“有空也可以再發,我想看。”

張思毅:“有什麼好看的,每天跟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我的一切你都知道。”

顧逍:“以後出國了就不知道了啊。”

張思毅一愣,輕輕“嗯”了一聲,沒敢現在就告訴顧逍自己方才在樓頂的決定。

看完他媽媽的狀態,張思毅退回去查閱其他人發來的資訊,見賀呈天給自己發了條私信:“你在顧遙家過年?”

……咦,賀呈天怎麼知道?

張思毅趕緊又看了看朋友圈,才發現原來不止自己和顧逍發了年夜飯的照片,顧遙也發了!

他回復道:“嗯,是的。”

賀呈天的資訊很快來了:“還沒睡呢?新年快樂。”

張思毅:“剛躺下,打算睡了,新年快樂!你回寧城了嗎?”

賀呈天:“我們每年都回來過除夕啊,話說,你為啥會在顧逍家過年?難道是見岳父岳母?→_→”

張思毅已經被顧父顧母接納了,便有恃無恐道:“對啊,嘿嘿嘿。”

賀呈天:“……顧家人真是太開放了!”

張思毅:“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壞笑]

賀呈天:“快告訴我顧家地址?[壞笑]

張思毅悄悄扭頭往後看了一眼,見顧逍已經摟著自己閉上了眼睛,才奸笑著把地址發過去:“哥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壞笑]

——賀呈天轉帳給您500元。

賀呈天:“紅包拿去,別客氣![壞笑]

張思毅:“……”臥槽,土豪啊!

賀呈天:“事成了還有更多![壞笑]誒對了,她爸媽喜歡啥啊?快給我透個底!”

張思毅想了想,道:“他們一家人都喜歡喝茶,顧爸爸還會喝點兒黃酒,其它不太清楚……哎對了,顧媽媽真的特別漂亮,建議可以送條圍巾啥的,不過顧媽媽不會說話。”

賀呈天:“不會說話是啥意思?”

張思毅:“字面意思,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賀呈天:“哦(o),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網上學手語……”

張思毅看賀呈天這反應,忍不住想給他點個贊!

正月初一,張思毅跟著顧家一家人去鄉下探了個親,在顧逍爺爺家吃了午飯,下午回來,顧逍取了籃球帶張思毅去附近的球場打球。

兩人出了一身汗,回來後洗了澡,一家人又圍在一起吃飯,看電視。

晚上顧爸爸招呼他跟顧逍陪他下象棋,三個人兩兩對局,張思毅下得最爛,又被顧逍逮著一頓吐槽,“小傻瓜”“小笨蛋”地叫。

顧爸爸看張思毅實在可憐,瞪了顧逍一眼,道:“你過分了啊,思毅不會你不能好好教他嗎?”聽顧逍叫張思毅“思毅”,顧爸爸也慢慢改口了,“我小時候帶你學東西,什麼時候這麼嘲諷過你?”

顧逍莫名道:“可是你教我的東西我都一學就會啊。”

顧爸爸:“……”有這樣的兒子到底是幸還是不幸?(_)

顧爸爸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能仗著自己智商高就嘲笑別人,這種觀念是不對的。”

顧逍聽了那話,竟然還說:“我沒嘲笑別人啊,我就嘲笑張思毅一個人。”

張思毅:“……”你特麼為什麼不去死!(╯‵皿′)╯︵┻━┻顧爸爸不耐煩地揮手趕走顧逍:“思毅來,我跟你下兩把指導棋。”

顧逍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坐到張思毅身後,本來還看著他下的,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指東指西,顧爸爸急道:“你一邊去,觀棋不語真君子!”

顧逍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話,看你能把他教得多厲害。”

張思毅:“……”

次日,顧爸爸又教張思毅下了一天的棋,儘管對方反復鼓勵他,指點他,還誇他說有所進步,但張思毅仍然覺得自己下得很糟糕。

顧爸爸去準備晚飯時,張思毅鬱悶地拿出了ipad,打開了樂動時代刷自信心,顧逍看得心癢癢,湊過來加入。

張思毅把ipad遞給他,堆積的一整天的負能量開始作祟,一邊看顧逍玩,一邊毒舌道:“你怎麼打的啊,這麼慢的節奏都跟不上,誒誒誒,又錯過了……快一點啊,我都替你著急。”

一局結束後,顧逍黑著臉把ipad往沙發邊一放,伸出“魔爪”直接撓向張思毅的腰。

張思毅:“啊哈哈……你幹嘛撓我……哈哈……哈……玩不好就欺負我,啊哈……為什麼你嘲笑我可以我嘲笑你就不行……嗷……救命!”

正在廚房忙碌的顧爸爸額頭青筋直跳,忍無可忍地對妻子道:“你說咱們是不是有必要教育一下顧逍該怎麼談戀愛?你看看他,平時都是怎麼對待張思毅的,太過分了這孩子!”

顧媽媽放下盤子,快速從衣服裡拿出紙筆,笑著寫道:“孩子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他們有他們的相處方式,說不定這只是情趣。”

顧爸爸:“……”

當晚吃飯,顧爸爸給張思毅搛了好幾次菜,看他的眼神也從以往的慈愛轉變成了同情:“思毅啊,多吃點。”

張思毅愣愣地點頭,心裡疑惑,自己看起來很需要補身體麼?

216 大哥

正月初三早上,張思毅迷迷糊糊的還在睡懶覺, 就感覺到手機一陣振動,摸出來一看,九點不到,來電人是賀呈天。

他接了電話,就聽賀呈天在那裡嚷嚷道:“誒,你還在顧遙家麼?我已經到他們家社區門口了。”

張思毅一下就驚醒了:“啥?已經到了!?”

賀呈天:“是啊, 正找地方停車呢,還帶了不少東西, 嘿嘿。”

顧逍聽到聲音, 皺著眉頭低喃道:“什麼到了?”

張思毅掛了電話, 囧道:“賀呈天來了。”

顧逍沉下臉:“他怎麼知道我們家地址?”

張思毅縮縮脖子:“我告訴他的。”

顧逍:“……”

十分鐘後,張思毅和顧逍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門, 因為被“不速之客”鬧醒, 顧逍一臉的起床氣, 而“犯了錯”的張思毅則像個鵪鶉似的跟在顧逍屁股後頭,垂著腦袋不敢出聲。

顧父顧母早起來了,一個在廚房裡準備早餐,一個在客廳看新聞。

顧爸爸見兩人這表情,以為顧逍又在欺負張思毅呢,當即心裡一緊,問道:“怎麼了這是?”

顧逍道:“有客人來。”

顧爸爸:“什麼客人?”

顧逍斜了張思毅一眼,對顧父道:“你未來女婿。”

顧爸爸:“……”

正說著,張思毅的手機就再度響了起來,顧逍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直接把手機搶了過去,接通後,果然聽賀呈天道:“我按了門鈴沒反應啊,快給我開個門!”

老鐵門是壞的,要人下樓去開門,張思毅去年來時就遇到過這個坎兒,今年輪到賀呈天了。

顧逍涼颼颼地來了一句:“誰讓你來的?”

賀呈天:“……”

顧逍看了一眼顧遙的房門,道:“我妹都沒起床呢,樓下等著。”

說完也不等賀呈天回答,直接切了電話。

把手機丟還給張思毅,顧逍徑直走到顧遙房門口,扣了扣她的房門,大聲道:“死丫頭,起來沒有?你相好來了。”

顧母聽到動靜,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幾秒種後,顧遙房間裡後知後覺地傳出一聲尖叫,還伴著一陣腳踩地板的“咚咚”聲。

緊接著,房門打開,門縫裡探出一張蓬頭垢面的小臉,穿著睡衣的顧遙往外掃視了一圈:“他、他來了?人呢?”

眾人:“……”

顧逍真是又氣又急,他剛剛那句話本來只是試探,可顧遙的反應只是驚慌,沒有反駁,這說明她已經在跟賀呈天交往了!

“在樓下呢。”顧逍磨著牙道。

顧遙嚇得花容失色,緊緊關上房門,在房間裡尖叫著:“先別讓他上來!”

顧逍:“……”這還用她說?

顧父顧母看著這一陣雞飛狗跳,簡直一臉蒙逼。

“什麼女婿?什麼相好?遙遙談戀愛了?”顧父不可置信道。

顧逍看了張思毅一眼:“你問你新兒子吧,他幹的好事兒。”

顧父顧母:“……”這和張思毅又有什麼關係?

張思毅原本偷偷看著熱鬧呢,見顧逍把矛頭指向自己,眼下又被顧父顧母盯上,嚇得立即舉手投降,老實巴交地把事情交代了:“這個人是我小時候的鄰居大哥,叫賀呈天,也是顧逍高中同學,現在他們一家人都在海城發展,家境挺不錯,前不久遙遙在公司被人騷擾,正好遇上他幫了個忙,他也恰好喜歡顧遙,就、就跟遙遙處上了……”

顧逍輕哼了一聲,總結能力還挺好,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

顧父顧母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兒子的“大事”有了著落,他們一顆心就已經落下了,至於女兒嘛,雖然也到了該談的年紀了,但遙遙畢竟是父母的小棉襖、心頭肉,他們還想多留在兩年在身邊,不著急嫁出去……沒想到就過個年,兒子有伴兒了,女兒也快跟著人跑了!而且這一切,他們又被蒙在了鼓裡,毫不知情!

如今想把女兒拐走的人已經到了家門口了,顧父真是既想看看這混小子長什麼樣兒,又不爽自己的寶貝女兒被其他男人覬覦,心裡頭的矛盾跟顧逍是一樣一樣的。

顧父踱步到廚房門口的小窗戶邊往下一探,樓下正是公寓樓的入口,果然見著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拎著大包小包站在樓下。

正月天寒,外面少說有零下兩三度,此面朝北,太陽也照不到,過堂風一吹,臉上說不出的刺骨。

一番掙扎後,顧父的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揮手叫顧逍下去給人開門:“來都來了,那能怎麼辦,先讓人上來坐坐吧,大過年的,總不能把人拒之門外吧?”

顧逍一仰頭:“急什麼,遙遙衣服都還沒穿好,我和張思毅洗臉都還沒洗,這麼早放他上來幹什麼?我們顧家的門就這麼好進啊?都說了讓他樓下等著,等上半小時再說。”

張思毅:“……”有對比才有幸福感,這麼一看,自己進這道門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啊!(v)

顧父摸摸下巴,覺得很有道理,女兒到底和兒子不同,那小子都不打聲招呼就上門來,也真是唐突,合該讓他吹吹西北風,順便借此看看他的耐心。

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顧父故作鎮定地坐回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隔空和浴室裡的兒子對談:“那小子還是你高中同學?人怎麼樣。”

顧逍:“以前也沒怎麼關注這個人,印象中成績比我差。”

顧父輕笑,語氣裡透著一絲驕傲:“你總是考第一名,誰成績比你好?”

顧逍吐出漱口水,把牙刷往杯子裡一放,道:“比我成績差的比比皆是,我卻記住了他,那說明他也蠻有能耐,可能名次跟我挨得比較近吧。”

張思毅:“……”可憐的呈天哥……

顧父:“除了成績,為人方面呢?”

顧逍:“朋友很多,挺有人緣的。”

在他們洗漱聊天的間隙,賀呈天又打了三通電話給張思毅,急切地向他求助,張思毅卻只得了機會回復了一條微信,大意無非就是再讓他“等”,卻還被顧逍搶走了電話。

“你這個小叛徒,還給敵人通風報信!”顧逍凶他道,“你現在可是顧遙的娘家人,你到底站在誰這一邊?”

張思毅老實巴交地舉手錶忠心:“我、我當然是站在你們這一邊!”

……呈天哥,小弟對不起你!TAT

顧逍暫時沒收了他的手機,冷酷道:“就這麼點時間他都等不了,還想娶我妹,直接滾蛋吧。”

等他倆洗漱完,顧遙也穿戴完畢出來了,在父親和哥哥們的輪番注視下,她都不好意思抬頭。

就在這時,家裡的大門被敲響了,急促的拍門聲驚得眾人皆是一跳,於此同時,賀呈天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請問這裡是顧家嗎?有人在嗎?”

還沒來得及洗臉的顧遙大驚失色地躥進洗手間,顧爸爸則端著茶杯起身,顯得有些不淡定,顧媽媽也一副欲上前去開門的樣子。

顧逍擺擺手阻攔了他們,朝門外喊了一聲:“誰啊?”

見顧逍出聲,顧父放心地把這事兒交給他去把關了。

賀呈天在外頭驚喜道:“是我啊!賀呈天!”

顧逍:“不是叫你樓下等著麼?你怎麼上來的?”

賀呈天:“啊哈,樓下剛好有人上來!”

顧逍在房門口來回踱了兩步,才過去打開一條門,但人卻攔在門前,沒讓他直接進來。

只見賀呈天氣喘吁吁地拎著禮包,凍得臉頰鼻子通紅:“顧逍,你太過分了啊,我來看你妹妹,拜訪拜訪你父母,你幹嘛不讓我進來!”

顧逍氣笑了,守著門道:“我妹是你什麼人,我父母又是你什麼人,你大過年的來我們家經過我同意沒有?”

賀呈天一怔,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當即道:“我就是來拜個年啊!顧逍,老同學一場,這節日頭你就別為難我了!”

顧逍笑哼道:“少跟我攀親帶故的,我現在是顧遙的親哥哥,你都不把我放在眼裡,我憑什麼讓你看我妹妹?”

賀呈天放下手中的禮包,抱拳作揖道:“我叫你一聲哥總成了吧?”

顧逍掏掏耳朵:“叫啥?我沒聽見。”

賀呈天氣得簡直想揍人,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妹子尚未過門,他有什麼資格跟人叫板?咬牙安慰了自己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賀呈天便無比屈辱地叫了一聲:“大哥!”

217 女婿

顧逍眼眸裡閃現著一絲明顯的惡作劇意味:“哎喲,叫得可真響亮。”

賀呈天看見顧逍這一臉嘚瑟的表情, 簡直比看他每次考第一名還讓自己崩潰——他都叫了,顧逍還不讓開是想幹嘛?

顧逍笑眯眯地看著他,繼續道:“我記得你當年在寧外的時候很是叱吒風雲啊,又是當學生會主席,又是做足球社社長,還自稱‘大哥’好多年, 雖然成績不咋地,但行事是非常張揚, 今天你反過頭來叫我一聲‘大哥’, 心裡頭會不會不服啊?”

張思毅聽見這句話, 心裡有些納悶,之前他問顧逍記不記得賀呈天, 顧逍都說忘了, 可現在聽他說這些, 不是記得挺清楚的麼?

再看賀呈天,這可憐的傢伙已經被那句“成績不咋地”氣吐血了——媽蛋老子只是考全年級第二,成績哪裡不咋地?除了你顧逍沒人成績比我更好了!

可賀呈天剛剛把顧遙追到手,今兒來到這裡就是要來攻破她家人的,自然也不敢得罪顧逍,只能低聲下氣道:“服,服!”

顧逍顯得很高興,一早被鬧醒的氣總算是消了點兒了,卻仍然沒放賀呈天進來,而是繼續道:“既已叫了大哥,我這兒可有幾點規矩要交代。”

賀呈天:“……”(TT)他就知道這廝沒那麼好對付!!!

顧逍搖頭晃腦道:“叫了大哥就得認,認了就要守家規,從今以後,要尊敬大哥,敬愛大嫂,大哥說話的時候要好好聽著,大哥交代的事情要好好做到,能接受麼?”

賀呈天:“……”你特麼得寸進尺!(TT)╯︵┻━┻顧逍笑著瞅他:“說啊,能不能接受啊?”

賀呈天在心裡淚流滿面:“能……”

顧逍滿意地點點頭:“顧遙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在我這裡什麼待遇,你以後也就是什麼待遇,當然,你現在還是外人,待遇自然不能跟她比,想要被優待,就得對我妹好,她以後有多喜歡你,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就越高,明白麼?”

賀呈天抬頭望天:“明白,明白……”他這輩子怎麼就栽在這倆兄妹手裡了呢!TAT顧逍扭頭笑看剛剛洗漱完畢的顧遙:“你可都聽見了?”

顧遙滿臉通紅地點點頭,對她哥這一番苦心真是既感激又感動。

顧逍終於放過了賀呈天,讓顧遙來迎接,光榮退場。

顧遙走到門口,一臉彆扭地望著被欺負得淚眼汪汪的賀呈天,小聲道:“你來啦。”

“遙遙~~~”賀呈天過五關斬六將,好不容易見到心上人,聽到這軟糯糯的三個字,委屈地差點兒撲通一聲跪在顧遙腳邊抱著她的腿大哭……他就過來拜個年,還要被顧逍虐,他容易麼他!

顧遙從鞋櫃裡找了一雙拖鞋放在他眼前,低頭道:“你怎麼要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呀?”

看到女友嬌羞的笑容,賀呈天突然間又覺得自己受再多的屈辱都值了。

換上鞋子進了門,顧遙指著端茶杯的顧父給賀呈天介紹:“這是我爸爸。”

賀呈天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顧爸爸,畢恭畢敬道:“叔叔好。”

顧遙又指著站在廚房門口的顧媽媽:“那個是我媽。”

顧媽媽淡笑著朝賀呈天點點頭,賀呈天果然被驚豔到了,竟然傻愣愣地望著那個方向,叫了一聲:“媽……”

氣氛在一瞬間的凝滯後,顧遙最先反應過來,抬起小手一掌抽在賀呈天胳膊上,尖聲道:“你亂叫什麼!!!”

賀呈天面紅耳赤地改口:“阿、阿姨!”

一家人哄堂大笑,顧爸爸原本還想端個架子,現在也被搞得哭笑不得。

賀呈天把帶來的禮物呈到顧父顧母面前,有送給顧爸爸的上等普洱茶茶餅、二代大紅袍,還有送給顧媽媽的極品燕窩、高檔的愛馬仕女款絲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送的那些禮物價值不菲。

顧家人除了從小養在閨中的顧遙,都是見過大場面的,見這些東西,面上也不起絲毫波瀾,生性好茶的顧父更是當場拆了賀呈天送的那二代大紅袍,開始品鑒起來。

距離吃中飯還有些時辰,一家人就圍坐在茶几邊上,邊喝茶邊“公堂會審”這個唐突的“未過門女婿”。

賀呈天在最初的不安過後,很快恢復了從商者的淡定自若,他本來就開朗善交、能說會道,不一會兒就跟顧爸爸聊得火熱。

顧父見多識廣,對各類人都能透過表現看本質,此番談下來,也對賀家的背景有了些簡單瞭解。

其實兩家人出身相當,賀呈天又是顧逍的高中同學,並沒有誰比誰高貴,只是之後賀家發展迅猛,有了金錢和物質的包裝,所以如今的賀呈天在外在上顯得閃耀些。

從賀呈天的談吐素養和方才的表現來看,這孩子為人尚可,顧父便大略放了心。

中間賀呈天去上洗手間,顧父趁機問幾個孩子:“他知道顧逍和張思毅的關係麼?”

顧遙道:“知道的。”

顧父一聽,滿意度又高了些,原本還擔心兒子和同性在一起的現狀多少會給顧遙的婚事帶來不便,沒想到這問題根本就不存在,果然年輕人的接受程度比他們高多了。

賀呈天出來後,顧爸爸又陪著坐了一會兒,就進廚房幫顧媽媽一起準備午飯去了。

剩下四個人小輩自己聊,顧逍斜睨了賀呈天和顧遙一眼,道:“我都還沒仔細問你倆,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身為長兄的權威被親妹妹忽視了,這是顧逍真正不爽的原因。

顧遙不好意思道:“就除夕那一天……”

張思毅驚道:“除夕?”除夕那天顧遙不是和他們在一起麼,而且三人還一起在樓頂放煙花來著,他倆哪來的時間確定關係?

賀呈天笑看著顧逍:“嘿嘿,說到這個我還得謝謝你們呢。”

顧逍和張思毅蒙了,謝他們什麼?

賀呈天:“誰叫你倆天天在遙遙面前秀恩愛,才能讓我有機可乘啊!”

顧遙伸手掐了賀呈天一把,鼓著臉道:“原來你是趁火打劫麼?”

賀呈天被掐得痛並快樂著,抓住顧遙的手握住,出聲安慰:“怎麼會?我早就跟你告白過的嘛。”

張思毅都快好奇死了:“所以你到底幹了啥?”

賀呈天:“我半夜放了些煙花,錄了段視頻給她看。”

張思毅好奇道:“快拿出來看看!”

顧遙見賀呈天要掏手機,羞得拽著他的手大叫:“不許給別人看!”

218 遺傳

此刻的賀呈天對這個小女朋友簡直是言聽計從,顧遙說什麼就是什麼:“嗯嗯, 不給不給。”

張思毅見賀呈天把手機又塞進褲兜裡,起哄道:“別這麼小氣嘛呈天哥!你們能在一起也有我的功勞,好東西要拿出來分享。”

顧遙擋著他道:“除非你把你跟老哥告白的視頻也拿出來給我們看呀!”

“你怎麼知道有視頻?”張思毅一愣,視線直直地移向顧逍,急道,“你告訴顧遙了?”

顧逍面不改色道:“她之前不是想讓你拉小提琴給她聽麼, 我不讓,就讓她看了視頻。”

張思毅耳根通紅, 羞惱道:“那也不能給別人看啊!”

顧逍安慰張思毅道:“好啦, 就只讓她瞄了一小段。”

賀呈天震驚地瞪著張思毅:“我了個擦, 真沒想到啊思思,竟然是你先跟顧逍告白的!”

張思毅:“……”(==)

眼看後院起火, 顧逍瞪了顧遙一眼, 道:“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哥, 這交往都沒幾天呢,胳膊肘淨往外拐。”

賀呈天摟住她的肩膀道:“早晚是我的人,幫我不應該嗎?”

顧逍隨手抓起邊上的三角尺佯裝要打賀呈天:“人都沒過門呢,別對我妹動手動腳的,信不信現在我就趕你出去?”

賀呈天嚇得立即鬆開“鹹豬手”,委屈巴拉地跟顧遙告狀:“你哥怎麼老欺負人啊!”

顧遙望著賀呈天,感歎道:“我哥平時也是這麼欺負我的,你忍忍吧,很快就習慣了。”

賀呈天:“……”我靠!說好的“顧遙什麼待遇他就什麼待遇”呢?照這個形勢,他特麼在這家裡根本沒有地位啊!

……

客廳裡時不時傳來陣陣哄鬧聲和笑聲,顧爸爸在廚房裡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只見顧逍把張思毅拉著坐在他腿上,和聲細語地哄著什麼,顧遙則和那個剛來的年輕人靠坐在一起,一臉濃情蜜意。

四個人時而鬥嘴,可即便如此也都是一臉開心。

顧爸爸看著看著,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他折身回去,繼續翻炒鍋裡的菜,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悵然:“哎,孩子們一個個都大了……”

顧媽媽聽見丈夫的感歎,擦了擦手,從背後繞過去,輕輕環住顧爸爸的腰,把臉慢慢貼在他背上。

顧爸爸扭過頭去,開玩笑地說:“都老夫老妻了,你……”剛說一半,他就頓住了,只見顧媽媽望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翻了下手掌,她是想告訴顧爸爸,你還有我陪著你,白頭偕老。

顧爸爸渾身微震,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愛妻長情,兒女完滿,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賀呈天在顧家留著吃過午飯,下午一行四人又去看了場電影,傍晚才與他們道別。

第二天,張思毅也回自己家去了,父母不在,他得趁著正月沒結束去舅舅和叔叔們家裡給長輩們拜個年,正好正月初四顧逍他們也要去邵城顧媽媽娘家探親,他一個外人,總不好老跟著顧家人一起跑。

初七,玩了一周的張父張母風塵僕僕地趕回甯城,順利到家,保姆阿姨也正式回崗。

為了還之前張家送去的年禮,顧逍特地又備了些東西過來了一趟,他父母那邊是都擺平了,接下來他得抓著每一個機會來張家刷存在感。

“喲,小顧來啦!快進來坐!”張媽媽一臉欣喜地在門口迎接他,還往他身後探頭探腦,“你妹妹沒來呀?”

“她和朋友出去玩了,”顧逍笑著把禮盒遞給張媽媽,“阿姨,這次是正式拜年,你們太客氣了,年前讓思毅帶了這麼多東西過去,我父母都不好意思,叫我回點兒禮。”

張媽媽一張臉笑得和綻放的喇叭花似的:“兩家人都這麼熟了,還好意思不好意思,改明兒有時間叫你爸媽一塊兒過來我們家吃頓飯,認識認識。”

顧逍毫無芥蒂道:“行啊。”

張媽媽見顧逍這態度,越發看好兩家人的聯姻關係了,她熱情地把顧逍迎進家門,又道:“我們正收拾旅遊帶回來的東西呢,家裡有點亂,你別介意啊。”

果然,顧逍進去後就見客廳裡眼花繚亂地散了一堆的東西。

兩老這一趟玩得既開心又疲憊,張媽媽招呼保姆給顧逍倒了茶,一邊拿出手機翻照片給他們看。

顧逍耐心地在一邊欣賞,還時不時點評兩句,什麼“風景真不錯”“阿姨這件衣服配色很好”,誇得張媽媽心花怒放。

張父聽了,也得意洋洋道:“還不是我拍照技術好,你看看那些姿勢,都是我教她擺的。”

張媽媽笑嗔道:“行行行,你最厲害。”

顧逍點頭道:“叔叔審美不錯。”

張思毅:“……”噗,什麼審美?鄉村企業家的審美吧!見顧逍這一副“影帝”的模樣,張思毅忍不住一陣偷笑。

其實那些照片張思毅在他媽朋友圈裡都已經看過了,眼下也沒什麼耐心再湊熱鬧,便翻起了他們買回來的東西。

只見沙發一角架著一捆圓鼓鼓的玩意兒,摸起來硬邦邦的,他好奇道:“媽,這啥玩意兒啊,棒槌麼?”

“棒槌你個頭!”張媽媽收起手機坐過來道,“這是乳膠床墊!”

“乳膠床墊是什麼鬼?”張思毅掂了掂,還挺沉,“這麼多東西都是你們自己帶回來的嗎?你們戰鬥力也太強了!”

“我們哪裡帶得過,買好了旅行社會幫我們帶啊,哎,這旅行社真是太好了。”張媽媽找了剪刀把壓縮床墊拆了,那玩意兒立即從裡頭膨脹開來,“你摸摸,是不是很軟?純天然的乳膠做的哦!”

張思毅摸著感覺倒是覺得很舒服,便問:“這玩意兒多少錢啊?”

張媽媽用手比了個手槍:“這個數。”

張思毅:“八百?”

張媽媽直接往兒子腦門崩了一槍:“是八千!”

張思毅震驚了:“臥槽!一個床墊八千塊!這麼貴?”

邊上的張爸爸解釋道:“這個床墊倒是挺好的,是天然橡膠樹汁做的,對身體有保健作用,睡著冬暖夏涼。”

張媽媽道:“就是啊,你看我們一天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睡覺,所以床墊一定要買的好,八千算什麼,你睡個十年,每年才八百,不就回來了?”

張思毅斜眼道:“這些話是導遊說給你們聽的嗎?”

張媽媽:“是啊。”

張思毅無語道:“你們是不是被騙去什麼‘買買買’團了啊?”

張媽媽笑顫了腰肢:“買買買多開心啊,你不知道,這次去你爸可大方了,我想買什麼都不攔我,哎對了,我還給他買了條一萬塊的鱷魚皮皮帶呢!”

張思毅:“……”

張媽媽說著就從皮箱裡把那條鱷魚皮帶找了出來,張思毅不忍直視道:“媽!不要買鱷魚皮啊!鱷魚是稀有動物!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而且這玩意兒還那麼貴!”

張父哼道:“我就說叫她不要買這種東西,她一定要買!”

張媽媽“噓”了一聲,湊到張思毅耳邊道:“這條皮帶打折下來才一千八,嘿嘿。”

張思毅嘴角抽搐:“……假的吧?”

張媽媽白了他一眼,道:“怎麼可能是假的!”

張思毅摸著下巴,立即改口拍馬屁道:“好歹是一千八的皮帶呢,老爸戴著肯定很酷。”

接著,張媽媽又給張思毅和顧逍展示了他們此行的各種“戰利品”,奢侈品和衣物首飾之類的就不說了,臨時小吃如椰子糖、榴槤酥、咖啡豆這類東西,竟然每樣還有兩三包,真真叫兩人看得瞠目結舌!

種種跡象都表明張父張母可能上了旅行社和商業團夥的套,那些人碰上張父張母這種顧客,估計大牙都要笑掉,可張媽媽卻絲毫不以為意,還因為去新加坡時沒被帶去逛商店而覺得遺憾呢!

張思毅都快無力吐槽了,實在看不下去,他只能拉顧逍上樓:“誒,你上幾次來都還沒上去過吧,我帶你上樓去看看。”

張媽媽忙道:“對對,你帶顧逍自己轉轉,我們得趕緊把東西收拾好了,明天我和他爸都還得上班。”

顧逍:“叔叔阿姨你們忙,不用管我。”

張媽媽笑應了一聲,又問顧逍要不要留下來吃飯,顧逍也不推拒,張媽媽立即遣保姆準備去了。

張思毅帶顧逍進了自己房間,關上房門才道:“我爸媽太傻了,說不定被人騙了錢呢。”

顧逍笑道:“他們願意花錢買開心,你總不能潑他們冷水。”

張思毅無奈地往床上一坐:“也是,他們花的還是自己的積蓄,我也管不著,哎,隨他們去了。”

父母能夠自給自足,不給孩子添加一絲負擔,也是張思毅的福氣。

顧逍環視了一圈,張思毅的房間比他那間大了整整一倍,連床都是一米八寬的,他嗤笑著搖搖頭:“小皇帝,條件真好。”

張思毅嬉笑著把顧逍拉過來,兩人疊著躺倒在床上,顧逍咬著張思毅的耳朵說:“我現在知道了,原來你這敗家的性格也是遺傳的。”

張思毅:“……你滾蛋!”

兩人在床上滾著親了一會兒,張思毅喘著氣道:“要不你今晚也在我家睡一晚上試試?”

顧逍挑眉:“找什麼理由?”

張思毅抬腿纏住他的腰,道:“輔導我專業知識。”

顧逍笑出聲來,一邊往張思毅身上輕輕撞了一下:“這個專業知識?”

張思毅的臉騰地紅了:“我說的是建築方面的專業知識!”

219 屬性

顧逍笑著親了親他的嘴唇,道:“吃過飯再看看吧。”

話到此處, 兩人忽聽有人上樓,腳步聲都已經到房門口了,張思毅嚇得連忙推著顧逍坐起來。

“思思啊,你在房間裡嗎?你朋友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東西?”原來是家裡的保姆,只在門口問了這句話,得到答案便又走了。

虛驚一場, 張思毅撫著胸口起身鎖門,不敢再跟顧逍鬧。

顧逍問張思毅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 之前在顧家被張思毅看了各種黑歷史照片, 他一直惦記著也來張家看看張思毅小時候的模樣。

“有啊!”張思毅一點不吝把以前的照片拿出來給人看, 他原本就是小時候長得更可愛,又沒有顧逍那種“男神包袱”, 一聽顧逍說, 就立即去櫃子裡找。

不料剛打開櫃門, 一摞沒擺齊的書就“撲通撲通”全從裡頭翻了出來!

張思毅面色大變,想去擋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顧逍盯著地上一本本封面花哨、名字露骨的書,一臉詫異:“被隔壁直男看上……怎麼辦?這什麼東西?你的書?”

張思毅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簡直無從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個“腐女”老媽:“不是我的!是我媽的!”

顧逍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本翻了翻,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也不知道他翻到了哪一頁,竟然還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張思毅悄悄湊過去一看,只見是“小受不聽小攻的話被打屁股”的情節……

“臥槽嗷嗷嗷!!別看啦!”張思毅臉燙得幾乎要爆炸,搶過書往櫃子裡塞,他可不想顧逍跟著這種三觀不正的書學壞!

顧逍饒有興味地瞅著張思毅,道:“原來阿姨喜歡看這種重口味的東西。”

張思毅:“……”(TT)尼瑪,為什麼覺得好丟臉!

顧逍笑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張思毅:“告訴你又怎樣?這是小說,跟現實是兩碼事,你看我媽還不是更希望我跟遙遙在一起。”

顧逍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道:“這不一樣,如果她能看這種書,說明她對同性戀的接受度還是很高的,只不過我們玩了個障眼法,把你媽媽的注意力轉移了。”

張思毅苦惱道:“嗯,我也感覺我媽像是一根筋鑽到我跟遙遙身上去了。”

他殊不知,這一切就是顧逍故意引導的,為的就是暫時鎖住張思毅,讓張父張母不再給他們找別的麻煩。

不過現在情況不太一樣了,經歷了顧家這邊的教訓,兩人都有所改觀,“謊言”的效力太過反而會起反作用,等長輩們知道真相,也許會更難以接受現實,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知道真實情況,儘管一開始無法承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能改變觀念。

顧逍:“你有想過什麼時候跟他們坦白嗎?”

張思毅一頓,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爸媽跟你爸媽不一樣,他們沒那麼輕易接受這種事的。”

顧逍:“還是決定慢慢來?”

張思毅:“嗯。”

顧逍點點頭,這樣也好,反正張思毅今年就要出國,一旦到了國外,張父張母就管不怎麼著了,這裡便至少能為他們爭取到兩年以上的時間。

而且,既已得知張媽媽的屬性,他們的“戰術”就得改改了。

顧逍看著張思毅道:“你得找機會讓你媽媽明確認識到你和顧遙沒什麼關係。”

張思毅:“呃,那她之後會不會懷疑我們兩人不對勁?”

顧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道:“就是要讓她懷疑。”

張思毅:“……”

顧逍交代了“任務”,當晚吃過飯就先打道回府了,他終究還是沒留下來過夜,自己家就在寧城,跟張思毅又是上下級關係,找什麼藉口留宿都不合適。

春節假期臨近尾聲,張父張母都已開始上班,晚上下了班回來,張媽媽也開始為兒子張羅帶回海城的菜肴海鮮:“你們什麼時候回海城?”

張思毅翹著兩隻腳在沙發上玩手機,隨口道:“下週一走,誒,這次少帶點東西啊,帶那麼多也吃不完?”

張媽媽:“既然有車,為什麼不多帶一點?你還是跟顧逍他們兄妹一起走吧?”

張思毅:“這次就我和顧逍兩個人。”

張媽媽納悶道:“顧遙呢?”

張思毅一本正經道:“我和顧逍年假比她長,她已經回去上班了。”

張媽媽蹙眉道:“那你們怎麼不早點陪她一起回去,反正在家也是閑著。”

張思毅鬱悶到:“我在家多跟你們呆兩天你們怎麼還趕我走啊!”

張媽媽笑了起來:“哪裡,你在家媽高興還來不及,但是顧遙一個小姑娘,這麼早早地趕春運回去,多辛苦啊,顧逍也是當哥哥的,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先走?”

張思毅:“哎,你就甭鹹吃蘿蔔淡操心了,顧遙有人送。”

張媽媽:“誰送?”

張思毅:“她男朋友啊。”

張媽媽一聽就驚了,跳起來道:“什麼!?顧遙有男朋友了?”

張思毅縮了下脖子,又覺得自己慫得莫名其妙,立馬理直氣壯地頂了回去:“她這麼聰明可愛人見人愛,怎麼不能有男朋友?”

張媽媽兩隻眼睛瞪得老大,三觀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顛覆,滿臉不可置信……

顧遙明明和他們家張思毅這麼般配,如果這倆孩子不是看對了眼,顧家怎麼還會邀請張思毅去過年?顧逍怎麼會對張思毅這麼好?

張媽媽又問:“她什麼時候有的男朋友?”

張思毅:“最近才談的,她男朋友就是賀呈天。”

張媽媽緊皺眉頭:“賀國良的兒子?”

“嗯,就咱們以前那個鄰居,現在去海城發展了,我去年參加曲小苗婚禮時碰到過的。”張思毅見他媽媽這樣,有些於心不忍,都沒好意思說這樁好事還是他親自撮合的,只緩下語氣道:“哎,我早就跟你說過我跟顧遙沒什麼關係,你老不信。”

張媽媽的心一點點涼下來,一臉失落地坐在沙發上,沉默了良久,才自言自語般道:“是不是因為咱們家經濟條件還比不上賀國良家裡啊?”

張思毅聽著媽媽自責中夾雜著落寞的語氣,差點哽住,急著辯解道:“不是啊媽!顧遙才不是這麼膚淺的姑娘!”

張媽媽抬眼看向寶貝兒子,憂傷道:“可是你這麼好,她怎麼不喜歡你呢?”

220 錄取

張思毅差一點就想脫口而出告訴他媽了——因為喜歡我的是她哥哥顧逍啊!你個老腐女怎麼這都看不出來呢!

可他怎麼敢真說出來?看到張媽媽光因為他沒跟顧遙在一起就傷心欲絕大受打擊的樣子,張思毅心都快碎了, 真恨不得割捨掉自己的幸福,只要能讓媽媽臉上重新恢復笑容。

可他能犧牲自己,卻捨不得犧牲顧逍,顧逍那麼愛他,他也不願意讓顧逍受傷。

世事終歸難兩全,張思毅歎了口氣, 挪過去抱住他媽媽,道:“許女士, 你有什麼好難受的?你兒子也不喜歡顧遙啊。”

張媽媽被張思毅故作深沉的語氣一下逗笑了, 兒子長大了, 還懂得安慰人了,她心裡欣慰, 嘴上卻笑嗔道:“這麼好的姑娘你都不喜歡, 你怎麼這麼挑啊?”

張思毅抱著她輕輕搖晃:“我這麼努力, 不就是想挑個自己喜歡的人嘛,憑什麼要讓別人挑我?”

張媽媽勾了勾張思毅的鼻子:“哎喲喲,口氣還挺大,那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

張思毅想了想,道:“個子要高,顧遙這小不點兒,太矮了。”

張媽媽斜眼:“你才多高啊?也就一米七五的個兒,女孩子一米六再穿個高跟鞋就跟你很般配了,要求不要太高。”

張思毅不答,又道:“我希望我未來的另一半跟我是同行,這樣比較有共同話題。”

張媽媽也不認同:“同行還是冤家,肯定要吵架的。”

張思毅急了:“我挑還是你挑啊!”

張媽媽哄著他道:“好好,你挑你挑,你繼續說。”

張思毅:“他還得聰明、睿智、有主見。”

“找個聰明的你還不被吃得死死的啊?我告訴你啊,聰明的女人……”見兒子變了臉色,張媽媽話鋒一轉,笑道,“聰明點也好,你這孩子傻人有傻福,說不定遇上個聰明的人,會幫你什麼都打理得好好的,只要她愛你就行。”

張思毅“嘿嘿”一笑,又道:“他還得長得好看,皮膚要白,鼻樑要挺,眼睛要大,手指要修長……”

張媽媽用看白癡一樣的表情看著兒子“癡人說夢”,不住搖頭。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不以為意,低下頭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不太喜歡小孩,不想生小孩。”

張媽媽嗤笑道:“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麼會想要小孩?等再過十年你的想法就變了。”

張思毅撇嘴:“那就等十年後再說好了。”

說不定那時候同性戀更多了,代孕也普及了……反正能扛多久扛多久,總有辦法的。

張媽媽聽完,掰著指頭幫張思毅總結了一番:“要個兒高美貌,要得是同行,要比你聰明有主見,還想搞丁克,”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兒子的腦袋瓜,“張思毅,醒醒吧,你自己就多少能耐呀,淨做白日夢!”

張思毅抬手擋住自己的腦門,急道:“要是我找到了怎麼辦?”

張媽媽譏笑道:“你找給我看看,我等著。”

張思毅氣得呲牙咧嘴,要不是顧逍是個男的,他現在就能拿出來嘚瑟了,還輪得著他媽在這裡看扁他麼!真過分!

幾天後,顧逍開車來接張思毅回海城。

不顧張思毅的抗議,張媽媽依舊準備了一堆好吃好喝的讓他們帶去,顧逍幫著把東西搬上車,張媽媽連番道謝,但這一次,她看顧逍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未來親家”的眼神了。

待兩人上車後,張媽媽又站在車外隔著玻璃嘮嘮叨叨地叮囑他倆一路開車安全。

張思毅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啦媽,你快進去吧,別送了。”

坐在駕駛座的顧逍提醒張思毅系上安全帶,張思毅一邊跟張母道別,一邊手在邊上劃拉劃拉,好一會兒都沒系上,顧逍直接斜過身來,替他系了,還順手揉了把張思毅的腦袋,笑道:“你怎麼回事,系個安全帶都手殘啊?”

張思毅:“……”

顧逍做完後又朝張媽媽揮了揮手:“阿姨,走了。”

張媽媽回過神來:“呃、誒!一路平安,到了來個電話!”

車子駛出別墅社區,張思毅才舒出一口氣,急急地說:“你剛剛幹啥啊,做這麼曖昧的動作。”

顧逍笑道:“你沒發現你媽媽的表情都變了麼?真有意思。”

方才張媽媽看到那一幕,兩隻眼睛突然迸出光來,那表情不是彆扭、狐疑,而是新奇、探究,像是看到了一幅很有愛的場景。

張思毅無語,顧逍這是把他媽當實驗物件了麼?

想起前幾天跟張媽媽聊“擇偶標準”的事,他告訴了顧逍,顧逍聽了直笑:“放心吧,有你媽媽在,回頭你出櫃也不會很難的。”

上高速前路遇紅綠燈,顧逍踩下刹車,就聽張思毅在邊上自言自語道:“你說過幾年科技發達了,會不會有可能讓男人也懷孕生寶寶?”

顧逍一怔,才抬手給了張思毅一個後腦蓋,笑得停不下來:“傻瓜,亂想什麼呢!”

張思毅:“……”

顧逍調侃他道:“你就那麼想給我生寶寶啊?”

張思毅梗著脖子道:“滾蛋,是我想讓你給我生!”

顧逍笑看了他一眼:“想想我們做那種事的姿勢,你說到底誰生?”

張思毅氣急,正要炸毛,突然靈機一動道:“我聽說某人小時候吃了個奇怪的南瓜,還等著生個兒子呢。”

顧逍:“……”

見顧逍吃癟似的表情,張思毅爽得想仰天長笑,哈哈哈,他總算也有一次把顧逍嗆得說不出話來了,看來“毒舌”還是蠻爽的嘛!

不料還沒高興兩秒鐘,張思毅就聽顧逍在邊上涼涼地笑道:“南瓜啊,說不定已經射到你肚子裡去了呢。”

張思毅:“……”你去死吧!!!(╯‵皿′)╯︵┻━┻***

二月底重返公司上班,同時,張思毅也開始緊張地關注起自己的郵箱動態。

年前申請的幾所院校在四月之前估計會陸續給他回復,雖然已決定留在顧逍身邊,但張思毅也很在意自己能否被錄取,畢竟這也是驗證他能力的一個標準。

33日下午6點,英國時間早上10點,張思毅收到了第一封郵件——C大的無條件錄取通知書!

“無條件”代表他現在無需再提供任何材料就能去上學了,他是在國外讀的本科,不用再提交語言能力證明,而且已有了足夠的part1後的工作時間,就算現在離職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不到一周,在39日那天晚上,張思毅又緊接著收到了B大發來的郵件,同樣是無條件錄取。

張思毅欣喜萬分,卻礙於自己的決定,無法把這些喜悅拿出來跟顧逍分享。

頭一次,他將自己陷入這種巨大的矛盾之中,幸福中交雜著痛苦,蛋疼無比。

只剩下A大一所還沒有回復了,此刻,張思毅竟然期盼著A大能把自己拒了,因為一旦他收到A大的錄取,就會面臨更加糾結的局面……

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這天晚上,顧逍突然問起了張思毅申請之事:“你申請的幾所學校有結果麼?”

張思毅一個慌神,胡扯道:“啊?我不知道,最近都沒看郵件……”

“這都三月了,你之前不是說國外學校一月份就開始招生了麼?”顧逍開玩笑道,“不會是看你實力不行,把你給拒了吧?”

張思毅一頭冷汗,還要故作淡定:“如果拒了我就不去了唄,留著陪你。”

221 隱瞞

原本該是讓人聽了感動的話,卻讓顧逍僵住了笑容。

十二月份趕申請那段時間張思毅還跟拼命三郎似的, 怎麼現在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顧逍以為張思毅是個比較在意結局的人,何況這是申請念碩士的大事,既然做了,他就不期待結局嗎?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顧逍也察覺到張思毅不對勁,他本以為是申請結果不好才導致張思毅心情低落, 所以才開那句玩笑,想試圖開導他安慰他, 豈不料張思毅表現得渾不在意, 如此南轅北轍的態度也讓顧逍覺得格外奇怪。

張思毅擔心被顧逍發現端倪, 趕緊朝對方懷裡偎去,擋住自己的表情, 也用開玩笑的口吻道:“你之前不還是說怕我到時候跟別人跑了麼?我要是去不了, 你應該高興才對吧。”

“我舉那個例子只是借此解釋學姐的擔憂, 並不是我的擔憂,我當然願意相信你……”揉了揉張思毅的頭髮,見戀人仰起頭來,顧逍順勢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我說了,這些問題交給我,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既然已經做了去讀書的決定,就要努力去實踐去爭取,不要反復搖擺。”

張思毅收緊環著顧逍的腰的手,動了動嘴唇,遲遲才“嗯”了一聲,心裡卻道:我現在更想做的就是留下來啊!

如果顧逍知道他被錄取,肯定會要求他出國的,所以這件事他一定得好好地瞞著。

幸好,那之後公司就開始忙碌起來,設計部開年又接了不少新專案,顧逍三天兩頭往外跑,出差、彙報等事項不斷。

張思毅也沒閑著,任務分配下來,他還當了項目小組長,頭一次帶四個人的團隊做方案。

他享受著在職場上的層層邁進,也將不再出國的遺憾慢慢壓至腦後。

由於連著收到了CB大兩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後,很長一段時間郵箱都沒新的動靜,張思毅以為A大沒有錄取他的意向,也就慢慢死心了。

這樣也好,讓他的遺憾淺一點,而自那一次後,顧逍也沒再跟張思毅打聽相關的事了。

這一忙一直忙到了四月初,春回大地,萬物抽芽。

CBD辦公樓的其中一層裡,張思毅正和甲方通電話交流任務書裡的一些細節要求,對方發了資料到他郵箱,張思毅順手點開,只見郵箱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封新郵件。

張思毅怔住了,因為他瞄見了郵件發送方,A大的名字,而緊跟著收件人的主題欄開頭,還有一個極其醒目的單詞——Congratulations(恭喜)…

張思毅心跳驟停,大腦發熱,身上的汗毛都激動地一根根豎了起來,許久,他才聽見電話裡的催促——“喂,喂?張工?你在聽嗎?”

張思毅回過神來,三言兩語解決掉甲方的通話,點開網頁,把那封郵件反反復複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幾遍。

我靠!真的被錄取了!(==)

怎麼辦!怎麼辦!他被A大的Part2課程錄取啦!!!~\(≧▽≦)/~

啊啊啊啊啊……

可這樣激動人心的喜訊,一時之間,張思毅竟然誰都不能說。

他環顧四周,大夥兒都在專注自己的工作,沒有人留意到他的表情、他的興奮,顧逍也不在,他去天津出差了,要兩天后才會回來。

張思毅花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想放聲尖叫的洪荒之力壓了下去,可仍是憋得慌,一直到中午休息,才急吼吼地沖出去,奔進廁所,打開手機給傅信暉發消息。

張思毅:“負心漢啊啊啊!”

張思毅:“快出來啊啊啊!!”

張思毅:“我被A大錄取啦啊啊啊!!!”

傅信暉沒讓他等太久,很快發來一串感嘆號,接著道:“臥槽,這麼牛逼?”

張思毅:“哈哈哈哈哈哈!!!”

傅信暉在手機那頭都能看到張思毅手舞足蹈的樣子,跟著樂呵道:“今年去麼?那你準備離職了?”

張思毅看到這一句話,一下子被人從夢中打醒了,不由悲從心中起:“不離職,不打算去讀。[大哭]

傅信暉驚道:“啥?為什麼不去?”

張思毅:“沒錢去,嗚嗚……”

他當然不能說是因為不想離開顧逍才不去,那樣會被傅信暉嘲笑的,可也不能否認,錢是讓張思毅退縮的原因之一。

自從顧逍表態由他來供張思毅出國留學後,張思毅又考慮了很多,思來想去,要讓顧逍出那麼大一筆錢,他還是覺得不太合適。

而且,張思毅心裡也明白,其實並不是非要出國才能變強大,只是去英國讀碩士的確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自己,不可謂不是一條捷徑。

然而,想走捷徑就要付出走捷徑的代價,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張思毅得有為自己的決定買單的能力,他沒有,那麼他就只能去做和自己的能耐相符合的事。

所以,對現在的他來說,留下不是軟弱,不是衝動,而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反復斟酌、忍痛割捨後所做的成熟的決定。

傅信暉急道:“去不起你申請個蛋啊!”

張思毅鬱悶道:“老子至少付得起申請費用啊!”

傅信暉:“……”

不過傅信暉一向知道張思毅比他有骨氣,工作後就什麼都靠自己,說沒錢去讀書可能是沒打算問家裡要錢。

沉默了片刻,他道:“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啊,哥們現在家裡沒錢了,幫不了你,否則我投資你啊。”

張思毅感動得淚眼汪汪,好兄弟,分開再久,離得再遠,關鍵時候一句話就能顯真情。

張思毅道:“別這麼說,你家出事那會兒我都還幫不了你呢。”

傅信暉:“不去也好,繼續幫我養狗,嘿嘿!”

張思毅:“滾!”

兩人一來一回調侃了幾句,找人傾訴後,張思毅心裡舒服多了,但被A大錄取的興奮感持續到顧逍出差回來都沒消退,滿滿的喜悅總是時不時浮現到臉上,連脫個鞋子張思毅都能偷笑出聲。

張思毅這些情緒顧逍自然察覺到了,他一直等著張思毅主動告訴他原因,可等了半個月,對方卻什麼都沒說。

知道戀人有心事瞞著自己,這滋味讓顧逍覺得很不舒服。

瞞著也就算了,畢竟顧逍自己也沒少欺騙張思毅,目前還有一樁大事沒告訴他呢,可問題是張思毅的演技也太特麼蹩腳了!嘴上不說,但全身上下都仿佛貼著“我有秘密快來挖我”的提示條,這叫顧逍情何以堪?

過了兩日,午休時間,顧逍從辦公室出來,見張思毅電腦沒關,人已經和同事們一塊兒吃飯去了。他心思一動,走到張思毅電腦前,隨手點了幾下,果然,這小蠢蛋直接讓流覽器自動記住了郵箱登錄密碼。

顧逍承認這手段有點卑鄙,但誰讓心上人在他這條老狐狸面前耍心機呢?

打開郵箱,快速掃了一遍,顧逍揚起嘴角——不出所料,三所大學都給張思毅發了錄取通知書!

可顧逍也納悶了,既然都收到了,為什麼張思毅不告訴他?難不成這小傢伙也打算把這個喜訊留到418日再說?

不錯,那一天正是他們一周年的交往紀念日了,顧逍也有個秘密打算在那個時候告訴張思毅。

他笑了笑,心裡莫名有些期待,關掉網頁,也不著急戳穿張思毅,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顧逍不知道,其實張思毅壓根沒準備告訴他自己被錄取的事,這傢伙很努力地在壓抑自己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喜悅,打算故意裝出一副“名落孫山”的沮喪模樣。

這個週末,顧逍又出差了,而顧遙自從和賀呈天交往後,每週休息日都不著家,跟她那個土豪男友到處玩呢。家裡只有張思毅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和一隻仿佛失戀了的狗,唉聲歎氣。

他終究不是個善於撒謊的人,這一整個月下來,張思毅都快把自己折磨得精分了。

正翻著一本專業書打發時間,忽聽外頭有人喊門,張思毅起身開門一看,見是郵政局的人來送掛號信。

那郵差問:“顧逍是住這裡的嗎?”

張思毅愣了愣,瞄了一眼郵差手裡的牛皮袋信封,點頭道:“嗯,住這兒,我是他室友。”

郵差問:“他本人在麼?”

張思毅:“不在,出差去了,我可以替他簽收。”

郵差讓張思毅出示了身份證件,才允許他簽字代收,拿著牛皮袋回屋後,張思毅正想發微信告訴顧逍這件事,就瞄見了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咦?英國?A大?

張思毅整個人都呆住了,大腦裡亂亂的……等等,這封信是寄給自己的嗎?怎麼寫了顧逍的名字?難道自己申請的時候留的郵寄地址誤寫了顧逍的名字?

不對啊,國外的學校是在申請人回復確認自己的選擇後,校方才會發送正式的紙質錄取通知書的,而只要選了其中一所,其他院校會自動收回錄取,把名額分給其他學生。

張思毅到目前為止,哪一所都沒回復,這就意味著他不可能收到紙質錄取信。

……那這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A大寄給顧逍的吧?

張思毅實在疑惑,一咬牙,找了剪刀把信封小心翼翼地開了,從牛皮袋裡又取出一個密封的紙封袋。

光滑的紙面上印著A大獨特的黑白色logo,張思毅的手指輕輕劃過,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這一刻,他已經堅信這封信是寄給自己的了,中間估計是出了什麼bug,才會寫顧逍收。

這麼一想,張思毅便迫不及待地拆了第二層外殼,從裡面抽出一遝以錄取通知書為首頁的入學資料。

Xiao Gu

No.123 X Street Yuanshan Park Hai CityChina

Membership numer.XXXXX

12 March 2016

……

然而,通知書左上角第一行卻明明白白地寫著“顧逍”的拼音,張思毅一雙眼睛瞪得堪比銅鈴,這才反應過來,這真的是寄給顧逍的錄取通知書!

他趕緊往下掃了一眼錄取信的具體內容,捕捉到了重要資訊,也就是錄取專業,是16個月的“建築與未來城市規劃”課程——和他申請的不一樣!

臥槽嗷嗷嗷!

(╯‵□′)╯︵┻━┻

我屮艸芔茻!!

┻━┻︵╰(‵□′╰)

啊尼瑪啊尼瑪啊啊啊!!!

┻━┻︵╰(‵□′)╯︵┻━┻

顧逍到底瞞著他幹了什麼!!!!

張思毅崩潰地拿出手機,給顧逍發了一串自己都說不清楚的表情,因為他實在沒法用語言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了,當然也不想給顧逍打電話,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因為他怕自己會對著電話發出一陣無意義的獸類的咆哮……

可顧逍還是回了,先在微信裡回了個問號,又立即給他回了電話。

張思毅接通後:“嗷嗷嗷嗷嗷……”

顧逍:“……”

顧逍:“怎麼了你?”

張思毅幾乎用吼破嗓門的聲音對著電話叫道:“你為什麼背著我申請了A大啊啊啊為什麼不告訴我啊啊啊啊啊啊……”

顧逍松了口氣,他還當什麼事呢,不過,他顯然也有一絲秘密被戀人提前發現的懊惱:“想給你個驚喜嘛。”

張思毅:“驚喜個屁啊老子都快被你氣死了啊嗷嗷嗷嗚嗷嗷!”

顧逍:“……”

張思毅:“你知不知道我也被A大錄取了我都沒告訴你啊啊啊……”

顧逍笑了笑:“我知道啊。”

張思毅氣得差點吐血,嗓門也更大了:“你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顧逍:“……”

張思毅有如馬景濤附體,急促地吼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因為我不想去了啊!我不想離開你!不想跟你異地戀!不想留你一個人在國內!我不想以後想你的時候見不到你!不想一個人睡!不想你知道我為了你不去以後內疚!你知不知道!”

張思毅吼著吼著就哽咽了,眼眶憋得通紅,嗓子經受不住爆炸般的狂吼,一會兒就啞了。

顧逍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答了三個字:“我知道。”

張思毅哭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湧出來,嘩嘩的,爽爽的,“你……你快回來!我想見你!”張思毅手忙腳亂地擦著自己的眼淚,高興得都快瘋了。

“好,我去改簽,這就回來。”他聽見顧逍帶著笑意說。

六個小時後,顧逍就出現在了張思毅的面前,帶著一身的風塵和張思毅思念的味道。

兩人在家門口對視一眼,就像是熱戀期一樣激動地擁在了一起。

他們的十指插入到雙方的頭髮裡去,按著彼此的腦袋,撫摸著對方的耳朵和臉頰,激烈地親吻。

怎麼都要不夠,仿佛中了慢性的、致命的毒,而解藥就是懷裡這個人,每一次擁抱,每一次接吻,每一次肌膚相親,都能讓他們的精神產生極致的愉悅和寬慰。

張思毅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衝動讓顧逍做了多麼不理智的事,內疚地摟著他道歉:“對不起,耽誤你工作了。”

顧逍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捧著他的腦袋與他額頭相抵:“管他呢,反正我們都快走了。”

張思毅啞然:“你真打算跟我一起去啊?”

顧逍瞥了一眼仍在玄關處的信封,道:“錄取通知書都寄過來了,你說呢?”

張思毅呆了兩秒,驀地反應過來:“靠,我都還沒讓A大給我寄呢!”

222 有錢

顧逍心中一緊,立即拉著張思毅上樓開電腦回復郵件。

由於張思毅拖得太久, 已經過了B大和C大的回復時限,錄取失效了,還好A大的錄取通知書發得晚,還來得及,才沒導致兩人樂極生悲。

回復信件時,張思毅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幸福感中, 大腦一片混亂,壓根沒心思再去糾結留學費用的問題。

那之後, 顧逍又連夜用網上銀行幫他繳納了入學定金, 確認學校會發一份同樣的offer pack給張思毅才放下心來。

張思毅這會兒才想起質問顧逍:“你啥時候申請的A大?”

顧逍:“和學姐見面回來後就開始準備了。”

張思毅驚訝道:“耶誕節後?那還來得及麼?你準備了多少時間?”

顧逍:“差不多一禮拜吧。”

張思毅:“操!一個禮拜就搞定了?”他拼死拼活的都花了大半個月時間呢!

顧逍:“嗯, 就隨便找幾個以前做過的專案,搞個作品集, 不是很簡單的事麼?只是英語好幾年沒碰, 有些生疏了, 花了幾天才把申請書寫好。”

張思毅聽到前面一句就想咬人了,媽蛋,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出特別有代表性的作品,放顧逍身上就是“隨便找幾個”的事,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什麼那麼大!

不過想到顧逍這非凡的資歷,國內名校畢業、獲獎無數、執證建築師……也難怪了,對他來說申請A大就跟玩兒似的吧?

顧逍捏了捏張思毅的臉,笑道:“其實申請A大只是第二選擇,我也沒想到那麼輕鬆就能申請到offer。我個人不是很喜歡念書,感覺沒什麼挑戰力,那時還想著讓在英國的大學同學幫忙看看能不能直接申請出去工作。後來又想,要是你也被A大錄取了,那能跟你一起去上學,好像也挺有意思。”

張思毅氣得吐血,啥叫念書沒挑戰力?啥叫“那麼輕鬆就能申請到offer”,顧逍這混蛋,太特麼拉仇恨了!TAT可氣憤的同時,張思毅也無比感動,“離開這麼好的公司,拋下這麼好的職位,還有這裡,”他環視了一圈,抓住顧逍的手緊緊握住,問道,“你捨得麼?”

這話問的,張思毅自己都覺得矯情,可顧逍的回答卻更矯情——“我更捨不得的是你。”

張思毅:“……”

顧逍反握住他的手,笑道:“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只要實力在,走哪條路不是走?可是我要是把你放跑了,也許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張思毅了,那時候怎麼辦,你再賠一個給我麼?”

“怎麼會,比我優秀的人那麼多,我還擔心有人把你搶走呢!”張思毅撲過去摟著顧逍的脖子,直想摟著戀人對他傾訴自己的愛意,好讓顧逍徹底打消這些不安全感。

豈不料顧逍聽了他的話,又接著道:“明明可以做直男,偏偏要跟我當gay,知道跟我在一起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不能結婚,生不了寶寶,還死賴著我不走,你說說,像你這麼蠢的人我還能道哪裡去找?”

張思毅:“……”媽的,你特麼說句純粹的甜言蜜語會死麼!(==)

見張思毅生氣,顧逍好笑地拽著他的手腕拉到身前,輕輕啄他的唇,惡趣味地享受著把戀人惹毛又安撫好的過程。

時間也不早了,兩人溫存過後,就甜甜蜜蜜地摟在一起睡了。

次日是周日,待張思毅醒來,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出國費用的問題,他在被子裡撓了撓顧逍的肚子,問:“喂,我們兩個人都去英國念書,你錢夠不夠啊?”

顧逍昨天奔波了一整天,還改簽了連夜的飛機回來,此時仍在補眠,半睡半醒的被張思毅鬧醒,沙啞著嗓音道:“夠。”

張思毅一驚,又伸手撓他:“哇靠,兩個人差不多要兩百萬吧,你有這麼多錢?”

顧逍輕輕抓住他不老實的手,卻懶得回答,只眯著眼睛閉目養神。

不一會兒,他又聽張思毅一個人在邊上嘀嘀咕咕地算:“一百萬,按照我現在的年薪十萬左右算,至少十年才還得清,哦不,還有利息……”

既然顧逍也要一起出國,張思毅只能接受“借學費”的現實,認命地當起了“小白臉”,只是,顧逍供他歸供他,這錢他是一定要連本帶息還的。

張思毅取出手機,上網搜了那種專門貸款的網站,輸入自己的貸款金額,一算——“臥槽,一百萬借十年的利息兩百七十多萬,加起來將近四百萬……我的天哪,這我他媽什麼時候才能還得清!”

張思毅嚇得又去騷擾顧逍,還專逮著顧逍敏感的地方撓:“喂喂喂!老大,這國我出不起啊!要不咱們還是別去了!”

顧逍眉頭一皺,睜開眼睛道:“說什麼傻話?”將張思毅半壓半摟地往懷裡帶了帶,顧逍懶洋洋地說,“還不起等你畢業了可以給我打一輩子工,反正我不介意。”

張思毅:“……”

見顧逍又要睡過去,張思毅急了:“誒誒,你別睡,你先回答我你哪來那麼多錢啊,”他掰著手指頭繼續算,“你的年收入不是才七八十萬麼?你自己生活品質又這麼高,還買了一輛五十多萬的車,買的衣服鞋子也都很貴,我看每年結餘頂多剩下一半吧,你11年才開始工作,到現在也就五年,四五二十……咦,還真有兩百?等等,你要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讓我們去讀書嗎?那以後怎麼辦!顧逍!顧逍!醒醒!”QAQ顧逍被他嘀咕得既好氣又好笑,也徹底被鬧醒了,他直接翻身過去,把這不安分的小東西先壓在身下狂親了一陣,親得他淚眼汪汪、進氣多出氣少,才低笑著道:“誰跟你說我11年才開始賺錢?誰跟你說我每年才賺七八十萬?”

張思毅猛地反應過來,對啊,陶斐說顧逍大學時期就已經在賺外快了,他寢室那一幫人都是跟著他發家致富的。

可是,在張思毅看來七八十萬一年已經算多了,越往前顧逍資歷越淺,就算大學能賺錢也沒可能比現在還賺得多吧?

然而,事實還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顧逍解釋道:“確切地說,我從大二就開始賺錢了,那時候建築行業行情還很好,到處都在搞建設開發,尤其是房地產,因為我高中時閑著就被我爸抓去當苦力畫圖紙,所以對這一塊懂得比較多,一上大學就通過幾個學姐學長認識了些甲方,課餘時間幫他們畫畫施工圖,零五年那下半年,我賺了八十萬,在一位地產投資商的介紹下,在首都買了套房,那套房子現在還在,價格翻了十倍。”

翻十、十倍……六百萬?

顧逍這一番話,直接把張思毅震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  [offer pack]:就是顧逍收到的紙質錄取通知書和入學資料,要繳納定金後才能收到。

223 包養

可讓他更震驚的還在後面,只聽顧逍繼續道:“零六年忙著學習, 陸陸續續靠著房租和畫圖費賺了點兒小錢,那一年賺的不多,才四十幾萬。”

張思毅:“……”四十幾萬也很多了好不好!TAT

顧逍:“零七年我參加設計比賽時認識了一個山西煤老闆,也是當地一個地產商,他讓我幫他設計自家一棟別墅,完了以後他給了我十萬。”

這事張思毅在陶斐那兒聽過, 他奇怪道:“煤老闆為什麼不找設計院,偏偏找你一個大學生來做設計?”

顧逍:“那時候無論什麼設計院接項目都接到手軟, 這麼說吧, 那個階段, 因為資本爆炸,建築行業不是真正的建築師的圈子, 而是商人的圈子, 混亂的規則, 模糊的價值觀,沒有人會去分辨設計的好壞,只有開發、建設、賺錢、房市。在這種氛圍下,有多少建築師還能堅守住設計的根本?當初我也問過那個煤老闆,我既沒有學位,也沒有資質,只是個還在學習過程中的學生,為什麼要找我。他說,他去找了設計院,要人做個別墅,建築師問他要幾層的,他說要三層,那人從資料庫裡找了個五層的別墅,稍稍刪改一下,抽掉兩層,就給他了,因為改得太不細緻,原別墅的樓層數還標在那兒。這樣的事,他不止遇到過一次,他跟我感慨,那些渾水摸魚的建築師們還不如大學生做設計走心……這就是那幾年的普遍情況,設計院裡的建築師手上有做不完的住宅項目,賺不完的錢,誰會在意煤老闆那一棟小小別墅的設計費?”

張思毅恍然,難怪去年顧爸爸在他們面前談及行業形勢時說,這個階段對建築界來說反而是好事了。市場總是會從狂熱慢慢轉向平靜與理智,到那個時候,真正的建築師才有立足之地。

聽顧逍接著說零八年的事,張思毅暫時打斷他道:“這麼看來你還是零五年賺的最多啊。”

顧逍笑笑:“從零五年開始,我買的那棟房子的房價就一直在以指數增長啊,差不多平均每年都給我掙了個百八十萬吧。”

張思毅:“……”

說起來,賀呈天他們家也是搞房產發家致富的,只不過賀呈天靠的是父母,而顧逍靠的是自己。

……嗷!為什麼他沒能生在能賺錢的時代,而是生在了吃土的時代啊!TAT顧逍繼續道:“零八年年初那煤老闆又找到我,因為我給他設計的別墅他很喜歡,他幾個朋友看了也很心動,聯合投資買了塊地,送了個別墅群開發專案給我。”

張思毅:“臥——槽!”

顧逍“呵呵”笑道:“那時候我剛好面臨畢業,提前做完了畢業設計,就叫上我那群同學跟我一起做別墅,做完後一次拿了三百多萬設計費,分給同學一部分後,自己留了兩百七十多萬,當時看房市行情好,我又沒時間理財,就拿去買了套首都東三環位置的房子,剛買完,限購令出來了,你看我運氣好吧?”

張思毅:“……”他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這個被神眷顧的男人!(T_T)

顧逍:“後面兩年念碩士,我想好好打磨打磨自己,私活做的比較少了,加起來也就額外賺了個百來萬吧。”

張思毅翻著死魚眼道:“你就給我個痛快吧!說,你現在一共有多少錢!”

顧逍想了想,道:“全部資產加起來兩千萬左右。”

張思毅口吐白沫……嗚嗚,他還偷偷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賺了大錢後能在家裡變得有地位一點呢,可顧逍這麼牛逼,讓他怎麼辦啊!難道他一輩子就是被壓榨的命嗎?

顧逍拍拍他的臉,笑道:“幹嘛用白眼看我?”

張思毅裝死道:“你走開,我已經狗帶了……”

顧逍“嗤嗤”直笑,伸手向下掐了一把致命部位,把張思毅掐得“啊”一聲彈起來,在顧逍手下乖乖地蜷縮成一團,張思毅扭了兩下腰,又蹬了下腿,都沒能把顧逍甩開。

顧逍好笑地打量著他:“你不是狗帶了嗎?”

張思毅:“……”

被人掐住了命門,張思毅還狗帶個屁啊,顧逍想讓他活他就活,顧逍想讓他死他就得死。

顧逍手上欺負,嘴上還調戲他:“怎麼樣,要不要嫁給我當媳婦兒?只要你乖乖聽話,老公不但供你讀書,還帶你吃香喝辣。”

張思毅急得抬起一腳踹過去,粗著脖子道:“你大爺的,我才不要,我要自己努力,發家致富,以後包養你!”

顧逍一愕,隨即“噗嗤”笑出聲來。

張思毅羞得滿臉通紅:“你笑什麼笑,不相信我嗎?”

顧逍用拳頭抵著唇,點頭道:“信,信……”

張思毅輕哼了一聲,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吹牛,可他就是不爽顧逍什麼都比他厲害,他也是男人,也想偶爾大男子主義一下,不行嗎?

正吹鼻子瞪眼睛,張思毅突然感覺顧逍在扯他的褲袋。

剛剛張思毅說大話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顧逍忍無可忍地撲倒了他,壞笑著道:“在你包養我之前,先讓哥哥好好疼疼你吧~

張思毅:“喂唔……唔!”

抗議聲被顧逍壓進了嘴裡,美好的週末在一片濃情蜜意的調笑喘息聲中,展開了序幕。

交往紀念日那天是工作日,當晚顧逍請張思毅去吃了他先前最想去吃的牛排,回家後,張思毅又給顧逍拉了一首小提琴曲子。然而那一天,張思毅並沒有等來自己期待中的戒指,他不由有些失落,本以為顧逍會在這一天送的。

四月底,張思毅也順利收到了自己的offer pack。在職人員如要在合同期之前離開公司,要提前三個月向人事部提出申請,從這日起,張思毅也正式步入了離職、申簽流程。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把自己準備出國的消息告訴父母,趁勞動節休假,張思毅和顧逍一起回了趟寧城。

張父張母瞭解情況後,倍感震驚:“什麼?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張思毅撓撓頭,歉疚道:“之前錄取通知書沒下來,我也不確定會不會去,就沒告訴你們。”

他又跟他們說了自己被三所大學同時錄取的情況,還重點介紹了在建築領域名稱聲斐然的A大。

張父張母對英國各大學的瞭解與認識僅僅來自兒子的解說描述,聽他說厲害,便覺得厲害。只是厲害歸厲害,作為父母,最關心的還是兒子學習所需要的費用:“去念碩士要多少錢?你才工作這麼兩年,錢夠嗎?要不要我們儘快準備?”

224 資助

張思毅料想過父母會有的種種反應,或責備他太草率, 或為他感到驕傲,甚至於提及他當年誇下的海口,表明他們不會出錢……可他沒想到,他們第一反應竟然是擔心自己學費不夠。

那種為滿足兒子的夢想而發自內心的關愛,讓張思毅感動得一塌糊塗。

尤其是張父,非但沒有冷嘲熱諷張思毅行事衝動, 還有些慌張地問張母:“咱們家存的理財基金是多長時間的,現在能拿出來麼?”

張媽媽一拍大腿:“哎, 存了一年的, 放進去才沒幾個月呢, 我也不曉得能不能提前拿,明天就去銀行問問!”

張思毅忙說:“爸媽, 這筆錢不需要你們出, 有人會出。”

張父張母聞言驚道:“誰出?”

張思毅老老實實地坦白道:“顧逍。”

兩老面色各異, 張父只是擰了下眉,張母的面上卻在幾秒間閃過數個神情。

她狐疑道:“為什麼他給你付學費?”

張思毅把早就跟顧逍商量好的藉口告訴父母:“他說是人才投資,他跟我一起出國,等畢業後一起開事務所,到時候我得給他免費打幾年工。”

這理由相當合情合理,張父張母一時也找不出什麼漏洞。

張媽媽想了想,又問:“小顧不是已經是什麼註冊建築師了麼,還是設計總監,他去國外幹啥,還要學習?”

張思毅:“學習是永無止境的好不好,我都跟你們說了,A大很厲害的,每年都會有許多建築師會去那裡進修。”

張父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放心了不少,不由點頭道:“跟小顧一起去倒是挺好的,那孩子靠譜。”

張母卻沒張父這麼傻,身為腐女,她的敏感神經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心裡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晚上吃飯,張媽媽又道:“思思啊,媽思量著,叫別人付學費總是不行,我們又不缺那個錢,家裡湊湊也能湊出來的,何必要別人投資?你跟顧逍說,你們一起去學習可以,但是你的費用我們替你出。”

張思毅一聽愣住了,張父舉著筷子,也有些不明就裡:“小顧願意投資他不是挺好的麼?”

張思毅跟著說:“就是啊,你們的錢你們自己留著花吧,你倆快退休了,以後萬一身體哪裡不舒服,要看個病吃個藥什麼的,有的是需要花錢的地方。”

張媽媽白了兒子一眼:“呸呸呸,生什麼病,我跟你爸身體都好好的!”

張思毅投降道:“是我打錯比方了還不行麼?那你們以後總要出去旅遊吧,有個一百萬你都能跟爸環游世界啦,到時候想買啥就買啥,不好麼?”

他都二十四了,不想再給父母增添負擔了,過年見他爸媽旅遊一趟回來,氣色好心情好的,張思毅也很開心。

豐富的經濟基礎能大大提高他們的生活品質,這筆出國的錢不花家裡的,他們就不用因為顧及“兒子還要讀書”而拮据度日。

張媽媽:“可是……”

張思毅打斷她道:“別可是了,我都說了本科畢業就不花你們的錢,我就說到做到,對了,你們也別費心思給我買婚房什麼的哦,我自己會買的。”

面對兒子如此成熟的回應,張家父母是百感交集。

張父首先表態道:“爸媽也不是不願意給你再出錢,你是我們的獨子,我們的錢留著還不是都給你的?當初讓你下那種決心,只是為了鍛煉鍛煉你,希望你不要一遇到問題就想著依靠父母,那樣你永遠不會長大。我看你回國這兩年也算成熟了不少,是有成年人該有的樣子了,爸心裡挺欣慰的。這一次你和顧逍一起出國,既然你們在費用問題上已經協商一致,我也願意尊重你們的決定。”

張媽媽突然道:“你不是向來油鹽不進的麼?顧逍要投資你兒子的可不是一筆小錢,而是上百萬,你怎麼不想想這也可能是一種變相的討好?萬一他們顧家有事找到你頭上來怎麼辦,你幫不幫?”

張思毅哪想到向來通情達理且對顧逍讚賞有加的媽媽會這麼陰謀論,他正衝動地想要反駁,張父卻先一步開口了:“你上回不是提醒我說顧逍是那個高工顧明鋒的兒子麼?我跟顧明鋒認識比他倆認識早了十幾年呢,這麼多年,寧城大大小小的市政工程有一半是從我手裡批的,顧明鋒參與的就占十之八九,可你看他有沒有因為公事私事找過我的關係?今天要換個人資助張思毅,我說不定還會琢磨琢磨這人的心思,可那是顧明鋒的兒子,我一看就知道,他跟他爸都是那種踏踏實實做事的人。你就放心吧,就算我看錯了人,這兩年張思毅跟著他工作成長了這麼多,這人情我也樂意賣他。”

張媽媽:“……”

聽了張父一席話,張思毅越發對父親改觀了,一直以為他和他媽才是一派的,想不到還有反過來的時候!看來關鍵時刻還是一家之主的話能掌握風向啊!

張父吃了幾口菜,又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合作方式,顧逍投資張思毅又不是白投資,不都說了畢業後要張思毅給他打幾年工麼?這說明你兒子也有讓他看中的能耐。反過來說,知道受教育的資格是日後用勞動力去換取的,也能更有好去讓孩子去珍惜學習的機會……”

張父越說越覺得這安排合心意,不住頷首道:“反正我覺得挺好。”

張媽媽啞口無言,心裡卻急得跟火燎似的,腦海裡的警鐘也在不斷作響……哎呀老張啊,有很多事你不懂啊!你這是要把兒子賣了啊!

張父渾然不覺妻子的擔憂,只當是她這疼兒子的毛病又犯了,不管不顧她抗議的眼神,繼續問張思毅:“不過我看小顧年紀輕輕,光是領點兒工資,哪來這麼多錢投資你?”

張思毅趕緊把顧逍那些“關榮事蹟”說了,最後總結道:“他手頭的流動資金就夠我們出國念書了,首都那兩套房子還都收著房租,租金加起來比我工資還高,出了國也不怕坐吃山空。”

張父咂舌稱歎:“你瞧瞧,同樣是三十左右的年輕人,小顧多有能耐?我那天看朋友圈裡隔壁老齊分享了一篇文章,說這年輕人啊,走上社會後的一大幸事就是跟對領導,跟對一個正確的領帶能改變這個年輕人一生的命運,我覺得說得很對,咱們張思毅就是跟對人了!”

張父感慨著,臉上露出一副已然一生無求的模樣。

張思毅:“……”

張媽媽:“……”

在張父感慨時,張思毅和他媽媽突然對上了視線,張母仿若洞明一切的眼神叫張思毅渾身有些發毛,他趕緊低頭扒飯,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可他還是沒能逃避多久,當晚入睡前,張媽媽就來敲了他的房門。

那會兒張思毅正趴在床上和顧逍打視頻電話,還你儂我儂地說著肉麻到不行的情話,聽到敲門聲,他急忙跟顧逍打了聲招呼,把電話先掛了。

張媽媽推門進來,笑道:“跟誰打電話啊,在門口都能聽見你樂得不行。”

張思毅也不知道他媽媽在門口偷聽了多久,表情僵硬道:“沒、沒誰,就朋友。”

張媽媽也不追問,在床邊坐下後,東拉西扯地問了一些張思毅瑣事,什麼時候離職啦,什麼時候辦簽證啦,什麼時候正式出國啦。

聽張思毅說他們到時候直接從海城出發,張媽媽蹙眉道:“那家裡不回來了?”

張思毅心有不舍:“家裡回來的啊,只不過上班一直要上到七月底,八月份收拾一下行李就得走了,也沒時間回來長住。”

張媽媽的表情有些黯然,張思毅心中有所隱瞞,也莫名覺得內疚,他安慰他媽媽道:“我們耶誕節會回來的嘛,你和爸爸有空也可以去英國玩……”

正說著,張媽媽突然打斷他道:“思思,你就跟媽說句實話吧,顧逍他為什麼要資助你去念書?你又不是你們公司最優秀的,他資助誰不行,為什麼偏偏資助你?不是媽媽覺得你不夠出色,你要是跟遙遙在交往,媽還能當顧逍是想把你當妹夫栽培,可是你說遙遙都有男朋友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和顧逍……”

張媽媽頓住了,沒敢再往下說。

方才她仔細回想了一番張思毅和顧逍相識相交的經過,這不想不要緊,一想就把許多事兒都串起來了。從兩個孩子在遠山花園同居,顧逍請張思毅去家裡過年,還有事後張思毅暗示的擇偶標準,包括車上那個曖昧的小動作,再到現在,兩人突然說要一起出國……

張媽媽也希望只是自己腐眼看人基,可這麼多跡象都表明兒子和顧逍的關係不簡單,她怎麼忍得住不聞不問?

她抓住張思毅的手緊緊握住,與兒子對視,企圖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出些什麼來——她也的確看出來了。

張思毅緊張得臉都白了,他本就不擅長說謊,被他媽媽這一個試探,立馬露出了馬腳,眼神亂晃,話都說不清楚:“你亂想什麼,我、我們沒什麼啊。”

張媽媽無需再問就什麼都明白了,自己的兒子,她最清楚。

如果真不是,張思毅會炸毛,會惱羞成怒,但絕不會是這種心虛的反應。

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滿腦子都是一種不可置信的荒謬感,還有深深的負罪感……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她藏在兒子房間裡的那些書影響了他麼?

張思毅繼續撒謊企圖掩飾:“別胡思亂想的啦,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

張媽媽氣急,猛地翻開櫃子,抽出一本書,竟然開始撕了起來,一邊撕,一邊紅了眼眶,開始掉眼淚。

張思毅被他媽媽這一番舉動嚇到了,拽著她的手阻攔:“媽你幹什麼啊!”

張媽媽邊哭邊低聲喃喃道:“是媽媽害了你,媽媽害了你……

張思毅蒙了,一把抱住他媽媽,再不敢隱瞞,脫口而出道:“媽,跟你沒關係!”

張媽媽雙手發顫:“所以、所以你們是真的……”

“嗯……”張思毅還能說什麼?之前還怨他媽媽身為一個腐女卻如此遲鈍,可現在暴風雨來了,他發現自己根本做好承受的準備。

怕媽媽對顧逍改變看法,張思毅第一反應是先包庇顧逍:“是我先喜歡他的,也是我先追他的,媽,你別怪他。”

他希望顧逍在他爸媽眼裡還是完美的、閃閃發光的人,錯的他是自己。

張媽媽捂著臉,聳動著肩膀哭,老天爺呀,她要怎麼跟老張家交代啊!

張思毅輕手輕腳地把他媽媽撕壞的書疊起來,重新放進櫃子,見他媽媽還在哭,他痛苦道:“媽,你別這樣……我、我和他在一起很開心,他對我很好,特別好,我們一起奮鬥,一起努力,只是以後不能結婚……對不起,媽,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是真的很喜歡他,但我不敢告訴你……”他說著說著,也跟著紅了眼眶。

張媽媽渾身一顫,她是個腐女,她能不受觸動嗎?她相信愛情無關性別,可那是在小說裡,到了現實,她心裡仍然邁不過那道坎兒。

就在這節骨眼上,房門突然又被叩響了,只聽張父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你們兩個在裡面幹什麼?”

母子倆同時一震,下一秒,張父就推門進來了。

張思毅都快被嚇尿了,臉色煞白地看向他媽媽,以母子倆長達二十幾年的戰友默契,他相信他媽懂他的意思——不能說啊!

見兩人眼睛都紅紅的,張父蹙眉道:“這麼回事,大半夜的別哭哭啼啼的,該不是兒子說要出國你就哭上了吧?”

張媽媽偏過頭輕哼了一聲,張父簡直哭笑不得:“不就是出個國,他又不是沒走過,你們娘兒倆的心理素質怎麼這麼差!”

張媽媽:“……”

張父又看向紅眼睛的張思毅:“你也是,你媽哭你也跟著哭,你是小姑娘嗎?”

張思毅:“……”

張父輕咳了一聲道:“行了行了,都別煽情了,趕緊下來睡覺。”說完就背過身先下樓去了。

張思毅出了一身冷汗,慢慢呼出一口氣,又可憐巴巴地看向他媽,正打算求他媽媽先別告訴爸爸,就見張媽媽擦乾眼淚,正色道:“聽著,你這事兒絕不能讓你爸知道,否則他非氣得腦中風!”

225 謝謝

有張母這一句話,張思毅的心定了大半, 雖然他媽媽看上去受了極大的刺激,但終歸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她的本能反應是先幫著兒子隱瞞這件事,而不是和丈夫一起聯手起來對付他。

待張媽媽離開後,張思毅呆坐了一會兒,給顧逍發了消息, 把方才發生的事如實相告。

事態的發展在顧逍的意料之中,他的確預想過當張思毅向家裡坦白由自己資助他出國後, 張家父母會有所阻礙或懷疑, 但要真猜到他們的關係, 至少再過幾年,畢竟張思毅現在年紀還小, 學業事業為重, 人生大事壓後。但顧逍沒想到, 張媽媽竟然能一下子想到這一層,看來他是小看了“腐女”的聯想力和洞察力。

顧逍在電話裡溫言軟語地安慰了張思毅好一通,既來之則安之,事已至此,再掩飾說謊也無濟於事,只能先合力將張媽媽拉入他們的陣營。

可儘管如此,張思毅想起他媽媽得知真相後那一瞬間的反應,仍是自責難安,徹夜未眠。

次日他頂著一雙熊貓眼下樓,見他媽媽在廚房裡幫著保姆阿姨準備早餐,眼睛還是腫的,估計也是一晚上沒怎麼睡。

家裡人都當她是不捨得與兒子分離,一大早張父還忍不住念叨了她幾句,他看見張思毅同樣一臉憔悴,更是搖頭歎氣,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一家三口沉默地圍坐在一起吃早飯,張媽媽一反平日聒噪嘮叨的樣子,安安靜靜未發一言。

張思毅見母親這態度,一顆心像是擱在油鍋裡,無比煎熬。

張父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就在他也快瞅出不對勁的時候,顧逍來了!

張思毅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顧逍怎麼敢在這時候過來,他還嫌他媽受刺激不夠深麼?這時候出現在他媽面前簡直是火上澆油、雪上添霜啊!

一看張母,果不其然,聽保姆說來人是顧逍,面上不見以往的欣喜熱情,唯有泠然與驚惶。

三人看向入口,見顧逍繞過玄關進來。他上身穿著熨得毫無折痕的絲質襯衫,下身著一條亞光的黑色布褲,襯得整個人身正腿長;一頭碎發似乎是特地打理過了,看上去很是利索精神。

他單手揣著褲兜,見著張家一桌人,才自然而然地伸出來,伴隨著怡然的微笑與謙和的問候,小小的細節凸顯著這個充分的禮儀。

原本還一臉焦躁的張思毅,看見這樣的顧逍,反而像是有了主心骨,一下子放鬆下來。

他都不知道顧逍是天生有這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還是隨著他的成長和工作經歷一步步歷練至此,一個簡單的微笑,一個淡定自若的動作,就能在周身生出一種無所畏懼的氣場。

張思毅悄悄地瞥了他媽媽一眼,驚訝地發現,她的表情也有明顯的變化,從方才的抗拒轉為掙扎,複雜的眼神裡無法掩飾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

對真相毫無所知的張父自然是最歡迎顧逍到來的,何況昨天剛得知顧逍資助張思毅讀書的事兒,此刻簡直把他當張思毅的大貴人看待,此刻熱情道:“小顧這麼早過來了啊,早飯吃了沒有?”

顧逍:“吃過了,叔叔阿姨你們慢吃,我上客廳坐會兒,待會兒和張思毅說點事。”

張父:“什麼事電話裡不好說還親自過來一趟?要說也該讓他去找你,你可別太慣著他。”

張思毅:“……”

顧逍笑道:“是簽證方面的事,我正好順路,不礙事的。”

張父點點頭,瞥了張思毅一眼:“那你快點吃,別讓人等著。”

張思毅三兩口扒了飯就起身了,張媽媽兩隻眼睛像是長在他身上,緊盯著他走向客廳。

保姆給顧逍泡了杯茶,張思毅小聲問顧逍:“你怎麼來了!要說什麼事?”

顧逍挑了下眉,壓低聲音道:“簽證資料不是要你的戶口本和房產證影本麼,昨天你媽媽知道了我們的事,萬一弄不好不給你怎麼辦?我過來幫你壓壓場。”

張思毅:“……”操,他都忘了這一茬了,虧顧逍還記得!

趁著他父母還沒從餐廳出來,顧逍又安慰張思毅道:“別擔心,會好的。”

張思毅垂下眼睛:“我不擔心。”

顧逍抬起一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柔聲道:“這麼深的黑眼圈,還說不擔心,昨晚一夜沒睡著吧?”

張思毅急急躲開:“喂……”

顧逍鬆開手,卻仍依戀地望著他,一副情難自禁的模樣。

張媽媽正端著一盤水果出來,瞧他倆輕聲細語的樣子,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挨個兒瞪了一眼。

張思毅&顧逍:“……”

見他媽媽放下水果,一言不發就要走,顧逍忙給張思毅使了個眼色。

張思毅硬著頭皮叫住她道:“媽……”

張媽媽轉過身來:“什麼事?”

張思毅垂著頭,小聲道:“那個,我過幾天要去辦簽證,要戶口本,還有房產證影本……”

張媽媽:“……”

這些都是簽證的必備資料,張思毅跟顧逍沒有直系的親屬關係,也不是夫妻,顧逍只能往他銀行裡存款做資產證明,但存入時間不足六個月也有拒簽風險,張思毅只能提供和父母相關的身份證明與財產證明才能作為合理的保障。

不過,“戶口本”這三個字張思毅還真是難以啟齒啊,他知道登記結婚也需要戶口本,這話一出,搞得他像是要跟顧逍私奔似的!(=_=)

張媽媽凝眉看著他們半晌,見兩個孩子像兩隻小狗崽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心裡既酸又軟。

最後,她還是歎了口氣,轉身回房間取了東西給張思毅,但對兩人的關係,她仍然沒有明確的表態,仿佛是在用沉默表達“抗議”。

就在她第二次轉身離開之前,顧逍突然當著她的面握住了張思毅的手。

張思毅嚇得一掙,又被顧逍緊緊地拽了回去。

顧逍望著張母,真誠道:“阿姨,謝謝你。”

張媽媽:“……”謝你個頭謝!誰允許你們在一起了!只是提供影本而已!(==)

想到張父還在家,可能隨時會出現,張媽媽急得撲上去想拽開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可顧逍比她更加眼疾手快,趁著她過來,順勢鬆開張思毅,反拽了張媽媽一把,同時讓開半個空位,拉著她坐下。

“阿姨……”顧逍一臉懇求地望著她,道,“我不會把張思毅搶走,他還是你們的兒子,我只是喜歡他,想和你們一樣好好愛他。”

張思毅:“……”好、好肉麻!Orz

張媽媽心裡像是倒翻了五味瓶似的,紅著眼睛反問道:“你們認識才多久?現在說一輩子,你承擔得起嗎?你比我們家張思毅出色太多,他還小,也許是沒想好才一時衝動……”

張思毅急道:“媽!”

他想說他不是,可張媽媽凶道:“你閉嘴,不許說話!”

張思毅:“……”

張媽媽又看向顧逍:“張思毅是我兒子,知子莫若母,他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身上有很多的缺點,這些缺點只有當父母的能包容,一輩子這麼長,你現在無論給我什麼承諾我都不信……我不想當壞媽媽拆散你們,如果我這麼做,張思毅也會恨我,但要我現在就祝福你們,說實話,也不可能。”

226 英語

這話一出張思毅和顧逍心裡都是一驚,如果相愛卻無法得到至親的祝福, 那就如同懸在兩人頭頂的一把刀,插在兩人心間的一根刺,與拆散又有何異?

顧逍更是緊蹙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撫張母,可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 因為那是一個母親發自內心的言語,他只能用實際行動去表態……可是, 張媽媽有這個耐心等麼?

見兩個孩子耷拉著腦袋作出一副苦命鴛鴦的樣子, 張媽媽長歎了口氣。她昨晚想了一夜, 既不忍心傷害兒子,又不忍心丈夫, 想得頭髮都白了。

她很清楚, 自己在背負著這個秘密的同時, 就已經上了兒子的賊船了,她只能幫忙瞞著、騙著。

可憐她家老張,心心念念地望子成龍,若知曉兒子和他讚賞有加的顧逍是同性戀,也不知道該有多崩潰。

如果倆孩子真能相親相愛一輩子,相互扶持共度一生,那也罷了,她就怕他們都還小,只是圖一時新鮮,現實社會對這條路的包容性這麼低,一旦有一方退縮逃避,另外一個必定會受重傷,而作為一個母親,總是最擔心受傷的會是自己的兒子。

張媽媽看向顧逍,道:“顧逍,我給你們六年時間,張思毅今年二十四歲,等他到了三十歲,如果你們還在一起,你還能像說出剛才說出的那句話,我就成全你們,也會祝福你們。這六年時間,我不會在他爸面前幫你們說任何話,也不會干涉你們在不在一起,你們之間的感情如何,自己用時間證明吧。”

張媽媽這一番欲揚先抑的話簡直正中顧逍的心懷,叫他萬分驚喜——沒錯,言語太過蒼白,他想要的就是時間,三年六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一直在一起,時間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顧逍一臉欽佩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智的女人,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張媽媽很聰明,也很理智,知道自己的喜好會影響判斷,她沒有用情感去綁架親情,給他們開綠燈劈捷徑,亦沒有輕易地去審判他們的對錯。

給他們時間,這才是真正的公正、負責,也是真正對張思毅的保護,對這個家的保護。

顧逍想要的本就不多,張媽媽能給出這樣的條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再次握住張媽媽的手,感動道:“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張媽媽彆扭地抽出手,道:“與其叫我放心,不如想想要怎麼和你自己的父母交代,你比張思毅大,雖然還有個妹妹,但到底是家裡的長子。他們都不催你結婚麼?你現在這樣,他們怎麼可能接受?”

顧逍和張思毅相視一笑,對張媽媽道:“他們都已經知道了。”

張媽媽震驚道:“什麼?”

顧逍解釋道:“他們很早就知道我的性向了,今年我能帶思毅回去過年,我爸媽也很高興,放心吧,阿姨,他們都很喜歡思毅的。”

顧逍沒有完全實話實說,其實他們一開始也是想隱瞞的,並不知道顧逍父母什麼都知道。張思毅明白,顧逍這麼說可能是想讓他媽媽徹底放心,所以也沒插什麼話,還略顯不好意思地躲閃著視線。

張媽媽一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天哪,她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兒啊!不但興高采烈地讓兒子去人家家裡過年,還讓他帶了這麼多的禮物,現在人顧家都要投資兒子出國留學去了,這不等同於一個嫁妝一個聘禮的關係麼?她這是在不知不覺間把兒子拱手送人了啊!

就在這時,張父來了,他悠哉哉地吃了早飯,在洗手間裡邊蹲坑邊看了半天的報紙,神清氣爽地出來,殊不知自己在這期間已經錯過了全世界。

張媽媽自責又哀怨地瞄了張父一眼,暗想,要是老張知道他們出去旅行期間兒子都去見過公婆了,說不定還管別人的父母叫上爸媽了,不曉得會不會毀斷腸子!

張父見顧逍和張思毅母子三人坐在沙發上,隨口道:“都還在啊,聊什麼?”

顧逍面不改色往邊上挪了個位置,道:“聽張思毅說在國外的事,我也沒去過,叔叔來坐。”

張思毅&張媽媽:“……”這神演技!(=_=)

“哦?我還沒怎麼聽過呢。”張父輕哼了一聲,挪過去坐下,玻璃心道,“這小子什麼都跟他媽媽講,不和我講,估計是壓根不把我放在眼裡。小顧你是不知道,他都這麼大人了,這次要出國,昨天晚上竟然跟他媽媽躲在房間裡,兩個人哭哭啼啼的,你說這都什麼事兒?”

眾人:“……”

張父搖搖頭,道:“我這孩子從小被他媽媽寵壞了,嬌生慣養的,你以後可要多擔待些。”

顧逍笑著道:“嗯,叔叔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張父不斷頷首,又叮囑了顧逍許多。

見張父毫不自知地說著那些頗有深意的話,張媽媽實在聽不下去了,兀自起身離開。

張思毅擔心他媽媽還沒想通,也不放心地跟了過去:“媽……”

“跟著我幹什麼?”張媽媽有些賭氣道。

張思毅聽他媽媽跟自己鬧彆扭,心裡反而舒服多了,他撒嬌似地從背後抱住比自己嬌小了一圈的母親,歉疚道:“媽,對不起……”說著又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呢喃道,“也謝謝你。”

真情實意的道歉與道謝,總算讓張媽媽的心軟了不少,但她心上的巨石並未徹底放下。這會兒牽著兒子的手,又恢復了嘮叨的本性,一會兒好奇顧逍父母對張思毅的真實態度,一會兒又擔心自家兒子被顧家徹底拐了去,想了想,還是提議自家掏錢付張思毅的學費,不要顧逍的。

正嘀咕著,顧逍和張父不知何時起身過來了,見母子倆在客廳隔牆後抱在一起難捨難分的樣子,張父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看看,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樣子,成天離不開媽,一輩子都長不大!”

張思毅&張媽媽:“……”

張家這兒還算是順利地過關了,顧家那邊從小顧逍都是自己拿主意,他父母自然沒什麼異議,而且一聽兒子是和張思毅雙雙出國,還表達了十二分的支持。

節後,兩人開車返回海城,在遞簽之前,顧逍還得抽時間去考個語言能力證明。

不錯,他收到的錄取通知書是有條件的,校方要求他提交一份至少總分7分、單科不少於6.5分的雅思成績。

張思毅當年出國學英語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考了兩次才勉強達標,雖然以現在的能力應付雅思已經相對輕鬆了,但仍然對考試有心理陰影。

顧逍在網上買了幾本雅思資料書寄回家裡,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家裡複習,並報考了半個月後海城的考點參加考試。

雅思7分並不是一個容易考取的分數,尤其是中國人相對薄弱的口語和聽力環節,短時間突擊也很難提高太多。

聽顧逍說他自從碩士畢業後就沒怎麼接觸英文,張思毅擔憂不已,最近工作又這麼忙,顧逍每天頂多抽出一個多小時背背單詞,換張思毅,這點時間根本沒有效率。距離考試還剩下沒幾天了,顧逍都沒有完整地做過一套真題。知道他是學神,不應該質疑對方的能力,可張思毅還是為他捏了把汗。

考試那天,張思毅親自送顧逍去考場,在門口握著拳頭道:“加油,別緊張!”

顧逍匪夷所思地瞥了他一眼,笑著反問:“緊張?”

張思毅:“……”

顧逍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淡定道:“瞎擔心,回去吧,在家等我。”

張思毅:“……”

兩周後,成績出來了,顧逍考了8分,四門單科的成績分別是8977……!

張思毅盯著成績單,驚悚道:“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顧逍納悶道:“什麼怎麼做到的?”

張思毅:“你不是說有很多年沒看英語了嗎?怎麼考這麼高!”

顧逍莫名道:“可是這幾天不是複習了麼。”

張思毅:“……”就一邊跟他聊天一邊看看單詞,這特麼也叫複習?

張思毅又指著口語的分數道:“這幾天我也沒見你說幾句英語啊,為什麼你的口語也能考7分!”

顧逍歪了一下頭:“考口語不就是就和考官聊聊天扯扯蛋麼,他問得都是很平常的問題啊。”

張思毅嘴角抽出,突然反應過來,問:“你大學的時候是不是英語成績很好?”

顧逍:“還行吧。”

張思毅也不知道顧逍所謂的“還行”是什麼標準,問道:“你考過四六級吧,考多少分啊?”

顧逍:“不記得了,差不多都接近滿分。”

張思毅:“……”果然!這種學霸就應該拖出去!(==)

顧逍笑了笑,收起成績單道:“雅思還是挺簡單的吧,讀碩士那會兒我為了寫好碩士論文,翻了好些國外的書,看的都是全英文的,比考試的閱讀還難一些呢。”

張思毅不想說話了——關門,放鎮宅!把他的擔心還回來!

英語成績到手後,顧逍也緊跟著遞了簽,六月底,兩人順利過簽,這一下是徹底沒什麼心事了。

而彼時,無境全公司除了人事和高層,還沒有人知道張思毅和顧逍要雙雙出國,連身為兩人好基友的陶斐都被蒙在鼓裡。

直到七月中旬,張思毅開始和同事們做工作交接,才有人放出張思毅要回英國念碩士的消息,大夥兒在私底下得到確認後,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A組全員都沸騰了——

“什麼,咱們公司的吉祥物要走了?”

227 走吧(完結)

同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圍了上來:“四姨,你去哪個學校啊?”

張思毅努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 故作平靜道:“A大。”

“和陶斐同一所學校哇!要去幾年?”

“兩年吧。”

“碩士畢業後還會回無境來嗎?”

張思毅撓撓頭:“這、這個我也不清楚,到時候再看看……”

“臥靠,你該不會碩士畢業後就看不上咱們了吧?太過分了!”

張思毅:“……怎麼會!”他也拿不了主意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得看顧逍以後去哪裡,他也去哪裡。

畢樂樂有恃無恐地來了一句:“只要咱們老大還在公司, 四姨肯定會回來的!”

她可是掌握全公司八卦消息的女人,雖然剛得知張思毅要走時, 她也很驚訝顧逍竟然肯放手, 後來一想, 男生和女生到底不一樣,男孩子往往對學業事業的追求更甚於愛情, 便也稍稍理解了一點。

有不知情的女生哄笑著開玩笑道:“就是就是, 你們倆可是‘情侶’!”

張思毅汗顏, 他們要不知道顧逍也跟自己一起走了,估計會把他從十幾層的高樓裡直接丟出去……

顧逍已經在私底下明確叮囑他了,為了穩定軍心,他離職的事是不能提前公開的。

張思毅對同事們道:“不管回不回來,我都會記得你們的,別忘了我們還有‘無境故宮小分隊’,能隨時隨地保持聯繫!”

大夥兒雖然在笑,但心中依然滿是不舍,不止身邊就近的同事,電腦上的留言消息也是毫不間斷。

張思毅感動得不行,進無境時身為公司吊車尾的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會享受到這種眾星捧月的待遇。

好不容易安撫了同事們,中午休息被陶斐抓去一起吃飯,張思毅又差點被對方晃斷脖子。

“媽的,怎麼這麼突然?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出國留學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怎麼都不跟我說!”

可別看陶斐瘦得像衣架子,大學期間可是空手道社團的社長,一雙手跟鐵鉗子似的,根本掙脫不開。

“死、死肥桃……”張思毅被晃得頭昏腦漲,暈乎乎道,“不是我不跟你說,而是你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神龍不見尾,中午午休晚上下班都看不見你人影,我怎麼跟你說!”

陶斐鬆開他,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我這段時間都跟樓上那個傻逼柏睿玩兒呢。”

張思毅翻了個白眼,心說上頭那個可是gay誒,你一個直男跟人走這麼近就不怕被同化了麼?

陶斐問他:“你走了師兄怎麼辦,你們異地戀啊?”

張思毅差點脫口而出“他跟我一起去”了,一想到顧逍的叮囑,欲言又止道:“你回頭自己問他吧。”

雖然兩人準備一同出國,但礙於輿論原因,他們不能一起離開公司,得張思毅先走,顧逍後走,所以現在還不到跟陶斐坦誠的時候。

陶斐斜眼,一臉莫名:“搞什麼,神秘兮兮的。”

張思毅同情地看了陶斐一眼,默默低頭吃飯。

顧逍已經和上面申請,等自己離職後,就讓陶斐接任A組組長的位置,最近半年,他也將手上的大部分專案都轉交陶斐負責,但因為陶斐工作經驗不足,沒有考執照,還沒有資歷擔任設計總監之職,所以這個位置將由B組的組長童賀宜接替——這些安排顧逍都是私下裡和張思毅透露的。

一周後,顧逍組織A組全員為張思毅開踐行會,他們去了張思毅第一次參加公司聚餐時的餐館,眾人齊聚後逮著張思毅一頓灌!

張思毅被灌得七葷八素,從包裡掏出僅剩沒幾張的“助理建築師”名片,一邊瀟灑地發給同事們,一邊大著舌頭道:“等、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為祖國的建、建築事業奮鬥,這、這個號碼永遠不變!”

同事們拿了名片,都無比動容,哄笑著道:“等你回來!”“苟富貴勿相忘!”“回來繼續當咱們的吉祥物!”

一圈發下來,發到最後一個人時,剛好就只剩下最後一張名片了。

張思毅突然有些捨不得,他好歹也給自己留一張當做紀念吧?

抬起頭,看清眼前的人影是顧逍,張思毅才心安理得地把手收回來,道:“你就不給了,這本來就是你給我的。”

顧逍:“……”

在無境的最後一天,張思毅收拾好辦公桌,刪掉電腦裡和自己有關的私人資料與資訊,正式離開了他人生中第一個職場。

抱著辦公行李路過景觀牆時,張思毅看見自己的仙人球,問前臺能不能帶走。

前臺小妹有些為難道:“植物算是公司財產啊,員工只能在在職期間認養照顧,是不能帶走的。”

張思毅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帶不走也沒關係,不料前臺小妹突然環顧了一圈,湊過來小聲對他道:“這事兒我不能做主,但你要是偷偷帶走,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嘻嘻。”

張思毅笑著搖頭道:“沒事,留著給新來的人養吧。”

他這麼大方,其實是因為他已經把真正的“小球”移花接木帶回家去了,哈哈哈!

之後,張思毅過了小半個月毫無心事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來看看書,吃吃瓜,過得十分瀟灑。有心情的話,他還會抽空做點兒小菜,等顧逍下班回來吃。

待到八月中旬,顧逍也終於離開無境了。

這天晚上他從公司回來,張思毅從屋裡跳出來問:“怎麼樣?”

顧逍彎身換鞋,一邊道:“陶斐氣炸掉了。”

張思毅:“哈哈哈,那他怎麼辦啊,第一次當組長會不會慫?”

顧逍挑眉道:“硬著頭皮上唄,他也要歷練,也要成長,難不成成天想讓我罩著他?這機會千載難逢,我還沒叫他謝我呢。”

張思毅:“不過他可能會氣你沒早告訴他。”

顧逍壞笑道:“就是得瞞著他,否則他賭氣跑了我上哪兒再找個更好的接班人來給所長交代?”

張思毅“噗嗤”一笑,為被坑的陶斐默哀了三秒鐘,又問:“其他人什麼反應?”

顧逍聳聳肩:“他們如何現在是陶斐的事了,跟我無關,我相信陶斐會搞定的。”

張思毅:“……”這甩鍋能力他給滿分!

然而,顧逍話雖這麼說,可仍擺脫不了操心的命。之後半個月,陶斐幾乎是一天三個電話打過來騷擾顧逍,詢問他這個要怎麼辦,那個要怎麼辦,顧逍也都比較耐心地解答。

不知是誰把顧逍是跟張思毅一起去留學的消息透露出來了,一時之間,張思毅的微信群裡也是一片咆哮聲——

“四姨!把咱們老大還回來!”

“嗷!吉祥物把老大拐走了!!”

“吉祥物住在哪裡啊?咱們一起殺過去!!”

……

張思毅被嚇得好幾天不敢在群裡冒頭,還好當初沒在公司裡把這消息暴露了,否則他還不被活絞了?

可大家再怎麼鬧騰,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萬事總有重新歸於平靜的一天。

出國前最後一周,顧逍給提供遠山花園別墅給他住的朋友打了通電話,問對方房子是否要收回,如果要收回,他們還得花時間整東西搬家。

那人的事業如今做得更大了,對這棟房子的分配有些心不在焉,聽說顧逍要出國深造,就問了一個問題:“你還回國麼?”

顧逍答:“這是自然,三五年內吧,下次回來海城就該發展自己的事業了。”

那人豪爽道:“既然回來,這房子算我賣你個人情,你繼續留著吧,來回也有地方歇腳。”

這話讓顧逍和張思毅都松了口氣,畢竟要搬家這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顧逍那麼多書籍和收藏品,再加上這些傢俱,搬回寧城都沒地方放。

張思毅想起來,又問:“你既然那麼有錢,為什麼不在寧城給你爸媽買個大一點的房子住?”

顧逍道:“我很早就跟他們提過的,他們不要,年紀越大越是安土重遷,再說他們都是很戀舊的人,平時我和遙遙不在家,他們看見我們的房間,就很容易想到我們,換了新房子就沒有那種味道了。”

張思毅啞然,這才明白,有些精神上的東西,不是物質的提升能換來的,對顧父顧母來說,承載著一家人記憶的老屋才是真正值得保留的。

轉眼就到了臨行的日子,兩人收拾好行李,將遠山花園和鎮宅一起託付給顧遙照顧,之後又回了趟寧城和兩邊的父母道別。

長輩們都尚未退休,送行勞頓傷神,顧逍和張思毅也不要他們再去海城了。

離開那天,是顧家准女婿兼顧逍准妹夫賀呈天開車載他倆去的機場,顧遙也專門請了一天假來送機,兄妹倆依依不捨地在入口處說“再見”,說著說著顧遙竟然掉起了眼淚。

她這一哭,叫三個大男人都慌了,尤其是賀呈天,心疼地叫了兩聲顧遙的小名,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顧逍見賀呈天緊張擔憂卻手足無措的模樣,突然將顧遙往他的方向推了一下,笑道:“賀呈天,我妹妹就交給你照顧咯。”

賀呈天老臉一紅,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像入黨宣誓似的一字一頓道:“保、保證完成任務……大哥。”

顧逍笑著朝兩人揮了揮手,帶著張思毅轉身走向登機口。

做完安全檢查,張思毅接到了傅信暉的電話,他手忙腳亂的接起來,聽傅信暉在那頭問:“你是今天出國吧?”

張思毅:“是啊!剛剛過安檢,準備去登機啦。”

顧逍在邊上聽了,忍不住小聲問:“誰?”

張思毅快速回了他一句:“負心漢。”

那邊傅信暉又接著道:“呼,還好沒錯過……不能來送你了,有些遺憾啊,只能打個電話了,祝你一路平安。”

張思毅:“你在澳洲,還什麼送不送的啊,有一個電話就夠了。”

傅信暉:“一轉眼我來澳洲也有一年半了,再一年就能回去了,你咋不等我回國了再走啊?”

張思毅:“有啥區別?你回來了咱們也就見上兩面,還不如到時候我放假去澳洲找你玩呢……哦對啦,你兒子我找顧逍的妹妹幫著照顧了,她原本就跟我們住的,你就放心吧……”

登機口距離安檢還有好長一段路,張思毅只顧著和傅信暉說電話,嘻嘻哈哈的,根本沒看路,就悶頭跟著顧逍走,走了一程,顧逍突然頓住腳步,回過身來,道:“把手給我。”

張思毅一愣,心說我又不會走丟,這地方牽手不好吧?可他心思還在電話上,也來不及多想,手已經本能地伸出去了。

豈不料顧逍抓住他的手,直接從兜裡掏出兩枚戒指,一枚套在他無名指上,一枚套在自己左手上,低聲道:“好了,走吧。”

張思毅:“……”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顧逍轉身的背影,張思毅傻了……

傅信暉在電話那頭催張思毅的回應,張思毅愣了幾秒才大喊了一聲“臥槽”,跟傅信暉說了聲“等等”,先掛了電話。

他朝著顧逍的背影追過去,一邊喊道:“喂!喂你什麼意思!”

哦草!他想要的求婚呢?浪漫的場景呢?

“……你、你給我站住!”

就在機場走著走著給他套個環說句“好了”,這就完事兒了?

顧逍勾著嘴角,聽見張思毅氣急敗壞的聲音,察覺到那傢伙朝自己沖過來,帶起一陣風,他來碰自己的手,似乎是想拉住他,叫他走慢一點,顧逍卻順勢反扣住了他的手掌,死死抓住了,再也不放開。

張思毅:“……”

張思毅感受著手上的力度,一顆心撲通撲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突然覺得這樣就夠了,不需要什麼空洞的山盟海誓,也不需要什麼誇張的甜言蜜語。

一雙手緊握在一起,四周有人側目,他們也不去管。

陽光灑進來,透過機場南面的鋼化玻璃窗,在大理石地面上落下成片工字梁架與窗框劃分的格影,隨著時光的偏移變化著形狀。

張思毅的人生也像是這大理石地面,滿是顧逍對他深入骨髓的格影,從童年的相識,到青年的重逢,如同明燈一路指引,無法磨滅,亦無法被取代。

以後的路還很長,但張思毅不會再害怕,也不會再彷徨。

因為有顧逍,陪他一起走。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長征的勝利,感謝大家的陪伴,嗷嗚嗚~~

明天開始更新番外哈!明晚六點見!(づ ̄3)

【番外】

228

抵達倫敦後,兩人先入住了當地的酒店。

顧逍對生活品質要求較高,所以他們沒有提前上網租房, 而是決定到了地方再慢慢挑選。

倫敦地價昂貴,隨隨便便租套房子動輒租金上萬,雖然顧逍不差錢, 但張思毅仍力勸他找個相對經濟點兒的。

A大位處城市中心, 距離學校近的房子都貴且小,可他倆又沒那個時間輾轉於課堂和郊區之間, 挑來揀去,最終顧逍拍案選了一套就近的僅三十幾平方的studio

張思毅有些慌神:“住studio不太好吧?”

Studio是那種提供小情侶租的一室戶, 或可理解為單身公寓,一般只提供一張雙人床, 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內涵蓋了供一兩個人生活所需的所有功能空間,有廚房能做飯, 還有一個三平方米的獨立浴室。

顧逍道:“哪裡不好?下樓就有超市, 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公園和小廣場,出門十分鐘到學校,住這裡很方便。”

張思毅看了一眼面神情詭異仲介人員,小聲用中文對顧逍道:“我們兩個男的住一間studio,睡一張床,別人知道了肯定會想歪的。”

顧逍覺得好笑:“我們本來就是情侶,想歪又能怎麼樣?”說罷還握住了張思毅的手。

張思毅:“……”

仲介人員:“……”

當天簽訂了租房合同,就能順利入住了,坐電梯下樓時,那仲介人員問:“所以,你們是同性情侶麼?”

顧逍大方承認:“嗯。”

仲介人員笑道:“你們看起來很恩愛,祝你們幸福。”

顧逍道了謝,等那人走後扭頭對張思毅道:“腐國人民面對這種事果然比中國人更淡定一點啊。”

張思毅全程一臉蒙逼,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叫道:“臥槽!你這是不打算再隱瞞咱倆的關係了麼?”

顧逍理所當然地捏了捏張思毅的手:“戒指都戴上了,還隱瞞什麼?”

說到這個張思毅就有些生氣,總感覺自己像是在不知不覺間被人套住了,忍不住抱怨道:“哪有你這樣,趁著別人打電話送的。”

顧逍抓住他的手:“你不想要?那……”

張思毅以為顧逍要取回,急得縮回自己的手還握緊了拳頭:“誰說不要!”

顧逍眯著眼睛笑看著他:“呵呵。”

張思毅:“……”(==)

顧逍接著又解釋道:“既然我們已經不是上下屬關係了,就用不著再這麼小心了,何況我們現在是在國外,索性就自由點,不要去管別人怎麼看了,反正等以後回了國,這些老外都不會再認識我們了。”

張思毅有些被顧逍說動了,這的確是很需要勇氣去跨出的一步,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就像剛剛對那個仲介人員一樣,坦坦蕩蕩的,或許也能收到別人真誠的祝福。

張思毅開玩笑道:“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們出名了,譬如你或者我得了普利茨克獎,等我們上臺去領獎的時候,就有人認出我們了啊,他們會指著電腦裡的照片說——哇,這傢伙是gay,我見過!”

張思毅誇張的語氣讓顧逍忍俊不禁,他抬手給了對方一個後腦瓜子,道:“還普利茨克獎呢,淨做白日夢。”

張思毅氣得捂住自己的腦袋:“想想也不行麼,做人要有目標!”

顧逍笑道:“可以啊,但你不要有太過不切實際的目標和名利欲望,對我來說,做建築本身就是值得享受的,得不得獎,成名不成名,那都不重要。如果真到那時候,被認出來也無妨,明星還得忍受他人說長論短呢,但這影響不了我們在專業領域的能力。”

張思毅:“……”

之後幾日,兩人一起去宜家採購傢俱,去M&S買床單被套,顧逍甚至還找到了一家位處郊區的裝修材料市場,帶著張思毅一起去搞了幾塊木板和裝修工具過來。

叮叮噹當,敲敲鋸鋸,顧逍畫圖,張思毅鋸木頭,兩人心思活絡地在房間各處訂上了一些可伸縮、起落的隱藏架子與隔板,將原本的空間死角也利用了起來。

最後在窗臺上擺上一大一小兩隻仙人球——沒錯,他們把仙人球打包從國內托運帶過來了!

因為打包不牢固,剛從行李箱裡拿出來的時候,袋子裡灑得到處都是土,兩隻球像是被人削了脖子似的,卡在根處搖搖欲墜。

對此有心理陰影的張思毅被嚇得驚慌失措,擔憂道:“會不會死掉啊?”

顧逍卻顯得很淡定,隨口道:“沒事,仙人球生命力強。”說罷去樓下花壇裡刨了點兒土上來,粗暴地給埋上了。

至於為啥顧逍能把大球從辦公室帶回來而沒遭到前臺的阻撓……誰叫他是總監,他有特權唄。╮(_)╭除了一些傢俱和裝飾物,顧逍還自購了一堆學建築所需的工具,什麼印表機、掃描器、丁字尺,甚至還給張思毅買了一張帶light board(透光板)的設計桌,把原本還空蕩蕩的studio塞得滿滿當當。

對顧逍如此“壕”無人性的行為,張思毅簡直驚掉了下巴:“為什麼都要自己買啊?列印在學校花錢就能打啊!”

顧逍解釋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問過陶斐,他說A大的印表機忙的時候總是要排隊打,如果平時作品多的話,自備還是比較好的,兩年算下來成本也差不多,再說我們兩個人用,肯定不會虧。”

張思毅又問:“那買透光板和設計桌又是幹嘛啊?我畫圖都用電腦,又不怎麼手繪。”

顧逍挑眉道:“不會手繪?練啊!你作為一個建築師不怎麼手繪還好意思說?這個缺點我忍你很久了。”

張思毅被噎得一肚子氣,環顧了一圈,雞蛋裡挑骨頭道:“那你也買太多了,都是錢啊!”

顧逍笑笑:“我有錢。”

張思毅急道:“那你怎麼不乾脆再買一台laser cutter(雷射印表機,做模型工具)!”

顧逍環顧了一圈,道:“放不下了啊。”

張思毅:“……”

好吧,他認輸了……顧逍似乎是算過了房間的各處尺寸,就算擺上一張寫字臺和一張設計桌,房間也只是看著擁擠了一些,但並沒有空間使用上的問題。

花了十來天時間,兩人總算把這個不到四十平的小窩裝飾好了。

屋內沒有隔牆,廚房是開敞式的,除了上衛生間,無論一個人呆在哪個位置,另外一個人一扭頭就能看見對方,這感覺真是說不出得奇妙,好像兩人之間完全沒有了秘密。

晚上張思毅和顧逍一起躺在床上,兩人相互依偎撫摸彼此,張思毅仍然會對眼前的一切感到恍惚,覺得顧逍陪自己來英國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但等一晃確定這一切是真實的以後,心裡反而生出更濃郁的幸福感來。

他們的床鋪朝南,早晨會有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床上,和遠山花園顧逍那間臥室一樣,當初顧逍選房子,這個優點也被考慮在內。

距離開學還剩下一周,兩人逛超市、遊倫敦、見朋友,過了幾天甜膩無憂的日子。

張思毅有大學同學還留在倫敦,得知他回英國念碩士,紛紛約他出來見面,連虞蕊都發消息給張思毅說要請他吃飯。

張思毅想起同學們對這姑娘的風評,有點害怕,跟她保持著距離,拒絕了她的邀約,但應了關係比較好的薛文翰。

薛文翰在W大念了一年碩士畢業後也在倫敦找了份工作,做的不是建築,而是本地華人開的旅遊仲介,專門賺中國人的錢。

張思毅瞠目結舌:“你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怎麼好好的碩士畢業反而轉行了,那你當初幹嘛讀碩士?”

薛文翰苦惱道:“哎,你當倫敦工作這麼好找啊?我投了十幾家事務所,都把我拒了,好不容易現在有個公司肯要我,我先去那兒做個跳板,再慢慢找吧。”

張思毅:“你知道虞蕊去了F事務所了麼?”

薛文翰:“知道啊,虞蕊是真厲害。”

兩人仿佛心知肚明似的,相視苦笑,男生沒女生那麼愛八卦,他倆也沒多說虞蕊的事,轉而聊了聊英國這邊建築行業的就業形勢。

英國的總體情況並不比國內好,也是一樣僧多粥少,張思毅聞言都有些忐忑了:“我該不會也畢業就失業吧?”那顧逍這一百萬投資可不就白投了!?

薛文翰笑道:“你不一樣,你申請上的可是A大的part2啊,好好讀,肯定比我有出路。”

和薛文翰見面回去,隔日顧逍也帶著他去見了顧逍自己的朋友,那是顧逍原先在T大的本科學長,碩士同樣畢業于A大,因為個人能力強,之後一直留在倫敦一家比較出名的事務所,雖然沒有資格考取皇家建築師執照,但混了七八年,如今也已是資深的專案負責人了。

顧逍當初跟張思毅提及要找人幫忙申請來英國工作,想找的就是他。

那人約見他們的是中國城的一間餐廳,見了顧逍激動得不行,握著他的手直晃:“咱們有多少年沒見了?沒想到你也會跑英國來,歡迎歡迎!”

兩人熱情地敘了會兒舊,他瞄見顧逍手上的戒指,驚訝道:“靠!你特麼都結婚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顧逍笑了,一偏頭,把傻乎乎站在邊上的張思毅扯過來,道:“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愛人,張思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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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學長都被震蒙了,瞪著眼睛像是看見了什麼稀有動物,幾秒後他才轉過彎來, 語無倫次道:“你們、你們這是,哈哈,原來是這樣……”似乎怕說出來尷尬, 他欲言又止, 反應還不如先前那個本土的英國小哥淡定,但面上也沒有流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反而對著顧逍搖頭感慨道,“我說怎麼當年那麼多美女追你你都不為所動, 還真以為你一心只有建築、不解人間風情呢。”

之後他又大方地與張思毅握了手,讓顧逍仔細介紹了一番張思毅的背景履歷。

得知張思毅申請到了A大的part2, 那學長羡慕不已,他是想申請都沒資格,又沒有重新在英國重頭開始讀part1的精力, 這輩子註定與“皇家註冊建築師”無緣了。

“哎, 沒有執照在這一行混,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就算回國,頂多也是在履歷上添一筆英國工作經歷,想想真是不甘心啊……”那學長感歎著,又對顧逍道,“所以你當初說要來這裡工作,我還勸你好好考慮考慮,工作簽證我是能給你弄到,但是社會地位肯定不如你在國內高,不過,”他瞥了張思毅一眼,笑道,“沒想到你還留著這一手,等你愛人以後考了證,你們倆要在這兒立足是根本不成問題了。”

張思毅:“……”他對“愛人”這個稱呼還很不適應,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不過話說回來,張思毅總覺得這學長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了,即便他part2畢業,如果不能在英國找到工作,又沒有在當地的建成作品,也是沒法考皇家建築師的。

張思毅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昨天還我同學說在倫敦建築行業的工作難找呢。”

那學長問:“你同學是什麼學位畢業,有什麼特長?”

張思毅:“W大的一年制碩士,特長……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沒聽說哪方面特別厲害。”

那學長笑道:“一年制碩士啊,這不就跟鍍金的專業一樣?行業市場飽和,他剛畢業,沒有工作經驗,又沒有特別突出的方面,哪個公司願意給他提供職位白培養他?但你和顧逍不一樣,英國的建築事務所經常接中國的項目,顧逍這樣有能力有工作經驗還有執照的人才本就可遇不可求,有人引薦,找工作很方便。而你要是能從Apart2順利畢業,有我和顧逍的關係,也不用愁找不找得到工作,所以現在只管好好學習,打好基礎就行。”

顧逍也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朝他自信一笑,兩人眉宇間透出來的從容讓張思毅看得出神。

是啊,他和薛文翰不一樣,如果把做建築比作打遊戲,他已經跨到這個門檻裡來了,那麼有沒有資格玩這個遊戲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個問題,他要做的只是儘快提升自己,打好裝備,以迎接更高階的戰鬥……這麼一想,張思毅仿佛渾身打滿了雞血,只想趕緊回家開始奮鬥!

和顧逍的學長留了聯繫方式,道別後,兩人就回到了他們租的小窩。

A大有自己的書店,因為距離學校近,沒幾天功夫,顧逍就買了一堆書回來看。

要知道,在英國,紙質書可是“奢侈品”,尤其是帶彩圖的設計冊,一本十幾鎊到幾十鎊不等,換算下來都是幾百塊錢一本。

張思毅之前念本科時都捨不得亂買書,一來大部分書學校圖書館都有借,二來,沒人督促,就算買了書他也不一定能看完,反而當擺設,浪費錢。

當然,對於顧逍這種“人民幣學者”,張思毅是想跪下叫爸爸的!

而且,顧逍可怕的不止“買買買”,他買回來還“看看看”,不止自己看,還叫張思毅一起看。

張思毅以前沒有培養出極好的閱讀能力,顧逍就把值得看的部分挑出來叫他看,看完兩人一起討論。這一來,張思毅的學習積極性也被帶動起來,慢慢的他自己也會去主動找書來看了。

開學後,高強度的課程把張思毅壓得喘不過氣,還好顧逍在他身邊,有困難時只要叫一聲,顧逍就能幫他排憂解難,讓張思毅感覺自己簡直像隨身帶了“步步高學習機”。

張思毅專注力稍微差些,平時必須要坐在寫字臺前才能看書畫畫,而顧逍是在哪裡都能學,躺著靠著趴著,有時候邊烤麵包還能邊看書。

這種高效的學習模式帶給了張思毅極大的感觸,他明白了,原來自己不是輸在起跑線上,而是輸在了日常的點點滴滴上,為此,他也在潛移默化中受著顧逍的影響,慢慢向對方靠攏。

建築設計這個專業,除了要求學生有一定的閱讀量和思想深度,還得把想法轉化成圖紙、3D藝術品、最終成為可供人使用的建築物,這就要求學生還得有一定的設計、動手和實踐能力。

兩人雖然同在A大,但讀的專業不同。顧逍的課程偏研究方向,要閱讀的書籍比較多,做設計較少,而張思毅恰恰相反,part2的主要方向就是做比較複雜的大中型規劃設計,所以張思毅平時若不在家,就是在工作時擺弄各種材料和模型。

譬如把鋁板放在火爐裡烘烤,看它會變成什麼形狀啦;又譬如拿一塊紗布,隨手蓋在模型上淋油漆啦……

如果說,職場的工作是在有邊界的棋盤內根據規則下棋,那麼學校裡的設計的就是天馬行空,只要你想,沒什麼不能做。

說到這一點,張思毅總算又找到自己比顧逍牛逼的地方了,他的思維好像天生比顧逍發散,總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設計方法,換一種好聽的說法,他的設計手法比顧逍更浪漫,反之,顧逍比他嚴謹。

A大的part2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一次大型的presentation,即把自己該階段的設計成果展示出來,在組內進行報告討論,當場會有資深的建築師和教授給予點評與指導,學院內的學生有時間也可以去旁聽。

張思毅第一次做演講的時候,顧逍沒打一聲招呼就來了,悄悄抱著手臂站在一邊聽他說。

學院裡不止他們兩個華人,光建築設計專業五年裡,七七八八加起來就有三十幾個中國人。和張思毅一個年級的有個漂亮的香港妹子,自從在入學講座那天見到過他和顧逍後,那妹子就對顧逍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因為這事兒,張思毅好幾次故意在那個香港妹子面前顯擺自己的左手,想提醒她看清自己和顧逍戴的同款戒指。再加上他和顧逍同進同出,他覺得再遲鈍的人都能發覺他和顧逍是一對了。

在演講看見顧逍,張思毅本就有些慌了陣腳,又見那個香港妹子湊到顧逍身邊跟他搭話,顧逍還被她逗笑了好幾次,他氣得亂吃飛醋,後面教授和導師們點評了些什麼都沒怎麼聽清。

待他下來,顧逍竟然還批評他道:“昨天在我面前不是講得好好的嘛,今天怎麼漏洞百出的?”

張思毅咬牙切齒道:“你還好意思說。”

顧逍一頭霧水:“怎麼了?”

張思毅不想表現出自己在吃醋,便道:“你來怎麼也不早跟我說一聲,搞得我好緊張。”

顧逍笑笑:“想看你,就來了,這還要說麼?我們天天朝夕相處,你吃喝拉撒的樣子我都見過,有什麼好緊張的。”

張思毅:“……”(==)那根本不一樣好不好,這是彙報,他一點都不想在戀人面前出醜!

又聽了一會兒別人的彙報,很快輪到那個港妹講了,顧逍顯得很有興趣一聽,張思毅見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拽著他就走——媽蛋,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別人的!

顧逍這會兒才咂摸出問題來了,把炸了毛的張思毅扯到無人的角落裡又抱又哄,樂得直笑:“傻瓜,這醋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女人硬不起來?”

張思毅鼓著嘴不說話,他知道顧逍不會對那女生怎麼樣,可他就是不爽自己的戀人被他人覬覦啊,何況顧逍左手無名指都戴了戒指了,那個港妹竟然還冠冕堂皇地在顧逍跟前晃,太過分了!

顧逍調戲了他一會兒,才告訴他真相:“其實,她喜歡的人是你。”

張思毅:“……啥!?”

顧逍笑看著張思毅道:“她每次找我,都是跟我說你,剛剛我們聽你講,她還說你講得很不錯,我告訴她,你私底下說給我聽的時候,講得更好。”

張思毅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她、她幹嘛跟你說啊!”

顧逍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悶聲直笑:“因為她知道我們是一對啊,她不跟我說跟誰說?而且你不是經常秀戒指給她看麼?她還說你好幼稚,好可愛。”

張思毅:“……”

這個烏龍把張思毅徹底窘到了,虧他還自作聰明地在那港妹面前顯擺,沒想別人早已心知肚明。

他羞惱地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又氣顧逍不告訴自己:“你都知道為啥不提早說,看我出糗很好玩嗎?”

顧逍捏了捏他的鼻子,一臉理所當然地壞笑道:“是啊,早告訴你就沒意思了,呵呵。”

張思毅氣得吐血三升!

不止如此,因為張思毅每一次做presentation顧逍幾乎都去聽,其實私底下有不少人都看出他們的關係了,只不過大家怕他們尷尬,都沒有主動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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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這方面比較遲鈍的張思毅那時候還不知道。

顧逍點明港妹喜歡的人是他之後,張思毅相當不自在, 之後幾日看見對方就想躲。

為了消除芥蒂,港妹趁萬聖節舉辦了一次派對,邀請了學院裡一些關係還算不錯的同學參加, 包括顧逍和張思毅。

在派對上, 張思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和顧逍早已是A大一對出了名的同性情侶了。

由於兩人長相都比較出眾, 行為舉止又與常人無異,相當獲路人的好感。

關鍵是, 儘管顧逍和張思毅並沒有在公開場合做什麼出格的舉動,但他倆相處時仍會不由自主地散發出甜蜜的氣氛, 兩人之間溫柔繾綣的愛意如同天然的荷爾蒙一樣感染著身邊的同學,別人想不注意這對特殊戀人也難。

“你們和我想像中的gay很不一樣,我原以為gay都是Marvin那樣的。”派對上一個西班牙同學這樣道。

Marvin是馬來西亞來籍的一個小gay, 原是做室內設計的, 現在轉了建築,能力也非常出色,他的言行舉止頗有些娘,對自己的性向亦無遮掩,性格非常鮮明。

港妹端著紅酒湊了過來,笑道:“你們在說Marvin啊?他也好可愛的,像個女孩兒……不過我更喜歡‘張’這種類型的,嘻嘻~”說著朝張思毅拋了個媚眼,把張思毅肉麻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派對上的朋友們分享著自己的經歷,也八卦了張思毅和顧逍的戀愛史,同學們對他倆能夠在追夢的道路上攜手同行羡慕不已,畢竟這種幸運的事並不會降臨在每一個人頭上。

這次派對過後,張思毅也慢慢地適應並享受起和顧逍公開關係的狀態。

對他們來說,外人不鄙視,也無需刻意關注,用看待常人的眼光對待他們,就是最好的包容與尊重。

而說實話,這樣寬容的環境短時間內在國內是無法實現的。

因為學業繁忙,兩人沒什麼精力再為彼此籌備禮物,今年張思毅的生日,顧逍只送了一幅自己親手畫的字畫;而顧逍的生日,張思毅送的是自己在模型工作室裡搞出來的小玩意兒。

英國的學年有三個假期,除了暑假還有耶誕節和復活節假期,後兩個一般都只休三周,由於耶誕節和復活節休假時間短,他們沒有回國,而是選擇在英國當地和附近的國家遊玩。

作為建築師,四處游離並親身感受建築與世界的薰陶也是很重要的學習過程。

本科期間張思毅就和傅信暉去過不少地方,顧逍似乎對此耿耿於懷,一次晚上和張思毅做愛時就霸道地宣稱要把他之前和傅信暉的旅遊記憶都覆蓋掉,把張思毅搞得甚是無語——他和傅信暉的關係比農夫山泉還清白好不好!(==)

和顧逍一起旅遊,有很不一樣的感受。

以前張思毅和傅信暉一起旅遊,兩人只圖吃喝玩樂,可跟顧逍在一起,他們每次出行都像是現場調研一樣,要提前做功課,翻閱與該地有關的城市規劃背景和建築資料。

這事兒放在以前張思毅肯定叫苦不迭,可現在,他也不曉得是被顧逍同化了還是自己開竅了,竟然對此樂在其中!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興奮地拽著顧逍一通暴走、拍照,也會慢慢地在顧逍面前跩自己的見識了。

同等思想層次下的高談論闊是一種絕對的精神享受,遠比流於表面的吃喝玩樂與住五星級酒店更能讓人產生愉悅感。

在閱讀與閱歷雙向灌溉下,張思毅如同一塊拼命吸水的海綿,飛速成長,不但做設計寫論文思如泉湧,連平時的言談舉止都有了深度與底氣。

套用攝影大師安塞爾?亞當說過的一句話:“我們不只是用相機拍照,我們帶到攝影中去的是所有我們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聽過的音樂、愛過的人。”

做建築也是一樣,張思毅融入到他的設計裡的,是他讀過的書,到過的地方,看過的美景,還有他深愛的顧逍。

暑假有三個月的假期,兩人只花了半個月時間回了趟國探望彼此的父母,也沒有通知太多人,很快又趕回倫敦。

因為顧逍念的是16個月的課程,到後幾個月只需要寫篇論文就完事兒了,他便應他學長之邀提前開始工作。

張思毅還天真地想著等自己變強了包養顧逍呢,但現實偏偏不遂他的願,這才一年,顧逍又開始大把大把賺錢了,而他卻依舊處在被包養學習的狀態中。

顧逍工作的事務所在城市的另一頭,為了照顧張思毅上學,顧逍並沒有搬家,而是選擇早晚搭地鐵去上班。

不同的城市,同樣的生活,有顧逍在身邊,張思毅感覺這裡和海城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早餐變成了烤麵包和培根煎蛋,晚餐變成了義大利面或披薩。

通過兩年的學習沉澱,張思毅最終以高分從Apart2結業,同時憑藉優秀的畢業設計獲得了英國數家建築事務所的橄欖枝,其中包括Richard Rogers & Partners(理查•羅傑斯事務所)、TFP(泰瑞法瑞設計公司)和虞蕊所在的F事務所。

有了實力,工作機會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當初讓小夥伴們羡慕嫉妒恨的F事務所,在如今的張思毅看來好像也就那麼一回事,他甚至有點莫名自己兩年前見過薛文翰後到底在糾結個啥。

起初張思毅是想直接去投奔顧逍的,可顧逍說,以他現在的實力,自己也沒什麼東西好教他了,不如讓他去其它事務所體驗體驗,只要兩個人在同一個城市,晚上能一起吃飯睡覺,怎麼樣都行。

張思毅一聽也覺得有道理,自己可不能老像只小雞一樣跟在母雞顧逍屁股後頭尋求庇護了。

三所知名事務所都是很好的選擇,除了TEP遠在蘇格蘭不予考慮,其他兩所無論進哪個都能在張思毅的履歷上添上光輝一筆,也能讓他在職業道路上有進一步的飛躍。

由於張思毅在Facebook上曬了自己的工作offer,許多老同學紛紛發來祝福,虞蕊見後,又發消息約他見面,還熱情歡迎他成為自己的同事。

張思毅也很心動啊,香港新機場、東京千年塔等不少全球知名項目可都出自F事務所,可就因為虞蕊在那兒,他反而對F事務所有些望而卻步的心理。

在倫敦兩年,虞蕊也不止約他出來吃飯了,張思毅想想,到底同學一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人家似乎也有點不禮貌,索性趁這機會見見,跟虞蕊瞭解一下F事務所的具體情況,如果感覺不太好,那他也不用再搖擺了。

這些心裡的小算盤張思毅沒跟顧逍說,只跟他打了聲招呼,自己就去了。

虞蕊約他去一家英式茶館,此次見面,張思毅吃驚不小。

在職場的洗練下,虞蕊也成熟內斂了許多,一瞬間,張思毅都有點被對方的表像迷惑了,懷疑自己對虞蕊的認知是不是因為同學們的八卦有所偏差。

張思毅調整好心態,儘量以平和的態度對待眼前這位老同學。

兩人寒暄了一陣,虞蕊顯然發現了張思毅左手的戒指,驚訝道:“你這麼快結婚了?”

張思毅不打算把自己的性向告訴虞蕊,便道:“只是定情信物。”

虞蕊:“你女朋友在國內還是在這裡?”

張思毅喝了口茶,道:“在這裡,跟我一塊兒來的。”

虞蕊笑了笑:“自從你回倫敦,我約了你這麼多次你都沒出來,是不是你女朋友不讓你來見我?”

張思毅有些發蒙:“啊?”

什麼跟什麼,分明是他自己不想來……當然,張思毅不能說得這麼直白。

虞蕊垂眼道:“我知道,我人緣不好,你們一個個都防著我。”

張思毅:“……”

原來這妹子自己都知道?張思毅都有點好奇了,既然如此那虞蕊為什麼還要做那種事?

虞蕊似乎看出了張思毅的疑惑,提起茶壺主動給他斟了杯茶,道:“其實,你們覺得我做事不擇手段,我反而覺得你們太小白。”

張思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多數關於虞蕊的八卦,他也是道聼塗説的。

現在正主就在眼前,兩人的談話氣氛也顯得挺“愉快”,張思毅忍不住想親自確認一番:“我聽他們說,你找男朋友做設計,利用完了就甩掉,是真的嗎?”

虞蕊:“是真的啊。”

張思毅沒想到虞蕊會這麼坦誠,一時都愣住了。

虞蕊淡笑道:“你以為他們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麼?他們都知道,可還是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幫我做設計,你覺得為什麼?”

張思毅嘴角抽搐,他怎麼知道!

虞蕊勾嘴笑道:“因為他們蠢,他們跟我在一起,難道就沒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嗎?這種事,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覺得我錯了嗎?呵呵,我並不覺得我做的事情有錯。從小就有人告訴我,這個社會對女生不會太公平,所以我們要學者利用自己天生的優勢為自己爭取利益,我如果自己沒有一點兒能力,能在F事務所渾水摸魚待到今天麼?”

張思毅:“……”

或許真如虞蕊所說,除了利用他人,她也有自己的能力,但對方的的三觀張思毅不敢苟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這時,虞蕊抬眼看了看他,笑道:“你不太一樣,張思毅,你是比較聰明的男生,沒有上我的鉤。”

張思毅心道,他不是聰明,他是被小夥伴們打了預防針。(=_=)

虞蕊輕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感歎還是讚賞道:“能找到你這樣的男朋友,你女朋友也真夠幸福的。”

聽到這一句話,張思毅突然間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生活不是宮心計,虞蕊錯在把所有人都想得和她一樣,去算計這一切,她也許能比別人更輕易地“出人頭地”,但她殊不知,有很多東西是算計不到的,譬如真正的友情、愛情,以及憑自己的真才實學獲得成就時的滿足感。

女生可以如蘇源,如畢樂樂,如張思毅在A大的同學港妹,她們對待生活、工作的態度都很真誠、上進,也一樣在各自的領域獲得了尊重,並非要為了該有的公平就“不擇手段”。

雖然張思毅相信,虞蕊這樣的人到處都有,他只是碰到了一個,也無需大驚小怪。然而,道不同不相為謀,為了維持這淺薄的同學情誼,張思毅最終還是把F事務所從自己的備選名單裡劃去了。

和虞蕊道別回來後,他在微信群裡告訴曾經的小夥伴們:“我把F事務所fire(炒)了。”

這個幼稚的行為仿佛為當年蘇源被虞蕊比下去出了份惡氣一樣,在群裡引發了一陣轟動,張思毅在大家的歡呼下發了個“小貓威武”的表情,瀟灑地開始了新的征程。

231

順利通過短暫的實習期後,張思毅與理查羅傑斯事務所簽訂了兩年的工作合約,預計年薪三萬八千英鎊。雖然這收入在倫敦已經能過得挺不錯了, 然而英鎊匯率逐年降低,換算下來也就國內年薪三十萬的水準。

碩士讀得值不值,從目前的收入上來看肯定是要打不及格分的, 但張思毅並沒有為此覺得後悔和遺憾, 畢竟他整個人的個人價值已不可同日而語,他對自己的職業前景也充滿了熱情與希望。

為了儘快還掉虧欠顧逍的債務, 張思毅每個月自覺上交工資,只給自己留了少量零花錢用來買咖啡、打車和充地鐵卡。

這種事說出來好像挺沒面子, 可張思毅轉念一想,國內有那麼多人婚後都是妻子掌握一個家庭的財政大權, 他也把顧逍想像成自己的老婆不就行了?雖然顧逍不缺他那點兒錢,但這不妨礙張思毅悄悄意淫“顧逍負責貌美如花,他來負責賺錢養家”嘛, 嘿嘿。

工作後沒了暑假, 張思毅和顧逍只能趁耶誕節回國。這一次回去,他們不止為了探望父母,還要去參加顧逍妹妹的婚禮。

沒錯,在經過了兩年的戀愛短跑後,賀呈天和顧遙也終於修成正果,準備結婚了。

婚禮要辦兩場,一場是女方的,在寧城辦,另一場賀家的,在海城辦,為了能讓顧逍和張思毅參加,顧父顧母特地挑選了耶誕節前後的好日子。

抵達海城機場後,顧逍的“准妹夫”來接機,直接將他們帶到市中心的高檔餐館,為二人接風洗塵。

剛進包廂,張思毅就在裡頭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負心漢!你怎麼也在這兒?”張思毅驚喜地看著傅信暉道。

與傅信暉挨著坐的,還有賀呈天的妹妹賀雪櫻,兩人一同站了起來,傅信暉先給張思毅來了個用力的擁抱,時隔三年半再次見面,兩人激動得差點熱淚盈眶!

“我從澳洲回來了啊!”傅信暉道。

“我知道你已經回國了,可你怎麼、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張思毅看了看賀雪櫻和賀呈天。

傅信暉笑著攬過賀雪櫻的肩膀,道:“一直沒跟你說,我有女朋友啦!”

賀雪櫻一臉甜蜜地朝張思毅比了個V手,嬉笑道:“不好意思,把你好哥們兒收咯!”

張思毅:“……我靠!”

傅信暉咧著嘴道:“行了行了,先坐吧,邊吃邊聊。”

賀呈天挑的這家餐館主做新疆菜,大夥兒點了一桌子肉串,張思毅恨恨提著一塊羊排,邊啃邊八卦了傅信暉和賀雪櫻在一起的過程。

原來,當初張思毅讓賀雪櫻給傅信暉介紹一些澳洲的朋友、提供些幫助,沒想到這一介紹,賀雪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得知傅家的遭遇,這大小姐同情心氾濫,隨著不斷接觸交流,賀雪櫻逐漸感受到了傅信暉的溫柔體貼,忍不住暗生情愫。反之,傅信暉在人生低谷期遇到這麼一份真愛,也倍感珍惜。

賀呈天和顧遙開始談戀愛那一年,賀雪櫻佯稱去澳洲玩,其實就是去找傅信暉。待兩人攜手歸來,傅信暉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兒子”,卻發現鎮宅就在女朋友她哥和未來嫂子手裡!

聽完這段神奇的故事,張思毅一掌拍在自己腦門上,不知要感歎世界太小,還是緣分太奇妙。

雖然對這兩人“暗度陳倉”的戀愛行為頗為不爽,但張思毅還是真誠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吃了一會兒,張思毅突然反應過來道:“誒?這麼說你們倆也是因為我在一起的啊,那我算不算你們的媒人?”

傅信暉一愣,笑道:“算吧。”

張思毅舉著肉串激動地對賀呈天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們賀家兩兄妹的啊?這輩子光顧著給你倆牽紅線了!都記得給我送蹄髈啊!十八個,哦不,三十六個!不許耍賴!”

按寧城的習俗,新人要送媒人十八個蹄髈作為謝禮,張思毅一下湊合了兩對,一口氣能收三十六個呢。

賀呈天哈哈大笑:“張大媒人,放心吧,蹄髈少不了你的,紅包也少不了你的。”

之後,張思毅又跟傅信暉打聽了一番他的工作事業情況。

傅信暉是去年畢業回來的,據說當初在國外,他和賀雪櫻發現澳洲缺乏有辦公、學習用品,覺得這一塊有商機,回國後兩人合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專做這一方面的海外訂單。傅信暉本是學建築出身,多少帶了些藝術細胞,紙筆這些雖是小玩意兒,但是做得有設計感就會提高逼格,訂單一多,收入也很可觀,現在才起步,但前景還算不錯。

至於傅家,傅信暉的叔叔坐了牢,他爸爸在事業場上人脈廣,經過兩年的韜光養晦,靠關係拍了銀行資產包高價轉賣,目前也有點起勢了。傅信暉一面管自己的公司,一面給他爸和姐姐幫忙振興傅家產業,又有賀雪櫻這樣的白富美賢內助,可謂是春風得意,日子過得不知比原先充實開心多少。

張思毅也說了自己的現狀,既已從A大畢業,又拿到了理查羅傑斯事務所的offer,他距離皇家註冊建築師只剩下臨門一腳了,接下來他會勇往直前,直到順利考取執照再回國。

“等你下次回來,是不是就已經是皇家建築師了?”傅信暉戲言道。

“哈哈,說不定哦!”張思毅自己也沒想到他能一步步走到現在,那個傳說中的“皇家建築師”執照如今已近在咫尺,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飯後,賀呈天問張思毅要了QQ號,說是回頭給他包媒人紅包。

“你給多大的紅包啊,還要QQ?”張思毅隨口問了一句,還嘚瑟道,“三十六隻蹄髈要送上門來哦,一隻都不能少,給我現金我也不收~”

賀呈天剛想抬手給他個後腦瓜子,一想到眼前這傢伙可是自己“嫂子”,手又縮了回來,好氣又好笑道:“少嘚吧了你,回去等著收錢吧!”

張思毅聽了,想著頂多也就萬把塊錢,沒太放在心上。

不料當晚他手機銀行就提示他收到一條入帳消息——XX銀行向您的帳戶轉帳180000.00元,備註:張媒人紅包。

張思毅一雙眼睛都瞪出來了,嚇得趕緊給顧逍看:“臥槽!賀呈天給我打了十八萬!怎麼會這麼多?”

顧逍瞟了一眼,笑道:“他們家給遙遙包了幾百萬的聘禮,還送了一台進口的英菲尼迪,給你這十幾萬估計只是個零頭,你也是顧遙娘家人,該的,不用大驚小怪。”

張思毅:“……”(==)媽蛋,難怪現在這麼多搞婚戀仲介的,這錢真是太他娘的好賺了!

又看了幾眼那條短信,張思毅就把剛到手沒幾分鐘的錢轉到顧逍賬上了。

顧逍收到消息,納悶道:“怎麼給我了?”

張思毅苦哈哈地說:“我這不還欠你錢麼。”

顧逍笑出聲來,揉揉他腦袋,道:“乖。”

過了幾日,賀呈天果然又上張家給張思毅送了蹄髈,還一併送來了請帖,張思毅站在門口,看著那一籮筐鮮肉蹄髈,驚道:“我就開個玩笑,你還真送上門來啊。”

賀呈天笑道:“能不當真麼,討媳婦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得誠意十足!”

張媽媽從屋裡迎出來,見到賀呈天也快認不出來了,趕緊招呼張父過來看:“賀國良他兒子來了!賀國良你還認識嗎?”

232

賀呈天朗聲道:“張叔,多年不見,下周我結婚, 你和姨一起來喝酒啊!”

“唷,是呈天吧?”張父捧著杯子靠近,接過請帖瞄了一眼, “要結婚了啊, 恭喜恭喜,是誰家的……咦, 這麼巧,老伴兒你看看, 這新娘是不是跟顧逍他妹一個名字?”

張媽媽嘴角抽出了一下,打著哈哈, 沒表態。

賀呈天主動解釋:“叔,新娘就是顧逍他妹妹啊。”

張父笑呵呵地點頭:“哦,就是顧逍他妹啊……誒?”他收起笑容, 看了看張思毅, 愣道,“顧逍他妹、他妹不是、不是……”

他說不下去了,對啊,他反應過來,和張思毅一起出國的是顧逍,不是顧遙,那倆孩子在國外,人家妹妹也到了婚戀年紀,又不一定非等著張思毅回來!

賀呈天繼續補刀:“還是思思做媒牽的線呢,我這不是給他送蹄髈來了麼,全是黑豬蹄髈,一等好的。”

張父大腦一團漿糊似的,總覺得哪裡出問題了,可眼前要應對賀呈天,他一時也沒什麼心思去捋那些關係。

賀呈天是個能聊的,一圈繞下來,張父早把自己的糾結點給忘了,待人走後,還滿臉喜氣感慨道:“一轉眼賀國良的兒子也這麼大了,長得真是一表人才,有前途啊!”

張思毅在邊上不敢吱聲,生怕他爸轉過彎來質問這件事。

但他反常的安靜反而引起了張父的注意,張父還以為是自己誇讚賀呈天讓張思毅不高興了。

說實在的,這幾年張思毅真是成長了不少,張父輕咳了一聲,也罕見地誇起他一句:“你也不錯,一條路踏踏實實地走總會成才,老賀家那種天天和錢打交道的日子,總是沒有你們幹技術活的穩。”

張思毅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一臉乖巧。

這麼多蹄髈他們也吃不完,親戚家挨家送了一隻,還剩下一半,張父張母又叫張思毅給顧逍拿過去,兜兜轉轉,好東西又落到顧逍顧逍手裡,張思毅忍不住磨磨大牙,真是羡慕死顧逍的天生好命。

新郎迎門那天,張思毅作為顧家的娘家人,必須在場。

一大早,顧遙還在閨房裡化妝,顧家樓下就排滿了前來接親的隊伍,裡裡外外全是好話轎車,喜炮放得整個社區都轟動了。

新郎官西裝革履地帶著伴郎來鬧門,張思毅作為第一陣線的將領守在樓下破鐵門處,但他萬萬想不到,助攻的伴郎裡竟然有傅信暉!

兩個好基友在這種場合狹路相逢也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張思毅拼了老命地攔著,奈何傅信暉對他是知彼知己,最笑的他弱點在哪兒,幾招下來就把他給抱住拖開了。

賀呈天趁機率領眾人撕開一道裂口沖了進去,氣得張思毅大聲哀嚎:“靠!負心漢你這個叛徒!!!”

傅信暉笑得氣都上不來,手臂死死地箍著他道:“小毅別怪我啊,誰叫我以後是他妹夫!”

張思毅也氣笑了:“妹夫你個頭啊!放手!”說罷一邊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給顧逍打電話,“前線失守!前線失守!後方靠你們了啊!”

顧逍在電話裡笑駡:“真沒用,堅持都沒到一分鐘……”

賀呈天已經在外頭狂喊:“開門!開門!接親啦!”

顧逍應了聲,正想接下來好好替張思毅報仇呢,忽聽外頭有人喊道:“張思毅呢?快把張思毅抓過來!”

顧逍神色一凜,趕緊對著電話吼道:“張思毅!快跑!”

張思毅:“啊?……啊!幹嘛抓我啊!啊啊!顧逍救命啊!!”

顧逍:“……”

不到三分鐘,第二道門也被闖了。

張思毅扒拉著自己差點被扯成碎片的羽絨服,躲在顧逍背後憤憤然道:“禽獸,簡直是一群禽獸!”

顧逍:“……”

張思毅欲哭無淚地跟顧逍道歉:“對不起,連累你了……”

顧逍摸摸他的頭,歎了口氣:“算了,沒事。”

誰讓他是自己的弱點呢?馬有失蹄人有失足,沒想到他顧逍也有這麼一天。

還好伴娘團比較給力,女孩們尖叫著、笑鬧著,要新郎官表演各種節目、回答各種惡搞問題,讓眾人看夠了他的糗態,才將他放進去見新娘。

顧遙穿著潔白的婚紗坐在床上,佼佼烏絲,珠玉垂鬢,一雙明眸如天上星月,絳唇微啟若閉月羞花……賀呈天進門後,兩隻眼睛都看直了。

——太美了,他的新娘。

閨房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顧家的親朋好友,張思毅和顧逍沒能擠進去,遠遠地站在沙發上看,只見賀呈天手捧鮮花,單膝著地,從兜裡掏出戒指跪在床前,顫聲道:“遙遙,我……來了。”

短短一句話,卻深切地流露除了賀呈天的真情,顧遙抬手捂住自己的唇,也像是期盼了許久似的回望著他,這一幕把所有人都感動了。

就在賀呈天說出“嫁給我”三個字時,顧逍驀地握住了張思毅的手,趁著他人的注意力在新郎新娘身上,忽然湊過去親了一下張思毅的耳鬢。

求婚成功,人群中緊接著爆發出瘋狂的歡呼聲和掌聲,那些掌聲,仿佛也是送給顧逍和張思毅的。

張思毅偏頭見顧逍勾著嘴角,笑得一臉如願以償,也跟著咧開了嘴。

接著由哥哥背妹妹“上轎”,眾人讓開一條道讓顧逍進去。

顧逍來到床前,緩緩蹲下身,邊拉著顧遙的手臂背她起來,邊溫柔道:“買菜送的,今天出門,以後就該吃別人家的飯了。”

顧遙噴笑出聲,氣惱地抬起粉拳錘了一下顧逍地肩頭,道:“混蛋老哥!”

分明是埋怨的一句話,尾音卻帶了哭腔。

顧逍聽了,又道:“你可別哭啊,新娘子哭花臉怎麼好意思見未來公婆?被人嫌醜了趕回來可沒有你的飯碗咯。”

顧遙氣得大叫:“喂!”

顧逍笑道:“逗你呢,記得才常回家,只要哥在,顧家就給你留一口飯。”

顧遙:“……”

一步步下臺階,顧逍走得又穩又平,身後張思毅幫忙提著顧遙的婚紗裙,以免顧逍絆到腳。

鞭炮聲再次響起,底下哄鬧一片,鄰里的孩子們歡呼著“新娘來啦”!

顧遙紅了眼眶,許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卻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裡……

婚禮在寧城最好的酒店舉辦,張父張母直接去參加酒席,在迎賓處一看,竟然發現他倆被安排在顧家家眷那一桌裡,還是跟顧父顧母緊挨著坐的。

張父懵裡懵懂地進了場,納悶地問張母:“咱們不是賀國良的朋友麼?怎麼坐顧家家眷這一桌?”

張媽媽:“咳,我哪知道,可能是思思做媒的關係吧,媒人不是向來做主桌的麼?估計我們是跟著沾了光。”

張父這一次沒犯糊塗:“來送蹄髈的是賀呈天,張思毅做媒也是給賀家人做,不是更應該讓我們坐到男方那邊去麼?”

張媽媽找不出什麼理由了,隨口糊弄道:“呃,沒准賀家客人太多呢?”

張父想了想:“也是,他們生意人,朋友是多一些……”

落座後,張父又不安道:“跟顧明鋒都這麼多年沒見了,一會兒見了也不知道說什麼,這還怪尷尬的。”

張媽媽埋汰他道:“你官場這麼多年了白混的啊,見個人有什麼好尷尬的?”

張父:“這不一樣,人和人之間相處得有個度,以前咱們都只是工作上的關係見面,算不上朋友,這種不親不疏的才最不好把握該說什麼話,說起關係,我跟他兒子顧逍聊得還更多些呢。”

說曹操曹操到,這會兒顧父顧母還在外頭幫著迎賓,倒是張思毅跟顧逍先一步來了,也是坐這一桌的。

顧逍跟張父打了招呼,寒暄道:“張叔叔最近身體怎麼樣?”

張父點頭道:“身體挺好的,妹妹出嫁,你這趟回來也忙壞了吧?”

顧逍笑道:“心裡高興,忙也甘願。”

張父想起來,問:“話說回來,你妹妹都嫁人了,你自己的事什麼時候考慮?你父母不著急?”

顧逍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和思毅不還在國外打拼麼。”

這對話差點把張思毅得魂都嚇得飛了出來,一陣提心吊膽。

可惜性向筆直的張父絲毫沒有想歪:“呵呵,倒是我家張思毅拖累你了,你要不跟他一起去,估計現在也成家了。”

顧逍:“張叔叔哪裡的話,我倒要謝謝思毅,這麼多年都不離不棄的,過兩年等思毅考了皇家建築師的執照,我們就回海城自己創業,以後也還要他陪我攜手同行。”

張父莞爾道:“年輕人心懷四方是好事,你們兩個相互照應我也放心,好好加油吧。”

張思毅:“……”虧得顧逍說話有水準,既沒有否認,又變相地說了實話,張思毅真是不得不拜服。

就在這時,顧父顧母也來了,張父張母立即起身,兩家長輩進行了一番正式的介紹、認識。

落座後,張父指了指顧逍和張思毅,笑道:“正說兩孩子的事呢,呵呵,感情真夠好的,還說以後要一起創業。”

聽著張父發自內心的感慨,眾人都沉默了,張家是否知曉真相的情況,顧父顧母早就從顧逍地方瞭解過了,此時此刻,他們也不知該不該同情一下這個、這個……一無所知的男人。

可孩子們既然還沒打算告知張父真相,顧父也不好打亂他們的節奏,只能硬著頭皮幫兒子往下編道:“是啊,要思毅是個女孩兒,我都想讓逍兒娶他過門了。”

233

這種話張父當然是當玩笑來聽,不由朗聲大笑,儘管心裡也頗為認同兩人般配, 但到底都是男的,早晚該各自成家。

眾人見張父一副不開天窗說亮話就不開竅的模樣,也著實無奈。

婚禮上熱鬧, 不一會兒賀國良夫婦又來給張父張母敬酒敘舊, 張父隨口開玩笑道:“我兒子給你們介紹了個這麼優秀的兒媳婦,你有沒有什麼優秀的姑娘介紹給他?”

此話一出全桌人的臉色都變了, 賀家人也聽賀呈天說起過顧逍和張思毅的情況,對他倆在一起的事心知肚明, 可現在見人家親爹還被蒙在鼓裡,真是有種集體日了狗的感覺。

賀國良擦了把冷汗, 打著哈哈道:“張思毅這麼優秀,哪還要旁人給他介紹物件?估計追他的姑娘都排著隊吧!”

賀媽媽也把張思毅狠勁兒誇了一通,想表明的就一個意思——你兒子太優秀, 咱身邊都找不出能配得上他的人了。

是人都愛聽好話, 張父亦如此,嘴上替張思毅謙虛了幾句,心裡頭卻樂開了花。

一桌子個個都是戲精,齊心協力地轉移話題忽悠過了張父,總算是虛驚一場,沒掀起什麼風浪。

席間,張思毅還見到了沈皓,這兩年沈皓看起來是越發滄桑了,平日裡跑工地做監工,臉上皮粗肉燥,溝壑橫生,三十歲都不到就已顯四十歲老態,而且張口閉口都是談錢,無論眼界還是三觀都略顯狹隘。

反觀張思毅,幾年下來依舊像個俊秀的儒雅書生,再加上海外教育與遊歷的各種薰陶,以及對藝術、設計的長期接觸,整個人的氣質都跟普通人全然不一樣了。

人的追求不同,註定導致境界不同,以前張思毅覺得顧逍這樣的人天生帶光,卻不知他也在不斷打磨中慢慢成了這樣的人。

顧遙的婚禮在一片喜氣和歡鬧中落下帷幕,賀家那場將在正月舉辦,顧逍和張思毅是趕不上了。

返英的飛機上,張思毅想起婚禮上的虛驚,歎氣道:“我爸也蠻可憐的,所有人都瞞著他。”

顧逍察覺到張思毅的內疚,安慰他道:“這是善意的謊言,別太有負罪感。”

張思毅:“哎,我覺得他是壓根不開竅,我們都暗示得這麼清楚了,他還叫賀伯伯他們幫我物色對象。”

提到這件事,顧逍就有些吃味,像是怕有人把張思毅搶走了似的,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張思毅笑笑,反握回去,又道:“你也不用緊張,我在國外他也管不著。”

顧逍沉默了片刻,蹙眉道:“趁著現在在國外,我們試著慢慢告訴他吧,否則這事兒老像個定時炸彈。”

張思毅也是這麼想的,如今身邊的同學朋友幾乎全知道他們是一對,喜歡上了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就再也不想回櫃子裡去,尤其還是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可是怎麼告訴呢?”張思毅問。

顧逍想了想,問:“你爸爸看不看朋友圈?”

張思毅“嗯”了一聲,心神領會道:“你是說我們在朋友圈裡發點秀恩愛的照片?”

顧逍:“給他單獨分個組,只發給他看。”

張思毅:“……”這、這也太殘忍了吧!(兀▽兀)

回到倫敦後,兩人就展開了最終的出櫃計畫,但在這個計畫實施之前,張思毅還是提前跟他媽媽通了個氣。

張媽媽雖然當初嘴硬說過不幫他們,可總歸抵擋不住天性的八卦和喜好,這幾年母子交流頻繁,張媽媽恨不能即時觀察他和顧逍的日常點滴。

聽張思毅表明了他們的打算後,張媽媽有些擔憂:“你可不能什麼照片都往上頭放,萬一對你爸刺激太大他接受不了呢?還是我替你們把把關吧。”

她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怎麼能只發給張父看呢?她也要圍觀啊!

張思毅還能說什麼?他媽媽不介意,他自然沒什麼意見,只不過,他和顧逍想發的照片也就是一些吃飯、旅遊的照片,怎麼會“刺激”呢?許女士是不是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了?(=_=)

發照片為張父打開新世界大門的任務開始了……

一開始,張思毅只陸陸續續發了些正經的工作照、倫敦風景照之類。

過了十天后,張媽媽和兒子打視頻電話時委婉表態道:“你發的好像有點保守了。”

張思毅無語道:“媽,要循序漸進嘛。”

張媽媽:“哦,這樣啊。”

張思毅:“爸有啥反應嗎?”

張媽媽:“有啊,今天吃飯時還跟我說英國風景好呢,咱們還商量著退休後一起去你那兒玩呢。”

張思毅笑道:“這不對了麼,先從小事情聊起,我總不能一上來就發一些亂七八糟的。”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張媽媽問:“顧逍呢?”

張思毅隨手把ipad的攝像頭對準邊上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顧逍:“這兒呢,他快睡著了,最近工作有點累了。”

屋裡暖氣開得足,顧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質T裇,手臂、鎖骨都裸露在外,抱著枕頭淺眠的模樣既居家又性感。他聽到聲音,順勢湊過去把腦袋埋在張思毅腰窩邊,睡眼惺忪對著攝像頭笑了笑,叫了聲“媽”。

張媽媽看到這一幕,差點兩管鼻血噴出來。

待張思毅調轉攝像頭,張媽媽才故作鎮定道:“以後也可以發顧逍出鏡的照片給你爸看。”

由於剛剛才給張媽媽看了顧逍的樣子,張思毅本能反應道:“我靠,床照麼?”

張媽媽急道:“當然不是!這種照片絕對不能發給你爸!只能發給我!”

張思毅:“……”媽你好像暴露了什麼。(_)

次日,張思毅在朋友圈的爸媽分組裡冒險發了一張顧逍系圍裙給自己烤披薩的側面照,惴惴不安地等著晚上跟許女士聊他爸看到狀態後的反應。

結果等了半天,張爸爸竟然給這條狀態點了個贊!

張思毅一頭黑線,方下心來,又連著幾天發了數條顧逍洗衣服的照片、打掃衛生的照片、曬被子的照片……

一周後,張父給了張思毅一條點評:“你也要多做家務,不要好吃懶做。”

張思毅:“……”

媽蛋,難道真要發床照他爸才能覺悟嗎!?

可這事也急不來,張思毅只能繼續耐下性子曬顧逍和自己的生活,繁忙的工作中夾雜著短暫的閒適,稀疏平常中夾雜著曖昧與溫情。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小半年才有了變化,這日,張媽媽在電話裡緊張道:“思思,你爸爸這幾天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張思毅:“怎麼不對勁?”

張媽媽:“他經常一個人坐著坐著就開始發呆,而且還拿著手機,有一次我看見,他發呆時手機的介面停留在你發的朋友圈狀態頁。”

張思毅的心也跟著吊了起來:“他那會兒是什麼表情,有沒有生氣、不開心?”

張媽媽:“沒有,就是面無表情,有時候看著有點寂寞,我試探過,問他是不是最近有什麼心事,他也不跟我說,但他現這樣肯定跟你有關。”

張思毅知道他爸有什麼事幾乎都會跟他媽商量的,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的確很不對勁,可他仔細翻了翻朋友圈,見自己這兩天並沒有發什麼太露骨的東西,照片尺度也很正常。

——難不成是量變產生質變?他爸終於開竅了?

234

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確認之前,張思毅自然不能露出什麼馬腳。

他不動聲色地維持現狀,該發啥發啥, 可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實在太折磨人了,張思毅寧願他爸打個電話罵他一頓,或是直接飛到倫敦來揍他一頓, 都比現在保持沉默要強。

直到半個月後, 張思毅才明白,原來導致張父“不對勁”的根源壓根不是他發了什麼, 而是因為顧逍的爸爸。

“你說啥?你爸?”剛從顧逍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張思毅一臉蒙逼,“你爸幹了什麼?”

顧逍解釋道:“我爸上個月在朋友圈轉了一篇《如果孩子是同性戀, 當父母的該怎麼辦》的公知文章,而且, 還做了跟我們一樣的事——只發給了你爸一個人看。”

張思毅直接噴飯了:“那你是怎麼知道你爸發了這篇文章的?你問他的?”

顧逍瞟了他一眼:“是啊,看你這幾天茶不思飯不香的,你以為我不擔心麼?如果問題不在我們身上, 我猜會不會出在我父母身上, 畢竟他們在遙遙婚禮後也有交換聯繫方式,私底下估計也有些來往的。今天早上我給我爸打電話,告知了他你爸這幾天的狀態,你猜這麼著?”顧逍哭笑不得道,“我爸聽了竟然喜滋滋道,‘那我前幾天轉發給思毅爸爸的文章還是有點效果的啊’!”

張思毅:“……”臥槽!虧他這幾天還提心吊膽的,每天胡思亂想他爸到底在發什麼呆,會不會想不開鑽牛角尖,還反反復複仔仔細細審視了自己發的每一條狀態……到頭來,什麼量變產生質變,什麼開竅,原來全是他媽是自己想太多!

顧逍繼續道:“我再一打聽不就知道了麼,我爸還跟我說,這事的從他們那一輩找切入點,尤其你爸爸這種比較愛擺架子又看重面子的人,如果知道兒子是同性戀,肯定想不開,但若這事兒從同輩份的人身邊開始轉變觀念呢?我爸虛長他幾歲,都六十了還在不斷接觸新世界,轉發這樣的文章,你爸也會反思,比他年紀大的都能接受,他為什麼不行?”

張思毅啥都不想說了,只想給顧爸爸點三十二個贊!

顧逍笑道:“當然,我們給你爸發的這些照片也不是沒用,他看了那麼多,再一讀那篇文章,肯定會設身處地地代入思考,這段時間的‘不對勁’也好,還是‘沉默’也好,估計是你爸在‘自我升級’呢,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們遠在英國,他要生氣,一時半會兒也生不到我們跟前來。”

張思毅:“……”

不出所料,果然又一陣子以後,顧逍告訴張思毅,張父開始私底下找顧父交流“同性戀”的話題了,兩人還討論了一下如果孩子們是同性戀會怎麼辦。

張思毅急道:“你爸咋說?”

顧逍笑著拿出手機道:“他們陸陸續續聊了好一陣,我爸都截圖給我了,你自己看吧。”

張思毅迫不及待地接過來翻看,最開始,顧爸爸並沒有表示會“無條件支持”,而是說出了他內心真實的抗拒與掙扎,認為自己“沒法接受”,張父立即表示感同身受,還說覺得匪夷所思,並趁機跟顧爸爸吐槽了一大堆社會問題。

兩個爸爸聊了幾天,關係熟稔了些後才重新回歸“同性戀”的話題。

最新的聊天記錄顯示是兩天前的晚上,顧父總算對張父表態了:“那文章你也看了吧,裡頭不是說很多同性戀是天生的麼?我想,如果這種事真發生了,那也只能認命了,就好像那些生來殘疾的、智障的,難道打死了不養麼?再怎樣終歸是自己孩子,總是心疼的。別人家孩子我不好說,但我家顧逍這種打小讓人省心的,若是出這種情況,估計他自己也是沒辦法。所以,他要真喜歡什麼人,我和他媽媽也會支持他,只要孩子開心幸福就好。”

顧父說完這段話後,截圖上的時間顯示過了二十分鐘,張父才回復了一句:“還是你開明啊,也是,那能怎麼辦呢?”

看到這句話,張思毅差點熱淚盈眶——他爸竟然被說通了!TAT顧逍好笑地看著他,道:“你再往下看,還有好玩的呢。”

張思毅滑動手機,只見後面,張父居然旁敲側擊地試探顧父,說兩個孩子關係這麼好,現在又在英國,萬一真在一起了怎麼辦。

顧父回復道:“哈哈,小女上次結婚婚禮上我不都說了,如果你家思毅是個女孩我都想讓逍兒娶他過門了,倒是老張你,這麼個寶貝兒子,會不會捨不得啊?”

張父:“老顧你說笑了,你們家顧逍這麼出色,我要是有女兒,八個也嫁了。說實在話,自從看了你發的那篇文章,我琢磨這事也不是一兩天了,能不能接受,還是得看人,張思毅要是同性戀,萬一給我帶回來個不男不女的,我就算斷絕父子關係也不能同意,但如果他找的人是顧逍,我反而擔心別是他禍害了人家。”

(張思毅:“……”他肯定不是親生的吧!==

顧父:“張廳,你太貶低你家娃了,我要多個這樣乖巧聽話的兒子,真當是撿到寶了。”

……

之後便是兩個長輩一來一回地吹捧對方孩子,張思毅看得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咧嘴傻笑,最後丟開手機一下撲倒顧逍身上去,高興得不知所措。

顧逍笑呵呵道:“現在該放心了吧?”

張思毅如釋重負地摟著他,感歎道:“他能想開真好……”

顧逍輕輕拍他的背,笑道:“這就叫人多力量大,除了你爸,我們擁有所有親人的支持,他就算一時不接受,也只是負隅頑抗,早晚會被我們齊心協力打敗的。”

不錯,能有今天這個幸福的局面,不只是張思毅和顧逍大半年來的苦心經營,還有張媽媽的暗中協助,顧爸爸的智慧開導……所有人都在幫他們。

張思毅既想哭又想笑:“可憐的老爸……”

不久後,張思毅就接到他媽媽的消息,說張父也轉發了那篇文章給她看。

許女士在電話裡笑得樂不可支:“他還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呢,反過來給我上課,昨晚在飯桌上跟我聊起同性戀,給我打預防針,真是逗死我了。”

張思毅努力憋著笑道:“挺好挺好,就讓爸爸認為他是第一個知道的好了,我們誰都不要說。”

張媽媽:“好。”

如果謊言能護住張父的尊嚴,讓他覺得自己仍然享有高高在上的家主地位,他們裝傻一輩子,又有何妨?

235

羅傑斯事務所接了個中國地區的專案,張思毅被委任為主要設計師負責與國內甲方進行全程的溝通交流,為此有數次往返國內外的機會。

第一次因為公事回國, 儘管工作繁忙,張思毅仍然抽時間回寧城探望了一下父母,這還是張父“開竅”後張思毅頭一次回家去。

此番相見, 張父果然虎著臉, 一副彆扭之態。

張思毅從行李箱裡翻出一些從英國帶回來的保健品,主動道:“爸, 聽媽說你最近關節不太好,我給你買了些紅蝦油, 你吃一些,對關節、風濕都有好處的。”

張父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一樣,悄悄地打量著他,想說些什麼, 卻欲言而止。

張思毅又拿出了好些瓶瓶罐罐, 還給他媽媽從免稅店帶了套高檔保養品,最後才從箱子底部拿出一瓶酒,遞給張父道:“喏,這是顧逍特地叫我帶來送你的。”

張父一聽,兩隻眼睛一下亮了:“他送我酒幹什麼?”

張思毅笑著解釋:“復活節我們一起去威爾士玩,在一個小鎮的酒館裡嘗到了當地的自釀酒,味道比那些帶品牌的威士卡還好,顧逍見你愛喝酒,就買了兩瓶,一瓶給你,一瓶讓我帶給他爸。”

張父抱著酒瓶仔細打量了一番,僵硬的嘴角慢慢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明明很高興,卻還要故作淡定道:“有心了,替我謝謝他。”

說罷又指著桌上的那些保健品囑咐張思毅:“那什麼,你也留點心,這些保健品給顧逍他爸媽也拿點過去。”

張思毅心中暗笑,其實他早備好了的,但還是配合地應了一聲:“嗯。”

之後幾次出差,張思毅也儘量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回去,而且每次都會帶一些顧逍買的小禮物給張父,什麼領帶扣、皮帶、襯衫……別小看這些糖衣炮彈的威力,幾個月下來,張父的態度軟化了不少,儘管他還什麼都沒有揭穿,但他時不時打聽兒子對顧逍的看法,以及他們平時到底是如何相處。

看照片是一回事,聽張思毅親口描述又是另外一回事,張思毅也不是幾年前那個總跟父親賭氣鬧彆扭的幼稚小鬼了,在這幾年功夫,他把顧逍的演技也學了個七八成,從善如流地應對著自己的父親。

跨國出差不但要坐長途飛機,每到一個地方還要倒時差,看現場、彙報、簽合同……張思毅體力不比當年,一個專案跟下來,大部分精力全在項目上,每次回家都是一臉憔悴。

專案交差時他最後一次抽空回家,吃飯時見張父頻頻側目盯著自己的左手看,不由一愣,這才發現,他忘了摘掉左手上的戒指!

張思毅蜷著手,緊張得一頓飯都沒吃好。

飯後,張父單獨把張思毅叫到了書房,打算好好審問,可看著兒子一臉不安且神色怠倦的模樣,張父終是於心不忍。

孩子大了,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有了成熟的三觀,他這個當父親的,再說什麼教育人的重話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張父歎了口氣,開門見山道:“你和顧逍的事,我跟你媽已經都知道了。”

張思毅表露出應有的驚訝表情,並裝傻道:“你、你們怎麼知道的?”

張父:“哼,我是你爸,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你一張嘴我就看見你喉嚨底了,你一個眼神我就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了!”

張思毅:“……”(=_=)是嘛?

張父瞥了一眼他往背後藏的手,道:“你們還相互送戒指了?這是準備定下來了?”

張思毅低著頭弱弱地問:“爸,你真的能接受我們嗎?”

張父氣道:“那我能拿你們怎麼辦?我要是不接受,你們是不是打算一直呆在英國不回來了?”

張思毅:“我沒有啊……”呃,他爸以為他們去英國是躲著他們?

張父擺手道:“行了,這事兒你也用不著再跟我解釋了,虧得你找的人是顧逍,他們家人我也事先替你們通過氣了,他們都能理解,你們也別瞞著了,這麼國內國外兩頭跑不是長久之事,該回來就回來吧。”

張思毅看著可愛的父親,只覺的既好笑又感動,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張父,顫著聲音深情道:“爸爸,謝謝你……”

張父老臉一紅,傲嬌地輕哼了一聲。

和張父解釋了自己考證的決心,並發誓肯定會儘早回去後,張思毅帶著一顆雀躍的心搭上返程的飛機。順利完成了一個項目,並在此過程中攻下了張大boss,他簡直迫不及待要將這些喜訊告訴顧逍。

當晚,顧逍親自下廚為張思毅做了燭光晚餐,接著兩人一起洗澡、做愛,直到筋疲力盡,張思毅才擁著顧逍道:“我爸親口對我說了支持我們,還叫我們早點回國。”

顧逍眼眸微睜,欣喜道:“這麼快!他是不是被我送他的禮物打動了啊?”

他們原以為從張父開竅到開誠佈公還需要好長一段日子呢。

“少來,真當什麼好事都是你的功勞啊?”張思毅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左手,道,“這次我回去太匆忙,人也累,忘記摘掉戒指,我爸看到了,估計忍不住,就直接找我談了。”

張思毅仔細向顧逍轉述了他跟他爸的交談內容,顧逍聽了笑道:“所以說,是因為‘戒指’你們才能坦誠相待,那不也算是我的功勞麼,戒指是我送的啊。”

張思毅氣得瞬間炸毛:“喂!”

顧逍抓住他的左手扣住:“哈哈,逗你呢,好了好了,你這傻瓜也是傻人有傻福,忘了摘戒指都能發展成這種好事。”

張思毅咬咬牙,想起一件舊事,壓著顧逍逼問道:“說到戒指,我還想問問你,其實你原本是打算把它送我當二十三歲生日禮物的吧?”

顧逍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張思毅把那天半夜上廁所踩到戒指盒子的事告訴了顧逍,這事壓在他心裡蠻久了,只是顧逍送都送了,他就一直沒提過,趁著現在氣氛好,拿出來說說也無礙:“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麼當初突然改送手機了?送戒指的決定不是輕易能改的吧?”

顧逍的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他沉默了片刻,解釋道:“那時我們才在一起一周年,送之前我糾結了很久,怕把你嚇壞了,正好你手機丟了,就先送了手機。後來我們陸續收到A大的offer,決定一起出國,你打電話讓我回家,抱著我問了我好幾句‘知不知道’……那時候,我又覺得,是時候送了。”

張思毅想起那一幕也是一陣感慨:“那為什麼交往紀念日的時候不送,反而在機場才送啊?”

顧逍歪了歪頭:“總覺得紀念日送有點矯情誒,所以想等一個更合適的機會。”

張思毅急道:“在機場走路走到一半是哪門子‘合適的機會’啊!?”

顧逍:“……”

“等等,”張思毅怔了怔,腦中靈光一閃,儘管覺得匪夷所思,他還是問了出來:“難道是因為你當時……是在吃傅信暉的醋?”

見顧逍眼神閃爍、偏頭不語的模樣,張思毅越發確認了!

不錯,就因為不爽自己跟傅信暉打電話,所以顧逍故意在那個時候送,為的就是打斷他們的通話……

媽的,好幼稚!虧他還暗自感動了那麼久!(==)

236

在羅傑斯事務所工作的第二年,張思毅和顧逍所在的公司接了同一個競標專案,做英格蘭中部一個城市的小學設計, 而碰巧的是,兩人竟然都是各自團隊的主創設計師!

對於這次千載難逢的競爭機會,張思毅興奮不已。

彼時, 張思毅已對自己的水準有相當的把握, 且完全沉浸在做建築設計的樂趣中,對任何挑戰都躍躍欲試。

“你可不許給我放水啊!”他一面自信地養著下巴, 一面伸手扯松自己的領帶往衣架上掛。

顧逍疊著腳斜倚在床頭上,聞言放下手上的資料, 勾著嘴角道:“行。”

兩人約法三章,在家決口不提專案之事, 也不交流方案,全憑各自能力決一勝負。

面對顧逍這樣一個強敵,張思毅其實真沒什麼獲勝的把握, 畢竟顧逍在專業上的強大已經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對方的存在不只是愛人,更像是他的師長。可這麼多年努力下來,張思毅也想趁這個機會看看,自己和顧逍的差距還有多少,為此,他必須竭盡全力。

競標週期長達一個月,張思毅手下只帶了個兩個本科畢業的實習生。

從現場調研、瞭解專案背景、打聽甲方喜好到最終的方案設計,他幾乎都親力親為,只交給實習生一些不需要費心思的簡單任務。

這三十天,張思毅成日早出晚歸,多次坐火車往返專案地,採訪基地周邊對小學有要求的目標家庭,做足了功課。

其實許多無關緊要的背景資料兩人都能共用,但顧逍遵守約定,從沒有開口問張思毅要過,他們各自做自己的設計,做到絕對的公私分明。

一個月後,張思毅和顧逍各自率領團隊前往競標專案彙報地。此時,比起結局,兩人竟然更好奇對方做出了什麼樣的方案!

因為同吃同住,平時甚至都看一樣的書籍與設計諮詢,張思毅也擔心過自己會不會跟顧逍心有靈犀,鬼使神差地做出相似的方案,到時候可真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英國人辦事效率低,項目的競標不是當天出結果,而是要等一周後。

幾個公司各自演講完後就暫先打道回府,一到家,張思毅就迫不及待地要看顧逍公司做的彙報文本。

幸好,兩人方案不太像,顧逍做的仍然是中規中矩的方形,有點二十世紀初期的包豪斯的風格,形式經典,空間緊湊,用材樸素,這是顧逍一貫的特色——保守,但保守從某種程度上講,也往往意味著可實施新強。

張思毅的設計可就放飛得多了,他做的是半球形設計,雖然在建造上比顧逍的方案更不容易實現,但方案很有特色,整個建築像是從地底下冒出地面的幾隻大小氣泡,造型浪漫可愛,內部空間充滿童趣。而且,他還在這個方案中引入了環保材料和光影設計的概念。

看完彼此的方案,兩人都讚賞不已。

張思毅是本能地崇拜,覺得顧逍不愧是顧逍,做什麼都好;顧逍卻暗自驚歎起張思毅的設計天賦,這一次的方案,對方做得非常有靈性,既不失亮點,又成熟大氣,儘管只是簡簡單單的氣泡造型,但已能窺見一絲大師的手筆。

幾個工作日後,張思毅的方案被選取中標,把張思毅激動地上躥下跳,抱著顧逍又親又咬,還嘚瑟道:“我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顧逍非但沒有被打敗的沮喪,還有種玩養成遊戲終於通了關的欣慰感,滿臉無法抑制的笑容。

福無雙至,張思毅的設計被羅傑斯事務所選作公司年度佳作,參選了當地的青年建築師優秀作品獎,並且獲得了2021年度的金獎。

作為一個“亞洲人”,在英國獲得主流建築界的認可,對張思毅來說簡直如同天上掉餡餅,完全不可思議!

這則喜訊還傳到了國內,被各大建築媒體爭相報導,為張思毅打響了些知名度,仍然關注著建築行業的舊友們聞訊紛紛送來祝福,儘管這是英國建築界的最小獎項,但仍然成了張思毅職業道路上的一塊巨大墊腳石。

在半年後的RIBA考試中,張思毅順利通過了各項核對總和最終面試,拿到了英國皇家註冊建築師的終生建築師執照。

自此,張思毅便有如神光附體,底氣十足,再無所畏懼!

又在英國工作了半年,在家人的翹首企盼下,張思毅和顧逍難忍思鄉之情,雙雙辭職返回闊別五年的中國。

遠山花園還是原來的遠山花園,海城也仍是原來的海城,只是,“無境”已不是當年的“無境”。

隨著國內建築行業的大起大落,無境已在四年前被重新納入X院,原所長退休,陶斐與設計院理念不合,不願屈就,帶著幾位良將另謀生路;曾經A組的同事們也因為各自的追求與抱負,紛紛跳槽尋找更好的平臺與機遇。

慶倖他們是生在網路時代,相隔的距離再遠,時間再久,只消一條消息,“無境故宮小分隊”裡便一呼百應。

張思毅和顧逍花了數月時間,陸陸續續找回數位老同事,其中包括“圓珠筆組合”(袁志誠、朱鴻振,畢樂樂)和徐佳,還有B組三位跟顧逍有舊交的設計師,正式創建了屬於自己的團隊。

前三人在這六年之間都已各自成家,畢樂樂的娃都兩歲了,朱鴻振甚至還在一家小的建築事務所當起了主創,然而,得知顧逍和張思毅回國,並打算創建自己的事務所,幾人義無反顧地放棄原職,投奔顧逍。

只可惜“雞翅膀夫婦”和喬妹已被肥桃拐走,如今也已在海城一角合夥幹得風生水起,顧逍不願挖角,讓他們維持現狀,保持聯繫。

新公司的名字叫做“GSY建築設計事務所”,GSY三個英文字母代表什麼意思就不用多說了——以吾之姓,冠汝之名——顧逍和張思毅可能不會有孩子,但可以有事業上的結晶。

20228月,距離張思毅三十周歲生日還有三個月。

盛暑的烈焰炙烤著GSY事務所的落地玻璃窗,寬敞的辦公空間內,錯落有致地佈置著一張張有機形狀的設計桌。

隨處可見的圖紙、展示板上隨意的diagram、被精心照顧的綠色桌面植物……建築師們湊在一起,輕言細語地討論著方案,時而傳來擲地有聲的爭執。

“內部空間的柱子全部取消。”

“全部取消?你特麼在逗我?”

“屋面梁的跨度可調整至八米,上面覆蓋合成樹脂瓦,既可擴大空間又能節省成本,這樣的先例已經很多見了。”

“可是調整跨度後下方的結構要重新做了啊……”

不遠處,顧逍從辦公隔間裡走了出來,叫了張思毅的名字。

張思毅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扭回頭對方才對話中的人道:“那就重做,既然不是不可行,為什麼不盡力去滿足空間的使用功能?”留下那麼一句話,張思毅便轉身走向顧逍。

苦逼的結構工程師:“%&#……”

“什麼事?”面對顧逍,張思毅笑意盈盈,一反先前欺壓結構工程師的兇殘模樣。

顧逍敲了敲手上夾著兩頁個人資料的文件板,遞給張思毅道:“新來了一個應聘助理建築師職位的本科畢業生,現在在會客室等,你去面試一下吧。”

張思毅接了過來,瞄了一眼上頭的照片,嬉笑:“長得還挺清秀的麼。”

顧逍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快去,正經點。”

張思毅悄悄朝他做了個鬼臉,走向會客室。

應聘者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前,穿著一身質地輕薄的T裇衫,抿著嘴,儘管開著空調,額頭卻仍然冒了一層細汗,看樣子非常緊張。

張思毅輕咳了一聲,那人立即抬起頭來,恭恭敬敬道:“您、您好。”

“你好。”張思毅笑了笑,從襯衫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只見那名片上印著——

張思毅

Siyi Zhang

英國皇家註冊建築師(RIBA協會成員)

主創建築設計師

GSY設計總監

青年露出驚訝的表情,幾次對比名片看張思毅的臉,似乎不太相信擁有如此頭銜人竟然有這麼年輕。

張思毅坐了下來,再次掃了一眼資料上的名字,看向他,緩聲道:“李東河是吧?來,跟我說說,你為什麼學建築,為什麼給‘GSY’投簡歷,對自己的職業有沒有明確的規劃和想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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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