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少胖子受VS清冷美人攻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風流闊少爺死纏爛打禁欲派腹黑冰山美人兒的故事

主角:金小寶;宗政懷恩

 1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孫夫子捏著彎彎的白鬍鬚,搖著筆桿子,長青布衫下的小細腿兒晃蕩晃蕩的撞著桌腳,心裡就冒出這麼一句應景兒的話。想著這要放在江南首富發家史的開篇,那簡直就足夠說明一切了。

 可是瞟了眼桌上金燦燦的元寶,想到欠的那一屁股賭債,就把什麼文人的正義啊風骨啊,都一溜煙兒拋到千里之外。

 他眼珠子跟著在屋子裡轉悠的人轉悠,看那背著手裝老成的白白胖胖的少年人,一臉附庸風雅的欣賞著他屋子裡的墨寶,一邊搖頭擺尾一邊發出“恩”,“恩?的認同聲,或者“嘖嘖”的讚歎聲。

 孫夫子冷汗就下來了。

 他自從染上賭贏,家裡能看的東西都變賣光了,還有個屁墨寶,那些都是自己臨摹的,但凡有點鑒賞能力的都能看出那是贗品,而這沒用的二世祖,不愧是流氓家養出來的,關於他遊手好閒純粹酒囊飯袋的流傳真是不假,可惜也是自己的大金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孫夫子對這個金家是又嫉又恨,憑什麼這等粗俗的山匪能大富大貴,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卻得落個靠給流氓幫派寫傳記維生的下場,撿這種稍有點風骨要點臉面的讀書人都不願意幹的話兒,他委屈死了。

 連忙多看幾眼那些金元寶,恨不得直接吞下去當定心丸。

 那晃晃悠悠的人終於轉回到椅子裡,他穿了一身本白隱龍紋的上等絲綢,裹在發福的身子上更凸顯胸腹滑稽的線條,臨坐下的時候還故作瀟灑的抖了抖長衫的下罷,然後用力一坐。

 吱~

 單薄的椅子相當不客氣的來了這麼一句呻吟。

 兩人面色都稍變,又馬上回復常態。

 孫夫子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哎呀,金少爺親自光臨寒舍啊,真是蓬蓽生輝啊,聽說金少爺幫著金老爺和夫人天南海北的打點生意呢,百忙之中抽空來這兒,老朽真是受寵若驚啊。”

那被稱為金少爺的人被這一番話誇的那時相當受用,心道不愧是讀書人,觀察事情就是仔細,看得出來自己忙於家業日理萬機。

“咳咳,孫夫子也辛苦了,你前段時間完成的初稿呢,我已經代家父看過了,寫得不錯,真的。可我就是覺得吧……”

孫夫子伸著脖子等著他覺得出什麼。

“我就是覺得吧…關於我的那一部分,我不是特別滿意。”

孫夫子長長的哦了一聲,道,“可是金少爺,金老爺囑咐我寫發家史和獨門經商要道之類的,這…這發家的時候金少爺還小呀。”

金少主沒看他,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動作緩慢拖遝,末了還砸吧砸吧嘴,然後長歎一口氣。

 孫夫子恍然大悟,誇張的一拍腦門兒道,“你看我這老糊塗了,聽聞金少爺出生時,那是八月飛霜,日月同天,天顯祥雲,雞犬同鳴…”

 “咳。”金家大少爺小寶重重的咳了一聲。

 孫夫子續道,“金錢幫能躍升江南首富,那也是因為金少爺命理必當大富大貴,金少爺一出生,金錢幫的生意從此如日中天勢不可擋,金少爺就是天生的貴人啊。”

金小寶笑眯眯的點著頭,邊道“過獎過獎。”

孫夫子瞄了眼桌上的金心肝兒,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一狠心,繼續吹到,“金少爺不僅生的富貴,而且從小就天資聰穎頗有慧根,三歲能文四歲能武,年及弱冠就惹得十裡八鄉未出閣的姑娘春心萌動,如今更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在商場上顯山露水,隱有大家風範,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搖頭晃腦的說完最後一句話,孫夫子忙低下頭暗暗抹了把額上的汗,心裡慘叫了聲“作孽喲。”

金小寶白嫩白嫩的大圓臉盤上一雙黑亮黑亮的圓圓眼睛已經笑成了兩條逢,“孫夫子不愧是才高八斗啊,略一提點就能想出這驚世之作,也不是我愛吹噓,小爺我自命也算一表人才家境殷實,是吧,只是這十裡八鄉的書香門第的小姐們對我們家多少有點誤會,孫夫子正好把實情講出來,她們就可以拋開成見與我…與我…嘿嘿…吟詩作畫賞月觀雪,做些…這樣那樣的風雅之事,嘿嘿,行,就按這麼寫吧。”

孫夫子心裡啐了一口,哪家書香門第的小姐不長眼睛能看上你這個文不成武不就,貪吃好色遊手好閒一無是處的敗家子兒,就連那個讓你吃老本兒的金錢幫,都是靠打家劫舍起來的,但凡知道金家的人,都知道那就一土匪窩。

 金小寶看他滿臉堆笑的當然不知道此人正在拼命腹誹他,只道自己的風流形象和顯赫家世就要被編撰成籍,想著到時候將有多少美貌的小姐對自己的大富大貴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神往,一時春風得意喜不自勝。

 起身告辭後,金小寶闊步走出孫夫子的宅子。

 兩個侍僕招財和進寶屁顛屁顛的跑上來,“少爺少爺,怎麼樣。”

 “少爺我沒怎麼樣,就是稍微提點了那麼一下,這老頭子立馬開竅了。”

 “嘿嘿。”招財得意的笑笑,“少爺,你看我出的主意好吧。”

 “好,回去賞你一鍋狗肉湯。”

 “啊…”招財的鞋拔子臉一下子拉的更長。

 金少主嘿嘿笑了兩聲,“逗你的,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少爺我給你們兩個漲月錢。”

招財臉上一下咧開了花兒,進寶嘴死笨死笨平時一天不說幾句話的主兒一聽漲月錢就開心了,也沒心沒肺的跟著呵呵笑,“不知道這老頭能編出什麼來。”

招財狠掐了他屁股一把。

 進寶一看少爺暗下來的臉色,把那句將要出口的嚎叫硬給咽了回去。

 招財打著哈哈把進寶忘身後推,“少爺你看他這臭嘴,什麼叫編啊,咱金錢幫少主那光輝形象,那可都是家喻戶曉的,大街上隨便逮個人問問,誰不知道江南首富金家的大公子,那傢伙,可是個人物。是吧,進寶。”

 “是是”進寶點頭哈腰的附和著。

 那金小寶也真是好哄,也就順腳踹了下進寶的屁股,倒也沒鬧,反而眉開眼笑的走了。

 

 2

 

 其實說到江南金錢幫家喻戶曉,那確實是大實話。

 金錢幫不僅名列江南首富,在江湖上,也沒有任何一個幫派在財力上能與之抗衡。

 說到金家的發跡,是趕上了好時辰。

 十多年前宗政第八代帝佳允,昏庸無道,沉迷酒色無心治國,又逢中原大旱,江南饑荒,邊境多有蠻夷屢次進犯,一時民不聊生,四方有志之士隱有雄起之勢,宗政百年王朝一時風雨飄搖,危在旦夕。不料佳允帝年時三十七歲突然暴斃,沒有留下任何遺詔,膝下四個皇子兩個公主,兩個小皇子年幼,皇位之爭便落在太子與二皇子之間。

 最後太子上位,二皇子被流放,一有說其實已被秘密處決,真相究竟如何,怕只有當事者才清楚。

 新皇英明神武年少有為,年及弱冠已是帝王之姿,一將登基,就大刀闊斧的整頓天下,前後八年間平定了內憂外患,帶著百年宗政王朝走出了風雨飄搖的動盪時代。

 初登基時,出臺了不少新法,整個宗政王朝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刻,那個年代,不少抓住了機會的人一夜暴富,金錢幫便是其中之一。

 要說那時暴富的一撥人,發家史大多不怎麼光彩,而金錢幫,則是非常的不光彩。

 金錢幫幫主金豹,早年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流氓頭子,打打家劫劫舍,領著一幫小流氓混吃過日子。

 某天在城外見一個年輕的小姐被打劫,於是奮勇相救。要說碰到這種情況,他不趁火打劫就算了,怎麼會這麼英勇呢,主要是看人家小姐長得漂亮穿著又體面,突然就動了傾慕之心。

 那小姐對他很是感激,哪知道他藏著什麼齷齪心思。

 金豹自告奮勇的送孤零零的小姐回家,路上不停的獻殷勤,那小姐是第一次出門,以前哪見過什麼男人,見金豹長的端正,又英勇又體貼,也不反感,就是嫌他沒文化粗俗,也不特別搭理他。

 金豹自然不是什麼好鳥,某天晚上連哄帶騙加灌酒的,就跟小姐有了夫妻之實。

 小姐第二天清醒過來是悔得腸子都綠了,可是這個事兒吧,它也算不上強姦,最多算是誘姦吧,再說她一個大姑娘清白的身子都沒了,後悔頂屁用啊。

 於是金豹把小姐送回江南的老家,也就自動成了上門女婿。

 要說這個小姐的家世,還不普通。

 她原來是江南米樁的大小姐,這個米樁吧,說大也不見得多大,但是也算是個響噹噹的老字型大小,趙家在當地也算是富戶了。

 趙老爺就這麼一個閨女,對這個女婿,那是一萬個不願意,可是攤上這麼個事兒,也無可奈何,正值那時多事之秋,米樁生意不好,趙老爺一門心思忙著家業,也沒有太為難金豹。

 金豹呢,雖然是個流氓,但卻相當的講義氣,自己當上大戶人家的女婿了,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兄弟啊,於是就把自己一堆兄弟也弄進了府,做點雜物,好歹有了穩定的生活了。金豹雖然沒文化,但是人很是精明,把自己下邊兒那些山野村夫馴服的服服帖帖,不但沒給金老爺添麻煩,倒成了看家護院的好幫手,他人也會來事兒,對小姐好的不得了,對趙老爺也是孝敬有加,讓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過了兩年,便有了小寶,白胖白胖的孫子實成的抱在手裡,可把趙老爺嘴都樂歪了,因為身體每況愈下,便一心在家哄孫子,把家族的事業都漸漸交給了女兒和女婿,他想著自己的女兒從小飽讀詩書也深諱經商之道,而女婿雖然大字不識卻是相當機靈聰明還能吃苦,兩個人弄個夫妻店守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了。

 那時候新皇登基,一上位就免了中原地區和江南四省三年的稅。一時百姓生活都有了盼頭。

 趙老爺沒幾年就過世了,趙小姐為了能把這個米樁經營起來,煞費苦心,人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

 金豹看著心疼,他沒什麼經商的本事,就是本著流氓的直覺,覺得只要農戶不把米賣給別的米樁,或者百姓不去別的米樁賣米,他們就沒什麼可煩的了。

 這確實是相當簡單的道理,趙老爺去世後他儼然是一家之主,無所顧忌,所以做起事來一點不拖泥帶水,充分發揮著他的流氓本色,直接帶了一眾兄弟,先是挨家挨戶威脅農戶,然後半夜挨個兒砸別人的店。

 當地有知道是他們幹的,也是敢怒不敢言,那個時侯朝廷換代,一下子撤換了不少官員,局勢動盪,民間的這種雜七雜八的事情,那個時候壓根兒沒人管,所以是誰拳頭硬誰說了算。

 金豹的法子相當起效,不到兩年時間,江南米樁就真正成了江南最大的米樁。

 當然當地不少人對米樁積怨甚深,麻煩也遇到不少。

 金豹又拿著剝削來的大把大把的銀子,開始從江湖上招兵買馬,在府裡養了一群“謀士”,自封金錢幫,也算了了他年少時想要建立一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幫派的夢想。

 自此金錢幫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了百姓生活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十幾年下來,不僅在當地關係網植的根深地厚,積累的財富也大的驚人。

 而金錢幫仗著龐大的財力,每年都要給江湖上的大幫派大筆大筆的好處,或者提供生意往來上的便利,得到了不少大幫派的庇護,所有人只能看著金錢幫越坐越大,卻敢怒不敢言,敢言也不敢動。

 金小寶呢,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少爺,金豹對趙小姐是又敬又愛又怕的,而且別看他是個流氓出身,本性卻很是專一純情,雖然大富大貴了卻從來不敢動納妾的念頭,金小寶便是金家獨子,身價可敵國,從小到大都過著眾星捧月般的生活,活了二十個年頭,只知吃喝玩樂為所欲為,幾乎就從未不順心過。

 不過最近,他還真有點小煩惱了。

 那就是他爹娘最近老催著他娶妻。

 確實,他這個年紀,早該討個老婆了,他也不是不願意,他就是不甘心。

 自從十三歲初嘗風月滋味兒,這些年他可是閱美無數,什麼京師花魁,江南名妓,異域絕色,無論什麼價碼,沒有他金小寶出不起的。

 可是……縱觀自己多年的風流史,居然全是花錢買來的……

不花錢的也不是沒有,就是看上他家世想借他飛上枝頭的或者撈點好處的,大家都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後就一拍兩散了。

 所以說,說來說去,還是離不了一個錢字。

 而那些他真正喜歡的書香門第或者大戶人家的小姐,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話軟聲細語文縐縐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飽讀詩書蕙質蘭心,又或者武林世家的伶俐千金,英姿颯爽火辣濃烈,一身風風火火的江湖兒女的別樣風情,也是很好的,總之他要的老婆,自然是要美若天仙,還要宛如蓮花般高潔,又如牡丹般尊貴。

 可他看上的無一例外也都全都如天上的星星般高不可攀,簡單來說,都不怎麼搭理他。

 小寶對著立身的銅鏡轉了個圈,看著鏡子裡白胖白胖的小青年,再摸摸自己軟軟的肚子,一撮一個坑,不僅有些洩氣。

 老子長的雖然算不上英俊偉岸,好歹也很…面善吧…再說男人長得好有什麼用呢,中看的多半不中用。

 哪像自己,又懂情趣又懂得討女人歡心,出手又大方,跟了他,可是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呀。

 這些女人都在想什麼呀…

小寶有些沮喪的想起來,昨天剛被李知州的千金拒之門外,明明他爹很期盼自己上門的,上周則是武湘派的大小姐,上月還有孫小姐,洪小姐,王小姐……

他這麼不辭勞苦的到處撒網,網都撒到千里之外了,怎麼就是沒有哪個他看上的小姐回應他一下呢。

 他爹娘給他找的那些,他都不喜歡,他要討老婆,必須要身世清白,家門顯赫,傾國傾城,秀外慧中…

老子可是江南首富…的兒子呀!!!!

 還是江湖第一有錢幫派…的少主!!!

 就是皇帝的女兒配給他,也不算委屈吧。

 小寶對著鏡子淫笑了兩下,雙手往熊滾滾的腰上一插,一臉鼓囔囔的橫肉堆了起來,又圓又大的眼睛眯成了好玩兒的月牙狀。

 他決定今晚趕夜路,出發去拜訪劉知州,據說劉知州尚有三個女兒,均未出閣,傳聞三個女兒各個貌若天仙,通情達理,聰明剔透,嘿嘿,三個呢,自己攤上哪個都行啊~~要是把三個都娶過來~~那可是享盡齊人之福啊~~~嘿嘿嘿嘿嘿嘿~~~

 

 3

 

“少爺啊,幹嘛非得大半夜走啊,多累啊。”招財狠狠打了個哈欠。

 小寶踹了他一腳,“虧你還是從小習武的,這麼會兒就累。”小狗奴才屁股挺結實,踹著真好玩兒,忍不住又踹了兩腳。

 招財忙往邊上挪了挪,“少爺,冤枉啊,您舒舒服服的躺在馬車裡,又暖和又享受,我們兩個跟這兒凍了好幾個時辰了,你看,駕車駕的,手都凍紫了。”

小寶瞄了一眼,也有點心虛,“所以少爺我這不是讓你們進來休息一會兒了嗎,就你事多,你看進寶吭一聲了嗎。”

話音未落,身後就響起了進寶滿足的呼嚕聲。

 小寶臉黑了黑。狠狠瞪了招財一眼。

“養你們兩個沒用的玩意兒,好的不學,就學著好吃懶做了,得得得,睡覺吧,睡醒了再趕路。”

招財討好的笑了兩聲,“少爺就是體恤下人,真是宅心仁厚寬宏大量…”

 “閉嘴,睡你的吧。”說完自己也裹裹被子,準備接著睡。

 馬車很大,他出門就帶了這兩個僕人和三大箱子禮品,車廂內睡三個人是綽綽有餘了。

 睡到後半夜,突然被大力搖醒了,習慣性的剛要張口罵人,嘴就被捂住了。

 小寶掙扎著睜開眼睛,看到招財和進寶都弓著身子,表情嚴肅,招財低聲在他耳邊說,“少爺,別出聲。”

小寶點點頭,招財放開手,挪到窗邊,小心翼翼的掀開窗布,又馬上放下。

 小寶害怕的打了個寒戰,他已經聽到了外面的打殺聲,伴著人的慘叫聲,這大半夜的,實在是太慎得慌了,“怎麼了。”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莫非是遇到打劫的了?

 這條官道一向是非常太平的,所以他們才放心把馬車往路邊一停就睡覺,真沒想到碰到這種事。

“可能是仇家,反正不是打劫的。”

 “我們先別動,最好他們自己的恩怨解決完了就走,別牽扯到我們。”進寶低聲說道,和招財交換了一個眼神。

 小寶清醒了不少,也就不那麼緊張了,首先那兩火人不是針對他們,再來他的兩個侍從,別看平時一副小狗奴才的樣子,放在江湖上,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這可是他爹為了他專門從小培養的。他從小到大和別家的公子打架鬧事爭風吃醋,可從來沒吃過虧,全靠他這兩個小奴才了。

 一想下來安心不少,就挪挪屁股湊到窗邊,小心翼翼的用手撚起窗簾的一角,一點點掀開,賊溜溜的往外看。

 不太寬敞的官道讓外面的慘狀盡收眼底,小寶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十來具屍體,生生抖了抖,差點沒喊出來。

 媽呀,他長這麼大幾時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啊,嚇死個人咯。

 嚇得閉了閉眼睛,忍不住好奇,又睜開了。

 這一睜開,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月色下那抹白色的身影,硬是看傻了。

 月光灑了一地的星輝,灰濛濛的月華下一個皓白纖細的身形與一群人纏鬥在一起。那飄忽的身影矯捷靈敏,在半空中仍如履平地一般,手持長劍,一頭青絲在月色下折射著幽冥般魅惑的顏色,在一群黑衣人中穿梭往來,伴著一聲聲尖叫,那人卻神色沉靜如常,仿佛身上那一道道嚇人的血痕不是他的一樣。

 身上雖然沾了血污,頭髮卻未見淩亂,也不減那人半點光華。遠山般的眉,燦耀的星目,挺直的鼻樑下一點朱唇,整個人散發著淩厲和冶豔,那狂妄的無與倫比的美貌,般般入畫,當真是只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

 金小寶自覺閱美無數,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什麼花魁,什麼才女,什麼千金,全都成了凡塵俗子,不僅氣質是雲泥之別,單說相貌,也差了不只一星半點。

 這樣的天人之姿,他一生也就見過這麼一個。

 金小寶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不能自己,嘴唇哆哆嗦嗦的都快說不出話來。

 招財嚇了一跳,低聲喊道,“少爺,你咋啦,要害怕你別看啊。”

進寶連忙把他家少爺給拉回來,看到他臉上古怪的笑容也嚇了一跳,推了推,“少爺?”

 “仙女啊……”小寶愣了愣,隨即笑了出來,感歎道,“仙女啊。”

招財跟進寶對視了一眼,心想少爺是不是給殺人現場嚇傻了。

 小寶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把抓住招財和進寶的胳膊,“快,你們快去救少夫人。”

 “少…少夫人?什麼少夫人?”

 “哎呀,就是外面那個神仙姐姐啊,我金小寶這輩子非她不娶了,快去,她就是你們未來的少夫人了,快去救人。”

兩個可憐的下人都懵了,跟在少爺身邊十多年,到現在還是不太能適應他的流氓思維。

 小寶不高興了,掀簾子往外一看,形勢嚴峻啊,他的美人兒看來傷勢不輕,他爺爺的,竟然一群人欺負一個貌若天仙的弱女子,這還了得,“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相對智商稍高的招財率先反應過來,“少爺啊,這…這不是時候啊,這女子來路不明的,而且外面太危險了,那些人一個個的都兇神惡煞的,萬一少爺你有個什麼閃失,我們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啊。”

 “混帳!!那老子未來的老婆傷著了,你們怎麼跟少爺我交代,還不快去。”

招財和進寶苦著臉對視,直恨當年他們的爹娘怎麼就把自己賣給這個大流氓家了,還攤上這麼個隨時隨地亂發情的小流氓當主子。

 金小寶眉眼一豎,真生氣了,不待兩人有反應,就豪情萬丈的一把掀開門簾沖了出來。

 站在馬車上朝著還在空中糾纏的幾條人影憋足了力氣大喊,“娘子,別怕,為夫這就來救你!!!”

別說金小寶武功雖然是半吊子,但他是個胖子,肺活量驚人,嗓門那叫一個嘹亮,並且中氣十足,扯開嗓子這麼一喊,驚起林間飛鳥無數,也把正在專心拼命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那白衣人明顯一頓,只轉念間,手臂上就又被劃了一條口子。

 白衣人惡狠狠瞪了金小寶一眼,看在金小寶眼裡,分明是美人兒嗔怒的一個飛眼兒~~~~看得他心花怒放啊,立馬不管不顧的跳下馬車,回頭對已經跟著出來了的兩人吼道,“還不快去,難道要少爺我親自動手!!”

招財和進寶無奈的舉起佩劍,足尖一點飛了過去,加入了戰局。

 金小寶仿佛自己身在局中一樣豪情萬丈,不停的在那呐喊助威,邊安慰他的美人兒,只是現場除了他的心腹家僕,都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發什麼瘋。

 只是半路殺出了兩個程咬金,黑衣人越發急躁的想取白衣美人兒的性命,可那白衣美人兒本就武功奇高,一人就折損了他們二十幾人,再加上這新殺出來的兩個人,年紀輕輕,一身家僕打扮,竟然有這麼好的功夫,本就覺得力不從心,現在更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招財和進寶無意殺人,但黑衣人武功都很好,不免要斷個手腳才能徹底剷除威脅。

 那白衣人卻不像招財和進寶這樣好心,一個都沒放過,殺了個乾乾淨淨。

 招財和進寶看的心驚,想這麼美的女子,怎麼這般歹毒,殺人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真讓人心寒。

 那白衣人附劍立著,陰冷的眼神在招財進寶和金小寶之間打了個轉,嚇得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招財和進寶完全不懷疑,要是這白衣美人兒還有力氣的話,絕對會把他們三個也哢嚓了。

 金小寶被美人兒的眼神嚇的呆了呆,又馬上回過神來,一個箭步沖上來,伸手就想扶她有些不穩的身體,眼睛都變成了心形,嘴裡喊著,“神仙姐姐,你沒事兒吧。”

進寶大喊道,“少爺小心。”話語間人影一晃,抓著小寶的腰身將人帶出幾米開外,繞是這樣,小寶衣服的前襟也被劍鋒劃開了個大口子。

 小寶嚇得差點當場失禁,你爺爺的,這要是在往前一寸,他不是得開腸破肚了,謀殺親夫啊!!

 招財長劍指著白衣人,罵道,“你這人真是蛇蠍心腸,我家少爺好心救你,你還想害我家少爺。”

小寶穩了穩心神,知道這美人兒戒心大脾氣也不好,不過他覺得美人多半都是不好伺候的,尤其是江湖女子,性子必然是剛烈些的,但他還是中了邪一般的喜歡。

 雖然通常來說,一見鍾情的事情在他身上發生的太多了,但凡他覺得絕頂漂亮的姑娘,他都鍾情,但新鮮勁持續不了多久。

 但是這個神仙姐姐是不同的,首先她是絕色中的絕色,這輩子可能只能見到一回的絕色,再來就是,老實說剛剛看她那個心狠手辣的勁兒,也是很害怕,可是以他的膽量,對她的喜歡能蓋過對她的害怕,那就真是了不得的感情了。

 再喜歡,還是自己的命要緊,小寶被剛剛那麼一下子,嚇得不敢隨便接近了,只在遠遠的小心翼翼的問,“神仙姐姐,你沒事兒吧,你留了好多血,我們不是壞人,我帶你去看大夫吧。”

白衣美人兒抱著肚子,勉強的站著,臉上的汗流過撲了一層厚粉的臉頰,畫出一條小河,一看就是在強忍著痛。

“神仙姐姐。”小寶試探的問。

 突然白衣人身形一顫,摔倒了在了地上。

 小寶也顧不得危險,重又撲上去,將人抱在懷裡,一看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要被血給染透了。

 這得留了多少血啊,小寶心疼的想。

 不知道身上會不會留疤,美人兒這麼美,遠看美,近看更美,要是留疤就可惜了,不過就算留了疤,他也還是不會嫌棄她的,小寶在心裡悲壯又慷慨的下了決心。

 小寶將人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在馬車上,吩咐招財和進寶馬上去最近的城市找大夫。

 小寶將美人兒安置好,就開始色心大動的端詳起那張絕色的臉蛋兒來。

 這,這真是怎麼看怎麼美啊。

 美人兒看起來比自己小一些,厚厚的一層粉也遮不住那冰肌雪膚,閉闔的眼瞼顫動著楚楚動人的羽睫,它們睜開時美人兒自然是美豔不可方物,但閉闔時才能多添一份珠圓玉潤,少一分凶煞戾氣。

 自己與美人兒才剛見面,就有幸目睹美人兒的睡顏,真是…真是…賺死了!!!

 金小寶看得是心猿意馬血液沸騰,就想著趁機揩點油,他也知道這美人兒兇悍的不得了,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他得後悔一輩子。

 於是一雙鹹豬手先是探上美人兒的臉蛋~~

 哎喲喲喲喲喲喲喲喲~~~~~這凝脂般的肌膚喲,真叫人愛不釋手。

 一點一點撫過美人兒精緻的眉眼,挺直的鼻子,然後是柔嫩的朱唇~~小寶看著那因失血而泛白的唇,大大咽了口口水,想著那柔軟的觸感,嘗起來必定也~~~也~~~就…就親一下,沒關係吧…反正她以後也肯定是自己的人了…

這麼想著,金小寶色膽包天的厥著嘴,就慢慢的往美人兒的臉上湊去。

 眼看就要碰到了,身下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寶嚇了一大跳,正要起身,美人兒眼中情緒變幻莫測,一隻玉手以迅雷之勢掐住了小寶的喉嚨。

 五指慢慢收攏,低啞的聲音冰冷進骨子裡,“去死吧。”

美人兒的聲音果然也如天籟般扣人心弦~~啊,不對,不是感歎這個的時候。

“招財進寶,救命啊~~~~”

 

4

 

 小寶背著手在門外走來走去,臉上掩不住的焦急。

 招財打了個哈欠,靠著牆慢慢滑到地上坐下,往進寶身上一歪,“少爺,你來來回回的幹什麼呀。”

 “我…我著急啊…這大夫都進去這麼久了,你說我娘子會不會有事啊。”

 “保證沒事兒,你看她之前差點把你掐死,那力氣大得,還有剛剛把我們踢出來,也是中氣十足的,生龍活虎著呢。”

 “可…可到底是個柔弱的姑娘,流了那麼多血,少爺我真是心疼啊~~~”

招財翻了個白眼兒,心道也就你這樣色欲熏心的還能覺得那是個“柔弱的姑娘”,她要是完好的時候,保不准一個人就能把整個金錢幫給掀了。

“少爺,要我說,你們兩個,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操哪門子心啊。”而且人家半點都不待見你。

 小寶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指著他罵道,“你這兔崽子,就是鼠目寸光,我現在對她這麼好,不就是要一點一點的感動她嗎,她會戒備心這麼強人這麼凶,肯定是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或者被壞人害的,她人這麼美,心底不會壞的,我要慢慢的~~慢慢的~~融化她冰凍的心~~然後抱得美人歸~~嘿嘿~~~然後~~~嘿嘿”

招財和進寶冷靜的看著他們家的少爺沉溺在齷齪的幻想中,已經見怪不怪了。

 緊閉的門扉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面跌跌撞撞出來一個人。

 小寶一見來人,立刻迎上去,抓著他的肩膀問道,“大夫,怎麼樣了,我娘子怎麼樣了,大夫。”

 “呃,呃?”那大夫怔愣的看著他。

“大夫,你怎麼了。”剛剛進去還老神在在的,出來就驚慌失措的,難道…

 “大夫,我娘子不會出事了吧!!大夫,你說話啊!!!”

那乾巴巴的可憐的大夫明顯承受不住他這麼重量級的,被他一搖晃,頭昏腦脹的,結結巴巴的開口,“裡面…裡面那個…姑…姑娘…沒事了…休息幾天…就好。”

小寶這才松了一口氣,囑咐進寶好好酬謝大夫,那大夫拿了銀子逃也似的離開了客棧。

 小寶整了整衣襟,撩了撩額前的髮絲,撫平衣襟的皺褶,擺出自認為親切又瀟灑的笑容,推門進去。

“娘子~~你可好些~~嗚哇!!!”小寶忙不迭的抱著頭蹲下來,滾燙的藥罐就在他身後的牆壁炸開,他心悸的回頭看了一眼,心想自己的腦袋有沒有這牆硬……

 “你叫我什麼?”床上半掩著衣衫的人從嘴裡一字一字的吐著冰碴。

“沒沒~~神仙姐姐~~哇!!!”小寶直接就地打了個滾,堪堪躲過扔過來的藥碗,但是黃褐色的汁水依然濺了他一身。

 招財進寶沖進門,急急問道,“少爺,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們…你們先出去,先出去。”小寶抹了把頭上的汗。

 兩人擔憂的對視了一眼,看他家少爺沒受什麼傷,於是退了出去。

 小寶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站起來,向後退了幾大步,然後小媳婦兒一樣委屈的站在一個安全距離外,“不知…姑娘芳名…”

床上的人狠厲的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壓抑著升騰的怒氣。

 小寶身子抖了抖,隨時準備著迎戰飛過來的任何東西,心想難道這句也說錯了?

 那人冷冷道,“你不配知道。”

 “可是…姑娘若是不說,在下不知道如何稱呼你呀,不如還是叫你~~”

 “鄭懷恩。”美人兒憤聲道。

“原來是鄭姑娘,失敬失敬。”小寶學著江湖人的樣子人模人樣的拱了拱手。

 懷恩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這是哪裡。”

 “哦,這裡是渭塘鎮,我見你受傷,就就近找了個客棧給你療傷。”

 “渭塘…離蘇州之餘半天路程了…”

小寶一聽很興奮,“鄭姑娘要去蘇州嗎,我家就在蘇州。”

懷恩冷冷瞥了他一眼。

“啊,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金小寶,江南金錢幫的少主,不知道姑娘聽過沒有。”小寶有些得意的報出自己的名號,心想哪家姑娘聽到我這麼顯赫的背景不春心萌動的。

 懷恩猛地抬眼,“你是金錢幫的少主?”

小寶被她犀利的目光嚇了一跳,忙到,“是…是啊…不過姑娘不要有所顧忌,我雖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的,但是呢,為人卻是非常謙和有禮的,尤其對鄭姑娘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向來是非常親切周到的,鄭姑娘不需…”

懷恩對於他厚臉皮的吹噓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專心的想著自己的事情。

 居然碰到金家少主……

 “喂。”懷恩打斷他陶醉的自言自語。

“啊?鄭…鄭姑娘有何吩咐?”

 “我跟你去蘇州,現在去備馬。”

 “現在?不好不好,鄭姑娘傷口還沒有癒合,雖然只有半天路程,可是這樣一路顛簸,萬一傷情加重,我會比鄭姑娘還要心痛的。”

 “去備馬。”床上的人瞪了他一眼。

“哎呀~~鄭姑娘,你不要任性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受這麼重的傷,你不知道為夫…不…我…我有多麼不舍,再說,鄭姑娘這樣的冰肌雪膚,萬一留下個一星半點的傷痕,可是多麼大的憾事啊,我們就在這兒再呆幾天,等到你傷口癒合了,我們立馬就走了,好不好?”

小寶不知不覺間已經越走越接近床頭,到了最後,是在兩尺開外陶醉的盯著懷恩的臉說的。

 懷恩聽著他的嘮叨,眼神一分一分冷下來,手臂一伸就抓住金小寶的前襟,猛力一拽,小寶人就嘣的一聲跪在了床前,撞得他膝蓋整個麻了。

 還來不及喊痛,就被懷恩陰冷的眼神嚇得禁了聲。

“我說,去。備。馬!”說完一把把小寶扔了出去。

 小寶揉著膝蓋,又捂著腰椎,心裡叫苦不迭,這美人兒,脾氣怎麼這麼暴躁,真不好伺候。

“還不快去!!!”懷恩大吼一聲。

“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小寶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

“鄭姑娘~~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如今五月時節,香花遍野,山明水秀,蘇州城內外一片旖旎風光無限好,不如你我帶上些佳釀和小菜,尋一嫺靜美好之處小酌幾杯,談詩論畫,人生豈不快哉?”

 “鄭姑娘~~這是我叫人馬不停蹄從西域送過來的雪顏茶,取千年靈芝孢子和天池水浸泡而成,對癒合傷痕有奇效,是美容養顏的不世佳品啊,味道也非常的沁心清醇,品過之後唇齒留香,你可一定要試試啊~~~”

 “鄭姑娘~~這是蘇州最有名的玲瓏堂的招牌點心雪花酥,酥脆爽口,甜而不膩,每天只做一百份,大清早就得排隊去買的,哈,當然,看在我金少爺的面子上,自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鄭姑娘你一定會喜歡的,來,嘗一口。”

 “鄭姑娘~~你看你看~~這可珠釵上面嵌的可是頂級的南海珍珠,成色比給皇帝進貢的都要好,你瞧這珠圓玉潤白璧無瑕,好似鄭姑娘的香肌一般讓人愛不釋手~~~~~”

 “鄭姑娘~~~”

 “滾!!!!!!!!!!!”

 “啊!!哇!!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

金小寶果然是連滾帶爬的從雅間裡滾了出來,看的招財進寶連連搖頭,心理暗罵犯賤,活該。

 小寶擦了擦汗,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的看著招財和進寶。

 不說一路上的熱臉貼冷屁股了,前天一到蘇州他連家都沒回,先安頓美人兒,然後叫人奉上各式各樣的珍奇討美人兒歡心,可惜美人兒什麼都看不上,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惡劣,甚至可能比之前還要惡劣,他都已經無微不至的關心,低眉順眼的討好了,也自認一直表現的風流倜儻體貼入微,而且知情識趣詼諧幽默風度翩翩,到底哪裡做錯了呢?

 無奈的搖搖頭,心裡著實有些憋屈,以往小姐們就算對他沒意思,至少也會對他很客氣的,這美人兒到好,半點臺階都不給他,看到他就一臉厭煩,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呀。

 不過,越是這樣難搞的美人兒,越是讓人欲罷不能,那斜他的一眼都帶著萬種風情,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尤物啊。

“少爺?”

 “別吵,少爺正傷心呢。”

招財咧咧嘴,終於忍住笑,“少爺,老爺夫人催你回府呢。”

 “哦,是,都回來三天了,還沒回家一趟呢,行,你多派幾個武功高強的保護少夫人,她還有仇家追殺呢。”

 “是,早就安排好了。”

 

5

 

“爹,娘,小雨,我回來了。”小寶的招牌,人未到聲先到。

 主屋裡呼啦出來一堆人,被丫鬟擁簇在中間的便金錢幫幫主和夫人。

“你這小兔崽子,整天不著家,一出去又一個多月,怎麼就閒不住呢。”金老爺遠遠看到他笑駡道。

“嘿嘿,爹,我知道你們想,這不馬上回來了。”

小寶又過去從丫鬟手裡接過他娘,撒嬌道,“娘,我回來了,想我不。”

金趙氏看著自己唯一的心肝寶貝兒,滿眼的寵溺,“怎麼能不想呢,娘一天看不到你都心慌。”

 “嘿嘿,我給娘帶了好些漂亮的繡緞,趕明兒讓他們給做幾件衣裳,娘穿著肯定好看,娘穿什麼都好看。”

金趙氏笑開了,“你這小子,嘴裡都抹蜜了。”

 “哎,小雨呢。”

 “哦,睡午覺呢,小蝶去叫她了,她也是天天吵著要哥哥,一聽見你回來肯定馬上過來。”

話還沒說完,就聽一聲清脆的童聲遠遠的響起,“小寶哥~~小寶哥~~你回來啦~~”

小寶回頭就看到一個鵝黃色的小女孩兒奔奔跳跳的超他奔過來,他借著衝力一把把小女孩兒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直轉的小女孩兒咯咯直樂。

 在粉嫩的臉蛋上用力親了一口,“小雨,想哥哥了沒。”

 “想。”

 “有多想?”

小雨骨溜溜的大眼睛盯了他兩秒,然後也重重的在他臉上啵了一口,“這麼多。”

然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小寶抱著小雨掂了掂,“小雨,你沉了好多啊。”

小人兒不樂意的撇撇嘴,“我長個兒呢。”

 “長個兒還是長肉啊,我十歲的時候可不像你這麼重,小胖妞,嘿嘿。”小寶惡劣的捏著她肉嘟嘟的臉蛋。

“騙人,你看你現在這麼胖,小時候肯定比我胖。”

 “哎呀你這個小丫頭,敢消遣你哥哥我,我告訴你,你現在絕對比我那時候胖,不信你問問他們。”

 “我才不胖呢,誰都說我可漂亮了。”

周圍的人又是一陣哄笑,小寶尤其笑的厲害,還假裝自己抱不動了假意要摔著她了,嚇得小女孩兒哇哇叫。

 整個金府全是歡聲笑語,只要有小寶在的地方,通常都很熱鬧。

 用過晚飯後金老爺把小寶叫到房間。

“爹,有事?”

 “恩。”金老爺這些年的養尊處優,生出了些貴氣,已經完全看不出土匪的模樣了,人到中年染了氣喘的毛病,有些虛胖,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商人,誰能想到此人當年可是踩著競爭對手的腦袋往上爬的狠角色。

 小寶坐下,看著他爹有些蠟黃的臉色,“爹,最近身體好些沒有?”

 “哎,還是老樣子,爹到這個年紀,也認命了。”

 “別這麼說,咋家有的是錢,爹的病肯定能治好的,我前兩天讓人稍回來的藥材都收到了吧。”

金老爺點點頭,對於兒子的孝心,他也不想說喪氣話。

“我叫你過來跟你說些事,關於小雨的。”

小寶表情難得的有些凝重,“又有人查?”

 “恩,不過都被我壓下去了。”

小寶有些愧疚的看著金老爺疲憊的神色,“爹,又讓你受累了,都是我做事欠考慮。”

 “你這說的什麼話,現在我們都是把小雨當親生女兒了,她的事就是咱們金家的事。”

小寶很是感動。

 三年前他把一身是血的小雨帶回金府的時候,他爹娘兩人強烈反對,一定要他把她送走,他卻堅持著男人要講義氣,故友以命託付的,說什麼也一定要把她留在金府,因為那孩子已經無依無靠,除了金府沒有誰能給她最完整的庇護。

 為了此事金老爺平生第一次跟兒子起了衝突,以前都是寵著慣著事事順著,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小寶當時雖然年紀小,也不是不知道小雨的身份關係到的厲害到底有多龐大,一旦被發現,整個金錢幫都有可能完蛋,只是一但把她送走,這孩子就死定了。

 那時候整個金府也是鬧得烏煙瘴氣,最後金老爺和夫人還是妥協了,花了大筆錢裡外打點,把線索都封住了,對外說是抱養了個女兒,改名換姓,就這麼把小雨保護在了金府內。

 小雨粉雕玉琢的一個小人兒,不但聰明絕頂,而且小小年紀就很是懂事,再加上身世可憐,很快就全府從老爺夫人到下人,沒有不心疼不喜歡她的。

“只要我們金家一天不倒,就沒人能動我的女兒,這個世道有錢好辦事,無非就是多花錢,再過個兩三年,就沒人記得那事兒,到時候就安全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但是行事也要處處小心。”

 “是。”

 “我最近還尋思著再多招攬些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小雨長大了在府裡有些呆不住,整天吵著要出去,哎。”

 “我也有此意,我會跟管家吩咐下去。”

 “恩,那就這樣,你下去休息吧…唔…對了,你回蘇州三天了都沒回家,大家都說你帶回來了個絕色美女,有沒有這麼回事。”

小寶一下子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爹,你這麼快就知道了。”

金老爺從鼻腔裡重重哼出去一聲,“這蘇州地界,沒有你老子我不知道的事,你個小色鬼,從小就見不得漂亮女人。”

 “嘿嘿,爹,這個不一樣,我覺得我對她是真心的。”

 “呸,真心,這話你十二歲我就聽你對東院的好幾個小丫鬟說過。”

小寶苦著臉,“爹…你不是整天張羅著讓我討老婆嗎,我就想娶她,你要看著也一定滿意,十個花魁都比不上她一個美…”

 “呸,天下間美人兒不多得是,你腦子昏了?那女子來路不明,一身煞氣,她願意嫁,你就敢娶了?何況人家根本不待見你。”

小寶一張臉拉得老長,“招財進寶這兩個臭小子…”

金老爺重重歎了口氣,早知道自己的兒子好色衝動,腦子也不聰明性子又不夠硬,感情用事,經常做些蠢事,不但不是經商的料子,他養了快二十年都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一技之長。也不知道他像誰了,即沒有他的狠辣果敢,也沒有他娘的聰明伶俐,唯一讓他省心的就是這孩子還是孝順良善的,這不知道是他教育的成功還是失敗,反正把他慣成這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好吃懶做遊手好閒確實是他們夫婦倆的錯,還好家底豐厚,就這麼一個寶貝獨子,養他一輩子也沒什麼,平安就是福。

“那女子身份背景都不知道,還跟人打打殺殺的,肯定來路不正,這樣是肯定不能進咱們金家的,你要真喜歡,就派人去查個清楚,要是背景不乾淨,那是斷然不可能讓她進門的,知道嗎。”

 “誒,知道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著急什麼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小寶屁顛屁顛的退下,滿腦子想的都是懷恩的絕色姿容上變幻的各種冷漠的表情,即使這樣,都是很迷人呀。

 今天是都城懷京來的出名的戲班子在蘇州的最後一場表演了,他高價買了最好的一間雅間,準備這就去邀懷恩同去,心理滿是雀躍興奮。

 

 6

 

 月色下的窗櫺突然閃進一道黑影,動作極快如鬼魅,修長的身影一進屋就單膝跪在了地上,“少主,屬下來遲,另少主受傷,請少主責罰。”

側臥在床上的人半個身子隱在陰影裡,只能瞥見一頭濃密的青絲垂墜在胸前,那烏亮的色澤在昏暗的月華下透著一股涼意,卻又細緻美好。

 那人開口了,聲音清透冰冷。

“不怪你,當初是我決意隻身前去的,慎王府果然高手如雲八面埋伏,你們多少跟去了也是送死。”

黑衣人有些愧疚的略低下頭。

 床上的人擺擺手示意他起來。

“叫你帶的東西呢。”

那人忙放下身上的包裹,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的主子。

“少主,你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隱在陰影中的探出了身子,一張潔淨略帶稚氣的面孔暴露在月華下,那是怎樣一種美貌,青澀的年紀也不減絲毫風華,每一處都精緻到了極致,可以想見這人幾年之後,若是當真有心,光憑這副天賜的好皮囊,也足以顛覆整個天下。

 那人接過包裹打開,滿意的看到裡面素雅的女裝和些胭脂水粉,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左影,我短時間內都要這樣裝扮,你和右影沒有我吩咐不得現身。”

被稱為左影的男子不解的看著自己年輕的少主,少主不是厭惡極了這幅打扮,當時若不是慎王府重兵把守水泄不通,也不會想出扮成歌舞姬混進去這下下之策。

 那人笑道,“這次真是天助我也,你可知道那天我被追殺,碰到了誰?”

 “屬下收到少主資訊連夜趕來,還沒來得及……”

話還不及說完,兩人耳聰目明都聽到了動靜。

“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叫你。”

 “是,少主保重。”語音未落房間裡也人影全無,只余些餘音飄散在空氣中。

 床上的人整理好衣衫,不一會兒就聽到那個讓他厭惡的大嗓門,遠遠就扯開嗓子喊。

“鄭姑娘,在下又來拜訪了。”

懷恩臉上滿是不屑與厭煩。

 聽不見回應,小寶也不氣餒,就那麼立在房門口,“不知道鄭姑娘用過晚膳沒有,這是蘇州最好的客棧了,這裡的大廚做出的東西多少皇親貴族都慕名而來,鄭姑娘若是沒嘗過,就不算來過蘇州呀。”

還是沒有回應。

“鄭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與鄭姑娘分開短短幾個時辰,便已經覺得是如隔三秋了,對鄭姑娘分分秒秒的思念日月可鑒,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鄭姑娘的美貌與日月同輝,氣質更是殺人於無形之間,在下儘管保受相思煎熬,也始終是甘之如飴啊。”

小寶見裡面還是沒有反應,莫非睡著了,不可能啊,這天才剛黑呀。

 小寶繼續再接再厲,“鄭姑娘,在下此次前來呢,就是邀請鄭姑娘去聽戲的,不知道鄭姑娘聽過喜悅戲團沒有,可是從京城一直紅到大江南北啊,他們在蘇州只呆三個月,這是最後一場了,錯過了實在可惜,不知道鄭姑娘可否賞臉?”

 “鄭姑娘,在下可是買了最好的位置,今天去的達官貴人可海了去了,什麼江蘇知州,揚州知府,銅陵知府,甚至連慎王爺都要來呢,我們的雅間絲毫不比這些大人物遜色,我可是費了些功夫才…”

 “你剛剛說誰會去?”昏暗的房間裡終於傳來陰冷的聲音。

 小寶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自己的多大面子才能弄到這個位置,猛然被打斷,愣了幾秒沒反應過來。

 裡面的人開始不耐煩,“我問你有誰會去。”

 “唔…江蘇劉知州,揚州許知府,慎王爺,銅陵邵知府,隱天門門主夫婦,還有…好像還有…”

懷恩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宗政裡瀚這個老狐狸,府裡那麼重要的東西三天前被盜,還有心情去聽戲?絕對有貓膩。

“我跟你去,去備車。”

小寶一聽大喜過望,本來已經做好被攆出去的準備了,沒想到美人兒真的肯賞臉,大進步啊大進步,一大步啊一大步,他覺得自己抱的美人歸的那天已經不遠了,美人兒正巧笑言兮著向他招手~~嘿嘿嘿嘿~~~招財進寶看著他家少爺表情,就知道他又陷在齷齪的幻想裡面出不來了。也不知道是少爺可憐,還是人家姑娘可憐。

 聽到門口遠去的腳步聲,懷恩沉聲道,“左影。”

 “屬下在。”幽暗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

“讓右影帶幾個人去慎王府探聽虛實,你去調些人手跟著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知道我在這兒了,我如今身份還不想暴露。”

 “是。”

小寶左等右等,等的一顆不純潔的少男心雀躍的不能自己,終於等到那扇門扉輕輕開啟。

 小寶見到懷恩的一刹那,瞬間沒了呼吸,無論看多少次都沒有免疫力,又一次看傻了。

 懷恩依然一襲白衣仙裙,衣袂飄飄,身形修長清瘦,面上冷若冰霜沒有半點表情,猶如不落凡塵的天人般明豔不可方物。

 小寶心裡像著了魔似的念叨,此生非她不娶,此生非她不娶,此生非她不娶。

 懷恩一眼見到他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厭惡不加掩飾的立刻浮現在臉上,狠狠瞪著他。

 小寶接觸到冰凍的視線,立刻回神,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卻還是忍不住偷瞄。

“鄭姑娘當真稱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懷恩厭惡的轉頭,眼前這個人簡直像塊泛白的死豬肉一樣讓人噁心,時時都在獻媚,腦子裡不知道轉了多少齷齪的念頭,居然還敢拿那種猥瑣下流的眼神看他,他若不是金家少主,早死了一千回了。

 小寶顯然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沒有注意到美人兒不虞的臉色,因為在他眼裡,懷恩任何一個表情都美不勝收,野史小說裡面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恐怕也沒有他這麼嚴重,況且陶醉的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人家“狐狸精”正眼都沒瞧過他,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懷恩實在被他飽含愛意和亂七八糟什麼念頭的眼神噁心夠了,拿起附著白紗的大簷帽扣在頭上,終於阻隔了所有人的視線。

 小寶討好的想要攙扶過他的手臂,被他一把揮開,可憐小寶連美人兒的衣袖都沒沾著,卻被內力震出足足一丈遠,還好被進寶即使抱住,要不然立刻就能順著樓梯滾下去。

 小寶站穩後抹了把汗,再也不敢隨便近身了,只好尷尬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懷恩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下了樓上了馬車。

 小寶也相當識趣的自己騎了馬而沒有跟著美人兒進去,主要是不想進去了又被當垃圾一樣扔出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人來人往的,他就不給金家丟人了。

 

 7

 

 喜悅戲團的最後一場戲設在了君悅客棧寬敞的天井,戲臺搭的高高的,佈置很是奢華,據傳比以往的表演要多出些花樣,除了下麵圍的滿滿的客座之外,客棧二三樓還有一些專門給達官顯貴預備的雅間,其中二樓最佳的觀賞位置票價已經炒到了千兩白銀。

 金小寶滿臉春風的出現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首先是這江南首富的唯一繼承人,無論到哪裡,都得好生招待著,誰都不想得罪這個大財主啊,再來是蘇州城這幾天盛傳金家大少爺帶回了一個絕世美人,很多人慕名而來,都爭相一睹美人兒的絕代風華。

 這回可能是因為在公開場合,小寶扶著懷恩下馬車的時候沒有遭到任何粗暴的拒絕,心裡美的已經上了天了,再加上周圍人的恭維豔羨,小寶得意洋洋的炫耀的時候簡直就把懷恩當自己的老婆了。

 懷恩一張臉隱在白紗之下,只能看出個朦朧的大概,即使是這樣那優美的輪廓和優越的氣質也讓在場人傾倒。

 他一直冷眼旁觀著小寶難看的蠢相,一邊敏銳的觀察著周圍。

 突然他渾身的寒毛就跟炸開了一樣感受到了危險的訊息,猛然抬頭,就見一雙狹長冰冷的雙眸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宗政裡瀚!!

 懷恩不著痕跡的低下頭,他抓住還在跟周圍的人胡吹神侃的小寶,壓低聲線道,“進去。”

他隨意使得的力氣小寶卻痛的差點沒叫出來,暗想胳膊肯定要青紫一片了,不過想想這還是美人兒第一次主動碰他,還能聞到美人兒身上淡淡的醉人的體香,簡直值得放鞭炮慶祝了,再疼也得忍住,不能讓美人兒覺得他弱不禁風。

 如果懷恩知道他現在的心思,也要歎為觀止了,真是好色不要命啊。

 小寶一路殷勤的在前面引路,路過之處都引起陣陣騷動,大家都對傳聞中金大少新勾搭上的絕色美人兒的廬山真面目倍感好奇,無奈一個個都在看到那層面紗後失望了。

 小寶則是倍感自豪,掙足了面子。

 以往金大少但凡在什麼場合公開亮相,攜美相伴,那是必然的,人家有錢啊,肯砸啊,只要他想,他可以把整個蘇州城所有窯子裡的紅牌都包下來溜場子,可是這次的美人兒明顯不同,不同就不同在神秘。

 沒人知道這美人是什麼來路,姓甚名誰,怎麼認識的金大少,只是在客棧裡但凡見過真面目的,都一副驚為天人的樣子,一談論起來那是天昏地暗啊,簡直是把世間所有的詩詞砸到美人兒的身上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容貌,神秘的絕色美人,怎不讓人好奇。

 所以小寶就享受了一路豔羨妒忌的目光,心裡都快樂歪了。

 到了雅間門一關,終於阻隔了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

 懷恩在窗前佈置奢華的寬大躺椅上一坐,一動不動的觀察著什麼。

 小寶小心翼翼的挪到躺椅旁邊,再小心翼翼的挪著屁股,見懷恩依然沒有反應,再小心翼翼坐上去,停了幾秒發現沒有被踹出去,遂安心的坐實了。

 還好躺椅夠大,以他這種身材也不至於碰到懷恩,不然連他自己也知道下場,從二樓的窗戶被扔下去不是開玩笑的,摔可能摔不死,臉丟不起啊,叫他以後在蘇州還怎麼混,考慮到這層厲害,小寶強壓下了想要一點一點往美人兒身邊移動的欲望。

 一齣戲很快就開始了,臺上敲鑼打鼓,台下掌聲雷動,好不熱鬧,可惜屋子裡的兩個人心思都不在戲上面。

 小寶是因為早就陪著家裡人看過了,而且旁邊坐著自己心儀的人,光看那雕刻一般的側臉都不夠,哪有心思看戲。

 懷恩則時不時的觀察著慎王爺,兩人的眼神已經隔空迂了好幾個來回了,火藥味十足。

 不知道左影安排的怎麼樣了,否則以他現在傷勢未愈,斷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他的計畫還沒展開呢,若是被金小寶知道他是…事情就不若預想的容易了。

“鄭姑娘,你看的還高興嗎?”

懷恩仿佛當他不存在般,眼神遊移在九天之外,對他的問話全無反映。

 小寶早料到不會得到回應,也識趣的閉了嘴,繼續偷偷偷看美人兒的側臉。

 這美人兒什麼都好,就是粉撲的厚了些…想來沒有那麼多粉,他的臉蛋必定也是膚若凝脂的,何必撲這麼厚的粉呢……

他仔細觀察著懷恩,這要在平時這麼看他,早被踹飛了,今次卻格外的走運,觀察了半天,終於發現懷恩眼神時不時飄向一個地方。

 小寶順著他眼光望去…

慎王爺?!

 男人的直覺立刻讓他有了危機感。

“呃…鄭姑娘,你不會是在…看…慎王爺吧。”

懷恩淩厲的眼光掃了他一眼,他渾身就打了個戰兒。

“鄭姑娘,這個慎王爺雖然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可是個大淫棍啊,家裡都妻妾成群了,時不時還要流連青樓酒肆,看著美人兒找不著北的主兒,鄭姑娘,你可千萬別被他英武沉穩的形象給騙了。”

懷恩心理冷哼,簡直就是在說你自己。

 小寶見懷恩沒有反應,更加著急了。

 其實上面的東西都是些市井流言,他記得什麼就添油加醋的往外抖落,他就怕懷恩看上這個慎王爺了。

 慎王爺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人到中年依然風流瀟灑豐神俊朗,常年習武,光身材就能甩出他三條街,更別提人家是堂堂的王爺,封地千傾,位高權重,深的皇上信任,還是個生性風流的情種,他能不緊張嗎,這可是他老婆啊。

 懷恩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小寶一下子急了,心一橫,就想著先下手為強。

 如此良辰佳夜,正是花好月圓,何況佳人在旁,他決定…表白!!!

 不然呢,總不能用強吧,不說別的,懷恩一個小指頭就能撮死他。

“鄭姑娘,慎王爺年紀那麼大,真的不適合你,你…你你你…你看看我好不好。”小寶頭腦簡單慣了,一激動起來完全沒考慮後果就扳過懷恩的肩膀。

 懷恩的手已經成爪就要扣住小寶的咽喉了,卻突然意識到對面的視線,又慢慢放了下來,只是冰封的眼神盯著小寶,“放開。”

 “鄭…鄭姑娘…我我我…我喜歡你…我…我真的喜歡你。”小寶想著以前自己花言巧語死不要臉糾纏女孩子的時候,從來不曾這麼緊張過啊,那些胡吹放炮的話,簡直就是張口就來,怎麼到了關鍵時刻,會這麼沒用,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清楚。

 他是真喜歡懷恩,因為懷恩不僅僅是美,還異常難征服,這就勾起男人變態的征服欲了,他是做夢都想著能跟懷恩好,能讓這冰山美人兒臣服于自己,那該是多麼大的成就感,想到就熱血沸騰。

 可惜當時小寶真的以為那比對以往所有美人兒都強烈的感情就是真愛了,他後來也就縱容著自己真愛下去,等到時過境遷,再回首當年,能通透那時候的想法,卻已經晚了,來不及了,因為他是確確實實真的愛了,那期間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只是讓他對懷恩的情感更加強烈,無論是愛與恨。

 懷恩呢,對眼前人的感覺,只可以用厭惡透頂來形容。若不是出得江湖,還不知道普天之大,什麼樣無恥的生物都有。

 庸俗無能一無是處也就算了,臉皮厚度堪比城牆,狐假虎威,好色又下流,如果這個人不是金家少主,早在最初他看到他被追殺的時候就一巴掌拍死他了。

 他早暗暗打定主意,等事成後,絕對要把這猥瑣之人冒犯過他的眼睛舌頭雙手全都給割下來,再把他扔去山裡喂狼。

 小寶哪知道眼前的美人心理轉著那麼歹毒的心思啊,只道美人兒嗔怒的表情也是如此的迷人,看得他神魂顛倒,更加堅定了今生非她不娶的決心。

 他再傻也看得出美人不喜歡他,不過他想美人都是矜持傲慢難伺候的,尤其是這樣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姿容,自己一定要加倍關懷體貼,讓她明白自己是情真意切的,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一天他一定感天動地,順利與美人兒共浴愛河的。

 此刻他便以期盼的眼神看著她,只要她不拒絕,就算成功了一半,就算他拒絕了,大不了回到原點,他繼續死纏爛打,他金小寶最不缺的就是對美人的耐心。

 懷恩冰冷的聲音已經摻雜了強烈的不耐煩,“放開。”

小寶能感受到那兩道冰刀一樣的視線毫不留情的切割著他,比平常人還要敏感幾倍的危機意識警鈴大響,他知道再不放開自己今天絕對無法全身而退了,看場戲還被打成傷殘,也太不划算了。

 於是識趣的馬上抽回手,又有些委屈的看著懷恩,心裡祈禱著他和慎王爺千萬別看對眼兒了,這要是王爺要的人,他再有錢也爭不起啊。

 兩人各懷心事的挨到結束,小寶亟不可待的就扶著懷恩往馬車哪兒走,只希望馬上立刻離開慎王爺的視線範圍。

“金少爺。”背後傳來一道儒雅的聲音,輕緩卻擲地有聲。

 

 8

 

 小寶吞了口口水,苦著一張臉回頭跪拜,“慎王爺,晚輩不知慎王爺在此,失禮失禮。”

以前慎王府在封地組織商會的時候,他曾經隨爹去過,那時候他才十四五歲吧,慎王爺高高在上,不可能搭理他,他那時候還覺得這王爺好英武好威風,旁邊的侍妾好貌美好誘人,簡直都要把王爺當偶像了,現在威風的偶像王爺主動跟他說話,他卻一點也不高興,直覺就沒好事兒。

 果然,迎合了一句免禮後,慎王爺一雙眼睛看都沒看到一眼,只在懷恩身上打轉了。

 小寶心裡暗罵這個老色鬼,表面上還得跟正眼都不瞧他的王爺寒暄。

 沒幾句慎王爺就把話題繞到了懷恩身上,“金少爺,這幾天蘇州成內盛傳金少爺不知從何處帶回了一位絕色佳人,都已經傳到本王在的慶州了,本王此次馬不停蹄的連夜趕來,一嘛,是為了這喜悅戲團的最後一場戲,再來,便是想要一睹傳聞中的傾國姿容啊。”

小寶陪笑道,“讓王爺見笑了,晚輩當時出城辦事,正巧碰到鄭姑娘被山匪脅迫,於是奮不顧身將其救下,鄭姑娘驚魂未定,便留在蘇州休養幾天,過幾日晚輩便要送鄭姑娘回去了。”

 “哦,不知鄭姑娘家在哪裡?本王也要在蘇州耽擱幾日,若是順路,本王也願代為鄭姑娘效力。”言語間眉飛色舞,盡是調情之意,恨得小寶直磨牙。

“豈敢豈敢,豈敢勞煩王爺,晚輩會親自送鄭姑娘回家,家父一直教導晚輩做事要有始有終。”

 “如此,本王也不勉強,鄭姑娘出塵脫俗,不僅容貌秀美,也隱有大家之風,想來必定出自書香門第,本王雖是一介武夫,偶爾也愛附庸風雅,鄭姑娘今日可否賞臉與本王夜下對酌,本王在蘇州的宅邸離這兒不遠。”

慎王爺相當優雅的伸出手,晶亮的眼睛一刹不刹的盯著從頭到尾都冷眼旁觀的懷恩。

“王…王爺,恐怕不妥,鄭姑娘驚嚇過度,需要多休息…”

慎王爺眼角一抬,掃了小寶一眼,只輕描淡寫的一眼,嚇得小寶立刻禁了聲。

 懷恩暗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冷眼瞪著不知道想耍什麼花樣的宗政裡瀚,淡淡開口,“多謝王爺好意,我確實乏了,想立刻回去休息。”

 “乏了?那正好,本王的宅邸比鄭姑娘下榻的客棧近得多了,鄭姑娘不如就近…”

小寶心頭大罵慎王爺不知廉恥居然橫刀奪愛,連人家住那裡都查了,必定是有備而來,真是老不正經死不要臉,實在聽不下去了,頭腦一熱也顧不得自己要得罪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王爺了,大聲道,“王爺,這恐怕不妥,鄭姑娘與在下兩情相悅,早已私定終身,只等在下上門提親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隨隨便便到王爺府上休憩,即壞了鄭姑娘清譽,也有損王爺威名。”

一時間周圍的空氣降到零度以下,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招財進寶臉都綠了,不知所措的對視著,懷恩緊抿著唇在忍著怒氣,慎王爺面無表情有山雨欲來之勢,小寶呢,則是瞬間清醒,沖上腦門兒的熱血一瞬間退的乾乾淨淨,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如墜冰窟。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得罪了王爺可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傳說這王爺武功高強,捏死他就跟捏死個蒼蠅似的,並且捏死他後他們家都沒法給他報仇。

 小寶呀小寶,你上那借的這麼大的膽子呀,雖說自己一直信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真要為了一個女人,還是根本看不上他的女人送命,也確實不值啊,丟了一個美人兒,還有千千萬萬的美人兒等著呢。

……可是這個美人兒特別美……

美有個屁用,凶巴巴的,眼神都能嚇死人,總對他拳打腳踢的,都是動真格的。

 可是潑辣的樣子也好迷人好性感啊。

 可是萬一真娶了他,以後就沒有任何機會在外面沾花惹草了,要不得被活活打死。

 可是這樣天仙般的美人兒,得此一人,夫複何求啊。

 可是自己怎麼可能爭得過王爺呢。

 可是自己是真喜歡她呀,和別人不一樣的,和所有的美人兒都不一樣的。

 可是……

可是……

小寶的腦海裡正天人交戰,戰事進行的無比壯烈激情的時候,只聽慎王爺發話了。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強,請鄭姑娘好好調養身子,並提前祝金少爺和鄭姑娘永結良緣。”說完拂袖而去。

 雖然事情好像是這麼解決了,但小寶嚇出了一身冷汗,並為未來深深的擔憂,可是要他把自己的老婆拱手讓人,他也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懷恩轉身上了馬車,一摸坐墊下,左影果然已經把他的佩劍放在車上了。

 緊緊握住劍柄,懷恩的眼裡變幻著幽暗的光。

 宗政裡瀚邀他進府未果,便明白沒有談判的餘地,那半路上肯定要硬搶了,老狐狸做事從來不拖遝,不知左影這麼短的時間能調派了多少人手…

今次自己負傷未愈已經很是危險,還要保住金小寶不能出意外…

懷恩掀開簾子,命令道,“停車。”

車夫乖乖停下車。

 小寶牽著馬掉過頭,“鄭姑娘,怎麼了。”

 “把馬給我,你自己坐車回去。”

 “什麼?為什麼?”

懷恩根本懶得跟他解釋,一躍而起,單手拎起小寶的衣領就把他扔進了馬車,自己則牢牢夾住了馬腹,動作一氣呵成,好不漂亮。

 小寶先是被摔了個七葷八素,還沒明白自己又哪裡得罪他了,掙扎著剛起來,就看到懷恩已經騎著馬絕塵而去。

“鄭姑娘!!鄭姑娘!!”

眼看著快到手的老婆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沒影兒了,叫個男人都得崩潰,小寶又氣又急,在原地直跳腳,“招財進寶!!”

 “少爺。”

 “快去追!!”

招財為難的看了看懷恩消失的方向,“少爺,這人影兒都沒了,上哪兒追去啊。”

 “你有時間廢話,還不快去追人。”

 “少爺,你那匹紅雲是萬金難求的千里良駒,小的說一句話,夠它跑幾裡路了,除非是用飛的,否則什麼馬能追上啊。”

小寶氣的踹了他一腳,卻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那匹紅雲花了他二十萬兩銀子,腳程之快,世間難有能出其左右的,結果自己買了它後因為馬術不佳膽子又小,從來不敢試試風馳電掣馳騁的感覺,可把馬兒給憋壞了,以至於馬房的僕人跟他說只要是別人遛馬,這紅雲都跟撒丫子忘死裡跑,跑的沒命的快,越快越興奮。

 這麼匹不要命的野馬碰上那麼個不要命的野人,鬼才追的上。

 小寶悔不當初為什麼要騎它出來,還不是自己要面子騎出來顯擺,該!!真是該!!老婆都跑沒影兒,還不知道這花前月下的私會誰去了呢,真是氣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寶仰天咆哮了好幾聲,嚇得方圓幾裡飛禽走獸都隱沒影兒了。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進寶,去府裡把那個會追蹤的…叫什麼什麼…”

 “無影怪莫路。”

 “對對對,就是他,他不是說自己挺厲害的,整天在府裡白吃白喝,總該出點力了吧,把他叫來,今晚一定把少夫人給我找出來!!!”

 “是,少爺!”

 

第九章

 

“呵呵,懷恩,從哪弄來這麼一匹野馬,讓我好追啊。”宗政裡瀚跨坐在馬上笑盈盈的看著一襲白衣淡定自若的懷恩,眼裡卻完全沒有笑意。

 懷恩淡淡掃了宗政裡瀚背後的家將,又掂量了自己這邊的人,饒是狂妄如他,也不免有些沒底。

“啊,我知道了。”宗政裡瀚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手,三十來歲的人,做這個動作卻有幾分孩子氣,“是你那個兩情相悅私定終身的金少爺送你的吧,也只有他那樣財大氣粗的才能弄到這麼一匹好馬,嘖嘖,羡慕羡慕啊~~”

懷恩一把扯掉了面上的薄紗,天人之姿便暴露于月華之下,一雙眼裡滿是冷冽。

 宗政裡瀚眯著眼打量他的容貌,“嘖嘖,跟你娘確實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懷恩眉眼微挑,有一絲不悅,冷道,“讓叔父見笑了,叔父誠然老當益壯,只是大半夜的這麼玩命兒的追著侄兒跑,也不知所為何故,萬一叔父不小心中了風,侄兒如何擔當的起。”

 “哼,懷恩這麼懂事,看來你爹教養的不錯嘛,既然擔心叔父一把老骨頭的安危,不如把你那天從我慎王府裡拿走的東西交出來,叔父可以看在親份上,不計較你的頑皮。”

 “侄兒不知道叔父在說什麼。”懷恩淡笑的看著他。

 饒是宗政裡瀚這麼鎮定的人也有些掛不住了,那麼重要的名冊遺失,若真被他們利用,便有可能把握整個宗政的經濟命脈了,那還了得。

 冷哼一聲,宗政裡瀚懶得再跟他裝下去,“懷恩,把名冊交出來,本王念在你娘的情面上,饒你不死。”

懷恩也跟著冷哼一聲,“慎王爺,名冊是我拿走的,我爹要用它幹嘛,你也一清二楚,這天下本就不該是你們的,我爹不過是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罷了,你真以為你能阻止的了我們?”

 “放肆!!你爹為了一己私欲就能置江山社稷於不顧,這樣的人,如何能稱帝!!”

 “他能不能稱帝我才懶得管,我只做我該做的。”他得了天下,老子才能有自己的天下。

“糊塗!!懷恩,你當真以為你爹想要的是江山,是皇位嗎,他只是想要報復皇上罷了。”

 “我說了,不管我的事,他現在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什麼對與錯,我根本不在乎,江山?百姓?與我何干。”

 “你…你明明不是迂腐的人,為什麼對你爹的話惟命是從。”

懷恩眼底閃過一絲陰翳,“我沒興趣告訴你,你要搶就來,別浪費時間。”

宗政裡瀚重重歎了口氣,一直緊繃的身子微微放鬆像後靠去,深深看了懷恩一眼,隨即臉色一沉,堅定的吐出冰冷的話語,“殺!”

整整半個晚上,金大少已經把那什麼自稱天下第一追蹤高手的無影怪莫路罵了個狗血噴頭,罵到最後小寶都口乾舌燥,雖然從小就伶牙俐齒忽悠起人來頭頭是道,但是這麼密集的用言語攻擊一個人還是頭一回,他不專業啊!通常看不順眼直接叫招財進寶上去開練了,偏偏自己想要找到未過門兒的媳婦兒就只能指望這個不中用的好幾個時辰就追了十來裡路的狗屁高手。

“老子警告你,你再找不到,就帶著你那兩個好吃懶做的蠢徒弟捲舖蓋滾出我家,整天他媽讓你混吃混喝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

可憐瘦巴巴的老頭子一邊擦著額角的汗一邊陪笑臉,心裡叫苦不迭,祖宗喲,他那點追蹤技術還是三十多年在衙門裡當捕快的時候學的,後來監守自盜被通緝,不得已淪落為盜賊,後來實在混的慘兮兮,才自封了個名號跑到江南大富金家混吃等死,江湖上都知道金家向來不識貨,只要弄幾個威嚇點的名字,金家照單全收,所以無論是魚龍混雜七湊八拼起來的金錢幫還是府上的食客,真有能耐的少之又少,金家財大氣粗不在乎那點錢,混吃的也就心安理得,哪想到有天真用得上他呀。

 可憐他一把老骨頭,半夜被從床上揪起來趴在地上看馬蹄印聞馬糞,還要不斷的忍受言辭轟炸和侮辱!!得~~出來混都不容易,人家媳婦兒都跑了,跟咱沒媳婦兒的一比,也不知道哪個更困難,忍著吧!!

“啊!啊!!”老頭兒突然精神起來,“此處馬蹄印明顯增多,有一隊人馬從另一個方向過來,之後,應該是被追蹤了,之後…咱往前走走。”

小寶繼續拿眼睛瞥他,媽的這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麼明顯的馬蹄印我他媽養你有什麼用,雖然這麼想著但是沒說出來,怕給那老頭一刺激,連馬蹄印都看不著了,於是策馬跟在老頭兒後面。

“少爺少爺!!不得了了,前面死了好多人。”老頭兒怪叫了一聲,語調裡透著陰寒和恐懼。

 小寶心臟一揪,策馬奔了過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大驚失色。

 又是這樣清冷肅殺的月色,又是橫七豎八橫陳黑衣人屍體的粗土地,獨獨不見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人。

 小寶跳下馬,沖向那些屍體堆,招財進寶攔都攔不住。

 換做平時,他早尖叫著跑開或躲到招財進寶身後了,現在他已顧不得被血染透的黃土,還有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只想確認這裡面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一抹白。

 瘋狂的穿梭於屍堆中,招財進寶怎麼召喚拉扯他都沒用,直到翻開了每一具沾染一點白色衣料的屍體確定沒有懷恩後,他繃得死緊的神經才慢慢鬆懈下來,恐懼密密麻麻的從腳底攀滿全身,再慢慢退下去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這種焦躁的心情他從來沒有過,也承擔不下去了,必須馬上找到安全無恙的懷恩。

“少爺少爺,紅雲的蹄印往那邊走了。”爬在地上琢磨了半天的老頭兒終於借著昏暗的月光從眾多繁亂的蹄印中找到了紅雲掌釘的形狀。

 小寶把手上的汙血往月牙白的絲袍上一抹,翻身上馬,握緊了自己的佩劍,喝道,“帶路!”

蹄印拐到了山裡,山中雜草叢生,正是天將破曉的時刻,濕氣極重,幾個時辰下來就沒了影兒,認老頭兒在地上趴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找不到了。

 小寶急的破口大駡,卻又無可奈何。

 他吩咐老頭兒馬上回去府裡調人來搜山,自己則和招財進寶分開三路去找人。

 招財進寶齊聲反對,“少爺,絕對不行,太危險了。”

 “誰危險?現在是我老婆危險!!”

 “少爺,這深山老林的,別說有沒有什麼歹人,萬一出來個猛虎餓狼的,少爺如何應付,少爺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如何像老爺交代啊。”

 “別把我看的那麼沒用,好歹我也是習武多年,身上還有些毒藥仙丹之類的,應付個什麼禽獸山匪的,還不在話下。”

 “少爺。”招財苦著臉,“至少讓我們其中一個跟著你,很多險境不是你一人能應付的。”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就他那半吊子的武功,嚇唬人都不夠檔次。

“我們兵分三路,才有可能最快的找到我老婆,別說了,快去。”

招財進寶兩人墨墨唧唧的死活不肯離他左右,小寶眼看天都要亮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一咬牙,“進寶跟著我,你這個話嘮自己找去。”

招財看少爺好不容易妥協了,推了推木訥的進寶,“少爺交給你了。”

 

第十章

 

 兩個都沒什麼經驗的人,沒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山林裡橫衝直撞,幾個時辰下來喊的嗓子都啞了,依然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的回音。

 山上的路越來越難走,馬早就上不了,只能徒步。

 小寶這樣的貴公子,小時候上趟茅廁都讓人背著,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的罪,整整一夜都一直沒進食,整個人又累又餓又著急,看周圍景物都有些暈眩。

 實在撐到極限了,一頭栽倒在一棵樹下。

 進寶嚇壞了,“少…少爺…你怎麼了…”

小寶啞著嗓子低聲說,“我…好餓…”肚子也適時的傳來一聲抗議。

 進寶歎了口氣,“少爺,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小的去給你弄點東西填填肚子。”

小寶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頭枕著樹幹,完全像個死人,聲音也很配合的有氣無力,“好…路上小心…”

進寶到底是真正的習武之人,除了嗓子沙啞,不見半點困乏,一步一步還能踩得斷枝殘葉嘎嘎作響。

“一定要有肉啊!!”大寶聚集全身的力氣對著進寶消失的方向大喊,說完便擋不住乏意意識漸漸混沌下去。

 將睡未睡之際,便又聽到枝葉被踩的嘎吱作響的聲音,小寶沒有時間流失的概念,眼皮都沒抬一下,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沒有回應,小寶吸吸鼻子,也沒有聞到任何肉香味兒,反而是撲鼻一股血腥味。

 小寶驚駭的睜大眼,眼神一瞬沒有清晰的焦距,只見眼前一個模糊的身影滿身是血,長髮披散,手裡拎著把斷劍,一搖一晃的走過來,在小寶的視線裡,還是橫著的,便跟鬼怪傳聞中那喪屍一模一樣。

 小寶尖叫了一聲,一個挺身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蹦開老遠,“別別別別別過來啊…”

那“喪屍”往前走一步小寶就跟著退三步,哆嗦間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劍,連忙抽了出來。

 那是一把絕世好劍,當年價格被哄抬到十萬兩白銀,小寶眼都沒眨一下就買了下來。可惜這好劍跟那好馬一樣,都跟了個酒囊飯袋的主子,一點都沒有發揮出他們的神效,實在是暴殄天物。

 但是如果不是什麼都賣最好最貴的,怎麼能證明他有錢呢,暴發戶的最高境界就是炫富!小寶一直深諳此道。

 那把絕世好劍現在正拿在一個半吊子手裡哆哆嗦嗦的指著那“喪屍”嚇得全身發抖顫巍巍的一個勁兒說別過來。

 那“喪屍”突然一個趔趄,單膝重重跪在了地上,好險用那把斷劍撐住了繼續下滑的身體。

 小寶見他確實不行了,轉身就要跑。

“你…等…”

原來還活著。

 小寶想了想,這人傷得這麼重,量他也不能奈我何,而且他極有可能是我媳婦兒的仇家,我應該趁機逼問他我媳婦兒的下落。

“你是…金小寶…”

小寶有點差異的回頭,“你怎麼知道。”轉念一想自己這等聲名遠播的翩翩貴公子蘇州城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何必多次一問呢。

“快…快去救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是…懷恩嗎?”

 “是…快去…”那人顫巍巍的抬起手指了個方向。

 小寶小心翼翼的上前,“你…你是不是快死了……”

那人佈滿血污的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差不多吧…別廢話…快去…”

小寶從內衫掏出一個瓷瓶,“這是西域來的上好的金瘡藥,我去救你主子沒空給你抹了,我的家僕一會兒回來就能救你了,叫他多派些人手來幫我,我看你能說這麼多話,還是有救的,我走了,堅持住啊你堅持住啊!!!”一邊說一邊往他說的地方狂奔而去。

 那人看著他漸漸消失的地方身子終於慢慢沉了下去。

 小寶本來已經是累極了,可是一聽到也許能找到懷恩立馬強打起了精神,卯足了勁兒往樹林深處狂奔。

 走了一刻鐘有餘,發現地面踩踏的痕跡越來越明顯,再往前,周遭樹木被破壞的相當俐落,他知道自己找對了。

 雖然很想馬上飛奔過去,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剛才勉強的一陣爆發使體力透支,身體實在無法隨意識動,只得忍著雙腿的酸痛難耐繼續往前挪,打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小寶的心狂跳起來。

 不知道他…有沒有事…會不會傷的很重…

小寶循著聲音慢慢欺近。

 

 第十一章

 

 雖然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當看到懷恩的慘況時,小寶的心還是止不住的抽搐,痛的汗都下來了。

 懷恩一身衣服已經分不出原來的顏色,渾身的傷揉在灰塵和汙血裡,一頭青絲輕散淩亂,一張臉也是髒汙不堪,髮絲粘著血與汗黏在臉上,要不是那晶亮的美眸,挺直的鼻樑,倔強的緊抿著的唇,小寶真認不出來這是他的懷恩。

 地上倒了一片屍體,人的屍體,馬的屍體。

 四個打扮怪異相貌猥瑣的人把他團團圍在中間,在站著的五個人都是在撐著身子直晃悠,看來誰都沒好過。

 這給小寶心疼的呀,懷恩現在的樣子,比第一次見的時候還要慘,幾天前的傷還沒好呢,現在又跟人拼命,整個人就跟個血人似的。

 任誰見著一個這麼國色天香的美人被糟蹋成這樣都會於心不忍,何況小寶這輩子認定那是他老婆了。

 心疼的同時也對懷恩的仇家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他們。

 他一直沒問懷恩到底是為什麼被人追殺,他知道問了也是找抽,懷恩絕對不會告訴他。他也做好準備幫助懷恩的,不管怎麼說他打定主義以後娶懷恩,那懷恩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有人敢欺負他老婆他就讓整個金錢幫一起上,再不行就花錢找打手,無論怎麼樣都不會讓人傷著他的人的。

 結果一個不留神,懷恩就陷到這種困境,顯然他搶了馬就跑,是早知道有人追殺,雖然不想連累他讓他很是感動,可是懷恩壓根沒打算求助他這件事,也讓他身為男人的自尊頗受打擊。

 小寶咬著牙,躲在草叢中著急火了的看著他們。

 五人都傷勢過重,不然也不會沒發現草叢中躲著人,他們每個人都全神貫注的觀察著敵人的死角,想要找到能一擊斃命的照門。

 小寶骨溜溜的圓眼睛轉啊轉,手悄悄探進衣襟裡。

 他心裡焦急的想著金錢幫的援兵什麼時候到,這段時間早夠那老頭兒一個來回了吧,按理說也該到了,但是也許找不到他們,或者進寶去找東西回來了發現了懷恩的手下,也許會來找他,無論如何,他金小寶自己有幾把刷子還是知曉的,要他對付那四個異形中的任何一個,哪怕是重傷的情況下,他都腿打顫。

 可…就怕懷恩等不到有人來救…

彈指間,飛沙走石,破損嚴重的樹林中又掀起驚風駭浪,四個人全無死角的齊齊撲向懷恩,手中換著花樣的兵器把地上的殘枝爛葉粗土細石全都卷到了空中,一時有遮蔽天日的幻象。

 小寶有些看不真切,只能隱約見著幾條人影糾結在一起,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聽得小寶的心咯噔咯噔的,他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又想幫懷恩,又力不從心,而且他確實害怕,從來都是被護得好好的大少爺,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架勢,連爬在戰場旁邊都感覺到生命受到威脅,可是他又不能走,他喜歡的人在搏命著,他一個大男人不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已經夠丟份了,還要臨陣脫逃,實在太不像話了,他也做不出撇下懷恩一個人的事來。

 實在不行…只能試試了…希望那糟老頭沒騙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寶聽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尾音拖的長長然後戛然而止,聽的人從腳底寒到頭頂,但是他卻覺得幸運,因為知道那難聽的男中音不是懷恩的。

“三弟!!”

 “三弟!!!”

幾聲怪叫響起,三條人影撲向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叫聲,聲音裡充訴著憤怒和怨恨。

 懷恩眼神陰狠的看著地上的人,小寶看到他拿劍的手在顫抖,血從手臂滑過手指順著劍身往下流。

“小畜生!!你刺瞎了我五妹,你還殺了三弟!!我跟你拼了!!!”一頭亂蓬蓬紅發的人悲憤的喊著,舉起千斤重的大錘子就掄了上去。

“老二,別衝動!!”

叫晚了一步,懷恩閃電般跳了起來,手裡挽著銀燦燦的劍花,小寶還什麼都沒看清,只聽又一聲慘叫,一條粗壯的手臂連著錘子飛了起來,飛到半空中又狠狠的落地,地上頓時噴濺出紅殷殷的血,小寶離那不遠,看的胃裡陣陣翻滾。

“你個小畜生!!你個小畜生!!別落到老娘手上,老娘讓你生不如死!!!”一個尖利刺耳的女聲一邊吼一邊拖著斷臂的人往回拽,掏出懷裡的藥就往傷口上撒,那人痛的直在地上打滾,滿口的泥沙血污,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的罵,然後漸漸痛昏了過去,整個場面就跟地獄一般。

 小寶看了一眼懷恩,便嚇得全身都僵住了。

 他還是直挺挺的站著,雙眼通紅,眼神裡面的狠絕和殘酷讓小寶每一次回想都會陣陣畏懼,那實在不是一個懷恩這樣的人該有的眼神,小寶當時那麼想的時候,也驚醒了一般的回問了自己一句,那懷恩該是什麼樣的人?他其實對懷恩,除了他漂亮,就什麼都不知道,或者說,什麼都沒留意過。

 眼下生死瞬間,他也沒閒暇考慮那麼多,他一邊焦急的期待援兵的出現,一邊掂量著懷恩到底還能撐多久。

 如今的架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還能行動的三個人都殺紅了眼,轉眼間又纏鬥在了一起。

 小寶眼力極好,他看著懷恩抽滿血絲的瞳眸裡,眼神都渙散了,簡直就是本能驅使著在揮劍,不要命的打法,在別人身上增加傷口的代價是自己也得挨著一下又一下的重擊。

 那個聲音尖銳的老女人手裡的暗器跟雨點似的嘩嘩嘩嘩往外扔,旁邊拿著大刀像是老大的人物配合著進攻,懷恩被逼得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終是右腿又被砍了一刀,痛的悶哼一聲,再要俐落的起身,卻剛撐起來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完了!!

 小寶心下一涼,知道懷恩到極限了。

 那兩人默契的仰天大笑,笑的邊咳血都還大笑了好幾聲才甘休。

“小畜生,受死吧!!!”

 “住手!!!!”

 

第十二章

 

 這種時候,誰都沒想到能從哪裡殺出個程咬金來。

 那兩人自知重傷在身,唯恐有變,都急急向後跳去。

 待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少年從草叢中竄出來,連滾帶爬的架勢,中途還跌了兩下,舉著一把耀眼的長劍,一路沖到懷恩身邊。

“鄭姑娘,你沒事吧,都怪我來晚了,不要怕,一切交給我吧!!”小寶一臉疼惜深情,臉部紅心不跳的說著瞎話,其實嚇得腿肚子都在打顫。

 懷恩勉強睜開眼睛,有些迷茫的看著他,渙散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晰。

 小寶轉過身將他護在身後,長劍一指,相當英雄氣概的立在當場,儘管發抖的右臂出賣了他的膽怯。

 媽的,平時怎麼沒覺得,這劍也太重了。值!!這錢花的真他媽值,當廢鐵賣都壓秤!!

 那老大一下子滿臉怒容,但一看那把好劍,不知道對方斤兩,也不敢枉然動作,“小子,你是什麼人。”

 “老子是江南金錢幫少幫主,這人是我未來的少夫人,你們識相的就別跟金錢幫作對!!!”聲音都帶著顫音兒。

 兩人聽的愣了愣,然後都發出怪異難聽的笑聲。

“少夫人?少夫人?嘎嘎,小子你有病啊…你知不知道他…”那個老大一揮手制止那女人繼續說,眼放精光的看著金小寶,“金錢幫少幫主?很有錢的那個金錢幫?”

 “沒錯。”小寶從懷裡掏出一匝紙,顫巍巍的遞出去,“這是二十萬兩銀票,只要你們馬上走,這些都是你們的。”

兩人又是怔愣,他不拿銀票還好,一拿出來,兩人便都知道他害怕了,而且金錢幫在江湖上確實是響噹噹的幫派,不過是以富可敵國聞名,是個跑江湖的都知道金錢幫在武學上沒有一個真才實料的,什麼幫眾啊打手啊門客啊都是花錢買來的,料得這個金錢幫的少幫主也沒什麼能耐。

 兩人眯著眼睛盯著那一匝銀票,說沒起貪心是假的,當時還不也是為了錢才給慎王爺賣命的,但是他們也不可能這麼放過懷恩,否則不能向慎王爺交差,會死的更慘。

 那老大對小寶伸出手,“小子,把銀票遞過來。”

小寶看著他粗糙的大手,吞了口口水,很是畏懼,不敢過去。“你們…拿了錢會走人嗎。”

老女人扭著臀直接過來,“把銀票拿來。”一眨眼銀票就到了他們手上。

“大哥,是真的,二十萬兩。”老女人渾身是傷,依然兩眼放光,激動的看著那些銀票。

 老大也很是激動,“咱們發了,哈哈,咱們發了。”把銀票揣進懷裡,陰嗖嗖的笑著,“小子,你就跟你的少夫人做一對亡命鴛鴦吧,哈哈哈哈~~”

說完兩人又要撲上來,小寶欲哭無淚,絕望的舉起劍打算跟他們拼命了。

 突然兩人動作都頓住了,沖進太猛使得他們接連撲騰摔到地上,動作甚至有幾分滑稽。

“呃…呃…怎麼回事…”老大倒在地上,渾身漸漸乏力,硬撐了幾次都重新摔在地上。

“小子,你給我們下什麼毒了…你…”

小寶見起效了,一掃之前的灰頭土臉,雙手叉腰,精神煥發豪氣萬丈的仰天長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倆賤人,叫你們貪財,叫你們貪財,叫你們欺負我老婆,活該!!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那老女人在地上翻滾著想要爬起來,情況看上去比老大好一些,但是手腳的力量一樣在迅速的流失,心裡充滿了訝異。

“不可能…老娘浸在藥罐子裡二十多年,哪有這麼輕易著了別人的道兒…不可能…你到底給我們下了什麼。”

 “玄肖軟骨粉。”

 “什麼?!”玄肖真人是巫蠱藥毒之術鼻祖級人物,難怪會……

 “不可能,玄肖真人失蹤二十餘年了,聽說早就死了,你從哪裡得到……”

 “哈哈哈哈哈哈,真人個屁,失蹤個屁,死個屁,那個老潑皮活的硬朗著呢,在我家的賭場裡輸光了褲子,便拿這個抵了債,奶奶的一小瓶要一兩銀子,老子聽他吹得不錯,可還真怕沒效,沒想到關鍵時刻真能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寶現在得意的不能自己,想想啊,不但威風八面的跳出來英雄救美,而且在美人兒面前大大的出了回風頭。

 小寶轉身對懷恩柔情的一笑,“鄭姑娘,你可以放心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報仇。”

那女人不甘心的尖刻的笑著,“哈哈哈哈,鄭姑娘,你叫他鄭姑娘,哈哈哈哈。”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莫非他不姓鄭?

“嘿嘿,小子,他可不是什麼鄭姑娘,你想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小寶緊緊握著劍,一步一步走向他們。

“你想說什麼,說!!”

雖然打算著給懷恩報仇,可是他從來沒殺過人,連傷人都沒親自動過手,而且那些不過是打打架,都是皮肉傷,真叫他拿劍往大活人身上刺,他想著都頭皮發麻,不認為自己下的去手。

 小寶正猶豫著,只聽懷恩低吼一聲,“小心!!”

小寶眼前一晃,就被捲進一個纖瘦的懷抱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他熟悉的讓他春夢連連的體香撲進鼻子,小寶一瞬間有些失神。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小寶嚇得忙掙扎起來。

 一排八隻銀針,透著慘敗的光,陰森森的聳立在懷恩單薄的背上。

 小寶眼睛都紅了,啊啊的狂吼著不知所措,他沒想到懷恩居然會救他,而且還為他受傷,立場完全倒了,他寧願背上插著這些東西的是自己。

 那女人陰慘慘的笑著,拼著最後的力氣丟出暗器後依然用手撐著身體,仿佛在做垂死掙扎,滿臉的狠絕,“哈哈…咳…扔了這麼多毒器,總算是中了…可惜致命的都扔光了,不過這個也不錯…哈哈…小子…今晚你就可以和你的少夫人提前洞房了…哈哈…咳咳…哈…”

 “你說什麼!!”小寶淒厲的沖著她吼。“解藥,把解藥拿出來!!解藥!!”

 “哈哈…那是烈性春藥…解藥就是…媾合,不停地……哈哈…就等著看他失血而死吧…哈哈哈哈…”

 

第十三章

 

 小寶傻了眼,以前跟那群酒肉朋友廝混的時候變著花樣玩兒女人,春藥不是沒吃過,也知道那玩意兒上了勁兒真能要了人命,“不可能!!一定有解藥!!拿出…”

話還沒說完,但見眼前一片血色幕簾,懷恩長劍一揮,兩個人的腦袋被齊切了下來,暗紅的血噴了兩人一身一臉,兩粒腦袋都睜大著眼睛死不瞑目,滾啊滾滾到了小寶腳邊,嚇得他哇哇尖叫著坐倒在地上連連後退。

 懷恩瞪了他一眼,“針,拔出來。”

小寶強穩住心神,忙將他扶住,手指哆嗦著一根一根拔出他背上的銀針,每一下都能感覺到懷裡人的顫抖,他的心也跟著一揪一揪的難受。

“鄭…鄭姑娘…你沒事吧…”懷裡的人真是單薄,身子也抖個不停,兩人一身的血,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扶…扶我到河邊…”

小寶忙將人抱起來,一點一點往河邊挪去,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碰著他哪出的傷口。

 不足一裡的路,兩人走的異常漫長。

 小寶慢慢就發現他不對勁。

 不長的一段路,本來是失血到慘白慘白的臉色,開始不正常的潮紅,呼吸也開始急促。

 小寶心叫不好,藥效上來了。

 對這種東西,小寶比懷恩要有經驗的多,懷恩只知道難受的揪抓著領口,完全不能理解體內的燥熱到底該怎樣紓解。

 他儘管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是春藥,也知道什麼叫做春藥,可是書裡面寫的真的反應到自己身體上,卻對這種感覺完全的陌生。

 小寶將懷恩放到河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懷恩一下子撲進河裡,把頭整個紮在河水裡。

 如今正是初夏,氣候涼爽,但是大清早的在深山裡,仍然有些濕冷。小寶忙跟著下去把人拽起來,“鄭姑娘,你現在失血太多,萬一再著涼了,可就沒救了。”

懷恩一身濕漉漉的被他撈了起來,整張臉花裡胡哨的狼狽不堪,可看在小寶眼裡卻依然是我見猶憐,令人心疼,臉上的厚厚的粉基本被汗啊血啊水啊沖的乾乾淨淨,露出一張稚氣的面孔。

 小寶有些詫異,美人兒素顏的樣子跟以往大不相同,不但年齡小了好幾歲,而且眉宇間一股倔強的煞氣,卻比之以往還要迷人。

“放開我…滾…”懷恩揮開他的手,坐在一塊岩石上,雙手嘩啦一撕,將手臂上的兩塊破布扯了下來,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從裡面挖了透明的膏狀物塗抹在手臂的傷痕上。

“鄭姑娘,讓我來幫你吧。”小寶看著那兩條細白細白的手臂,咽了口口水。

“滾開。”懷恩眼都沒抬,冷冷道。

 塗完手上,懷恩已經氣喘吁吁,又堅持著扯下右腿的布,手上的傷深淺不一,但都不礙大事,右腿從膝骨到小腿肚,一條一尺多長的傷口橫亙在修長結實的小腿上,還在潺潺流著血,甚是嚇人,小寶看的心驚肉跳的。

 最嚴重的一道刀傷是在腰側,懷恩毫不避諱的掀起衣襟擦藥,疼的直抽氣,看在小寶眼裡也是又心疼又心動。

 懷恩抬起眼,冷冷看著小寶,“我叫你滾,聽到沒有。”他知道自己體力透支,失血過多,已經壓制不住藥性,若是發作起來,必定讓他顏面盡失,就是死在這裡,他也絕對不會讓人看到他那個樣子。

“鄭姑娘…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滾呢。”小寶見他氣喘如牛,紅潮已經延展到脖子,雙眸濕氣氤氳,真是誘人之極。

 小寶明知道不是時候,也暗罵自己禽獸,還是忍不住色心大動,幻想著一把將他推倒……

懷恩跟他相處多日,怎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卻狼狽的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抬起左腳將他踹了個趔趄,吼道,“滾!!!”

這要在平時,哪怕那時候懷恩有傷在身,全力一腳,絕對能把他踢到對岸去,三天爬不起來,足可見懷恩現在體力幾近枯竭。

 小寶迅速跳起來,又一把扶住懷恩,一臉誠懇的對他說,“鄭姑娘…讓我來幫你吧…在下願效犬馬之勞,以解鄭姑娘身上的毒,並且…並且…我發誓我一定會負責的。”

眯起眼,懷恩危險的看著他,“你說什麼?”一把扣住小寶的手腕,一個反手便扭到背後,小寶痛的哇哇叫,卻怎麼都掙不脫,緊接著就被一把推了出去,小寶身子臉都撞在河邊的亂石上,撞了個鼻青臉腫,在地上唉唉的叫,痛的半天爬不起來,心裡委屈極了。

 叫了半天,緩過勁兒來,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寶爬起來又返回到懷恩身邊,“鄭姑娘,你如今重傷在身…”

 “滾!!再不滾我殺了你!!!”懷恩一揮劍,劍鋒不偏不倚的貼在小寶的頸邊。

 小寶嚇得腿又開始抖,腦子裡已經打著退堂鼓,可是心裡偏有不甘的聲音在唱反調。

 機會一生可能就這麼一次,平時看見他都一副厭惡的樣子,要等他猛然發現自己的好,得等到什麼時候啊,只要在這裡生米煮成熟飯,美人兒就跑不了一定是他的了。

 他這樣也不算乘人之危吧,再說懷恩受傷是為他,對他肯定還是有感情的,而自己也應該負起責任,否則懷恩氣血逆流失血而亡,他會更為愧疚,自己這麼做也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給自己找了完美的藉口,小寶更加大膽了,“鄭鄭鄭鄭姑娘…我知道你是不會殺我的…否則…你也不會救我了…對不對…”

懷恩眯起眼,救他是為了任務,可自己要是快死在這兒了,那還管他什麼計畫不計畫的,他要是執意留在這兒看他出醜,他絕對挑了他的腦袋。

 長時間舉著劍,剛剛敷藥癒合的傷口又開始一個一個崩裂,懷恩痛的臉都在抽搐,緩緩垂下了手,長劍咣啷一聲掉在地上,人也跟著搖搖欲墜。

“鄭姑娘!”小寶忙上去將他摟在胸前,“鄭姑娘,你怎麼樣了。”

 “呼…呼…好熱…”懷恩難受的在他懷裡扭動著身體,眼神一下清醒一下迷離,小寶光是看,身體已經起了反應。

 媽的,這時候要還忍得住,就他媽不是男人了,就算是也是陽痿的。

“鄭姑娘,讓在下…讓在下幫你吧,我金小寶在此發誓,一定會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讓鄭姑娘過門兒,一生一世對你好,如違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寶慷慨的豪言壯語聽在懷恩耳朵裡真是恨不得咬死他,神志清明了一些,他又一把推開小寶。

“你他媽的…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呃?什麼?”

懷恩手放在領口,用力一撕,嘩啦一聲,懷恩身上僅剩的完整的布料也變成了碎步,白皙的胸膛赤裸裸的呈現在晴天下。

 

 第十四章

 

 小寶腦子嗡的一聲,將他震了個七葷八素,瞬間一片空白,空白的比懷恩的前胸還要空白。

“蠢人,看清楚,小爺是帶把兒的。”

小寶腦子裡走馬燈似的浮現一幅一幅他和懷恩相處的畫面,從最初月色下的驚鴻一瞥,到馬車廂裡差點得逞的香吻,再到後面自己的無限殷勤和他的冷若冰霜。

 男的…男的…難怪之前覺得他胸也實在平了點兒……

難道老子這麼些時間裝孫子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討好,都他媽是對著一個跟自己一樣的爺們??這…這…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呀呀呀呀呀呀呀!!!!

 小寶委屈憤恨的快要吐血三升,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差點哭出來。

 哪有男人長這麼美的,這不是害死人嗎。

 他是被這張臉迷得丟了魂兒了,想他金大少閱女無數啊,怎麼可能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冒充美女都發現不了,武功高強,冷若冰霜,言辭囂張,殺人不眨眼,哪家的女兒能是這樣的,虧他還就好上這口了,傻呵呵的就往上貼,拼著老命來救他,瞎了眼了簡直。

 這麼說他的那些真心啊,深情啊,誓言啊,奮不顧身啊,都算是喂狗了???

 小寶怒了!!

 懷恩見他嚇傻了,想他應該能儘快滾蛋了,不屑的一笑,繼續趴回岸邊,往臉上潑涼水試圖降溫,體內的氣血亂竄,他燥熱難耐。

“你怎麼能騙我!!!”小寶氣的直跳腳,大聲的指責。

 自從知道他是男的,他就不能承認,自己真的傷心了,本來以為找到了今生摯愛,結果人家眼裡都在看笑話,這種又憤怒又失望,小寶是第一次嘗到,比吞了一隻活泥鰍還噁心還憋屈。

 懷恩連頭都沒抬,晃蕩著身子,手肘支撐著上半身浸在水裡,胸口起伏很大,身子慢慢歪斜,最後倒在了岸邊,難受的扭動著身子。

 小寶有些擔心的往前探了探,又罵自己幹嘛還犯賤,他能殺了那麼多人,肯定死不了。

 可是不免還是有些擔心,畢竟是自己喜歡…喜歡過的。

 離近了居高臨下的看,小寶聽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快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懷恩半眯著眼睛,眼裡一片水氣,身上的布料已經不能遮體,大片雪白的身體橫陳在小寶眼前,紅潮遍及全身,連指尖都微微泛著紅,少年的身體修長纖瘦,卻結實柔韌,他身上大汗淋漓,微張著檀口發出斷斷續續壓抑的呻吟,四肢和軀幹都不耐的扭動摩擦著地面,褲襠處明顯的支起一塊小帳篷。

 這麼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小寶明知道他是男的,下面還是不爭氣的又硬了起來,一股燥熱從下腹流竄過全身,這種感覺他最熟悉不過,他覺得中了春藥的可能是他自己。

 吞咽了好幾口口水,小寶眼睛簡直是釘在懷恩身上移不開了。

 懷恩雙眼朦朧中似乎感覺到有人,神智卻已經不清楚。

 小寶著了魔似的蹲下身,一手覆上懷恩的下身。

“你…幹什麼!!”一陣電流劃過,懷恩猛然睜開眼睛。

“我…雖然你騙了我…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你一看就沒啥經驗…我…我來幫你弄出來…”

 “弄…弄什麼…啊呃…啊…”小寶靈巧的手已經伸進了褲子握住了懷恩滾燙的堅挺,並技巧的上下擼動。

 懷恩實際的年紀還未滿十五,從小不是習武就是讀書,對於男女那些事兒,哪有人教過他,也就是從書上看過點東西一知半解,第一次受到刺激,還是在中了烈性春藥的情況下,身體的敏感度成倍的增長,對於這陌生的刺激,沒有一點抵抗力,不一會兒就泄了出來。

 小寶沾了滿手的精液,竟也沒覺得嫌棄,反而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樣,好受些了吧。”你好受了,老子可正上火呢。

 懷恩還沒從那快感的餘韻中清醒過來,小寶的手一離開,身體又開始燥熱起來,剛剛癱軟下來的欲望漸漸又挺立起來。

 小寶嚇了一跳。這不才剛剛…天哪,原來說這玩意兒能吃死人,是真的,如果照這樣的不停作業,不精盡人亡才怪了。

 懷恩攀著他的手臂不自覺的在他身上磨蹭著,無聲的要求著。

 小寶只得繼續給他來手活兒,自己卻開始把持不住了。

 媽呀,本來已經蓄勢待發了,他還往自己身上蹭,這不是逼著他…逼著他…

小寶雖然一直喜歡女人,但也不是沒上過男的。

 頭幾年男風興起的時候,有錢有勢的也愛在家裡養個男寵嘗嘗鮮解解悶,他那時候想想兩老爺們兒幹那檔子事兒,能不噁心嗎,那些豬朋狗友便嘲笑他沒膽子玩不起,他當然禁不住激,便跟著去了趟小倌館,點了個熟練的,那一晚說不上多好,最多是個新鮮,主要是他看不慣那些小倌做小伏低女兒家的樣子,覺得男人該有男人的樣子,塗脂抹粉扭捏作態的還算男的嗎,而且想著一個跟他一樣帶把兒的生物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實在倒胃口。

 後來又被朋友拉著去了兩三次,見他實在不感興趣,便也沒再勉強他。

 小寶一直覺得他對龍陽之事不可能起意,沒想到卻在幾年之後真的對著個男人心猿意馬起來。小寶把這完全歸結於一開始不知道他是男的。

 手猴急的去扒懷恩身上的碎衣服,小寶覺得哪怕是自己初嘗情欲時也沒有這麼激動。

 小寶的手一接觸到懷恩的嬌嫩的皮膚,便跟被吸住一樣不捨得放開,那細膩的觸感不同於女子般軟綿,而是彈性十足,身上的肌理也柔韌有度,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小寶激動的將人壓在了身下,手上擼動的動作沒停,另一隻手貪婪的在懷恩身上撫摸流連,並在懷恩臉上細細的親吻著,從髮際,額頭,睫毛,鼻樑,一路往下。

 懷恩被這些唐突又濕黏的動作弄的清醒了幾分,睜開眼睛便見那個猥瑣的胖子壓在他身上又摸又親。

 心裡一陣噁心,懷恩又氣又恨自己居然淪落到這種境地。

 

 第十五章

 

 小寶正吻的起勁兒,突然被人一把推了下來,接著就見懷恩抓起長劍向他刺了過來,小寶嚇的哇哇叫,連滾帶爬的躲出去好幾丈開外。

“不准…靠近…”懷恩揮劍也完全亂了章法,見幾下不中,也沒有力氣再去追,身上難受的讓他想大吼大叫,熱流急躥,一股股欲望全向下體集中而去,身體難耐的讓人發瘋,卻沒有辦法紓解,本能的學著小寶的動作自己撫弄起自己的欲望。

 小寶驚魂甫定,就見著這麼活色生香的畫面,不愧是下半身優先思考的生物,剛被嚇的萎頓下去的陽物,一下子又生龍活虎。

 不過照這麼一驚一乍的下去,自己一尾活龍都得硬生生給嚇成死泥鰍,於是壯著膽子過去,一腳把地上的劍踢的老遠。

 小寶複又蹲下身,手試探的握住懷恩的欲望,懷恩睜眼橫了他一眼,卻沒有拒絕,從嗓子裡發出了幾下哼聲,聲聲都撩撥著人的心弦。

 小寶只覺得那一眼含嬌帶媚惹的他心癢難耐,心裡大喜,重複起手上的動作,便又想俯下身去親他,他想那紅豔豔的唇想的下麵邊兒都疼了。

 剛剛靠近,一隻手猛然扣在他脖子上,懷恩朦朧的眼中射出些狠厲,“不准…再靠近…”

小寶愣了下,隨即氣的想破口大駡。

 好哇,感情爺是專門給你做手活兒的啊,從來都是別人伺候他,他金大少爺什麼時候憋著自己伺候別人的呀,你想得美,全天下的便宜都你一家的啊。

 想是這麼想,卻不敢輕舉妄動了,他想等著懷恩徹底神志不清了再下手不遲,到時候還不是任他宰割,現在…只有委屈下自己的小弟了…

小寶一手幫著懷恩,一手握住自己硬挺的東西熟練的動作起來。可惜懷恩的身體不配合自己的嘴,一邊警告他不准靠近,一邊自己往他身上胡亂的蹭,小寶冰涼的皮膚讓懷恩不自覺的想要粘上去,他潛意識裡還知道這是誰,卻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懷恩本來是極其高傲的性子,最厭惡別人碰他,這荒山野嶺的別說沒有女人這種東西,就是有,恐怕也是粗野村婦,憋死他都不想碰,可是現在的情形讓他連挑都沒得挑,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除身上的燥熱,光靠用手讓他泄出來已經滿足不了他,他想要原始的交合,男人的本能讓他想要衝入某個緊窒的地方狠狠的發洩,想要盡情的……

可是他再不清醒,還知道身邊的不是女人。

 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晉旗山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舉凡帝王之術兵器兵法也早是必修功課,可是統教內等級森嚴,連他與他爹之間的關係也不過是命令與服從,唯一的交流便是不斷給他灌輸仇恨,人情世故之類的東西從來沒人教過他。雖然沒人限制他清心寡欲,但他生性涼薄,又一心向武,對風月之事從來沒起過心思,僅有的知識也是書上學來的。

 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出江湖單獨執行任務,像小寶那樣先進到男男之事的,他聽都沒聽說過。

 但也是小寶該著,色欲熏心,精蟲上腦,就忘了眼前溫順扭捏的往他身上靠的人到底有多危險。

 懷恩在小寶手上泄了兩次,又硬了起來,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萬蟻噬骨般,現在已經不是小寶去摸他,他一個翻身把小寶壓在身下胡亂的拿臉和身體蹭著他的身體,那冰涼的觸感哪怕能緩解一丁點火噬般的燥熱,他都沒辦法離開。小寶被懷恩粗魯瘋狂的動作弄得有些痛,但心裡卻很高興,知道懷恩終於不清醒了,他雖然男事的經驗不多,卻聽了不少,自信定能讓懷恩快活起來。

 懷恩身上的衣服基本已經被扒光了,小寶早忍不住了,粘了些懷恩乳白的體液向他後穴探去。

 慢慢的揉捏著他挺翹的臀部,一根手指輕輕在他後穴上揉弄著,小寶亢奮的魂兒都快飛上九霄雲了。

 懷恩正忘情,突然感覺到有只手在某個詭異的地方撫弄著,並且還正在往裡面…

懷恩殘存的理智讓他一把抓住那只手,惡狠狠的問,“你幹什麼!!”

小寶膽戰心驚,手腕被他的握的快要折斷了一般,他之前常常納悶兒,那麼細瘦細瘦的胳膊,究竟是哪裡來的野獸一般的力氣,現在才知道因為這是個不折不扣的雄性動物。雖然疼的發暈,卻一點疼痛的樣子都不敢表現在臉上,現在自己是在他身下,要是真被他一把掐死,躲都沒處躲,臨門一腳前掛了,他做鬼也是憋死鬼!痛的心裡嗷嗷叫臉上仍然安撫的笑著解釋,“這個…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的…我一定會幫你…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懷恩眼睛忽明忽暗的看著他。

 小寶以為沒解釋清楚,忙又道,“就是…用這裡…會有一點點痛,不過我技術很好,一定讓你快活,不會傷到你的。”

小寶的聲音仿佛天外來音,在懷恩腦海裡響起,其他全都漸漸飄散,只剩下催眠一般的聲音,是他抓住的他想抓住的重點“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用這裡……也可以…用這裡…用這裡…用這裡……”

小寶見著身上人的雙目漸漸赤紅,神色突然變得狠厲瘋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狂吼一聲,一把撕開了小寶的衣服。

 小寶傻了眼,心裡還在想怎麼一下子這麼熱情。

 馬上發覺不對勁,是懷恩毫不猶豫的手往他褻褲探去,一把就又撕了個粉碎,然後就抬起了他腿。

 小寶淒厲的尖叫一聲,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惹了什麼煞星了,掙扎著就要爬起來。

 懷恩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哪可能讓他走,腦子裡已經沒有理智,唯一只剩下那句“用這裡”,形成了強烈的心理暗示,他一門心思便奔著那裡去了,小寶的推拒讓他的煩躁升級,啪啪啪啪幾個耳光甩的毫不留情,一下子把小寶打懵了。

 小寶失神間已經被懷恩扒了個精光,白花花的身體和滑膩柔軟的手感刺激的懷恩發狂,他一把扯開了小寶的腿。

 小寶又羞又急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拼命的反抗起來,他體力比起懷恩好太多,一時奮力掙扎,還真的坐了起來,掙扎著就想跑,懷恩眼看到手的獵物要跑,急紅了眼,一把抓住小寶的腳踝拖拽了回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瘋狂間下手已經沒有了輕重,小寶幾下就被他打的半昏迷過去。

 懷恩滿意的看到身底下的不再掙扎了,重新扯著他的雙腿拉開到極限,抓著自己的欲望就往那密穴送去。

“啊啊啊!!”小寶痛叫起來,身體拼命的扭動著抗拒。

 那地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也沒有經過拓張,懷恩無論多麼急,也只能擠進去一小頭,小寶痛,他也被夾的疼。

“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開我吧!!!”

小寶一邊哭一邊叫一邊胡亂的掙扎,更刺激了懷恩的神經,欲望得不到紓解的煩躁全化成了對小寶的憤怒,他一巴掌拍在小寶肥厚的臀上,那聲音說不上的情色,皮肉碰撞的聲音聽在的懷恩耳朵裡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身下又硬了幾分。

 懷恩抓過散落在地上的腰帶將小寶礙事的手胡亂的捆了起來。

 將小寶的腿分開到極致,用手肘頂住,然後空出手將小寶的臀瓣用力的向兩邊掰開,腰上一使力,硬是擠進去了一半。

 小寶啊啊的慘叫,痛的快背過氣去。

 那蜜穴很快見了紅,鮮血順著懷恩的陽具往下流,成了天然的潤滑,懷恩已經受不住被肉穴緊密包裹吸附的快感,本能的抽動起來。

 隨著每一下抽動小寶都泛起無邊的痛,他這輩子所有沒做過的事,沒嘗過的罪,沒受過的侮辱,全為懷恩一個人破例了,一想起來自己的愚蠢就又氣又急又痛,不一會兒就昏了過去。

 懷恩對於他是清醒還是昏迷根本沒有要求,他只知道埋頭在那緊窒的肉穴裡狠勁的抽插,每一下進出都帶動著那鮮紅的媚肉,粘著紅紅白白的液體,無法形容的淫靡,本來在他眼中肥膩猥瑣的金小寶,如今那雙骨溜溜的圓眼睛緊閉著,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一張總是帶笑的臉上痛苦的扭曲著,厚實的唇被他自己咬的血紅欲滴,雪白的身體上到處是他抓捏啃咬出來的紅痕,看在懷恩眼裡只覺得活色生香也不過如此,簡直誘人之極,無一不刺激著懷恩脆弱的神經,他現在只想把身下的人恨恨的刺穿。

 藥性上頭的懷恩仿佛有用不完的體力,也感覺不到身上的傷和痛,只知道變著花樣的玩弄身下的人。

 就著躺臥的姿勢泄了一次,懷恩將小寶翻了過來,手穿過他的腰將他的屁股抬高,像狗一樣的姿勢趴在地上,小寶微微清醒過來,懷恩抓住小寶雪白肥嫩的臀瓣用力往外推,露出蜜穴猩紅的媚肉,紅白渾濁的體液隨著鮮紅的皺褶的無意識的呼吸般誘人的收縮一小股一小股的往外滴淌,把懷恩刺激的雙眼一片血紅,一鼓作氣的恨恨插了進去,被過度撐裂的後穴無法閉闔,更容易了懷恩的動作,小寶淒厲的帶著哭聲的呻吟,高熱的溫度,緊窒的包裹,手下綿軟滑膩的肉感,讓懷恩陷入癲狂的狀態無法自拔,只是不停的做著讓小寶生不如死的狂猛的律動……

 

第十六章

 

 小寶意識清醒過來的瞬間,感覺身體就像被十頭牛挨個踩了一遍,沒有一處不疼的。

 呲牙咧嘴啊啊啊啊啊的呻吟開了,趴在床上一動不敢動,一想起自己是怎麼受的傷,冷汗就下來了,覺得更疼了,尤其是後面,火辣辣的,直燒到他的腦門,難怪讓他趴著睡,他都懷疑以後自己還能不能正常出恭了,操他奶奶的,那地方是那麼用的嗎!!!

 學了二十年的各種不堪猥瑣的髒話在胸中翻騰,把懷恩的祖宗八代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爺爺的死人妖,忘恩負義!!!!老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小寶把牙齒咬的咯咯響,腦子裡轉著各種歹毒的點子,想著怎麼整死那個強姦他的死人妖,想來想去當然是強姦回去最解氣,還能挽回面子,而且…小寶頂著自我閹割的厭棄心理,大腦依然不檢點的回想起了懷恩情迷的樣子…實在是…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太刺激太香豔了…怎麼都忘不掉…奶奶的,老子不上你一回就不算男人!!!

 正意淫著怎樣把懷恩推倒,扒光,然後……

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寶嚇了一跳,艱難的扭頭看向門口。

 推門進來一個一身湖綠紗裙的少婦,烏亮的發隨意在腦後綰成一個髻,身上鮮少飾品,料子也不甚華麗,渾身卻透著一股子冶豔和成熟的風情。

 這若是在平時,小寶見著這麼個玲瓏有致性感妖嬈的姐姐,魂兒都得離體了,那還不得喜形於色的上去套近乎了,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小寶一見進來的是個女人,還是個美麗的女人,臉就黑了一半。

 難道一直是她照顧自己的?那自己後面…這樣…那樣…不是都給一個姑娘家看光了…

饒是小寶這樣沒臉沒皮的,現在也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操他大爺的。

 那少婦看他難看的表情,也想到他的傷,雖說身為醫者饒是閱人無數,臉色仍然有些不虞,一進屋,剛打了個照片,兩人就都無比尷尬。

 但還是小寶皮糙肉厚,很快恢復正常,“呃…姐姐…這…是哪兒啊。”

 “啊…哦…金公子,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這裡是咱少主在吳江郡的宅邸。”

 “啊?吳江郡?為什麼我會在這兒?”

 “是右影大人循著暗記前去救援,發現了你和少主。”

小寶臉蹭的一下紅了,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他不清楚懷恩後來怎樣,反正他是痛的昏過去被痛醒醒了又痛昏過去,反反復複不知道多少次,懷恩一直就在他身上…就沒停過…簡直是噩夢一般的經歷,自己該著,倒楣,偷雞不成蝕把米,事情都發生了,就是腸子都悔綠了他也什麼都改變不了,他自認流年不利眼神兒不好碰上這麼個煞星,總行了吧,可是那些倒楣事情還要被人赤裸裸的看見,這…真是太傷人了。

 那少婦見他又羞又怒的表情,忙轉移話題。“右影大人讓我等金公子醒了,就問問金公子,是通知您府上的人來接,還是我們派人送金公子回去。”

 “啊?你們還沒通知我家裡人??”小寶急了,失蹤了三天,那招財進寶和爹娘不得急壞了,他爹一急就要揍人,招財進寶不得被他打死啊。

“沒有…因為…公子還是昏迷…公子的傷…不好解釋…”

繞來繞去又繞了回去,奶奶的,沒見過人屁股開花啊,鄉下人。

 小寶心裡又把懷恩罵了一通,“好姐姐,你快快幫我通知蘇州金府,說我一切安好,叫招財進寶來接我。”

 “好,好的。”那少婦也不願意多呆,轉身就要走。

“呃。好姐姐…”

 “公子叫我翠娘吧。”

 “哦…翠姐姐…那個…你家少主怎麼樣了?”想來想去,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問了,又開始鄙視自己。

“我家少主差點沒命,大夫說血都快流幹了,好在我家少主命大身子骨強健,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昨天就已經醒了,現在正在修養。”

 “哦,那,那你去吧。”聽到他沒事,還是松了口氣,轉念一想,自己擔心他也是很正常的,他要真歸西了,自己怎麼報仇,難道去奸屍啊,那個技術含量太高了,況且他真不好那口。

 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趴了兩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嘴上占點兒翠娘的便宜,小寶後來知道了這個成熟風騷大姐姐不僅是伺候他,而且還是個大夫,也就是說自己那點子破事全叫人看了個遍,但一向樂觀缺心眼的小寶卻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裡,反而釋懷了,在翠娘面前,也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翠娘也不就是乖乖讓惡霸調戲的良家小姑娘,兩人一來二去,誰也沒討著好,倒是幫著小寶打發了只能趴在床上的鬱悶光陰。

 這天晚飯過後來了個人,見到那人的臉時嚇了一跳,“啊?咦?你怎麼這麼快就好了?”

右影差異的看著他,以為他前兩天發燒燒糊腦子了。

 小寶冷靜想了想,“你不會是有什麼孿生兄弟吧。”

右影愣了愣,“我是有個哥哥,不過不是孿生的。”

 “那就對了,我見過你哥哥。”小寶想起那天渾身是血喪屍一樣的男人,長了一張跟他很相似的英氣俊朗的臉,連身形都差不多。

“你見過我哥哥?”右影激動的沖上來握著他肩膀,“他沒死嗎,他在哪裡!!”

 “啊啊,疼,疼。”被右影大力的搖晃牽動了下身的傷口,還有身上大大小小某個畜生啃咬捏掐或者拳打腳踢出來的淤青都在喊疼。

“哦,金少爺,得罪了。”右影忙放開。

“輕點呀…真是的…”小寶埋怨的白了他一眼,“你哥哥…我見他的時候已經半死不活了,傷的很重,他現在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

 “哦…”右影有些失望的低下頭,那天找到少主和金小寶後,他叫人沿路搜索屍體,左影帶去的人全都死了,唯獨沒有左影的屍體,他堅信他肯定還活著。

“金少爺,你的兩個家僕已經來接你了,你能下地嗎,還是叫他們進來抬你出去。”

 “別,我自己走。”就那倆缺兒,一看他受傷肯定得打破砂鍋問到底,他怎麼回答,啊,沒事兒,就屁眼兒被人捅了一天。

 想了想,睨了那個右影一眼,“你沒告訴他們我…哪兒…我怎麼受的傷吧。”

 “呃…翠娘說你是為了救我家少主英勇負傷。”

小寶歎了口氣,覺得一個男人憋屈到他這份兒上,也是獨此一家了,可不是英勇嗎,都英勇無畏的獻出屁股了,多英勇啊。

 小寶慢慢用手臂撐起身子,保持了一個俯臥撐的姿勢大概三秒鐘,然後又跌回了床上,就他那噸位,震的那結實的實木大床都吱呀叫喚,他自己也跟著哎呦叫開了。

 右影有點想笑不敢笑,心說至於疼成這樣嗎。

 小寶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自己厥著屁股給人狂幹一天試試。

 其實確實不至於,尤其這幾天下來好藥用著,傷口基本都好了,可不看看這受傷的是誰啊,金小寶啊,江南首富的獨苗兒啊,從小哪怕擦破點兒皮咳嗽兩聲都要來個三堂會診的,一直被人保護的好好的細皮嫩肉的,嬌生慣養磕不得碰不得的,哪時候遭過這種罪,他被人欺負了卻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他現在可想躲他媽懷裡哭了。

 不過私底下嬌氣點也就算了,小寶這人最要臉面,一看右影那表情就知道他嫌自己不夠爺們兒,於是奮勇的又一挺身,終於整個身子起來了,然後晃晃悠悠的下了地。

 本來以為路都走不了了,下了地發現也沒那麼嚴重,有點火辣的疼,但是裝著沒事兒還是可以的。

 小寶挺了挺圓圓軟軟的肚子,習慣性的畫圈摸了摸又用手指撮了撮,感歎世事無常,短短幾日,自己便消瘦了。

 吸了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

 

 小寶在這住了有四五天了,還是第一次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

 雖然比起他的金府是寒酸了些,但亭臺樓閣都很精緻大氣,很有懷恩的風格。

 右影在前面領路,小寶突然問,“你家少主呢?”

 “少主…”右影斟酌著措辭,“回去了。”

 “回哪兒去了?”

 “金少爺不方便知道。”右影平淡的丟過來一句。

 小寶在背後瞪了他一眼,“你家少主到底是什麼人。”

右影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又是不方便知道對吧,哼。

 小寶也不說話了,心想回去就找江湖上第一大情報頭子去,砸他個幾萬兩銀子,把你祖宗八輩兒都給掘出來。

 等知道那小妖娥子到底什麼身份,能不能惹,能惹到什麼份兒上,然後再慢慢思量報仇大計,奶奶的,能不能惹老子也惹定了,這可是金錢幫少主的黃金屁股呀,你他媽以為是螞蟻窩啊,捅完了跑路就天下太平了呀,看老子作不死你。

 雖然這麼陰狠的想著,小寶卻隱隱的期待能再見到懷恩,他說不清自己什麼心思,覺得挺賤的吧,就往復仇方向帶,好歹給自己個臺階,最後精神勝利法大獲全勝,小寶很快就開始琢磨著回家去找幾個順眼的小倌兒練兩手絕活,不怕不能把那兔崽子治的服服帖帖。

 小寶一見者招財進寶嚇一跳,兩人都鼻青臉腫的,一見他跟狗見著肉包子一樣撲了過來。

“這…這怎麼了?”小寶心疼了,這倆小狗奴才可是他的人,誰給打成這樣的,回頭一想,除了自己的老子,誰能把他們打成這樣。

 兩人欲言又止,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寶有些內疚,要不是自己不聽話硬要去找“媳婦兒”,還上趕著要拯救人家於水火之中,倆小狗奴才能被打成這樣嗎,再說了,自己能遭那份罪嗎,想來想去,該,真是該!!!

 小寶有些愧疚的摸摸兩人的臉,“少爺我對不住你們了,下回一準兒不亂跑了。”

兩人的眼淚嘩啦啦就掉下來了,抱著他就開始哀嚎,“少爺啊,我們倆挨頓打到無所謂,可你別這麼嚇我們,我們都以為你出事兒了呢,那天趕到河邊,就見一地的血,還有一堆碎衣服,少爺,你要嚇死我們啊!!!”

小寶忙拍著兩人的肩接茬安慰著,心裡想著一灘血和一堆碎衣服,這倆缺兒不會那麼先進想到什麼不該想的吧。

 兩人嚎完了就開始扯著小寶的手臂開始檢查他身上,“少爺,你受傷了吧,傷哪兒了?”

小寶推開他們,揮手道,“不礙事不礙事,都是皮肉傷,這兩天基本都好利索了。”

兩人狐疑的點點頭,招財問道,“那鄭姑娘呢。”

 “鄭~~姑娘~~啊~~~”小寶咬牙切齒“活著~~~!!”

兩人都有些奇怪自家主子的臉色,進寶似乎才發現小寶身後站著的人,驚訝的啊了一聲。

 小寶正愁岔不開話題,“怎麼了怎麼了,哪疼了?少爺給你吹吹??”

招財也看向右影,問了個一樣的問題,“你是不是有個孿生哥哥?”

右影懶得解釋了,急迫的問道,“你們見到我哥了??他在哪??”

進寶傻呵呵的點點頭,挺誠懇的說,“在我床上呢。”

招財翻了個白眼兒,狠狠的拍了下進寶的腦袋,“你能不能不說話。”不能怪招財思想不純潔,他這麼多年跟著他家少爺,啥沒見識過啊,說者無心,萬一聽者有心呢。

 進寶委屈了,“怎麼了呀,不帶打腦袋的。”

在場的另外兩位,一位剛親眼目睹不倫男男性行為,一位剛親身經歷不倫男男性行為,對那碼子事兒多少有些敏感,頓時臉色鐵青,還心有靈犀一般,兩人互看了一眼,然後默契的掉頭,他們都知道彼此都把對方噁心壞了。

 進寶始終沒覺出自己說錯什麼了,但是按照以往的經驗,招財叫他閉嘴了,他閉嘴是不會有錯的。

 招財清清嗓子,拱手道,“這位仁兄,家兄那天重傷昏迷,被我們帶回了府裡療傷,本來是希望等他醒了能探出我家少爺的行蹤,但他至今昏迷不醒,不過大夫說生命無虞,過個幾天自然會醒過來。”

右影本來古板的臉一下子激動起來,“大恩不言謝,我這就派人隨你們回金府去接家兄。”

小寶白了他一眼,心說確實不用言謝,看著吧,以後也都不帶謝的,我們金家都他媽欠你們的,你就跟你家主子一樣屬白眼兒狼的,天生沒有知恩圖報這個概念,我金府就當救死扶傷積陰德了。

 回程的路上小寶終於做回金家大少爺了,躺在寬敞華麗的馬車裡,身子底下是柔軟的褥榻,左奴右婢殷勤的伺候著,被小寶時不時的調戲幾句非禮幾下也是羞紅著臉不敢吱聲,小寶頓時心情大好,決定回到蘇州好好修養幾天,然後去情苑樓找小蒙和素飲大戰三百回合,彌補他受了傷的自尊,一想到那軟玉溫香的胴體,勾魂攝魄的媚態,小寶不禁食指大動,真恨不得立馬飛撲到美人兒身邊。

 想著怎麼壓著美人兒逗弄調情,美人兒在他身下嬌喘連連,腦海裡小蒙明豔的臉蛋突然就變成了懷恩,那潮紅的臉蛋,凝脂般的肌膚,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青絲,動情時瘋狂又醉人的樣子,小寶頓時全身燥熱起來。

 小寶心驚膽戰的感受著身體的變化,恨不得一頭紮到冰水裡。

 他讓兩個丫頭到馬車外邊去,手摸進胯下套弄了起來,腦海裡不斷閃現的全是懷恩,甚至浮現出他平坦的前胸和曾讓他生不如死的兇器,即使這樣不但沒有讓他萎靡下來,反而欲火更熾,小寶加快了套弄的速度,嘴裡不住的逸出斷續的呻吟,最後身體一挺,噴薄出了濁白的體液。

 小寶喘著粗氣,大汗淋漓,欲火漸退,腦子就慢慢清醒起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剛剛居然是想著懷恩上他時候的樣子而高潮的,頓時想撞牆。

 這,這沒救了,自己是怎麼了。

 小寶生平罕見地,開始認真檢討自己的人生。

 莫非他真喜歡上一個男的了,喜歡到他是男的都不在乎,這幾天身上的傷基本都好了,小寶一直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典型,所以對懷恩的憤恨也漸漸的減弱。

 小寶也是有優點的,特別會開導自己就是其中之一,確保了他活的一直很快活,但凡解釋不清的事情,他一律歸結為天意弄人。

 比如他現在就感慨萬千,啊,天意弄人啊,他居然喜歡上一個男的。

 雖然他開始很生氣,這個人不但欺騙了他的感情,還強佔了他的身體,他要再往地上一倒揪著手絹抹眼淚這齣戲就齊活了,這簡直是惡霸行為,流氓行為,最惡霸最流氓的是之後居然不負責任,不負責任也就算了,大家都是男人,明媒正娶是使不得的,但是居然還不聞不問,這真是…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懷恩的冷漠無情,小寶有點委屈又有點難過。

 長這麼大就沒人讓他受過委屈,就是受了委屈,也有途徑發洩出來,更別提難過了,小寶想自己是誰呀,怎麼能受委屈和難過,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委屈難過了只能找懷恩解決。

 於是心裡開始盤算著,一定要翻身壓懷恩一回,這還不夠,自己還真挺喜歡他,都被他整成這樣了也斷不了那個念頭,乾脆也趕個時興,把懷恩收了當男妾,雖然不能讓他當大夫人,但自己肯定一輩子對他好,好得不得了的好。

 繞來繞去,歸根結底,當務之急,就是他得把懷恩給上了,得先振振夫綱再說。

 

 第十八章

 

 馬車慢慢悠悠的晃了一整天,終於是第二天正午的時候回到了金府。

 剛到城外就命人快馬去報信了,這回兒馬車一駛進金府,一堆人就一呼啦的圍了上來。

 小寶裝著活蹦亂跳的下了馬車,擺著跟平時一樣吊兒郎當的笑臉。

“小寶~~我的兒啊!!!!!”金夫人一見自己失蹤幾天的兒子,眼淚唰就下來了,撲上來抱住就不肯放開了,心疼的這兒摸摸那兒瞧瞧,“兒啊,你受傷沒有,你可把娘急死了,你這是要你爹娘的命呢!!”

金老爺也眼角含淚的圍上來,心疼的一遍遍摸小寶的臉。

 小寶撐著大笑臉,安慰的拍著二老的背,“爹,娘,你們別哭了,我這不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那幾天就是昏過去了,沒受傷,我回頭跟你們細說,你們快別哭了,別哭了,乖。”

金老爺畢竟是老爺們,先止住了眼淚,金夫人看兒子確實是沒事,也寬慰不少。

 不能怪他們反應過度,這個心肝肉長這麼大,就從來沒出過這種意外,哪次出行不是護得好好的,什麼時候一下子失蹤三天呀,方圓百里都快被金家翻個底朝天了,二老都急的快瘋了,小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也不用活了。

 金小雨也擠過人群過來抱著小寶的腿開始哭,小寶一把把小丫頭抱了起來使勁兒的哄,哄了半天才總算破涕為笑。

“你這混小子,這幾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我好好說說。”金老爺嚴肅的看著他。

 這次的事情若是經過策劃的,那必須得把對他兒子任何可能的危險馬上剷除,若是意外,那也不能便宜了讓他兒子遭罪的人。

“爹,你別急,讓我喝口水行不,我慢慢跟你說,你別緊張。”理由早就編號了,胡掰對小寶來說也就是張口就來的東西。

 小寶挽著二老準備進屋,後邊的下人突然喊了聲,“蘇公子回來了。”

小寶詫異的回頭,見門口正一派瀟灑走進來的可不就是蘇胤。

 那人一身藏青衣華服繡著燙金雲魚紋,身形挺拔,面容俊逸非凡,豐神如玉,每跨步間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貴公子的高貴氣質,薄薄的唇角含著淺笑,表情裡帶著些玩世不恭,一雙狹長的鳳目卻透著犀利的精光。

 有種人生來就是奪人眼球的,比如懷恩,比如蘇胤,這個讓他從知道嫉妒為何物就一直嫉妒到現在的兒時玩伴。

“蘇胤!!你怎麼來了?”

金老爺忙解釋道,“是我派人去的蘇家,爹找不到你,太著急了,就想找蘇家幫忙。”

小寶撇撇嘴,有些不高興,但是想到自己失蹤了爹娘該有多揪心,也不好說什麼。

 蘇胤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只有自己這麼認為,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他對蘇胤的感情實在太複雜了。

 嫉妒,那是全方位立體式的。

 如果有一個人,他性別跟你一樣,年齡跟你一樣,知名度跟你一樣,但是他樣樣比你強,十四歲就被封為江湖第一美男子,身為禮親王的長孫武林盟主的獨子地位也是高不可攀,武功在青年一輩中無人能出其右,年紀輕輕就在江湖上享有俠義之名,這也就算了,偏偏這個人因為上一輩的生意往來,從小就互相來往過密,落得你處處得被人跟他比較,還比什麼輸什麼,能不嫉妒嗎!!!跟這樣的人生在一個時代,是所有江湖後起之秀的悲哀。

 可是同時也很欣賞,他英挺的外貌,過人的膽識,高超的武藝,甚至是表裡不一的陰險狡詐,都是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只要是男人,都會欣賞。

 小寶一邊嫉妒的想毀他容,一邊以跟他做朋友為榮,懷著這麼複雜的心情,竟然也做了十多年的朋友,到近幾年,也漸漸看開了。

 這個人性格陰晴不定,對他時冷時熱,全憑自己心情,但是在他失蹤的時候願意過來幫忙,說明還是把他當哥們兒的。

 蘇胤幾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暗暗試了點兒勁,皺著眉頭問,“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小寶扯了扯嘴,瞪了他一眼,掰開他的手,“疼,放開。”

蘇胤在他爹娘面前也是從來不會對他特別客氣的,根本沒打算放開,扯著他就走,“金伯伯金伯母,小寶沒事了,不過我還有事要問問他,確保他以後不會出事,你們先歇著,我過會兒把他送過去。”

金老爺愣了愣,反應過來才符合到,“好…一會兒來吃晚飯啊。”蘇胤自生一股王者之氣,隨便說句話都帶著讓人無法反駁的威嚴,做事又以穩妥著稱,也不禁讓人信服。

 金府他一年跑好幾遍,誰都認識他,他也乾脆不客氣的把金府當家,這就熟門熟路的把小寶拉進他的別院。

“蘇胤,你…你他媽放手行不,你手勁兒大自己不知道啊,我胳膊快斷了。”

蘇胤回頭輕笑的看了他一眼,鬆開手,“白長了這麼多肉了,一點兒用都沒有。”

小寶拼命拿眼睛擠他。

 把人推進門。

“你這幾天跑哪裡去了,跟我說實話。”

小寶臉色有點不太好,這個人精明的不行不行的,想拿準備誆他爹娘那套對付他,顯然不現實,要是被他拆穿了,就等著倒楣吧。

 可是要他實話實話,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哪個老爺們能把自己後邊被人幹了的事大大方方說出去的。

 這就可把小寶難為壞了,到底該怎麼說呢。

 蘇胤閒適的往太師椅一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金小寶,我可告訴你,你別想糊弄我,我這兩天得到不少消息,你惹了不得了的人,你給我實話實說。”

他這次來,一方面是幫著找小寶的下落,另一方面則是小寶失蹤前前後後傳出來的消息跟江湖上最近正勁的風聲有些不謀而合,若是兩件事真有聯繫,那就是“那個人”韜光養晦了十幾年,終於開始行動了,那可是顛覆武林乃至整個天下的大事,他必須得儘快弄清楚。

 何況小寶這次出事跟慎王爺有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族不是他們這種江湖幫派應該招惹的,他不能不為小寶乃至整個金家擔心。

 歎了口氣,小寶也跟著坐下,“其實吧,事情很簡單,相信你也聽說了,就是前段日子我在官道上救了個人,我看上他了,想跟他好,那天帶他去看戲,回來的路上他被人追殺,我去救他,然後被敵人暗算,後來被他屬下救了,我昏迷了三天,醒了就叫人來接我,就這樣。”小寶說的臉部紅心不跳,因為以上都是事實嘛。

 蘇胤眯著一雙精明的眼睛打量著小寶。

 這小子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樣,什麼都能被他看穿。

 他對小寶的心情,也是相當複雜的。

 瞧不起,那是一定的。

 全天下人都知道金錢幫的少主金小寶,是要啥啥沒有吃啥啥沒用,若不是仗著老爹有錢,跟廢人有什麼區別。小時候跟著閒不住的爹到處走動,金家是去的最多的地方。金家是他們家的大金主,不但每年交大把大把的保護費,江南一代他們家的生意跟金家也是合作最密切的,江湖上的人對金家多半是又瞧不上又不得不巴結善待的,可他爹居然跟金老爺挺投緣的,雖然無法切磋武藝,但是平時下個棋逗個鳥的,興趣倒也有相投的,有時候他爹在金家一住就是個把月不願意回家,他那時候問過他爹為什麼那麼喜歡在金家,他爹就倆字:自在。可不自在嗎,吃穿用度全是免費的,還是最好的,又沒有他娘成天絮絮叨叨的念他,金老爺別看是個粗人,性格卻很豪爽不拘小節,也不像那些正統的人士樣扭扭捏捏。拜他爹所賜,蘇胤兒時接觸最多的玩伴就是小寶。

 他以前一點兒也不喜歡他,肥膩膩的像只豬,追在他後邊跑的時候全身的肉都在晃悠,特別滑稽,看到吃的兩眼放光,笨的要命,說什麼信什麼,當跟班都嫌他不利索,不過成天耍著他玩兒,倒也給他的童年留下了不少快樂的回憶,不管願不願意,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多年知己了。

 所以一聽說被護在金籠子裡保護的好好的小寶失蹤了,他連衣服都沒換連夜從蘇家飛奔過來,雖然從小就一直以欺負小寶為樂,但是畢竟是他的玩具,他是很護短的。

 

 第十九章

 

“那個人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被追殺。”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人……”小寶想到了什麼,暗沉著臉不說話了。

 蘇胤狠狠瞪了他一眼。除了庸俗無能,小寶讓他不得不鄙視的毛病還有一個,就是好色。

 從懂事開始就喜歡追著漂亮女人後邊轉悠,那副急色無恥的樣子,讓他不鄙視他都不行。一見美人就找不著北,本來就可憐見的判斷力在遭遇到美色後,基本等於零,這次就是他貪吃不要命的後果。

 聽到小寶的話,在想到這幾天蘇州城裡關於他帶回來的人的美貌的謠言,蘇胤臉拉得長長的。

“你他媽還要不要命,那種來路不明的女人你也敢往身邊放,我聽招財進寶說你們遇到她那天晚上她殺了不少人,能是善茬嗎,你白長這一身肉長沒長腦子啊!!!”說到最後蘇胤忍無可忍的拿手指使勁撮小寶的腦袋,小寶被擠兌的無話可說,一副謙虛受訓的孫子樣,一想到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倒楣經歷,就覺得自己真是活該,蘇胤說的一點兒都沒錯,自己平時不怎麼大的膽子,就因為被美色迷了心竅了,一下子跟吹了氣的青蛙一樣膨脹數倍,被人往死裡白操了一通,就他媽是自找的。

 蘇胤發洩了一會兒恨鐵不成鋼的怨氣,平靜下來,又問他知不知道誰追殺的。

 小寶當然不知道,不過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和懷恩對峙的一看就是跑江湖的,所以他自動的認為那是江湖恩怨,也就把自己的分析跟蘇胤說了。

 蘇胤仔細問了那幾個人的特徵,又結合他從無影怪莫路那裡瞭解到的他一路追蹤和驗查的屍體的情況,心裡的想法更加得到了證實,很多之前看似千絲萬縷的線索開始在腦海裡迅速的串聯起來。

“你們看完戲,碰到了慎王爺?”

 “啊,是啊,可把我緊張壞了,這個老色狼,看上我的人了。”

蘇胤又瞪了他一眼,小寶一想到自己的大言不慚,有點不自在的避開他的目光。

“慎王爺當時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他一個勁兒的想把懷恩拐他府裡去。”

看來慎王爺還不想打草驚蛇啊。

 蘇胤點點頭,話鋒一轉,“你給我形容形容這個懷恩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寶還沉溺在自己和堂堂王爺爭風吃醋的壯麗幻想裡,突然被蘇胤拉回了現實,一聽到那兩個字,一陣頭皮發麻,臉瞬間慘白,然後又刷的變紅。

 蘇胤沒忽略小寶的表情變化,卻一時也猜不透。

“唔…就是那樣的,很漂亮,武功很好…”小寶明顯有些支吾,實際上他對懷恩的瞭解大致也就是上面那樣的,除了性別這塊,他實在有些說不出口,要是被蘇胤知道他拼了老命去追的是個老爺們,他的臉往哪兒擱啊。

“他姓什麼。”

 “他說姓鄭。”不過小寶現在很懷疑,他再傻,也知道懷恩背後的故事肯定很多的。

“鄭…鄭…”蘇胤當然也不信。

“招財說你們救了他的下屬。”

 “恩,是,送回去了嗎?”

 “沒有,我把人扣下了。”

 “蘇胤?”

 “當然不能那麼簡單放走,我得好好瞭解瞭解這個鄭懷恩到底是什麼來頭。”

小寶單純的以為蘇胤是為了他才想去查,而且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懷恩到底是什麼人,所以蘇胤的做法倒也正中他下懷,他感覺自己和懷恩重逢的日子不遠了,接下去的好好計畫計畫他的絕地大反攻。

 蘇胤把右影派來接人的以左影尚在昏迷傷勢嚴重不宜移動為由輕鬆打發走了,走了沒兩天,左影就醒了。

 蘇胤每年都不定期的在金府住上一段時間,自是對裡裡外外的環境都非常熟悉,金府上下基本上當他是另一個少爺,這兩天小寶平安歸來,全府上下都一派喜洋洋的氣氛,小寶回到自己老巢,又安心又舒心,沒兩天心頭的鬱結也解開不少,於是跟著蘇胤出去喝花酒,好不快活。

 蘇胤的人來通報的時候,兩人正在翠祥樓聽著小曲,小寶左擁右抱的都是絕色的美人兒,蘇胤半眯著眼睛側臥在一旁,墨黑的長髮混著墨綠的長袍,堆砌起一副濃墨重彩的美人圖,修長的手指捏著酒盅,姿態好不愜意撩人,可惜他輕易不喜人近身,否則樓裡的姑娘就不用只能看著他幹流口水了。

 小寶雖然跟他相識十幾年,對他的色相早能比一般人免疫,但是時不時還是要被他驚豔一下。

 蘇胤一臉慵懶的表情聽著下屬在耳邊低語了幾句,那雙狹長半眯著的鳳目緩緩睜了開來,還若有似無的瞟了小寶一眼,小寶正巧碰上他的眼神,感覺被電了一下,下意識的覺得跟他有關,忙遞上一個詢問的眼神。

“那個左影,醒了。”

 “哦,醒了,那我們快回去看看吧。”小寶忙不迭的站起身。

“恩,是得回去了,他的兄弟親自來接人了,最多一個時辰就進城了。”

 “右影?只有他一個人嗎。”

 “當然不只…”蘇胤故意拉成了聲音,看著小寶的反應,小寶果然緊張的咽了口口水,“還有些隨從之類的。”

小寶的臉瞬間垮下去,表情帶了那麼點慶倖,卻又有些失望。

 蘇胤有點想笑,這個傻子,心裡想什麼都迫不及待的寫臉上,能安全無缺的長這麼大,真是不容易。

 小寶時下難得不顧美人兒的殷殷挽留,快馬加鞭的奔回府裡,回去之後馬上命人給他備水洗澡,洗完了又是梳理又是整衣的,忙的跟要出嫁似的,蘇胤在一旁看得直挑眉。

 小寶的心思他當然不能理解。

 他是這麼想的,上回在懷恩的地盤上,自己在這位心腹面前,真是出盡了洋相丟盡了人,這實在不利於大丈夫形象的良好樹立,畢竟以後他把懷恩整服帖了,那這什麼左右影也等於是他的人了,必須在他們心目中偉岸一個偉岸的形象才行。

 小寶打扮的如此油光水亮,只有在去會某某小姐的時候,這次他認為自己算是給足了右影的面子,然後右影顯然不這麼認為。

 

 第二十章

 

 右影人前腳剛進門,後腳還沒著地呢,淩厲的眼神已經快速的從廳堂內所有人的臉上逡巡了一番,並快速判斷出誰是能說話的人。

 右影一拱手,“這位可是蘇胤蘇公子?”

小寶氣的要吐血,右影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他算是白忙活了。

 蘇胤挑了嘴角笑了笑,“正是在下。”

 “聽聞家兄在府上叨擾數日,今日特來接他回去,免得添更多麻煩。”

 “是挺麻煩的嘛,你不知道他這段時間用了我家多少好藥,我派了三個僕人全天輪班伺候他,人家架子還大的不得了,問什麼都說不知道,哼。”

小寶本來對從左影嘴裡套不出任何事情來已經很惱火,再加上右影對他的忽視,一張嘴就怎麼刻薄怎麼來了。

 右影轉頭看了看他,腮幫鼓動著,金府不肯放人的事,讓他路上一直憋著氣,如今還要聽這沒用的二世祖冷嘲熱諷的,著實讓人惱火。但他好歹識大體,壓下火氣,恭敬的行了個禮,“金少爺,多日不見,身體恢復的可好?”說完還有意無意的瞟了他一眼。

 小寶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又羞又怒,還生怕比鬼還精的蘇大公子看出點兒啥來,頓時剛才那刻薄的怨氣就消了大半。

 右影解決完他,繼續跟說話算數的人交涉,他知道眼前的人,至少現在是得罪不得的,可是他摸不透這個人捏著他哥哥不放人是什麼意思,因為不知道,所以更覺得急躁。

“你叫右影。”蘇胤有恃無恐的抿了口茶,“咱們也免了客套,直接說正題吧,你兄弟是我留下的,有些事我必須知道,他不肯說,我只好找肯說的人來。”

 “蘇公子想知道什麼。”

蘇胤朝小寶抬抬下巴,“我們家小寶無故失蹤了三天,還受了傷,我總的知道是誰幹的。”

小寶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狠狠的瞪著右影,心說你要敢說實話,我就把你哥哥掐死。

 右影自然不會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不過他有他的顧慮,斟酌了幾秒,“是倥骨五怪。”

蘇胤點點頭,跟他接到的線報吻合,不過這人有所隱瞞。

“為什麼倥骨五怪會出現在江南,又為什麼他們會讓小寶受傷。”

 “他們的目標是我家主子,金少爺是為了救我家主子,至於他們為什麼出現在江南,為什麼攻擊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又是誰,這些問題比我們兄弟的命更為重要。”意思是你蘇胤可以免開金口了。

 蘇胤挑挑眉,雖然在預料之內,不過這樣的答案還是讓他很不滿意。

 呵呵笑了兩下,眼裡卻全是寒意,話鋒一轉,連帶語調也變了,“聽小寶說,你家主子可是世間少有百年難遇的美人兒,能得以風流著稱的江南金公子這樣的褒獎,必然是真絕色,在下也是相當好奇,想一睹尊容啊。”

右影腮幫鼓動著,隱忍著怒氣,“我家主子不是用來觀賞的,蘇公子要看美人兒,蘇州著名的窯子我這個外地人都能數得出前三甲,蘇公子自便。”

這語氣已是相當不客氣,蘇胤的神色卻如常一般慵懶不在乎。

 右影比起他的哥哥,本來就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此時見蘇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摸不透他在想什麼,更是怒火中燒。

“我現在就接家兄走吧,時候晚了不好投宿!”硬邦邦的扔下話,便瞪著眼睛看蘇胤的反應。

 咧嘴一笑,蘇胤輕飄飄吐出兩個字,“不放。”

這可真把右影氣的七竅生煙,小寶則在一旁竊喜不已。

“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說了,我想一睹美人兒芳容,正巧小寶也對他茶飯不思的。”

 “哼,茶飯不思,金公子倒真是勇氣可嘉啊。”

蘇胤眯著眼睛,覺得捕捉到了什麼,“什麼意思。”話是問的右影,臉卻是沖著小寶。

 小寶手足無措,他在蘇胤面前,一向就沒有秘密可言,什麼都藏不住,可是這種荒唐丟人的事,讓他怎麼說得出口。

“恩…他…蘇胤,我們還是把人放了吧,都特意…”到嘴邊的話在蘇胤一個淩厲的眼神下吞了回去,他站在旁邊不敢說話了。

 他是從小就怕蘇胤,是沒出息,可也沒辦法,蘇胤什麼都比他強,從來都比他對,對蘇胤言聽計從,已經是習慣了。

 右影氣過了頭,反而冷靜下來,明搶是不可能,他打不過眼前這個人,暗搶難度也很高,金府戒備森嚴,雜七雜八的食客一籮筐,未必都是高手,但是人多勢眾,他也奈何不了。況且左影重傷未愈,行動肯定不便。

 思來想去,只有先回去想對策了。

 於是他也不多做停留,一拱手,“請蘇公子給在下向家兄帶個好,請他保重身體,在下擇日再來看他。”說完拂袖而去。

 小寶目送右影消失,有些緊張的看了蘇胤一眼,果然發現蘇胤正眯著眼睛打量他。

 不好!

“你瞞著我什麼?”

 “沒有…”

蘇胤拔高了聲調,“你再說沒有?”

 “…沒有…”小寶閃躲著他的眼睛。

 蘇胤站了起來,高出小寶半個頭的個子給他造成了無形的壓力,他一手拎起小寶的耳朵,“說!”

小寶急了,用力掰著他的手,卻越用力他越疼“你幹什麼呀!!你又不是我娘!!我又不用事事跟你彙報!!!”

蘇胤手下一使力,小寶痛的嚎叫了一聲。

“翅膀長硬了?”

 “蘇胤你這王八蛋,你快給我放開,啊啊,疼疼疼,快放手啊!!”

小寶難得表現了自己堅貞不移威武不屈的高貴品行,耳朵都快掉了也堅決不說。

 蘇胤難道看他這樣,覺得又惱火又好玩兒,不過忍著沒笑出來,鬆開了手。

 小寶捂著耳朵嗞嗞的直抽氣,不時拿眼皮劃拉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一樣。

“一個月,不准出門。”

 “什麼??”沒聽錯吧!!“你搞清楚沒,這是我家!!你不准我出門,你憑什麼。”

 “你看我能不能做到。”說完不待小寶在後面怒吼跳腳,大手一揮,轉身走人。

 果然當天下午,不知道蘇胤跟他家老頭子說了什麼,他被老爹堅定不移的禁了足,並且吩咐全府上下共同監督。

 對於小寶這種閒不住的個性,讓他成天憋在府裡,能要他的命。

 他比小時候已經進步了太多,小時候對蘇胤的惡形惡狀專橫跋扈是敢怒不敢言,現在雖然敢怒也敢言了,卻解決不了問題,把他委屈的,可是蘇胤實在太陰險,他就是抱著他娘哭,他娘也不會幫他,反而怪他不懂事。

 

 第二十一章

 

 小寶已經連續在府裡憋了一個多禮拜,窮極無聊到在池塘邊扔石頭。他天天在家賞魚逗鳥,無聊透頂,蘇胤之前卻幾乎天天不見人影,常常徹夜不歸,不曉得每天都在哪裡逍遙,而今天難得居然陪著他在這打發時間了。

 蘇胤臥在竹塌上邊乘涼邊看書,一臉悠閒愜意。

 小寶跟蘇胤也從那個下午冷戰到現在,其實只是他單方面的,蘇胤該幹嘛幹嘛,該說嘛說嘛,根本沒把他的怒瞪氣憤當一回事,把小寶氣的牙癢癢。

 在冷戰下去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而且他還有事要問他。

“喂。”

 “嗯。”蘇胤懶懶的從喉嚨深處發出這麼一個音節,徐徐的,帶著顫音,出此之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為什麼不放左影走?”

 “你太笨,我跟你解釋也是浪費口舌。”蘇胤說著句話的時候甚至不是諷刺或者嘲弄的,而且平淡的就像在說今天天氣晴朗一樣,可越是這樣,就好像他對自己說的話越篤定,把小寶氣的噌的跳了起來。

“蘇胤!!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不要仗著自己早出了幾年江湖,就好像什麼都比我懂得多一樣!!!”

蘇胤合上書,終於抬起眼睛看著他。“你知道那天襲擊你的是什麼人嗎,什麼來頭,為什麼要殺你們?”

 “呃…右影不是說了,什麼什麼五怪。”

 “你既然不知道,你想過去查嗎?”蘇胤的眼睛裡,有逐漸升騰的怒氣。

“不…不是有你嗎…而且爹肯定也會查的…”

 “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頓,回頭還是只會依靠我和你爹,你就算三歲就在江湖上混,恐怕時間也會全都花在女人身上,難怪光長了一身肉,卻還是這麼蠢…”

 “你…你…”小寶氣的臉上的肉直抖,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什麼都比不上蘇胤,無憂無慮的大少爺唯一的一生揮不去的心理陰影就是對蘇胤的自卑,如今還被這人赤裸裸的嘲諷,他覺得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而且自從懂事以來,蘇胤幾乎不曾拿這麼刻薄的話刺他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點情面都不留。

 小寶把手心裡攥著的小石頭朝蘇胤用力的扔了過去,蘇胤拿手接住石頭的空擋,小寶已經整個身子向他撲了過來。

 被禁足的怒火,被諷刺的怒火,還有多年來為自己事事不如他的怒火,全都一下子竄了上來,他撲上去就對著蘇胤亂拳相向。

 兩人自從懂事後也就沒再發生過這種肉搏戰了,主要是武功的懸殊已經越來越明星,小寶一向很識時務,所以蘇胤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難。

 一百七十多斤的實肉淩空壓下來的滋味,即便是習武的人也有點受不了,更何況蘇胤還要控制著自己不能把那堆肉一腳踹到池塘裡。

 他只好使著寸勁兒把小寶接了下來,兩手都沒空的時候,就挨了小寶幾拳。

 別看小寶學武不精,龐大的體型擺在哪兒呢,力氣都是與生俱來,生生受了幾拳,不疼才怪。

 蘇胤也惱了,為了給他收拾他闖的大禍,他這都幾天沒睡了,得罪了一手遮天的大人物,他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小寶愁,更是為整個金家愁,雖然那人現在還沒什麼動靜,難保他幾時就能查到是誰壞了他的事,到時候該怎麼辦?

 人家的青梅竹馬都是門當戶對品行兼優的世家子弟,他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又沒用又只會惹禍的東西。

 兩手扣住小寶亂揮的拳頭然後交到一隻手上,另一隻扯住小寶的衣服用力一帶,小寶整個從蘇胤身上掉了下來,被蘇胤牢牢的壓在了身下。

 小寶終於動彈不得了,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跟牛一樣,抿著嘴瞪著蘇胤,鼻腔還不住喘著粗氣。蘇胤也冷冷的看著他。

 半晌,小寶率先笑了出來。

“嘿嘿,什麼玩意兒,還武功高深莫測呢,你金爺爺這幾拳吃的舒服嗎。”

看著那胖嘟嘟的大圓臉上得意的表情,蘇胤直接氣樂了。

“舒服舒服,禮尚往來,我也讓你舒服舒服。”蘇胤兩手探向小寶的腋下…

 “哎…別…啊…啊哈哈…別…蘇胤…我錯了…住…手…哈哈蘇胤我錯了…我錯了…我真錯了…我求你了…”

小寶被折磨的眼淚口水直流,蘇胤看差不多了,終於停下了騷他癢的手,看他求饒的樣子,真有些可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逞能,又總幹蠢事,這麼多年,都沒長大,也沒長進,一時也發不出大的脾氣了…

兩人依然保持著難看的姿勢,累的大口喘氣。

 蘇胤呼出口氣,突然眉峰一震,眼神立刻變得淩厲,“誰!出來!”

 

第二十二章

 

 小寶不明究理,左右探頭,在轉了兩圈兒後,樹後突然閃出了一個人,速度快的只夠小寶看到一個殘影。眨眼間,那人已經立在兩人兩丈開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小寶瞪大了眼睛。

 蘇胤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容顏絕麗雌雄難辨的少年。

“光天化日之下顛鸞倒鳳,兩位好興致啊。”聲音便跟那外貌一樣,相當動聽,卻冷若冰霜。

 被點名的兩人都愣住了,腦子裡努力的消化那四個字。

 低頭看了看,兩人都是衣冠不整,面頰飛紅,尤其姿勢一上一下,更是曖昧,可是這若是一男一女,那便是說什麼也有理有據,這一男一男滾到一起,隨便就想歪的人,實在是吃飽了撐的。

 小寶臉色幾經驟變,一下子想到為什麼這人會那麼想,是因為有過相關的經歷,為什麼會有相關的經歷,是因為…再加上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突然毫無防備的出現在眼前,他腦容量本就不大,一下子要消化這麼多,實在困難,也直直愣在了那裡。

 蘇胤不愧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公子,率先恢復淡定。

 他整整衣衫和稍散亂的頭髮,還幫神遊中的小寶把衣服扣好,理理頭髮,再把人拉了起來。

 懷恩身軀一動不動,眼神卻跟著他們的動作轉動,滿臉冰霜。

“你認識他。”肯定的語氣是對小寶說的,眼神卻沒有從懷恩身上移開。雖然自己一時疏忽,但是能無聲無息的在他眼皮底下潛著,還不曉得潛了多久,眼前的人真是危險至極。這人看他們的眼神陰狠冰冷,蘇胤就像一頭感知到危險信號的猛獸,全身毛孔都張開了,提防著隨時可能有的變化。

“他…我……”小寶口乾舌燥,他不知道怎麼回答蘇胤,他想過無數種和懷恩再相見的情景,卻沒有一個足以應付眼前,他還要思考怎麼跟蘇胤解釋眼前的人是誰,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爆炸了,騙人真他媽是個技術活啊,他不專業啊!!

 懷恩眼角掃了小寶一眼,那一眼讓小寶生生打了個冷戰。

“我今天來接我的人,你識相的就儘早放人?”懷恩說話毫不客氣,他一點都不覺得有必要跟眼前的人浪費口舌。

 蘇胤冷哼道,“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原來,他就是…可是…不對!!!

 他一把拽住小寶的胳膊,“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小寶表情都快哭出來了,無言的看著他。

“怎麼會是個男的?”

小寶哭喪著臉,“我…我從來沒說…他是女的啊。”

他想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可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憤恨的甩開他的手臂。

“你連累小寶受傷的事,我還沒和你算帳,你倒大言不慚的跟我要人,誰給你的膽子。”

 “我連累他受傷?哦,他是這麼說的?”懷恩諷刺的一哼。

 蘇胤瞥見小寶漲紅的臉,覺得惱火,他跟一個外人有著共同的秘密,卻不告訴他。

 只要長得好看,連男人都可以嗎,連對方來頭都不知道,隨隨便便就上心,真是個缺心眼兒的蠢貨,回頭絕對要好好教訓教訓。

 蘇胤並不是隨便就能挑起怒氣的人,可是剛才餘怒未消,現在更恨上小寶的不爭氣,懷恩也是與生俱來的冷漠個性,此時卻也雙眼都冒著火,兩人一動不動的瞪著對方。

 小寶被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弄的心慌,他是知道蘇胤的實力的,也見識過懷恩的,要拼起來兩人非得鬥個你死我活不可,可是他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受傷。

 說起來多大點事兒呢,不就是要人嗎,蘇胤那天也說了就是想見見懷恩而已,現在人也見到了,小寶真想不出他不放人的理由。

 他緊忙扯著蘇胤衣袖,“蘇胤,蘇胤,別這樣,來者是客……呃…你把人家屬下留在府上那麼久,也不是個事兒啊……”

蘇胤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開口,“輪到你插嘴。”

小寶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羞惱不已,比起被蘇胤嗆到,他更恨的是當著懷恩的面。

 惱羞成怒,聲音就拔高了,“這是我家的地盤,理應是我說了算,我就要放人!”

蘇胤真恨不得把他腦袋摁水塘裡,有這麼當著敵人的面兒胳膊肘往外拐的嗎。

 懷恩冷哼一聲,“放不放可由不得你。”說話間下意識的往某個方向瞟了一眼。

 蘇胤眼神一緊,朝左影住的地方而去,跑了兩步又折回來,拽住小寶的胳膊厲聲道“還不走愣著幹嘛”

小寶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跟他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小寶一道現場,好傢伙,招財進寶的屋子前裡裡外外圍了幾圈的人,表面上都大義凜然的要拔刀護院,可是一個個臉上都掩飾不住興奮的光芒,敢情是養了一群廢物,平素吃飽穿暖閑得一根牙籤能玩兒一整天,今天這架勢怎麼看都像來看熱鬧的。

 不怪平時把他們憋壞了,實在是這麼多年來,敢明目張膽帶著人來金府放肆的,獨此一景兒。

 懷恩已經先他們一步到了,但是兩方都沒動,明顯是在等他們。

 小寶畸形的自尊心頓時覺得收到了尊重,昂首闊步的走過去,尤其是大家一字排開的自動給他們讓道的時候,在懷恩面前耀武揚威的得意油然而生。

 小寶就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每一次在心上人面上出風頭的機會都讓他雀躍不已。

 然後這二十年來,但凡有蘇胤在的地方,通常都沒他什麼事兒。

 蘇胤悠哉的往哪兒一站,場面馬上以他和懷恩為中心。

 小寶轉頭看了看,問進寶“那個受傷的呢?”

 “在屋子裡。”

 “金少爺,你救了家兄一命,在下不勝感激,但是你執意把人軟禁在府上,到底是何意?”右影話雖然是對小寶說的,眼睛依然只看蘇胤。

 這兩他們把金家和蘇家的關係摸了一遍,才知道兩家關係非比尋常,金老爺從來對蘇家敬畏有加,蘇胤說的話在金家無比有份量,能扣下人不放的,無論出於什麼目的,肯定是蘇胤的意思,金小寶?他不會有那個考量。

 果然,小寶生怕心上人怨他沒有禮數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想放…是…”看了蘇胤一眼,發現那人面無表情只在打量懷恩,不僅有些小人的想不會你也看上了吧。

 而懷恩此時一雙寒冰般的眸子也在他和蘇胤之間逡巡。

 小寶不僅覺得遍體生寒,不知道下一秒到底誰先發難,這兩個人鬧起來,不得把他家給拆了。

 小寶拉拉蘇胤袖子,低聲道,“你到底怎麼想的,真的在我家打架啊,我警告你,你把我招財進寶的屋子弄沒了,我跟你沒完。”

蘇胤也俯下頭在他耳邊道,“我也警告你,你再跟我唱反調,我就把你光屁股綁在城門上,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小寶打了個激靈,委屈的看著蘇胤,他信,這小子什麼缺德事幹不出來。

 突然蘇胤把他捲進懷裡倒退出一丈開外,他完全沒反應出來發生了什麼。

 扭頭看原來是懷恩突然朝他們進了一大步,緊接著就聽見蘇胤劍出鞘的聲音。

 懷恩臉黑的都要陰天了,沖蘇胤說,“聽說你想見我。”

蘇胤早忘了自己之前胡說八道什麼一睹芳容之類的屁話,不過想見他是真的,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人是誰了,這個年紀,這身功力,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就算不是他想的那樣也必定八九不離十了,他現在有些後悔貿然扣下了人,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而付出有可能和統教對敵的代價,實在划不來。

 只是如今騎虎難下,他也在頭痛這個事該如何收場,既不至於結怨,也不至於打草驚蛇。

 小寶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蘇胤是聽說你貌美無雙…呃…”被懷恩剜了一眼,他識趣的噤聲。

“我人也來了,我的手下重傷不便上路,既然如此,我想在這兒住上幾日。”

 

第二十三章

 

 懷恩此言一出,立驚四座,連右影都詫異的叫了一聲少主。

 蘇胤表面上平靜,內心已經驚濤駭浪,他想住下來?為什麼?他顯是臨時決定的,他發現了什麼?目的是什麼?

 小寶更是始料不及,這個餡餅份量太重砸的他暈頭轉向,腦中一時間生出無數綺麗的幻想。

 眼睛都笑彎了,連聲應和道,“榮幸榮幸太好了太好了你想住多久都行就當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說完了瞄了一眼蘇胤,神奇的是蘇胤只是黑著一張臉看著他們,既不說可也不說不可,當是默許。

 這把小寶高興的啊,他單純的腦容量和樂天的個性根本就懶得去想懷恩為什麼想住下來,有什麼關係呢。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有很強的依賴感,對他爹娘,尤其是對蘇胤,更是日積月累形成的,凡是想不通的辦不成的,總有他爹娘,再不然還有蘇胤,蘇胤總會替他解決,有蘇胤在,他連懷恩的武力威脅都可以不怕了。

 他現在只沉溺於巨大的幸福和滿足中,他有天大的好機會把懷恩壓倒報一屌之仇啊!!

 小寶興奮的先去跟他爹娘知會了一聲自己有朋友來住,金老爺和夫人向來少關他豬朋狗友的事,府裡大的很,住上一年半載未必都碰的上,跟本沒當一回事兒。

 然後就張羅著給懷恩一行十幾人安排住處,特意把懷恩單獨安排在了他隔壁的獨院。

 小寶這邊給懷恩收拾房間張羅的不可開交,簡直比佈置新房還讓他興奮,懷恩在一旁樹下乘涼,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忙活。

 懷恩的大部分時間就跟個漂亮人偶似的,不說話不動作,就一臉陰沉的看著你,現在更是一雙眼睛死釘在小寶身上,卻沒有情緒,小寶當然不相信懷恩對他一奸成情了,成孕都不帶成情的,但是往常懷恩是看都不帶看他一眼,所以現在他真是喜憂參半,心情別提多糾結了。

 小寶實在有些難消受美人恩,被懷恩盯的渾身如墜冰窟,直冒冷汗,摸了把臉跑到蘇胤身邊,“你們說什麼呢。”

他的兩個小跟班從剛才開始就被蘇胤拽在一旁不知道在說什麼,三人都面色凝重的樣子。

 蘇胤斜了他一眼,“我要去趟滇南。”

 “滇南?你要去找你外公?”滇南是蘇胤的外公當朝皇帝的三叔禮親王的封地。

“何時啟程?”

 “馬上。”

 “馬上?”小寶詫異的看著他,“這都什麼都沒準備呢,也不預先說一聲,路途這麼遠,你急著上路幹什麼?總的整備一下…”

蘇胤不耐的擺擺手,“耽擱不得。”

小寶隱隱覺得此事跟懷恩有關,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去找你外公,什麼事啊?”

 “我說了,跟你說也是浪費口舌。”

小寶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旋即想到他一走,自己就沒了靠山了,怎麼對付懷恩啊,可是蘇胤決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改變,哭喪著一張臉看著他。

 蘇胤低聲道,“金小寶,別怪我沒警告你,你長個心眼兒,我會讓招財進寶盯著你,這人身份干係重大,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且來者不善,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但是肯定不懷好意,請佛容易送佛難,現在他賴著不走,別以為是好事,你必須處處防備,我最遲一個月一定回來,若是你疏忽,不光你倒楣,金家也要被你所累,你懂嗎?”

小寶見蘇胤表情凝重,不禁有些憂慮,仿佛他說的當真很嚴重,雖然他真的不懂,不過小心懷恩這一點不用蘇胤提醒他也知道。

 只是他在層層圍盾的金府裡,充滿了安全感,不然像懷恩這樣來歷不明目的不明還嗜殺暴戾的人,他哪裡敢靠近。

 他不是不懷疑懷恩的目的,而且蘇胤做事向來有理有據,蘇胤叫他防備,他就一定會防備,不過在他看來這些事都有蘇胤來煩惱,而對懷恩的欲望瞬間就能把他本就不多的理智擊倒。

 他又吩咐下人給蘇胤收拾了簡易的行裝,蘇胤只帶了一個貼身侍衛,把從蘇府帶來的幾個武功高強的侍從都留了在小寶身邊,還囑咐他若是有難立刻向蘇府求援,小寶真是有些感動。

 送走了蘇胤,小寶回身往自己的別院走,迎面正碰上了懷恩。

 

 第二十四章

 

 如今四下無人,小寶見到他就有些打怵。

 雖然心中還是喜愛不已,但是要讓他像當初那麼死皮賴臉跟前跟後的對一個跟他一樣的帶把兒生物諂媚,饒是小寶這麼沒臉沒皮的,也覺得有些下不去手。

 如今佳人在前,他總要做點什麼說點什麼,可是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眼看兩人越走越近,急得他滿頭大汗。

 而且他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麼樣的態度跟懷恩獨處,按理來說總該委屈彆扭一下,不過委屈彆扭的前提是對方在乎,可是要他一下子笑臉相迎,他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己的屁股。

 一邊想一邊急忙吸氣收肚子抬頭挺胸,眼神閃躲著走近懷恩。

 懷恩冷漠的面容在看到小寶的一瞬間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痕。

 兩人離得近了,小寶比懷恩還要高出一截,這身高的差距在兩人心中都激起了微妙的反應,小寶有幾分扭曲的得意,覺得自己總算有一樣比他強,卻不想他比對方虛長了四歲,懷恩則發現一向對表像之物不甚在意的自己很厭惡這個事實。

 仿佛一下子找回了點自信,小寶終於敢看懷恩的眼睛,“你…住的還管吧。”

懷恩冷冷撇了他一眼,“那件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

他不提這茬還好,小寶臉一下子漲的通紅,那點子醞釀出來的溫情全被憤怒取代了,“放…放屁,誰會拿那種事到處宣揚。”

懷恩面上的表情也是及其尷尬,甚至雙頰也飛了紅。

 他自從遇到這個蠢貨後,計畫總趕不上變化快。

 那天做到最後,幾乎沒有記憶了,一覺醒來發現渾身裹的像個粽子,愣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被運回來的,唯一記得的,居然是在那人身體裡銷魂蝕骨的滋味兒。他第一次有那樣的體驗,他本是對人的肢體接觸反感,無論男女,卻不知道原來這檔事是那般銷魂的滋味兒,難怪叫多少人欲罷不能。

 只是要他承認他會為肉欲沉迷,簡直是對他的侮辱,尤其醒來後問起那天的情況,右影隱晦的暗示他他們被發現的時候自己還在那人的體內…他當場就把右影掃了出去,若不是他重傷未愈,右影絕不可能站得起來。

 發生了這種事,要他若無其事的去執行原定的計畫,怎麼還可能,最好一輩子都不再見到這蠢貨,誰知道蘇胤扣著他的人不放,他只好親自找上門來。

 可是看到他的一瞬間,他突然就改了主意,他要的東西在這裡是一方面,他看不得蘇胤和他的親密樣子是另一方面。

 無論小寶相不相信,冷傲狠戾到沒有人情味的懷恩,若是說到感情方面,可以用純情和傳統來歸類。

 他父親對他母親至死不渝的深情他雖然覺得愚蠢,卻給他形成了男女之間便該是這樣的觀念,雖然他和小寶都是男人,但是畢竟行了雲雨之事,在他看來小寶趁人之危猥褻他在先,自己吃了大虧,想起來都叫他屈辱不已,可是有了夫妻之實,就算他心裡只有厭惡,小寶卻不能不對他有個交代,否則他將自己置於何處?他懷恩是人想碰便碰碰了還想全身而退的嗎,何況還是這等下流無能之輩。

 這人見過他最不堪的醜態,還和他有過那等齷齪的接觸,對他來說不只噁心,更是恥辱,而褻瀆與他之後還敢若無其事與別人…他更是恨不得咬死他,於是看到他和那蘇胤交頸耳語的瞬間,他就做了這個決定,他會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然後他必要冒犯過他的金小寶連帶著他恥辱的經歷消失在這世上。

 小寶見他不說話,想到自己受的罪,一時少爺脾氣上來,指著他鼻子罵道,“你這個王八羔子,少爺我好心去救你,你竟然那樣…那樣對我,你還穿女人的衣服騙我,你還…你…”小寶氣的說不出話來。

 懷恩動作快如閃電,小寶根本沒看清,就覺得手上一陣劇痛手腕就被扭到了身後,接著整個人被推著飛了出去,硬生生摔在鵝卵石地面上,痛的他哎喲直叫喚。

 懷恩一挑眉,厭惡到,“叫喚什麼,你是不是男人。”他已是手下留情,手臂都沒給他扭斷,他及其厭惡他一點小傷小痛就吱哇亂叫唯恐別人不知道的勁頭,卻不知道這是像小寶這樣嬌生慣養的孩子都有的毛病,因為只要一喊疼,就會有人跟前跟後的關懷伺候,別人的同情和心疼,是他們最好的武器,如果他像懷恩那樣沒有人關愛也沒有人疼惜,自然也就不會叫疼,因為沒人在乎。這也是很久很久之後,久到小寶再不會喊疼了,他才明白的道理。

 小寶被他惡聲一嚇,立馬不嚎了,他怕懷恩再發病,倒楣的還是自己。從沒見人脾氣壞到這種程度,都不知道他的臨界點在哪裡,動不動就暴力相向,自己怎麼就這麼窩囊這麼犯賤,非得看上他呢。

 可是越是這樣,越讓男人有強烈的征服欲,他就是爭這口氣,也得為了自己和自己無辜的屁股,把這小崽子拿下。

 想著有一天懷恩會在他懷裡千依百順媚態橫生,他就覺得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大步往前邁,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拿下懷恩誓不甘休。為了成就此番大業,大丈夫能屈能伸,硬的來不起,咱就別去選擇來軟的唄。

 若是讓人知道他金小寶如此悲壯勇猛,定要敬他一個“色膽包天”!

 懷恩哪裡能想到眼前之人臉皮之厚可與穿山甲爭輝,並且如此的“知恥而後勇”,把他扔出去了,再滾回來卻換上了一副諂媚和噁心巴拉的深情,變臉速度之快把他都震住了。

“其實我也不是怪你,我怎麼捨得怪你呢,我當時實在太震驚了,沒想到你會是男的,可是後來我想了很多,我覺得真正的感情,不該拘於性別之上,我對你一往情深,決不會因為你是男的而有半分怠慢。”小寶含情脈脈的望著懷恩,懷恩眉頭都要皺到一起了。

“我冒死連夜趕去救你,但是你卻那樣對我,我初始也是很生氣的,可是後來我想想,你也是身不由己,而且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中那下流的東西,我們彼此都為了對方付出了,雖然過程不太愉快,但是心意是真誠的,你說對不對?”小寶繼續柔聲道。

 懷恩雙手握成了拳。

“而且我們以後若要歡好,這麼做也是必須的,不過我捨不得你受累,你看你上次流了那麼多血,我心都被揪痛了,下次換我在上面,好不好,我定會讓你欲死…啊!!!!!啊啊!!!招財進寶!!救命!!!!!”

 

第二十五章

 

 小寶老實了一天。

 因為昨天懷恩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順手就甩池塘裡去了,小寶躺在床上總結了半天教訓,才意識到,自己不該那麼魯莽的,他怎麼能直接跟懷恩商量上下的問題呢,懷恩長得再像女的,他也是個男的,是個男人都難以克服這層心理障礙,這要是有哪個不要命的男的敢跟他這麼說,他也一準兒把對方按水裡蛻毛。

 所以他不該說,而是該直接做的!等到懷恩嘗了個中美好,他就不會如此排斥了!

 小寶立馬就把自己的推理跟招財進寶說了,但見兩人都快翻白眼兒了,不過在他看來招財進寶在情欲方面哪裡有他老道,自然不能明白這其中的好處。

 他應該儘快想出個周全的計畫,讓生米煮成熟飯,而且懷恩昨天兩次對他手下留情,還主動要求住下來,必是對他有情的,要不然前後轉變怎會如此之大呢,這樣一想,小寶就信心高漲。

 不過他這次倒是長了記性,決定以後跟懷恩相處招財進寶一定要在隨叫隨到的地方,像昨天,還好池子不深,短暫暈眩後他自己爬上來了,不然等到招財進寶找到他,他就成他家錦鯉的頂級飼料了。

 小寶還在想著怎麼樣實現自己的宏願,小雨的侍僕匆匆忙忙的在外面求見。

 小寶本就沒什麼大事,立刻起身開門,忙問,“怎麼了?”

 “老爺夫人去上香了,小姐嚷著要跟去,老爺夫人沒帶她,小姐就開始哭鬧摔東西,少爺你快去看看吧,已經好半天了。”

小寶歎了口氣,急忙往小雨的住處走去。

 遠遠便聽見小雨的哭聲,果然是哭了好半天了,聲音都一抽一抽的,看到小寶來了複又大聲嚎著朝他撲過來,“哥哥,哥哥,我要出去玩兒,我不要每天都在府裡,我從來沒有出去過,哥哥,哥哥,我要出去!!”

 “小雨乖,別哭了。”小寶把小女孩兒抱起來進屋,把門關上。

 小雨哭著紅腫的眼睛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扉,抽泣了幾聲,無言又哀求的看著小寶。

 小寶歎口氣,把小女孩兒放到腿上,給他抹著臉上的眼淚,“小雨,小寶哥以前怎麼跟你說的?”

 “你是知道我們為什麼不讓你出去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沒有人認得出你,可是難保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裡,金府才是絕對安全的,如果你因為一時貪玩兒出了意外,你叫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

小雨嘴唇顫抖著,垂下眼瞼,無聲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你也不小了,我知道天天悶在府裡無聊,再過個四五年,你就可以出嫁了,到時候那件事也慢慢淡了,哥哥一定給你挑個最配你的人家,離這個地方遠一點的,能保護你的…”

小雨在他懷裡小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不要小寶哥,我不要嫁人,嫁了人就不在這裡了,我寧願一輩子不出去,也不要離開。”

小寶捏捏她的臉,“這事順其自然,姑娘家沒有不嫁的,以後你就懂了,你給我說說,你今天怎麼非要出去?”

小雨平時是很懂事的孩子,很少吵著要什麼,大部分時候都安靜的讀書習武,她的武師還是蘇胤給安排的,實則是為了保護她,當年他一意孤行把小雨留下來,為了能保住她,平生第一次給蘇胤下跪,他知道金家再有錢,遠不及蘇家的勢力,把一個人的所有線索幾乎全部封鎖,只有蘇家辦得到,當時他父母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蘇胤也跟他大發雷霆,最後是在他的執拗下無奈妥協。為了她小寶當時有多難,小女孩兒都看在眼裡,所以異常的乖順懂事。

 小寶也從未後悔過,小雨的哥哥救過他的命,為人仗義謙和,剛正不阿,在昏暗的官場如清泉一般的人物,讓他由衷的欽佩仰慕,他至今無法查出薛家滅門慘案到底因何又為誰所為,不能為故友報仇,至少他臨終交托給他的唯一的妹妹,只要金家有口氣在,他必要護得周全。

 小雨低著頭,喃喃道,“爹和娘去西園寺上香了,據說那裡求平安最是靈驗,小寶哥前段時間突然失蹤,小雨好害怕……”

小寶把小孩兒摟緊了,鼻頭酸澀澀的,這孩子目睹了自己的家人一夜間全部被弑,剛帶她回來的那半年,連句話都不會說,每天縮在角落裡聽見任何一點聲音都驚恐萬狀,後來才慢慢一點點好起來。她知道她心裡的不安有多重,所以他真是疼她入骨。

“小寶哥,我以後會聽話的。”

 “恩,小雨乖一點,等你長大了就好了,長大了我們留你也留不住的,哥哥帶你去看好玩的玩意兒好不好?前兩天剛有人送過來的西洋人的東西,連皇宮裡的公主都沒有,我們家小雨就有,好不好?”

 “好!!”小雨咧嘴笑起來,在小寶臉上親了一大口。

 小寶抱著她出門,小姑娘越來越重了,再過幾年絕對是抱不動了,現在為了逗她開心,手都麻了也得忍著。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簇擁著小寶和小雨往後花園走去,轉了個角,小寶一眼就看見了懷恩的左右影,兩人正在散步,左影臉色蒼白,行動緩慢,不過據說已經無大礙。

 右影自然看見了他們,他對小寶一肚子不滿和不屑,本想給他幾句難堪,不過見身後那一群人,終是不好發作,左影畢竟受人恩惠,也不好說什麼,他剛剛還聽弟弟跟自己抱怨,現在見面,不免有些尷尬。

 右影哼了聲,攙著自己的兄弟打算走人。

 小雨本來舒服的趴在小寶肩上,感覺到一行人停了下來,扭頭看過去,問道,“哥哥,他們是誰?”

這一生清脆悅耳的童音惹得兩人下意識回了下頭,這一眼便將兩人震在了原地。

 這小女孩兒!!!

 小寶有些狐疑的看著他們驟變的臉色,“你們怎麼了?”發現兩人在看自己妹妹,無賴本色立刻復活,嚷道,“看什麼看,小雨還小呢,大了也輪不到你們,還說我沒禮數,有你們這麼盯著未出閣的小姐看的嗎。”

這一下把右影難堪的不行,他脾氣不夠穩,當場就想發作,左影及時拽了他的袖子,低聲道,“正事要緊。”

右影忿忿瞪了小寶一眼,扶著左影走了。

 小寶只當他們看小雨長的漂亮可愛,故意戲弄下右影報個小仇,並沒有過多在意,歡歡喜喜的領著眾人去看洋玩意兒,轉眼就把這事忘了。

 

 第二十六章

 

“這事,你們有幾分把握?”懷恩抿了口茶,徐徐道。

“我們幾乎可以確定,那女孩兒我們見過不下三次,那時候還小,不過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個人,和她父親長的尤其像,薛家被滅門後我們趕到,唯獨沒有發現薛家小女兒的屍體,那時候我們就懷疑了。”

 “這事先去查查,先別跟我爹說。”

 “是。”

 “叫你們找的東西怎麼樣了?”

 “如少主所料,金氏夫婦臥房書房之類的地方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恩,那東西既然要放,就絕對不會叫別人找到,我們也不需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找,等我知道在哪兒了再行動不遲。”

 “少主…”右影遲疑道,“我知少主是存著這個目的留下來,可是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拿到,我們難道一直等下去嗎,教主叫你把從慎王爺哪兒得來的東西儘快親自護送回去,免得夜長夢多。”

 “這個我自有考量,宗政裡瀚上次傷的不輕,我們應該可以清淨一陣,而且我現在也傷勢未愈,貿然上路,未必就安全,金府不會讓我耽擱太久的。”懷恩眼中閃爍著莫名的精光。

“少主莫非已經有計劃了?”

 “還沒有,不過……”懷恩並沒有說不過什麼,右影有些急躁道,“少主何須如此麻煩,劫持了那個紈絝少爺要脅金家把東西交出來,他們最重視這個兒子了不是。”

左影呵斥道,“右影!”

右影意識到說錯話急忙跪下請罪。

 懷恩瞥了他一眼,淡道,“那個蘇胤確實不容小瞧,臨走前不但留了幾個高手,還暗中佈置了影衛,短短三天又布了不少人在金府周圍和蘇州城內,我們若是那麼做,想離開這裡難上加難,最糟糕的情況是必定會驚動宗政裡瀚。”

懷恩沉吟片刻,續道,“那個蘇胤此去滇南,必是去找他外公禮親王,他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禮親王天高皇帝遠,已經多年不問政事,當年與我爹更沒什麼交集,但他若出手,我爹勝算就更小,消息已經送到統教了吧?”

 “是,按往常是已經到了。”

 “嗯,這事便只能留著他自己去煩了,你們儘快去查那個金小雨,或許她就是我們的機會。”

 “是。”

 “是。”

左右影前腳剛走,英勇無畏的金大少翩翩而至。

 手裡拿了個精緻的小瓷瓶,一見懷恩便滿臉堆笑的遞上去。

 懷恩瞟了一眼,沒有接。

 小寶解釋道,“昨天你…呃…把我扔到池子裡的時候,我看你袖管滲血了,我記得你傷在這裡的,挺深的。”小寶比劃了下手臂,“是不是還沒好?”

懷恩有些詫異,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細心。

 小寶舔著臉貼到他身側,含情脈脈的說,“這藥可好了,擦上三天就好,你害羞了生我氣我理解,可是你傷了自己我比你還心疼,以後別這樣了,來,我幫你擦?”

這把懷恩噁心的,剛上來那點莫名的心思立馬蕩然無存,奪過藥一把推開了他。

 小寶被推了個踉蹌,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死心,又貼上去,“懷恩,你別這樣,你對我必然是有誤會的,不然何必頻頻拒絕我的好意,我只是喜歡你,難道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懷恩被他的不要臉氣的鼻子都要歪了,他的冷靜自持在如此厚顏的人面前真是半刻也難保持住,“你還知不知羞恥!你一個男人被我…你…你還知不知羞恥!”

小寶臉色變了變,終是忍著沒發作,心裡罵道,你個娘娘腔還敢跟本少爺提這岔,少爺我是喜歡你,可是不帶你這麼糟蹋人的,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等著,本少爺一定讓你也嘗嘗那滋味兒,保你終身難忘。

 雖然被懷恩撮到了痛處發狠這麼想,但真要懷恩不好過,他第一個捨不得,所以他還是想能先打動懷恩的心,雖然他看的到吃不著憋的天天腎火旺盛抓心撓肺的難受,可是真要讓他照之前想的那麼幹,還是不敢,他怕懷恩恨他再不理他,他就一輩子沒機會和懷恩相好了,當然其實最怕的是懷恩把他剁碎了,尤其蘇胤不在,他做壞事毫無安全感。

 小寶很猶豫,很糾結,他時時都在衝動,一看到懷恩就想撲上去,看不到也要狠狠意淫一番,可是照懷恩這個態度,他恐怕要憋成尿石症。

 被人知道他金大少爺為了一個人給憋成這幅熊樣,他就不用混了。

 心裡的欲望越來越壓制不住,他真想鋌而走險……

小寶深吸了口氣,故意噁心他先解解氣,“你說我不知羞,我看你那天…也挺上癮的。”

這下真是把懷恩惹的惱羞成怒,他一把揪著小寶的前襟推到牆上,“你再說一遍。”

懷恩氣得忘了保持距離,幾乎是貼著他,小寶鼻腔裡充斥著懷恩身上淡淡的體味,不香,但是很清新好聞,天天意淫眼前之人的結果就是這麼一點小刺激小寶立馬感覺都下面神奇變身了,懷恩顯然也感受到了這微妙的變化,立刻跟觸電般一把把人扔了出去。

 小寶因為他不知道第幾次背部接觸地面,這樣的結果反而不意外,但是他仍然驚的睜大了眼睛嘴巴。

 剛剛應該不會有錯,他是男人,那種反應他最熟悉不過了,他感覺到懷恩的……

如果他因為懷恩的貼近而馬上硬了,那懷恩是因為什麼?

 他坐起身驚訝的都忘了喊疼了,瞪著眼睛看著他。

 懷恩因為他疑惑的表情羞惱不已,氣的他感覺頭頂都在冒煙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氣誰,氣眼前這人無恥,還是氣自己竟然因為這無恥之人……

小寶回過神,觀察著他的表情,心叫不好,爬起來就往門口沖,嘴裡就要開喊。

 懷恩速度如閃電般沖過去,一把拖住他把人帶了回來,小寶又給摔到了牆角,見逃跑不成,張嘴就要喊他的招財進寶,懷恩似乎早有所料,又沖上來點了他啞穴,並一腳踩在他胸口,怒火中燒的看著他。

 小寶這回傻眼了,都不明白他怎麼這麼生氣,不就是互相頂了一下嗎,他沒經他同意頂了他一天,差點要了他的命,他跟他計較了嗎。

 然而懷恩顯然沒他那麼灑脫,一腳狠狠碾著身下厚實的身板兒,一邊想著怎麼處置這個淫賊,若不是他猥褻與他,自己怎麼會丟這個人,他竟然只是因為聞到這人熟悉的味道就…懷恩心比天高,如今在自己最鄙薄的人面前丟醜,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他決定在不弄死小寶的前提下,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再不敢對自己有非分之想!

 

 第二十七章

 

 小寶看著懷恩狠戾的表情,嚇出一身冷汗,他逃也逃不掉,喊也喊不出,若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交代了,豈不是太冤枉了。

 懷恩尋思了半晌,都沒想到怎麼處置他最為合適,折磨人的方法他層出無窮,但都不適合用在金小寶身上,至少現在不能用,環顧了下四周想找樣襯手的東西,突然感覺身後人有所動作,下意識轉頭,空氣中彌漫了一種古怪的味道,極淡,但他仍能感覺到,心叫不好,急忙閉氣,可惜已經晚了,他吸進了一口,感覺四肢發軟,倒退了一步便不支坐在了地上,驚怒的瞪著小寶。

 小寶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得意萬分,先順手解開自己的啞穴,想到一直以來受的怨氣,抬腳就想踢,可是看著懷恩那張他魂牽夢縈的臉蛋兒,就不忍心,想甩他一巴掌報報仇,天知道他等這一天多久了,可是還是下不去手,最後改成在懷恩臉上狠狠摸了一把,仿佛要把所有的渴望都在一把裡摸個夠本兒,表情更是急色的很。

 懷恩給他氣的發抖,話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把手隱,填補了下空虛的精神世界,小寶看著他,心裡開始緊張害怕了。

 他實在不知道懷恩打算怎麼對付他,按照以往的經驗,絕對會倒大黴,所以情急之下才會散出了玄肖軟骨粉,懷恩根本不會想到金小寶也敢反抗,所以一疏忽就著了他的道兒。

 他本來真的不打算這麼做,也不敢這麼做,只敢想想而已,沒想到被逼之下就……現在活生生的懷恩就趟在他腳邊,毫無反抗之力,他這時候能把人家抱上床掖好被沿關門走人嗎?那還算是男人嗎?

 可是真要做嗎…小寶心裡跟打鼓似的,多日以來的欲望叫囂著要衝破胸膛,他覺得自己肯定過不去這關,叫他放過這個機會,不如殺了他。

 懷恩呢,現在眼神能在小寶身上燒出兩個骷髏,他現在一動不敢動的運功調息,期望能儘快把吸進那一口排出體外,然後他絕對要把金小寶生吞活剝了!!!

 兩人這麼無言幹瞪了對方好一陣。

 小寶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那表情決絕的,仿佛這是他一生中最悲壯的時刻。

 他走到房前,打開門,叫了招財,懷恩清楚的聽到他吩咐招財把這獨院看好不准任何人靠近聽到任何聲音都不准進來,其實他多次一舉了,懷恩絕對不會拉下臉來跟任何人求救,讓人知道他著了金小寶的道兒,比殺了他還難受,不過當他想到小寶這麼做的用意後,他真的猶豫了。

 小寶抱起懷恩把他放到床上,眼神裡狂熱的欲望把懷恩驚到了,他怒道“你想做什麼?你敢做什麼??”

 “懷恩,我本來不想這麼做的,是你逼我的…我…”

 “放肆,你這無恥之輩,還不滾出去。”

 “懷恩,上次你那樣對我,我都沒有怪你,可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也不能只你一人享樂啊,我想你好久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你……”說著說著手就摸上來了,從腰側順著往上摸。

 懷恩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掐死,他現在不是不能動,但若一動那軟骨散就會浸透他四肢百骸,到時候他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懷恩,我金小寶發誓一輩子對你好,不離不棄,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什麼,好不好,你就跟我在一起吧。”小寶有些按耐不住了,將懷恩抱在懷裡,手已經去接他的扣子。

 懷恩能清楚的感覺金小寶的東西頂著自己,硬邦邦,那只手還在他身上遊移,他一輩子沒受過這等屈辱,上次中了春藥還能勉強說的過去,這次又算是什麼。

 小寶輕車熟路,三兩下就把懷恩的衣服扒了個光,旋即倒抽了一口氣。

 懷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根本沒好利索,尤其手臂和腹部深的傷口又在滲血,褪下褻褲發現小腿上那一刀也一片血紅,刺激的小寶一陣難受。

 他不能理解,懷恩為什麼傷還未愈就要到處亂跑,而且不只一次,懷恩到底是幹什麼的,之前小寶讓招財去查,招財卻說蘇胤不許,說時機成熟了自會告訴他,他不在乎懷恩到底是誰,可是他看不得他這樣糟蹋自己。

 想到這麼纖瘦的身體舊傷未愈又加新傷,就不禁心疼難過。

 懷恩正好奇他怎麼突然不動了,便見小寶一抬頭眼圈有些發紅的看著他。

“你身體沒好做什麼不好好修養,你若擔心左影,跟我說一聲,無論如何我都放他回去。”

小寶起身在地上劃拉了半天終於找到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丟出去的瓷瓶,重新返到床前,將懷恩輕輕抱著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打開瓷瓶給他抹藥。

 他將懷恩手臂上的繃帶小心翼翼的拆開,懷恩面上沒有一點痛楚的表情,只是沉默的盯著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寶在他耳邊輕聲喃喃道,“這是廣西進貢的神仙膏,有錢也買不到的,當真能止血生肌,對刀劍傷尤其有奇效,這個傷口不是很深,擦幾天就好了,你一定是這些天根本沒有好好養護,不然早就該結疤了,你到底都在做什麼呢。”

塗完了手臂又跪在床沿小心翼翼的給他塗在腿上,那青綠色的藥膏塗上火辣的傷口上清涼舒服無比,小寶瞪著眼睛認真的樣子,怕弄疼他的小心翼翼的樣子,每次感受到他身體自然的抽搐就心痛的樣子,讓懷恩有一瞬間的失神。

 小寶塗完了腿,摸了額上的汗,又把他抱著去解他腹部圍著的繃帶,懷恩終於有些忍不住發出嘶嘶的抽氣聲,聽的小寶那個心痛。

“這麼漂亮的皮膚留了疤,你不在乎我還心疼呢。”

那藥膏有奇效,一塗上立刻止血,小寶一點點在他腹部塗抹著,不經意碰到周圍敏感的皮膚,懷恩滿臉通紅的看著自己的老二不聽話的慢慢站起來。

 饒是小寶這麼禽獸的,看到懷恩一身傷也忍痛打消了禽獸一把的念頭,沒想到懷恩先獸化了,這叫小寶情何以堪啊。

 懷恩的東西顏色特別漂亮,乾乾淨淨粉白粉白的,筆直的一根,以他這個年齡,尺寸真不算小了,這要放以前,打死小寶也不會相信他會對這另一男人的那根兒玩意兒遐想,現在不但想了,還想碰碰,還想……

等小寶把懷恩的傷料理好,懷恩那裡已經半硬不軟的立著了,小寶看了他一眼,懷恩正拿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有羞惱有憤怒,但看在小寶眼裡分明有些不易察覺的期待。

 小寶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渾身燥熱,他一把握住懷恩的小弟熟悉的上下攢動起來,懷恩在他碰觸的一刹那就受不住的仰起了脖子,長舒了一口氣,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癱軟在小寶懷裡。

 男人別管平時多矜持多清高,一碰到這事兒十個得有十個把持不住,小寶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尤其是懷恩這樣的剛開葷的毛頭小子,火力旺盛哪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今天就算自己不能絕地反攻,至少該占的便宜絕對都給他占全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而且現在是懷恩先有了反應,以後算起帳來他也能硬氣點兒。

 這麼想著小寶更來勁兒,一手伺候著懷恩,一手在他光滑的皮膚上細細的撫摸著,動情的啄吻著懷恩的肩頸,懷恩閉著眼睛享受著來自下體一波又一波的刺激,他不想沉溺欲海,可是這種美妙的感覺實在讓人欲罷不能。

 小寶再忍不住,動手脫下自己的衣服,和懷恩赤身糾纏在一起,動作都儘量輕柔的避開了他的傷口,亟不可待的在他身上親吻著,自己的欲望也已經堅硬如鐵,他將兩人的分身握在一起摩擦著,這火熱的動作激的兩人都氣喘吁吁,沉溺其中的兩人仿佛天地間只剩了他們自己,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處,最終一起噴發出來。

 

 第二十八章

 

 小寶在懷恩身邊喘著粗氣,剛爽了一把的小弟並沒有滿足,反而渴望的更深,懷恩好不容易算是接受自己了,不如趁這機會一鼓作氣……

這麼想著,小寶嘴上手上都忙活開了,撐起身子用嘴有一下沒一下的舔弄著懷恩胸前粉嫩的一粒,手複又來到他下身,揉弄著大腿根部綿軟的肉,懷恩對這事毫無經驗,被他熟練的嘴法和手法弄得燥熱不已,覺得自己再等不下去了。

 他扣住小寶一隻手將人反壓在身下,看著小寶驚詫的眼神,竟有種在別人嘴前搶了肉的得意和快感。

“你怎麼…”

 “你以為這種東西,能困得住我。”

 “那你怎麼……”小寶不想再問了,毫無意義,他從懷恩眼裡看出來再明顯不過的東西,回想上次的經歷,一陣頭皮發麻,推著身上的人就想跑,“放開我,我不玩兒了。”。

 懷恩這種時候哪裡容的他跑,可惜身體剛剛恢復過來,現在四肢還有些發軟,拼了好大力氣才制住他,他費力擠進小寶兩腿間,一下子想不起來上次是怎麼做的,有些無措的僵在那裡。

 他的欲望叫囂著迫切著需要一個發洩口,在這緊要關頭他卻猶豫了。

 手臂牢牢固定著身下的人,也不動作,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

 小寶掙不過他,想喘口氣,注意到他的眼神,突然很想抽他兩巴掌,他眼裡寫著想上他,但是他不說,非得等他妥協等他開口等他主動,這他媽叫什麼事,你是人你要臉,我就不要臉啊,我再不要臉,也不至於上趕著叫男人上我吧…

兩人這麼僵持了一會兒,懷恩身下緊繃的感覺逼的他得做點什麼,他看著小寶的眼睛,不忿的時候兩眼瞪的大大的,黑黑亮亮的,閃著皓潔的神采,濃密的睫毛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顫抖,他忍不住底下頭,在那眼角旁輕輕舔了一下,只這一下便讓小寶頓時丟盔棄甲。

 罷了,老子是上趕著喜歡你,再讓你得逞一回也算是為愛無私奉獻了,誰叫自己受不住他彆扭又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小寶抬起下身輕輕的朝他蹭了一下,這一下便如星火般瞬間燎原,懷恩悶哼了一聲,抬起小寶的腿就往上沖。

 小寶尖叫了一聲罵道,“操,等一下,等一下,有你這麼硬來的嗎。”想到上次的恐怖經歷,小寶還心有餘悸,都心甘情願張開腿給他上了,自己得多喜歡他了。

 小寶摸出那瓶藥膏,面色紅得能滴出血了,“用這個…先塗上去。”

懷恩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給小寶窘的真想鑽床縫裡去,碰到這麼個小幼雞,還能指望啥。

 只好自己挖出一塊,閉著眼睛摸到自己後門。

 懷恩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小寶的動作也把他羞的面色通紅,小寶閉著眼睛手指在那窄小的入口揉弄的樣子把他刺激的前頭都滲出了透明的液體,他下身腫脹難耐,明顯小寶動作太慢了,他一刻都不想多等,一把奪過瓷瓶,挖了一塊在手上,在小寶後穴上塗抹開,然後亟不可待的手指就往裡伸了進去。

“嗚啊…”小寶抽了口氣,“輕點輕點…啊……”還沒適應過來懷恩已經插進了第二根手指,痛的小寶一抽。

“啊…你輕點…不要,痛啊!!”懷恩根本不會有那麼好的耐性,忍著插到第三根手指,自製力算是告終了,抽出手指,還沒等小寶喘口氣,抓著自己硬的跟鐵烙一樣的東西狠狠插了進去。

“啊!!!!”這一下給小寶疼的大叫出聲,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早後悔了,剛剛裝什麼情聖啊,就該反抗到底,鬥爭失敗被人壓和心甘情願被人壓,在心裡認知上就截然不一樣,後者讓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他媽賤太他媽缺心眼兒了。

 他哭著求饒的聲音在懷恩耳朵裡不過是情欲的催化劑,那緊窒的後穴簡直有魔力一般,在他進去的時候將他緊緊包裹吸附,往後退的時候又拼命吸著他挽留,這一進一出的原始動作是致命的隱,逼著他失控。

 小寶將頭深深埋在被子裡嗚咽,抓著被子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泛著青白,懷恩開始不滿意他直挺挺爬著的姿勢,總覺得還不能達到最深,他退出來,拽著小寶的腿斜上著打開放在自己的肩上,而後用力一插到底,小寶被他猛然的一下頂的聲兒都變了。

 懷恩猛力抽插的同時,雙手沒閑著的在小寶身上抓揉,小寶胖是胖,皮膚卻很是緊致細膩,摸在手裡不覺的肥膩,只覺得滑嫩綿軟,一抓一個紅紅的手印,襯在白皙的皮膚上異常的扎眼,尤其臀上的肉,懷恩下手大力的揉捏著,那軟綿滑膩的觸感直讓懷恩血脈賁張。

 懷恩的手慢慢摸到了小寶的肉穴,摩挲著承受自己欲望的入口,生出一種無法言語的心境,他對這人的欲望讓他深驚,總覺得無論怎麼下狠力的佔有,都還覺得不滿足,還覺得沒有到達最深處,這種渴望驅使著他想要將那嫩紅的小穴撐到極致,緊緊包裹著他的欲望的小口已經沒有多餘的餘地,卻被他硬是又擠進了一根手指,試探著往旁邊扯,欲望又趁機挺進了幾分,小寶淒厲的叫了一聲,“不要,好痛,你這個王八蛋,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放開我,求你了,我不玩兒了,求你了,放開我放開我。”

懷恩被他突然反抗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看他抬起的一張臉上滿是淚痕,眼神裡是痛楚和哀求,竟有些不忍。

 他抽出了手指,將小寶翻過身仰面躺著,拉過一個枕頭墊在了他腰下,將他雙腿拉開對折著推到了胸前,這羞恥的姿勢讓小寶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外翻著鮮紅的嫩肉的後庭,以及懷恩的陽物一點一點擠入微張的小口慢慢埋進他身體的過程。

 小寶被淫靡的畫面刺激的一直疼的萎頓的東西慢慢有了反應,他一手緊緊抓著被子,一手撫弄著自己的欲望,試圖轉移一點注意力來消減那種異物在體內橫衝直撞的痛苦。

 懷恩勁瘦的臀以讓人躁動的速度一下下衝擊著小寶的甬道,小寶被他頂的身子直往上躥,身體已經分不清痛處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只覺得那劇烈的速度要把他搗碎一般,隨著懷恩動作的節奏小寶發出一聲聲痛楚的呻吟,聽在懷恩的耳朵裡便是最好的催情劑,他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只知道從欲望中心蔓延至全身的瘋狂快感一波接著一波的襲來,讓他如墜九霄雲,那將他的分身裹的緊緊的窄道仿佛在永無止境的收緊再收緊,直到逼得他噴發了出來。

 灼熱的液體一滴不漏的射在了小寶的體內,那高熱的溫度激的小寶挺直了腰,渾身抽搐著不知所措,自身的欲望也到了峰頂,在下一刻盡數發洩了出去。

 懷恩爬在小寶身上大口的喘息著,兩隻手佔有的抱著他的腰身,貼在他胸膛上聽著劇烈的心跳聲,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小寶兩條腿大張著耷拉在兩旁,甚至無力合攏,身上也乏的一動都不想動。

 

 第二十九章

 

 窗外天漸暗,四周靜悄悄的,房裡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兩人都靜默著休息,沒有說話。

 半晌,小寶試探著推推他,“是不是該換我了?”

懷恩抬起頭,一瞪眼,“你想什麼呢?”

小寶還是有些怕他,被他一瞪委屈的撇撇嘴,“大家都是男的,都不缺那一根兒,憑什麼就你上我呀。”

懷恩咬牙切齒的,“你想都別想。”在他看來,自己屈尊與他共赴雲雨,他已經該感恩戴德了,居然還敢得寸進尺,要一個男人壓到他身上來,這輩子都不可能。

 小寶少爺脾氣上來了,本來就存著自己讓他過把隱,他也讓自己得逞一次的商量心態,沒想到被拒絕的這麼乾脆,一把推開他,“你有沒有良心啊,你知不知道弄的我有多疼,敢情你是爽過了,我就天生該被你白操啊。”

懷恩被他說的面色青一陣紅一陣,扯過衣服裹在身上,剛剛的片刻溫情仿佛風過無痕,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自己送上門的。”

那眼神充滿了傲慢和不屑,小寶面色瞬間黯然下來,這是第一次,自己被他的冷言冷語真正傷到了。

 自己一直以來都對他很好,非常的好,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還救過他兩次,他非但沒有半點感激,還一直惡言相向,拳腳相加也是沒有斷過,對他做了那種事也完全不覺的愧疚,反而像是自己欠他,現在也是,明明剛才他很亢奮,控制不住自己的亢奮,他捨不得他失望,他想跟他親近,才會輕易妥協,可是發洩完了,就跟他撇的一乾二淨,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在瞎熱鬧,怎麼會有這麼自私的人呢,小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覺得自己這麼賤過,自己這是圖啥呀。

 懷恩看著小寶消沉的臉,他低垂著頭,睫毛上有淡淡的水汽,撅著嘴,滿臉的委屈,看著看著就覺得血液往下身集中而去,無論他心裡怎麼鄙視厭惡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下半身就是不妥協,把他弄的狼狽不堪,不禁就對眼前人生出一股怨氣。

 都是他,若不是一開始他趁人之危與他有了那苟且之事,他怎麼會墮落到沉迷肉欲,他向來不喜人近身,是因為與小寶之間已經發生了,自暴自棄的覺得多兩次少一次也沒什麼差別。他再不想承認,也知道自己的確,非常的想跟小寶做那種事,做了之後不但沒有讓他的欲念稍減,反而越燃越炙,他都不知道這種無用的事要折磨他多久,自己到底是肉體凡胎,過不了情欲這關,他再惱火,也只顯得自己矯情,不如遵從自己的原始欲望。

 而且他現在完全沒有滿足,甚至是更渴了,不讓他碰還好,他還能騙騙自己,一旦讓他嘗了,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這麼想著,他手已經貼上了小寶的臉,開口在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

 小寶沒防備,嚇的尖叫了一聲,隨即被他這曖昧的動作搞糊塗了。

 懷恩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一個用力將小寶推倒,欺身壓了上去。

 小寶怒道,“你還想做什麼,老子現在不外送了。”

懷恩突然覺得他氣鼓鼓的腮幫子真是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笑把小寶看呆了,他見過懷恩很多表情,狠辣的,暴戾的,冷清的,甚至是動情的,卻是第一次見懷恩笑,這一笑,便如海棠逢春,蘭桂齊芳,當真是美不勝收。

 小寶呆愣著瞪大眼睛張大嘴的樣子讓他也忍不住的覺得……可愛,他的唇透著紅潤的色澤,上厚下薄,緊抿著的時候有一種無辜的神態,張開的時候便像…便像他那個地方……懷恩再忍不住,撲上去一口堵上他的唇,生澀的吸吮舔舐著那兩片柔軟,小寶反應過來後,眼前瞬間綻放了無數鮮花,昏暗的天都一下子明媚了起來,只覺得身在仙境,心情雀躍的簡直要上天。

 懷恩在親他!在親他!在親他!

 不管他之前怎麼對他了,只這主動的一吻就讓他開心得不能自己,只覺得以前的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以前的一切付出都有了回報,懷恩對他笑,然後親了他,這意味著什麼!也許他也有點喜歡他了。

 小寶拿出畢生的經驗和技巧來經營著這個珍貴的吻,他靈巧的舌舔舐過懷恩口腔每一寸地方,晶亮的津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兩人在一個吻的刺激下都硬了起來,而且脹的發疼。

 氣喘吁吁的分開,懷恩再不猶豫的抬起他的腿。

 小寶不死心的叫道,“等一下等一下,讓我來一次吧,寶貝兒,求你了”。

 懷恩瞪了他一眼,根本不予理會,逕自抬起他的腿架到肩上,並不急著進去,反而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濕潤的後穴。

 小寶臉憋的通紅,亂蹬著腿,“你…你幹什麼…你別耍流氓啊。”

他沒想到懷恩這個小幼雞趕出來的事兒比他這個流氓還流氓,只見懷恩拉過枕頭被子一氣墊在身下,把他的臀部架的高高的,然後開始仔細欣賞著他無法閉合的穴口,手指也緩緩插了進去。

 小寶渾身一個激靈,掙扎著就要逃,懷恩按著他讓他動彈不得,仿佛發現了什麼新鮮有趣的東西一般,繼續在那幽穴中探索,他不住的往外摳弄著,看著那外翻著鮮紅的嫩肉的入口一張一縮的潺潺往外留著他的東西,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滿足。

 小寶真想哭了,老子給你開葷,給你練槍,還要給你觀摩學習,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懷恩碰上這事兒,是這麼下流呢,虧他以前還覺得他心如古井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看這樣子明顯是憋壞了。

 懷恩饒有興致的“玩兒”了一會兒,再忍不住了,握著自己的性器一點點沒入小寶體內。

 這次接受的比之前都要容易,雖然下身脹得慌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可是小寶想著懷恩有喜歡上他的可能,就覺得什麼都可以忍,儘管他不能如願擁抱懷恩,可是能與他肌膚相親,也同樣很美妙,豈止很美妙,簡直妙不可言。

 懷恩抓住他的兩條腿貼近自己的下身,由慢及快的聳動著腰肢,兩人下身都濕漉漉的,這幾乎嵌合到一起的抽插動作就伴隨著啪啪的水聲,小寶能清楚的感覺到懷恩的囊袋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擊打在他臀上,可見插入的有多深。

 小寶受不住的哭聲不時響起,卻只是緊抓著被子不再掙扎,那高熱的摩擦實在太過撩人,他知道是個男人在這時候都不可能停的下來,雖然他並不覺得舒服,可是看著懷恩迷醉的表情,起碼心理上是滿足的。

 懷恩仿佛有用不完的體力,一整個晚上變幻著姿勢折騰著身下的人,做到後來小寶又漸漸失去了意識。

 

 第三十章

 

 無私奉獻的第二次,小寶是在一陣吵鬧聲中轉醒的,身上乏的連手指都懶得動,他瞄了一眼窗外,看這日頭,恐怕是大中午了,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

 他轉頭一看,床上一片狼藉,空氣中還有揮散不去的性事的氣味,弄的小寶直皺眉頭,他動了動身子,只覺得酸脹無比,尤其是下體…簡直都沒有知覺了。

 突然感覺有液體從那個地方流出來,想到昨晚那些破事兒,小寶一陣噁心。

 外面招財的大嗓門傳來,“你別給臉不要臉,這是我們金家的地盤,有本事就滾出去,再不把我們少爺放出來,我就讓你出不了蘇州城!”

懷恩冰冷的聲音傳來,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我說了他在睡覺。”

 “我不信,這都這麼晚了,少爺從來不這麼晚起,你到底把我們少爺怎麼了,你說!!!”

懷恩冷哼了一聲,“昨天你們少爺不是吩咐你什麼動靜都不准過來嗎,現在怎麼倒跟我要起人了。”

小寶經他提醒,才想起來這麼一茬,不僅悲憤不已,自己真是掘個坑自己往裡跳不算,還要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土給填上,不對,填還不能全填上,還得把嫩屁股露出來發揮最後的價值。

 他如果以前聽蘇胤的話多讀點書,不知道會不會也像現在這麼缺心眼兒。

 他現在雖然急需人服侍,到底還是要臉的。

 以外面能聽到的聲音憋足力氣狂吼了一聲,“招財,領進寶玩兒去!別管我,我一會兒回去!”

外面沉默了一下,招財吼道,“少爺,你真沒事兒啊。”

 “少爺我沒事兒,就昨晚懷恩少爺太熱情,給你家少爺累著了。”說完暗自竊笑,過過嘴癮不也是癮嗎。

 果然聽到外面哢吧一聲,小寶揣測應該是椅子扶手斷了。

 招財進寶其實這兩天還在驚詫于鄭小姐變成了懷恩少爺,對這死皮賴臉硬要住下來的一群臭老爺們兒很是不滿,聞言得意嬉笑著,“少爺果然英明神武,我叫廚娘給少爺燉只鱉,好好補身子啊。”聲音漸行漸遠,小寶長籲一口氣。

 臥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踏步就往裡走,走了幾步頓住,回身去把門砰的一聲再甩上,這才踏著重步到他床前。

 懷恩一臉怒容指著他,“你胡說八道什麼。”

小寶訕訕道,“你這人真是開不起玩笑,你要覺得丟面子,你去外邊兒宣傳你上了我不就得了。”

小寶料定他丟不起那個人,果然懷恩狠狠瞪了他一眼,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要臉。”

小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這要放在之前,自己上趕著追求他,是有些厚顏,他這麼說,自己也只能陪笑,可是經過昨晚,他總以為他們之間有些進步了,沒想到這個白眼狼兒床上予取予求,床下穿了衣服立馬化身為人,一點情面都不念,原來他的自我犧牲,在他眼裡不過是不要臉罷了。

 小寶神經再粗,也不是不會傷心的。

 面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本想跳起來諷刺他幾句,卻覺得這時候懷恩其實說什麼都夠他無地自容,他沒必要再把自己捧上去給人踐踏,而且他現在全身酸疼,頭暈腦脹,胃裡也翻湧著噁心,只想馬上離開。

 懷恩見他咬著下唇低頭不語,掀開被子抓起地上的衣服艱難的往身上套,間或發出嘶嘶的抽氣聲,知道他一直嬌生慣養,現在一定不好過,想過去幫他,又實在拉不下臉。

 而且他現在連看都不敢看小寶的裸體,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把人撲倒了。

 小寶穿戴整理上下看了看,覺得自己這樣出去別人也看不出什麼了,才邁步往門口走,臨走前洩憤般狠狠推了懷恩一把,把懷恩推了一個踉蹌,他卻並沒有發作。

 小寶邁出每一步不曉得多艱難,後面火辣辣的直燒腦門兒,每運動一下都無可避免的要牽扯摩擦著後庭,痛的他呲牙咧嘴的。

 還好他把懷恩安排在他旁邊,路途不遠,他強撐著一個人回到房裡,叫了下人打水洗澡,自己咬著牙爬進木桶清洗,中間還暈過去了一陣,不曉得多久,反正醒來水都涼了,他不敢讓人看他這一身狼藉,勉強撐著清理完畢,小寶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把金府上下都驚動了,因為小寶發了高燒。

 金少爺生病了!!這在金府就是天大的事兒!!

 從丫鬟發現小寶渾身燙的能烙餅後,金夫人大晚上的一氣兒把城裡四個有名的大夫給連拖帶拽的弄到金府,然後心急火燎的讓他們給小寶看病。

 看完了結果不過是“偶感風寒”。

 疑惑的看著屋子裡的木桶,撲騰了一地的水,捅邊堆著皺巴巴的衣服,金夫人不明所以,小寶幹嘛大白天洗澡?

“招財進寶,少爺是怎麼了?”

招財給進寶使個眼色叫他別開口,自己連忙過去,離近金夫人低聲說,“夫人,少爺昨晚…呃…”

 “吞吞吐吐做什麼!說!”

 “少爺昨晚和一個美貌的小姐…呃…後來回來可能清潔了身子,就受涼了。”

金夫人看了眼床上燒的直說胡話的兒子,歎了口氣,她自己的兒子她怎麼會不知道,最是好女色,可是也不能不顧身體呀。

 小雨從人群中擠過來叫著哥哥就要往床上撲,金夫人一把拉住她,“小雨,哥哥生病了,不要過去。”

 “娘我想看看哥哥。”

 “不行,萬一把你給傳染了呢,好了你剛吃完飯,叫下人帶你去花園逛逛,不要來煩哥哥,哥哥很快就好了的。”

小雨看了一眼小寶,聽話的被人領走了。

 金夫人差人送幾個大夫回去,又囑咐下人照顧少爺,聽到小寶沒事她也松了口氣。

 實際上現在正值暖春,蘇州城處處飄香,這就苦了她家老爺,一到這時候氣喘就反反復復發作,小寶生病她也暫時沒敢跟老爺說,這邊顧完了還得回去照顧她丈夫。

 出門的時候見院裡的桂樹下站著三個人,為首的少年容貌驚為天人,深情冷冽漠然,讓人忍不住要被吸引。

 金夫人問招財,“他們是誰?”

 “回夫人,是少爺的朋友,在府上住幾日。”

金夫人哦了一聲,不甚在意,多看了那少年幾眼,帶著一行人離去。

 招財等金夫人走遠了,才轉過去狠狠瞪了懷恩一眼,從鼻子哼出一聲,轉身就要關門進去。

 懷恩身形卻如鬼魅般突然一個閃身就靠近他身旁,招財進寶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兩人回身一掌就劈了出去。

 懷恩不以為然,輕鬆閃過去反而繞到兩人身後,招財進寶被他從臺階上直接推了下去,狼狽的摔在地上。

 懷恩回身不屑的一撇嘴,就要推門進去,招財進寶見狀就要撲上去,被左右影出手阻攔,一時四人就在院子裡打了起來,左右影功力明顯比招財進寶高強,不過一時也不能將兩人制服。

 懷恩喝道,“行了別打了。”

左右影馬上退回到桂樹下。

 招財進寶狠狠剜了他們好幾眼,“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只是看看他,他生病了?生什麼病了。”

 “染了風寒,沒啥大不了,不用你操心,我們少爺的地方也是你隨便來的,還不快滾。”

懷恩聞言推著門的手頓了下來。

 原來只是風寒。

 也不多言,更看都不看招財進寶一眼,背著手領著人走了。

 招財進寶愣了愣,覺得這人腦子是不是給驢踢傻了,平時就是一副只有皮沒有魂兒的死德性,明明是在看人卻好像眼裡什麼都沒有,殺人的時候臉上都不會有半點波動,做事也是這麼沒頭沒腦的,招財現在嚴重懷疑這人是真的有病。

 可是他們家少爺更是病的不輕,就這麼一個怪物,還是個男的,把他迷的要死要活的,跟人親熱完回頭就生病,說明他根本就沒那個命,可是……招財深深歎了口氣,要是他家少爺能懂事,他和進寶也能多活幾年了。

 進寶推推他,“招財,他們好厲害呀,他們是什麼人呀。”

招財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天蘇公子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幾句?”

 “呃…保護少爺啊,你記得不就行了嗎?”

招財真是恨不得咬他幾口,他錯了,進寶一定比他長命,腦子裡不裝東西的人都能長命。

 

 第三十一章

 

 小寶被灌了藥又一晚上沒斷的換著濕帕,第二天燒就退了。

 迷迷糊糊中記得自己屋子裡昨晚站了好多人,想是自己生病了立馬興師動眾了。

 小寶頭痛欲裂,但人是清醒的。

 昨晚丫鬟給他擦身子的時候他是有知覺的,不過想他一身紅痕回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她們也沒發現什麼。

 只是後穴實在腫痛難耐,就覺得怎麼躺都不舒服,索性爬著,叫丫鬟送了藥進來,自己一邊罵罵咧咧的給自己下邊兒上藥。

 然後小寶就開始嚴肅的檢討人生了。

 他這短暫的一生一直都在不停的犯錯和闖禍,可是不管他犯了什麼錯闖了什麼禍,他都可以瀟灑的抖抖衣襟走人,總有人給他善後。

 從來沒有像碰到懷恩這樣,處處吃癟,而且有苦說不出,當初自己看他一身傷,怎麼就心軟了呢,就該趁他還沒恢復結結實實上他一回就對了,自己可是只顧著心疼他了,他心疼自己了嗎。

 爬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吃著丫鬟喂過來的粥,小寶最後總結出來了,懷恩就是老天爺派來克他的,自己就得把他降服了,才有可能安生下來。

 況且他現在怎麼想,都覺得懷恩對他肯定有意思,就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這讓小寶不禁有些得意,沒想到自己在女人那裡混的風生水起,連男人那裡也是遊刃有餘,懷恩是一見他屁股就情緒失控,這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這至少說明了,懷恩喜歡他的屁股!!

 小寶頓時覺得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

 他是這麼分析的啊,一開始他看上懷恩,不也就喜歡他的臉嗎,其實到現在都沒覺得他其他哪裡好,前不凸後不翹中間還多了根要命的玩意兒,脾氣又臭性格又差而且自私到無恥的地步,思維方式還不太正常,還有暴力傾向,可是他怎麼喜歡著喜歡著,就全都喜歡上了呢,所以這東西是有慣性的。

 那麼懷恩現在也許只稀罕他的屁股,沒辦法,男人嘛,發起情來都一個德行,可是說不定喜歡著喜歡著,就連他的人也一起喜歡了。

 一開始他喜歡懷恩而懷恩不喜歡他,一定是因為懷恩的臉是露出來的而是他的屁股是遮起來的。

 小寶這麼想著,有些雀躍,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呀,要是非得走這偏門兒,那自己不是時不時都要奉獻屁股了?而且就算倆人真好了,他也沒有機會翻身了。

 小寶陷入了沉思。

 半晌,一拍床板,小寶洋洋自得的想出了妙計,那就是欲擒故縱!!

 以前青樓的小姑娘們也愛跟他玩兒這套,男人還就喜歡這不服軟的,當中滋味兒妙不可言。

 他應該一邊兒對懷恩好,一邊兒吊著他,等到時機成熟,趁機提出他翻身做主人的要求,只要得逞了一次,以後這條道兒肯定就順暢了,而且懷恩那叫他媽什麼水準啊,就知道往死裡捅,一捅捅一晚上,特別持久,弄的他疼的要死,自己就算為了後半生性福,也得給他展示一次正確的範例。

 小寶躺了兩天,用得都是好藥,下地是沒問題了,於是哼著小曲兒上茅房。

 一會兒茅房裡就傳來嘶嘶的抽氣聲和咒駡聲。

 門外侍候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問,“少爺,您沒事兒吧?”

見裡面沒回應,罵聲倒是不斷,小丫鬟猶豫了一下,提高音量再問道,“少爺,您沒事兒吧?”

小寶怒道,“痔瘡犯了!!別跟著我,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小丫鬟有些委屈,嘴一撇差點眼淚兒就要掉下來,她跟了少爺三年多了,少爺一直都是好言好語笑臉迎人的,這還是第一次跟她大聲呢,可是一想少爺是痔瘡犯了不舒服,所以才會這樣,這可不得了。

 於是小寶犯了痔瘡這一重大事件在半個時辰內就傳遍了整個金府。

 金夫人又打算勞師動眾了,被小寶嚴肅喝止,金夫人轉念一想,也是,自己兒子都這麼大了,叫一屋子人來盯著他屁股看,是不太妥當,而且痔瘡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於是便接受了小寶自己去看。

 小寶水深火熱的總算解決了問題,就覺得饑腸轆轆,自從認識懷恩以後,他的身心就不斷的受到不人道的折磨,以至於短時間內消瘦了許多,小寶其實對自己的體型是很滿意的,為什麼?顯富態呀!!他跟他爹出去的時候,那些生意上有往來的人的哪個不是他這個體型,一堆人往哪兒一坐,腦門兒上就貼著“我是有錢人”,這是什麼樣一種境界。男人像懷恩那樣細胳膊細腿兒的,有什麼美感嗎?

 其實這套說辭,都是青春期他嫉妒蘇胤修長肌理分明的身材嫉妒的要死的時候安慰自己創造出來的,這些年不斷催眠自己,還是很有成效的,連招財進寶都信了。

 所以現在餓了,還消瘦了,自然得多吃點兒補回去,招財適時的提起那只還沒來得及燉的鱉,小寶很欣慰,又想到懷恩其實才是該吃的那個,於是囑咐招財多燉一隻給懷恩送去,招財很不以為然,覺得都這樣時候還不忘討好懷恩,也太沒骨氣了。

 這其實就太小瞧他家少爺了,小寶可沒想著給他補,就他那體力,還需要補?再補成鱉精了,小寶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純粹噁心他。

 他金少爺是隨便給人欺負的嗎?就算老子喜歡你,你也不能太過分了呀,反反復複的,這麼折騰老子,要是蘇胤在,他就讓蘇胤把懷恩給綁起來讓他上,這次絕對不心軟,可惜蘇胤不在……總之想讓他金小寶跟小媳婦兒一樣逆來順受,想都別想,他可是很記仇的!

 沒想到這只鱉就真燉出毛病了。

 子時打更的聲音剛過,一條白影破窗而入,小寶正因為睡了太久睡不著,正趟在床上意淫把懷恩壓倒後先從哪兒下嘴,突然一個東西就這麼憑空出現,把他嚇得剛有點蠢動的小弟立馬軟了。

 那條白影背著月光,面目一片模糊,長髮無風自動,一動不動的站在他床前,小寶喉嚨一時堵的什麼都喊不出來,只能發出“鬼~~鬼~~”的顫音,抓著被子就往牆角縮。

 懷恩這次沒忍住,居然笑出了聲來。

 這聲音小寶聽的真切,喘過一口氣就破口大駡,“啊!!你有病啊!!大半夜的!!想嚇死人啊!我都給你嚇陽痿了,你負責啊!!”

懷恩皺皺眉,“什麼是陽痿?”

小寶都給氣沒聲兒了,想著自己還應該跟他鬧彆扭呢,轉身把頭埋被子裡,不再理他。

 懷恩有些不依不饒,“什麼是陽痿?你為什麼陽痿?為什麼我嚇到你你會陽痿?”

這大概是他認識懷恩以來他說話最多的一次,反而把小寶弄的要吐血,他都不知道這人求知欲這麼強,聽他不依不饒的問著,小寶氣的一掀被子,“你金爺爺才不會陽痿,你金爺爺一尾活龍不曉得多威猛,你再咒我你先陽痿!!!”他對上懷恩的臉,卻發現那眼睛裡全是戲謔,小寶一瞬間知道自己被耍了。

 小寶整個臉上血液來了個逆流。

 懷恩看著小寶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忿忿的瞪著他,就覺得這人怎麼會這麼有意思。

“你!”小寶指著他,“你大半夜的,來這裡幹嘛,不是說我不要臉嗎,你來找我幹嘛。”

懷恩臉上換上玩味的笑,“聽說你得痔瘡了,我來看看你。”

小寶想到自己是因為什麼上茅房嚎的跟殺豬似的,一時間悲憤不已,這時候他強烈的意識到打不過人家是多可悲的一件事,連給自己出口氣都做不到。

 懷恩掏出個眼熟的瓷瓶遞給他,“這是你那天給我的藥,果然很好用。”

小寶頓了頓,一把奪過來,心裡直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借花獻佛之舉,這樣就能讓自己又開心又感動了,真是奇怪,自己也不缺愛啊。

 可是哪怕懷恩只表現出一點點對他的關心和善意,他真的就沒辦法不在意,就算給他金山銀山美女一萬,他也不換。

 懷恩突然一屁股坐在床上,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看著他認真的說,“我想跟你睡覺。”

喝!把小寶嚇得直往床裡縮。

 懷恩抓住他肩膀,皺眉道,“你怕什麼。”

小寶都帶著哭腔了,“我後邊兒還沒好呢,你也太禽獸了。”

懷恩動手就要掀他被子,“給我看看。”

 “別別,不要看,真的沒好,疼死了。”

 “不行,我要看,給我看。”

兩人不依不饒的拉拉扯扯,小寶終不是懷恩的對方,沒幾下就給他壓在身下,掀了被子扒他褲子。

 小寶眼淚都急出來了,“懷恩大爺,我求你了,那裡真的不能用了,你想要我命啊,放開我呀我求你了真的不行不行不行!!”

懷恩扒下他褲子,冰涼的手去掰他臀縫。

 小寶在他懷裡疼的一激靈。

 懷恩皺著眉看那紅腫不堪的後穴,確實可憐兮兮的,輕輕拿手指撮了一下,小寶疼的嗷了一聲。

 懷恩摸出瓷瓶挖了一塊輕輕在那穴口揉弄。

 小寶再忍不住哭出來,還不敢太大聲,這時候要是有人進來看他光著屁股爬在一個男人腿上,他就上吊。

 懷恩空出一隻手揉捏著他的後頸,“我給你上藥,忍一下。”

懷恩其實不懂得怎樣安撫人,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他被他爹丟到雪山裡修行,撿了一隻小狼崽,不管疼了還餓了,只要揉它後頸,它就會安靜乖順下來,他這麼做之後小寶果然也安靜了下來,不禁有些興奮,原來對人也是有效的。

 小包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給幸福的。

 就懷恩那手勁揉他脖子,實在說不上舒服,可是他感覺的到懷恩是想安撫他,懷恩特意半夜跑來,給他上藥,還摸著他的脖子安慰他,他開心的眼淚止都止不住。

 

 第三十二章

 

 正感動的沒邊沒際的,他突然感覺身下懷恩那個部位越來越硬越來越熱,懷恩呼吸也有些不穩。

 懷恩手指已經伸進了他體內,就著藥膏的潤滑在內壁上撫弄,給小寶弄的也是一陣燥熱。

 小寶轉頭道,“你這是抹藥還是幹嘛,還不…還不拔出來!”

懷恩似乎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情願的拔出手指,但手仍然不規矩的揉捏著他的臀部,那撫摸的方法太情色,小寶臉上熱的隨時要爆炸的感覺。

 他想到那天的恐怖回憶,實在忍不住,一手拍掉懷恩的手,“你…你他媽別摸了,我說了我…我那裡不行……”說完他都想哭了,自己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淪落到和一個男的商量自己的屁股目前的使用狀況。

 懷恩臉上的表情極為扭曲,是所有男人都熟悉的表情,就是欲求不滿。

 他拉著小寶的手探進他內衫,附上那滾燙的部位,問,“怎麼辦?”一副你得負責的無賴樣。

 小寶現在真是想抽他,問他怎麼辦?這回不是自己犯賤跑到他房間了吧?自己也沒招他吧?

 不過為了自己著想,他只好忍辱負重的說,“要不,我給你擼出來吧。”

懷恩不置可否,不客氣的把他往床裡挪,自己也跟著躺下。

 說實話小寶還是有些興奮的,月色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能把這麼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抱在懷裡,他作為男人這輩子真是夠本兒了。

 能跟懷恩這樣相擁而臥,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無論身體有沒有滿足,心裡卻是喜悅至極,他從前未有過這樣的經歷,趟在床上就是辦事,這還是第一次,有這樣一個人,他只是看著他,摟著他,跟他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起,就覺得幸福。

 其實懷恩也有很多優點,他武功高強,又極有膽識,而且小寶認為他一定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他若真心喜歡上誰,必定會死心塌地的,小寶立志要成為那個人。

 小寶動情的湊上去親他,懷恩皺了皺眉頭,卻是沒有拒絕,任由小寶在他唇上摩挲輕咬,手則伸進小寶的衣衫內撫摩。

 他其實挺喜歡小寶的一身肉,摸起來細滑柔軟,聞起來有清新的暖暖的味道,看上去白皙細膩,一撮一個紅印,抱著也很舒服,他不知道除他以外的人類的觸感是不是都是這樣的,他也不好奇,這種事情跟一個人就足夠了,而且表像之物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容顏再美,皮下三寸不過森森白骨,他母親當年被譽為江南第一美女,他自小便知自己乃天人之姿,也未見給他帶來什麼好處,以貌取人之人必是淺薄之輩,初見時小寶實在是犯了他的忌諱。

 現在他也不是不清楚,懷裡的人跟當初那個他厭惡的胖子沒有區別,好色庸俗又無能,可是還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懷恩已經無暇再想,小寶的手在他的性器上有節奏的擼動著,拇指還有意無意的摩挲著敏感的頂部,懷恩有些難耐的扭動著身體,克制著自己想把身上的人壓倒狠狠侵犯的衝動。

 小寶看懷恩忘情,喜上眉梢,作為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代表人物,小寶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他一邊手下著火的伺候著懷恩,一邊偷偷挖了些藥膏就往懷恩後穴探去,懷恩這時候正是差一步登天的緊要關頭,給小寶撩撥的雲裡霧裡,小寶都揉了半天了他都沒發現。

 小寶大起膽子用手指往裡撮了撮,懷恩立時如觸電般彈了起來,一腳把小寶踹下了床。

 小寶飽受摧殘的臀部著地,疼的他從嗓子裡擠出幾聲不成調的幹嚎,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直打滾。

 懷恩陰著臉,下地又輕踹了他一腳,“你想幹什麼。”

小寶爬在地上滿臉淚花,委屈的看著他,“你還是不是人,我這兒傷還沒好呢,你給我上一次又能怎麼樣,你都上了我好幾次了。”

可惜懷恩比較不是人,小寶義正言辭的指責半點沒湊效。

 懷恩單手拎起他的衣襟把人甩床上,邊脫衣服邊道,“看來你後邊兒好利索了。”

小寶嚇傻了,他幻想了無數次的美人主動寬衣解帶他都沒心情看了,連連擺手,“沒沒沒,別別別,我求你了,真的沒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懷恩大爺,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小寶就差給他跪下了。

 懷恩充耳不聞,摔下衣服就欺身撲上來,小寶尖叫一聲,直往床裡縮。

 懷恩拽著他的腳踝把他拉出來,“你怕什麼,我會輕點兒的,只做三次好了。”

小寶尖叫道,“放屁,你哪裡懂什麼輕點,你弄的我疼死了,你技術這麼差,還三次,你要我命啊。”

懷恩不動了,一張臉陰的夠下三天雷陣雨。

 他才意識到,他喜歡跟金小寶做這種事,但是金小寶卻不喜歡跟他做,可是為什麼呢,金小寶明明說過喜歡他。

 這種事真的很疼?傷口那麼小那麼淺,能疼到哪裡去?他長這麼大,身上的傷常常是不斷的,他從來沒喊過疼,金小寶怎麼就這麼嬌氣呢。

 而且他說他技術差,他聽不懂,做這種事也需要技術嗎?

 他有太多的疑問解答不了,所以他心情瞬間變得很差。

 他沉聲道,“你不喜歡和我做這種事?”

小寶啞口無言。

“你說你喜歡我,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和我做。”

小寶訥訥道,“我…我喜歡你……我不是不喜歡和你做…這個……但是我…那裡…疼,所以…現在做不了……”

懷恩的臉色稍緩,他明白了,金小寶果然是太嬌生慣養了,一點點小傷就受不了。

 隨即又問道,“你說我技術差,是什麼意思?”

 “呃……”小寶謹慎的開口,“就是…要是技術好的話…我就不會疼。”

 “真的嗎?要怎麼做?”

小寶剛討好的笑起來,“你要是給我做一次你就…”一看懷恩陰翳下來的臉立馬閉嘴。

 看著懷恩下邊兒高高站起來的東西,小寶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

 於是心一橫,豁出去了,總比不能出恭強。

“這樣吧,今天咱們玩兒個新鮮的。”

懷恩疑惑的看著他。

“你坐下來”,小寶拉著他的手把他按到床上。

 吞了口口水,小寶再三做了思想準備,告訴自己這是他喜歡的人呢,雖然是個男的。

 懷恩眼看著跪爬在床上,小寶眼睛一閉,頭一低,一口將他的東西含在了嘴裡。

 這視覺和觸覺的雙重刺激讓懷恩禁不住呻吟了一聲,那聲音低啞帶著顫音,撩撥人的心弦,小寶一時也不在意自己嘴裡含著一個男人的玩意兒了,專心的想要讓他快活。

 他雖然沒有過這經驗,但是別人服侍他的經驗倒是海了去了。

 他舌頭在那肉柱上靈巧的滑動,一會兒轉圈一會兒上下套弄,直把懷恩弄的大腿根兒都在顫抖,他抓著小寶的頭髮固定住,自己一下一下動了起來,這就苦了小寶,他滿嘴都是濕黏的體液和粗大的肉塊,吐又吐不出來,那肉塊還一個勁兒的往他喉嚨裡撮弄,他沒想到懷恩如此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媽的早知道不給他開這個鮮了。

 小寶濕潤溫熱的口腔比之後面,也毫不遜色,懷恩才知道這種事還有如此多的花樣,一時興奮的難以自抑,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小寶知道身上這位是多麼的持久,只好這麼安慰自己,反正這嘴短期也不用進食了,所以他下邊兒也不會用到了,真是一舉兩得啊!!!

 兩人正幹的如火如荼,空氣中溫度仿佛都跟著上升了,突然一陣急促的拍門聲硬生生的插進兩人之間。

“少爺!!少爺!醒醒!!快醒醒啊!!少爺!!!快醒醒!!”

小寶想起來回招財,懷恩箭在弦上哪能讓他這時候離開,按著他腦袋不讓他動,繼續快速聳動著。

“少爺!!快醒醒啊!!老爺氣喘發作了!!都神志不清了!!快起來呀!”

小寶眼睛圓瞪,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懷恩騰的跳了起來。

 

 第三十三章

 

 小寶沖進金老爺的臥房,懷恩緊隨其後,屋子裡已經七七八八的站了不少人。

 金夫人正坐在床邊不住抹淚,一見小寶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小寶揪著心沖到床邊,見他爹仰臥在床上,面色青白,四肢不斷抽搐,嘴唇已成紫色,喉嚨裡不住發出低低的嘶聲,那聲音薄薄的摻著氣兒,像被人一把掐斷般斷斷續續。

 小寶心裡一緊,眼淚唰的掉了下來。

 他跪在床前,動也不敢動他爹,“爹,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要嚇孩兒呀,娘,爹這是怎麼了。”

金夫人抽泣著說,“你爹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好,今天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咳嗽不止,然後就抽過去了。”

 “請大夫了嗎?”

 “在路上呢。”

 “張神醫之前給配的藥丸呢,吃了嗎?”

 “吃了,吃了才不咳的,剛才仿佛要把心咳出來一樣,小寶…娘真是害怕呀…”

小寶摟著他娘低聲安慰著,轉頭朝下人吼道,“大夫呢,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

 “少爺,招財進寶去請了,這會兒馬上就到了。”

小寶回頭看他爹一眼,實在受不住了,他這段時間只顧著鞍前馬後的討好懷恩,他都多久沒有給他爹請個安敬個茶了,幾日不見他爹仿佛老了好幾歲,他大罵自己不孝,心裡酸澀疼痛不已。

 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的懷恩,突然起身走到金老爺床邊,執起金老爺的手腕手指搭在脈門上。

 金夫人有些緊張,“你做什麼,別亂動我家老爺。”

懷恩順著脈門將真氣送到金老爺體內,緩緩道,“他穢氣鬱結於胸,現在呼吸困難,我替他暫且舒緩一下。”又頭也不回的沖小寶說,“把屋子裡的閒雜人等都趕出去,人多空氣就更不夠。”

小寶急忙站起來,“對對,你們都出去,等大夫來就馬上帶進來。”

金夫人見自己丈夫慘白的臉慢慢有了些血色,身體的抽搐也在漸漸平息,一時對懷恩信服不已,連連道謝。

 小寶感激的看著懷恩,他覺得自己肯定沒有看錯人,懷恩並非無情,而且有很多可取之處,而且還這麼的厲害,他怎麼喜歡他都不為過。

 四個大夫前前後後都到了,圍著金老爺一陣把脈商討,折騰了大半夜,金老爺病情穩定了下來,現在正沉沉入睡。

 小寶和金夫人在一旁商量著要請一個大夫在府裡常住。

 金夫人點頭道,“以前老爺只是偶爾咳嗽不適,近段時間是越來越嚴重了,哎…大概是年紀也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了,是該請個大夫回府住上。”

小寶撫摸著他娘的背柔聲安慰著,“娘,這事兒交給小寶去辦,您這段時間把幾處生意都放放,管事的都經驗豐富足以應付,您就專心在家修養,好好陪陪爹,什麼也比不上身體重要。”

 “恩,我也正有此意,老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娘是真的擔心……”金夫人說著說著又不禁垂淚。

 小寶忙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娘,您想多了,爹年紀大了,身體難免有些毛病,憑咱們金家的財力,哪還有治不好的病,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說隨如此,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安慰自己,閻王爺要人,任你家財萬貫九五之尊,幾時含糊過,人在怎麼掙命,畢竟掙不過天。

 小寶又細聲軟語的陪金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勸她娘睡下。

 忙了大半夜,誰都沒得休息,人人都疲憊不堪。

 只有懷恩立在一旁靜靜等他,臉上不見絲毫疲憊,他在外人面前總是仿佛處在一種大空的境地,眼中一片虛無,偏偏姿容卻讓人無法忽視,便如謫仙般高貴又有強烈的疏離感。

 小寶走過去跟他道謝。

 懷恩淡淡點頭,隨即有些遲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麼你們這麼傷心?”

 “什麼?”

懷恩望著他,眼神卻好像透過他望向了不可名狀的地方,“生老病死,瓜熟蒂落,本就是人之常情,誰都最終要走到這一步,便是三歲孩童都懂的事,為什麼還要傷心?”

小寶如鯁在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

“如果你爹死了,你要記他一輩子,難過一輩子嗎?”

這話實在冒犯,可小寶也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要他通透人情世故,本就不可能,只好擇言答道,“我爹若真……我當然會很傷心,也會記他一輩子,雖然人終有一死,可是有人牽掛便有人傷心,這也是人之常情,便是三歲孩童都懂。”

懷恩點點頭,“……那你會難過一輩子嗎?”

小寶沉吟片刻,“不會……開始會難過很久,慢慢就淡忘,只有想起來的時候,才會特別難過,但是生活還是要過的,不可能每一天都鬱結悲悶,那樣我爹也不會開心。”

 “這也是人之常情嗎?”

小寶點點頭。

“那為什麼有的人就能為了別人的死記掛十年二十年,甚至會痛苦一輩子呢。”

 “那也許……也許是那人不是善終的,被仇家害死的,如果是那樣,就一輩子都會難受。”

懷恩有些恍然,“原來如此,那麼只有報了仇,才會好起來嗎。”

小寶搖頭,“報了仇也不會好起來,如果一樣仇恨記掛了十幾二十年,便是半輩子都賠進去了,命裡也只剩下報仇了。”

懷恩不說話了,半晌問道,“你怎麼會懂這些?”

小寶輕咳一聲,一背手,望著天邊泛起的晨暈,長歎一口氣,道,“我比你虛長幾歲,這些天命人常怨憎情仇,自然比你見得多,也就悟的多。”,說完臉上奮力擠出一點蒼茫之色,心裡不免心虛,這些都是當初蘇胤拿來開導小雨的,不過反正懷恩不會有機會知道。

 懷恩對他拿年齡說事兒頗不以為然,便想開口諷他幾句。

 小寶倒先聲問道,“你說了這麼多,可是身邊有這樣的人?”

懷恩一怔,將頭不易察覺的微微撇向旁邊,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周身空氣溫度驟降,聲音也變得冷若冰霜,“與你無關。”說完轉身就走。

 小寶怔愣著目送他離開,對於這人的反復無常,真是哭笑不得。

 

 第三十四章

 

 小寶不知那天哪裡得罪了他,接連好幾天都關在房門裡無聲無響的。

 小寶知道他脾氣古怪,其實有些小孩子心性,他出言不遜,也不捨得怪他,而且這幾日他都在為他爹的事忙活,一時也無暇去找他。

 總算是威逼利誘把蘇州最有名的大夫整家搬到了金府,小寶又囑咐人購了不少名貴的藥材,這還不夠,他決定親自去趟逾夏找張神醫,再給他爹配幾副好藥,若是能把人請來是最好不過。

 小寶把他想法跟金夫人說了,金夫人也很是贊同,囑咐小寶多帶幾個丫鬟侍僕,此去逾夏來回要半月,馬不停蹄也要七八天,小寶堅決不肯多帶累贅,只是浪費時間,金夫人拗不過他,只好作罷,一時很是欣慰,覺得兒子長大了懂事不少。

 小寶本是打算只帶招財進寶前去,可是一想到自己跟懷恩剛上來點熱乎勁兒,要是這時候一下子離開十天半個月的,回來什麼菜都涼了,不僅萌生個想法,他想邀懷恩同去。

 懷恩武功高強,辦事利索,兩人肯定能節省時間,最重要的是兩人可以孤男寡男相處數日,去逾夏走捷徑的話竟是窮鄉癖野,尤其那張神醫,更是住在大山裡頭,路上不曉得有多少時間是天地間之餘他倆人的,屆時眉目傳情波濤暗湧,正是姦情萌發和升溫的大好時機,若不現在趁熱打鐵,回來怕就打不動了。

 小寶覺得此舉真是一石二鳥,若是帶招財進寶去,路上肯定囉嗦的要命,幾時吃飯幾時睡覺在那兒吃飯在哪兒睡覺,路上不宜過勞趕路不宜過早,生人絕不可信女人斷不可近,若是富庶太平之地總是由著少爺來,到了類似逾夏這種偏頗之地少爺便一定要聽他們的,上次去逾夏就是如此,煩都煩死,還浪費時間。

 小寶不僅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

 但是想到懷恩這兩天閉不出戶,哪知道會不會理他呢。

 於是他先把想法跟招財進寶說了,沒想到遭遇到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反對。

“不行!!少爺!!絕對不行!!那人來歷不明,除非你把我們打殘了,只要還能動,我和進寶絕對不會讓你們單獨出遠門的,別說遠門了,單獨出去都不行。”

這把小寶給氣的,“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我和懷恩現在好著呢,他不說他的來歷肯定有他的難處,他若要對我不利,我不曉得死了多少回了。”

進寶頭搖的像撥浪鼓,他知道他家少爺向來任性,想什麼就死乞白賴一定要達成,所以真是急了,“少爺,絕對不行的,蘇少爺說了,懷恩不是好人…”

招財喝道,“進寶!”

進寶自知道失言,深深懊惱,為什麼自己每次一開口說話就要出錯呢。

 小寶皺眉道,“你們知道什麼?”

招財忙道,“蘇少爺跟我們說懷恩不是好人,其他我們也不知道了。”

小寶怒了,“放屁,你們翅膀長硬了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跟著蘇胤一起騙你家少爺,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招財急的要哭出來,“少爺,我們絕對沒有騙你,我們真的不知道懷恩什麼來歷,蘇少爺可能知道,但是他沒跟我們說,也叫我們不要跟你說,他說你藏不心事,若是知道了什麼肯定要壞事兒的,只說他不是好人,接近你是有目地的,叫我們一定要小心他。”

小寶心裡有些堵得慌,蘇胤向來有分寸,不是亂說話的人,他其實一直也懷疑懷恩為什麼突然要留在金府,可是他喜歡懷恩,他真的不願意懷疑他,哪怕有一點不好的猜測,都忍不住要給打壓下去,他寧願相信懷恩是上了他一次對這事兒感上興趣欲罷不能了,起碼看上的也是他的人,否則若說要途什麼,他金家有太多東西值得外人惦記了。

 只是懷恩氣質纖塵不染,實在不像貪財之人,就算他貪財,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也能滿足他,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懷恩有什麼理由要對他不利。

 小寶現在不願多想這些,他只覺得懷恩不會害他,若要害他隨時都可以掐死他了,他現在只想和懷恩一起去逾夏,給他爹求藥,其他的,等蘇胤回來他必定要問個清楚。

 小寶歎了口氣,知道他的小忠僕們死活是不會放他和懷恩一起走的,便也不再多說,只讓招財進寶去準備簡便的行李。

 小寶猶豫再三,起身去找懷恩。

“少主,有消息了。”

 “講。”

 “少主,金小寶的妹妹金小雨果然是薛家遺孤薛憐清,薛家被滅當晚金小寶趕到薛府,恐怕只有薛憐清一人活著,不知她如何藏匿的,薛憐清的哥哥薛家長子薛憫雨與金小寶交情匪淺,這大多外人都不知道,兩人不是一路人,薛憫雨為人正直保守,按理不會和金小寶這等人結交,不過據說幾年前金小寶在倚翠樓與人起衝突,是薛憫雨救了他。”

 “倚翠樓?”

 “是妓院”,左影解釋道。

 懷恩冷哼一聲,“繼續說”。

“金小寶不知怎麼得到的消息,比我們還快的趕到了薛家,將薛憐清帶回金府,庇護了起來。”

 “金小寶將人帶走,宗政裡瀚怎會查不到?”

 “線報顯示,是有人有意斷了所有線索,屬下費了不少功夫才查到,若不是先認出薛憐清外貌,恐怕也查不出來,有這等能耐又願意做此事的,屬下懷疑…”

懷恩沉吟道,“蘇胤。”這人真是不簡單,人不在這裡也能讓他的行動畏手畏腳,這幾天夜裡他在金府走動,為了避開他安插的暗衛,著實費了不少功夫,可惜任他有通天本領,金家的命運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把消息給我爹送去,說我很快就可以拿到東西,叫他知會李功祥提早準備,我們欠薛家太多,他自己應該也明白,該得的我給他一樣不少,但是計畫有變,只要到時候李功祥及時出現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自有主張,叫他不要插手。”

 “是,少主,少主可是已經知道東西在哪裡了?”

懷恩成竹在胸,“在何處暫且不知,但是必定在金府某處,而且他們會自己拿出來。”

 “屬下不明白。”

 “我這幾日查到一件事,頗為奇怪,金家每隔三個月的初三,江南各省金家產業的總管事會彙聚到蘇州,共同錄賬。”

 “帳目每個月都會定期送到金府,為何還要每三個月便彙聚一堂…”

 “不錯,錄賬是真的,但錄的卻是暗帳。”懷恩續道,“這等大事,自然從不假他人之手,所以各主管事必須親到,但每月一次又太頻繁,為了掩人耳目,即使有人知道也只會以為金家管賬方式特別。”

 “那麼下月初三便是最好的時機,少主,只剩下半月了,我們得提早準備。”

懷恩皺了下眉,“這事先不急,也不准和我爹說,容我再想想。”

 “少主?”左右影很是詫異,江南一帶的任務,他們已經籌畫部署了一年多,如今是收網的時候了,怎會不急,若是錯過這次,便還要等三個月,耽誤了教主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懷恩有些煩躁,他怎會不知道時間緊迫,他爹又催他把慎王爺處得來的東西帶回統教,回頭從金家這裡拿到了東西,他們必須立刻離開,接下來事情就要按安排好的發展……然後……懷恩腦海中浮現了小寶圓圓的臉盤和笑起來月牙一樣的眼睛。

 右影抿了抿嘴,低頭拱手,“少主,屬下冒犯……”

懷恩看了他一眼,“講。”

 “少主可是因為金小寶……”

懷恩眯著眼睛,“你想說什麼?”

 “少主和金小寶……”

 “不錯。”懷恩自然知道他指什麼,面不改色的承認。

“少主!你怎會與那等粗俗之人……而且他還是…”右影硬是把最後兩個“男的”咽了下去,他都有些說不出口。

 他們從小便極崇拜少主,少主雖然年紀比他們小,但是武功高深,有勇有謀,而且冷靜果敢,是大將之風,教主做的是傾覆天下的大事,少主自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在他們心目中如天人般高潔尊貴,如今卻和一個庸俗的無賴做出那等苟且之事,而且還不是被迫的,實在讓他們無法接受,。

 懷恩被他們的語氣弄的很不舒服,“難道我不是男人?我就不能沾點魚水之歡?”右影今天已經是相當逾矩,若在平時,懷恩定讓他半個月爬不起來,可是今天他如此的態度看待他和小寶,而且左影竟沒有阻止他的蠢弟弟,可見是抱了一樣的心思,讓他忍不住便想要去辯駁。

 男人又如何?俗人好像也無所謂的,他本就從未對小寶抱過任何期待,只要讓他舒服就好了。

“少主,右影並非有意冒犯,只是…少主如今拖延行事,難道不是為了他?少主以前最不喜人近身,如今卻和金小寶……屬下只是擔心……只是……教主是給少主早就訂了親的。”

懷恩隔空扇了右影幾個耳光,打得右影雙頰紅腫,嘴角淌下血絲,立時頭點底,“右影知錯。”。

 懷恩怒道,“我行事自有打算,何時輪到你多嘴!你是認為我要跟金小寶成親嗎?這種蠢話也敢說出口,我便是在這裡消遣無聊又如何?你敢拿我爹壓我,若不是念在你跟我多年,你早死了幾回了!”

左影忙叩頭,“少主息怒,右影是無心的,他只是擔心少主,並無他意。”

懷恩站起身一腳將右影踹翻在地,“以後再提什麼訂親之事,我就讓你這輩子再開不了口。”說完長袖一揮,門被砰的一聲掃開,“滾!”

 

第三十五章

 

 懷恩負手立在院落,靜靜的看著院裡一棵茂盛的桂樹,上面繁星般綴著點點嫩黃的桂花,樹下也鋪散了一地,院中都是桂花的香味,讓人有些陶醉。

 如此美好的精緻,懷恩沒有半分心情欣賞,只覺得胸中憋悶不已。

 他長這麼大,沒有什麼東西能是自己的,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也沒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的,唯一想的,就是能脫離統教,他覺得也許他自由了,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想做什麼。他爹之于他,有生育之恩,又養育他成人,他助他爹達成心願,如此便算兩清,至於他從小被灌輸的什麼給他娘報仇,他全不起意,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與他何干?他爹也不過把他當得利的工具,他從未覺得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情分,不過是債罷了。

 可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他有了感興趣的東西,他第一次想要自己親手掌握一樣東西。

 而他爹只會掃清復仇路上的所有障礙,自他懂事以來,第一次有了這樣一種情緒,叫做“為難”。

 小寶一邊思索著措辭一邊轉過拐角,一打眼便見到了一幅國色天香的美人圖,雙腿像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桂樹樹冠團簇而生,茂葉間綴著繁盛的嫩黃桂花,花瓣精緻小巧,生得嬌嫩可人,尤其香味濃而不膩,清透美好,沁人心脾,如今剛剛綻放,再過上幾日,香味要更勝。

 金府裡的桂樹,全都有了年歲,枝繁葉茂,正午時分要在院中庇下大片陰影,從光影中,還能瞥見團團簇簇的桂花玲瓏的形狀。

 樹下站著人的側身而立,仙袂飛揚,青絲如絹,微微揚起的脖頸勾勒出優美精緻的線條,肌膚似雪而瞳仁如墨,眉眼之間盡是冷冽,讓人敬畏的同時又怦然心動。

 今年桂花開的及早,往年都要等到中秋時節,小寶覺得,說不定便是為了懷恩提前綻放了。

 古有李清照贊那桂花“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在小寶眼裡,懷恩不僅容貌舉世無雙,論文才武略,也是萬里挑一,在世間多少姹紫嫣紅的絕色姿容中,也當屬第一流。

 能和這樣的人水乳交融,小寶到現在都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若不是他因禍得福,占儘先機,懷恩恐怕到現在也不會正眼瞧他吧。

 懷恩在樹下緩緩轉過頭,深邃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上次算是不歡而散,小寶多少有些尷尬,便想著開場必定要讓他歡心才好,於是一臉如夢似幻的說,“懷恩,你真美。”

懷恩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立時糾結在一起,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道,“淺薄。”

小寶再傻,也知道馬屁拍到馬腳了,一時更加尷尬。

 懷恩瞪著他,一臉厭棄,“我問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只因為容貌才喜歡我。

 只是懷恩馬上意識到這話問出口該有多蠢,簡直就跟眼前的蠢人一樣蠢,頓時住了嘴。

 小寶一臉疑惑的等著他的後話。

 這傻愣愣的表情令懷恩很是羞赧惱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小寶活到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太他媽天真爛漫了。

 之前怎麼還一腔熱血的要跟懷恩玩兒欲擒故縱?扯淡!!

 他以前一直自得於自己進退有度寵辱不驚能屈能伸笑看人生苦與樂……好吧,說白了就臉皮厚,現在才發現跟懷恩一比那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見過人前一秒冷言冷語鄙夷不屑後一秒撲上來就開啃提槍就要上陣嗎,他神經怎麼是這麼個構造,怎麼會有人如此游離于正常人類的範疇之外,仿佛想到什麼就立刻要做,野獸一般,虧他平時裝天仙那叫一個像。

 碰上這麼個人,反抗沒用,服軟沒用,什麼什麼都沒用,聽話才能少吃苦。

 懷恩大概是幾天沒開葷了,簡直是餓虎撲食,給他疏通幾下後門就硬往裡沖,做的他哭爹喊娘的,其實懷恩比之以前,已經溫柔許多,起碼他沒流血,可是還是疼,除了疼,小寶的自我厭棄心理也是他痛哭流涕的一大原因。

 他怎麼就這麼蠢,總是被懷恩仙男下凡的外表給迷惑,好了屁股就往了疼,轉眼就能忘了眼前這人的禽獸本質,自己後邊兒這才消停幾天啊,馬上把自己盛盤子裡迫不及待的送來給懷恩滋補。

 現在懷恩是補上了,自己都快要給掏空了。

 這不曉得是積了幾天的,小寶沒敢數,怕直接嚇暈過去,不過每次和懷恩做到後來他都沒有意識,還是不自尋煩惱了。

 想到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小寶翻來覆去的掂量這一趟會不會是虧本兒買賣,這一路就他們倆人,懷恩要加餐那還不是張嘴就來啊,要是他白天騎馬,晚上被……騎,那他這一趟肯定是有去無回了。

 可是如此好的機會,不趁機好好熱乎熱乎,以後他肯定也要後悔的。

 小寶思索再三,最後愛情戰勝了膽怯,他豁出去了,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就再忍他十天半個月的,這段時間肯定得跟懷恩把關係確定下來,以後他也喜歡上自己了,再軟磨硬泡下,還是有機會一震雄風的。

 趁著懷恩在他身上泄了兩次,正趴著休息,而他還清醒著,小心翼翼的問,“懷恩,我求你件事兒。”

懷恩手正沒閑著的揉著他的屁股,聲音透著股酒足飯飽後的慵懶,“什麼?”

 “你陪我去趟逾夏吧。”

懷恩皺眉,“你去逾夏做什麼?”

 “我去找張神醫,給我爹求藥,他之前給我爹配的氣喘的藥很是有效,不過快吃完了。”

身邊之人冷道,“我為何要陪你去。”

小寶啞然,是啊,他好像確實沒理由陪自己去,只是前一秒還在他身上狂熱的馳騁索取,現在便如同陌路般,這人翻臉的速度未免太快,何況這好歹是他爹的事,他表現的未免過於無情,小寶覺得有些傷心,和被辜負的委屈。

 懷恩見小寶撅著嘴低垂著眉眼,失落的樣子可憐兮兮的,很是有趣。

 小寶拍開他的手掙扎就要起身,懷恩一把將人扯住重新壓在身下,剛想發怒,卻見小寶雙眼通紅,鼻尖都在微微顫抖,別看眼不看他。

 懷恩覺得身體有某個地方刺刺的,有些彆扭難受,他不想看他這樣。

 小寶聲音有些顫抖,“你放開我,你不陪我,我自己去就是。”

懷恩忍不住就親了他的鼻尖,然後又啄吻著他的眉眼,聲音是連他自己都詫異的輕柔,“我陪你去就是。”

小寶驚喜的瞪大眼睛,“真的。”

 “真的。”懷恩看他的表情不禁心情也變好。

“那就我們兩個去,招財進寶非要跟,我不要他們跟,他們太囉嗦,你能把我帶出去不被他們發現吧。”

懷恩輕笑,“我自然能。”

 “太好了。”小寶興奮的不能自己,他真的要和懷恩單獨上路了,懷恩對他還是有情的,否則不會答應他的。“我去準備行李,我們儘早出發。”說著掙扎著又要起身。

 懷恩把他牢牢壓住,下邊硬邦邦的頂著他,“你敢這時候走。”

小寶想著這漫漫長夜,一時欲哭無淚。

 

 第三十六章

 

 小寶一身大汗淋漓像從水裡撈上來的,閉著眼睛沉沉的睡著,懷恩拿著布巾粘了水,翻過他的身體分開他的腿,輕輕的擦著下體,冰涼的觸感激的身下的人一顫,就算這樣也沒有醒過來,任懷恩一下一下擦拭著他臀縫間和大腿內側粘黏的乳白體液。

 懷恩專注的看著他的眉眼,小寶睜開眼睛笑的時候,總帶著些狡黠和輕率,雙眼眯成月牙狀,露出一口小白牙,閉著眼睛的時候,眉目間則有幾分天真,雙頰豐滿,抿著嘴有一份無辜之態。

 懷恩想,這人年紀不小,卻什麼時候都像個小孩子,又單純又好騙,還很容易取悅,高興難過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被看穿,有一身紈絝子弟的臭毛病,身無長物卻我行我素,處處拖累別人不能自立,沒有任何值得他欣賞的地方。

 金小寶在他眼裡沒有優點,所以他想不通,為什麼他要猶豫,他從來不為任何人猶豫。

 他需要這個人來紓解他被挑撥起來難以熄滅的欲火,他只要他就好,不能忍受還有別人碰他或被他碰,只是如此而已,他為什麼為他猶豫。

 在他看來所有東西都有其該有的價值,就如同左右影的價值是為他賣命,而小寶的價值就是乖乖給他操,就像之于他爹,金家是養肥了待宰的肉豬,而他是不會背叛也不會失敗的武器。

 他的世界裡,人與人便是這樣的關係,怎會有人在意手下的一件物什想什麼呢?走出的每一步都應該有目的,而不應該被無畏的人或事牽絆。

 只有這樣,才能立於不敗。

 懷恩修長的手指輕輕將小寶前額的頭髮擼到腦後,靜靜盯著那張安靜的睡顏看了良久。

 左右影即使是在睡夢中,也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性,察覺到屋裡人的氣息的一瞬間,兩人立刻睜開了眼睛,從床上跳了起來,“誰!!”

月光下來人背對他們,身形纖細修長,有一股飄渺之氣。

 他們自然熟悉那背影,急忙跪下,“少主?”

懷恩望著天上圓月,緩緩道,“兩件事。右影帶名冊取水路饒甯沙回晉旗山,將東西親手交給我爹,物在人在,不得有誤。左影帶人跟在我和金小寶後面,隨我往逾夏。”

兩人同時抬頭,目露驚訝。

“少主,屬下不明白。”

走水路從甯沙回統教,行程要多一倍,而這時明明該留在金府,好好籌畫,又為何要去逾夏?

“金小寶要去逾夏找張子卿,給他爹求藥。”

 “少主??”右影大為不滿,“少主,我們時間無多,你怎可為了區區一個金小寶耽誤正事?”

左影神色一厲,狠狠扇了右影一個耳光,“你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少主自有思量。”

懷恩動都未動,聲音平靜無波,“宗政裡瀚沉靜許久,定是在韜光養晦,等待可趁之機,去統教之路可經逾夏,他定認為我親自帶名冊回去覆命,這便是他下手的最後機會,他斷不會錯過。我與金小寶帶假的名冊一路往逾夏,引開他的人,右影你自己上路,切不可被發現,左影一路尾隨我們,我會沿途留下暗記,等宗政裡涵動手,及時前來接應。”

兩人都面露喜色,“少主英明,少主英明。”

 “右影,將名冊交給我爹後,不可多做停留,立刻回程,一定要在下月初三之前趕回蘇州。”

 “是!右影絕不負少主所托。”

 “左影,金家人發現金小寶不見,必定去追,他的兩個隨僕不可小瞧,你們一路要負責拖住他們,但不可被他們發現,宗政裡涵若動手,你一定要比他們先一步趕到。”

 “是!少主放心。”

懷恩緩緩回過身,深深看了右影一眼,“不要和我爹多嘴,你知道下場。”

 “屬下不敢!”

 “我與金小寶明晚便走,在確定宗政裡涵有所行動後,你再出發。”

 “屬下明白。”

懷恩似乎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兩人尚在詫異是否聽錯了,抬頭人已經不見,只餘下晚間清風微撫窗櫺。

 小寶坐立不安的在房內來回踱步,心理隱隱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期待。

 行李已經準備好了,也留了信說明原由,叫家人勿念,幾日便回。

 他不知道等著跟窮秀才私奔的大家小姐是不是也是他這種心情。

 他會來嗎?我們逃得出去嗎?以後會怎麼樣?

 只是一想到這畢竟是兩個老爺們兒結伴出遊,前面綺麗的幻想實在有些噁心。

 他現在只心焦於懷恩會不會反悔。

 沒辦法,懷恩一直對他不冷不熱,只有床第之間對他稍有人性,如今不但答應他這件事,昨晚還幫他清理身體,給他穿衣服,把他送回房,付出能夠得到回報的感覺實在太美好,有時想想還要覺得最近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自己太過於垂涎懷恩以至於產生了幻覺。

 三更一過,一道白影如約而至。

 小寶驚喜的看著他,壓低聲音道,“你來了。”

懷恩掃了他一眼,看著他的行李,“都準備好了?”

 “是啊,就等你呢。”

懷恩一把扯過他背上那個碩大的包裹,“帶這麼多東西出遠門,你長不長腦子。”

小寶無辜的看了看被他摔在地上的包裹,“這裡面的東西都是很重要的。”

 “給你一柱香時間,包裹只這麼大就行。”他掂了掂自己手裡的小布包。

 小寶無奈,只好蹲在地上拆開包裹。

 懷恩看到他一地瑣碎的東西,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把他一干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摔到旁邊。

 小寶啊了一聲,“這個有用的,晚上容易進入睡眠,這個,這個也有用的,路上怕水兔不服,這個你別扔呀,這個提神的,哎……這個……上好的碧螺春……”

懷恩惡聲道,“你再囉嗦,就自己去。”

小寶立刻不說話了,委屈的蹲在一邊。

 懷恩看挑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把包裹系上,突然站起來,越過桌子,抓起床頭的東西,“這個要帶,還有沒有?”

小寶的臉刷的一下通紅,原來懷恩手裡拿的是他們之前用來開拓他後門的膏體。

 懷恩見他不說話,“還有沒有?一瓶不夠。”

小寶蹭的跳起來,“我們去給我爹求藥的!!辦正事的!!你怎麼……你怎麼就想著這事兒!!”

 “這事兒也是正事。”懷恩一臉正經的說。

 給小寶氣的,還有一半兒是怕的,照這架勢,是想一天大戰三百回合啊,不如直接把他拆了吧。

 小寶琢磨著跟他來硬的完全沒有用,於是哀求道,“咱們能不能路上消停點?我們要快去快回的,越快越好。”

 “我們自然快去快回,一天休息三個時辰足夠,我趕路經驗很多,你不用擔心。”

小寶下巴要掉下來,“三個時辰?包括吃喝拉撒睡?”和被你上嗎。

 懷恩點頭,“已經足夠了,若是我一個人,一個時辰便夠了。”他七歲那年被扔到雪山裡的時候,連續七天七夜都沒合眼,怕下一秒就被野獸咬斷了脖子,如今這樣已經很輕鬆了。

 可惜在他看來如此“照顧”了小寶,小寶卻依然是爛泥扶不上牆,這個也要討價還價。

 小寶哭喪著臉哀求,“懷恩大爺你饒了我吧,這樣不累死才怪呢。”

真是嬌生慣養,百無一用,懷恩心裡很是不屑。

 將手裡的東西扔進包裹裡,“你若想早去早回,便要聽我的,別廢話了,走吧。”

小寶知道他說一不二,踏出房門的時候竟有種悲壯的情懷。

 

 第三十七章

 

 懷恩將小寶帶出金府,著實費了不少力氣,他著左右影拖住了蘇胤布下的暗衛,兩人出府後策馬狂奔了三十多裡路,這才算脫離了金家的勢力範圍。

 眼看天已漸亮,小寶一夜未眠,上下眼皮直打架了。

 懷恩見他這麼沒有,卻也無可奈何,騎著馬從官道拐到樹林深處,尋了一處破廟,要在這裡休息。

 小寶看著這四面直漏風的破房子,臉立刻垮下來了,“我們來時不是經過客棧嗎,回去也才一炷香時間,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休息,這地方哪裡是人住的。”

懷恩瞪了他一眼,“你若處處要舒服,不如回去叫招財進寶給你準備馬車軟榻,你想怎麼舒服都行。”

小寶很是不滿的嘟囔,“那也不至於睡這種地方,這地方陰森森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即然這樣便繼續趕路,不過我們一路還是只能睡這樣的地方,不然不出兩天,你們家的人肯定找來。”

小寶一張臉要滴出苦水了,他有些無措的站在荒蕪的寺廟裡,看著周圍一堆殘破的石像和桌椅,地上厚厚的一層灰,一踩一個腳印,屋樑上掛滿了蜘蛛網,房梁處還嗖嗖的往裡漏風。

 這要怎麼睡?

 他從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長這麼大真是沒吃過苦,若不是眼前的人是懷恩,他早就發飆了,也只有在懷恩面前,他半點不敢任性。

 正猶豫著,卻見懷恩已經將桌板往地上一放,從包裹裡拿出兩件衣服鋪在上面,逕自躺下,還朝他遞了個眼神。

 小寶硬著頭皮走過去,覺得自己真有些躺不下去。

 懷恩不耐煩了,一把把他拽倒,那桌板很是寬大,雖然腿要伸到外面去,但趟兩個人是足夠,可惜懷恩沒考慮到要控制力道,小寶膝蓋直接接觸的是鋪滿厚灰和碎石子的地面,痛的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懷恩皺著眉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在桌板上,看著他一臉難受的樣子,“你怎麼這麼沒用,一點小傷小痛的,怎麼就不能忍忍。”

本來要在這種破廟裡呆著已經夠讓小寶惱火,現在還被他這樣數落,心裡更是委屈,他從小就怕疼,長這麼大受過的傷都比不上碰到懷恩以後受的多,可惜懷恩的世界裡大概只有自己,就算跟他說人和人不一樣,他也一定只會認為自己沒用,卻不會對不小心傷了自己而有絲毫愧疚。

 小寶不敢跟他頂嘴,真怕他一甩袖子就走人,只悶聲在他旁邊躺下。

 這還是第一次小寶背對著懷恩躺著,往常不管多熱都要能抱就抱能攀就攀拼命往他身上靠,現在卻背對著他,懷恩突然就覺得自己受不了這樣,非常的不能忍受。

 他用力將小寶扳過來,想質問他,卻問不出口,一臉怒容的躺下,將人圈在懷裡,力道大的小寶有些生痛。

 安靜的寺廟裡,周圍鴉雀無聲,小寶能聽到懷恩雖然閉著眼睛,卻氣息不穩,他想跟懷恩說他手腕頂著他脊椎了,摟的他很疼,卻不敢開口,怕懷恩又一臉鄙薄的說他沒用。

 只好輕輕挪了下身子想調整個舒服點的姿勢,他只剛一動,懷恩立刻睜開了眼睛,眼裡閃著精光,隱含著怒氣和警告。

 小寶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又發什麼神經了,懷恩的心思太深,喜怒無常,他真是吃不透。

 只好解釋道,“我拿幾件衣服蓋蓋……”

懷恩聞言才鬆開手,小寶長籲了口氣,起身翻開布包把衣服都拿出來,想了想,小心的鋪在懷恩身上。

 懷恩看著他的動作,“你做什麼。”

 “你這麼瘦,肯定不耐寒。”

懷恩的表情動了一下,將小寶拉近懷裡,把身上的衣服蓋到他身上,“我不會冷。”

 “怎麼不會冷?你不用管我,我肉多。”

懷恩的手附在他背心上,慢慢施力,小寶就感覺一股暖流從背脊升起,漸漸蔓延至全身,讓人通體舒暢。

 小寶眨了眨眼睛,“這招好厲害。”

懷恩輕笑了一下,“所以我不冷。”

他摟著小寶,將臉埋在小寶的肩窩,覺得又溫暖又舒適。

 他喜歡小寶身上的味道,暖暖的,有些奶香,讓他安心。

 在很小的時候,他也曾蠢到去問他爹,他娘是什麼樣的,他爹平時是半句都不會跟他廢話的,也只有說到他娘,會陷入一種與平時冰冷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的狀態,表情會變得柔和,聲音也會變得有溫度,他說他娘是很美麗,讓人很溫暖的女子。

 讓人溫暖,他一直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現在似乎明白了,原來這樣抱著一個人,這個人不用他擔心會害他,他不排斥和他的接觸,他可以容忍他的蠢言蠢語,只是這樣抱著,會覺得很暖和,不是身體的暖和,是心覺得很暖和。

 他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不知道怎麼形容,只覺得從內到外的溫暖,不想放開,大概就是他爹說的意思了。

 那麼他對小寶,是他爹對他娘那樣嗎。

 懷恩陷入迷茫了。

 他爹對他娘是什麼呢?

 如果小寶死了,他會不會花一輩子的時間為小寶報仇?

 應該會,反正他也沒別的事可做。

 那會記掛他一輩子,還會偷偷哭嗎。

 好像不會,沒有什麼人是能讓他上心的,所以他也不懂什麼是傷心。

 懷恩真的不懂,小寶對於他來說是什麼,如果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他就不該為他躊躇,如果是他爹對他娘那樣,他又不知道該是什麼樣,那便是人們說的夫妻吧。

 他緊緊摟著懷裡的人,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開,也許他應該問問小寶,如果小寶要求他對他像他爹對他娘那樣,他說不定會答應。

 他對感情沒有太多的概念,只是他父親這麼些年來對他母親一往情深癡心無悔,他雖然覺得愚蠢,卻很難不受影響,兼之他欲求淡薄對人的情感也疏淡如水,既然他和小寶有了肌膚之親,就算做了夫妻間的事了,那麼似乎就應該一起過一輩子了。

 他一直覺得等自己還了他爹的生養之恩,兩不相欠,就可以遨遊於天地,並不需外人的陪伴,但是原來魚水之歡很美好,被人關懷是件舒服的事,有人陪伴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既然已經有這麼個人出現了,那就這個人好了。

 他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即使有一天脫離了統教,也不知道該往那裡去,若是有這麼一個人,成為他的責任,起碼讓他不至無所事事。

 所以如果小寶一直聽話,並且求他的話,等他辦成了事,他可以考慮答應他。

 如果他像他爹對他娘那樣對小寶,那麼小寶也要像他娘對他爹那樣對他。

 懷恩又陷入了迷茫,他娘是怎麼對他爹的呢,小寶又是怎麼想的呢。

 這些事竟然似乎比他以往經歷的各種生死存亡的關頭還要讓他頭疼讓他捉摸不透,從未有人教過他,他的自尊又不允許自己去問這麼愚蠢的事,他甚至覺得這麼一番思量下來,他不知道怎麼對待小寶了。

 看了看懷裡的人,早累的睡過去了,長長的睫毛下一片青色的黑眼圈,氣息平穩,睡的很是香甜。

 懷恩則是怎麼樣都無法入眠了。

 

 第三十八章

 

 小寶是完全沒有休息夠,就迷迷糊糊被懷恩拽上了馬。

“從這裡再走兩日就能到馮川,我們在那裡備好乾糧,接下去的路便幾乎沒有人煙,速度快的話三日內就能到逾夏……小寶?”懷恩拿馬鞭撮了撮他的腰,頭點的一下一下快耷拉到胸口的小寶一個激靈挺直了背,差點從馬上摔下去。

“啊!是是,很快就到了。”

懷恩頗有些無奈,“再半個時辰能到妲馬鎮,我們在哪裡吃點東西再趕路,也讓馬匹休息休息。”

小寶一聽能吃飯了兩眼放光,“好!太好了!馬肯定累壞了。”

 “那就打起精神來快點走!”懷恩冷不防一鞭子抽到小寶的馬屁股上,那馬撒丫子狂奔起來,小寶嚇的往後一仰,緊緊抓住韁繩,尖叫一聲就跟著馬兒沖了出去,一邊沖一邊叫嚷著慢一點慢一點。

 懷恩禁不住就笑出來,策馬追了上去。

 妲馬鎮是個小城鎮,騎馬繞一圈半個時辰足矣,但這裡作為通往蜀中的一個重要驛站,人流貨流很是旺盛,小鎮上什麼都有,每日都熱鬧非凡。

 由於過往的江湖人士多,鎮上的常駐人口少,民風很是彪悍。

 小寶和懷恩一進城就遭到了各種視線毫不忌諱的荼毒。

 當然主要是看懷恩的。

 懷恩姿容絕麗,身形纖細,加之年紀小,很有些雌雄莫辨,便是穿著男子服飾,也有些像女兒家裝扮的,畢竟很少有人會相信一個男人能長這麼美。

 懷恩似是已經習慣,對這種或讚歎或猥瑣的目光徹底無視,眼睛都不帶斜一下的。

 小寶這邊卻是鼻子快要氣歪了。

 看看看!!讓你們看!!瞎了你們狗眼!我金大少的媳婦兒也是你們隨便看的!!!不要臉!!!

 小寶雖然一肚子不滿,可是看有些大漢膘肥體壯膀大腰圓跟豪豬一比就跟親兄弟似的,在招財進寶不在的情況下,他實在不敢這時候逞威風。

 小寶繞到兩匹馬中間,和懷恩並排走,一隻手趁懷恩不注意,悄悄搭上他的肩膀,還掩飾的輕咳了一聲。

 懷恩皺著眉看了眼他白嫩的小肥爪子,沒有躲開,只是不解,“你這是幹什麼?”

 “你看那些人都不懷好意,看你看的倆眼都直了,我得讓他們知道咱倆是一對兒的,免得他們欺負你。”小寶說的理直氣壯,其實雖然生氣歸生氣,摟著這麼一個人間少有的絕色美人溜出來閒逛,不曉得多有面子,換個立場想想,要是他看著也得嫉妒的磨牙,趁這個時候宣示所有權,作為男人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小寶這一刻真覺得飄飄欲仙。

 懷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這個金小寶,除了淺薄就是庸俗,除了庸俗就是淺薄,可是他卻沒覺得厭惡,看著他得意洋洋的臉,眼睛笑的又眯成了月牙狀,他只想把他按倒在地上,扒光他的衣服,在他白嫩的身體上留下一道道紅痕,在他體內盡情的衝撞,做到他痛哭流涕不斷告饒,然後把那些呻吟都堵在他嘴裡。

 懷恩只覺得鼠蹊部又熱又脹,緊的他難受,若不是衣服前襟夠寬,他豈不是要丟醜,他沒想到自己能當街失態,一時臉色很不好看。

 小寶看著他瞬間陰下來的臉,還以為自己毛手毛腳惹他生氣了,嚇得忙把手拿開,為了掩飾尷尬,拖著懷恩進了最近的一家飯館。

 小寶對這種小地方的小飯館,很是不以為然,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問懷恩,“你愛吃什麼?有什麼忌口的?這裡菜色不多,不過果腹是夠的了。”

懷恩抬眼看了他一眼,就把頭轉向旁邊,“我不挑食。”就是這個表情,帶著討好的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蒲扇著長長的睫毛和晶亮的眼睛,眼裡全是赤裸裸的愛慕,他不能再看,他真想現在就把他……

小寶見他冷淡的樣子,想著自己剛剛果然是惹著他了,那他沒有當眾把自己摔出去,已經算是進步了?

 小寶有些黯然,沒有人的時候總是亟不可待的往他身上撲,結果在人前,自己只是碰他一下,也要被他厭惡……小寶有些自卑的想,是不是他覺得跟自己站一起丟人呢?

 他也知道自己外形不好看,跟懷恩比更是雲泥之別,唯一能讓他炫耀的就是他金燦燦的家世,可是他不可能渾身串滿金條來昭告天下。

 即使他們有過最親密的接觸,懷恩的態度依然是不冷不熱的,仿佛……仿佛自己除了在床上,就沒有其他的價值了。

 一個男人到這份兒上,真是憋屈死了。

 可是小寶依然一邊罵自己犯賤一邊覺得,也許這也是一種進步,起碼他離懷恩更近了,說不定是離他最近的。

 懷恩慢慢變得不再排斥他,正在接受他,這就是他追求懷恩的過程,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他應該積極進取,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計較得失。

 這種感情,他本來就處處在下風,懷恩無論哪方面,都這麼完美,自己確實配他不上,只是,自己如果繼續努力付出的話,就算不能奢望懷恩能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至少也許能有一到兩成,那他就滿足了,一輩子能擁有一樣絕世的珍寶,便不該奢求更多,即使只是暫時擁有。

 懷恩是他這輩子可能擁有的最最珍貴的寶物,他小心翼翼的供奉著,對他來說也是值得。

 小寶沖他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微苦澀,“那我便點些家常的菜,想來也不會做的太差。”

小寶特意叫小二過來,囑咐他少放油鹽,尤其不能放醬油醋之類的,他跟懷恩解釋道,“少吃點顏色重的調料,你身上的傷就不容易留疤。”

等菜上來了,小寶又異常殷勤的給懷恩挑魚刺,他以前也沒做過這事,但是做來也不難,長這麼大他沒有照顧過別人,但是他想照顧懷恩,不只是想要討好對方,他心裡真的想這麼做。

 可惜無論怎麼獻殷勤,懷恩都沒有再拿正眼看他,整頓飯吃的憋悶不已,小寶心裡的不安更重,他想跟懷恩道歉,可是又覺得因為碰了他一下而道歉的自己實在也太悲哀了。

 小寶埋著頭慢吞吞的往嘴裡塞東西,直到聽到啪的一聲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的聲音。

 他猛然抬頭,見懷恩正扭頭叫小二。

“二位客官,還想來點兒什麼?”

 “給我開一間上房。”

嚇?不是說這幾日都要幕天席地了嗎。

 小寶正愣著,懷恩轉頭沖他說,“吃飽了嗎?”那眼神幽深泛著黑耀的光,直看的小寶背脊發涼。

“吃……吃飽了……”

 “那走吧。”懷恩在桌上甩上銀兩,拉著小寶就往樓上走。

 小寶跟在後邊兒問到,“不是說不住客棧嗎?”

懷恩拉著他,簡直是有些急迫的,把他推進二樓的上房,在小寶神兒都沒回過來的時候,將他壓在門板上重重的堵上他的唇。

 小寶被他急切的舐咬給驚到了,只能任由他在自己口腔內來回掃蕩,腦中一片空白。

 他沒有辦法適應,真的跟不上懷恩的拍子,無法理解為什麼能有人前一秒冷若冰霜,後一秒熱情如火。

 在小寶氣都快喘不上來的時候,懷恩終於放開了他,小寶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感覺到熱氣噴薄在自己的頸窩,他聽到懷恩急切的聲音,“我想做,讓我做。”

 

第三十九章

 

 小寶聽到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瞬間集中湧到了頭頂,他就像當街被人扒了褲子一樣,難堪到想哭。

 他堂堂江南首富的獨子,四省上至官員下至百姓,多少人靠他們家養著,從未有人敢給他委屈受,結果在他懷恩眼裡,自己跟勾欄院裡的小倌,也沒有什麼區別吧,還是不要錢倒貼上去的。

 他是真的,只有在想發洩的時候,才會靠近他,用完了就可以甩到一邊,想再用了就再撿回來,他還不能有怨言,否則不是冷眼就是拳腳。

 他喜歡他,所以容忍他的自私他的反復無常,可是難道這人是真的沒有心嗎,剛才還安慰自己大義付出不問得失,要做到何其難。

 懷恩見小寶低頭臉紅不語,還以為他害羞,頓時血液翻湧,把人抱起來就往床上壓。

 雙手急迫的扯開小寶身上衣物,低下頭在他胸頸前的皮膚上細細的舔舐啃咬,一手伸進他褲子裡大力揉弄著那片臀肉,慢慢的嘴往下含住了小寶胸前嫩粉的小顆粒,手也往下在那後穴上試探的輕輕撮刺著。

 小寶又是羞憤又是難過,也知道反抗沒用,想到一會兒要遭的罪,還有自己悲慘的處境,一時悲從中來,眼眶發酸,抬起一隻手臂遮著眼睛,另一隻手在身下緊緊的抓著床單,認懷恩在他身上肆意妄為。

 懷恩自然看到他的動作,小寶在他面前哭不是一次兩次,尤其在床上,每次都要哭著求饒,他知道小寶嬌生慣養很是愛哭,要是不掉眼淚反而奇怪了,也沒在意,何況他現在欲火四處奔湧,腦子裡面已經盛不下其他。

 懷恩擠進小寶兩腿間,身體重重壓在小寶身上,埋首把那圓圓的小肉粒含在嘴裡,先是舌頭一遍遍舔舐,後又慢慢拿牙齒來回摩擦,弄的那裡濕黏一片,粉紅的小肉粒都泛著淫靡的水漬,小寶被他弄得渾身不自在,來回的扭動,懷恩兩手插進他腿縫間,將他雙腿掰開按壓在兩側,小寶隨著他的動作抖了幾下,更顯得可憐。

 懷恩低頭看著小寶雙腿間的東西,軟塌塌的歪在一邊,懷恩纖長的手指順著那軟軟的囊袋一路往下滑,那能讓他欲死欲仙的小洞正在冷口氣中慢慢的收縮,隨著褶皺的舒展能清楚看到內裡肉粉的色澤,他馬上就能把自己的東西插進去,在裡面盡情的翻攪進出,這裡會把他緊緊的包裹,吸光他所有的精力,他會把這裡撐到最大,能清楚看到很深的甬道,直到他退出來都無法閉合,還會慢慢往外流著他的體液,宣示著這些都屬於他一個人!

 懷恩下身脹的生痛,那一根高高的挺了起來,濕潤的肉頭不住磨蹭著小寶的大腿,卻沒有進去,他還記得如果不把這裡打開,小寶會很疼,疼的第二天下不了地。

 於是耐著性子用手指給他慢慢擴張,這地方實在太緊,開始插進一根手指都困難,他不停的在肉穴四周揉弄,慢慢把手指插進去,在裡面打著圈拓展,那濕軟溫熱的腸道讓他不停的幻想自己的分身進去時的滋味,他看著自己的下身,表皮已經爆出一條條青筋,真的到極限了。

 他一手抬高小寶的臀,扶著自己的性器往那肉穴裡撮探,那地方雖然緊,潤滑卻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勉強進去一小頭的時候,小寶倒吸著冷氣渾身繃緊,懷恩揉著他的臀肉叫他放鬆,待小寶剛剛放鬆身體想喘口氣的時候,懷恩感覺到那裡的鬆軟一鼓作氣插了進去。

 小寶短促的哀叫了一聲,就把剩下的呻吟都封在了嘴裡。

 被緊緊包裹吸附的快感蔓延了全身,懷恩發出一聲滿足的長歎,在那甬道中慢慢的進出了幾次,讓小寶能適應他的東西,隨即開始了狂風暴雨般的抽插。懷恩勁瘦的腰肢瘋狂的前後擺動,小寶被他狂猛的動作頂的幾下身子就往前躥,懷恩就更用力的扶住他的跨把他往回拽,每一次都讓那性器進入的更深更徹底,最後乾脆把兩手杵在小寶身體兩側,把他的大腿卡在手臂與自己的下體之間,這樣的姿勢讓小寶無處可躲,更加方便了懷恩每一下到插到深處。

 小寶開始還嗚咽出聲,後來便緊緊咬著嘴唇,不肯發出半點聲音。

 沉溺在肉欲裡的懷恩根本沒有發現小寶的異常,直到第一次高潮過後,他躺在小寶身邊休息,才想起小寶今日與平時不同,既不主動也不哭鬧,平時做到中途,小寶也會自己撫弄自己的欲望,今天卻……懷恩看了眼那裡,依然是了無生氣的耷拉在腿間。

 懷恩覺得不對勁兒了,他撐起身子,見小寶還用手臂擋著臉,便把他手臂扯了下來,而後大吃了一驚,小寶滿臉淚痕,眼圈紅腫,鼻翼急促的鼓動著,嘴唇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他不是第一次看小寶哭,可是第一次看到小寶哭的如此傷心。

 懷恩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著,呼吸有些困難,他沒見過小寶這樣,有些慌了。

“你……你怎麼了?很疼嗎?”懷恩俯身查看他股間,他已經很小心,沒有流血呀。

 小寶眼淚流的更凶,換作平時,定要招來懷恩一頓數落和鄙夷,他眼淚如此不值錢,也不怪懷恩瞧不起他,懷恩根本就不把他當男人吧。

 懷恩有些急躁,“你到底怎麼了呀,哪裡疼你說呀!”

 “你……”小寶聲音沙啞,低低的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有這種好處。”問出這種話,簡直跟怨婦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一個男人怎麼能被他逼成這樣,以前追著某家小姐團團轉的時候,把自己踩到地上去討好對方的事不是沒幹過,可是從來沒有這樣讓他羞恥和傷心。

 懷恩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麼呀?”

小寶看著他,咬咬牙終於問出他想了好久的話,“懷恩,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有沒有可能喜歡我,只要你說有,不管多久,不管多少,我一定待你像從前一樣好,比從前更好。”

懷恩覺得雙頰燒得厲害,他沒料到小寶會問的如此直接,而且他今日才剛剛思考如何對待小寶,現在還完全沒有頭緒,小寶卻像現在就要求他給他一個……承諾,他有種被人看穿了的羞惱和被逼迫的不耐。

 懷恩撇過頭,怕小寶看到他燒紅的臉,“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小寶覺得周身如墜寒窟一般,把他所有的熱情和愛戀都用冰刃刺了個遍,在他回過神時,眼淚又把視線弄的模糊一片。

 透過水霧他看到懷恩的臉在他面前放大,淚水被粗魯的抹掉。

“你怎麼還哭,你眼睛通著水井的嗎,還是不是男人,女人也不見得有你這麼孬。”哭得他心煩意亂的,怎麼會有這麼沒用的男人,他卻不能把他怎麼樣。

 小寶手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般,抬起來就甩了懷恩一耳光。

 懷恩毫無防備,被打懵了,小寶才意識到害怕,卻收不回來了,乾脆也豁出去了,顫抖著聲音斥道,“小爺就是愛哭,礙著你什麼了,你不喜歡我,我早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沒有你這麼糟蹋人的,你他媽不喜歡我,幹嘛成天上我,我碰你一下你都生氣,你一做就一晚上,我都要疼死了,你還不許我哭,你他媽自己躺下邊兒試試啊!!”喝到最後聲音都變成了哽咽,帶著濃濃的鼻音。

 懷恩還在發著怔。

 小寶索性放開喉嚨,邊哭邊罵,“你就不是個玩意兒!沒人性!我當時怎麼就看上你了,我對你這麼好,你他媽怎麼就沒長心呢!!你要煩我怎麼不把我踢遠點,幹嘛還成天往我身上壓!你不願意在下邊兒,我就願意啊!!我是不捨得逼你,可你也太能佔便宜了,我上輩子欠你的呀!!”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憐,毫不顧忌的扯著嗓子哭嚎,像要把一直以來的委屈都宣洩出來。

 懷恩看著跟個孩子一樣在床上肆無忌憚的大哭的小寶,連氣都氣不起來,若是常人敢這樣對他無禮,早給他掐死了,可是小寶一聲聲的哭訴,只讓他覺得難受的不得了。

 小寶對他來說已經不一樣了。就算不是他爹和他娘那樣的關係,但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和第二個人做這種事,也不會對別人付出這樣的耐心。

 他知道他讓小寶傷心了,因為他喜歡他,而他不喜歡他,可是他不懂怎樣是喜歡,他對小寶,會是喜歡嗎。

 他一時找不到答案,只知道自己不想看小寶哭,也不想他傷心,小寶一直以來都在求他像他爹對他娘那樣對他,求他的“喜歡”,既然這樣,不如答應他吧。

 懷恩將小寶抱起來貼在懷裡,輕聲哄著,“別哭了,別哭了,小寶,我有話跟你說。”

小寶哭的聲音都直抽抽,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

 懷恩貼著他耳朵說,“你剛才說的,其實……我可以喜歡你……”

小寶猛的轉頭看著他,懷恩卻目光閃爍,羞的不敢看他。

“我不知道怎樣算喜歡,不過我不會再這樣對別人,要是我喜歡上誰,一定是你,這樣行不行?”

小寶驚駭的瞪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了。

“你明白嗎,我只對你這樣,要是以後……我可以當你的……丈夫……像丈夫那樣……我應該可以……”懷恩這段話說的異常艱難,他又羞赧,又著急,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想說他願意把小寶當成自己的妻子,他不知道能不能給小寶要的“喜歡”,可是他會只當小寶一人是他的妻子。

 小寶雙手不自覺的攀上懷恩的脖子,毫無預兆就降臨的好運把他砸的聲音都顫著調兒,“真的嗎?”

懷恩認真的點頭。

 小寶覺得自己此刻該暈過去,要是這是做夢他就不用面臨夢醒的殘酷時刻了,懷恩會喜歡他的夢他做了太多太多次,從來沒有成真過,以至於現在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現實。

 眼圈又開始酸澀,馬上就要變得模糊一片,他害怕等他能看清了,眼前的美景就消失不見了。

 懷恩摟緊小寶的腰,輕輕舔去他眼角滲出的淚,“小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心裡這種柔軟的情愫,靜靜的流淌著,如此的陌生,讓他都有些害怕,但這令人戰慄的溫情,過於美好,讓他有種自己真的在活著的感覺,心臟裡面脹的滿滿的,他意識到自己除了懷裡的人,對世間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欲望,這是不是所謂的滿足。

 

 第四十章

 

 懷恩奇跡的沒有繼續折騰他,摟著激動不已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寶休息了一會兒,就把他拽起來趕路。

 小寶一路都跟剛過門的小媳婦兒似的,羞答答的一直拿紅腫的跟核桃似的眼睛偷看懷恩,出飯館的時候一路上不曉得多少人在看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給小寶掙命一樣的哭喊聲給嚇得,但小寶現在眼中無他,一心一意沉溺在巨大的幸福和滿足中,想著懷恩剛剛的話,嘴角忍不住就要往上翹。

 他現在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仰天長笑,拜天跪地,感謝各路神仙開眼,懷恩終於對他敞開心胸,本來是被推到懸崖邊兒上的絕望,以為他和懷恩之間肯定完蛋了,沒想到轉瞬間撥雲見日柳暗花明。

 懷恩說會喜歡他!!他對懷恩來說,至少是特別的,如果世界上有誰能俘獲懷恩美人的芳心,那他當仁不讓是最有勝算的,目前來說,還是唯一有勝算的。

 而且懷恩也開始體貼他,只做了一次就放他上路了。

 過去的付出一樣都不白搭,這就是他金小寶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實在太想把他激動雀躍的心情吼出來了,他金大少家財萬貫,風流瀟灑,福星高照,還美人在懷,還有什麼人生是比這更完美的!!

 周圍人再怎麼看懷恩他也不生氣了,看吧看吧你們看吧,看瞎了眼睛他也是我金大少的人,哇哈哈哈哈,恨不得在他腦門兒上貼著,“金大少所有,毋念!”

從小寶喜上眉梢得意洋洋的蠢樣子,懷恩怎麼會不知道小寶有多高興,他又能看到那彎彎的眉眼,細白的牙,和癡迷於他的神態,他的心情也異常的舒爽,周身環繞著一種他從未體味過的感覺,無法形容的美好。

 只是一路被小寶這樣看著,實在有些尷尬,他其實現在還有些驚訝自己能說出那番話來,回想起來都要不好意思,小寶如此肆無忌憚的看他,他卻不太敢看小寶的眼睛。

 懷恩揮起鞭子控制著力道抽了下小寶的屁股,瞪了他一眼,“看夠了沒有。”

那一鞭子酥酥麻麻的仿佛搔到了小寶的心底,那一眼在小寶看來含羞帶媚萬般風情,把他迷的魂兒都要飛上天了。

 小寶一把握住他拿鞭子的手,嘿嘿的笑著,“懷恩,我今天太高興了,我長這麼大,今天是最好的日子,你這麼美,我看一輩子也看不夠。”

懷恩很早就受不了他的輕薄之語,總是張口就來,圖惹他厭惡,如今聽著,也是刺耳,卻發不出火來,火氣反而燒到了臉上,他覺得從頭到腳都燒的厲害,乾脆扭過頭去不搭理他。

 小寶眼睜睜看著懷恩一截粉白修長的脖子變得通紅,他感到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小寶的手比起很多姑娘家,都要柔軟細嫩,如今附在懷恩手背上,禁不住細細的撫摸著,肌膚之間溫柔摩挲的感覺是如此的誘人,連接的地方像是著了火一般,燒的兩人燥熱不已。

 懷恩依然扭著頭,手卻沒有動,小寶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飛快的湊上去啄吻了下他的脖子。

 懷恩驚訝的回頭,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慌亂,滿臉通紅。

 這給小寶也鬧了個大紅臉,他以前調戲小姑娘的時候總是遊刃有餘,把人家弄得害羞不已,沒想到懷恩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心如鹿撞,以前的那些經歷跟懷恩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他現在才知道什麼是心動,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天長地久情有獨鍾,只要能跟懷恩在一起,他再不覬覦其他美人了,也絕對不納妾了,什麼左擁右抱齊人之福,比不上懷恩一顰一笑讓他著迷啊!

 懷恩佯怒道,“這光天化日的……你怎麼這麼無恥。”

小寶笑的嘴要咧到腮幫了,“他們愛看就看去,也沒有那條王法規定光天化日之下我不能親親我老婆的脖子呀。”

這一臉無賴的小賤模樣,為何當初看的時候只覺得噁心,現在就覺得這麼好玩兒呢,懷恩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跟小寶在一起太久腦子也出問題了。

 反手掐了一下小寶的手心,給他疼的一縮,懷恩卻一把抓著不讓他縮回去,“你說誰是你老婆,你還害不害臊。”

小寶嘟囔著,“你就是表裡不一,光天化日你就成聖人了,月黑風高你就跟狼似的……也不嫌累。”

懷恩給他的抱怨逗樂了,他拉著小寶的手湊近他耳邊,“我不像你,你什麼樣非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晚上跟狼似的不是只有你一個知道麼……”

小寶臉上剛降下去的溫度又刷的一下回升了,他想著懷恩過往那些禽獸事蹟,脫了衣服就完全變身了,能把他擺成不同的姿勢操弄一整個晚上,想著就渾身發涼。

 懷恩似乎還嫌小寶不夠窘,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你晚上的樣子也只有我能看到。”

小寶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要比無恥下流,懷恩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有他的顧及呀,調戲下懷恩美人確實是無上的享受,只是這種話題再繼續下去,他怕晚上他真得以身伺狼了。

 他連忙佯裝看了看天,“不早了,馬上就到鎮口了,咱們騎上馬快點趕路吧。”

懷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一個漂亮的動作翻身躍上馬,給小寶看得又流了半天口水。

 如今雖已是夏末,天黑的依然比較晚。

 兩人幾乎馬不停蹄的趕路,休息的時候小寶總要湊到懷恩身邊膩歪幾下,要不就占點嘴上的便宜,每次把懷恩逗的滿臉通紅,惹急了就把小寶往馬上一扔,繼續上路,之後乾脆就不休息了。

 小寶一路下來下體快沒有知覺了,他一是從未在馬上呆過這麼長時間,二是中午被懷恩一頓折騰,當時是沒怎麼疼,可是在馬鞍上又顛又磨的折磨了好幾個時辰,屁股都腫了,隨著每一下的顛簸都疼他想跳起來。

 小寶幾時遭過這樣的罪,若不是想著他爹還在等著他,他真要躺地上打滾死活不幹了。

 再說他好不容易和懷恩熱乎起來,可不想這時候被懷恩瞧不起,於是一路變換著姿勢,開始還能雙腿夾著馬腹讓屁股微微騰空,後來腿也酸的受不了了,於是又兩瓣屁股換著承重,可是這樣也沒解決多少問題,好幾次他歪著身子差點從馬上栽下來,他又想了個方法,一手執韁繩一手撐著馬背,把屁股抬起來一點,這個姿勢比歪著身子還危險,馬一遇到不平整的路小寶就險些被甩下去。

 折騰了半天,終於給懷恩發現了。

 本來懷恩有些生他悶氣,一路上但凡有休息就對他又摸又親,每次他都要把持不住,又不能真給他就地正法了,要不就說一堆輕薄無聊的肉麻話,聽的他又難堪又窘迫,他從未跟人如此親密過,根本適應不過來,小寶的一連串蜜糖攻擊讓他不勝招架,他覺得這人簡直是在故意撩撥他,索性不理他,怕自己真控制不住,今明兩天就什麼都不用幹,純粹只幹他了。

 小寶一路聒噪,突然半天不說話,他又覺得不習慣,留心看了下,就見小寶姿勢古怪的在馬上動來動去。

“小寶,你怎麼了?”

小寶扭頭沖他苦笑了下,“我……我屁股好疼。”

懷恩拉著韁繩喝止了馬,小寶巴不得這一刻,馬上也停了下來。

 懷恩翻身下馬,沖小寶說,“下來呀,我看看。”

小寶挪了下腰,疼的他呲牙咧嘴的,扭了半天難堪的說,“我動不了了。”

懷恩抱著他的腰把人拖了下來,就近挑了棵樹坐下,把小寶爬著放他腿上,就去脫他褲子。

“哎……哎……你幹什麼,這官道啊。”他臉皮再厚,也受不了在隨時有可能有人經過的官道上光屁股呀。

“沒事,方圓十裡只要有人過來,我一定聽得到。”

小寶還是不幹,拼命撲棱著手腳,“那我也不要在這裡脫褲子,我沒事,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他現在跟個三歲小娃娃似的爬在別人腿上,還要被人扒褲子,他在懷恩眼裡還能有什麼形象了。

 小寶下意識裡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和懷恩的角色應該是他為夫,懷恩為妻的,畢竟他長得比較男人,雖然一次次被壓倒的經歷讓他的夫尊都快陽痿了,可是他那話兒畢竟沒有真正陽痿,還想著有一天能在床上一陣雄風把懷恩也裡裡外外疼愛一遍,所以對現在的狀況,他不曉得有多排斥。

 懷恩不輕不重的一巴掌啪的拍在小寶屁股上,“聽話,別動。”

小寶疼的嘶了一聲,臉拉的老長,這也太丟人了呀……他仿佛看見自己高大偉岸頂天立地的一家之主形象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懷恩按住他的腰,把他外褲連著褻褲一起扯到了膝蓋,兩瓣渾圓白嫩的屁股就這麼蹦了出來。

 小寶下體一涼,受了刺激,四肢再次撲棱開來,掙扎著就是要起來,懷恩沉聲道,“叫你別動。”

那聲音已經帶著警告,小寶立馬老實下來,委屈的咬著指甲,他算明白了,他就算是夫,也是個怕老婆的。

 

 第四十一章

 

 話說眼前這白花花的兩瓣兒,是小寶身上懷恩最喜歡的地方,白嫩挺翹,渾圓飽滿,摸上去細膩柔滑,揉起來綿軟又不失彈性。可惜現在這兩邊臀縫處紅腫不堪,小寶恐怕動一下都要磨擦到,也難為他這次居然這麼久都不叫喚。

 懷恩拿手指碰了下紅腫的地方,小寶就疼的一抖。

“難受怎麼不早說,都腫成這樣了。”懷恩從背後翻過布包,伸手去找藥。

 小寶則拿手指摳著地上的野草,噘著嘴不說話。

 懷恩扣著他後腦勺把他頭扭過來,“嗯?”還以為又能看到小寶淚眼往往的模樣呢,沒想到這回出息了,沒哭。

 小寶撇撇嘴,“你不嫌我孬嗎……”

抹著藥膏的手冷不防的插進他臀縫間,小寶身子一僵,咬了咬牙,沒叫出來。

 懷恩慢慢把那藥膏在紅腫的地方塗抹開來,眼睛一直盯著小寶的屁股眨都不帶眨的,一邊開口,“我不嫌你你也還是這樣,我早習慣了。”

小寶骨溜溜的眼睛轉了轉,隨即眉開眼笑,一隻手費勁的別過來摟住懷恩的腰摸了兩下,“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什麼樣你都稀罕我,對吧。”

光著屁股趴人身上還不忘了吃豆腐,那得逞的樣子像只偷吃了魚的貓,懷恩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

 懷恩無視了背後那只色魔肉爪子,繼續盯那兩團肉不錯眼珠,特別平靜的說,“我看看裡邊兒。”

說完沒等小寶反應,直接下手把那臀瓣掰開了。

 暗叫一聲不好,小寶急於教導懷恩抑制其獸性,語速快的跟倒豆子似的,“懷恩你別大白天耍流氓啊雖然咱倆現在已經確定關係了可咱不能整天只想著這事兒咱得講真感情咱倆先培養培養哎喲喲喲喲喲~~嘶~~輕啊輕啊!!”

懷恩冰涼的手指在那小肉洞上按壓塗抹,眼神專注的跟穿針似的。

 小寶的後穴也腫高了一塊兒,原本肉粉的地方變得鮮紅,小穴看上去擴大了一圈兒,紅豔豔的別提多刺目,穴口的肉有點外翻,跟長小嘴兒似的微微張著。

 要說懷恩現在不心猿意馬欲火焚身,他肯定是瞎了。

 可他也知道小寶現在不適宜劇烈運動,他倒有點兒懷念從前了,從前他不在乎這個。

 感受到他明顯身體變化的小寶瞬間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還悄悄的往回縮那只不老實的手。

 懷恩心裡默念著靜心訣,把小寶褲子給提上去,拍拍他的背,“你別怕,我今天不做。”

小寶一聽如獲大赦,顧不得屁股多疼,一下子蹦了起來,就怕懷恩反悔。

 懷恩瞄了他一眼,盤起腿閉上眼睛念心決,試圖讓自己身體的燥熱快點降下來。

 小寶見懷恩面色潮紅,腿間明顯凸起一塊,也有些想入非非。

 其實兩人剛算是好上了,來個兩情相悅春宵一度,在小寶看來是大大的好,他做夢都想對眼前的人親親抱抱摸摸上下其手為所欲為,如果是他在上邊兒的話,那就更加大大的好了。就算不是他在上邊,若是為了懷恩高興給他壓壓也無所謂了,這都多少次了,倆人都這關係了,再拒絕也矯情,他又不是姑娘家,每個月還有不方便時候為藉口。

 他現在擔心的不過是給懷恩那啥了,他往下的路就沒法走了,他時時刻刻惦記著他爹,只想快點到逾夏。

 懷恩自然也是考慮到這個才沒有動他,他心中很是感動,再看懷恩那難受的樣子,就不忍心了。

 小寶湊過去坐他旁邊,看他下邊兒半天就這麼豎著,怪可憐的,“要不,我給你擼出來?”

懷恩眼睛都沒睜,“不要。”給你碰了就更抗不住了。

 小寶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懷恩的側臉,真是精緻絕倫,讓人無限癡迷啊。

 半晌,懷恩睜開了眼睛,氣息平穩了很多,身體放鬆的靠在樹上。

 小寶挪挪屁股湊近了,手一張就給懷恩抱了個滿懷,大腦袋也往人家肩頸上蹭,嘴裡略帶撒嬌的嘟囔著,“寶貝兒,我知道你體諒我,我感動死了,等咱們到了逾夏給我爹求了藥,回去咱們大戰三天三夜,好不好?”

懷恩身子顫了一下,眼睛開始四處飄,壓低聲音忿忿道,“你說話能不能……能不能不這麼噁心。”

小寶來勁兒了,笑嘻嘻的貼著他,“你不懂,這叫情趣,兩口子都是這樣的,哪有倆人在一起不說個肉麻話的,你以後就習慣了。”

懷恩鼻子裡哼出一聲,“無聊。”

 “咱倆這麼呆著,有這麼呆著時候說的話,那床第之間的,也有床第之間說的話,以後我教你。”小寶說完別有深意的笑了兩聲。

 懷恩氣的扭過頭,兩頰又給憋紅了,指著他道,“你真是……你真是……”

小寶沒等他真是出什麼,湊上去就含住他的嘴,動作溫柔至極的在那柔軟的唇上摩挲吸吮,靈巧的舌頭循著縫鑽進懷恩嘴裡,和他纏繞在一起,懷恩由初始的怔愣,到慢慢放鬆下身體,手也摟上小寶的腰,閉著眼睛和他纏綿。

 既溫柔又濃烈的情感在這簡單的動作間傳遞,釋放出能把人融化掉的美好。

 天邊那朦朧橘紅的火球似乎就在筆直延伸開來的道路的盡頭,金色的餘暉在起伏的遠山,繁茂的森林,乾澀的土丘和平坦的官道上鋪將開來,觸目所及是一片曖昧又溫暖的昏黃,晚風穿梭在樹葉中間娑娑做響,偶爾聽見鳥兒撲騰翅膀,細沙順風遊移,兩匹健馬踱著穩穩的步子,交頸示好,樹下的兩人忘情相擁,唇齒交接,忘卻了天與地。

 這是一個單純的,舒服的吻。

 由於耽誤了時間,兩人深夜才到下一個城鎮,小寶在懷恩的堅持下,是一路趴在馬背上過來的,姿勢雖然不堪了點,卻很管用,晚上人不多,他也不怕丟人了,馬速不快,他晃晃悠悠的差點睡著。

 本來已經做好了繼續睡破廟的準備,懷恩卻改主意了,要去投宿。

 小寶狐疑的看著他,懷恩掐著他肉嘟嘟的臉,“想什麼呢,我說了不動你,你在這裡休息好點兒。”

不能怪小寶小人之心,實在是心有餘悸,不過聽懷恩這麼說了,就放下心了,不禁又是一陣感動,懷恩對他的一點點好,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沒事兒的時候就拿出來反復琢磨,越嚼越有味兒,如今他和懷恩的甜蜜時刻越來越多了,他都怕有一天自己撐著了。

 就像在馬上咣當的那幾個時辰,一直在回味傍晚那個神魂顛倒的吻,小寶覺得一點兒都不餓了。

 小寶想想又有些擔心,“萬一招財進寶找來怎麼辦?”

 “那我也會把你帶走的,別怕。”

小寶點點頭覺得有道理,又嘿嘿笑了兩聲,厚顏道,“我媳婦兒這麼有能耐,為夫一點兒都不怕。”

懷恩剜了他一眼,牽著馬就往一處掌著最亮的燈籠門還沒關的客棧走去。

 小寶緊跟其後,休息了一段路,走路姿勢也不像青蛙了,昂首闊步的跟著懷恩進了客棧。

 從懷裡掏出一個銀元寶,財大氣粗的往打更的人面前一拍,“給爺來兩間上房。”

懷恩瞥了他一眼,道,“一間。”

小寶愣了下,眉開眼笑的附和道,“對對,一間,一間,一間上房。”

打更的古怪的看了他們兩眼,給他們領上了樓。

 小寶關好門又仔細檢查了門別,窗戶也關上鎖延時,上下裡外忙活了一通,才算消停。

 懷恩終於忍不住了,“你幹什麼呢。”

小寶一付特別有經驗的樣子,“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防備著,這世道不太平,我這麼有錢,你這麼漂亮,萬一有人起歹念怎麼辦。”

懷恩哼了一聲以示不屑,沖小寶點點頭,“過來,睡覺。”

小寶咽了口口水,緊張的說,“先說好啊,咱得說話算話。”

懷恩瞪著他,“你再廢話。”

小寶聞言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衫給扒了,猴急的撲上去抱著懷恩就滾到床上。

 摟著懷恩狠狠嗅了幾下,“寶貝兒,你真香啊。”

懷恩給他一路不停的調戲騷擾弄得欲火高漲,偏偏發洩不得,全轉化成怒火了,他把小寶一把推到床裡去,警告道,“金小寶,你再不老實我把你扔地上睡去。”

小寶心裡正甜蜜著呢,對於懷恩的話根本有恃無恐,不過他知道懷恩脾氣不好,再撩撥說不定真著了,立馬識時務的縮到牆裡,卻拿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寶貝兒,我不動了,我抱著你睡好不好。”

 “懷恩寶貝兒,咱倆摟著睡吧,這晚上可冷了。”

 “懷恩寶貝兒,這兒就一床被子,凍著你我該心疼了。”

 “懷恩……你不冷……其實我冷……”

懷恩給他煩得不行不行的,把他拽過來掀起被子把兩人捂住,命令道,“睡覺。”

小寶立刻得寸進尺八爪魚一樣抱住懷恩,心裡樂開花兒了。

 懷恩兩天沒睡,也有些乏了,也懶得再跟他鬧,迷迷糊糊間想著,自己怎麼就惹上這麼個膩歪的東西了。

 

 第四十二章

 

 這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想都無法想像的生活,是懷恩從未經歷過的。他就像整個身體浸泡在溫泉裡,又暖和又舒服,一點也不想上岸,他身體的每一寸都被一種陌生又柔軟的情感充斥著,看到小寶狡黠的笑,他就覺得自己屬於這裡,本來就是這裡的,而不是那黑暗的,冰冷的,無望的過去。

 他有些慌了,隨著路程的推進,他們馬上就要到馮川了,出了馮川,宗政裡涵必然會動手了,如果計畫順利,他們就要提前回蘇州金府,到時……

他看著小寶無憂無慮的笑容,一時有些恍惚。

 小寶察覺到懷恩在看他,扭頭沖他咧嘴一笑,還曖昧的眨了眨眼睛。

“速度怎麼慢下來了?”

懷恩掃了眼他的屁股。

“這裡……沒事兒了,那藥連刀傷都能治,何況只是消腫,而且……”小寶拍拍屁股底下連皮帶毛的厚實坐墊,陶醉的笑著,“寶貝兒你這麼貼心,是全天下最好的靈丹妙藥,為夫現在身強體健精神百倍。”

懷恩現在基本上已經能夠習慣他的厚顏無恥,今天早上還死賴在床上抱著他不肯起來,說了一堆把人往死裡噁心的話,原來書上寫的男子慣說甜言蜜語是真的,可那些花前月下讓人臉紅心跳的段子他怎麼就一句都說不出口,聽著都覺得難堪,金小寶怎麼能張口就來呢。

 小寶見懷恩不理他,有些沒趣,他頂喜歡看懷恩紅著臉嗔怒的樣子,能把他迷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懷恩抬頭看了看天色,指著前面的路,“這條大道往前走就能到馮川,但是我們今晚在這山裡露宿,明日再到馮川備糧食。”

小寶好不容易睡了個舒服覺,一聽今晚又要露宿,很是失望,不過也不敢反對。

 懷恩看小寶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放心,從這岔路上山不到一個時辰,有一處地熱泉,那山洞裡面非常暖和,比住客棧還要舒服,而且位置隱秘,鮮少有人知道。”

小寶一聽地熱泉眼睛一亮,“哎呀,太好了,這兩天都沒時間洗個澡什麼的。”小寶想到洗澡,馬上聯想到美人出浴,一想到能跟懷恩鴛鴦戲水你儂我儂,他興奮的差點兒把韁繩都滑出手去。

 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裡,兩人獨處在隱秘溫暖的山洞,懷恩在他面前輕解羅裳,露出雪白的肌膚,披散下如織的青絲,往冒著熱氣的泉水裡一泡,如出水芙蓉般輕輕淺淺的對他勾魂攝魄的一笑,然後他也脫個精光,與懷恩共同沐浴,將美人抱在懷裡,細聲軟語,溫柔愛撫,為所欲為,這樣那樣那樣這樣……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這太刺激太香豔了!

 小寶沉溺在自己粉紅色的幻想裡,腦海中不斷浮現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宮圖,主角自然都是他和懷恩,他現在恨不得長了翅膀直接飛過去。

 懷恩皺著眉頭看著小寶不斷變幻的表情,怎麼看怎麼……下流……

小寶被懷恩一鞭子給抽回了現實。

 揉著屁股,小寶訕笑道,“咱們快走吧,天黑山路不好走。”

懷恩看了他一眼,調過馬頭在前面領路,小寶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淫穢的幻想突然被殘酷的現實壓碎了。

 他想到自己才是被壓,被為所欲為的那個。

 不過能和懷恩在水中來一次,就算是被壓的那個……也讓他隱隱期待,與懷恩親熱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如果沒有最後那一部分的話,不過最近懷恩都懂得不弄痛他,而且為了甜美的纏綿,被迫犧牲一些也是應該的,況且那種時候,他也是想親哪兒親哪兒想摸哪兒摸哪兒,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算起來也不虧,這麼一想,小寶又豁達了,又性致高漲了,又欲火升騰了。

 懷恩無法體會小寶那複雜又糾結的心思,他想的直接又簡單,那地熱泉對療傷有奇效,他要在裡面把小寶狠狠的幹上一通,小寶就近在咫尺,且不斷撩撥他,他渾身都覺得脹熱難耐,腦子裡不時跳出一些淫亂的畫面,他忍了太久,不能再忍了,在那裡可以保證小寶不受傷,而他可以盡興。

 小寶自懷恩平靜如水的面上一點都沒有察覺出自己這是正把自己往狼窩送呢,還一路興奮不已。

 突然想起什麼,他扭頭問道,“懷恩,你怎麼對這一帶這麼熟,連地圖都沒有看,就把我帶到馮川了,還知道隱秘的山洞。”

 “我以前來過。”

 “哦。”小寶點點頭。

 小寶有些想問他來這裡幹什麼,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問出口。

 他從未告訴過自己關於他的事情,小寶說不失落是假的,不過他知道江湖人常說什麼英雄無問出處,懷恩不說,自然是他不想說,小寶不敢追問,怕途惹他討厭。

 越往山上的路越不好走,到最後無法騎馬上去了,兩人只好下來牽著馬走,不過對於在馬背上晃了一天的人來說,走路反而要舒服些。

 再往深裡走,小寶簡直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這山林過於茂密,若不仔細看,連路都發現不了,他實在佩服懷恩,在他看來周圍所差無幾的景致,他竟也能帶著他七扭八拐的前進,小寶哪裡知道,這裡懷恩來過不下三次,早做了暗記,找起來自然輕車熟路。

 小寶走了一段路便開始體力不支,怕被懷恩嘲笑也不敢大聲喘氣,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問懷恩還有多久到的時候,懷恩率先跟他說到了。

 小寶抬頭一看,愣了愣,哪裡有山洞,倒是長了一堆雜草幾塊怪石。

 懷恩把馬栓牢,然後不緊不慢的在周圍轉了幾圈,突然抽出佩劍把眼前及胸高的野草幾下劈了個乾淨,眼前便出現一塊大石頭,隱隱能看見石頭後面有黑黝黝洞口。

 懷恩轉到石頭的側面,將雙手貼在石面上。

 小寶看出他在運功,很是懷疑這麼大的石頭怎麼可能推得動,剛想開口問要不要幫忙,懷恩已經發力,那石頭竟真的緩緩移動,露出了後面的洞口。

 小寶驚的目瞪口呆。

 懷恩往洞裡探了探頭,回頭沖小寶說,“進來吧。”

竟然連滴汗都沒留,仿佛剛剛只是搬了個小板凳一般輕鬆,小寶終於明白自己這重量在懷恩眼裡大概跟沙包差不多,怪不得動不動就能把他整個人給甩出去。

 由此小寶意識到一個更加殘酷的現實,他想要得償所願壓懷恩一回,除非懷恩自願,否則他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

 從洞口進去後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漆黑一片,得摸著牆壁走,那牆壁濕濕滑滑,觸感及其噁心,腳下的路也很不平坦,小寶死死握著懷恩的手,嚇的。

 越走便越熱,漸漸眼前便出現了亮光,再轉過一個拐角,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天然的石洞。

 原來這石洞竟是中空的,抬頭能看到一片天,石壁上有些不知名的麟狀物,只要有些微光線進來,就能反射出較亮的光,洞中雖然有些昏暗,卻也看得清楚,中間一彎泉水,升騰著熱氣,對於旅途疲乏之人來說,很是誘惑。

 小寶相當高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天然的地熱泉,沒想到竟然如此神奇,而且仿佛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他覺得像是和懷恩有了共同的秘密,令他一陣驕傲。

 越靠近湖溫度就越高,小寶甚至開始發汗了。

“這真是好地方啊,你怎麼能發現的。”

懷恩背對著他躬下身探手試水溫,“恩,溫度正好。”

小寶自討了沒趣,有些失望,也不再追問。

 懷恩轉身坐在泉邊,翻出布包裡的乾糧,招呼小寶,“過來吃東西。”

小寶忙跑過去挨著他坐下。

 乾巴巴的饅頭真是難以下嚥,小寶咬了一口之後再不肯吃了,專心對付那一大袋鹿肉乾。

 他發現懷恩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嚼著,忙捏起一根肉乾殷勤的送到他嘴邊,“來,寶貝兒,張嘴。”

懷恩乖乖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直接咬住了小寶的手指。

“哎哎哎,看清楚了,吃什麼呢。”那力道不重,小寶笑著就要收手,卻抽不回來。

 他的手被懷恩一把抓住,他感覺到一個軟軟滑滑的東西瘙癢一樣舔著他的手指,懷恩一雙靜潭深水般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他,那眉梢似乎都染上了情欲。

 小寶覺得自己快要炸開了。

 

 第四十三章

 

 勾……勾引……這是赤裸裸的勾引,懷恩在勾引他!!!

 小寶恨不得嗷嗷叫上兩嗓子,以迅雷之勢將懷恩撲倒,可惜當他鼓起勇氣要付諸行動的時候,懷恩已經以迅雷之勢先將他撲倒了。

 小寶立馬萎靡了,他雖然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是看懷恩兩眼放光的樣子,他條件反射的開始屁股疼。

“懷恩……我後邊兒還沒好利索。”小寶揪著衣服在地上原地打滾,就是不合作。

“你不是說已經好了。”

 “騎馬就沒問題,被你騎就……這不一樣啊。”

懷恩一把按住小寶的肩膀,雙腿一夾,小寶就動不了了,懷恩按著他就開始扒他衣服,“我看你剛剛明明挺高興的。”

 “是,能跟你親熱我當然高興,可是,咱們能不能玩兒點別的,啊?咱換點兒別的吧懷恩。”比如我在上面之類的。

 兩個人就跟小孩子搶糖吃一般,四隻手交錯揮舞,一個死揪著衣服不放,一個拼命拉扯。

 懷恩不耐煩了,“什麼別的……”,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麼,頓了一下,呼吸似乎變得更重了,“你給我……用嘴嗎?”

小寶愣了一下,真想破口大駡,用你大爺!嘴你大爺!

 懷恩明顯變得更加興奮,“也可以,那便用嘴抵一次好了。”

小寶被他那副沒魚蝦也好的體諒嘴臉氣的夠嗆,卻不敢發作,他非常理解,跟一個滿腦子淫欲的男人硬碰硬無異于從老虎嘴裡搶肉,那是活該被咬的。

 他現在只想至少讓懷恩冷靜一點,別橫衝直撞的,照這架勢今晚這頓肉刑他是免不了了,至少讓自己少受點罪,“咱們能不能別一脫了衣服就直接辦事,能不能講點情趣啊。”

懷恩皺皺眉,“你要叫我說那些話?我說不來。”

 “你不說也行,我來說就好,我是說,咱們先一起洗個鴛鴦浴,暖暖身子,好不好。”反壓一次懷恩的夢想已經因為破滅過太多次而碎的粘不回來了,但和懷恩鴛鴦戲水的夢想可行性卻非常之高。

 懷恩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你快點把衣服脫了吧。”說完一把按住小寶,再懶得跟他玩兒了,劃拉一下就扯開了他的前襟,他脫小寶衣服似乎已經是輕車熟路,任小寶在地上扭來扭去也幾下就把人扒了個精光,然後抱起來就要往泉水裡扔。

 小寶看著冒著熱氣的泉水嚇得哇哇大叫,“等等等等等一下這個燙不燙啊冒著熱氣呢等一下讓我哇啊啊!!!”

噗通一聲巨響,一坨白花花的肉被淩空拋進了泉水裡。

 那泉水溫度偏高,小寶剛進去還真覺得有些燙,但在皮膚能夠承受的範圍內,所以也很快便適應,且水不深不淺,小寶慌張失措的站起來,發現剛好在胸腔以下。

 等小寶幾把擼乾淨臉上的水,就看到他意淫了無數次的美人寬衣解帶圖。

 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小寶清晰的完全的觀賞到懷恩的裸體,把眼前人所有的男性特徵一下子盡收眼底,讓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是從未有過的強烈意識到他所喜歡的人和他一樣是個男人。

 懷恩身型勁瘦修長,骨骼均勻而肌理分明,腰腹和四肢都覆蓋著結實的肌肉,但並不顯誇張,只讓人浮想聯翩,幾年後當這身體長成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風景。他皮膚白皙,但身上傷痕卻隨處可見,有幾道還是小寶認識的,剛剛癒合,透著一層嫩粉。

 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為什麼身上能有這麼多傷。

 懷恩被小寶不錯眼珠的觀賞弄的很是尷尬,下身慢慢就有些蠢動,他連忙跳進水裡,他可不想讓小寶知道自己只是被他看著都能硬了。

 小寶呆了一下,便主動迎上去,眼睛又笑成了兩彎月牙,他雙手從水下握住了懷恩的腰,把他推到了石壁上,身子也貼了上去,同時低下頭,張嘴含住了懷恩的耳垂,在他耳邊含糊的說著,“寶貝兒,這泉水果然舒服,我給你搓搓背吧。”

兩隻手也沒閑著的在懷恩腰側撫摸,舌頭順著耳朵一直舔到鎖骨。

 小寶碰的都相當是地方,他那些經驗都是從女人那兒來的,不過他想是人應該也都差不多,往常都沒有機會讓他發揮自己高超的調情技巧,今天定要讓懷恩見識見識,不能總是他一個人快活吧。

 懷恩果然是沒有受過這樣的挑逗,血液暫態往下體集中而去,他感到小寶的性器也硬挺起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蹭著他的,他抓住小寶的臀緊緊貼按著自己,兩根火熱的陽物擠壓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誰先僵硬,然後控制不住的頂弄起來,對方也跟著一下下動作,下體摩擦的快感如此的清晰和強烈,只是這種程度的接觸,就讓人頭腦發脹,周身綿軟。

 兩人在對方的肩頸間不斷用唇去佔領每一寸皮膚,然後又默契的唇舌交纏,激情迸發的溫度越超過了溫熱的泉水。

 懷恩低下頭一口含住小寶的乳首,用牙齒輕輕的拉扯起來,將它卡在自己的唇齒之間,再用舌頭快速的搔弄。

 小寶從嘴裡逸出低低的呻吟,將頭耷拉在懷恩的肩膀上,在他背上留下一串串牙印。

 懷恩兩隻手饒到小寶背後,手指擠進了那臀縫中,一手在他會陰部時輕時重的磨蹭,一手在小寶的穴口輕輕的搔刮,卻不進去,反而像是在享受小寶一下下的顫抖。

“懷恩……懷恩……太快了……唔……”

懷恩已經借著泉水的潤澤擠進了一截手指,正試圖往裡面鑽,“我忍不住了,你別怕,我不會傷你,我不會讓你疼,不要怕,小寶,別怕。”

懷恩一邊撫慰著懷裡的人,一邊將手指插到底,開始在那蜜穴中攪動抽插,小寶還是無法適應這怪異的感覺,忍不住扭動著身體,卻擺脫不了被異物肆意入侵的違和感。

 懷恩感受著那裡漸漸變得柔軟,遂擠進了第二根手指,兩根手指在小寶體內一張一合的將那裡慢慢撐開,懷恩兩指併攏輕輕的一彎曲……

 “啊!!”小寶如痙攣一般渾身劇震,隨即僵硬著倒在懷恩身上,雙腿軟的站都站不住,他頭皮一陣發麻,剛才那種詭異的刺激是怎麼回事?

 懷恩被小寶激烈的反應也嚇的僵住了,他側過頭看小寶,“小寶,怎麼了?”

 “不……不知道……好難受……”

懷恩親著小寶的側臉,柔聲安撫著,手指則往剛剛那個方向故意頂了一下。

 小寶毫無防備,渾身顫抖不已,“懷恩……別碰那裡……別碰了……”

懷恩感到小寶的性器又漲大了幾分,小寶面色紅的能滴出血來,被刺激的身體軟成一團,懷恩覺得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他扶住小寶的腰,手指往那蜜穴探的更深,在那地方用力的按壓下去。

“啊~~~啊啊~~懷恩……懷恩……”,這個發現讓懷恩興奮不已,就像找到了開啟小寶身體的密匙一般,他不顧小寶的哀求,在那地方重重揉弄著,小寶聲音都變了,掛在他身上不住顫抖,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小寶覺得腦子越來越混沌,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感覺,分不清是痛楚還是歡愉,只逼得他想大叫。

 前方的性器已經挺的老高,激流一般的欲望叫囂著宣洩,他一手握住自己的性器快速的套弄起來,在後穴不斷加強的刺激下,沒撐多久就泄了出來。

 在水中噴發的感覺很妙,周身每一寸都覺得溫暖舒爽。

 懷恩看著一臉疲憊的小寶,抽出手指,摟著他的腰背防止他滑下去,“小寶,舒服嗎?你剛才這樣,是不是覺得舒服?”

 “不知道……我不知道……”

懷恩抱著他將兩人的位置對調,小寶背對著他被壓在石壁上,“你不知道的話,我們再試一次,。”懷恩想到什麼,低低笑了兩聲,“不對,我們還沒開始呢。”

小寶尚在渾噩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懷恩的東西還在硬邦邦的頂著他,一點沒有疲軟的趨勢,在他臀縫間曖昧的磨蹭著。

 小寶轉過頭狠狠的親了他一下,“你要讓我舒服才行。”

懷恩像得到了鼓勵一般,欲火更加高漲,他突然彎下身抱住小寶的兩條腿,將人整個架了起來。

“啊,懷恩你幹什麼。”

小寶被懷恩擺成了小孩子撒尿一般的姿勢,兩條小腿露出水面搭在了石岸上,下身卻還浸在水裡,小寶上身只能靠在懷恩身上才不至於沉下去。

 這姿勢讓小寶羞恥不已,他兩手用力拍著懷恩的手臂,“你他媽又耍流氓,你這是要幹什麼,啊,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懷恩索性把小寶連手臂一起抱住,阻止他亂撲騰,他咬住小寶的耳朵,“你不是要舒服?你再動,我就直接進去了。”

小寶真的不敢動了,只能委屈的看著他,“你把我放下來吧,這樣好難受。”

懷恩充耳未聞,手指從小寶眼前出現,繞過小寶胯部一下子捅進了那肉穴中。

 小寶身子往後挺,卻還是被懷恩固定在懷裡動彈不得,只能任那手指在他體內翻攪,小寶給他弄得渾身燥熱,剛剛軟塔塔的東西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懷恩自覺得那裡擴充的差不多了,抽出手改扶住小寶的腰,性器在水下頂著那裡,卻不進去。

 水裡太過順滑,懷恩怎麼頂都要失了準頭,或者剛貼進去一點點,再用力又歪到一邊,給兩個人都急的夠嗆。

 懷恩有孔入不得,欲火焚身,小寶則像被按在斷頭臺上的死囚,那大刀高高舉起,就在他做好準備要掉腦袋的時候又輕輕落下碰著他脖子,然後再高高舉起……這半死不活的吊著他反而更讓他難安,他現在只想要個痛快了。

 懷恩繼續咬他耳朵,“小寶,幫幫我,我進不去。”

 “小寶,幫幫我,我想進去,讓我進去,快幫幫我。”那聲音竟帶著點撒嬌,聽的小寶骨頭都要酥了。

 小寶一咬牙,手伸到水裡,幾下摸到了懷恩的東西,那溫度都要燙著他的手,他閉著眼睛握住那東西往自己的後穴送去。

 那硬挺的性器慢慢擠進了一小截,小寶下面就漲的難受,卻沒有覺得疼。

 小寶手把手把那陽物帶進門後,懷恩扶著他腰的手突然用力往下一沉。

“啊!!!”

懷恩的東西一下子進去了大半,小寶一陣脹痛後破口大駡,“你這混蛋,怎麼不說一聲就……就……”

懷恩沿著小寶側臉的曲線一路吻下去,邊吻邊嘟噥邊繼續往裡頂,“我忍不住了,我真忍不住了,很快就進去了。”

小寶給他一寸一寸用力擠的動作弄得快發不出聲音了,他手指用力的抓住石岸,指節都泛著青白。

 懷恩第一次沒有頂到底,而是來回進出了幾次,等那甬道慢慢適應他的入侵。

 他等著小寶不再那麼僵硬,才慢慢的抽動起來,而且轉往那個能讓小寶不對勁的地方頂。

 小寶身上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前方脹的生痛,後面的刺激卻一下比一下強烈,懷恩對於能讓小寶舒服這件事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驕傲感,賣力的在那裡狠下功夫,小寶受不住這從未試過的強烈快感,大聲呻吟了起來。

 懷恩從未聽過這種能鑽到他骨子裡的叫聲,那高熱的通道將他緊緊的包裹著,原始的動作所帶來的戰慄般的快感讓他失控,下肢動作的速度已經快到不受控制,連水面都被兩人的震動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第四十四章

 

 因為地熱泉的作用,山洞裡靠近泉水的地面都是熱的。

 水面上依然彌漫著白茫的霧氣,泉邊赤條條的躺著兩個人。

 小寶側著身子躺著,一手把玩著懷恩濕漉漉的頭髮,欣賞著他酒醉飯飽後慵懶的姿態。

 懷恩半眯著眼睛,微偏著頭,眼神飄忽的在小寶臉上遊移,那蒙了一層濕氣的氤氳的雙眸,清幽迷人,一眼望進去深不見底。

 小寶常常被他的美貌迷的找不著魂兒,現在也不例外,他累的渾身癱軟無力,但眼睛肯定是能動的,於是色咪咪的對著懷恩笑。

 懷恩被他賊兮兮的小模樣給逗笑了,伸手掐住他的臉往上扯。

“唉唉疼。”小寶揉著臉上的肉,突然眼前一黑,懷恩半個身子都壓到了他身上。

 小寶緊張的推推他,“剛才說好了,不能再來了啊,我真受不了了。”

懷恩把臉貼在他脖子上,一手一腳纏到小寶身上,“我不做,讓我抱一會兒。”

小寶張開手摟住懷恩,用鼻尖磨蹭著他的額頭,心裡的溫柔和愛意滿的簡直要溢出來。

 他輕柔的不帶任何肉欲的撫摸著懷恩的背,那感覺……

小寶突然坐起身,撩開懷恩背上的長髮,懷恩來不及閃躲,只能無言的看著他。

 小寶嘴唇抖,“這……為什麼……”

懷恩尚不算寬敞的背上縱橫交錯的全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有深有淺,雖然都癒合了,卻在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疤,猙獰的盤附著,刺得小寶眼睛酸澀疼痛。

“你這是怎麼弄的?誰打的?你身上也是,怎麼這麼多傷,你才這麼小,誰這樣對你。”

懷恩把激動的身體直顫抖的小寶重新推到地上,把臉埋進他脖子裡,緊緊抱著,柔聲說,“沒事的,小時候的事了。”

 “小時候?小時候是多小?為什麼要這樣打你?”

懷恩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的聲音淡漠的好像說的不是自己,“我爹打的,練功沒有進步就要打,沒有完成目標也要打,沒什麼,這些都是皮肉傷。”

 “這是皮肉傷?”小寶難過的摟著他,輕輕摩挲著他背上幾乎沒有一處平整的皮膚,鼻頭發酸,眼圈一熱,淚水就滾了出來。

“小寶……”懷恩看著他的眼淚有一瞬間的失神,“你別哭,他現在都未必打得過我了,說來也是他的功勞。”

 “他是你爹啊,哪有爹這麼狠心的呢。”

懷恩發出一聲古怪的笑聲,“我和他……肯定不是你和你爹那樣的,你不會懂的。”

小寶親了幾下懷恩的額頭,“我以後會好好疼你的,絕不讓別人欺負你,沒有人再能打你了。”

懷恩閉上眼睛靜靜的嗅著他頸窩處溫暖好聞的味道,輕輕的說了一聲好。

 兩人又抱著溫存了一陣,小寶摸著懷恩的頭髮,突然說,“懷恩,我給你洗頭吧。”

懷恩愣了一下,“好啊。”

小寶從包裹裡摸出一小塊皂角,轉身跳到水裡。

 懷恩詫異的看著他,“你連這東西都帶著?”

小寶嘿嘿笑著,“我帶的東西都是有用的,來,躺過來。”

懷恩身子往泉邊挪了挪,把大半個腦袋伸出了石岸。

 小寶站在泉水裡,撩起懷恩一頭長發放在水裡,又用手掬著水沾濕他的頭皮。

 這也是小寶以前從未做過的,只能學著丫鬟的手法輕輕的揉搓著懷恩的頭髮,直到頭髮全都濕了,拿著皂角打著圈抹在頭髮上,然後給他按摩著頭皮。

 柔聲在他耳邊問,“舒服嗎?”

懷恩閉著眼睛點點頭,“原來洗洗頭髮都這麼舒服。”

 “……懷恩。”

 “恩?”

小寶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我想以後都給你洗頭。”

 “……”

 “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懷恩睜開眼睛,倒著看著他,眼裡波光粼粼,看不出思緒,小寶有些緊張。

 也許他問的還是太早了,應該再等一等,等到懷恩和他更加親密的時候。

 懷恩複又閉上了眼睛,睫毛在微微顫動,嘴唇緊抿著。

 空氣中一時只剩下水聲,小寶有些難過,卻沒有氣餒,來日方長,他總有一天能讓懷恩真的喜歡上他。

 小寶撩著水給懷恩清洗皂角,時間靜靜在兩人中間流淌。

“你是認真的嗎。”懷恩突然問。

“呃?”

 “你剛才說的。”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

 “你……若要永遠和我在一起,便不能反悔,不能再對別人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我只喜歡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小寶激動著表白。

“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句話不能收回去。”

 “不會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變心。”

懷恩睜開眼睛,翻過身子,用手肘撐著身體的重量,眼睛直勾勾與小寶對視,聲音竟有一絲顫抖,“你若……騙我……我不會放過你……你不許騙我。”

 “我絕不會騙你,我一輩子都只喜歡你。”小寶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發誓。

 懷恩伸手捧住小寶的腦袋,將他拉近了,唇重重的貼了上去,唇齒間仍在顫著聲音重複,“我不許你騙我,不許你反悔,你,金小寶,一輩子都歸我一人所有。”

 “我一輩子都歸你一人所有,你也是,你是嗎,懷恩,你是嗎。”小寶略顯笨拙的回應著這個吻,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像自己了,這時候懷恩一句話能讓他上天堂也足夠他下地獄。

“我是,我只要你。”

小寶緊緊摟著他輾轉吸吮,仿佛要把所有的誓言都通過這甜美的接觸融進雙方的身體裡。

 綿長的一吻過後,兩人緊緊挨著躺在石岸上,享受著天地間只餘下彼此的寧靜。

 這種幸福和滿足,仿佛只存在夢裡,誰也不想率先醒過來。

 然而總有現實將美夢驚擾。

 小寶前一秒還沉溺在柔軟的夢境,後一秒身子把大力帶了起來,一陣暈眩後發現自己被懷恩抱著飛到了泉水幾丈開外,原來他們躺著的地方整齊的插著一排鐵鏢,那薄薄的鐵片竟有一半沒進了石岸裡,小寶大驚失色。

 

 第四十五章

 

 懷恩厲聲喝道,“滾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已經抓起了佩劍,長劍一挑,將地上的衣服撩了起來扔到小寶身上。

 小寶一邊手忙腳亂的把衣服往身上套,一邊緊張的往懷恩身後躲,作孽喲,哪個不長眼睛的這時候出現,咒你們代代絕後!!

 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小寶甚至都沒看清人是從哪裡躥出來的,那人已經離他們僅幾丈之遙了。

 來人是個少年,看上去似乎比懷恩還要年幼,面容俊逸非凡,眉宇間盡是傲然,眼睛雖然在看人,卻又狀似無物,頗為盛氣淩人。

 小寶一看他就厭惡得不行,不只是因為他打擾兩人甜蜜,也不只是因為他臉上寫著英雄出少年讓小寶又嫉妒了,而是他看著懷恩的眼神讓他極度不舒服。

 小寶急忙撿起腳邊的衣服給懷恩披上,沖著那人罵道,“看個屁看,你自己沒有啊,你自己沒有看別人的就能長出來啊。”

那少年腮幫子鼓動著,總算正眼看了小寶,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放肆。”

小寶跟在懷恩身邊,充滿了安全感,根本沒把眼前的人當一回事兒,他殷勤的給懷恩套著衣服,然後摟著懷恩的腰給他系腰帶,還挑釁的沖那人抬了抬下巴。

 那人臉色陰沉,瞪著懷恩,“你們兩個在這裡邊兒都做什麼了。”他又不傻,那前胸一片紅印子,再看兩人親密的態度,想不想歪都難。

“幹你屁事。”小寶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沉默著任小寶擺弄好的懷恩終於開口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那少年一瞪眼睛,“你認識我?”

 “我見過你。”

小寶驚訝,懷恩認識這個人?

“什麼時候?”那少年眼中怒意橫生,自己什麼時候被他窺視了卻不知道?

“你是來廢話的?”

 “你既知我是誰,我來做什麼,你會不知道?”

 “不管你要做什麼,就憑你一個?”懷恩撇撇嘴,頗不以為然,其實心裡已是不平靜,他沒想到宗政裡涵會這麼快就動手,他們還未到馮川,而且居然派他來?這個人可比那東西重要多了,他們到底打的什麼算盤,而且這地方該只有他和左右影知道,他是怎麼摸過來的?

“哼,當然不只我。”那少年拍了拍手,從洞口呼的躥出一隊人,一律黑衣蒙面。

 小寶表情僵硬,數了數,足有二十個,頓時冷汗就下來了。

“這次是我自動請纓的,便要來會一會你,原來那個人的兒子也不過如此,居然跟個男人在山洞裡行苟且之事,還是這種貨色的。”說完打量了下小寶,面上滿滿的都是不屑。

 操!!貨色!!

 小寶怒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駡,“你這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不回家吃奶去跑到深山裡來幹嘛,你看你那斜了吧唧的眼睛,跟黃鼠狼一窩的吧,你他媽又是什麼貨色,老子可是江南首富金家的大公子,”

那少年顯然涉世未深,給小寶氣的渾身發抖,指著他你了半天,終於說出句完整的話來,“你膽敢侮辱我,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滿門抄斬!”

小寶表情誇張的朝他呸了一聲,他本來見他們人那麼多,還有些緊張,但是見懷恩神色沉靜如水,覺得他定是胸有成竹,一時安心不少,這時候當然不能表現出害怕,否則不是給人看扁了。

 那少年給他氣的臉漲的通紅,指著懷恩到,“把東西交出來,我就給你們留個全屍。”

懷恩冷冷道,“東西不在我身上,就算在,你們也沒有命拿回去。”

 “哼,你騙誰,你這一路不是要回晉旗山?叔父早料到你養好了傷必然要上路,現在果然落到我們手上,我倒要看看你一個人加這個廢物要如何脫身。”

小寶比他哼的還要大聲,“一下子帶了二十個人,也不知道誰是廢物。”

 “你!!”

 “少主,莫要被他激怒,我們辦正事要緊,等會兒抓到這小潑皮,多得是法子整治他。”一個黑衣人上前拱手道。

“哼,不錯,落到我手上,定叫你生不如死!”

小寶沒想到那少年年紀輕輕,眼神竟然這麼歹毒,一時還真被震住了,忍不住又往懷恩身後縮了縮。

 懷恩握了握他的手,“別怕,有我在。”

那少年看在眼裡,頓時滿臉嫌惡,粗聲道,“真噁心,我再說一遍,把東西交出來。”

 “我也說了,東西不在我這兒,你不信,可以來搶,只要你有那個本事。”

那少年抽出腰間佩劍,喝道,“受死吧!”說完一個大鵬展翅,向兩人撲將過來,他身後的一群黑衣人也舉劍沖了過來。

 懷恩借著內力將小寶往後推出幾丈開外,“到後面去,別過來。”

小寶穩住身形,回頭看去,懷恩已跟那群人纏鬥在一起,他身上只披了外衣,腰間鬆散的系著腰帶,動作起來前胸和雙腿都大半露在了外面,那群人顯然身手不凡,看著雪白的懷恩被淹沒在一片黑色裡,小寶急得手腳都在不住的顫抖。

 

 第四十六章

 

 小寶再一次見識了懷恩對待敵人時的狠戾。

 他殺人時直取人要害,招招要置人於死地,為達這個目的可以犧牲自己當誘餌,小寶終於明白為什麼懷恩武功如此了得,身上卻諸多傷痕,不只是因為他多次與人拼死搏殺,而是他的打法實在不要命,敵人的攻擊他並非躲不過,他卻把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地方,把敵人誘到自己的攻擊範圍內,能躲掉最好,躲不掉敵人的刀劍,他至少也要在下一秒挑了對方的喉嚨,這就是懷恩在敵盛我寡情況下的戰略嗎。

 聯想到前幾次懷恩渾身的傷,哪一次不是以一擋眾,恐怕他是知道,只有對方死了,他才能免受更多的傷。

 小寶覺得心痛的厲害,懷恩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到底在承擔些什麼?

 殺退了身邊的黑衣人,懷恩的目的簡單而明瞭,擒賊先擒王。

 那少年見識到懷恩搏命的打法,已經有些心悸,但見那人一身血紅,面孔沒有一絲波動,眼神卻兇惡如羅刹,一劍就向他刺來,他意識到閃躲已是不及,這一劍下去,他必定要被劈成兩半。

 刀劍碰撞摩擦的聲音異常尖銳刺耳,少年身前多了四個人,齊齊舉著劍攔下了懷恩致命的一擊。

 少年面色蒼白,被身後的人拖著急速倒退,洶湧的黑色如同織了一張厚厚的幕,將少年牢牢的擋在了後面。

 懷恩冷哼一聲,借著阻力往後用力一蹬,退回到了小寶身前。

“我看你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吧,就你這等水準,誰會放心讓你辦事。”

那少年被激的面色青一陣紅一陣,有被拆穿的尷尬,還有技不如人的憤恨。

 小寶連忙上前,“懷恩,你沒事吧,流血了呀。”

懷恩頭也未回的用腳尖掂起小寶的佩劍,拋到他手上,“皮肉傷,不礙事,顧好你自己。”

小寶握著手上沉沉的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他多想英勇的跟著懷恩上陣殺敵,最好危急關頭再來一個英雄救美,可他都想不起來自己上次練功是什麼時候了,就他的身手,也就夠給賭場看看門吧,那個臭小子和那些黑衣人好生厲害,能掩住氣息接近這裡,連懷恩也沒有發現,身手也各個了得,如今雖然好幾個已經躺地上了,但是還有更多個虎視眈眈,小寶真怕他和懷恩要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山洞裡面化蝶了。

 招財,進寶,蘇胤,我錯了,我不該不聽話,誰來救救他們呢。

 看著懷恩受傷,他也痛的團團轉,卻無能為力,長這麼大他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沒用。

 他們到底要什麼?懷恩身上的什麼東西?小寶隱隱覺得和上次懷恩遇襲有關。

 正思量間,黑衣人又殺了過來,懷恩被他們團團圍在中間,腹背受敵,小寶眼裡只間一片刀光劍影幻化成的網,將懷恩罩在了中間,慘叫呻吟聲不斷,血光四溢。

 懷恩分身乏術間突然身形一頓,左肩即刻被刀鋒掃到,他卻定下心來,他聽到了特殊的異響,左影馬上就到了。

 小寶幾乎是立刻,就發現懷恩撐不住了,他看上去體力不支,而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他開始節節退後,但仍然擋著那些人不讓他們繞過他威脅到自己。

 小寶覺得氣血上湧,也許今天他們會死在這裡,如果沒有他的話,懷恩一定可以自己離開,他讓自己愛的人抵擋所有的攻擊,而自己躲在他身後什麼也做不了,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噁心了。

 懷恩眼看都要退到他身邊,看上去已經是在勉強支撐,而那群黑衣人瘋狗一般咬緊他不放,小寶覺得腦子嗡的一聲,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沖了出去小寶肺活量充足,喊起來嗓門很大,把在場人都嚇了一跳,只見他從懷恩身後沖出來,揮著劍劈向那些黑衣人。

 他劍法不精,速度又慢,勉強擋了一次攻擊都破綻百出。

 懷恩是真的急了,一手迎敵一手抓住他把他往回扯,“你瘋了嗎,快到後面去。”

小寶的視界裡只有黑壓壓的一片和閃爍著銀光的劍花,他額上全是汗,雙腿發軟,心臟鼓動的像是隨時要跳出來,恐懼讓他的瞳孔急劇的收縮,可是他告訴自己不能退後,無論他能不能保護自己愛的人,如果他連試的勇氣都沒有,他就不是個男人!

 他聽到自己顫抖的,虛無的,但是很堅定的聲音,“懷恩你自己可以走的,你走吧。”

懷恩愣了一下,覺得鼻頭一陣酸澀,他一劍刺穿對面人的喉嚨,拔劍的瞬間噴濺出來的血漸了兩人一身一臉,他沖著小寶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灼熱的帶著腥味的血噴到小寶臉上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血紅,他恐懼的更深,那朵朵銀白色的劍花不知何時就會刺穿他的身體,切開他的皮肉,他會流出一樣灼熱的血,給他帶來他無法想像的痛苦,他想哭,想尖叫,想把自己縮成一團隱藏在角落裡,可是他只是拼命的試圖把自己的身體擋在懷恩前面。

 懷恩低吼了一聲,抓住小寶的腰帶把他整個拋到了後面,奮力一劍逼退了眼前的三個人,隨即大喊道,“住手!!我給你們!!!”

在場所有人一愣,那少年揮了揮手,黑衣人齊刷刷的退了回去。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終於承認了?”少年略帶得意的聲音回蕩在山洞裡。

 小寶愣在當場,雙腿發軟的坐在地上,尚不能相信自己還活著,他木然的看著懷恩的背影,懷恩身上,真的有他們要的東西?

 懷恩撕開外衣的內襟,從裡面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放我們走,這個東西還給你們。”

 “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把它拿出來了,你們還走得了??”

懷恩突然拽起地上的小寶,一個閃身移到了泉水旁邊,把手裡的東西舉起來,“如果浸了水,它就是廢紙了,誰也別想發現裡面的東西了,你要不要試試?”

少年臉上的表情森冷而歹毒,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符,他雙手交叉到胸前,略一點頭,“好,你把東西留下,我放你們走。”

懷恩哼了一聲,“你們這幫人,尤其是你那個爹,如果是稍有誠信的人,我們今天都不用站在這裡了,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信你。”

 “那你想怎麼樣?”

 “讓我們退到洞口。”

那少年揮揮手,所有人都退後緊挨著石壁。

 懷恩拉著小寶,沿著泉邊,在眾目睽睽下移動到山洞口。

“現在,你們再往後退,我要安全的距離。”

黑衣人又依言往後退,懷恩推了一把小寶,“你先出去,快點兒跑,別回頭。”

小寶知道自己速度慢,不敢拖懷恩的後腿,回頭就朝外面跑去。

 懷恩與那少年四目在空氣中相互接觸,均無畏的瞪著對方,直到聽著小寶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這人能有恃無恐的讓他們走,外面必定有接應,他必須估算著自己能比小寶快一步到達外面的時間。

“還不把東西扔過來,那廢物已經跑遠了。”

懷恩冷冷瞥了他一眼,突然將東西往泉水中間拋去,人同時已經消失在黑漆漆的通道裡。

 小寶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遠處的光亮跑去,愈接近洞口,外面的撕殺聲也愈見清晰,他腦子一團亂,外面顯然也有埋伏,他該怎麼辦?

 突然身後一陣勁風,小寶嚇的剛要大叫,來人已經握住他的手,“是我。”

那熟悉的味道讓小寶瞬間安下心來,剛要開口,來人已經拉著他快速往洞口移動,“一會兒跟緊我,絕對不要鬆開我的手。”

小寶下意識的握緊那只手,由遠及近的光有些刺眼,還好這時已經是傍晚,光線並不強,在沖出洞口的瞬間,他已經能適應下來。

 外面又是另一片戰場。

 

 第四十七章

 

“少主!”

小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不是懷恩的左影是誰。

 左影帶來的人與黑衣人撕殺成一片,看來已經有些時候,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屍體。

 懷恩拉著小寶退到自己人那邊,立刻有人圍上來給懷恩上藥包紮。

 小寶還緊緊握著懷恩的手,身上止不住的發抖,他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險象環生,著實給嚇壞了。

 那少年已經帶著人從山洞裡沖了出來,他渾身濕漉漉的,頭髮粘在臉上,好不狼狽,一見兩方人短時間也分不出個勝負,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戀戰,歹毒的眼睛狠狠剜了懷恩一樣,帶著手下撤退。

 左影也無意再追,著手下收拾殘局,自己跪到懷恩面前請罪。

“少主,屬下又來遲了。”

懷恩沉聲道,“不礙事。”遂轉向小寶,“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小寶搖搖頭,“我沒事,你的……”

懷恩動了下手臂,道,“都是皮肉傷,幾天就好了,你是不是嚇著了。”

左影被他家少主溫和的態度給驚住了,怔愣的看著兩人。

 小寶想到剛才那密不透風的黑影和陰森森的劍花,還心有餘悸,臉上卻是一副瀟灑無畏的樣子,“怎麼會,我見過的大場面多了去了,這還不算什麼。”

懷恩忍不住笑了出來,給小寶臊的兩頰飛紅,正要開口辯駁,突然遠遠傳來一聲爆喊,“少爺!!!!”

小寶心虛的直冒冷汗,回過頭去,果然見招財進寶氣急敗壞的朝他跑了過來,那速度快的明顯是在飄,他知道,自己的兩個小奴才真的生氣了。

 招財一把將小寶從懷恩身邊拽了過來,把小寶翻過來調過去的查看了一通,一邊摸一邊問,“少爺,你受傷沒有,有哪裡受傷沒有?啊??”

小寶拍開他的手,“少爺我沒事,好好的。”

進寶哇哇大叫,“少爺你太過分了!太不懂事了!!老爺和夫人都快急死了,小姐天天哭,老爺說等你回去要把你關地窖裡!!”

小寶心虛的縮了縮身子,“沒……沒有這麼嚴重吧,我這不好好的。”

招財指著懷恩怒道,“好個屁,剛才下山那一群兇神惡煞的,敢說不是沖著他來的?他就是個煞星,到哪裡都有血光之災,少爺跟著他,能好才怪!”

左影聞言拔劍就要衝上去,被懷恩一個眼色攔了下來。

“好了好了,少爺我現在好好的,你們也找著我了,別墨蹟了,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行了吧?”他很不喜歡招財這樣說懷恩,可惜是他自己有錯在先,也不好發作。

“少爺,你要還有下次,直接把我們殺了吧,千萬別把我們獨自留下來面對老爺和夫人。”進寶又委屈又生氣,彆扭的支愣著脖子,噘著嘴不看小寶。

 小寶掐著進寶的臉安慰了幾句,又發誓以後再也不偷跑了,兩個人這才消停了下來。

“少爺,馬車在山下安排好了,咱們馬上回府吧。”

 “什麼?我還要去逾夏呢?”

 “還去什麼逾夏,老爺說找到你馬上把你帶回金府,綁也綁回去,他已經另差遣人去了。”

 “要是差遣別人有用,我幹嘛還親自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張神醫那得瑟的個性,派家僕去他肯定要說心不誠不把他當回事。”

 “老爺叫人帶了三大箱的珍貴藥材,看在藥材的份上他應該不會再刁難我們的。”

小寶想了想,也有道理,而且經過剛才一番事,懷恩又受了傷,實在不宜再往前走了。

“那好吧,懷恩少爺受傷了,去給馬車鋪兩床軟被。”如今還是夏天,馬車裡肯定鋪的都是竹席。

“少爺!”招財進寶不滿的齊齊叫道。

“嘖,廢話這麼多,還不快去。”

招財又瞪了懷恩一眼,低聲道,“少爺,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麼呀?”

 “少爺咱們先走。”

小寶想了想,回頭沖懷恩說,“你慢慢來,小心傷口別裂開,我和招財有點事要商量,我們在山下等你。”

懷恩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招財。

 招財見他們和懷恩一群人已經拉開距離了,遂面色沉重的對小寶說,“少爺,你這一路,可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小寶想了想,“這地方懷恩來過……再有就是,那群人是來搶一本冊子的,你可知道那群人是什麼人?”

招財搖頭道,“目前還不知道,蘇公子的人已經去查了,你和懷恩偷跑出來的事,蘇公子的人也已經給蘇公子送信了。”

小寶一瞪眼睛,“你們告訴蘇胤幹嘛?這是我決定的事,又不是懷恩逼我跟他走的。”

 “可是此事太過蹊蹺,你們走那天,蘇公子部下的影衛都被左影給引開了。”

 “那有什麼,懷恩答應帶我出去,自然不能被你們發現,等等,蘇胤在我家部了影衛?”

招財避過小寶的問題,“不只如此,我們發現你們不見後,一路追蹤,可是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將我們耽擱,或者把我們往錯誤的方向引。”

 “這……懷恩就是不想你們找到我們啊。”

 “就為了給老爺求藥?他如此大費周章?而且左影趕到的如此及時,顯然是一路跟著的,我們卻從來沒發現,一路上處處給我們設障礙的,肯定是他們。”

 “而且少爺,你們走後,那個右影一個人出門往北面走了,至今沒有回來。”

小寶眉頭緊鎖,他確實有些想不通,這一連串的事情是有些奇怪。

“招財,你到底想說什麼。”

 “少爺,我覺得這裡面有一個陰謀,只是現在我們還看不透,但是有一點我肯定,懷恩跟你出來絕對不是為了給老爺求藥那麼簡單。”

小寶的心劇烈的跳了幾下,腦海中一片迷茫,懷恩身上有太多的迷,而他一樣都不知曉,也不敢問,莫非真的有什麼陰謀?他接近自己,真的是有目的的?

“少爺,我們之所以那麼擔心,就是怕懷恩對你不利,他留在金府,絕對沒安好心。”

小寶搖搖頭,他想到這些天與懷恩的甜蜜和彼此相屬,他不信這些會是裝出來的,他不信懷恩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以裝作和他好。

“招財,懷恩肯定有什麼苦衷,但是少爺我也相信一點,他絕對不會害我的。”

 “少爺!你太糊塗了,從一開始到現在,太多事情無法解釋了,你從來沒想過為什麼嗎?從他一開始跟你回蘇州,再到住到金府……”

 “別說了!”小寶喝道,“這件事我會查清的,在這之前不要隨便污蔑懷恩。”

招財急道,“少爺,你……你和他是不是……”

 “沒錯,我和懷恩現在是兩情相悅,如何?”

 “少爺!你怎麼能相信他呢!他來路不明,你現在恐怕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

 “住口!招財!你今天是不是太放肆了,我的事我自有主張,何時輪到你這樣指手畫腳的,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少爺嗎!”

招財嘴唇嚅動著,終於沒說什麼,神色有些黯然,緊皺的眉頭看上去很是不安。

 招財的一番話讓小寶覺得身體裡有一股瘴氣在漸漸膨脹,憋得他煩悶不已。

 懷恩的一系列舉動確實不好解釋,可是他那麼喜歡他,看到他就覺得生活很美好,自動就會摒棄那些疑惑。

 而且今天,懷恩拿了很重要的東西換得他們的安全,如果懷恩要害他,大可以撇下他就走,連自己動手都不需要。

 從最開始的厭惡,到接受,再到願意和他共度一生,一路走過來,每一個時刻都值得他回味,懷恩表現出來的都是真性情,這些絕不可能造假,他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尤其是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他不能去懷疑懷恩,這是對他們的感情的侮辱。

 小寶定了定心神,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錯,蘇胤的人既然已經去查,他就等著結果,在這之前,他不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和幾件蹊蹺的事就隨便懷疑他。

 小寶下到山下,發現懷恩居然比他們還快,早已經在馬車旁等著了。

 小寶趕緊過去扶著他,“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不是叫你小心點?”

 “我們走的另一條路,我說了很多次,我只是受了點皮肉傷,又不是不能動。”

 “那也是傷,你就是這麼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才會舊傷添新傷的,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好。”

懷恩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

 小寶掀開馬車的簾子,就要去扶懷恩上車,“裡面鋪了厚被,你這一路不會太難受的,來,進去,我們現在打道回府,回去我好好給你補身子。”

懷恩瞥了眼他的手,一個漂亮的動作躍上了馬車,拉著小寶的手把他也扯了上來。

 小寶沒有防備,直接跌到了懷恩身上,還沒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懷恩抱著他翻了個身,把他壓在下麵,鼻尖點著鼻尖,低聲說,“我定要讓你知道,是誰需要補身子。”

 

第四十八章

 

 小寶頭皮一陣發麻,忙推開他起來,把馬車的簾子放下來,並打手勢示意趕路。他拉著懷恩把人往裡拽,“你過來點兒,你腳還露在外面。”

剛才那一下實在曖昧,他看外面的人眼色都不對了,尤其是招財進寶左影,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他隨時都在宣告天下他對懷恩的心思,但是他到現在都沒有做好準備讓別人知道他是給壓在下邊兒的那個。

 他是風流倜儻名滿天下的姑蘇金大少呀,江南四省但凡數得上名號的紅粉佳人,哪個沒有和他來一段兒露水情緣,這在武林中也算是閒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桃色談資,如今若是被人知道,他被一個長的像女人體型比他小一圈兒的人……想想也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他總得給別人,尤其是他的家僕們,一個適應的過程,最好在那過程中,他已經翻身成功了。

 懷恩哪知道他在想什麼,對於被他推開略有些不滿,蹙著眉看著他。

 小寶沖他殷勤的一笑,忙幫他把鞋脫了,給他鋪整著身下其實已經很平整的被褥,馬車已經緩緩動了起來,他調整好姿勢挨著懷恩躺下。

 一手環上懷恩的腰,柔聲道,“身上還疼不疼?”

懷恩搖搖頭,“這種小傷我根本沒有感覺。”

小寶想到剛才和招財的對方,遲疑了一下終於問道,“那些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你身上的東西?”

懷恩無言的看著小寶,雙眸依然波光瀲灩,卻似蒙了一層紗,越發的無喜無悲。

 小寶看著懷恩的眼睛,續道,“懷恩,你的什麼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不是想要探究你,只是既然我們已經……已經……”小寶說不下去了,懷恩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懷恩能感覺到小寶的睫毛在輕輕的刷著他的掌心,他覺得一陣刺癢。如果小寶現在能看到,他會看到自己有多麼的不安,早晚有一天小寶會問他這些問題,小寶不是一個藏得住秘密的人,他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懷疑,而他不擅長說謊,尤其對著小寶全然信任的眼睛。

 他覺得有一絲恐慌,馬車載著他們走向終點,他已經留不住事情發展的腳步,他可以承擔下小寶一個變數,他憑什麼為他承擔更多?可是他現在遲疑了,因為他不想看到小寶傷心。

 在他想出一個好的辦法前,他什麼也沒法和小寶說,所以只能捂住他的眼睛,對他說,“別這樣看著我。”

他看到小寶咬著嘴唇,然後再鬆開,抬起手緩緩移開了他的手掌,眼睛裡面一片清明和愛意,“你不想說,沒關係,我等你願意,但是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是不是?”

懷恩摟緊他,“是真的,沒有一句假的。”

小寶在他懷裡點頭,溫熱的呼吸噴薄在他的胸頸。

“小寶。”

 “恩?”

 “我知道你剛才很害怕。”

 “我其實……”

 “但你還是想救我。”

小寶笑起來,面露得色,“我剛剛是不是很英勇。”

懷恩分別親了他笑彎了的眼睛和嘴角,和他對視,用一種鄭重的語氣開口,“我爹和我娘也是這樣的。”

 “啊?”

 “我娘手無縛雞之力,是為了救我爹才死的。”

 “懷恩……”

 “我爹一直只有她,哪怕她死了。我也只有你,以後也是,我不要你為了救我而死,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小寶覺得鼻頭酸澀,嚅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他只能緊緊摟著懷恩。

 這誓言一樣的一番話,讓他激動的言語不能,他一項擅長的海誓山盟花言巧語,現在卻一句都說不出口,這是他這一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話,這承諾對他來說太珍貴太沉重,任何輕飄飄的愛語都顯得單薄和不莊重,他平時說的太多太隨便,現在就不可以說。他只能用力的抱著對方,期待這情意綿綿的時刻能一直持續下去。

“懷恩……”

 “嗯。”

 “你的手……”

 “嗯。”

 “嗯什麼?”

 “這馬車速度如此之慢,我們回到金府也要個四五天,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麼?”

 “你的傷……”

 “不礙事。”

 “唔……等一下,我們剛剛才……”

 “別廢話,你也喜歡的,你明明叫得很大聲,整個山洞都是你的回音。”

 “……我是喜歡,可是這玩意兒講究個怡情怡境,還講究個不宜過度,我是想,我得體力跟得上啊。”

 “我不用你動,你老實躺著就行了。”

媽的,這是人說的話嗎,小寶不樂意了,剛才多好的氣氛,這麼一鬧全飛了,所以說這事兒上不了檯面呢,一提到這個就正經不了了,他本來還想借著這麼好的時機問問懷恩願不願意直接嫁進他家呢。

 小寶噘著嘴就想把自己蜷起來,懷恩及時發現他的意圖,鐵爪子一把將他按住,就跟被貓一耙子按倒的耗子一樣,三兩下就給料理乾淨了。

 小寶清楚的記得,在他人生中最最光輝的那兩三年,大概十六七八歲的時候,剛開葷不久精力無比的旺盛滿腦子都是淫念,跟一群豬朋狗友湊在一起十次有十次都跟女人有關,他曾與當時蘇州最具噱頭的相當罕見的三生姐妹花大戰整整一夜,那次之後他差不多有一個多月走路都扳不直腰腿,但這讓他在蘇州一群富家子弟中間揚眉吐氣好不得意,時至今日仍能拿出來炫耀一番。

 但這跟懷恩一比,簡直算是小兒科,他一輩子大概就夠他瘋狂揮霍那麼一回,懷恩差不多回回這樣發揮。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近五日,小寶就被懷恩按在馬車裡翻過來調過去的幹了五日,這期間除了食宿和解手,兩人都在馬車裡顛鸞倒鳳風流快活。

 當然快活只有懷恩一人,小寶是苦樂參半,這檔子事固然很爽,兩人就跟發現了隱秘的金礦一般,不斷的摸索探究和嘗試新的花樣,別提多麼荒淫無度,能這樣什麼都不想的廝混胡搞只求享樂,正是他作為一個紈絝子弟追求的最高境界,只是荒淫無度著實需要代價。

 他現在一下車走路跟青蛙似的,下盤虛浮的厲害,若不是懷恩扶著他,他恐怕要腿軟跪倒地上丟醜了。

 而且這幾日馬車震得跟抽風一般,情動時也不管不顧的該怎麼叫就怎麼叫,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知道有多少聲情並茂不堪入耳的聲音給外邊的人聽了個徹底,他現在連招財進寶的臉都不敢看了。

 懷恩現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狼一樣,隨時會撲上來把他拆吃入腹,他的體力太過異于常人,能以狂風暴雨般的速度不斷在他體內衝撞,直到他幾近昏迷而下體完全沒有知覺,小寶對他實在是又愛又怕,他不明白懷恩怎麼會突然之間失控了一般,以前至少會有所節制,當然他是現在才知道以前懷恩已經算是節制,現在則像要把他榨的一點不剩,仿佛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雲雨。

 總之等他們一行人回到蘇州,小寶仿佛長夢一場,這五日的醉生夢死,讓他心有餘悸,但更多的卻是唇齒留香回味無窮,人生能得幾次如此荒唐,何況是跟自己最情有獨鍾之人,當真是快活似神仙。

 金府闊氣的大門近在眼前,小寶突然有一種豪情萬丈的感覺,他金小寶家財萬貫,聲名顯赫,家庭和睦美滿,平安康樂,他少年得志,身強體壯,如今又有天人一般的愛侶常伴左右,上天如此眷顧於他,他平生真可以說是別無所求了。

 

 第四十九章

 

“跪下!!”

金老爺的紫檀手杖重重的敲在地面上,聲音震得小寶肩膀一抖。

 小寶撇撇嘴,上去掛住他爹的肩膀,撒嬌道,“爹,你不要生氣了嘛,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天氣都變涼了,你捨得讓我跪嗎。”

金老爺瞪了他一眼,“給你加個墊子!”

 “爹,我知道你捨不得的,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可是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嘛,你上次那樣,把我們都嚇壞了,要是帶著招財進寶一起去,肯定要拖很久的。”

金老爺瞪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口氣軟了很多,“爹也知道你孝順,可是你不能這麼隨隨便便的……隨隨便便的就跟一個陌生人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爹什麼事?”

金老爺輕咳了一聲把臉轉過去,“多少人盯著咱們家呢,你小時候遇到過幾次綁票的,你都忘了?要不是爹保護的好,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爹,懷……我那個朋友,武功可厲害了,招財進寶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全的。”小寶暗想還好他封了下人的嘴,要是讓他爹娘知道他們在馮川外遇襲,這事兒就沒完了。

 金老爺喝道,“你知道他什麼,來歷不明的人,萬一帶出去把你給賣了呢,白長這麼身肉了,長腦子沒有。”

小寶噘著嘴小聲嘟囔,“怎麼說的話跟蘇胤一模一樣。”

金老爺揪著他又是一通教訓,小寶只得陪著笑臉挨到最後,總算把他爹哄順溜了,他娘和小雨還坐在一旁黑著臉看著他。

 小寶趕忙湊過去做到他娘身邊,乖巧的笑著,“娘,兒子好想你。”

金夫人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眼圈有點兒發紅,小寶把他娘摟過來又輕聲哄了一陣,這一家子他娘是最好哄的,說幾句軟話他娘就不捨得給他臉色了。

 小寶又一把把小雨抱起來坐到他腿上,捏著她的小臉,“來,讓哥哥看看,喲喲,哭了?不哭,哥哥不是回來了,給你帶好玩兒的了。”

小雨回過頭一口咬在他手上,一排小尖牙狠狠的使力。

“哎哎哎疼疼疼小雨鬆口快快哥哥錯了哥哥錯了!”

小雨這才鬆口,吸著鼻子問他,“你說過不亂跑了的,你又騙我。”

 “哥哥錯了,好不好,再也不這樣了,以後去哪兒都告訴你,好不好?”

 “你騙人!!”

 “以後保准不騙了,真的,這次是爹生病了,是特殊情況。”

小雨瞪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著小寶,突然特別認真的說,“等我以後掌管金家,我一定不讓你亂跑。”

小寶吃了一驚,回頭去看他爹娘。

 二老避縮了一下,又迎上小寶的目光,金夫人開口,“我們已經跟小雨說了。”

小寶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這個不行嗎,你們怎麼還沒打消這念頭,而且小雨才十歲,你們現在跟她說這些幹嘛??”

金家二老很早就認清一個事實,就是小寶不是塊經商的料子,若是這麼龐大的家業交給他打理,要不了幾年就得敗得精光,小寶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二老一直想給他尋一個聰慧大氣的媳婦,能幫小寶統領金家,就像金老爺自己也沒什麼文化,卻有一個精明的金夫人裡外幫著他。

 在小雨來金家之後,他們便發現這個小女孩非一般的聰明,學什麼都快,又很是勤懇上進,二老便早早希望小寶以後能娶了小雨,夫妻也能同心。

 只是小寶堅決反對,他一是對小雨只有兄妹之情,根本生不出半點別的想法,二是他知道自己什麼德行,以後必然妻妾成群,他委屈誰不能委屈自己的妹妹,如今他有了懷恩,妻妾成群已經不想了,但依然沒有小雨的餘地。

 二老勸了他好長時間,他一時頭疼,只得推辭說等小雨長大了再說,若是她到時不願意,難道能勉強她嗎,小寶想小雨肯定不會願意嫁給自己的哥哥,多麼詭異。

 沒想到小雨一張小臉全是倔強,毫不避諱的看著他,“爹娘都和我說了,我要當金夫人,我想嫁給哥哥。”

小寶嚇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趕忙把小雨放到地上,咽了口口水,斟酌著措辭,“小雨,你還小,你不知道嫁給哥哥是什麼意思,等你長大了……”

小雨甩開他的手,高聲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多,我要嫁給你,做你的媳婦,給你生好幾個……”

小寶一把捂住小雨的嘴,轉過頭去像他爹娘求救。

 金家二老默契的同時轉過頭去。

 小寶歎口氣,試圖向小雨解釋,“小雨,你聽哥哥說,我……我是你哥哥,你不能嫁給我的,小雨這麼漂亮又聰明,一定能嫁個全天下最好的男人,這樣,我讓你蘇胤哥哥不要娶妻,等你長大好不好?你看你蘇胤哥哥長得又英俊人又有能耐……”

小雨狠狠推了一把小寶傾斜的身子,把小寶直接退回了椅子裡,她嚷道,“我不要什麼蘇胤,他表裡不一,心眼兒一堆,跟他講話累死人,我不要別人,我只想嫁給哥哥,你又不是我親哥哥,你為什麼不能娶我,我會把金家打理好的,讓你過跟現在一樣的日子,這有什麼不好?”

小寶急了,“小雨,你還小,等以後你就明白……”

 “我現在就明白!!你根本是嫌棄我!!你嫌棄我沒有……沒有……我是……”小女孩兒說不下去了,眼淚成串的往下掉。

 給小寶心疼的一把摟過來,“誰敢嫌棄我們小雨的,你有爹有娘還有哥哥呢,沒人敢嫌棄你,哥哥一定給你找天下最好的男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我們再談這個,好不好?快別哭了。”

小雨撲在他懷裡悶聲哭著,小寶只能一邊安慰她一邊唉聲歎氣,他沒想到一回來就要面對這種尷尬的事,只希望等小雨長大了能打消這些念頭,她會這麼想肯定是他爹娘教的,不然小雨若真存著這想法長大,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金夫人看差不多了,就領著小雨下去了,臨走前給金老爺使了眼色,小寶看在眼裡,知道今天要沒完了,找了個藉口就要脫身。

 金老爺勸了他幾句都留不住他,也覺得這事不能急,得慢慢來,總有一天小寶能接受小雨。

 臨走前金老爺突然想起什麼,讓小寶去一趟城東劉老闆家。

 小寶奇道,“去劉老闆家做什麼?”

 “哦,我前天才得知劉老闆的老父親生前也是得了氣喘,據說他們家有一份食譜,得自某個愛鑽研廚藝的名醫,是專門調理氣喘病的,很是有效,我之前已經跟劉老闆打過招呼,不如明天你就去給我取來吧。”

 “好,好,太好了。”小寶又高興又感動,他知道他爹定是不忍心見他一片孝心落得一場空,才會專程讓他去跑腿的。

“你多帶點東西去,禮數要周到。”

 “是,爹你放心吧。”

 “哎,小寶,小雨的事,你再多琢磨琢磨……”

小寶聞言以最快的速度閃出了門,“我去備點禮品,晚飯時候再回來。”

金老爺看著自己的兒子消失在門廊,眼中降下了滄桑和疲憊,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

“右影何時能回到蘇州?”

 “兩日前接到的飛信說東西已經安全交到教主手上,即刻啟程,按時間推算,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回到蘇州了。”

懷恩捏著手裡薄薄的紙片,神色複雜,遲疑了片刻,終於問道,“我爹為什麼會想要……”

 “……她畢竟是……教主夫人的……”

紙片在懷恩手裡瞬間化成了灰燼,懷恩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窗前。

 左影跪著轉向懷恩,“少主,離下月初三隻餘下數日了,若是現在還不下令,便來不及了。”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良久,懷恩才輕聲道,“下去吧,我自有安排。”

 

 

第五十章

 

 小寶一氣兒忙到晚上,吃完飯後又去哄小雨,小丫頭鬧彆扭不肯吃飯,小寶就端著碗跟前跟後的喂,小雨在別人面前從來不這樣,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哪怕是金老爺和夫人,只有在小寶面前會像個小孩兒,會任性會撒嬌。

 直到把小雨哄的睡著了,小寶才算喘了口氣。

 今天回到金府後,自己就忙這忙那倒不出空,一整天都沒見到懷恩,前幾天成天膩在一起,現在很是不習慣,雖然已經是深夜,小寶還是想去找懷恩,哪怕和他抱著睡一覺。

 可惜到了懷恩的別院,卻讓他大失所望,懷恩的屋子裡空空如也,這麼大半夜的,誰會出門,把左影揪過來問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眼神中對他很是不屑。

 給小寶氣的不輕,同樣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懷恩的這兩個手下怎麼跟招財進寶差那麼多,看人的時候好像在研究你祖宗八代,不看人的時候仿佛你不存在於這世間,果然是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奴才,小寶打算以後在懷恩跟前打打小報告吹吹枕邊風,定要整一整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找不到懷恩,小寶又不願意就這麼回去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他現在很想和懷恩說說話,說說今天自己幹了什麼,他也很想知道,懷恩半夜出門,又去幹了什麼。

 小寶推開懷恩的房門,在他床上和衣躺下。

 他爹的身體每況愈下,原來覺得遙不可及的東西,現在確實需要考慮了,就是他爹娘百年之後,金家該怎麼辦?他這一生已經不想娶誰,只想和懷恩廝守到老,可是二老再寵著他,也不可能容他這樣任性。

 抱著懷恩的被子,隱隱能聞到屬於他的味道,小寶將頭埋在被子裡,腦子裡一片紛亂,想著想著,竟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小寶便覺得身邊溫暖非常,撐開眼皮,懷恩精緻的面容近在眼前,他雙眼下明顯可見一圈青色,顯然是極累,鼻翼輕輕鼓動,呼吸綿長,睡的很沉。

 小寶覺得一股暖流瞬間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他以後的人生中必不可少的畫面,每天醒來能看到懷恩安穩的睡顏,就是他想要的一生。為了這個,他一定會找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

 懷恩的手臂還掛在小寶的腰上,小寶剛撐起身,懷恩已經敏感的睜開了眼睛。

 他雙眼尚不能一下子適應光線,微微眯著看著小寶。

 小寶手蓋在他眼睛上,柔聲道,“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一會兒。”

懷恩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早點回來。”

小寶在他嘴角親了一下,起身下床,給懷恩蓋好被子,輕聲離去。

“東西都準備好了?”

 “少爺,都準備好了。”

小寶看了看天,正是下午,太陽也不怎麼刺眼了,“恩,現在時候正好,走吧。”

 “少爺!!少爺!!”

小寶轉頭看去,他的家僕正著急忙慌的跑過來。

 小寶皺皺眉,“小鐵?咋呼什麼,慢慢說。”

 “少爺。”小鐵喘著粗氣,“我們剛收到飛鴿傳書,他們昨日已經到了逾夏,可是張神醫不在逾夏。”

 “什麼??”小寶一把奪過他手裡的字條,瞄了幾眼,氣急敗壞的扔到地上,“他跑去滇南做什麼!!瘟疫??什麼瘟疫??”

 “少爺,這事朝廷封鎖了消息,我們探到滇南東部一帶突然爆發了瘟疫,蔓延速度非常之快,現在大批流民要湧入黔中,朝廷已經封了城,據說張神醫去那裡治瘟疫了。”

 “滇南……瘟疫……”小寶臉色瞬變,“蘇胤尚在大理,他說最遲一個月肯定回來,現在馬上要足月,也沒見他有任何消息,如今又有瘟疫……”

小寶沖招財進寶道,“蘇胤的隨從呢,叫小趙的那個,快把他叫過來。”

招財忙到,“我這就去。”

小寶一揮手,“算了,他住哪兒,你快帶我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蘇胤侍從的別院走去,還未到院子,已經遠遠見一人急匆匆的往外趕。

 進寶眼尖,一看那人,叫了一聲,“小趙。”

那人腳步一頓,回頭看去,愣了一下,急忙幾步跑過來。

 小寶急道,“小趙你家少爺有沒有消息,不是說一個月就會來嗎。”

小趙也忙到,“金少爺,我也正要去找你,滇南突發疫情,禮親王諸事纏身,焦頭爛額,少爺現在無論如何走不開,我今日剛收到少爺給金少爺的密函。”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小塊紙卷。

 小寶詫異道,“就這點兒?”

小趙苦笑道,“金少爺,如今滇南東部一帶已經被封鎖,阻止流民流竄,只有鴿子能飛出去,用人送信暫時是不可能了。”

小寶急忙攤開,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小寶,我目前無法脫身,一旦疫情穩定,即刻返回,切勿被他所迷,萬分小心。”

小寶一時心情很是複雜,他一方面擔心蘇胤在疫區,生命堪憂,一方面難過於他身邊竟沒有一人對懷恩有絲毫好感。

 整整心神,小寶問道,“那瘟疫是怎樣的?蘇胤會不會有危險?”

 “目前還不能很清楚,那瘟疫傳染速度極快,但是只要及時治療,卻不會喪命,我家少爺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朝廷撥款尚在路上,不少百姓已經因為無錢醫治而……”

小寶點點頭,道,“你給蘇胤回信,說我一切安好,我這幾日在江南一帶籌款,儘快送到滇南去。”

小趙忙到,“金少爺,此事朝廷已經下令不准外揚,籌款一事金少爺需找個其他名目。”

小寶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

小寶本想馬上就去找他爹商量此事,招財及時提醒他還要去劉老闆哪兒給老爺拿食療的菜譜。

 小寶轉念一想,他已經年屆二十,從前便只知吃喝玩樂,難怪他爹娘對他不放心。他若想和懷恩相守,必須得自己能撐起這麼大一個金家,而不必被迫去娶小雨或者其他的女子,也許現在是個機會,若他能為蘇胤籌一筆災款,定能讓二老對他刮目相看,他再及時表明自己願從此以後收心,虛心學習,繼承家業,再不會不務正業,二老應該不會再繼續逼他,他和懷恩之事,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如此一想,小寶越發覺得此舉可行,於是片刻不再停留,出發前往城東。

 到了劉老闆家,被告知劉老闆的當鋪上有事,匆忙出門了,劉老闆的兒子出門迎接。

 兩人從前便有些交情,一陣寒暄,劉少爺將他讓進了門。

 小寶一進前廳便有些傻眼,這七七八八的怎麼坐了一屋子的人,定睛一看,全是他以前的酒肉朋友,正笑盈盈的看著他。

 

 第五十一章

 

 眾人一見小寶,很是興奮,均起身拱手道,“金少爺,好久不見啊。”

小寶連忙回禮,不解的看著劉少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劉少爺嘻嘻笑道,“金大少呀,你最近可成了大忙人了,我們都有個把月沒見到你了,前些日子倚翠樓來了個清倌兒,水靈的不得了,我們還在猜,這次金少爺是不是又會砸下天價賣那美人兒的初夜,沒想到金少爺怎麼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聲色場所全尋不著你的蹤影了。”

旁邊的孫少爺附和道,“是啊是啊金大少,你可把我想死了,這出去找樂子,沒有你在,總覺得不盡興,不曉得金少爺最近都在忙什麼呀。”

有人忙故作神秘道,“聽聞金少爺家裡藏了個絕世美人兒,每日在家風流快活過著神仙般的日子,門兒都懶得出了,看來傳言不假呀。”

小寶隨著眾人一起笑了起來,心裡卻很是尷尬,原來自己以前幹的都是這些事兒?

 其中與他頗有交情的陳少爺走上前挽上他手臂,故作嚴肅道,“金少爺呀,你可不能家裡有了美人兒,就把我們都忘光了,”

 “是啊,美人雖好,到底只有一個,怎抵得上世間美色的萬萬種風情啊,不過金少爺,你家裡藏的那個美人,到底美到什麼程度了,能讓閱人無數眼高於頂的金少爺如此癡迷,莫不是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了吧,我們何時有幸能一睹芳容啊?”

眾人皆齊聲附和。

 小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家裡頭藏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自己還是給壓在下邊兒那個,他金大少二十年風流之名便要毀於一旦了,他以後在蘇州乃至江南四省,要怎麼混下去?

 小寶只得推說此事尚過早,須得家父同意云云,繞了半天才讓眾人打消了念頭。

 隨後以陳少爺為首,又開始攛掇小寶與他們一同去喝一杯,好好聚聚。

 小寶以前常跟這些人一起混,哪會不知道這喝一杯必定是要去風月場,眼下他焦心他爹的身體,實在不想去,就算他沒事,那些放縱花叢的日子他如今也並不想念,雖說男人逢場作戲在所難免,可想到去妓院那種地方,任你有萬千種藉口,都算是對不起自己的那位,若是被懷恩知道,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小寶連忙以自己有事在身推脫,打定主意以後不和這幫人廝混了。

 劉少爺捧出一個精緻的小木盒子遞到小寶手上,“你看,金少爺,我爹得知你要來取食譜,早早便準備好了,今天是被我給支出去了,要不肯定親自來迎你的,我還準備了不少南方不產的草藥,就怕你一時湊不齊不好給金老爺開夥,這一切都準備齊全了,你只要讓你的家僕把東西儘快捎回去就行了呀,不耽誤你事兒呀。”

小寶接過小木盒,道了謝,依然不願意去,只得說想儘快回去準備其他食材。

 劉少爺繼續勸道,“金少爺,這些事兒那輪到你親自動手,交給下人就行了,大多都是些家常菜,不需要怎麼準備的,你隨我們去喝一盅,我們好好聊聊,晚上你興許還趕得上回家吃飯呢,我們許久未聚了,金少爺不會這麼無情吧。”

劉少爺臉色有些不虞,雖然不敢表現出來但還是給小寶看出來了,人家一番好意,準備妥當,還約了這麼多人齊聲想邀,于情於理他都不該再繼續推辭,以前大家關係都不錯,時常走動,父輩們也多有生意往來,若是弄僵了,實在沒有必要,可他著實不想去,而且一想到懷恩,他就……

旁邊有人調笑道,“我看金少爺不僅金屋藏嬌,這佳人還沒過門兒呢,金少爺都成妻管嚴了,這女子當真是不得了啊。”

周圍都連聲起哄,弄得小寶很是尷尬,是個男人在外面都忍受不了被人說怕老婆,關起門是家裡的事兒,這要弄得人盡皆知,那豈不是顏面掃地,小寶向來要臉面,背地裡厚顏一些是他的性格,可長這麼大鮮少被人當眾拂他面子,所以小寶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一聽這幫人這麼說,就有些受不了了。

 小寶連連否認,說他在金家連他父母都要讓他幾分,那可能被一個女子騎到頭上去。

 眾人見小寶動搖,繼續激他,小寶是真的經不得別人激他,糊裡糊塗就答應了,而且他間中想到他還要給蘇胤籌款,從這些公子哥兒下手比從他們精明的老子那裡下手要容易多了,今天便是最好的時機,萬一把他們都得罪了,這事兒不就沒戲了,小寶給自己找了個好的理由,也就稍許坦然的跟他們去了。

 招財隨他同去,進寶把食譜帶回金府,小寶想他喝幾杯把正事兒辦了,在晚飯前趕回去,懷恩不會知道的,可惜他忘了他的小進寶只有一根筋和小半瓢腦仁兒,少囑咐一句就能壞事兒。

 金大少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前往妓院,進寶也捧著盒子回金府。

 進寶正帶著食譜要去見他家老爺,迎面就碰上懷恩。

 進寶比招財還要小一歲,剛滿十七,對什麼事都懵懵懂懂,對他就家少爺和懷恩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招財討厭懷恩,他就同仇敵愾的討厭懷恩就對了,於是看到懷恩就把頭往旁邊一甩,看也不看他的往前走。

 懷恩問道,“小寶呢?”他從醒來就不見小寶人影,也不知道去辦什麼事兒了,雖說蘇州是金家的地盤,他仍然有些不太放心小寶一個人出門。他怕統教的人額外有動作,也怕宗政裡涵發現什麼率先下手。只是前幾天連連縱欲,加之昨晚夜行去見李功祥,來回用輕功緊馳近三個時辰不說,與那老滑頭周旋也費心費神,回到金府的時候他已快體力透支,摟著小寶一覺睡到午後,醒來後才想起來小寶似乎說要出去辦事兒,他理應跟著才對。

 進寶一抬下巴,“我家少爺,去倚翠樓了。”心裡還有些得意,以前少爺追著你不放,你還愛答不理的,現在少爺不稀罕你了,看你活該,怕懷恩這個外地人不知道倚翠樓是哪裡,還加了一句,“可是蘇州最有名的窯子”。

 進寶正想多說些話刺激刺激他,可他不敢開口了,懷恩眼睛突然睜大,雙眸射出嗜血的鋒芒,臉龐籠罩在一片陰暗下,薄削的雙唇像在克制什麼一般不住的顫抖著,他渾身爆發出了強大的殺氣,雙拳握得咯咯直響,垂順的長髮因為內力的勃發瞬間飄了起來,整個人便如地府的羅刹一般,讓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成冰,進寶覺得手腳發涼,心跳的跟打鼓一樣,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人的氣勢嚇倒,差點聯手裡的小木盒都拿不住。

 等懷恩的人跟箭一般射了出去,轉瞬消失在他面前,進寶才覺得自己恐怕又說錯話了。

 風呼嘯著從他耳邊刮過,刺得他頭痛欲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炸開了,有一股鬱結的氣在他身體裡不斷膨脹,脹的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心臟像在被狠力擠壓一般疼痛,那種瀕臨炸裂的臨界點的恐懼和憤怒讓他現在很想放開手腳把眼前所及的一切都毀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先去那個倚翠樓,他抓住了幾個在移動的物體,那是幾個人,他們面目模糊,只有驚恐的表情很一致,他們給他指了一個方向,他就朝那個方向狂奔,他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叫他少主,他知道那是左影的聲音,可是現在一切都與他無關。

 倚翠樓,窯子,他知道什麼是窯子,是供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他的小寶在那個地方,在那個地方!!!!!!!

 他沒辦法壓下自己鼓噪的心跳,沒辦法縷順自己狂嘯的氣息,他腦海中是一幅幅畫面,小寶在摟著別的人,在和那人耳鬢廝磨,和那人赤身相擁,和那人交頸纏綿,把所有對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拿來討好別人,如果這些畫面都會被他看到,他一定會把那人撕成碎片!!!

 他從來沒這麼憤怒,憤怒到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他氣息全亂了,步伐也不平穩,氣血在經脈中暴走,這時候如果有人偷襲,他會輸的輕而易舉。

 可他抑制不了自己體內的風暴,他無法想像小寶,屬於他的小寶,他這輩子唯一想要掌握的東西,會去碰觸別人,或者被別人碰觸,金小寶發過誓的,他說他只屬於他一人,不會反悔,他現在已不容他反悔!!!!!!!!

 視線裡終於出現了倚翠樓三個嵌金的大字,懷恩一陣風一般卷了進去,在掃視了大堂沒有他要找的人後,他沖上二樓一間一間踹開緊閉的房門,在看到小寶驚恐的臉的一瞬間,他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有沖上去把他的脖子擰成蜜蜂的肚子。

 

 第五十二章

 

 懷恩破門而入的時候,小寶正臥在榻上,左右兩邊各一酥胸半露的美人兒,跟沒有骨頭似的癱在他身上。

 小寶在這樣的場所是輕車熟路,與一群紈絝子弟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並且倚紅伴綠,可謂左右逢源。

 雖說一開始半推半就半推半就的來了,不過這些他以前熟悉的一切讓他悄然找回了一點往日的傲氣,前段時間在懷恩面前,淨裝孫子了,而且回回給人壓下邊兒擺弄,愛情的滋潤固然沁人心脾,可他男性的自尊還是有些受損,那種又心甘情願又自甘下賤的憋屈心事,讓他連說都沒處說去,跟懷恩做那事兒的感覺固然是舒爽極樂,他也不敢不知足,只是心裡總有那麼點不平衡,所以幾杯酒下肚後,對於背著懷恩來逛妓院一事的恐懼和愧疚也穿腸而去了。

 被人恭維奉承的感覺一如往昔的讓他飄飄然,身邊兒的美人也是隨他任意妄為,他雖有些心猿意馬,但卻真的不敢做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幾日的縱欲無度已經讓他體虛的不行了,而且他不是藏得住事兒的人,要是真做了,保不住就給懷恩看出來,在他心裡,世間萬般姹紫嫣紅,抵不過懷恩半分的風情,他一生只有懷恩一人,也足夠。

 只是身為男子天生便喜歡手掌乾坤的感覺,從懷恩那裡得不到的自信,眼下就有些急速膨脹的味道,借著酒勁蹭蹭往上漲,讓他很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慰藉。

 勉強在喝醉之前記起今日他來這裡的“正當”的理由,就是蘇胤的事兒,正尋思著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能讓這些公子哥兒痛快吐銀子,就聽著外面傳來聲聲尖叫,夾雜著桌椅的響動,然後就是房門被大力撞擊的聲音,屋內的人一時停了所有的動靜,皆面面相覷,隨著聲音的逼近,又不約而同的將腦袋一同轉向門口。

 房門伴著巨響在下一瞬被外力貫開,震得整一門側都顫動不止,若非門有活頁,必定要跟著整面牆一起飛出去。

 一身白衣面容扭曲身上寒芒四射的懷恩出現在了眼前,小寶只覺一股冰寒之氣從腳底驟升至頭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完蛋了。

 屋內的幾個人睜著一雙迷醉的眼看著橫空出現的人,沒有人說話。

 小寶雙唇嚅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在懷恩冰刃一般的眼神下越發的心虛和害怕,以至於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艱澀,腦子也一片混亂,沒辦法組織語言。

 懷恩一雙漆黑的瞳仁正孕育著風暴,他盯進小寶的骨髓,一字一字認真的說,“你騙我。”

小寶一愣,推開明顯懼於懷恩的氣勢而往他身上縮的女子,手撐著地就想站起來,可是長期側臥的姿勢讓他腿有些發麻,灌下去的酒也讓他雙臂發軟,他身子剛離地就摔了回去,這一摔仿佛把堵在身體裡的鬱氣給震散了,他終於能開口,終於能看著懷恩的眼睛慌忙的回嘴,“我沒有。”

懷恩聽到這句辯解反而怒氣更盛,全身都在顫抖,咬牙切齒的複道,“你騙我。”

小寶半爬半跪的癱在地上,以低矮的姿態哀求道,“懷恩,我沒有,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旁邊有喝多了不怕死的調笑道,“金……金少爺……這誰呀?我看他是……男扮女裝吧……嘖嘖真美呀真美呀,不會是金少爺的……的……夫人吧,可給抓個……現成了……哈哈哈。”

剩下的有尚清醒的大氣都不敢喘,也有醉醺醺的跟著一起哄笑起來。

 所有人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那開口的人已經被一個耳光扇的在地上連滾了三滾,一頭撞在桌腳,來不及哼一聲就昏了過去。

 屋裡的人頓時慌了,有人開始叫自己的家僕。

 小寶瞄了眼外面的情景,招財正和左影打得不可開交,他們一行人帶來的家僕和倚翠樓的護院正與左影帶來的人對峙著。

 懷恩就是現在把它們一個個捏死,也可以大搖大擺的出去。

 而他身邊的兩個女人誇張的尖叫了一聲,不知死活的開始往他身上貼。

 懷恩的眼睛已經拉滿了血絲,一步步朝他走來。

 小寶聲音顫抖著,“懷恩,這事是我錯,可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們回去……回去說好不好。”

耳邊又是兩聲尖銳的叫聲,一紅一綠兩條纖細的身子都被摔到了牆上,兩人落地之後都沒了聲音,小寶甚至不敢去看看她們是死是活,他知道他這次是真的把懷恩惹毛了。

 屋內的公子哥兒都慌亂了起來,扶起地上癱著的三個人跌跌撞撞的沖出了門。

 頃刻間碩大的雅間就剩下他們兩人。

 小寶從地上爬起來,哀求的看著懷恩,“這事我錯了,我們回去說好嗎,我絕沒有……唔呃!!”

懷恩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小寶雙腳離地,呼吸不暢,整張臉憋得紫紅。

 懷恩一雙眼睛血紅一片,厲聲道,“金小寶,你敢騙我!!你當日說過什麼!!你敢騙我!!我不准你反悔!!!”

 “我……咳……懷……”

正在小寶覺得他就要被活活掐死的時候,懷恩已經將他甩在了地上,小寶在光滑的塌上滑出一丈遠,吸進空氣的一瞬間止不住的狂咳。

 餘光掃到陰影的刹那,身上已經多了一份重量,懷恩騎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眼裡已經沒有往日的柔和,一如初見時的狠戾陰冷。

 小寶剛要張嘴,一個耳光打得他半邊臉都麻了,腦子嗡嗡直響,血順著唇角往下流。

 小寶眼圈兒紅了,他從來沒這麼害怕過,現在的懷恩就跟隨時要將他撕裂的野獸一般,他又急又悔,只希望自己現在正在做噩夢。

 可惜他清楚知道噩夢是不會讓他覺得疼的,他每次開口想要求饒,就有一個耳光等著他,小寶的雙頰被打的紅腫不堪,眼淚嘩嘩的往下流,再也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他後悔耳根子軟,後悔來這該死的地方,後悔惹惱了懷恩,若是這一次把他們之前的點滴都給毀了,他不如直接去死,如果懷恩把他打死了就算了,要是沒死,他是不是要用一輩子後悔?

 小寶不敢說話,只能一邊哭一邊拽著懷恩的袖子,用無聲的眼神和動作求饒,可惜懷恩眼裡沒有憐憫。

 他一把甩開小寶的手,掐著他的下巴問道,“是不是我沒伺候好你,讓金少爺要來嫖妓?”

小寶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不敢的我只是來喝酒。”這話說出來確實連小孩子都未必信,小寶絞盡腦汁的想著怎麼讓懷恩消氣。

 懷恩沒有給他時間多想,他雙手拽住小寶的衣襟,撕拉一聲,將他的外衣撕了開來,然後動手去扯他身下的衣物。

 小寶臉上滿是驚恐,手腳並用的掙扎著。

 懷恩擠進他兩腿間,用碎衣料將小寶的雙手捆在頭頂,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都面無表情,看在小寶眼裡跟他殺人時沒什麼兩樣。

 小寶哽咽著哀求,“懷恩你饒了我吧,我錯了你別這樣對我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懷恩充耳不聞,幾下將身下的人脫光,架起他的腿,手指對著那穴口硬是擠了進去。

“啊!!”小寶疼的渾身一縮,身體不住的扭動,盛怒中的懷恩,他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下場,怎麼可能不怕。

 懷恩的手指在那緊窄的地方肆意的翻攪進出,一手捏著小寶的臉,寒聲道,“你說你累,我體諒你,沒想到你卻有體力來這裡,我不該給你留著的,是不是。”

小寶被他捏著雙頰無法出聲,只能拼命的搖頭。

“我說過!你騙我我不會放過你!!你當我嚇唬你嗎!!”

 “你發過誓!你先來招惹我!!你對我都說過什麼!!都是放屁嗎!!你敢耍我!!!”

 “你碰過那些骯髒的女人,然後再回去和我睡覺嗎!!你把我當什麼!!”

 “你只屬於我一人,你忘了?你忘了!!!都是假的!!你敢騙我!你敢騙我!!”

懷恩的表情已經幾近扭曲,他把手指抽了出來,扶著自己高聳的陽物硬生生沖了進去。

 小寶短促的痛叫因為起調過高而卡在了喉嚨裡,只剩下幹啞的嘶叫,他脖子後仰,頸上青筋暴突,身體抽搐著退縮著想要擺脫入侵物給他帶來的巨大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童鞋們我可恥的瓶頸了…ORZ…

其實也不算是瓶頸,雖然能夠往下寫,但總覺得最近寫的東西自己很不滿意,比如很早的時候的章節,都是早就寫好了的,沒事兒就翻出來看看改改,每次都能改進不少,從語言的精煉到劇情的節奏,自從存稿用完了,為了能夠保持日更,每天的東西都是臨時憋出來的,錯別字一堆,有時候自己回去看看也覺得有些贅述,或者人物的性格為了順應劇情而出現了偏差,有些我及時就醒悟到了,然後改改改,但是繼續這樣只要速度不要品質的寫下去,我真怕給寫歪了。

 下面要面臨的是巨大的衝突和隨之而來的顛覆,我真的想把這一段寫好,就算狗血也要狗血的淋漓盡致狗血的天衣無縫狗血的讓人感歎“真他奶奶的狗血啊”可是還是有繼續看下去的衝動。

 所以請大家給我點時間吧,以後恐怕不能保證日更了,故事從頭到尾都設置好了,只剩下怎麼讓大綱變成文章,所以放心不會坑的,這其實不是我第一次卡文,只不過前幾次都給我憋出來了,這次我照樣還能憋出來,但是我不想犧牲品質了,這是俺的處女作,希望儘量能把它寫好,等完結後再來一次痛並快樂著的大修。

 我目前只是希望用更三章的時間去更一章,大家每個星期都會看到我的。

…我連寫這玩意兒都能這麼囉嗦…我真是沒救了…謝謝各位的理解和支持~~~

 

 第五十三章

 

 懷恩以洩憤的方式一下一下衝撞著身下的人,仿佛要把自己的怒氣通過這粗暴的方式傳達給對方,小寶沒能挺過一半就昏了過去。

 這樣強迫的性事,沒給懷恩帶來多少快感,反而讓雙方都痛苦。

 小寶痛的皺在一起的臉,糊了滿臉的淚水,下身的一片血紅,都讓懷恩覺得眼眶酸澀,頭痛欲裂,他知道小寶疼,他就是要讓他疼,告饒,解釋,承諾,他不需要這些,金小寶以前就不檢點,什麼話都張口就來,他現在不信這些,他只要給他一個教訓,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教訓,讓他以後但凡敢起類似的念頭,都要想起今天的痛。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他知道自己已經很反常,從未有過的反常,卻怎麼都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緒。

 他體驗著他從未體驗過的,憤怒,悲傷,還有委屈,口口聲聲說著各樣好聽的承諾,轉眼就可以去花天酒地,難道只有他一個人當真嗎,他為什麼要為了這樣的人躊躇,為了這樣的人心神不定。

 抽出疲軟的性器,懷恩只覺得一陣疲乏,身體累,心更累,頭腦卻趨於清醒了。

 他從來不知道,得不到回應的性事是這樣的滋味,身體滿足了,心裡卻更加空虛,於是無論佔有多少次,都不夠,完全不夠,身下的人本來應該對他笑,對他說著愛語,主動摟著他,主動親他,發出讓他骨頭酥麻的聲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躺著,一臉痛苦。

 怒火漸漸在降溫,看著被他折磨的狼狽不堪的小寶,懷恩的心頭終於爬上了一絲後悔。

 他在這之前沒想過傷他,他知道小寶嬌氣,和他不一樣,吃不得苦受不得疼,可是他沒能控制住自己肆虐的怒火,而這也是小寶自找的,他不該惹惱他,沒人能在惹惱他之後還能活著,而他勾起了他史無前例的怒火,他也沒捨得下重手,只能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可是他顯然又忘了,小寶和他不一樣,他的手下留情,都未必是小寶能受得住的,所以他開始後悔。

 桌上尚有溫熱的茶水,懷恩扯過被他撕得粉碎的小寶的內衫粘了些茶水,給小寶輕輕的擦拭著下體。

 小寶蹙著眉哼了一聲,懷恩連忙點了他的睡穴,他現在想不好怎麼面對他。

 給他清理完身體再上上隨身帶著的傷藥,懷恩從內室扯過一床被單,把小寶整個人從頭到腳包了起來,抱著他就下了樓。

 整個倚翠樓現在一片狼藉,基本毀了大半,大廳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人,角落裡一群人蹲在地上被他的手下圍在中間,招財和隨後趕到的進寶蜷縮在地上,左影站在大廳中央看著他的主子橫抱著一個人緩緩下樓,他身邊站著右影。

 右影一見到懷恩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拱手道,“少主,屬下今日剛到。”

懷恩點點頭,未多做表示。

 招財進寶聽到聲音均睜開眼睛,雙眼赤紅呲牙咧嘴的沖著懷恩幹吼,兩人顯然都被點了大穴,身不能動,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猙獰的表情任誰也看得出他們想把懷恩生吞活剝了。

 懷恩看著他們淡淡道,“他沒事,與其想著找我報仇,不如想想怎麼封這些人的口吧。”

這半個時辰內突從天降的鬧劇,不僅砸了大半個倚翠樓,也把在場眾人都砸暈了懷恩怒火攻心,早忘了在什麼地方,即使記得他也不在意,門一早被他踹壞了,雖然眾人看不到,但兩人從頭到尾那些聲音,被樓下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從怯弱的求饒,到憤怒的吼叫,再到後來的哭叫聲和肉體的撞擊聲,在場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那倚翠樓的人和在場的賓客,沒有一個不知道金家大少爺的,可以說整個蘇州城,都沒有不知道金家大少爺的,關於他的風流豔史,都可以編纂成籍了,剛剛發生的事把他們砸的天翻地覆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招財進寶和左右影,是早知道他們之間的事,而且從馮川一路回來,也知道金小寶和懷恩是怎麼“分工”的。

 可是招財進寶接受不了他家少爺被當眾這麼羞辱淩虐,他家少爺從小就萬千寵愛集一身,從未有人敢這樣對過他。

 左右影及懷恩一干下屬則接受不了他們一向冷靜自持近乎無情的少主,會像個老婆紅杏出牆的倒楣蛋或者自己男人逛窯子被當場捉姦的怨婦,妒火滔天的跑到妓院大鬧特鬧,而且當眾說出那些話,做出那種事……

在場所有人都多少處於石化狀態,只有懷恩表面上雲淡風輕,吩咐左影留下來善後,吩咐右影準備馬車。

 懷恩低頭看著被他卷成一團抱在懷裡的人,只能看見他微微露出來的額角,也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他就這麼抱著等著馬車來,手臂開始酸軟,卻不想放下。

 馬車停在門口,門外早圍了一群不明所以等著看熱鬧的人,左右影忙帶著人把人群驅散開,懷恩把小寶小心的放在馬車上,臨上車前低聲對左右影道,“按原計劃下月初三行動,做好一切準備,不得有誤。”

兩人略一怔愣,齊聲道是。

 懷恩上了馬車,放下幕簾,才緩緩掀開蓋在小寶臉上的被單,就這麼一路看著。

 平時總是笑的無憂無慮的人現在面色蒼白,雙眼紅腫,睡夢中眉頭依然糾結在一起,臉上是一道道乾涸的淚痕。

 懷恩對人的長相無所謂好看不好看,他只知道,他喜歡看小寶的臉,也喜歡看小寶其他的地方,儘管這人有太多地方不盡人意,太多地方他看不慣也無法容忍,可是他還是喜歡。

 他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他不該寄望於品行德才樣樣不出眾的小寶能夠若他期望一般和他相處,和他過他期望中的生活,他只要能把他的人牢牢掌握在手中,讓他乖順,讓他聽話,讓他只能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金小寶,你不該招惹我,你招惹了我,這輩子就沒有反悔的機會,是你自己選的,容不得你反悔。你管不住自己,沒關係,我來管,你能左擁右抱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金家富庶,我定要讓你一無所有,定要讓你沒有資本再去招惹任何人,定要讓你從今以後,都只能依靠我一人。

 

 第五十四章

 

 小寶足足昏迷了兩天,才醒了過來。

 睜開酸腫的眼睛一看,招財進寶正紅著眼圈兒看著他呢,兩人也都鼻青臉腫的,沒比他好看多少。

 意識醒過來,感覺也跟著上來了,下體那鑽心又難堪的痛直沖到他腦門兒上,記憶瞬間重疊起來,他想到了以前相似的場景。

 鼻頭一澀,這心酸時刻不哭就不叫小寶了,眼淚嘩的就流開了,他委屈的直想撞牆。

 招財慌忙的給他擦眼淚,“少爺少爺你別哭別哭,哎,不是,你還是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啊,大聲哭,這裡沒別人,你放心,我們一定給你報仇,我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一聲令下,金府西院的幫眾和東院那六百多食客就一起沖上去把那兔崽子大卸八塊!!”

小寶聞言哭得更凶了,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扯……淡,他要死了……我怎麼辦……老子就……就中邪了……怎麼就看上……看上他了……他就是個瘋子……神經病……嗚嗚嗚我到底中什麼邪了啊啊啊……”

 “少爺你肯定中邪了,他有什麼好呀,對,我聽說苗疆有個那個什麼婆耶教,有好多種法子迷惑男人的,他肯定給你下蠱了,要不就下毒了。”

 “放屁……那種教不都是……女的……”

 “哎呀少爺,要是有錢,她們就幫你下的,可邪乎了,少爺絕對是著了他的道兒了,你放心,咱去找能人去,一定給你解了,咱就不想他了,好不好。”

招財賣力的哄著,他當然是胡說八道的,他自己少爺什麼樣,自己跟了十多年了,能不知道嗎,什麼心思不寫臉上的,他就是死乞白賴的喜歡上人家了,誰勸都沒用,那兔崽子要是對他少爺好也就算了,沒想到這麼喪心病狂的,這還了得,說不定有一天小命兒都得搭進去。

 小寶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的盯著招財,“真的……那個……真的有效?”

 “有效有效,保證少爺以後就痊癒了,天下那麼多美人兒,全都是少爺的,少爺要多少有多少,一個哪夠啊,咱先把這禍害給喀嚓了,然後找別人去。”

小寶瞪了他一眼,“誰問你這個,你去把那個……教的……找來,要多少都行,你讓他們給懷恩下……下什麼都行,他得愛上我,死心塌地的。”

招財翻了個白眼兒,差點沒一下子厥過去。

 進寶忍不住了,“少爺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他都那麼對你了,你還想跟他好,你不要命了呀,我們都不敢讓老爺知道,要是老爺知道了肯定打死他,再打死你。”

小寶聞言眼眶更濕了,抽著氣兒說,“我不管,我就喜歡他,其實這事兒也不全是他錯,我也不該去妓院……可是他也不能那麼狠啊……”

小寶想到傷心處又撒了歡兒的哭開了,心裡的委屈跟難過是波濤洶湧連綿不絕。

 他覺得人跟人真是不一樣,若是這事兒是懷恩犯的,他就是把整個妓院拆了,也捨不得動他一根汗毛,可懷恩卻能這麼對他,當著那麼多人,他無論怎麼求饒怎麼哭喊,都一點不心軟,甚至不聽他一句解釋,就算他錯了,也不能這麼對他下狠手啊,他都疼成那樣了,說來說去,懷恩是根本一點不心疼他。

 今天早上一覺醒來,多麼像他們的第一次,他難過不只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心痛的更厲害,那種感覺仿佛兩人饒了一大圈,他受了那麼多罪,做了那麼多努力,結果又回到了遠點,那些甜蜜好像在漸行漸遠,他怎麼攥緊手都留不住,他以為的兩情相悅原來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從吳江郡他的宅邸醒來到現在,不過是做了一場夢,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最讓他難受的是,只要一個不順意,懷恩輕易就能不把他當人的糟蹋,而他連恨他都恨不起來,反而要找自己的錯誤來安慰自己。

 被操的連床都下不了,說不定現在自己的事蹟都傳遍整個蘇州了,他被他弄的不剩什麼尊嚴了,可是還是沒辦法不喜歡他,自己怎麼就賤到這地步了呢。

 就好比現在,他最擔心的不是下邊兒什麼時候能好,外面的人會怎麼看他,他爹娘知道了會怎樣,而是懷恩還會不會再理他。

 所以他覺得自己是中邪了,連一直以來引以為榮的越挫越勇精神都顯得是那麼不知羞恥,可是他能怎麼辦,他就是喜歡那個人,失去他遠要比丟人現眼來得痛苦得多的多。

 又在床上躺了兩天,終於好的差不多能下地了,這期間懷恩一次也沒有來看過他,雖然小寶知道他就在自己隔壁而已,但是起碼他沒有甩手走人,這麼點微薄的希望也讓他覺得欣慰。

 猶豫來猶豫去,多磨蹭了兩三天,小寶覺得自己腿腳利索了腦子清醒了舌頭也擼直了,應該趁自己沒打退堂鼓之前去跟懷恩請罪了。

 他知道懷恩永遠也不會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他會因為自己去妓院而發怒,恐怕都不是吃醋,而只是嫌髒吧。如果無法期望對方退讓和體諒,那就只能他前進和爭取,他們這一路就是這麼走來的,如果不是自己厚著臉皮始終在向他靠近,他們早就沒有後面什麼事兒了,好不容易有了那些成果了,他不能,也不捨得放棄,他只能一如既往的去追逐。

 小寶特意待到深夜,才一步一躊躇的往懷恩的別院走,他也怕給別人看到,尤其是招財進寶,心裡跳的跟打鼓一樣,又緊張又害怕又隱隱有些期待。

 也許懷恩已經後悔了呢,也許是不好意思來找他呢,畢竟他沒有離開呀,也許他也想著自己呢,也許拉不下臉正等著他呢。

 可惜現實總是讓他失望。

 拐進院子的時候他一眼便看到懷恩背對著他立在窗前,對面是左影在與他說著什麼。

 左影一眼看到他,朝懷恩會意,懷恩也只是微微偏了腦袋,卻沒有轉過頭來。

 然後左影就出來了,推開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小寶腦海中天人交戰一番,終於硬著頭皮進去了。

 懷恩轉過身來,昏黃的燭光下,臉龐隱在暗影裡,看不出表情,只有一雙眼眸黑的如子夜一般,又亮的如天邊星斗。

 

 第五十五章

 

 小寶一時手足無措,準備好的說辭半句都想不起來了,只能又愧疚又委屈又期盼的看著他。

 可惜拼耐力小寶顯然不是對手,在懷恩毫不容情的注視下徹底敗北,只得拖著僵硬的身子走上去,低著頭以一種哀求的語氣小聲說,“你還怪我嗎。”

懷恩沒說話,繼續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他。

“我那天可疼了……你可真夠狠的,你怎麼就不能聽我解釋一下呢。”

這句話不知道撮著懷恩哪跟筋了,一下子就火了,“你還敢跟我提那天!”

小寶拽住他的袖子急道,“你不能亂冤枉我,我什麼都沒做,我去劉老闆家給我爹拿食療的菜譜,誰知道他們都在,他們,我卻不過他們的情面,我不想去的,我打算喝點酒就回來的……”

懷恩一把甩開他的手,冷道,“你什麼都沒做,不是因為我去的早了嗎。”

小寶眼圈一紅,“你一點都不相信我,我知道我以前名聲不好,可我現在心裡只有你,這種事……你怎麼就不能聽聽我解釋,非得要……要那樣……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懷恩忍了又忍,手卻像自己有意識一般,甩手就一個耳光將小寶扇倒在地上,一腳踩到他胸口,怒聲喝道,“你自己犯賤,還要怪我狠,我沒掐死你都算你走運!!!是不是以後你都趴到女人身上了,我還得先跟你促膝長談一番!!你是第一次知道我狠嗎,你有膽子耍我,怎麼沒膽子承擔後果!!!你想風流快活,我成全你!!把你那些花言巧語和便宜的什麼真心都拿去喂狗!!!”

懷恩氣的雙手在袖中握成了拳,指甲都陷進了肉裡也渾然不覺,他得趁自己還有理智之前離開。

 算起來,這是小寶認識懷恩以來聽他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最讓他心如死灰的一次,他覺得世界瞬間要崩落了一般,他必須抓住什麼東西才行,在他腦子反應過來之前,雙手已經一把抱住了懷恩離去的腿。

 懷恩正火氣上湧,動作一滯,低頭一看,怒道,“你幹什麼,放開!!”

小寶死抱著他的腿不肯放開,邊哭邊道,“懷恩,我錯了,你別走,我什麼都不說了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我氣,你別走,我再也不敢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不要走。”

小寶眼淚順著臉頰都躺到了嘴裡,說到最後越發的含糊不清,也越發的可憐。

 他在懷恩面前早就是沒臉沒皮慣了,也不差這一次了,什麼丟人現眼,什麼骨氣,去他媽的,如果這些玩意兒有用,他會落的這麼難受嗎,要是懷恩不要他了,他就什麼都不要了,留著臉面有個屁用,一想到懷恩要走,再也不理他了,就跟剜他心似的痛。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是靠他這麼死皮賴臉的爭取下來的,他又不是石頭做的,當然知道丟人,知道羞恥,知道心酸,可是也只是知道而已,懷恩哪怕對他笑一下都夠他忘的一乾二淨,所以他說自己肯定中了邪了,著了魔了,他本來就這麼沒用,他這輩子算是交代到這人手裡了,偏偏人家還沒長心,他除了掏心挖肺的往上貼,還能怎樣。

 懷恩低頭看了眼小寶淚眼模糊的臉,一邊鄙夷,一邊心疼。

 印象中這張臉總是表情豐富,高興就笑,難受就哭,不滿了就抱怨,想要什麼就說,就算想騙人耍小心思,也會被人一眼看穿,從品行到能力,別說賞識,連讓他勉強說句還成都夠不上,就像他始終不明白小寶喜歡他什麼一樣,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知不覺間,就非這個人不可了。

 剛才說什麼成全,不過是他的氣話,今後無論金小寶願不願意,他都別想從自己的手裡溜走。就算金小寶沒有一點可取之處,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單純的對他好的人,而圖的也只是他這個人而已。

 他不要求小寶什麼文才武略深明大義,他只要小寶隨時在他身邊,眼裡只有他一人,陪他到老。

 看著那張淚眼婆娑的臉,他就是有氣,也發不出來。

 懷恩長歎了口氣,拽著小寶的胳膊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你起來。”

小寶更用力的抱著他的腿,哽咽道,“你走嗎?你別走。”

懷恩沒說話,一提力把人拎了起來,後退幾步放到了床上。

 小寶改為拽住懷恩的胳膊,緊握著不放。

 懷恩在他身邊坐下,兩手捧著他的圓臉,用拇指粗魯的幾下抹掉他臉上的眼淚,歎道,“你怎麼就這麼能哭,這麼大人了,還是個男的,你也好意思。”

小寶眨了眨眼睛,望著他。

“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懷恩這句仿佛在自言自語,隨即也盯進他眼眸深處,正色道,“你給我說,你以後還會不會再去那個地方了。”

小寶雙眉一挑,眼裡透出些希望,忙狠勁的搖頭,“絕對不去。”

 “會不會喜歡別人,不管男的女的。”

 “絕對不會,我就喜歡你一個,到死都只喜歡你一個。”

懷恩抿著唇,看了他半晌,道,“我無論你說的真假,能做到幾分,你若再犯,我一定不饒你,清楚了沒有。”

小寶用力的點頭,差點又忍不住哭出來,這回是高興的,懷恩都說到這兒了,那就是離雨過天晴不遠了。

 懷恩對他還是有情的,哪怕只是一點,只要有就行。

 手指輕輕撮了撮紅腫起來的半邊臉,懷恩皺著眉,心裡有些懊惱,“疼不疼。”

小寶點頭,就怕他不知道似的,做出了一個又痛苦又委屈的表情。

 懷恩冰涼的手掌貼在小寶的臉上,輕輕的揉著,“以後不許惹我生氣,你再惹我生氣……”

小寶身子一抖,肩膀縮了縮,腦袋耷拉下來。

 懷恩捧著他的臉抬了起來,看著他認真的說,“別怕了,你再惹我生氣,我也不會打你了。”

小寶瞪大眼睛,懷疑的問,“真的?”

 “真的,你這嬌滴滴的大少爺,跟搪瓷一般,我也沒想傷你,結果你比我以前養的小狼崽還嬌氣,動都不能動,它還沒你一條胳膊沉呢,我以後再不打你了。”

小寶拱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腰,悶聲道,“說話算話,我做錯什麼你說,我一定改,我以後都聽你的,但是你不要打我,我最怕疼了。”

懷恩頓了頓,道,“我不打你,但也有的是法子治你,你給我老老實實的,不准再動什麼歪心思。”

 “我再也不敢了……”

懷恩摟著懷裡的人,心裡只有一片蒼茫,小寶很在乎他,他不是不欣慰,但這不能消除他的不安,他不能完全掌握的東西,他也不能完全的信任,小寶名聲在外,跟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現在再怎麼迷戀他,以後呢,如果他老了,容顏不在了呢。

 以前若是有人跟他說,他會擔心自己老了醜了被人遺棄,他定會當場擰斷那人的脖子,沒想到他現在竟是真的在思量如此可笑的東西。

 金小寶會喜歡他,除了這張臉,還會有什麼?就算是一開始,也是因為他裝扮成女人,小寶才會纏著他,再過個幾年,他個子抽高了,輪廓長硬了,小寶還會不會把他當寶貝,如果有一天小寶不在乎他了……他不能想,也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小寶不定性,也沒長性,他如果不能確定他“不會”,就得確保他“不能”也“不敢”,他只有把人攥在自己的手心裡,才能安心。

 懷裡的人動了一下,抬起頭輕柔的從他的嘴角一直親到下巴的線條,再往下輕輕含住他的喉結舔舐,雙手則去拉扯他的腰帶。

 懷恩按住小寶的手,低頭看著他,那副獻祭一般的神情,分明是想討好他。

 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呀……

小寶湊近了還想親他,“寶貝兒,今天管你舒服好不好,你只要不生氣了,叫我做什麼都行。”

懷恩壓著他兩人雙雙滾到床上。

 小寶對那天還心有餘悸,心裡已經怕的不行,下面明明已經好了,好像又開始疼了,可是想來想去,他只有這種方法最能取悅懷恩了,只要能讓他高興,疼死他也忍了。

 沒想到懷恩抱著他趟好,卻沒有繼續動作,只把頭埋在他頸窩處,低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行。”

小寶四肢都放鬆下來,回抱住他,兩人就這麼親密又平靜的躺著,他不禁回憶起了山洞裡那無限旖旎的時光,卻不知為什麼,同樣的動作,他那時候只覺得幸福美好,現在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悶悶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誰都不願意率先打破這難得的柔和寧靜,就在小寶昏昏欲睡,做著與懷恩和好如初的美夢,以為就這樣一覺到天亮,一聲銅器的悶響突兀的插進兩人之間。

 小寶正在渾噩間,猛一下清醒,沒想到抱著的人比他反應還大,身體明顯的一震,小寶翻過身,拍拍他的背,“沒什麼,打更的。”

懷裡的人卻有些氣息不穩,埋著頭問道,“小寶,你做錯了事,我不怪你了,若是我做錯了事,你會不會怪我。”

小寶被他問的一愣,想也沒想的答道,“當然不會,我怎麼捨得怪你。”

懷恩抬起頭,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真的嗎。”

小寶下意識的回了句真的,卻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懷恩,你是想說什麼……”

他從未見過懷恩這樣的眼神,如海一般,平靜的表像下是洶湧的暗流,那遠山一般的眉都透著濃濃的掙扎,似乎進不忍進,退不能退,然而這些情緒竟是轉瞬即逝,等小寶再要確定,那眉眼中只剩下冷靜和堅定。

“小寶,我是不是從未告訴過你,我姓什麼。”

小寶怔怔的看著他,只覺胸中一股紛亂的氣緒在嘶叫,在哀鳴,他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他本能的不想再聽到任何東西。

 懷恩用他初見時的漠然和平靜,字字清晰的對他說,“小寶,記住所有你說過的話,也記住我的名字,我姓宗政,宗政懷恩。”

宗政……宗政!!!

 小寶已經不能再思考,他後頸一陣酸麻,人便墮入了黑暗。

 懷恩忽明忽暗的雙眼默默的看著他懷裡的人,緊抿的唇和僵硬的下頜線條洩露出他內心的動盪,輕柔的吻一下一下的流連在小寶的眉眼,鼻樑,雙唇,想把他的睡顏刻進心臟,刻進身體每一寸皮膚。

 儘管心理萬般不舍,儘管他也迷茫,從來不對自己做出的決定後悔的他也開始迷茫,但他已經留不住事態發展的腳步,他只希望,自己這次還是正確的。

“小寶,不要怪我,我會回來接你,不要怪我,等我回來。”耳邊輕柔呢喃的誓語轉瞬就消失在了空氣中,一室溫情被夜風吹的乾乾淨淨,陡然降低的溫度讓床上的人眉頭緊鎖,但他沒有醒來……

 

第五十六章

 

 金家一夜之間變了天!!

 小寶在昏睡中被人掀翻在地上,他勉強能從半眯著的眼縫中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舉起一段粗黑的東西朝他落了下來,他張嘴還來不及喊,那東西已經落到他腰側,打的他半邊身子都麻了,小寶痛喊著在地上翻滾,那東西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

 直到他聽到熟悉的聲音,是他娘,他聽到他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喊著,“老爺老爺,別打了,我求你了別打了,你真要把他打死呀。”

小寶這才能睜開眼睛,看清那舉著紫檀手杖的人正是他爹,窗外燈火通明,人聲不斷,他爹的臉被映的扭曲而蒼白,一雙蒼老的眼裡全是氣苦,他娘跪在他爹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招財進寶站在他們旁邊,雙眼通紅面色慘白。

 小寶腦中一片空白,他長這麼大大小小禍事不知闖了多少,他爹再生氣叫囂著要家法處置他,最狠也不過拿鞋底抽他屁股,從未捨得真正傷他,到底是什麼能把他爹氣成這樣,小寶深陷在迷茫中,記憶和認知都斷弦了一般,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看到他爹喘著粗氣,一把揮開他娘的手,高高舉起了手杖,聲音悲憤而顫抖,“我今天就要打死這個孽子!打死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然後他娘從地上爬著撲到了他身上,回頭沖他爹哭喊,“你要打就先打死我,這事又怎能全怪小寶,他知道什麼!都是我們造的孽!!都是我們造的孽!!”

他爹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氣一般,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招財進寶急忙扶住了他將他扶到椅子上。

 小寶腦子裡嗡嗡直響,他雙眼沒有焦距的看著他娘,失神的問道,“娘,怎麼了,怎麼了?”

金夫人滿臉是淚,甩手一個耳光,“你知不知道你招了什麼人,你招了什麼人回來!!金家要完了呀!!”說完抱著他痛哭。

 眼前白光一閃,胸中像是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了,他直覺知道他娘在說什麼,說的是那個人,那個與他溫柔纏綿,轉眼又消失不見的人,宗政……宗政懷恩……

宗政是皇姓啊,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他家怎麼了,懷恩到底是誰,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到底他經歷了什麼?

 小寶搖著他娘的肩膀,“娘,發生什麼了,我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金家怎麼了,懷恩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啊!!”

金夫人長籲一口氣,抹幹眼淚看著小寶,聲音顫抖著說,“娘沒有時間跟你解釋,那人搶走了帳本,帶走了小雨,皇上親派禦使李功祥已近在蘇州城外,你馬上跟招財進寶離開,一路北上,會有蘇家的人接應,你再也不要回來。”

 “娘你在說什麼?什麼帳本?小雨怎麼了?他為什麼帶走小雨?什麼禦使,我不明白呀娘,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前一天還一派安詳和樂,怎麼一夜之間就天崩地裂了,他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懷恩慣著皇姓?小雨被他帶走了?金家要完了?他爹娘要他離開?這個世界都怎麼了?????

 他娘抓過桌上的布包推到他懷裡,聲淚悲愴,“你快走吧快點離開,再晚來不及了,把以前一切都忘了吧,當你爹娘已經死了吧。”

小寶搖搖晃晃的從從地上爬起來,止不住的搖頭,“我不明白你說什麼,娘,我不走,到底怎麼了,爹??”小寶撲到他爹身邊,“爹??到底怎麼了,金家好好的?到底怎麼了?”

金老爺捧著小寶的臉,老淚縱橫,“小寶呀,爹不該打你,金家不行了,爹保不了你了,你快點走吧,金家就你一個獨苗,不能絕了後呀。”

小寶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湮滅了一般,毫無徵兆的巨變讓他不知所措,他本能的無法相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叫我走?我走去哪裡?這是我家,我要去哪裡?我不走!!招財!進寶!!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說!!!說!!!!”

招財只是含著淚搖頭,“少爺,沒時間解釋了,快跟我們走吧,留下來是要殺頭的呀!!”

小寶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金家財大勢大,誰敢殺我們的頭!!你胡說什麼!!爹!娘!!”

金夫人撿起布包掛到小寶肩上,不住的把他往門口推,“兒啊,李功祥著皇上密旨下江南徹查富潤商會走賣私鹽,開採私礦一案,已在江南秘密駐紮了月餘,蓄謀已久,就等著死證,那帳本失竊,大勢已去,如今他馬上就要進城了,金家就要抄家滅門了,你明不明白!你還這麼年輕,娘不能看著你死,你快走吧,算爹和娘求你了,你快走吧!!!!”

小寶一個踉蹌栽在地上,招財進寶架起他手臂就要把他往外拉,小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揮開了他們的鉗制,雙眼空洞的看著他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擺設,熟悉的親人,卻是從未有過的陌生,“什麼……李……功祥……誰……富潤商會?從未聽過啊……什麼私鹽……私礦……這是要殺頭的呀……金家做的是正經生意啊……爹,娘,你們在說什麼呀……”

他只看到二老又悲又愧的扭過頭去,小寶腦子嗡的一聲,他轉身推開門,踉蹌的走出去,往日熱鬧繁盛的金府不過轉眼間就變得空蕩,他甚至能聽到人聲逐漸遠去,感覺到空氣陡然變冷,他爹拄著柺杖走到他身後,哽咽道,“爹已經將府內所有人都遣散了,留下來也是死路一條……小寶,爹對不起你,以後你不能當少爺了,你去蘇家吧,蘇家不會虧待你的,還能保你平安,眼看天亮了,你快走吧。”

小寶轉過身來,眼淚順著臉頰奔湧,眼神卻是空洞,“爹……是……懷恩搶走那……帳本的?”

金老爺點點頭。

“這都是……計畫好的?”

 “都是計畫好的,早在……哎……別浪費時間了,天快亮了,你們從密道離開,馬匹已經準備好了……”

 “我不走。”

 “什麼?”

小寶抹了一把臉,整個人像被抽幹了魂魄一般,“我不走,我闖的禍,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爹和娘了,咱們是一家人,死也死在一起。”

金老爺狠狠刮了他一耳光,“你這時候胡鬧什麼,你以為你還是少爺,由得你任性!!招財進寶,帶他走!!”

小寶往後退去,大吼道,“我不走!!我不走!!!!”

金老爺回頭吼道,“招財進寶!!”

兩人身形如影,一瞬已經出現在小寶身側,招財點了他穴道,進寶把人抗到肩上就要往住院跑。

 天剛微亮,雜亂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明亮的火把將暗淡蕭條的金府一下子又照得明如白晝,穿著朝服的兵士從正門方向魚貫湧入。

 金夫人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招財進寶也傻了眼,這麼多人的情況下還是背一個人走,根本就不可能。

 進寶忙解開小寶的穴道,拉著他就往主院跑,只要到了主院,進了密道,還是有望逃出去的。

 小寶卻揮開了進寶的手,推了他們一把道,“你們快走吧,帶著我你們跑不掉的。”

進寶拽住小寶急道,“少爺這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的,我全家的命都是金家給的,我……我……”

小寶跟他推搡不已,硬是不肯走,招財看著漸漸縮小的包圍圈,一咬牙,拽住進寶道,“進寶,我們走,否則都走不掉了,少爺,我們會回來救你的,等我們!!”

進寶知道形勢緊迫,和招財一個起躍已經在屋簷之上,回頭大喊著,“少爺等我們!!!”

小寶無聲的看著他們與追擊的人打成一片,但絲毫不戀戰,很快便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他腿腳一軟,坐在了地上,只覺天旋地轉,視線一片灰敗,整個世界在他面前剝落崩塌了,他情願懷恩臨走那一下,讓他永遠不要醒來。

 

 

 第五十八章

 

 李功祥為皇上親派的禦使,秘密下江南一事,朝中只有幾位重臣知曉,金家能在朝廷關注富潤商會並排遣李功祥之前就得到風聲,已是非常不易,為了能避過滅頂之災,散銀無數做垂死掙扎,到最後也不過是撈到一間乾淨舒適的囚室,精良的伙食和客氣的對待,以及最後能一家三口呆在一起。

 小寶一開始還情緒化的大哭大鬧,被扔進囚室後就閉著一雙紅腫疲憊的眼睛,躺在金夫人的腿上,任金夫人溫柔的撫著他的額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最後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雙眼無神的盯著灰禿的牆面,說,“爹,你講講吧,金家到底怎麼回事,讓我也死個明白。”

而宗政……懷恩,若我今生還有機會見到你,也要問個明白,我金小寶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對我,可有半分真心,否則我死不瞑目,上天入地,轉世輪回,也要一直一直問下去。

 金老爺長長的歎了口氣,似乎用了全身的體力去調整氣息,才能緩緩道來。

“叫爹從何說起呢……富潤商會,你從未聽過,是因為本就是個地下商會,連金家在內,囊括江南財力極為雄厚的五大家,而這五大家,無一是世家,財富都是近幾十年甚至十幾年內積累起來的,在新皇初登基時期開始暴富,靠的便是些鋌而走險的營生,皇上平定外憂內患四海升平時,我們便想洗刷乾淨做正當生意,但那時卻已經是騎虎難下……”

 “我們五家能湊到一塊兒發這筆短命的財,就不得不提到江南織造府和當年的皇室內鬥兄弟鬩牆……”

金老爺陷入了冗長的回憶,臉上透著一種絕境之處反而平靜的蒼茫。

“當年的江南織造署織造……叫薛巍。”

 “薛巍?”小寶訝道,薛巍不就是……

 “沒錯……就是小雨的祖父,薛家的當家”。

 小寶的心撲撲直跳,當年他爹表現的壓根就不認識薛家,這裡面到底都有哪些錯綜複雜的隱情?

“薛巍,在先皇在位時就已官拜工部侍郎,本就是蘇州人,他的長女薛桐恩,你定然聽過,當年被奉為江南第一美人,才色雙修,遠近聞名,後被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看中,皇上登基,薛桐恩成了貴妃,後宮佳麗三千,她只在皇后一人之下,卻獨得皇寵,於是這江甯,蘇州,杭州三處織造府便交由薛巍監管,江南織造府主要負責皇宮綢緞繡品一類的督造和採買,這是肥的流油的差事,而且暗裡為皇上隨時密探四省情況,與皇上關係極為親厚,若不是沾他女兒的光,斷然輪不到他。

 後來……後來便是史料上寥寥數筆,無非是薛貴妃難產過世,皇上第一子胎死腹中,薛巍年事已高,又奉喪女之痛,自動辭去織造一職,在蘇州頤養天年。”

 “可事實卻相去甚遠,金家走到今日這一步,與皇家和薛家這近二十年來的恩怨情仇,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哎……這事便要從先皇佳允在世時說起,佳允帝便如你聽說的那樣無能,他性情懦弱孤僻,在位十三年不過是權臣掌心的傀儡,一直鬱鬱不得志,沉迷聲色不顧朝政,任憑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親族玩弄權政,玩來玩去眼看國之將滅了,才算意識到唇亡齒寒的道理,於是決定放棄佳允,推舉新帝救國,佳允帝的死,大皇子和二皇子互相指責,至今也說法不一,總之一番明爭暗鬥,犧牲無數,大皇子上位,二皇子逃走了。

 要說這皇室謀權篡位之事,與金家的關係,可以說就起于這禍水紅顏。

 大皇子和二皇子從小便沉溺於你爭我奪,半分都不肯相讓,兩人的娘家親族已經鬥了半輩子,到他們這一朝勢力都已成形,就愈演愈烈。”

 “薛巍當年本是二皇子一派的,那二皇子對薛桐恩情有獨鍾,併發豪言稱若是他當了皇帝,薛桐恩定當母儀天下,不想宮廷盛宴上,這傾城絕色被大皇子一眼看中,據聞也是茶飯不思,百般討好籠絡,後來二皇子敗北,薛桐恩也只得順應形勢,進了後宮。

 二皇子財大勢大,自然沒有這麼容易消磨,不久就在江湖上辟了一片天地,朝野中也有心腹暗棋無數,一直伺機東山再起。”

皇上登基後不久,薛貴妃就有了身孕,傳聞薛貴妃早已與二皇子珠胎暗結,皇上自然暴怒,將她打入冷宮,皇后一直對薛貴妃懷恨在心,趁機將她害死,皇上得勢皇后的親族居功至偉,在朝中地位撼無可撼,是以無論此事有沒有得皇上默許,薛貴妃也是白死。

 對外雖然宣稱是難產而死,其實當時宮中很多人都知道,那孩子早已生了下來,而且被二皇子的死士帶出了皇宮。”

 “薛家自然也跟著一落千丈,被奪了實權在蘇州安了處閒職。薛巍極盛時,可與朝廷一品大員平起平坐,好不風光,瞬息便跌落穀底,而且他對長女的寵溺更勝三代傳單的獨子,痛失愛女又仕途敗落,頓時一蹶不振。但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二皇子找上了門來。”

 “薛巍本是二皇子的人,卻因軟弱貪婪,歸順了大皇子,但二皇子卻並未怪他,反而勸說他助他東山再起,為他愛女報仇,薛巍初始是很猶豫的,雖然鬱鬱不得志,但皇帝顧念舊情,他們一家過的也算安定,他不敢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冒險,不想二皇子抱了個嬰孩出來,那便是他與薛貴妃私通的產物,據聞得傳了薛貴妃的天人之貌,而且還是個男孩兒,二皇子又表現得對薛貴妃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也就意味著若是二皇子一朝功成,這天下也算是薛家的天下了。”

 “薛巍雖然沒了實權,但在織造府乃至江南的各路商圈,都有諸多人脈,不少人都受過他提拔恩惠,薛巍本人極為精明有手腕,又有二皇子提供的大量金銀做敲門磚,很快就通過織造府的各種權勢便利,為一些上不得明面卻暴利的行當鋪就了一條條暗道,又選了當時財力薄弱但勢頭較猛的幾位商貴,以暴利誘之,同他一起經營,那便是我們五家。”

這段回憶對小寶來說,同樣衝擊太過強烈,他一直以為金家能夠發達,靠的是時運,是手腕,是命裡註定理所應當,從未想過短短一二十年就能積累幾代人都望塵莫及的龐大財富,靠的究竟是什麼。

“一夜暴富的感覺……實在太瘋狂了,想停都停不下來,何況我壓根不想停,你知道爹年輕時就是個粗野的山匪……”金老爺默默的看著他的妻兒,“一直被你外公看不起,直到你出生,情況才稍有好轉,我一心想揚眉吐氣,雖然知道自己做的都是要命的買賣,可我當年攔山截道的,不一樣要命嗎,所以我那時是最不要命的,也是壯大的最快最猛的,何況當時有二皇子安插在朝廷和江湖上的勢力為我們保駕護航,事情順利的不可想像,我們當時並不知道薛家和皇室的糾葛,而且利慾薰心,也沒去想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等到某一天早晨醒來,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弄出這麼大的一個家業了,那時候才知道害怕,皇上年少有為,統定了內亂,抵抗蠻族也凱旋在即,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大刀闊斧的整頓,我們趁亂髮了大財,朝廷知道也無暇理我們,但樹大招風啊,皇上早晚要開始梳理天下,我們斂聚的財力剛好可以填補國庫空虛,到時候必定是頭號待宰的羔羊。”

 “於是我們開始商量,開始快速拓展明面上的生意,想給自己洗白,可惜暗裡的那些買賣牽扯過於龐大,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想退,根本不可能,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會惹急了暗處的二皇子。”

 “期間斷斷續續,有意無意的,得知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內幕,有心串聯起來,才幡然醒悟,我們……我們不過是二皇子急劇斂財的工具,為了給他的謀反大業提供龐大的財力。”說到這兒,金老爺甚至呵呵笑了兩聲,小寶的心如同被浸在雪水裡,遍體生寒。“可笑我們還以為自己祖墳冒了青煙,能得到這麼好的契機光宗耀祖,原來風光極盛十來年,不過是人家圈養的肉豬,長的越肥,離死期也不遠了……”

金老爺臉色灰白,小寶有些擔心的叫了聲,“爹……”

頓了頓,他續道,“後來朝廷終於注意到我們了,這幾年我們一直努力打點,希望能把事情壓下來,或者至少轉移皇上的注意力,讓我們多些轉圜餘地……可惜都是徒勞……”

 “一年多前我們就知道命數已盡,無論是皇上還是二皇子,都盯著我們這塊大肥肉,時機一到就要下手,無論如何對我們來說都是死路一條,於是我們開始著手轉移財產,借著蘇盟主的面子禮親王已經答應設法保住我們一家三口的性命,至少至少,也能把你和小雨暗中送走,不想得到消息的時候,皇上已經秘密派遣李功祥為禦使下江南,而這緊要關頭,滇南卻突發瘟疫,禮親王分身乏術,我們決定自救的時候,沒成想早就招了內賊進來,那要命的帳本失竊,這不就是天要絕我們金家麼……”

小寶嘴角顫動,最終心傷的說不出話來,原來從頭到尾,不過是計,他就是有目的而來,很多事情都解釋的通了,可笑他色令智昏,自作多情,還相信人家是當真對他有心,結果他蠢的把自己家都給買了。

 他甚至天真的安慰自己哪怕懷恩真是圖什麼,他也一定給的起,沒想到他要的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負擔不起的,他摒棄禮義廉恥迎著鄙夷輕蔑百般討好,他做小伏低甘願張開雙腿給人白上,人家裡裡外外把他戲耍一通,達到目的了就甩手走人,落得他眼看就要家破人亡,像他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畜生也沒見有他這麼又蠢又賤的,簡直賤到了骨子裡,難怪他不把自己當人看。

 想著想著竟然低低的笑了幾聲,他現在太想把自己剁碎了喂狗,恨誰都不如恨自己!

 金家二老有些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正要出聲,突然幽暗肅靜的囚室中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擊掌聲,跟著就是一串慵懶卻透著冷酷的笑聲。

 三人大駭,根本不知道附近何時多了個人。

 從拐角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一個人,那人步履悠閒卻有力,長身闊步,氣勢極為淩厲肅殺,臉上卻帶著些玩世不恭,調笑著開口,“金老爺的故事講的不錯,基本屬實,只是不知有意無意,怎麼憑空漏了些刺激的內容呢。”

小寶看清來人,頭皮要炸開一般,恐懼瞬間侵襲了全身。

 

 第五十九章

 

 頭束嵌寶紫金冠,身著墨綠箭袖華服,腰間墜著長穗宮絛別掛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翠,一眼望去就是身份至尊至貴之人,那總透著閒適輕慢的笑容,總有幾分刻意的風流,甚至眼角細細的皺紋都帶著傲慢又尊崇的風情。

 金家二老失聲道,“慎……王爺……”

來人正是佳允帝三子,慎王爺宗政裡瀚。

 小寶只覺得心慌不止,他現在才想到,那次聽戲,慎王爺根本不是看上什麼佳人,而是早知道懷恩是什麼人,他這次來,必定跟懷恩有關,他們冠著一樣的姓啊,而懷恩到底是什麼人,小寶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猜想。

 慎王爺從暗處走來,身後一身黑衣的兩個侍衛如影隨形,給人無聲的壓迫。

 小寶撲到牢欄前,早忘了禮數大聲問道,“他是誰!!告訴我!!!”

慎王爺戲謔的笑笑,“喲,金少爺,別來無恙呀,和你的美人,有否雙宿雙飛呀。”

金老爺把小寶拽回去,輕聲喝道,“小寶,不得無禮。”說完按著他的頭,自己也跪下請安。

 慎王爺擺擺手,笑道,“如今這種光景,金老爺也不必做這個表面功夫了,還是說你習慣成自然了?”

金老爺臉色慘白,“草民見到慎王爺惶恐,不知慎王爺屈尊……”

慎王爺一聲冰涼的徐徐的哼笑橫插了進來,打斷了金老爺的話。

“金老爺確實惶恐,沒見到你想見的人,卻迎來本王了,本王與金家也算頗有淵源,這種特殊的時刻再不抓緊時間與金老爺聚一聚,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金老爺顫著聲回道,“草民……不知王爺……何意。”

慎王爺嘿嘿笑了兩聲,“你以前猜本王心思猜的那叫一個准,現在也不知是真糊塗了啊還是裝糊塗啊?”

金老爺跪地垂頭默聲,小寶則滿臉濃烈的情緒,直勾勾的看著慎王爺。

 慎王爺咧咧嘴,對著小寶調笑道,“你爹給你講的故事好聽不?”

小寶一愣。

“其實你很小的時候,十二三歲的樣子吧,本王見過你,跟在皇叔那小外孫的屁股後面,畏畏縮縮的,一看就成不了大氣,可惜本王這眼神兒啊,一到你們金家就看走眼,還道你爹就是個粗野村夫呢,沒想到壞了本王大事,你也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又壞了本王事兒,嘖嘖,本王總想著跟你們這等人置氣,實在掉價,可是又實在是生氣呀。”

慎王爺這席話說的輕鬆自得,仿若嘮家常,卻聽的金家三口冷汗順著脊背狂流。

“金小少爺呀,要說你這命格,也是奇特,註定只能享二十年的福,你一定很多疑問,怎麼自己一下子從一呼百應的富少爺變成階下囚了呢,其實這還真不該怪懷恩,要怪就得怪你爹貪得無厭,作孽太多。”

小寶瞪大眼睛,怒道,“你胡說八道!!”

慎王爺也跟著瞪大眼睛,甚至故作天真的眨了眨,“怎麼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慎王爺搖頭笑了笑,“生在金家也不知是你幸還是不幸。”頓了頓,道,“剛剛你爹講的,其實基本屬實,不過你爹做過的事兒啊,可是殺頭一百次都抵不了的。”

 “要說你爹也是夠缺德的,為了發財,真是什麼都幹,當年打仗的時候,就開始發國難財,糧食短缺,百姓都吃不上飯了,你爹手裡屯著糧食,還能狠心往上抬價呢。”

小寶不敢置信的瞪著眼睛,回頭看了他爹一眼,他爹正垂著頭,手撐著地,泛白的嘴唇不住的顫抖著。

“當時幹這事兒的人也多了去了,而且你爹幹的喪良心的事兒也不只這一樁,那什麼富潤商會的買賣,一個比一個黑心,遠的就不說了,說說近幾年的,比如……哦”慎王爺有些孩子氣的一擊掌,“比如你那寶貝妹妹呀,你不想想,人家好好的姓著薛,怎麼就成你妹妹了呢。”

 “薛家吃裡爬外勾結反賊,跟你們家其實是半斤八兩,被滅門確實是應得的報應,可惜還沒等朝廷動手呢,你爹是先下手為強了呀。”

小寶只聽得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一般,眼前閃過無數白光,他這短短一日之內,經受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所有他相信的東西都禁不起推敲,都脆弱易碎,他分不清還有什麼是真的。

 他甚至不敢回頭,只能用頭頂著牢欄,“爹……這是……什麼意思……薛家……不是你幹的……你說……”

金老爺老淚縱橫,“小寶啊……爹是……逼不得已啊……”說完泣不成聲,金夫人也撲到金老爺身上痛哭。

“嗯。”慎王爺認真的點點頭,“這是大實話,確實逼不得已,那時候也不知道你們怎麼得來的風聲,知道朝廷盯上薛巍了,本王剛剛著手調查,你們已經將薛家整個毀屍滅跡了,可惜你沒想到吧,你的寶貝兒子和薛巍的長孫有私交,竟然把薛家的小孫女兒給帶回來了,你說諷不諷刺,那小女孩真是命苦,先被一夜滅門了,又糊裡糊塗認了仇人做父。”

金老爺抬頭嘶聲喊道,“薛巍從一開始就算計我們,利用我們給二皇子斂財,把我們往火坑裡推,他不死就是我們死!!!”

 “嘖,你如此激動做什麼,本王也沒說你錯,換了別人,也是要這麼做的,再說也不是你一家恩怨,就算你不想幹,另外四家能同意嗎,只是你確實壞了本王大事啊,你把薛家殺了個乾淨,證據毀的精光,本王一下子就短了線索,剩下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娃,其實你藏與不藏意義不大,本王早知道她在你這兒,根本沒抱希望她能知道什麼,只是這件事挺有意思,本王一直期待著事情要如何發展,本王的二哥是早晚要找上你們的,那女娃也早晚要知道真相,到時候,嘿,不是很有趣嗎。”

一直沉默的金夫人哽咽道,“我們沒想到……小寶會把她帶回來,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報應,我們對小雨有愧,想著把她養育成人,也算盡些人事,剩下的,就只能聽天命了,小寶,我們是不得已的啊。”

小寶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雙眼無焦距的目視著前方,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小雨如花一般綻放的笑顏。

 慎王爺沖他笑笑,“再來是你呀,小寶,你知不知道你耽誤本王多少事啊,懷恩從本王府上搶了重要的東西走了,被你給救了,聽戲那晚上本王去追殺,又被你給救了,之後還讓人住到你府上了,讓本王找不到時機下手,好不容易撈到機會了,還是你陪著人家走了次場演了出戲,拿了個假的東西糊弄本王……喲,你這副驚訝的表情,這麼說你還不知道啊?”

他的確不知道,連這個也是假的。

 他以為他是真心願意陪他去給他爹求藥,感動於他拿重要的東西去換他平安,原來這也是計。

 他等於按照佈局走了一個來回,給人障眼,給人陪睡,給人逗樂解悶,一路山盟海誓大獻殷勤的,怕的發抖了還自不量力的要去逞英雄,看在人家眼裡都是什麼呀。

 那些醜態,那些愚言蠢語,那些輾轉求歡,不都是笑話嗎。

 怎麼會有人,裝的那麼像呢,冷漠淡薄的懷恩,不擅情長的懷恩,慎重專注的懷恩,居然都是裝的。

 害羞時的彆扭,情動時的濃烈,盟誓時的認真,怎麼能那麼像真的,怎麼他就相信了,那是真的。

 如今一夢將醒時,所有偷偷抱有的僥倖和一點可恥的希望都被碾了個粉碎,他一下子前所未有的明白了,比什麼時候都來的明白,那麼多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很好的解釋,可惜已經太晚了,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早早萌發,如今盤根錯節枝繁葉茂,抓進了腑髒髓骸,植進了經脈氣血,動一下簡直要他的命。

 

 第六十章

 

 慎王爺歪著腦袋看了小寶片刻,微微一笑,“你應該也能猜到了,不錯,那孩子就是薛大美人和我二哥的嘛,薛貴妃的美貌氣度呀,嘖嘖,本王一生都未再見過比她還要動人的女子,懷恩還不及她一半兒呢,不過也足夠把你迷個神魂顛倒了,你們倆那點兒破事本王可是知根知底的,要不是你,他還真就不能這麼順利,你爹他們藏在山洞裡的財寶,早就被他給搬空了,朝廷收繳上來的贓物,不過九牛一毛,要說金家真不是一般的有錢……”

 “本王今日有功夫跟你說這麼多,你一定很奇怪,本王確實是有目的而來。”慎王爺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個東西,“你不久應該就能見到你的心上人了,現在你有個機會救你們全家,就要看你肯不肯把握了。”

小寶茫然的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那是個精緻的檀香木盒,只有掌心大小,又茫然的看了一眼慎王爺。

“這件事說起來你應該高興些的,你們現在都淪為階下囚了,還能有這麼好的待遇,你真以為是你爹的功勞?”

 “嘿,你爹這幾年暴富,可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一旦失勢,可是多少人排著隊要整治你們呢,你們現在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兒,本王的乖侄兒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不過你大可不必感動,本王那侄兒可是精明著呢,留著你們自然有他的用處,至於什麼用處,得問你爹了,問問你爹都在哪裡藏了好東西了。”

金老爺淡然的搖頭,一言不發。

“放心吧,本王對你留的什麼家當不感興趣,但懷恩必然是感興趣的,所以他一定會來救你們,小寶,”慎王爺將小盒伸到小寶面前,“等你見到他的時候,把裡面的東西放到他身上就行了,只有你有這個機會,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事成之後,本王安排你們遠走高飛,安穩的過下半生,如何?”

小寶看了那木盒半晌,“這是什麼?”

 “蠱,用的時候才能打開,把裡面的小東西放到裸露的皮膚上就行,頭髮上也行,很簡單,你別碰它,它不會咬你的,小寶,這是你的機會。”慎王爺的聲音極具蠱惑性,他慢慢的卻不容拒絕的將盒子塞進了小寶手心。

 小寶攢著木盒,掌心漸漸出了汗,這輕巧的木盒竟似千斤重。

“小寶,你可不要猶豫,你和你爹娘有今天,可是他害的你,你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只要你成功了,你可以帶著你爹娘遠走高飛了,以後繼續過你富足的少爺生活,難道你想三個人一起上斷頭臺嗎。”

小寶木然的回頭看了他爹娘一眼,將盒子揣進了懷裡。

“恩,這才對。”慎王爺讚賞的點點頭,“就憑你們父子壞過的事,本王已經很生氣了,但還願意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慎王爺直起身,後退一步,“好好修養,三天后你們就要上路了,成敗便在你了,小寶。”

小寶正待開口問他們“上路”去哪裡,慎王爺已經轉身離去,便跟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小寶用手捂著懷裡的東西,覺得腦中只剩下空白,要集中精神思考,竟是這麼的難。

 一切都已經脫離了軌道,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該怎麼往下走,或者該不該走。

 囚室又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三人都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彼此,沉重的空氣在昏暗的牢籠中漸漸凝固,只讓覺得窒息一般的難受。

 直到死靜的氛圍被打破,那是明顯的有人接近的聲音,並不神秘,有腳步聲,還有車輪轉動的聲音,三人是昏迷時被帶到這裡,醒來後最遠只能看到一個灰暗的轉角,無法得知他們被關在什麼樣的地方,也無法得知人從什麼地方來。

 三人只能疑惑的看著那個轉角,一行幾人慢慢接近,果然有人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

 那輪椅上的人顯然是身份最尊貴的,被小心翼翼的推到關押他們的囚室前。

 眼前的人年齡不大,看上去卻有些病態的蒼白,消瘦的下巴帶著幾分陰狠,嘴角噙著雀躍的笑容,眼中全是歹毒的光芒,他聲音帶著興奮的顫抖,拿腔拿調的開口,“金少爺,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呀,可還記得愚兄?”

小寶疑惑的看著他,似是想不起來眼前的人是誰,和他有何淵源,為何表情言辭中都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恨意,當他的目光從那張陰損的臉慢慢下移到那人長衫下有些不正常的隆起的膝蓋骨時,小寶豁然瞪大了眼睛。

 而金家二老早已經恐懼的說不出話來。

 

 第六十一章

 

“金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這張臉你記不得了?”那人把身子前傾,一張慘白的臉在昏黃的光亮下忽明忽暗,他拍拍自己的腿,“這雙廢腿金少爺總還記得吧?”

小寶勉力張嘴,“……是你……”

 “金少爺想起來了,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我以為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呢。”說完竟自顧的嘿嘿笑了起來。

 小寶挪動身子下意識時的將二老擋在身後,“這是你我的恩怨,你有什麼沖著我來。”

 “呵呵,你逞什麼英雄,我當然沖著你來,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價才能出現在這裡嗎。”

金夫人突然沖到牢欄前,跪倒那人面前哀求道,“齊少爺,曉彬,你看在你爹與我家交情不淺的份上,放過小寶吧,你們當年都年幼不經事,我們對你一直有愧……”

 “住嘴!!”那人臉上肌肉抽動,突然大喊出口,“有愧個屁!!我爹就我一個獨子,我成了廢人,你以為我爹能咽下這口氣!!我能咽下這口氣!!要不是你金家財大勢大我們能吃這個虧!!我一輩子就盼著這一天!!盼著你們金家有一天被我踩在腳底下,為我這雙腿討回個公道!!!!”

金老爺也爬到牢欄前,顫聲道,“當年之事,已說不清對錯,這些年我們金家給你們諸多補償,曉彬,你爹能有今天,全是依仗我們,那事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就放過小寶吧,金伯伯給你陪不是了,你放過小寶吧,金伯伯給你陪不是了。”說完硬生生給齊曉彬磕頭。

“爹!!娘!!”小寶沖過去一把將兩人拉了起來,嘶喊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怎麼能給他下跪!!”

他金小寶再不濟再沒用再孬種,這輩子不能讓他爹娘為了他給別人磕頭!!!

 金老爺急道,“這時候還在乎這些做什麼!曉彬,你放過小寶,金伯伯現在雖然被抄了家,可還有不少私藏,都給你,都是你的,你放過小寶吧。”

齊曉彬冷哼一聲,“你把我當傻子,你就算真有東西,也輪不到我,我去淌那趟渾水,純粹找死,我也不要錢,多少錢都買不來我的腿!!!”

齊曉彬一個手勢,身後的兩人上前打開囚室的門,將小寶從裡面拖了出來,任金家二老如何哭喊求饒都沒用。

 齊曉彬冷冷的瞥了二老一眼,“算你們兩個老東西走運,有人保著你們不讓動,可是金小寶,無論花多大代價,我一定要他賠我的腿!”

小寶面如死灰,毫無抵抗的被拖出了囚室,對於即將面對的,無論是什麼,他已經怕的渾身發抖。

 他爹娘的哭喊聲仿佛遠在天邊,他被拖拽著通過陰暗的廊道,拖向他恐懼的命運,腦海中翻湧著和齊曉彬的恩怨。

 說來諷刺,居然又是和薛家有關。

 那年他十六歲吧,正是肆意張狂的年紀,在整個江南可謂呼風喚雨,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呼百應,風光無限。

 有次和幾個朋友在勾欄院飲酒作樂,正在興頭上,突聽到隔壁有女人淒厲的哭喊聲和求饒聲。

 問身邊作陪的姑娘,個個都面露懼色,語氣又掩不住的恨意,說隔壁是蘇州下面一個縣官的兒子,官職說大不大,但一樣得罪不起,這人玩兒女人的手段極其殘忍變態,據說在自己家裡已經玩兒死了個丫鬟,沒有姑娘願意接他的生意,可他總帶著幾個能打的家丁,來了就趕不走,橫得很,媽媽也不敢逆他,只好抽籤,誰碰上他誰倒楣。

 他當時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加上酒勁上來,算作平時也不會把一個小知縣的兒子放在眼裡,這時更是不當回事,招呼著朋友就要去伸張正義。

 當時也沒想將他怎樣,只叫招財教訓了他一頓,沒想到他就此懷恨在心。

 在他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的時候,有次他去寺廟捐香油錢,那日雨下的淅淅瀝瀝,他轉身往回走,腳下就是幾十階長長的踏步,喬曉彬突然沖了出來要將他撞下去,他餘光已經撇到,閃躲卻是不及,這時正巧小雨的哥哥薛憫雨在旁,有些武藝在身,將他一把拽住,齊曉彬卻已經收不住勢,順著踏步滾了下去,正好撞在扶手盡頭的根雕木凳上,那木凳經年風吹日曬,根基不穩,上面堆疊著三塊太湖石,各個百斤有餘,盡數砸在齊曉彬的雙腿上。

 齊縣官本來不肯善罷甘休,無奈碰上的是當時已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金家,多陪了些銀錢,又助他一路高升,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他當時並未當回事,覺得姓齊的罪有應得,甚至連他的臉都未能記住。

 反而慶倖於能因此結識小雨的哥哥,薛憫雨為人剛直,卻也爽朗大氣,從不裝腔作勢的嫌棄他一身銅臭,和他很是合得來,有此飲酒歸來,在馬車上發現了薛憫雨落下的家傳玉佩,遂親自送回,不想竟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面……

往事歷歷在目,小寶萬萬沒有想到,在事情過去這麼久以後,他會落到這人手裡,任他宰割。

 當他被粗暴的架到刑架上,擺成大字型,他不僅想像,如果他當初不是年少輕狂,去管了那閒事,現在又會如何,但若他當時不那樣做,他便不會結識薛憫雨,也便不會成為小雨的哥哥,如果他還能重新選一次,他還是要做小雨的哥哥。

 小寶撇過頭去,不想再看齊曉彬陰險得逞的笑,卻克制不住自己全身的戰慄。

 

 第六十二章

 

 齊曉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小寶,一邊搖頭一邊嘴裡發出古怪的笑聲,“金少爺,金少爺,”他仿佛是對著小寶在說話,但更像是在陶醉的自言自語,“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幻想,你最終會落到我手裡,跪在我腳下求饒,我有千百種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寶緊抿著嘴唇,身子下意識的往後縮,卻只能貼到濕冷粗糙的牆。

“這一天來的挺快的,比我預想的快多了,但不是很完美,”齊曉彬故作遺憾的搖搖頭,“不太完美,你知道嗎,你可真是值錢,我和我爹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換來和你待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啊,而且,還不能在你身上留下明顯的傷痕,你說,這不是難為我嗎,嘿嘿嘿嘿。”

 “我就想啊,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才能讓你體會我這四年的痛苦呢,更別提我還要一直痛苦下去,我怎麼樣才能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內既不在你身上留下別人看得見的傷,還能讓你餘下的時間都痛不欲生呢,你猜怎麼著,還真讓我想到了,你好不好奇?好不好奇?哈哈哈哈哈哈”齊曉彬仰頭大笑起來,朝身後一揮手,厲聲道,“把他的衣服給我扒了。”

立刻沖上來兩個人幾下就把小寶的身上的衣服撕扯了個乾淨,赤裸的皮膚直接暴露在陰冷的空氣中,小寶只覺得從裡到外都寒透了。

“嘖嘖,金少爺真是細皮嫩肉啊,不知道一會兒你受不受得了?我早就幻想過無數次了,幻想你就像一塊泛白的死豬肉一般躺在我腳下,這次的機會雖然不太盡人意,不過我也不那麼難滿足,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讓你終身難忘啊。”

如今已經是入秋,天氣轉涼,潮濕的牢房裡透不進陽光,越發的陰冷,小寶緊握著拳頭,拼命想把身體縮起來,無奈他再怎麼難堪再怎麼害怕,四肢被固定的牢牢的,他的確像砧板上的死豬,只能任人魚肉,他咬著牙關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嘿嘿,金少爺問得好,本來我也想讓你自己猜的,可惜時間不多,我多廢話一句,和你相處的時間就少了一分,真是天大的浪費呀,所以……”他又一揮手,“把東西拿來。”

旁邊一個瘦小的老叟把身後的大箱子解下來放到地上,打開箱子,從裡面掏出一個四指寬半尺長的絨面錦盒,恭敬的遞到齊曉彬面前。

 齊曉彬接過錦盒,細細的撫摸了兩遍,然後把錦盒的開口沖著小寶,將盒子緩緩打開。

 小寶只見到錦盒裡乍閃一片冰冷的銀光,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撮密密麻麻的針,根根都有食指長,比繡花針還要細上一圈兒,那針不似銀質,不若銀器那般亮,反而有些灰敗,但看著更加陰森恐怖,小寶只覺得頭皮發麻,喉嚨裡堵塞著恐懼的嗚咽,隨時可能爆發而出。

“金少爺,你看,就這麼一小盒東西,還是半成品,一口價萬兩白銀啊,為了,我一狠心就買下來了,如何,對得起金少爺的身價吧,不委屈你吧?”

 “這小東西可不得了啊,別看這針這麼細,可堅硬著呢,你知道這是什麼制的,隕鐵啊,邊藩每年上供的,加起來也不過幾十斤,還不是時時都有,用這隕鐵打造一把兵器,動輒要幾萬兩黃金,這套針叫做萬骨寒,你聽我往下講,就知道為什麼這麼叫了,要說這針,就非得用隕鐵造,若是銀啊銅啊的,還沒到骨縫,恐怕到筋脈處就要打彎兒了,這就達不到效果了,要鍛造這麼細的針,本就是要下功夫的活兒,造好了就要浸泡在用九九八十一喂藥味成的寒毒裡,然後封到寒窯冰窖裡至少三年,時間越久毒性就越強,可惜我急著要用,這才封了不到兩年呢,效果自然是要打折扣的,不過也夠你受的了,哦,你還不知道怎麼用呢,其實很簡單,把這些針盡數插到你全身各處關節中,裡面的寒毒就會留在你體內,插的時候自然是很疼的,不過不是最疼的,以後每到天陰天冷的時候,你渾身的關節處就會如萬蟻啃噬般的痛,痛的你死去活來,痛的你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部件都給拆了,痛的你恨不得從來沒生在這世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這萬骨寒最大的特性,不致命,而且拔出針來在表皮只能留下細細的針眼兒,細不可見,一兩天就消失,但是卻會讓你痛苦一個輩子,以後你就是個廢人,一到下雨天和秋冬,你會痛的意識都不清醒,而且隨著寒毒一遍遍的侵蝕,幾年之後你會慢慢變成殘廢,變成癱子,不過我想你挺不到那個時候,早就自我了斷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等他講完,小寶已經受不住的大叫起來,“不要!!!不要!!!啊啊啊啊!!!齊曉彬!!!!你敢!!!!不要!!!!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害怕了?你當然害怕,嬌生慣養的金家大少爺呀,幾時受過罪呀,你可曾想過你有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報仇的時刻終於到了!!終於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齊曉彬歹毒的看著不斷掙扎喊叫的小寶,回頭沖那老叟一個眼神,將盒子遞還給他。

 那老叟接過盒子,小心翼翼的捏起了一根寒針。

 

 第六十三章

 

“齊曉彬!!!!我操你媽!!!你這個人渣!!敗類!!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有一天你落到我手裡我一定把你四肢都--------------------”淒厲的尖叫聲暫態貫穿了整個地牢,一根閃著灰敗的銀光的寒針插進了小寶的左肩關節,一種尖刺的酷寒的疼痛釘進了骨髓,疼的他全身抽搐,寒意從肩窩出蔓延開來,很快他就覺得全身都如置冰窟,那種痛如利刃淩遲般尖銳,仿佛從骨頭縫裡往外透著切割肌理的寒氣,然後這還沒有結束,當他覺得肢體已經快要凍僵了的時候,又清楚的感覺到了體內的氣血在頑力對抗這突如其來的冰寒,沸騰了一般在體內翻湧燃燒,除了肩關節的寒針一帶始終是徹骨的凍寒,處於末梢的手指腳趾開始有氣血流竄,這冰與火的猛烈撞擊只讓他更加痛苦,仿佛自己凍僵了的身體在被烈火焚噬,一寸寸蘇醒的肌理如被千萬根針來回穿刺,小寶從未受過這樣極端的疼痛,體內兩股難容的氣流來回爭鬥,一波較一波弱,卻不知何時這可怕的折磨能停下來。

 連讓他喘口氣的間隙都沒有,右肩處也加注了同樣的痛楚,小寶的痛叫聲被堵在喉嚨裡,因為他逐漸模糊的意識聽到了地牢深處他爹娘的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他只能咬著牙,不敢發出聲音。

 齊曉彬狂妄的笑聲時而遠在天邊,時而近在耳畔,眼前也漸漸失了焦距,身體所能承受的痛苦仿佛沒有極限一般,他不明白為什麼都這麼疼了,他還不快點昏過去,肩,肘,腕,指,胯,髖,膝,踝,趾……疼痛加劇蔓延,此消彼長,時間的流逝對他來說異常的漫長,每分每秒都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撐,他現在即使想叫也已經發不出聲音,喉嚨乾澀,一身大汗讓他整個人像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眼前模糊了一片,也不知是淚是汗,他從來沒聽說過折磨人還有這樣的法子,聽的話也要雙腿發軟,親身經歷的話,果真是痛不欲生,他根本不想逞什麼英雄,如果求饒有用的話,他給齊曉彬磕一百個頭都行,可他一看到齊曉彬的眼神,就知道除了往死裡整他他別無他想,其實他寧願誰能一刀瞭解了他,實在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

 連滑過臉頰的淚都能燙的他渾身直哆嗦,短短幾天內,他怎麼就淪落到了這麼恐怖的境地呢,他就要不行了,這輩子沒吃過這樣的苦,他到底是因為什麼變成這樣的,他爹娘固然是種因得因,可是如果不是那個人……如果不是那個人……他也許不用受這樣的罪,不用忍受心身的雙重煎熬,這如煉獄般的分分秒秒,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犯了什麼罪才需要經歷這些呢。

 誰能來救救我,爹,娘,好疼啊,小寶好疼啊,爹,娘,小寶好疼啊。

 蘇胤?你不是說很快回來?怎麼不回來?我好疼,太疼了,你怎麼還不回來?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等不下去了。

 招財?進寶?不是說一定會來救我嗎?怎麼還不來?我快要死了呀,我疼的快要死了,你們怎麼還不來??

 誰能來救救我?或者,誰能來一刀殺了我??

 懷恩,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那短短的兩個時辰,小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每次昏過去,都有更大的刺激逼他清醒,身在煉獄也不過如此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那老叟把針一根一根的拔出來,他開始還能清楚的數著,一根……兩根……三根……十七根……四十二根……才到膝蓋,他已經數不下去,到最後意識又墜入迷霧,劇烈的疼痛似乎開始減弱,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陰寒的毒氣,已經留在了他身體裡,寒氣包繞著他身體各處關節,像一柄利刃在喉,時時提醒著他他已經深陷夢魘,再也醒不過來,逃不出去。

 被拖回牢房的時候,他勉強能從半睜的眼縫中看到他爹臉色慘敗,嘴唇發青,雙目瞪的大大的,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艱難的呼吸著,那樣子仿佛垂死一般,他娘撲到了他身上淒聲大哭,一邊哭一邊顫抖的扒開他的衣服檢查他的身體,而他依然被冰寒的疼痛包圍,眼角滲著淚水,卻一個手指都抬不起來,指趾關節太過密集的寒毒已經讓他的雙手雙腳都不聽使喚,只剩下麻木的一片痛。

 只聽到那把陰毒帶著得意的聲音在空蕩的囚室中響起,“三日後你們連同富潤商會一干人犯,要被押解上都城藺安,由皇上親自問斬,以警天下。北上之路,何止萬里,介時天寒地凍,痛入骨髓,還不是今日施針之痛可以比的,金小寶,你好好享受吧。”

 

第六十四章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此生……此夜……明月……明年?

 被泥汙浸染的手舉到頭頂,恰巧能握住從透風口處漏進來的一縷月光,真是皎潔無暇,靜影沉璧,今日是中秋月圓之夜,他卻只能透過這一方小口窺視明月,外面該是怎樣的景象呢,往年都是怎樣的景象呢?

 往年的這時候,金家要多熱鬧有多熱鬧,從早起就要開倉放糧,來領糧食的人能排出三裡地去,整個金府都要張燈結綵煥然一新,滿院飄著桂花香,到了晚上宴八方賓客,上門送禮的人能踏破了門欄。

 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年的中秋,自己會躺在死靜的囚室裡,對著月光試著活動好不容易有知覺的手指。

 指腕關節的針口,果然如齊曉彬所說的,經過兩天后,幾乎看不出來了,可是渾身七十八處關節,沒有一處不冷,如今雖然已是中秋,幸好天氣並不算涼,只是囚室有些潮濕,疼痛退散後,依然難受的讓他兩天都無法入睡,骨縫裡往外冒著寒氣,白天有太陽時還好些,太陽下山後他就會難受的輾轉反側,只覺得身子被打透了,想要站起來雙膝就開始打顫,就算只是坐著也覺得髖胯無法支力,他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像個廢人了。

 他爹就躺在他身邊,那天齊曉彬走後不久,就有人進來給他爹看病,又是把脈又是喂藥,很用心的在折騰,似乎真怕他們有什麼意外,把他爹安頓好後,又把他裡裡外外檢查了一番,確定了沒有外傷,喂了他幾粒藥丸就走了,那藥緩解了不少疼痛。

 他娘也在他爹旁邊睡著了,她也一樣幾天沒合眼了,眼淚也幾乎沒停過,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有時哭著哭著就笑起來了,看的他又揪心又害怕。

 他覺得自己身體已經很疲倦了,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想著明天就要離開這裡,走向未知的命運,他已經感覺不到害怕。

 他看著自己的手,髒兮兮的,指縫中都是血漬和泥汙,是自己抓的,仔細看還能借著月光看到細細的小紅點,一隻手上十四根針……密密麻麻的……十指連心啊,回想起來,手上的是最疼的,現在稍動彈都疼,而且僵硬的不像自己的手,他記得有個人表現的很喜歡這雙手,躺在他腿上,拿著他的手把玩兒,一會兒掐一下,一會兒咬一口,然後抬起下巴眨著黑亮的眼睛笑著說這是豬蹄……

這雙手蓋在了眼睛上,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一直滑落到身下的乾草堆,沒入其中,就沒了蹤影。

 從關押處到蘇州外城門,小寶走了這一生最長的一段路。

 其實這條路他走過無數次,有時是坐著奢華的馬車,有時是騎著千里良駒,也有過徒步閑晃,無論哪次,莫不是前呼後擁神氣活現,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坐在囚車裡,重刑加身,押赴都城問斬。

 這蘇州城的百姓,但凡長眼睛的,就沒有不認識他的,索性他平素沒有大奸大惡,只有指指點點嘲諷揶揄,但開始路過商街時就截然不同了,金家生意做的過大,把其他家擠兌的苟延殘喘,逮到這種落井下石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一時從囚車外飛進了不少污穢之物,負責押解他們的官兵喝止了幾次,見並不傷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那赤裸裸的羞辱,讓他們三人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打在身上的任何東西,都如同千斤的重錘一般,疼痛難當。

 因為圍觀的人太多,行駛速度異常緩慢,等到出了城,天已經快黑了。

 寒毒的毒性隨著天氣的變化隱隱有發作之勢,小寶一想到齊曉彬說的發作起來要比施針時還要疼,就怕的恨不得一頭撞死,蜷縮在囚車裡緊緊抱著身子,小寶幾乎是睜著眼睛在數著時間流逝,等著太陽出來。

 變故在第二日正午時出現。

 一行人正在樹下整頓休息,清鳴的劍鞘分離之音劃破了沉悶的空氣,十數條黑影鋪天蓋地的襲來,小寶在囚車內艱難的轉過頭,一打眼就看見了他熟悉的身形。

 招財進寶!

 雖然兩人都蒙著面,可是那體型,那身法,他絕對不會認錯。

 黑衣人和押解的官兵打成一片,官兵人數本就不算多,一時被打的七零八落,很快就沒幾個站著的了。

 身處的囚車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接著是炸裂的巨響,眨眼間,囚車的木條已經在他周身分崩離析,卻沒有半片傷到他,一隻有力的手掌一把環住他的腰將他整個人騰空帶了起來,小寶猛然回頭,對上了一雙眼睛,同樣是一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內眼角向下而眼尾上挑,眉形銳利修長,卷翹的羽睫在微微眯著的狹長雙眸下打下一小片陰影,總是帶著些貴公子似的傲慢和瀟灑的眼裡此時全是濃烈的怒火。

 小寶失聲道,“蘇胤!”

 

第六十五章

 

 砰!!

 內室一聲巨響,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形不受控制的飛了出來,將脆弱的木門撞個稀碎,人也倒在了一片殘垣中。

 只見那人低吟了一聲,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複又跪倒在地,沉聲道,“屬下辦事不利,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從內室傳來一聲怒吼,聲音震的人心肺都在顫動。

 只聽另一個聲音急道,“請少主贖罪,屬下已經派人追蹤,不日定會有他的消息。”

 “安排好的事都能讓你們辦砸了!!在手裡的人都能弄丟了!!!!你們還能幹什麼!!!沒用的廢物!!!”

 “……少主……”嘴角掛著汙血跪在地上的人想說自己只晚了半個時辰,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只怕會引來更大的怒火。

“少主,請給屬下三日,就三日,屬下必將金小寶找出來!!”

說話之人被一腳踹倒在地,一條白影閃出了內室。

 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

 用再多的讚美之詞形容此人的容貌也絕不為過,只是此時他臉上猙獰的表情實在讓人望而卻步。

 他一把拽起了跪在地上的人,“廢話少說,我要親自去找他,你去調派人馬。”說完一刻不停的往門口大步走去。

 腳還未踏出大門,一道低啞的聲音輕易阻了他的腳步,“懷恩,你才回來幾天,就開始拆房子了?”

白衣少年頓住了腳步,皺著眉後退了一步,想了想,又進了一步,“我要出門,沒空解釋。”

 “你做事又幾時解釋過?可你不解釋,就當爹不知道嗎?”為首之人,與懷恩穿了一樣的一身白衣,容貌清逸俊朗,氣質也甚為出眾,單是負手而立,就隱有居高臨下的迫人氣勢,但身形稍顯消瘦,不易看出年紀,眼神銳利冰冷,眼底卻似有濃的化不開的哀愁,此人便是當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統教教主宗政予湛。

 懷恩冷道,“你既然知道,就別擋著道,你要我做的我可都完成了。”

 “恩,做的很漂亮,比我預期的還要漂亮,只是你跟那金家少爺的事,讓我更加意外。”

宗政予湛說話時表情淡漠語調平緩,仿若沒有一絲破綻般冰冷而疏離,儘管他長相並不兇惡,連威嚴都稱不上,卻讓人打從心底的不舒服。

 懷恩冷哼一聲,“你知道了就知道了,我現在一定要走,你待如何?”他隨行的人中向來有他爹安插的眼線,任何事傳到他耳朵裡他都不奇怪,與男子相交他也並不避諱,他和宗政予湛一向沒有尋常父子間的倫常顧及,更別說情誼了,他們之間,只有命令與服從。

“懷恩,你是翅膀長硬了,與一個男人發生那些苟且之事,倒還理直氣壯,你真是沒把爹放在眼裡。”這番話的意境已經是非常不悅,但宗政予湛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紋絲不動,看上去越發的詭異。

“我是跟一個男人好了,又沒耽誤你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懷恩已經是非常不耐煩,他在這裡多廢話一秒,見到小寶就要晚一秒,蘇胤行事縝密穩妥,他若有心要藏一個人,他得費多大的功夫才能把他們翻出來?薛憐清不就讓他藏了三年他們愣是沒找到嗎。

 因為已經提前安排好,負責押解的官兵以為他們按計劃來救人,幾乎沒有抵抗,也沒有追蹤,短時間內就失了蹤影,他必須儘快下江南,這幾日他莫名的心慌,想著小寶知道這些事後的反應就整夜無法成眠,雖然據押解人員說小寶除了瘦了些精神不太好外沒什麼變故,可他還是不安,不安到他坐立難安,下意識覺得他必須馬上見到小寶,一刻他都不想多等。

 他想著只要他放下姿態,小寶不會捨得怪他的,將來把小寶安頓好,他可以繼續過他揮霍無度的少爺生活,要什麼有什麼,一切都跟以前一樣,而在他的羽翼庇護下,金家的人其實會比以前還要安全和安心。

 眼下他心急如焚,他怕蘇胤給小寶灌輸什麼東西,小寶本來就極易煽動,更何況他對蘇胤相當信任,若是小寶怨他氣他不再理他,他要怎麼辦?

 絕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

 懷恩的焦急一清色的寫在了臉上,宗政予湛挑了挑眉,表情有了一絲變化,“爹從小給你訂了親的,你忘了?”

懷恩怒道,“我何時答應了?”那什麼蠻夷的勞什子公主,他連見都沒見過,名字一個字都沒記住,以前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他懶得表示什麼,現在他絕不可能任他爹擺佈。

“爹也沒需要你答應,你照做就是了。”

懷恩冷聲道,“我以前照你話做,是因為沒有違抗的必要,但這一點你就別妄想了。”

 “懷恩,爹一直覺得你還算懂事,如今竟然如此不知輕重,你若看上那小子,帶回來不是不可以,你年紀也到了,爹從未阻止你納幾個妾室,你難道還要為了他違抗爹嗎?”

 “哼,你若要助力要後代,怎麼不自己納幾個妾室,誰也沒阻止你呀。”

宗政予湛臉孔暫態僵硬,周身都撒發出強烈的殺氣,沉聲道,“我這一生只忠於你娘一人,你敢拿你們這些污穢之事跟我和你娘的情誼相提並論,你找死!”

懷恩俐落的拔出佩劍,“在你眼裡只有你們之間那叫情,別人都是可用可不用的物件,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我一定要去找他,你硬要阻我,我今天就把這兒拆了。”

宗政予湛瞪著眼睛怒視了懷恩片刻,周身爆裂的氣息突然收斂於無形,整個人也恢復了之前不顯山不露水的淡漠的樣子。

“把你的劍收起來。”

懷恩眉峰微挑,卻未動作。

“把你的劍收起來,你眼裡還有沒有你爹,如此放肆。”

懷恩昂頭,堅定道,“我要去找他。”

 “你年紀尚幼,初嘗性事,難免無法自控,你當真以為那是什麼情意嗎。”

懷恩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長劍如鞘,大步往外走去,經過宗政予湛身邊時,連眼神都未動一下。

“站住!”

 “現下還有些教務要你去處理,你這一走,耽誤多少事,叫左右影去找人,你給我留下。”

懷恩腳步未停。

 只見一道白影橫空而起,轉眼已經立在懷恩面前,阻了他的去路。

 宗政予湛神情冷傲又篤定,“懷恩,爹只當你任性,你不要太過了,爹已經讓步,娶親之事以後再說,你喜歡那小子,也隨你處置,但你現在別想走出去,你自己問問自己,爹若不讓你走,你能不能走出去。”

懷恩臉色數變,雙拳在袖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知道他爹說的沒錯,他若誠心不讓他走,要踏出宮門,幾乎是妄想,別說這教內高手如雲,單說他爹一人,他都沒把握能勝過,到時反而什麼都辦不成,他向來很少忤逆他爹,他爹也向來說一不二,現在能做出讓步,實屬不易,權衡之下,只有讓左右影去最為可行,他再怎麼著急,也沒有更好的對策了。

 只是心中的不安更加沉重。

 小寶,再多等等我,我一定儘快去找你,不要怪我,我會對你好,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只要再多等等……

 

第六十六章

 

 蘇胤比小寶大十八天。

 仿佛就是因為這十八天,他就註定要管小寶一輩子。

 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他身邊轉悠的胖乎乎的小蠢蛋,幼年的印象中除了不厭其煩還是不厭其煩,因為大人總在耳邊說,啊,蘇胤比小寶大十八天,蘇胤是哥哥,要好好帶小寶玩兒,要管好小寶,要好好照顧小寶,要這樣這樣小寶,不能那樣那樣小寶。

 雖然一個人上樹掏鳥窩一個人下河抓魚一個人偷黃瓜土豆蘿蔔玉米有那麼點寂寞,可是帶著一個不能爬樹不會游泳不敢偷黃瓜土豆蘿蔔玉米還不能磕了碰了渴了餓了的小豬崽比寂寞要難以忍受的多了,所以小寶越想跟著他,他越不讓他跟,常常把小寶弄得哇哇哭,結果到頭來被他爹罵的狗血噴頭的總是他,然後他就妥協了,他發現小寶當跟班還是有好處的,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小寶都會想著他,獻寶似的一樣一樣拿來討好他,而且特別聽話,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不會騙他,不敢對他耍少爺脾氣,他呢,只要當小寶的老大就好了,不讓別人欺負他,帶他出去耀武揚威,讓他跟在自己後邊兒狐假虎威。

 後來慢慢長大了,小寶有了招財進寶,有了自己的愛好,然後慢慢又有了朋友,不像以前那麼纏著他了,他反而有點兒不適應,這時候金伯伯就開始說,啊,蘇胤比小寶大十八天,比小寶懂事比小寶有能耐多了,要多提點小寶,多教導小寶,於是他理所當然的又開始對小寶的生活指手畫腳,這時候反而是小寶不耐煩了,這怎麼得了,小寶聽他的話是天經地義的,誰叫他比他大十八天呢,誰叫小寶這麼笨呢,於是小寶再怎麼不耐煩,他還是自得于小寶根本不敢反抗他。

 管顧小寶的生活就像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即使這只是煉化出來的,也成了他的責任了,就像小時候一樣,確保小寶不受傷,不挨餓,不傷心,不委屈,就是他蘇胤的責任。

 可是他們一直養的白白胖胖無憂無慮的小寶,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不過晚了幾天回來,不久前一別,在他腦海中還是志得意滿的少年,有著天真略帶狡黠的眼睛,意氣風發的笑容,整個人都生機勃勃的,現在卻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整個人瘦了好幾圈,頭髮蓬亂,衣衫污穢,滿臉的疲憊,更別提隱藏在他體內的夢魘。

 蘇胤輕輕拿布巾擦著他臉上的淚痕,剛剛他揪著自己的衣服哭到聲音嘶啞,哭得他快要窒息了一般難受,以前小寶被他氣哭的時候,他總覺得好玩兒,他從未聽過這樣的哭聲,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誰敢讓小寶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擦完了臉,蘇胤修長的手指又一下下的順著小寶的頭髮,亂髮下露出的這張臉既熟悉又陌生,記憶中熟悉的笑容卻怎麼都無法與現在這幅愁容融合在一起?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蘇胤手下一頓,站起了身,跨出門的同時將門輕輕掩上。

“少爺。”

 “什麼事,說。”

 “宗政懷恩的手下正在追蹤我們,若是一直滯留此地,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他們找到。”

蘇胤眼神一暗,“那就讓他們來,我正好缺個傳話的,闕思明出發了沒有?”

 “闕公子已經在路上,約莫再五六日就可以到大理。”

 “我們離開的路線也安排好了?”

 “請少爺放心,都安排好了,只是金老爺現在還在昏迷,一時無法啟程。”

 “等金老爺好轉了就馬上啟程,不得有誤。”

 “是,少爺。”

蘇胤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屋子。

 一進屋裡,卻見小寶已經坐了起來,正一臉茫然的看著窗外。

 蘇胤心裡一緊,連忙過去,試探的叫了一聲,“小寶?”

小寶回過頭來愣愣的看著他。

 蘇胤心怦怦跳著,輕聲道,“小寶?你醒了?不睡了?餓嗎?”

只見小寶眨眨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當然餓,餓的睡不著了,你爺爺的不早點兒來救我。”

蘇胤一愣,“你沒事吧?”

小寶故作輕鬆的聳聳肩,突然問,“我爹和我娘呢?”

 “金伯伯還在昏迷,不過大夫說沒事了,伯母太累了,睡了一天了現在也沒醒。”

小寶點點頭,掀開被子,把兩條小腿搭到床沿外,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低著頭看了一會兒腳,然後抬起頭看著蘇胤特別認真的說,“蘇胤,我以後不哭了,剛剛是我最後一次哭。”

蘇胤沉默的看著他。

“你看……我家都這樣了……我還給人騙了……臉都丟光了,我現在也差不多是半個廢人了……我能做的事越來越少,這個身體……我也跟你說了……用不了幾年了,我還沒孝順我爹娘,招財進寶跟了我這麼年,我還沒給他們說上媳婦兒,還有小雨,我得把她找回來,我光哭也不頂用啊,好歹我是男人,以前我不懂事,現在哪輪到我鬧情緒,你說是不是,我以後不哭了。”

蘇胤摸著他的頭,手微微有些顫抖,“有我呢。”

小寶笑了一下,笑的有點兒難看,“你對我真夠意思了,好歹我們不用殺頭了,你不知道,一想到要殺頭,我就怕的要命,我在地牢裡的時候,就一遍遍想,要是一刀下去沒死成怎麼辦,那得多疼啊,想的我根本睡不著覺。”說完自己也不禁笑了,“其實你以前經常罵我的話,我都明白,我是挺沒用的,我就覺得我能一輩子都這麼有錢,一輩子當大少爺,可是……可是我以前不覺得自己笨,我只覺得自己不想用功而已,結果還是給你說對了,我都蠢到家了,以後不會啦,我再也不犯傻了。”

看著小寶僵硬的笑臉,蘇胤覺得自己整個人從身體裡開始鼓脹,連日以來的悲憤與自責,燃燒成越來越暴虐的情緒,被硬生生催熟的小寶,不得不懂事的小寶,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小寶,快要讓他傳不上氣來,他只想把宗政懷恩那個畜生撕得粉碎!!!

 蘇胤坐到小寶旁邊,像平常兄弟一樣攬著小寶的肩膀,平靜的說,“你什麼都不用操心,有我在,我會讓你活的跟以前一樣快活,我會治好你的身體,我還會給你報仇。”

小寶身體明顯一僵,他突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慎王爺給他的小木盒,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或許掉在了地牢,掉在了蘇州城內,掉在了官道上,他已經不關心了,丟了也好,任何跟那個人有關的東西,都不過是負擔。

 小寶輕聲道,“以後,關於他的任何事,我都不想知道,金少爺跟著金家一起死了,我跟他也不會再有交集。”

蘇胤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們不會再有交集。”

小寶點點頭,跳下床,“我去看看我爹。”

 “不急,金伯伯還沒醒,你先洗個澡,然後吃點飯,等金伯伯醒了,我送你們去大理。”

 

第六十七章

 

“大理?”

 “不錯,大理四季陽光充足,不若江南那般潮濕,冬季又比蘇州還要暖些,對你和金伯伯的身體都好,而且滇南是我外公的勢力範圍,無論是朝廷還是……都不會再打擾到你,你們在那裡會很安全,我已經安排好一切,你們以後就住在大理,我以後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大理陪你的。”

 “蘇胤……”

 “闕思明你聽過嗎?是神醫闕臨裴的養子,和我有些私交,他已經從中原趕赴大理,你身上的寒毒,他一定有辦法。”

小寶眼睛亮了一下,卻又很快黯淡下去。

 雖然蘇胤總是那麼可靠,可是他還是害怕抱有希望,因為失望的滋味實在太過刻骨銘心,他寧願堅信自己會成為一個廢人,也不敢幻想他或許可能有那麽點希望不會變成廢人,殘忍的事情,並不說經歷的多,就都能習慣。

 小寶愣愣的點點頭道,“聽說過,說不僅醫術高明,武功也很厲害,而且總帶著面具,這麼神秘的人,我豈不是有機會見識見識了?”

蘇胤一刻不停的往他碗裡夾菜,邊夾邊說,“他那人脾氣差,又特別傲慢,很不好相處,不過醫術是沒話說的,但你別當著他的面對他的面具好奇。”

小寶想問的話和著飯菜一起吞回了肚子裡,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全身清洗了一遍,等他出來時,恰巧下人過來說金老爺已經醒了。

 小寶和蘇胤連忙跟了過去。

 一進屋果然見金老爺側臥在榻上,金夫人則坐在床沿,二老一見到他們馬上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爹!娘!”小寶看著憔悴的二老心中苦澀難耐,立刻撲了過去。

“小寶!小寶!!你怎麼了,受傷了沒有??啊??你可把爹嚇死了呀!!”金老爺擺弄著小寶的胳膊腿,緊張的連連發問。

 小寶和蘇胤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隱痛,小寶安撫的摸著金老爺的胳膊,“爹,娘,我沒事,那天齊曉彬把我打了一頓,不過都墊著厚厚的書,他怕在我身上留下傷痕,當時有點疼,不過這兩天都恢復好了,蘇胤淨給我用好藥了,你看,我現在不是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了。”他雖然故作輕鬆的撩著衣袖,但被迫回想起了那一根根閃著灰敗銀光的寒針,身體竟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二老將信將疑的看著小寶挽起袖子又翻開胸前的衣服,果然未見到任何傷痕,而且小寶除了看上去消瘦憔悴外,並沒有什麼外傷,也就相信了下來。

 除了金夫人嚴寒淚光外,金老爺也受不住的眼圈發紅,“小寶呀,爹對不起你,是爹害了你,爹太貪心了,你和夫人……都跟著我受苦了。”說完愧疚的眼淚唰唰的留了下來。

 金夫人將臉埋在金老爺肩頭,含糊著聲音哭道,“老爺,這怎麼能全怪你,我當時也是利慾薰心,這麼些年來你對這個家是全心全意……只是苦了小寶……小寶……讓你跟著我們受苦……”。

 小寶心中酸楚,卻不願再在這事上多說半句,只希望前塵往事,都一併埋葬了,他不想記得他爹娘怎麼發家,又對小雨做過什麼,如今三人還能相擁而泣,他已經別無所求了,他兩手環住二老,輕聲道,“爹,娘,兒子從來沒怪過你們,以前的事咱們都忘了吧,再也不要提了,我們一家三口還能活著已是萬幸,蘇胤要帶我們去大理,我們去大理重新開始生活,把以前的都忘了吧,都忘了……”

招財和進寶聽到三人均已經醒了的消失,不知何時也沖了進來,抱著小寶就是又哭又笑的,其中進寶更是一邊叫著少爺一邊哇哇大哭起來,小寶看著他僅剩的親人,心中百味雜陳。

 蘇胤默默的看著他們相擁在一起,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的侍衛安靜的立在門外,一見蘇胤出來立刻抬起了頭,等待吩咐。

“已經追蹤上宗政懷恩手下的位置了嗎?”

 “是的少爺,他們離我們不算遠,只是我們切斷了線索,但是以他們的追蹤能力,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內定能找到我們。”

 “今日太陽落山后開始轉移,你派人去將他們引到雙子廟,你自己則和招財進寶護送金家三口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大理,我……就由我親自去會會他們吧。”蘇胤眼中戾氣暴漲,將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隨身侍從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以瘋狂的速度不停疾馳的左影此時已經連續奔勞了近三天,他已經能夠確定金小寶和蘇胤就在這座山的三百里內,但要在這樣的範圍內找人,尤其是蘇胤那樣身手的人,談何容易,他只怕他再晚一會兒,少主盛怒之下真的會拿他弟弟開刀,他越急越混亂,越是無法理清線索。

 然而就在三個時辰前,有人故意引導他們往一個方向走,他即使知道這肯定是陷阱,卻也是唯一的希望,他只能自動的往裡跳。

 連續追蹤了兩個多時辰後,那個躲在暗處不停給他們留下些蛛絲馬跡的人終於顯身,然後就開始跑在他們前頭把他們往一個方向帶,左影明知多半是有去無回,咬了咬牙只能追在那人後面。

 那人速度算不得多快,最多和他持平,但猶豫距離尚遠,左影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他們領到了一處荒涼之處,前方一處荒廢了的破廟孤零零的出現在眼前,那個人影閃進破廟就不見了。

 左影一個揮手,他身後跟著的七個人向七個方向躥去,轉眼就躥進了黑暗中沒了蹤影,左影也以一種詭異的步法飄飄忽忽卻急速的向那破廟逼近。

 他繞著破廟逡巡了兩圈,卻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

 他拽出脖子上一個墜飾,那是一個空心的小圓木柱,比一根手指還要細了一圈兒,只有一寸長,他將那小圓木放在嘴邊輕輕一吹,儘管聽上去沒有任何聲音,但這東西其實是統教特有的信號工具,只有修煉統教獨門心法的人才聽得到。

 隨後那隱在暗處的七條人影在月光下忽隱忽現,起起落落的往破廟靠近。

 左影輕輕抽出了佩劍,悄無聲息的率先從破廟的視窗跳了進去。

 動物的本能在察覺到殺氣的瞬間心裡已經警鐘大作,可惜身體的速度完全更不上神經的速度,左影只來得及微微偏過頭,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個在月光下透著墨藍的身影,那衣服上縫並的金線剛映襯在他眼底,血色隨即染紅了他的視線……

 

68

 

 當宗政懷恩看到渾身是血出氣多進氣少的左影時,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跟隨他去的七個人,個個都是教內一流高手,卻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只給左影留了一口氣。

 左影昏迷前掙扎著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蘇胤叫我帶話給少主,你今生再也別想見到金小寶。”

他嘴裡不斷冒血,說話自然不能順暢,這是懷恩勉強從他嘴中斷斷續續的話裡聽出的意思,已經讓他瞠目欲裂。

 恐懼就像漫天的洪水,鋪天蓋地的洶湧而來,快要將他淹沒,哪怕刀劍離他不過毫釐,哪怕身上血液快要流幹,哪怕無數次險象環生,他也不曾這麼害怕過。

 狂猛的煞氣在懷恩身上勃發出來,短暫的躁動後又突然收斂於無形,懷恩周身的氣息就像臨界於風暴前一般,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平靜,只是這平靜給人巨大的壓迫力,只讓人更加畏懼。

 懷恩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扔到右影懷裡,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以後不用再跟著我。”

右影正在左影身邊急的團團轉,一見那瓷瓶便大喜過望,激動的臉都有些變形,連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謝少主謝少主謝少主救命之恩!!!”然後馬上倒出裡面的藥丸,跟捧著易碎的珠寶一般捧到左影嘴邊,給左影小心翼翼的灌了下去。

 等他反應過來剛才懷恩的話時,他的少主已經不見蹤影,右影暗叫一聲不好,跟教內的大夫囑咐了幾句後,提劍追了出去。

 懷恩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飛掠在房檐間,幾個起落已經跳出了自己的別院,前方驟然躥出了幾道黑影攔在面前,懷恩舉劍就劈。

 他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信念,去找小寶,任何擋在他面前的東西,都殺無赦!

 右影追出去的時候,見他家少主正跟聞風趕來的三個堂主纏鬥在一處,其中兩人還算是少主的師傅。

 他家少主面無表情,招招狠辣,眼中一片蒼茫,仿佛眼前不是一手把他帶大的前輩,而是純粹的敵人。

 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邊打邊怒吼,“少主你瘋了嗎!從江南回來你就不對勁,難怪教主讓我們看著你!!你清醒點!!”

懷恩淡然道,“擋我者死。”

足見借著屋簷一點,身子已經飛向适才說話之人,長劍直直向那人胸口刺去,那人大驚失色,回劍就擋,不想懷恩竟然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身法在空中轉了個圈兒,長劍突然改向攻下那人下盤,閃躲已是不及,那人只覺大腿一陣刺辣,整個人嘭的一聲從半空摔到地上,鮮血從膝上三寸處噴湧而出,劇痛這才讓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無法相信懷恩的功夫竟然已到了能隨意傷他的地步。

 眼見懷恩將另外兩人也打得節節敗退,下手也毫不留情,他終於知道事態嚴重。一把拽出腰間別著的繩子,將那小圓木放到了嘴邊……

右影在那人落地的瞬間已經著急的撲到那人身邊,點了那人腿上穴道,又從懷裡掏出止血藥撒在他大腿上,急急道,“孫堂主,少主一時糊塗,你……”話未說完,那孫堂主已經一把推開他,抓起地上的劍就跳了起來,滿臉怒容的沖著懷恩又撲了上去。

 不肖片刻,從四周潮水一般湧來無數教眾,一條白影更是突兀的出現在半空,然後以及其可怕的速度沖向了懷恩站著的屋簷。

 懷恩正以一敵三,明知那白影向自己襲來,卻已經閃躲不及,被狠狠一腳踹在心口,硬是飛出去三丈開外才撞到一面牆上停了下來。

 那白影這才跳下屋簷,站在不遠處冰冷的看著他。

 原來正是宗政予湛,而此刻他右肩已經被劃出一條血痕,襯在他雪白的衣物和蒼白的臉上,甚是扎眼。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肩頭,道,“懷恩,你不愧是武學天才,進步的速度真讓人生畏,可爹教你武功,不是讓你用來傷我的。”

懷恩摸掉嘴角的血,臉上仍然是冰封一般,不露半點情緒,只是雙眼中的執念讓在場之人無一不心悸。

 他一言不發,提劍急速刺向宗政予湛,冰冷的聲音隨著他衣袂帶起的呼呼的風聲飄在眾人的耳朵裡,“擋我者死。”

宗政予湛眼中精光一閃,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兩條白影瞬間升騰到半空,接著兵刃相接的聲音不絕於耳,聽的人心驚肉跳。

 周圍的教眾都不知所措的彼此對望,一個是教主,一個是少主,現在打起來了,而且看那打法絕對是玩兒命的,他們該怎麼辦?

 眼見兩人過了三百多招依然分不出個高低,幾位堂主都是江湖的老前輩了,容不得這種以下犯上的忤逆行為,在地上氣得直跳腳,其中一位堂主更是默默借過手下遞過來的一把古樸的長弓,那長弓通體烏黑,木紋細密流暢,一看就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弓,只見他弓拉滿月,淩厲的箭矢急速而去,懷恩正打得的不可開交,宗政予湛將他逼到了牆角,密不透風的劍花已經在他們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張銀白的網,此時絲毫的疏忽都能瞬間置他于死地,明知殺氣破空而來,他若分心閃躲,必然躲不過他眼前的劍,電光火石之間,箭矢已經瞬間貫透了他的肩胛,離左胸心臟不過寸餘,這一箭威力極大,一陣劇痛後他的左臂便動彈不得,懷恩完滿的攻勢終於被打破。

 宗政予湛顯然不是什麼磊落之人,見懷恩受傷,手下的攻勢更加迅猛,而且毫不容情,懷恩破綻一出,起於幾個堂主也呆不住了,舉劍將懷恩牢牢圍在了中間。

 懷恩此時腹背受敵,圍困他的人個個武功高強,都曾是他武學上的老師,接招拆招無比的熟練,更遑論他和宗政予湛勝負難分,可以說他一開始就毫無勝算。

 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不要命,拼出去自己的身體不顧,也一定要殺出一條血路,這一場打的所有人都開始心寒,眼看懷恩受傷越來越多,快要成個血葫蘆了,幾個堂主都有些不忍,畢竟是他們一手帶大的,平日裡雖然冷漠不近人情,但對他們還算尊重,如今竟到了兵刃相接的地步,怎能不讓他們猶豫。

 可是看這教主和少主兩人的神情,竟一個比一個冷酷,他們之間,哪像有半點親情的羈絆呢,可要說他們的性子,倒確實像一對父子。

 與之纏鬥了許久,眼看懷恩被他們幾人逼的節節敗退,宗政予湛看似乎是差不多了,借著長劍相碰的助力翻身往後跳去,與懷恩跳開了一段距離,隨即揮手讓幾個堂主也各自退到一邊。

 懷恩這才得到喘息的機會,忙點了自己身上幾處大穴止血,雙目則一片冰寒的看著宗政予湛。

 宗政予湛歎了口氣,“你還要跟爹鬧下去嗎。”

懷恩偏頭吐出一口血,“我要走,馬上。”

 “你走了,可還回來?”

 “不。”

宗政予湛點點頭,“就知道……所以爹不能讓你走,至少現在不行,爹曾說過,你助爹完成大業,到時自然整個天下都是你的,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可爹離那個位置,還遠著呢。”

 “關我屁事,你的事我不會再管,我跟你也再沒瓜葛。”

宗政予湛表情未動,他淡然的環顧了下四周,道,“你自己看看,你走得了嗎,你從來都很冷靜,所以爹一直很放心你,沒想到你現在變得這麼魯莽,真是越來越沒用了。”

懷恩看著他的周圍,已經被人圍的水泄不通,他能感覺自身的能量在流逝,四肢慢慢變得冰涼,這是失血的徵兆,再過不了多久,無論對方攻擊與否,他都會因失血過多而失去行動力。

 可是小寶在等他,或者說,他必須認為小寶在等他,他曾經跟小寶說過等他,他就得回去,實現他的承諾,就算小寶已經不在原地了,他已經不肯等了,跟蘇胤走了,所以他必須去小寶身邊,他沒見到小寶,他不相信蘇胤,他已經越來越乏於思考……他的視線出現了間歇的恍惚,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再不肯多說一句廢話,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大吼一聲撲向了宗政予湛。

 

 第六十九章

 

 懷恩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統教的地牢裡。

 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傷口已經做了處理,但還是疼的人頭皮發麻,但他不在乎這些,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這麼痛恨自己的無能,在他的世界裡,疼痛和死亡是弱者應得的懲罰,不夠強大就是毋庸置疑的罪過。

 在他睜開眼睛沒多久,宗政予湛如期而至。

 懷恩手腳都被粗重的鎖鏈束縛著,加上重傷未愈,行動很不方便,但仍然掙扎著撐起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隨行的人麻利的打開牢門,宗政予湛彎身踏了進去,在懷恩身上巡視了一遍,淡淡道,“沒傷到骨頭和筋脈,不過你段時間內也動不了了。”

懷恩閉著眼睛靠在牆上,“你到底怎麼打算。”

 “爹只想讓你冷靜一段時間,爹可以只當你任性耍脾氣,但你不能再胡鬧下去,你還小,能有什麼長性,不過是圖新鮮罷了,而且那金小寶沒有半點過人之處,你不過是一時被他迷惑……”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要是只會說這些,你就滾吧。”懷恩依然閉著眼睛,但神色已是不耐。

 宗政予湛眼睛都未眨一下,朝身邊人遞了個眼色,不一會,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在懷恩身邊停住。

 懷恩正感奇怪,睜開了眼睛,在他面前竟站了七八個少年,各個姿色秀美身段纖柔,那低眉順眼的神態也頗為楚楚動人,懷恩眉毛一動,瞪向了宗政予湛。

“這都是爹給你準備的,你不喜歡女孩子也無妨,你喜歡哪個……或者全留下,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是爹疏忽了,若是早教你嘗些人事,你也不會輕易被金小寶所迷,如何?你現在就可以領著他們回你的別院。”

懷恩冷哼一聲,“宗政予湛,你變得軟弱了,居然也開始妄想用這些下作手段對付我。”

宗政予湛微眯著眼睛,“你當真要跟我作對到底?”

 “你要麼把我關在這地牢裡餓死,要麼放我走。”

 “那你就在這裡呆著吧!”宗政予湛拂袖而去。

 懷恩歎了口氣,牽動了肺部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只得慢慢平躺下身體。

 他沒想到這一呆,竟被關足了三個月。

 三個月足以讓他強于常人的身體恢復完好,但心裡仿佛有一處創口,越來越大。

 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世界之於他只剩下冰冷和灰暗,他和小寶度過的短暫的時光,就像一場夢,當只有一面狹小的天窗能交替日夜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恍惚而不真實,他甚至有時候想不起來小寶長什麼樣子,應該是怎麼笑的,怎麼哭的,怎麼耍賴的,抱著他是怎樣的熱度,怎樣的感覺,那些說出來讓他耳根發軟的話,讓他一遍一遍也看不夠的笑臉,被緊緊包裹的體內炙熱的溫度,仿佛全融進了他的身體化作了生命的能量,卻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在流逝,他怎麼抓也抓不住。

 儘管茫然間總要懷疑那場夢是真是假,可是深刻進骨髓的思念是那麼的真實而迫切,腦海裡一幕幕的全是小寶,小寶,小寶,他這麼多年冷眼看著他爹的痛苦和掙扎,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也要體會到,只是單純想一個人,也足夠讓人瘋狂,原來心心念念著一個人卻見不到碰不著,會這麼痛苦。

 在他貧瘠的人生中,回望過去,竟只有小寶是有顏色的,也是唯一值得駐足觀望的,懷恩甚至覺得只要現在能讓他見上小寶一面,叫他做什麼都行。

 期間宗政予湛來過幾次,甚至幾位堂主,左右影,都試圖來規勸他,懷恩一律閉目不語,仿入空我之境。

 三個月的軟禁讓兩人都不得不讓步。

“懷恩,你便跟小時候一般固執,罷了,你給爹做最後一件事,以後任你海闊天空,爹再不管你。”

懷恩這才睜開眼睛,緩緩道,“你說。”

 “富潤商會有大筆的財產被藏匿了起來,如今其他幾家均被處斬,只有金家一戶獨活,你給爹找出來,爹就不再為難你。”

懷恩瞪著眼睛道,“你以為我還會為了你去害小寶?”儘管不敢承認,他心裡已經對自己做過的事後悔和後怕,黑夜中要一遍一遍的自問小寶會不會怪他,最終都沒有答案,他想見小寶想的發瘋,又怕真的見了他更加不能承受,他只能寄望於小寶對他情深意切,他始終都還有餘地。

 宗政予湛搖搖頭,“你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你知道金小寶在哪兒嗎?”

懷恩身子一動,強壓下心頭的焦急,不動聲色的問道,“在哪兒?”

 “大理,我皇三叔禮親王的地盤,他的孫兒,蘇家的小子,給他在大理置了宅邸,我對金小寶的情況了若指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統教要取一個人性命,不費吹灰之力。”

懷恩眼中殺意大勝,雙拳緊握,手腕上的鐵鍊都在隱隱作響。

“就算蘇家的小子能保他一時,可保得了他一世?就算你能從這裡逃出去又如何?你能不能護著他十年如一日的躲避統教的追殺?懷恩,爹已經讓步,給了你最好的選擇,你不要得寸進尺,把富潤商會私藏的秘寶找出來給我,你就自由了。”

懷恩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暴虐的情緒,沉吟片刻後,冷道,“好,我答應你,事成之後,我們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來!”

 

第七十章

 

 闕思明其人,果然如傳聞所述,武功高強並且醫術絕頂,也果然如蘇胤所說,非常不好相處。

 臉上帶的那遮住上半邊臉的慘白慘白的面具已經夠拒人於千里之外了,那隨時如捕獵一般陰冷刻薄的態度更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稍有不順眼的地方,輕則出言譏誚,重則直接出手傷人。

 小寶頭次見他,真被他那面具窟窿後面的兩道寒芒激的渾身發涼。

 闕思明一身黑袍裹著高挺的身軀,寬肩窄腰四肢修長,身材極有看頭,頭髮微微打著大卷,只在腦後插了跟發簪,如海藻一般濃黑的長髮大部分都披在了肩頭背後,除了臉上白的光亮白的沒有一絲雜質的面具外,聯手上都帶著雪白的手套,雖然遮住了大半個臉,但挺直的鼻樑,優雅的下巴線條和薄削的唇依然能判斷出這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

 趕了幾天的路雖然已經疲憊不堪,但一下馬車蘇胤囑咐了招財安置金家二老,進寶去添置些他們平時慣用的東西外,馬上就領著小寶往宅邸的內堂走。

 一推開門便見到這個除了黑白再無其他顏色的男人雙腿搭在茶几上悠哉的喝著茶。

 蘇胤點點頭,“不錯,你來得比我預期的還快。”

闕思明抬頭看了蘇胤一眼,脖子微微扭動,又看了眼小寶,然後微微撇了撇嘴,這個動作讓小寶喉頭一緊,不知為何就是有些緊張。

“我欠你的,我說了會還自然不會食言。”那人聲音有些沙啞,卻透著股奇異的魅惑,說話間已經俐落的跳起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離他們不過兩尺,而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小葫蘆。

 蘇胤伸手就去搶,怒道,“我自己來……”

話音未落,闕思明身形旋轉著上移,小葫蘆的封口打開的時候他人已經在兩人頭頂,小寶只用餘光看到他重重甩了兩下袖子,接著水汽噴了他們一身一臉,小寶頓時愣在當場。

 刺鼻的味道很快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只見蘇胤摸了一把臉,罵道,“說了我自己來,我們打算馬上去洗澡,多呆這麼一會能要你命啊!”

闕思明瞪了他一眼,“你們一路從江南趕過來,中間還途徑了黔中疫區,身上不知道帶了多少髒東西,你還跟我大聲?怎麼不洗完再過來!馬上滾出我的視線,不洗掉一層皮別來見我。”

蘇胤又罵了一句,拉著小寶就走,小寶則還處於石化狀態。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出來之後跟集市的白菜一樣被闕思明圍著又看又聞的轉了三圈,他才總算消停下來。

 給小寶把脈的時候,這個怪人又用那藥水把小寶的手腕仔仔細細擦了一遍,這才伸出手——還帶著手套——以一種屈尊將貴的姿態把指尖搭到小寶的脈搏上。

 半晌才點頭道,“不錯,確實是寒毒,寒毒在江湖上消失已久,至少這是我碰到的第一例,把衣服脫了。”

小寶啊了一聲。

 闕思明從面具的兩個窟窿裡看著他,“脫衣服。”

小寶渾身一顫,連忙把衣服脫了,規矩的躺在床上。

 只見闕思明在他身上幾處大的關節,如肩肘胯髖膝等處耐心的拿那藥水繁複擦拭,如今天氣漸冷,小寶身上的關節就隱隱發寒發痛,哪怕現在只是秋季他也要裹著厚厚的棉衣才不至於站都站不起來,這樣一絲不掛著躺著,仿佛砧板上的死魚一樣任人觀賞宰割的感覺,既羞恥又難受。

 蘇胤皺著眉不耐煩的問道,“你還有完沒完。”

闕思明看了他一眼,沒有發作,只是小心的脫下手套,兩指附在肩關節處……

 “啊——”

小寶突然一聲慘叫把蘇胤嚇的心怦怦直跳,忙一把打開闕思明的手,“怎麼了。”

小寶額頭上暫態佈滿了細密的汗,那疼痛仿若當時寒針入體時,刁鑽而寒意逼人,他整個肩膀除了疼痛再沒有其他感覺,動都動不了,還好那手一離開,劇痛一會兒就消失了。

 闕思明若有所思的盯著手指,那兩指縫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金針,那金針頂端居然隱隱的飄出一股白色的氣,不仔細看極難發覺,而且馬上就在空氣中散了個乾淨。

 闕思明輕輕在針尖上吹了一口,面不改色道,“忘了提醒你,很疼。”

蘇胤一手抓住闕思明的肩膀上暗暗使力,冷聲道,“你給我當回事!”甚至小寶都能聽到骨頭的聲音,闕思明卻只是慢慢轉過頭,把金針的針尖抵在了蘇胤的手背上,“髒,拿開。”

蘇胤把手收了回來,“你診出什麼了,說說。”

闕思明沒搭理他,轉而問向小寶,“全身的關節都中了針?”

小寶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整張臉都隱沒在帷帳的陰影裡,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如今已是九月深秋,天氣足夠冷了,事實上這樣的溫度早能把你活活疼死了,你可知道你為何還沒發作?”

小寶渾身一抖,張了張嘴,猶豫道,“我最近都穿很多……”。

 闕思明輕慢一笑,“裹十張虎皮都不頂用,它是在等一場雨,這個寒毒有個特性,埋入你體內後有一段潛伏期,中秋後的第一場雨就是誘因,等那場雨來了,你體內的寒毒就會徹底發作,下針之人挑的正是最好的時間。”

小寶雙手緊緊抓著被子,身體下意識的往陰影處窩去,蘇胤安撫的握住他的手,從那溫熱有力的手掌傳來的熱度讓小寶僵硬的身體放鬆了不少。

“不過你在那場雨之前見到我,也是最好的時間。”闕思明語調傲然,仿若成竹在胸。

 蘇胤急道,“你是不是有辦法解,別那麼多廢話。”

闕思明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知道怎麼解,但能不能成,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他語氣特別強調了那個“你”字。

“什麼意思?”

 “在寒毒沒有完全發作之前,一部分能夠有效被抑制,尤其是第一次發作之前,但想要完全不發作,除非你讓四季無冬,全年無雨,發作時除了要保證周圍溫度外,還可以以內力加速關節處氣血循環,這些都能夠緩解一些疼痛和縮短疼痛時間,但這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一個人畢竟只有兩隻手,你身上可有七十八個關節,總之……以後中秋過後你便必須足不出戶,保持屋內高熱,一直到來年入夏天氣轉暖,還有很多緩解疼痛的方法,我會一一交給你們,但你做好心理準備,作用不大,你會疼的要死。”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蘇胤握住小寶的手驟然收緊,小寶卻並沒有繃緊,他反而覺得這樣的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不至於被怯弱輕易征服,在他重獲自由的那一刻,他已經起誓忘掉過去,好好生活,被欺騙被背叛被傷害,時時都煎熬著他的心,可是他別無選擇的活了下來,活著就要有活著的責任,如果不往前走的話,後面沒有任何路可退,他還有爹娘,還有妹妹,還有親如手足的蘇胤和招財進寶,他有這麼多牽掛,他沒有資格繼續孬種,即使他已經痛的團團轉了,他也得為關心他的人好好生活,而不是為一個背叛他的人沉溺墮落。

 儘管他害怕,怕的想一死了之也不願意活著承受寒毒那錐心刺骨的痛苦,他也得活著承受。

 蘇胤另一隻手伸出來蓋在了小寶眼睛上,他能感覺到些微的水氣,可小寶說過再也不會哭,所以他不看,也不讓別人看。

“這些一會兒,先說寒毒如何能解。”

闕思明一邊拿雪白的布巾仔仔細細的擦著金針,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赤魔花大麗炎,七株。”

 

第七十一章

 

 蘇胤修長銳利的眉頓時擰在了一起。

 赤魔花大麗炎,萬金難求的東西,傳說中上古時代炎魔最後的鮮血澆灌的花,極熱,據說配成毒藥最強的能將人的骨頭燒成灰燼,確實是寒毒最大的剋星。大麗炎花期七年一次,極為珍貴,求得一株已是難如登天,更遑論七株了。

“就這一個辦法?”蘇胤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闕思明瞪了他一眼,“廢話。”

蘇胤撈起地上小寶的衣服,示意他穿上,自己則站起身,凝神望了小寶一眼。

 小寶也轉頭看著他,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在他印象中強大到不會為任何事發愁的蘇胤露出那樣為難的表情,他也知道有多困難了。

 蘇胤拍了下他後腦勺,“你那什麼表情,我一定給你弄來,我說話向來算數吧。”

小寶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強忍著心中的苦澀笑道,“蘇胤,你真夠意思。”

蘇胤淡道,“我說了會治好你,就一定能做到,你也像點樣,疼就忍著,我們都會陪著你,你要敢自暴自棄,我絕饒不了你。”

小寶點點頭,笑駡道,“那你可抓緊啊,你要是拖個一二十年,我就成癱子了。”

蘇胤皺著眉瞪了他一眼,小寶不在意的笑笑,有什麼呢,只是說出來而已,把很可能發生的事親口說出來而已,好像短短一個月內,他的膽子就變大了,不過除了膽子變大,他也沒別的辦法了吧,就如同無論他在再怎麼不願意,他也得承認自己捧著一片真心是給人徹底的糟踐了,他再怎麼擔心恐懼,寒毒也不會就此消失,他再怎麼惶恐的卑怯的推拒著明天,時間也不會因此停留。

 蘇胤轉向闕思明道,“我知道我外公哪兒有一株,其他的……我猜唐門會有,唐門素來喜愛搜集天下奇毒,不過不能肯定……”

闕思明擺擺手,語氣頗為不屑,“我肯定的告訴你,唐門肯定有,只是他們摳門的不行,我不過借了點兒東西,他們追了我四年,能不能弄來,就看你那武林盟主的爹肯不肯出面了。”

蘇胤點點頭,“唐門那株我要定了,其他呢,還有什麼線索嗎?”

 “皇宮裡肯定有,說不定還不只一株,不過不太現實,皇宮內院除非有人帶著,不然進去就得迷路,就算不考慮大內高手的威脅,光要找到大麗炎就得費大功夫。”

 “這個我來想辦法。”

 “還有就是去赤峰山直接采了,這個就得看你運氣,能不能在漫山遍野裡找到它,七年開花一次,最近的花期你得去仔細調查,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看你了,七株大麗炎集齊後必須選在夏季七個絕對的晴日方能解毒,哪怕掉了一滴雨就前功盡棄,機會只有一次,你晚一天弄到,他就要多受一天苦。”

蘇胤微頷首,上挑的眼尾和銳利的眉峰配合著他凝重的神色,讓他的美貌在此時極具攻擊性,卻又矛盾的給人以強大的安全感。

 闕思明拍拍手,抖著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好了,我要儘快給他施針,這張單子你拿去,把我要的東西都在明天之前集齊,事不宜遲,若明天之前下了雨,就怪自己命不好吧。”說完扔下一張紙揚長而去。

 

 第七十二章

 

 施針時由於有麻藥支持,小寶沒吃太大的苦,只是流了一身的汗,滿床都濕透了。

 麻藥過去後關節處刺癢難耐,但相較於冰火兩重天的劇痛,這已經好太多了,小寶不僅萌生想法,問闕思明以後若是發作可不可以都用麻藥。

 闕思明則一邊神經質的拿那刺鼻的藥水不停擦拭所有碰觸過小寶的地方,一邊撇著嘴相當不屑道,“那樣比起變成癱子,你會先變成傻子。”闕思明頓了下,“等等,其實這個方法……前後差別也不大。”

給小寶堵的面臉通紅,他倒是能明顯感覺到闕思明相當看不上他,若是換作以前的他,一點不順心就要跳腳,這麼大的不順心肯定要上房揭瓦了,現在他卻是淡定了很多,何況自己身家性命在他手裡,他也真是沒有跟闕思明硬抗的資本。

 藥勁兒雖然過去但小寶依然覺得昏昏欲睡,頭腦很不清醒,而且身上極不舒服,蘇胤乾脆點了他睡穴,讓他好好休息,然後才抬頭瞪了闕思明一眼,道,“我知道大老遠把你從苗疆叫過來讓你很不痛快,但你自己說你欠我的,你就好好還吧。”

闕思明惱火的把手裡的布巾啪的扔到地上,“蘇胤你這人真是蹬鼻子上臉一點不知道客氣,我這都是忙活了一天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你留下來。”蘇胤當真是毫不客氣,眼睛都沒眨一下。

 闕思明都給氣樂了,“你可真不把我當外人啊,留下來?留下來幹嘛?你有大麗炎嗎?沒有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但是你在的話我放心一些,小寶能少受點罪。”

闕思明語氣頗為諷刺,“這關我屁事,我答應來給他治病,但是沒有素材,我下不了手,所以除非你把我要的東西弄齊了,不然就不是我的責任了,老子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的,你以為我很閑?”

蘇胤站了起來,“只留一個冬天,到明年開春。”

闕思明冷道,“沒得商量。”

 “說吧,什麼條件你儘管開。”

闕思明還想說什麼,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蘇胤看了眼已經睡熟的小寶,低聲道,“進來。”

原來卻是招財和進寶,兩人被蘇胤派去護送金家二老去靜霞寺上香,他已經提前跟住持打好招呼,讓他想辦法說服兩人留下,如若不行他再去說,也顯得自然些。

 兩人進來一拱手,招財道,“蘇少爺,我家老爺和夫人已經回來了,住持一直勸服老爺和夫人留下靜養,說他們與佛祖結緣云云,他們已經動心,但說要回來和少爺及蘇少爺商量商量。”

蘇胤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一會兒等小寶醒了我們就過去,你們先……”話未說完,一條黑影已經從他眼前飄過,瞬間就移到了招財進寶二人面前,兩人動作之前闕思明已經一把抓住了進寶的衣襟,另一隻手則卡主了他的下巴。

 招財大驚,舉手就要打,卻被蘇胤一個手勢攔了下來,“不得無禮,見過闕神醫。”

招財猛然反應過這個名字就是他家少爺僅存的希望,只能疑惑的看著被他固定著動彈不得憋得滿臉通紅的進寶和帶著陰森面具披著捲曲的長髮如鬼魅般的高大男人。

 進寶待要出手時聽到了蘇胤的聲音,嚇得不敢動彈,生怕得罪了這個人他家少爺就沒救了,但他鬧不明白自己跟他有什麼關係,被他從面具的兩個骷髏裡射出的目光盯的快要燒出洞來了。

 闕思明的手還沒來的及帶上手套,現在直接抓住了進寶的衣襟和下巴,竟然也不嫌髒了,反而是仔細的端詳著他的臉。

 四個人此時都默不作聲,但緊張的氣氛卻一觸即發。

 闕思明終於一把推開進寶,給進寶推的差點坐在地上,只見他回過頭去,傲然的沖蘇胤說,“你要我留下?那麼我要他。”修長如白瓷般的手指定定的指向了進寶。

 進寶手足無措的站在蘇胤面前,沒有招財在身邊,他面對任何不常接觸的人都會緊張惶恐,而沒有他家少爺在身邊,他面對諸如蘇胤這類氣場強大的人總感覺到壓力成倍增長,他既不聰明也不善言辭,只敢跟在少爺和招財身後狐假虎威,少爺說什麼他照做就對,招財說什麼他點頭就對,把他單個拎出來,就跟一隻兔子被丟在狗窩裡一樣,雖然狗未必對兔子感興趣,但兔子做不到不緊張。而且他及其特別非常害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就把人得罪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無論受多少次教訓都不長記性,除非招財在身邊,否則他連話都不敢說了。

 蘇胤抿了口茶,心裡有種逼良為娼的錯覺,咳了一聲道,“你不用這麼緊張,進寶。”念他的名字都有些生澀彆扭,因為一直以來,他幾乎都沒有正眼看過進寶,他就像影子一樣跟在小寶和招財身邊,很少說話,存在感微乎其微。

 模樣嘛,印象中還算清秀,是跟胖乎乎有點流氣的小寶和面相精明市儈的招財對比出來的,這樣仔細端詳的話,皮膚曬的有點黑,有一股少年人直愣愣的傻勁兒,算的上淳樸可愛,就這些了,任蘇胤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一向自視甚高且有嚴重潔癖的闕思明,怎麼就看上他了。

 難道是自己想歪了?

 進寶被他看的腿都發軟了,先是被一個帶著慘白面具的什麼神醫指著鼻子說“要他”?然後人家甩手就走,剩下他被叫到小黑屋和蘇少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他腦子裡跟一團漿糊一樣,一條清晰的思緒都理不出來,這時候如果招財在就好了……招財……招財……

 “……進寶……進寶!”

進寶啊了一聲,被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看到蘇胤不悅的皺著眉頭,反應過來蘇少爺是在叫他,腿一軟不知道怎麼的咚就給蘇胤跪下了。

 蘇胤皺了皺眉頭,想笑還是忍住了,掩飾的抿了口茶,道,“你剛剛也聽到了,闕神醫要你去服侍他。”

進寶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蘇胤想了想,“可能是看你手腳麻利吧。”

進寶有些疑惑,他們以前從未見過,怎麼能一見面就知道他手腳麻利呢,其實他確實手腳麻利,因為招財總把一堆活推給他做,自己去偷懶,可是如果表面上看的話,絕對是能說會道又會看人臉色的招財比較機靈啊。

 還不等他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蘇胤已經劈裡啪啦的開戰了。

“闕神醫在江湖上頗有聲望,你能去服侍他也是一件好事。”、“但是……”

 “你家少爺還有招財還有好幾個奴僕伺候,這個你不用擔心。”

 “可是……”

 “闕神醫為人寬厚大氣,他不會為難你的。”

 “我不是擔心……”

 “其實我和你家少爺都在極力挽留闕神醫,他執意要走,但是他這一走對你家少爺的病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且他發作的時候如果有闕神醫在他能少受很多罪,你難道不心疼你家少爺?”

 “我當然,只是……”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其實闕神醫明年開春就走了,你跟著他也跟不了多久,而且我們都住在一起,你隨時可以來看你家少爺,一切跟以前一樣,只不過你要負責打理闕神醫以後的寢食起居了。”

 “我明白,但少爺……”

 “你只要盡力而為就行,小寶那裡我自然會去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進寶頹然的放下手,想到很小的時候被他爹七兩銀子賣給了金家,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蘇胤見進寶不說話了,心裡歎了一聲,安撫道,“你放心,你家少爺不會虧待你的,等闕神醫走了,你就可以繼續呆在你家身邊服侍,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千萬不能惹闕神醫生氣,他說什麼你就要照做,萬一他一氣之下一流了之,你就是害了你家少爺!”

蘇胤越說越嚴厲,把進寶嚇的一激靈,忙到,“進寶不敢,一定盡心服侍闕神醫。”

 “恩。”蘇胤點點頭,道,“這個闕神醫,還有一些怪癖,你要一一受著,千萬不能得罪他,明白了嗎。”

進寶傻傻的看著蘇胤,“什麼……什麼怪癖?”

蘇胤嚴肅道,“既然是怪癖肯定不足為外人道也,你只要記住不能惹他生氣,好好聽話就行了,否則小寶有什麼事,就都是你的錯。”

進寶忙不迭的連連點頭,害了他家少爺的罪,他可擔不起,而且不就一個冬天嗎,就算那闕神醫特別刻薄,對他連打帶罵的,他也照樣能忍,比起他家少爺受的苦,這算什麼呢。

 蘇胤看著進寶離去時悲壯而堅毅的背影,難得的流露出了一點同情。

 

 第七十三章

 

 進寶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給分去伺候闕思明瞭,招財是一肚子不滿不敢發洩,他畢竟要以他家少爺為重,小寶也很是疑惑顧慮,但是完全不敢當著闕思明的面,他對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狠角色很是忌諱,但蘇胤給了他很好的理由,只是闕思明缺一個順眼的人伺候他起居,既然人家已經答應留下,我們必然要表現出誠意和厚待云云,再看進寶也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小寶這才放寬心,尋思著也不過一個冬天而已,而且還住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其實比起不習慣進寶不在他身邊,他更加擔心進寶這種一根筋傻到家的個性不小心得罪了闕思明。

 但無論小寶怎麼擔心,這已經是定了下來,隔天進寶就收拾了行李,淚眼汪汪的看了他一眼,就搬去了闕思明的別院,小寶心裡又無力又愧疚又難受。

 闕思明在當日下午又拿出了一本書,古舊的封皮上寫著三個字,“暖心經”,也不知闕思明從何處得到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內功心法,據他說作為內力修習成效不大,但是此內功最大的特性就是能讓人通體生熱,促進氣血流動,將人體自身的抗寒能力成倍的激發出來,他要求小寶自行修習,因為小寶本身沒有內力,不會產生衝突和反噬,只要修習得當,可以抵抗很大部分的寒毒,最重要的是可以延緩自身關節僵化衰竭的速度。

 小寶畢竟有些武功根底,雖然由於惰於修煉,只有那麼點跟頭把式的花架子,但底子尚且有一些,在蘇胤的點撥下,很快就入了門,開始潛心修習這暖心經。

 而金家二老也被送去了靜霞寺,小寶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是能稍作休息。

 中秋後的第一場雨,在小寶終日升溫的恐懼中如期而至。

 小寶一聲淒厲的慘嚎劃破了陰翳的夜空,頭大的雨點毫無預警的傾盆而下,住在他隔壁的招財率先反應過來,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箭一般沖向小寶的臥室,蘇胤後腳也趕了過來,一把拽住招財的衣襟吼道,“去找闕思明!”

招財愣了一下,轉頭就往闕思明和進寶的別院跑。

 小寶已經從床上滾到了地上,縮著身體不停的哀嚎,他身上的關節仿佛正被尖寒的冰刃來回割鋸,痛的他只剩下哭喊的本能,寒氣已經在瞬間將他的身體貫透,驟降的體溫讓他連指尖都無法妄動,就如同千萬根細密的尖針同時穿刺著他的身體,那種地獄般的痛苦,揮之不去的絕望,超過任何人的想像。

 小寶已經沒有了神智,只是本能用身體去撞擊周圍的東西期望分擔疼痛,但他被人穩穩的拽住扔回了床上,兩處肩關節開始傳來溫暖的熱流,比起其他地方,肩膀確實好受了些,但起效並不大,寒毒霸道的低溫能將人的抵禦一點一點摧毀殆盡。

 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他勉勵的睜開眼睛,世界已經被扭曲了,他眼前仿佛晃動著無數的人影,每個人影都張著嘴對他大吼,他只聽到紛亂吵雜的聲音,卻無法分辨出一句話,身體不時能感覺到熱流,但那刺骨的冰寒卻是此消彼長,除非七十八處全部顧及到,否則漏下一處也是難以忍受的劇痛。

 五臟六腑有了移位的錯覺,胸腔的空氣被拼命的擠壓著,他呼吸越來越吃力,在這仿佛末日一般的境地裡,有些浮光掠影卻漸漸清晰起來。

 月華下清冷的白衣美人,只消一瞥,讓他就此沉淪,靜潭深水的黑眸,遠山般的眉黛,動情時濃烈的春光,清醒時冰涼的疏離,欲語還休的任性和扭捏,讓他從此就不忍他失望,還有第一次對他笑,仿若臘月開花,大地回春,美盡了人間一切姿容豔色,然後是明顯的動情,抱著他說會喜歡他,掩飾不住的羞澀和紅透了的脖頸,黃昏的官道上,古樹下那深情溫柔的一吻,唇齒間柔軟甜蜜的味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還有山洞裡纏綿悱惻的一夜,濃情蜜意的誓言,刻骨銘心的相許,看來是用光了他一生的幸福。

 要他怎麼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他身處的噩夢,到底何時才會醒,時時刻刻撕裂著他靈魂的悲傷,何時才能徹底遺忘,他要怎麼樣,才能脫離名叫“懷恩”的魔障。

 無處宣洩的痛苦叫囂著湧向了喉頭,最後爆發出了一聲泣血的嘶嚎,仿佛是燃燒生命才能聚集的能量,“懷恩——————————————!!!!!!!!!!!!!”

對於如何熬過了那一夜,小寶完全沒有了記憶。

 只是從蘇胤一干人疲倦的神色和青黑的眼底看出那必定是數著分秒度過的漫長。

 小寶虛弱的睜開眼睛,幾人馬上關切的圍了過來。

 招財進寶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只待小寶流露出一絲痛苦,就會立刻決堤。

 但小寶反而笑了一下,只是那雙昔日神采飛揚的眼眸已經鍍上了一層灰,一眼望進去只剩下漆黑一片,卻已經找不到一點光亮。

 蘇胤將臉埋在了他肩頭,顫抖著說,“小寶,你受苦了。”

小寶想動,但渾身僵化了一般,讓他力不從心,只能緩緩開口,“後來昏過去了吧,真……真疼啊……媽的,當時死的心都有了,還好挺過來了。”

闕思明點了點頭,“點你的睡穴軟麻穴完全不起作用,這寒毒也真是霸道,昨天一共發作了不到一個時辰,還好,比我預想的短一些,今天房間已經全部武裝好了,以後要儘量避免受一丁點涼和潮濕。”

小寶這才覺得身體在瘋狂流汗,其餘幾人也都是滿頭大汗,他環顧了四周,光火爐就擺了四個均勻分佈在房內,所有的窗戶都用木板釘死再用棉花嚴嚴實實的堵了起來,他身上蓋了三層後被,但他身體在流汗,他卻感覺不到熱。

……要這樣過一個冬天……不能踏出房門一步,隨時都要裹得嚴嚴實實,真的是跟廢人沒有區別啊……

蘇胤看著小寶死灰一般的臉,平素能言善道才辯無雙的他此時竟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想到昨夜情景,他現在依然心悸不已,再經歷幾次,別說小寶受不了,他的心臟也快負荷不了了。

 二十年來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的小寶,怎麼能經受那樣的折磨。

 闕思明絲毫不受當場壓抑的氣氛所影響,只是拈起桌上的“暖心經”,搖頭道,“你得加緊修行這本心法,外力注熱畢竟成效不大,其實昨夜如果你神智能清醒些,我們可以給你輸入內力,你自己按照這心法在體內運行,會好受很多,可惜你當時已經意識全無了,所以你應該首先盡力在發作的情況下保持意識,兩相配合,你才能活著過冬。”

小寶點點頭,心中卻對於自己在那種情況保持神智一點都不抱信心。

 闕思明突然玩味的笑了笑,“不過最後你卻一直喊一個名字,懷恩什麼的……”

 “闕思明!!”蘇胤大聲吼道,回頭瞪著他的眼神簡直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小寶頓時愣在了當場,心臟驟然一陣劇痛,他原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原來自己真喊了他,各種撫雜的情緒暫態淹沒了他,他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金小寶啊,你還能更賤些嗎。

 那個名字在他們中間確實是個忌諱,幾人都同時避開了這個話題,而專心討論小寶的病情。

 經歷了一夜的折磨,小寶依然表現的像個沒事人,似乎以前那個一點小傷小碰就不得了的金少爺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小孩子受傷哭泣很大一部分是希望得到大人的同情和安慰,但當一個人真的受傷也不肯示弱的時候,要麼是足夠強大,要麼是,心已經死了吧……

 

第七十四章

 

 在幾乎接觸不到寒氣的環境下,寒毒確實得到了改善,只是毒發的時間總是毫無預警,蘇胤乾脆搬到了小寶的房間和他同住,以防他毒發時傷到自己。

 這樣戰戰兢兢的過了一個來月,寒毒仿佛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從最初的恐懼,到現在有些絕望的麻木。

 蘇胤並不能每天都呆在府裡,他實際上有成堆的事情要忙,來自禮親王的,來自武林盟的,還有來自他的,就連練個內經他都練不好,得招財進寶幫他一遍遍疏引內力在經脈裡迴圈,他才能發揮出一星半點的功效。

 某天蘇胤帶回來一個足有成人小臂那麼長的大木盒,一臉興奮的讓他們過來看,原來卻是一朵碩大的花,那花看起來像盛開的火焰,三朵花瓣每朵都有手掌大小,花邊淡紅帶黃,越往裡則紅的越深越濃,到了花心分明已經是紅黑色。

 闕思明挑了挑眉,“大麗炎,只在書上見過,原來這麼大。”

蘇胤高興的點著頭,“從我外公哪兒拿來的,這話已經被採摘了六七年了,卻半點不腐,當真是奇花。”

小寶看著蘇胤眼底一圈青黑,短短一月也消瘦了不少,滿臉的疲憊,但目光依然堅定有力,永遠給人以壓迫和信服。

 當蘇胤幫他撐起整個家的時候,他在幹什麼呢,只能每天躲在不透一絲空氣的房間裡,圍著厚厚的被子看著火爐發呆,看著招財進寶熱的快要冒煙了還要堅持留下來陪他。

 這樣才是男人,他算什麼男人。

 看著那朵得來不易的妖嬈的魔花,小寶只覺得胸中憋悶不已。

 在他還是金少爺的時候他從來沒考慮過的問題,現在他卻完全無法忽視,那就是怎樣算一個男人。

 肯定不是他這樣一無是處,離了別人就活不下去的,他的存在不僅不能背負或承擔什麼,反而是巨大的負擔,如果沒有他,蘇胤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操心一些舉足輕重的大事,招財進寶這麼好的武功,完全能在江湖上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卻被他捆在身邊當小小的家僕,甚至連他們的月錢,都是蘇胤在付。

 從他不是金少爺那一刻起,他的自我厭惡就幾乎沒有停過,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幾時想過,自己除了花不完的錢外,還有什麼?

 那種揮之不去的挫敗和卑怯,在滿是死氣的房間裡發酵了一般瘋長,讓小寶整個人越發的沒有生氣。

 以至於他都沒有發現,進寶整個人都跟丟了魂兒一樣,整日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看到闕思明就跟兔子見了狼一樣,眼睛都能急紅了。

 除了闕思明總是閒適舒坦的樣子,其餘人話則越來越少,直到一個意外的訪客打破了這裡的沉寂。

 已是臘月天,大理由於地勢較高,更加的寒冷,蘇胤正在院裡子練功,他只著了一身薄薄的藏青勁裝,整個人威武挺拔,器宇軒昂,一張俊美非凡的臉在陰翳的天色下更顯得白皙明亮,一雙靈動的眼眸透著睥睨天下的傲然和從容,該說天下間任何女子見了,恐怕沒有不心動的。

 此時一套淩厲的拳法被他打的虎虎生威,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跟著他的動作而流動,一時天地間仿若無物。

 突然一聲清亮的聲音冒然的插進了陰暗的空氣中。

“表哥!!”那聲音脆生生的,又透著幾分少年人的朝氣和活力,好聽的不得了。

 蘇胤微微一愣,身體的動作不由僵住,但見一條明晃晃的身影幾個起落一頭紮進了他懷裡,還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

 懷裡的少年抬起了一張喜不自勝的臉,笑得跟朵花一樣,這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眉眼極為精緻,臉蛋白嫩的跟牛奶一般,兩頰還透著薄薄的殷紅,眉宇間已經初見英氣,尤其氣質頗為出眾,整個人仿佛會發光一樣。

 蘇胤由初始的驚訝到漸漸平靜,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殿下,你這樣抱著我,成何體統。”

那少年一愣,旋即皺眉道,“表哥,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說話何必這麼生分,叫我名字就行了。”

蘇胤也皺起了眉,邊試圖掰開他的手臂邊道,“如今不比小時候,殿下已經開始涉政,就該有應有的樣子。”

那少年不滿的一瞪眼,手更是死死摟著蘇胤不肯放開,不悅道,“我們都快三年沒見了,好不容易能跑過來看你,你怎麼一見面就給我找不痛快,我不管,你要像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快叫。”

那少年明顯武功了得,跟八爪魚一樣膩在蘇胤身上,蘇胤又不敢傷了他,一時竟然掙不脫,而且還被他越纏越緊,蘇胤無奈道,“殿下……”

那少年喝道,“叫我名字!那我命令你,叫我名字!”那一瞪眼一挑眉的瞬間便有股氣勢渾然而生。

 蘇胤只得道,“少璵,你先放開我吧。”

那少年一聽,眼睛立馬亮了,遂眉開眼笑,抱著他撒嬌道,“不要,讓我多抱一會兒嘛,我這麼久沒見你了,想死我了,表哥,你有沒有想過我?”

蘇胤拍拍他的頭,“表哥當然有想你,可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那少年一副邀功的樣子,得意道,“幾個月前我先從藺安跑到了皇四叔哪兒,結果你竟然去了滇南,我撲了個空,就被父皇給召回去了,眼看年關了,父皇最近忙,我就又偷溜出來了,我想和表哥一起過年。”

蘇胤歎道,“少璵,你不能這般任性,你身為儲君就要有所擔當,你要知道你的一舉一動是牽動天下的。”

那少年,也就是當朝太子宗政少璵立刻甩著頭,“表哥,你別學皇四叔一個腔調,我不趁現在多看看你,以後當了皇上,我更加脫不開身了。”說完又轉了轉眼珠子,笑道,“等我當了皇上,我就封你做大官,唔,不行,大官還不夠,我封表哥做皇后吧,嘿嘿。”宗政少璵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那眼裡卻閃爍著一個少年不該有的精光,仿佛勢在必得。

 蘇胤不自在的笑了笑,並未答話。

 他這麼多年閱人無數,尤其是對他別有深意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如此明顯的愛慕他怎會看不出來,所以這麼多年才刻意避著他,以為他長大些就能正常了,結果現在看來,不但沒有湮滅的痕跡,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越燃越炙了,這卻是讓他頭痛不已,甚至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幻化成型,未來皇帝的情思,他怎麼可能消受。

 宗政少璵見他不答話,也不在意,笑著把手抬高比劃了兩下,“你看,表哥,我長高了,都到你肩膀了,再過個三四年就一定能超過你。”

蘇胤笑道,“會的。”

 “我的武功也會超過你的,到時候肯定能將你手到擒來。”

蘇胤還是笑著點頭。

“還有啊表哥,今年的皇家圍獵依然是我大獲全勝,表哥以前教我的箭術和馬術,真是太有用了,比那些師傅教的好多了,表哥什麼時候再去藺安,來教我射箭教我狩獵。”

蘇胤道,“若是有事,自然會去。”

宗政少璵撇嘴道,“難道沒有事你就不能過去看看我嗎。”

 “路途遙遠,豈是說去就去的。”

宗政少璵似乎明顯感覺到了他的冷淡,沒趣的放開了抱著他腰的手,心中卻不無留戀的想,“又細又有力的腰啊,身上的味道也這麼好聞……”

蘇胤松了口氣,道,“我外公可給你安排住處了?”

 “沒有啊,禮親王壓根不知道我來,我要給你一個驚喜嘛,我自然是跟你住在一起。”

一聽就是偷跑出來怕被發現了,蘇胤決定一會兒得空就讓他外公給慎王爺遞密函,把這惹不起的祖宗快點領走。

 蘇胤無奈,只得先領他進屋,外面這麼冷,小祖宗凍壞了一點他可賠不起。

 宗政少璵複又抱住了蘇胤的胳膊,總之非得膩在他身上不可。

 進屋的時候蘇胤先是小心翼翼的把外面的門關嚴,這才打開內間的門,小寶還要在裡面的臥房,蘇胤下意識的不想讓他見到小寶,可又避免不了,正尋思著怎麼跟他說的當兒,臥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小寶邊開門邊道,“蘇胤,我聽到有人……”小寶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他一臉驚駭的看著蘇胤旁邊一臉陰冷和敵意的少年。

 

 第七十五章

 

 小寶心中大驚,那少年赫然就是當初在山洞裡偷襲他和懷恩的人,當時山洞裡燈光昏暗,他又處於高度緊張中,若不是再次見到,他根本想不起他長什麼樣了。

 宗政少璵開始只是本能的對任何一個在蘇胤身邊的人不抱好感,若是讓他感覺到威脅的話,就更加不得了,而這個人明顯跟蘇胤的關係極為親厚,小寶裹得跟粽子一樣,又比之從前瘦了好幾圈,他一時真的沒認出來,但是仔細一看那驚異的表情,越看越眼熟,尤其他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些端倪。

 宗政少璵突然周身戾氣暴漲,哪裡還有剛剛天真可愛的樣子,眼神惡毒的讓小寶心驚不已。

 宗政少璵指著他怒道,“你不就是山洞裡對我出言不遜的那個賤民!!該死的賤民!當時讓你僥倖逃脫,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說話間已經跳了起來,劍在空中便已出鞘,毫不遲疑的往小寶眉心刺去。

 小寶頓時愣在當場,那少年速度極快,實際上他也做不了任何反應。

 鐺的一聲金屬交接的巨響,只見蘇胤一身肅殺之氣,單手舉著桌上黃銅制的裝飾刀鞘擋住了近在眼前的劍,震得宗政少璵虎口生痛,被逼退了一丈開外。

 蘇胤冷道,“誰准你在這裡胡鬧!”

宗政少璵瞪大了眼睛,一張白嫩無暇的小臉漲的通紅,眼中迸射出濃烈的怒火和妒意,大喊一聲舉劍又沖了過來,“我今天就是要殺了他,不僅要殺了他,還要把他分成一堆肉塊!!!”

小寶被宗政少璵強烈的殺意震的連連倒退,心想這少年真是惡毒,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不講理歸不講理,可從來沒想過害人性命。

 蘇胤把小寶護在身後,就拿那黃銅劍鞘迎擊宗政少璵。

 宗政少璵顯然是被氣壞了,敢出言羞辱他已是死罪,現在蘇胤居然還這麼維護他,光這個理由就夠這賤民死一萬次。

 可惜他雖然在武學上極有潛力,進步也神速,但畢竟年紀尚幼,跟蘇胤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只過了幾招就被蘇胤一個手刀敲掉了手裡的劍,然後把他的手擰到了背後。

 宗政少璵氣的雙眼通紅,怒喝道,“蘇胤!!你給我放開!你敢這麼對我!!你敢這麼對我!!”

蘇胤看著在他手下不斷掙扎的少年,一時覺得頭痛不已,他對於宗政少璵的瞭解,不少於他自己對自己的瞭解。

 從他還很小的時候,蘇胤就看出他絕不是什麼善苗子,從小就被他母后灌輸了一堆陰險惡毒的所謂帝王權術,從有記憶以來行刺暗殺就沒斷過,心胸極為狹窄,為了保全自己對別人的冒犯已經到了睚眥必報的程度,控制欲又極強,跟他相交真不是什麼好事。

 可他又是當朝太子,雖然他外公的勢力已經到了獨據一方的程度,皇上自登基以來便一直覬覦,卻動彈不得,也算是兩相牽制,但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能得罪他。

 雖然他拿劍對著小寶讓他一瞬間起了殺心,可權衡之下,他還是放軟了聲調,“少璵,小寶和表哥是多年好友,你這樣一見面就刀劍相向,未免太失禮了。”

宗政少璵渾身一震,似是對蘇胤的低姿態很沒有抵抗力,猶豫了一下,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可又想到什麼似的炸起了毛,“他在山洞裡跟一個男人……他喜歡男人!!表哥你把他放在身邊,他不知道心裡怎麼想你呢!”

這話一說出都讓兩人無比的尷尬,尤其是小寶,更是心中一陣酸楚,難道他要解釋,他本來是不喜歡的男人的嗎。

 蘇胤歎道,“少璵你不要胡思亂想,表哥不管你和小寶以前有什麼過節,既然你要住在我這兒,就得守我的規矩,不然我給你另安排住處,但你若敢對小寶不利,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聽懂了嗎?”最後那句已是威脅,宗政少璵也不是不懂橫權奪勢的人,雖然心中恨不得把小寶千刀萬剮,眼下卻無法造次,只得悶聲點頭。

 蘇胤這才放開他,卻知道他絕不是能善罷甘休的人,為防他再對小寶做出什麼事來,便打算把他安排到離小寶遠一點的廂房。

 但他死活不肯,非要和蘇胤住一間。

 結果宗政少璵闖進內室的時候赫然發現蘇胤居然是跟小寶住在一起的,馬上又鬧了起來。

 蘇胤只得解釋,他是住在隔壁的下人房。

 本來是招財住在那裡,蘇胤為防小寶隨時毒發,便搬了過來,由於下人房略有些簡陋,冬天未過,他做不了大的整改,只能想湊合,很多衣物都放在小寶的臥房,看上去倒確實像是兩人住在一間。

 宗政少璵聽著聽著眼睛快要把小寶瞪出窟窿了,嚇得小寶轉過身去不敢看他。

 他再傻也看的出來宗政少璵對蘇胤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他長這麼大就屬對蘇胤愛慕的情緒他看的最多了,從小到大就沒斷過,何況還是這麼絲毫不加掩飾的,不過來自男人的,他卻是第一次見識。

 而且連蘇胤這樣強勢的人也不得不忍讓的,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

 宗政少璵非要和蘇胤住一間,鬧的蘇府雞飛狗跳,把招財進寶闕思明全給招來了,大有蘇胤不答應就絕不甘休的勢頭,給蘇胤煩的想一腳把他踹出去,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妥協。

 下人房肯定是不夠住兩個人,蘇胤只好搬到離小寶最近的廂房,暫時還是招財住回來。

 小寶後來才從蘇胤那裡知道這少年原來竟是當朝太子,怪不得那樣專橫獨斷,一時也讓他驚異不已,想到山洞裡那場驚心動魄的圍堵,從濃情蜜意瞬間過渡到刀光劍影,他雖然怕的渾身發抖,還是想要保護那個人,卻原來不過是一場計,他們宗政皇族間的鬥爭,何苦讓他金家做了陪葬。

 

 第七十六章

 

 沉靜平和的蘇府因為宗政少璵的到來快要亂成一鍋粥。

 這小煞星惹是惹不得,躲也躲不起,臉皮厚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地步,不管蘇胤怎麼對他冷眉冷眼愛答不理,他都跟牛皮糖一樣時時粘在蘇胤身邊,但對蘇胤以外的人則一律不假辭色,尤其是對小寶,簡直是橫眉冷對恨之入骨了。

 還好他大部分時間都和蘇胤膩著,也沒有機會對小寶怎麼樣,而且招財也時時護在小寶身邊,倒是闕思明對宗政少璵相當不屑,基本算是無視了,也不許進寶為他家少爺出頭,直接把他人拖走了。

 宗政少璵動不得小寶,嘴上卻不肯輕饒,見了面定然要明嘲暗諷一番,可要說打嘴仗,小寶怎麼可能輸給他,但是小寶又不傻,如今這狼算是入了室了,真把他給惹毛了,晚上偷襲他可怎麼辦,幾個月以來的壓抑竟然因為宗政少璵的出現而喚醒了小寶的幾分本性,忍了幾次後終於忍不住了,他吃不得虧的少爺脾氣也上來了,表面上佯裝淡定,但他和招財十幾年主僕,默契相當了得,只一個眼神,招財就能明瞭,於是這罵架的責任就攤到了招財身上。

 招財跟進寶截然相反,又精明又機靈,那張嘴還要遠遠淩駕在小寶之上,一張口就不帶髒字的把宗政少璵罵了個狗血噴頭,直損的宗政少璵要火山噴發,上手就要打,可惜蘇胤在場他不敢造次。

 小寶這一仗大獲全勝,心滿意足,臉上也有了些笑容,蘇胤則看著他笑而不語。

 小寶由於平日閑來無事,便勤加練功,短短兩月也算小有所成,毒發時固然痛不欲生,但與外力兩相配合,發作的時間便慢慢下降,次數也不那麼頻繁了。

 宗政少璵也向蘇胤問過小寶怎麼回事,蘇胤隨口說了句他怕冷,宗政少璵當然聽得出這是明顯敷衍,但他對小寶究竟怎麼樣並不感興趣,猜他就是個病秧子,還這麼嬌氣,心中更加鄙夷。

 雖然這麼些天的觀察他看出蘇胤和這賤民之間並沒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但他不能不防,怪他記憶太好,總要想起在那個山洞裡,他對著那個人大獻殷勤的丟人樣子,這麼完美的蘇胤,他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總體來說,宗政少璵住到蘇府後的小半個月,暫時算是相安無事。

 再有半個來月就要過年了,小寶和蘇胤商量著過兩天把二老接回來,無論怎麼樣,一家人也得一起過年不是,給小寶的理由也編好了,就說染了寒病了,到時候闕思明這神醫的嘴一忽悠,也不是那麼難瞞過去。

 這時候正是團圓的時節,小寶就難免要跟往年對比,那真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算那些虛的東西都不提了,可他家還差一個人啊。

 他們都知道小雨在統教,可怎麼才能把小女孩兒帶回來呢,小寶一想到這個就發愁,但他又不敢催蘇胤,現在他吃喝用度全是人家的,他實在開不了口。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麼平靜,那麼小寶覺得自己也能這麼平靜著一直過下去,老下去,就跟這世間大部分人一樣,時不時沒留心摔一跤,短時間內可能忘不了這疼,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記不清了,然後爬起來繼續活。

 那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眼看已是年關了。

 蘇胤就和招財帶人去靜霞寺接金家二老回來過年。

 可從早上接到晚上,人都沒接回來,小寶正著急呢,就見蘇胤的家僕回來了,說大雪把靜霞山給封住了,人是能走,但馬車過不了,暫時沒辦法把二老接回來,說是這兩天等雪化化再回來。

 小寶躲在屋子裡,所有的縫隙都封嚴實了,連外邊下雪都不知道,這老天眼要擋道,他也沒辦法,只好安靜的在屋子裡等他們回來。

 等了兩天等的小寶越來越心神不寧,他現在身邊沒個可信的人,除了每天給他送飯打掃的丫鬟外,他就見不著別人了,而且說也奇怪,他讓丫鬟去給他叫進寶,每次都說找不著人。

 小寶幾乎就是雨外界斷了聯繫了,這樣更讓他坐立難安。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回來了一個人,卻是他此時最不想見的,宗政少璵。

 宗政少璵進來也不客氣,直接一把推開小寶的房門。

 小寶一見從外屋漏進來的寒氣就害怕,連忙往床邊縮,邊縮邊問,“你不是跟蘇胤在一起?蘇胤呢?還回不來嗎?”

宗政少璵沒答他的話,而是直截了當的說,“我給你在黔中準備一處宅邸,奴僕三十,黃金萬兩,夠你用了吧?過完年之後你馬上給我搬走,別老在我表哥身邊晃悠。”

小寶一愣,心想你這小兔崽子還有完沒完了,想歸想,卻不敢表現出不滿,他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跟個狼崽子呆一起,一言不合就能下殺手,他上哪兒找硬氣去。

 他也學宗政少璵,避過他的話,繼續問道,“蘇胤呢?我爹我娘呢?”

宗政少璵眼睛微眯,雙手抱胸,和在蘇胤面前撒嬌討巧的樣子判若兩人,真是可怕。

 他突然笑了笑,表情看上去有幾分殘忍,卻用一種調笑的語氣對小寶說,“也對,你還不知道呢,你爹娘,被人擄走了。”

 

第七十七章

 

 小寶猛的從床上站了起來,瞪著宗政少璵吼道,“你說什麼!”

 “他們被擄走了,寺廟裡的人連人影都沒看著,人就憑空消失了,聽明白了?表哥這兩天正在追查他們的下落,所以回不來,我覺得沒意思,就自己跑回來了,表哥真是的……”

小寶雙腿一軟就跌坐在了床沿,急的他連話都要說不出來。

 宗政少璵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自顧自道,“本來是來和表哥一起過年的,都是因為你,也不知道你哪兒那麼多破事兒,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你這麼窩囊又沒用的人,居然還這麼不要臉,死把著我表哥不放,要不是怕表哥生氣,你早死了一百回了!”

小寶對他的話根本充耳未聞,慢慢撐起身子,裹了件衣服就往外沖。

 他得馬上去找進寶,然後跟進寶一起去找他爹和他娘,要是二老有什麼事,他……

小寶情急之下已經忘了他不能出門,等到沖出外面放眼一片白茫,刺骨的寒風一下一下的刮著他唯一暴露在外的臉,他再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身上關節一陣僵化,人已經跌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宗政少璵一追出來便見小寶已經全身佝僂著倒在雪地裡,嘴裡不住發出痛苦的嚎叫,把他也嚇了一跳。

 他遠遠退開一些,看著眼前的在雪地裡痛苦的翻滾慘叫,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小寶哪可能回答他,在這緊要關頭毒發已經讓他苦不堪言,沒有任何人在場更是讓他絕望。

 突然一聲爆喊讓兩人都心神一震,宗政少璵轉頭一看,蘇胤已經箭一般的從屋簷上飛了下來,闕思明和招財進寶也緊跟其後。

 宗政少璵眼見著蘇胤一把抱起小寶就往屋裡沖,看都沒看他一眼,在這寒冬臘月天,他竟滿頭大汗,想也知道在發現自己不見後他是用怎樣的急速趕回來的,看得他心中酸澀不已。

 招財最後一個進門,狠狠瞪了他一眼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獨留宗政少璵一個人怔愣在雪地裡。

 他一個人在雪地裡站了半天,都忘了運功保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樣,推開門進去,一眼看過去金小寶已經躺在床上似是昏迷了。

 蘇胤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似是才注意到他,下一秒已經閃現在了宗政少璵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順著還沒有關上的房門狠狠的推了出去,一直推出幾丈開外直到砰的一聲撞在院落的樹上。

 宗政少璵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不可置信的看著蘇胤。

 蘇胤整張臉只能用冰封來形容,他一雙銳利的眼睛迸射著狠戾的光芒,看著宗政少璵一字一字寒聲道,“別——再——讓——我——看——到——你!”說完將他狠狠慣到了地上。

 宗政少璵捂著胸口從地上坐了起來,瞪著蘇胤的雙眼一片赤紅,他咬牙道,“你敢這麼對我!蘇胤!!!蘇胤!!!”

蘇胤則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宗政少璵在他背後大喊,“蘇胤!!你這個混蛋!!為了那個賤民這樣對我!!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蘇胤!!!”

 “我是宗政皇朝的太子!!我是未來的皇帝!!你怎麼敢這麼對我!!我要你生你才能生!!我要你死你就必須死!!我要你是我的!!!!!!!”聲音到最後已帶了哭腔,在空蕩蕩一片寂寥的雪地裡更顯得蒼白和無力。

 蘇胤掩上房門的一刹那,眼神變得複雜,他默默的看著屋頂,最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小寶恢復意識的一瞬,就跳了起來,但只是意識的“跳”了起來,實際上他每次毒發過後短時間內他渾身都處於強直狀態,連頭髮都沒法梳。

 現在的情況稍好些,小寶已經睡了一天,勉強能自己坐起來,他一撐起身就焦急的看向坐在床邊的蘇胤。

 蘇胤把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把他的身子輕輕按回了床上,緩緩道,“小寶,你相信我嗎?”

小寶一愣,“我……我當然相信你,可是我爹和我娘……”

蘇胤揮手打斷他,“你既然相信我,就在這裡等著,我一定會把伯父伯母平安無事的帶回來。”

話已至此,再說些催促或要求承諾的話就完全沒有意義,小寶歎了口氣,大睜著眼睛看著蘇胤,道,“你知道是誰嗎?”

 “你知道吧?”

蘇胤的眼睛動了一下,也只是動了一下,終於搖頭道,“我不知道。”

小寶動了動嘴唇,最後閉上了眼睛。

 在心焦的讓人坐立難安的等待中,小寶愈加沉默的迎來了除夕。

 整個蘇府都是死靜的一片,前些天懸掛張貼的一些火紅的裝飾物都拆了下來,在金家二老失蹤後,眾人都默契的選擇了遺忘這個一年一度最為重要隆重的節日。

 此時此刻蘇胤闕思明和進寶都在外追查二老的下落,宗政少璵早已經不知去向,招財則留在小寶身邊陪著他。

 屋子的空氣既悶熱又壓抑,招財只覺得氣都快要喘不上來,看一眼他家少爺,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一樣堆在床上,他就覺得有點兒受不了,他從小跟著少爺一起長大,四五歲被賣到金家那一刻起,大人就跟他說的很清楚了,保護少爺就是他一生的使命。

 他幻想中的下人要受的侮辱打罵刻薄虐待全都沒發生過,他的少爺除了任性愛耍脾氣和經常戲弄人外,對他和進寶真的很好,他們的運氣都是響噹噹的好。

 他的少爺就是有點小性子,有點好色,有點不學無術,這礙著誰了呢,為什麼要讓他變成這樣呢。

 這大過年的,往年金府都是提前兩三個月就開始準備迎新春,整個金府都是張燈結綵的,到處都是喜慶紅火的裝飾,府裡的下人都要換上漂亮的新裝,年貨是一車一車的往府裡運,到了年前年後那幾天,真是能把房頂掀翻了一般的熱鬧,來拜年的人能把門檻踩塌了……如今時過境遷,鬥轉星移,這般清冷淒涼的光景,難受的讓人想哭。

 招財猶豫了下,開口道,“少爺,餓不餓?吃點東西不?”

小寶抬眼看了招財一眼,本來想說不吃,可看招財一臉擔憂的樣子,又猛然想起招財陪了他這麼久,也滴水未進呢,不僅有些愧疚,忙道,“行,去弄點兒吃的吧,你也餓了,你看,少爺都把你給餓著了。”

招財笑了笑,“我還能餓著我自己?少爺你想多了,我這叫廚房給你……誰!!”招財爆喊了一聲,跨步就往外沖去,他倒也細心,走的再急,也記得把房門給小寶關上。

 小寶怔愣的看著一下子空蕩蕩的屋子,只聽得屋外傳來了打鬥聲,他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他直覺這跟他爹娘失蹤有關,可是讓他心神不寧的卻不是這個,應該說不只這個,他有種感覺,仿佛……就像……就像……

屋外很快就沒了招財的聲音,一個小寶格外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小寶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他突然想逃,卻發現自己背靠牆壁,無處可逃,只能渾身顫抖著,瞪大了一雙滿是沉痛的眼睛看著來人推開了門。

 

 第七十八章

 

 小寶入目盡是一片雪白,雪白的長衫,雪白的大氅,還有雪白的美到極致的面容。

 他臆想中的重逢的情景,出現在每一個午夜夢回,每一次深醉淺眠,但清醒的時候總要不斷的遏止自己的愚蠢,他知道自己不是怕再見,而是怕自己有所期待,那就太不可饒恕了。

 四周的空寂讓小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助,光是單獨面對他,就用盡他積累的所有的勇氣,都還不夠。

 他無措的環顧著四周,希望能找到什麼東西什麼人依靠,他心中叫著所有他依賴的人的名字,可於事無補,他只能睜著酸痛的眼睛,看著懷恩再次走進他。

 懷恩心中的暗流洶湧,絕不比小寶少,他幾乎是見到小寶的一刹那,就要落下淚來。

 終日以來被驚惶和思念日夜不停折磨的心,在看到瘦的脫了型的小寶時,已經趨近於崩潰,他傷勢未愈就日夜兼程的往大理趕,他一刻不停的頂著風雪四處奔波部署,好不容易才將蘇胤一行人引開,便馬不停蹄的來見他,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難過想抱著他得到他的安慰,他幻想著記憶中的溫暖可以撫平他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痛苦,他期待著在塵埃落定後他和他能攜手的美好未來,可是看到這樣的小寶,他完全想不到的小寶,他整個人快要被憔悴和黯淡的小寶擊碎了。

 那抹雪白化成了瞬間的幻影,在小寶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被捲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貼著他脖子的臉頰是冷的,停留在他鎖骨的唇是冷的,只有噴薄出的氣息是熱的,還有哽噎的聲音也是熱的。

“小寶……我好想你……”

小寶渾身一震,就僵在了當場。

 多麼輕巧動人的一句話啊,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只是出了趟遠門,他只是睡了個懶覺,然後他們依然可以相擁著互訴衷腸。

 小寶的僵硬和沉默讓懷恩心中的不安瘋狂的滋長,他明明抱著他,卻沒有以前那種“擁有”的感覺,這只能讓他更加用力的收緊手臂,用嘴唇輕柔卻急迫的磨蹭著小寶頸部溫熱的皮膚,“小寶,我想你,我想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這麼瘦,你怎麼……唔!”

他的肩膀突然出來一陣疼痛,隔著衣料依然能感覺到小寶的牙齒陷進了他的肉裡,並且真的是發狠的在收緊使力。

 懷恩緊緊抱著他,眼眶卻濕了,他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讓淚水掉出來,肩膀的痛根本不算什麼,比不上小寶捨得傷他的心痛。

 在被用力推開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小寶的眼底,那真的是恨,沒有僥倖,沒有救贖,真的是恨。

 小寶真的恨他,小寶在恨他,那雙總是充滿愛慕和溫柔的眼裡,現在全是赤裸裸的恨,帶著討好的笑和迷戀的神情的臉,如今盡是疏離與拒絕……

懷恩這一生沒怕過什麼,如果說有一樣東西能一擊就讓他一敗塗地,那麼一定是小寶不再喜歡他這件事。

 他隔著被子死死按住了小寶的手,曾經在他臉上冰封了數十年的淡漠和無情此刻早已經無跡可尋,他只是傷心的但是迫切的望進小寶的眼睛,希望能得到小寶只是一時耍脾氣的答案。

 小寶瞪著泛紅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張曾讓他神魂顛倒讓他去死也甘願的絕世容顏,心臟痛的他快直不起腰來,他只能咬牙切齒的對他說,“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怎麼還敢說你想我,你怎麼不去死!”

懷恩那雙靜潭深水般明亮深幽的黑眸瞬間就失去了光彩,他抿著唇,艱澀的開口,“小……寶……別生我氣……”

 “你還回來做什麼?圖的什麼?我金家不是都給你榨幹了?我金小寶這兒還有什麼你看得上的儘管拿去吧,你還來做這一套他媽的給誰看!!!”

懷恩微愣,“小寶,以前的事我……我會補償。”

 “補償!去你媽的補償!我是不聰明,可也不是真傻!你用得著我了就可勁兒用,用完了甩手就走,你管過我死活嗎!!現在我又有剩餘價值可以壓榨了,你還真是不差半刻的就回來了!做他媽這副噁心樣子給誰看!!我爹和我娘呢!!!我爹和我娘呢!!!”小寶拎著懷恩的衣領大吼道,一邊吼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懷恩再也受不住,眼淚順著臉頰就滾了下來,他眼前一片模糊,原來流淚是這樣酸澀難耐的感覺,直讓他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只能乾澀的解釋著,“我不會傷他們……”

小寶瞠目欲裂,爆喊一聲將他推倒在地,拳頭雨點一般往他身上臉上招呼著,嘴裡發出了類似野獸一般的嘶吼,“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夠了沒有!!!我金家欠你什麼!!!你把我們害成這樣還不夠!!你還不夠!!!!!你是不是人!!我這麼……你這個畜生……”

懷恩看著狀若瘋狂的小寶,真有想要無所顧忌的大哭的衝動,小寶的憤怒和憎恨,他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在他看來不過是金錢的損失,為什麼要這麼恨他,如果是因為他的背叛,那他以前對他更差的時候,他不也不在意嗎,何況現在他還主動低頭了,為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恨他,用這樣憤怒的態度對他,一直被溫柔和愛戀包圍的他,受不了小寶這樣的對待,那一下一下的拳頭就像直接打在了他心上。

 他猛地抓住小寶的手腕,長腿一別,一個翻身就把小寶反壓在了地上,再用雙腿牢牢固定住小寶的腰身。

 小寶動彈不得,只能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瞪著他。

 懷恩覺得自己有什麼事不能理解,他領悟不了,感受不出小寶如此瘋狂的原因,他只能按照他的想法晦澀的解釋,“小寶……你不要再生氣……我是有原因的,金家的損失,我會補償,好嗎?你以前有的,以後照樣有,我都給你,好嗎,這次,最後一次,我完成這個任務,然後我永遠陪著你,好嗎,小寶,你相信我……”

小寶瞪著他的神情像是要生吞了他,他從來沒這麼恨過一個人,一個這麼自私,這麼殘忍的人,他當初怎麼會被他所迷。

 懷恩這輩子沒對別人低過頭,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會示半點弱,這一番解釋已經是求饒,足夠他難堪,可面對小寶無情的眼神,他渾身更加無力。

“小寶,別再鬧了,我們和好吧,以後我好好對你,你也……你像以前那樣就行,我會給你想要的,你繼續當你的金少爺,我一定好好對你,我們和好吧。”

心痛悲憤到了極致,小寶竟突然想笑,他從來不知道懷恩可以這麼天真。

 他突然全身再使不上力氣,雖然屋子裡很暖和,躺在厚重的地毯上也並不冷,但懷恩從外面帶來的寒氣卻一點點浸染到他身上,也不知道暖心經能不能抵禦這些寒氣,否則他很快就會毒發。

 

 第七十九章

 

 他現在只希望懷恩馬上消失,然後他好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在讓他安心的溫暖中修復他在懷恩面前輕易就崩潰了的心牆。

 他指著門口道,“你走吧,我們別再見面,也不再有瓜葛,宗—政—懷—恩。”

懷恩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當場,他想不到自己的低聲下氣竟換來這麼一句話。他幾個月以來的煎熬就等來這麼一句話!!

 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小寶,雙唇顫抖著,“小寶……你為什麼……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我……我都答應,我們不鬧了好嗎……小寶?”

小寶搖搖頭,撇過眼睛,“把我爹娘還給我,然後我們各走各路……”

 “你敢!!!!!!”懷恩大吼一聲,一拳擊在小寶臉龐的地上,那拳頭竟陷進去了幾分。

 懷恩雙目赤紅,心疼的快讓他無法呼吸了,他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那麼可憐可悲,是,他是做錯了事,可小寶怎麼能這麼對他,他不是喜歡他嗎,喜歡到打算跟他過一輩子嗎,這一輩子才哪兒到哪兒啊,他怎麼就能因為他做錯了事,就輕易說不要他了呢。

 而且他不也錯過嗎,自己不也原諒了他嗎,他不也說過即使自己做錯事也不會怪他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話總是不算數!!你為什麼總是騙我!!”懷恩又傷心又憤怒,體內的氣血又開始瘋狂的翻湧起來。

“我做錯了事,可你難道沒錯過嗎!!我說了我會補償你的!!你為什麼!!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說分開!!我在你心裡算什麼!你不是說要好一輩子嗎!那你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小寶給他的倒打一耙氣的險些吐血,他心中的悲傷海水一般洶湧成災,這就是他曾經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他沒有普通人該有的情感,人情世故他一竅不通,他只憑著本能滿足自己的欲望,不管這過程會給別人帶來怎樣巨大的痛苦,他甚至不能明白被所愛的人背叛是怎樣的絕望,在他看來別人的悲傷都是可以彌補和調和的,只有他自己的悲傷才是真正毀天滅地需要所有人跟著陪葬的。

 小寶已經無力在跟他爭論什麼,只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你要麼馬上把我爹娘送回來,要麼馬上滾,蘇胤很快就會回來,蘇胤一定會把我爹和我娘平安帶回來……”

這時候提起蘇胤就好像是小寶的定心丸一樣,能讓他瞬間生出不少勇氣,可是這時候提到蘇胤對於懷恩來說,就跟火苗一樣,瞬間就能把懷恩點著。

“蘇胤……蘇胤!”懷恩咬牙切齒的重複著這個名字,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抬起了頭看向左前方的衣櫃,從他進來就有一種不協調感,只是他之前無暇顧及,現在提起蘇胤,他突然就想到那不協調是什麼了,那就是衣櫃放的不是小寶的衣服,而是那個蘇胤的!!

 跨坐在他身上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輕微了,小寶等了半天看他不走,詫異的睜開眼睛,卻見一雙拉滿血絲的雙眸正默默的盯著他,那眼神讓他熟悉而又恐懼,就跟當初在妓院被他當場抓到時一樣,正醞釀著風暴。

 小寶的下巴突然被他緊緊掐住,然後用力向左一抬,小寶被迫向左邊偏過頭,正好對上那放著蘇胤衣物的衣櫃。

 懷恩的聲線恢復了那種近乎無情的冰冷,他指著滿櫃的衣物,“這就是原因嗎?你跟他好了?”

小寶怔愣的看著那堆跟他的風格迥然不同的很好辨認的蘇胤的衣物。

 懷恩掐著他的下巴扳正,直直望近他眼裡,“你跟他好了?”

小寶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他本能的知道他要是默認他今晚肯定好不了,可是如果否認,卻失去了一次讓他死心的機會。

 懷恩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機會,而是俯下身重重的堵住了他的唇。

“他親過這裡嗎?”一個血腥的粗暴的吻。

“他也摸過這裡?”懷恩冰涼的手探進小寶的內衫,皮膚相觸的一瞬小寶冷的打了個寒戰。

“他看過你沒穿衣服的樣子嗎?”

 “他舔過這裡的皮膚嗎?”

 “他曾這樣抱過你嗎?”

 “他進入過你的身體嗎?”

小寶的抵抗在他的攻勢下不值一提,幾下就被脫的不剩什麼了。

 懷恩死死按住他掙扎的四肢,嘶聲吼道,“回答我啊!!回答我!!!”

 “你跟蘇胤好了!!你們以前就是這種關係吧!!你在玩兒我嗎!!我算什麼!!這裡,這裡,這裡,不都是我的嗎!!你還給誰碰過!!你還給誰碰過!!說話!!!!!”

小寶面上只剩下痛苦,懷恩也陷入了同樣的境地,他一把把小寶翻了過去,彼此臉上的神情,看不到才不至於讓人活活痛死。

 懷恩覺得自己的心被撕開了,血淋淋的攤成一片,他這輩子,唯一珍視的,唯一想要的,唯一能讓他覺得快樂與幸福的,想要抓住,怎麼就這麼難呢。

 小寶不是認真對他的,小寶只是跟他玩玩兒的,小寶已經跟別人好了,這種事,只要想想,都讓他痛不欲生,何況是活生生的擺在眼前呢。

 他拼命的撕扯著小寶的衣物,眼淚卻模糊了視線,慢慢的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連他也知道盲目的瘋狂的交媾,不會讓他滿足,如果這個人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他要做什麼的努力才能要回來呢,別說懲罰他佔有他,他甚至連傷他都捨不得了呀!!!

 他現在只想抱著小寶大哭一場,希望自己在做夢,醒來後小寶還是他的小寶,還會對他笑,還會喜歡他,還願意和他永遠在一起。

 小寶低低的啜泣聲漸漸拉回了他的神智,身下赤裸的背脊在不住的顫抖著,小寶扯著地毯長長的毛絨的雙手已經被割出了血。

 那鮮紅的色澤似乎刺激了懷恩的視覺,讓他漸漸從暴戾和滔天的憤怒中一點一點恢復意識,他曾經承諾過不再傷他,哪怕這個人已經違背他的諾言跟別人好了,他也捨不得傷他,不管自己痛苦到什麼地步了,還是不能忍受他會哭,自己把過往的一切都捨棄了只為能和他在一起,即使這樣的結果讓他悲憤的想殺人,他也只能可悲的發現自己捨不得。

 重重抹了一把臉,懷恩掰開小寶的攥出血的拳頭,把身上的大氅蓋到小寶身上將他緊緊裹住,在他耳邊以一種極力壓抑住的平穩的語調說道,“年初二,城北躍蓮客棧,你一人前來,我放你父母。”

說完仿似一刻不敢停留,一陣風刮過,室內已在沒有他的人影。

 小寶這才哇的放聲大哭,整個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滾起來,肆無忌憚的宣洩著他無法言說的痛苦,寒毒早在他被脫光衣服的時候就已經發作,他是拼上自己所有的尊嚴在忍著,刺骨的疼痛快要將他逼瘋,而适才經歷的一切更讓他絕望不已,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是因為什麼,才要遭這麼多的罪,而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第八十章

 

“小寶,小寶。”

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一下一下的,時輕時重,時緩時急,時而近在耳畔,時而又遠在天邊。

 小寶努力睜開眼,慢慢醒過神來,才看清眼前一張滿是焦急的臉,正是蘇胤。

 進寶一見小寶醒了,立馬撲到了他床前。

 小寶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幹啞刺痛,幾乎發不出聲音。

 進寶連忙拿過桌邊的水,扶著小寶一點一點送進他嘴裡。

 溫熱的清水滑過喉道便跟火燒一般刺辣,既痛,也痛快。

 小寶喝完水,抓住蘇胤的衣袖,艱澀的開口,“我……睡了多久……”

蘇胤抿了抿嘴,“一天一夜。”他眼底一圈兒通紅,短短幾月,也瘦了不少,那個看上去總是瀟灑的閒雅的遊刃有餘的蘇胤,氣質都染上了些暴躁和狠戾,看起來像是一頭被逼急了的野獸,隨時都會撲上去把敵人撕得粉碎,而讓他恨的咬牙切齒的宗政懷恩,居然有本事一次次在他的眼皮底下傷小寶,他除了心疼,更加羞惱,他二十年來經歷的最大的挫敗就在現在了,讓宗政懷恩以最痛苦的方式徹底消失,比齊曉彬體會到的還要痛苦一百倍的方式,徹底的消失,就是他現在唯一要做的!

 蘇胤努力抑制著自己心中的野獸,捏了捏小寶的臉,“小寶,我一定會讓那畜生……”

小寶一抬手,“別說……說好不提……不提……”不能提,不要提,就當做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讓我能裝下去,給我留點餘地吧。

 蘇胤看著小寶哀求的眼神,點點頭,瞥過臉去。

 小寶擁被坐起來,環顧了下眼前幾人,突然猛然想到什麼,臉色驟變,“招財呢?”

眾人臉色一暗,進寶低下頭,讓人只能看到他顫抖的肩膀,他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小寶。

 那上面是招財四分五裂的難看字體,“招財救老爺夫人,給少爺報仇。”

小寶眼眶一熱,憤然把字條撕爛,吼道,“胡鬧!胡鬧!”說完動著僵硬的手臂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蘇胤一把按住他的腿,“你也別胡鬧,我已經查到他在哪裡,我們會去的。”

小寶抬頭看著蘇胤,“我知道他在那裡,我也知道我爹我娘在那裡,我要去救他們。”

蘇胤嚴厲的瞪著他,“你怎麼救?人家挖的陷阱你眼瞅著往裡跳?”

小寶急道,“他說我去了他放我爹娘,若是我沒去,他對我爹娘不利怎麼辦?”

蘇胤冷道,“你去了又能頂什麼用,只是礙手礙腳。”

 “蘇胤!!”小寶給他逼紅了眼,“我……我不會礙手礙腳,那是我的爹娘,那是我的招財,你別阻止我,要是他們出一點兒事,我……我……蘇胤……你別瞧不起我,我不會礙手礙腳……”小寶說道最後已是滿眼羞愧,卻又異常堅定。

 蘇胤默默看了他半晌,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能學會聽我話,就能少遭不少罪……罷了……你去可以,但要呆在馬車裡,我不准你出去,你就不准挪一下,明白?”

小寶點頭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

 “天還沒亮呢,你再休息一會兒,我讓下人去給你準備些暖水包,到時候你綁在身上,應該就沒問題了。”

馬車載著一行人往城北而去,車輪碾著厚厚的積雪一路咯吱咯吱的聲音響個不停,每一下都跟碾在眾人心上一般,令人忐忑不已。

 蘇胤騎在高大的馬背上,任飛雪落了一身也毫無自覺,他在盤算今日能生擒下宗政懷恩的機會有多大。

 進寶和闕思明騎了一匹馬,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小寶根本無暇顧及進寶,進寶又是能忍的性子,被闕思明裹在大氅中不住難受的扭著身子往前躲,卻不敢出聲,只是憋的滿臉通紅,委屈的要掉淚的樣子,闕思明不耐煩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馬上又不敢動了,看來是被欺負慣了。

 這不怪他,腦瓜笨嘴笨應該是天生的,沒有少爺給他撐腰也沒有招財幫他解圍,他除了逆來順受連怎麼合理的反駁一句都得想半宿,第二天醒來那頁早翻完了,進寶經常給氣的直哭也不敢跟人說,只能接茬挨欺負,他就盼著天氣快點暖和,少爺快點好,這閻羅王快點兒滾蛋,阿彌陀佛。

 進寶就這麼一邊擔心少爺一般擔心招財一邊擔心二老一邊擔心自己,眼瞅著躍蓮客棧就到了。

 這天氣出門的人少,客棧的位置又偏,三層樓的客棧孤零零的杵在風雪中,被雪掩成了一片白,客棧周圍的積雪平滑潔淨,看來是許多時辰沒有人進出了。

 蘇胤一馬當先,幾步踱到了客棧門口正對著大門,他從狐裘中伸出雙手,輕輕一擊,那清脆的擊掌聲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餘音未退,只見客棧四周齊刷刷的出現了幾十條人影,將客棧團團圍住。

 蘇胤拍了拍身下的馬頭,那馬兒低嘯了一聲,四蹄釘地,昂首屹立。

 小寶輕輕撩開馬車的簾子,緊張的往外張望。

 突然一個聲音從客棧中徐徐傳來,那聲線美好卻比冰雪更冷,音量不大卻清晰的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小寶,我叫你一人前來。”

蘇胤唰的一聲抽出佩劍,垂手放在馬側,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的點著冰涼的劍身,他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大門,平靜的說道,“宗政懷恩,出來吧,你造的孽,今日便要你一併償還。”

屋頂突然一聲爆響,一條雪白的人影橫空而出,穩穩的立在了房頂。

 懷恩一身單衣,負手而立,勁瘦的身體在一片白皚中略顯單薄,雪白的衣袂和烏黑的青絲糾結著隨風舞動,目若寒星,眉若遠山,鼻若懸膽,唇若紅櫻,端端是傾城之貌,此刻卻一片冷凝之色,讓人望而生畏。

 蘇胤和懷恩,可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這不過是兩人的第二面,但彼此都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

 蘇胤手一抬,劍尖直指懷恩的眉心,“把人給我放了。”

懷恩看了他一眼,緩緩轉頭眼去,最後定睛在馬車上,他神情一動,淡道,“小寶,出來。”

 “小寶,不准!”蘇胤回頭喝道。

 那車簾動了一下,最終恢復平靜。

 懷恩看蘇胤的眼神就要不共戴天了,他沉聲道,“小寶,出來,你還想見他們嗎。”

小寶確實沒有辦法一直躲在幕簾後了,他一把掀開車簾,想下車,卻被蘇胤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只好探出身子,“我來了,你放了我爹我娘,還有招財。”

懷恩看了他一眼,“進來,你一人。”

 

第八十一章

 

 還沒等蘇胤開口,小寶已經沖蘇胤叫道,“讓我進去吧。”

蘇胤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都別想。”

懷恩倒是乾脆,叫了一聲左影。

 只見左影也破頂而出,手裡還倒提衣領拎著個人,劍直接橫在那人脖子上,眾人一看,正是昏過去了的招財。

 蘇胤身下的馬兒一陣騷動,似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暴躁,四蹄開始在原地踢踏。

 小寶不管不顧的縱身跳下馬車,由於穿得太多,走起路來不免拖遝,但速度卻不慢,而且沒幾步路,直直沖著客棧正門走去。

 蘇胤嘴角抽動,此刻卻沒有辦法,他可以不在乎招財的命,但小寶是打死也不可能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寶入狼窩。

 把蘇胤氣得額上青筋直冒,心裡想著這輸掉了幾招幾式定要一樣一樣討回來。

 小寶裹著身上厚重的皮裘,客棧裡燒著旺盛的炭火,還算暖和,只是房頂呼呼的往裡灌著風,小寶不知道自己這一身能抗得了多久。

 懷恩左袖隨手一揮,小寶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被闔上,小寶看了眼身後的門,又看了眼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左影身上,他盯著癱倒在地昏迷不醒的招財道,“把招財給我。”

左影面色不動如山,看都不看他一眼。

 懷恩看到小寶後表情一動,卻始終維持著平靜,他看小寶包成這個樣子,尋思著小寶不僅怕疼,還怕冷,有些後悔把屋頂弄破了。

 小寶見懷恩不說話,心裡更是著急,他只見招財閉著眼睛,卻不知他怎麼樣了,還有他爹娘……

懷恩淡道,“他昏過去了而已,你爹和你娘在房裡睡著,也沒事。”

小寶暗暗舒了口氣,盯著懷恩道,“你把招財給我,他受傷了,我還要見我爹娘。”

懷恩卻並不答話,卻沖他伸出了手,“小寶,跟我走,他表情似在極力壓抑,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渴望。

“小寶,我們忘了以前的事,你跟我走吧,我們再也不分開。”懷恩面上一片掙扎之色,他只要一想到蘇胤和小寶……就想把屋外那個人撕成碎片,可他此刻滿心焦慮和不安,心智大亂,平靜的外表都是裝出來的,這樣的情況不適合迎敵,他此刻也沒有半點心情和蘇胤鬥智鬥勇。

 小寶有許多缺點,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他舍不下,所以他要把人掌握在自己手中,脫離了他的掌握的小寶,只會讓他失去冷靜和自持,他不想再傷了他,也不可能放任他繼續和別的人在一起,無論發生過什麼事,他都放不下小寶,所以他要帶他走,將他永遠綁在自己身邊,牢牢的掌握住。

 小寶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抿唇不語,動作卻無聲的在拒絕,他悄悄回頭看向門外。

 這個動作卻惹得懷恩氣血翻湧,“小寶!你這是在等誰來救你?你是想向他求救!!為什麼!你曾經那麼喜歡我都是假的嗎!!”

小寶裹緊在漸漸流逝溫度的身體,點點頭,“那些話我不曉得跟多少人說過,也只有你會信。”

這話確實是實話,他曾跟不少人說過數不清的情話,可只有這次他是認真的,只有這次對方信了,只有這次連他自己也信了。

“金小寶!!!”懷恩瞠目欲裂,身體劇烈的顫抖著,雙拳握得咯咯直響。

 小寶眼前一花,手臂被緊緊鉗住,力道大的他差點叫出來。

 懷恩表情有些扭曲,眼中是盛不住的憤怒和悲傷,他多想把眼前這個人拆吃入腹,他就可以永遠屬於他一人,再也不會用曾經說過無數愛語的嘴對他說那些無情的話,再也不會用曾經滿是愛慕的看著他的眼睛去看別人。

 小寶強忍著手臂的劇痛,咬牙開口,“宗政懷恩,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卻害得我金家四分五裂灰飛湮滅,今天你所得的一切,都是你活該,我不欠你什麼,你做這幅難受的樣子給誰看?”

 “你不欠我?你敢說你不欠我!你曾經說過的話呢,你的承諾呢!你若不是真心!!為何來招惹我!!你為什麼要招惹我!!!!”懷恩鼻頭發酸,眼眶濕熱,心臟痛的他快要站不住了。

 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即使知道被戲弄了,他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他懷念以前他對他深情癡迷的目光,說著膩死人的甜言蜜語,總是什麼都先想到他,體貼又周到,即使怕得發抖還是一步不退的護在他身前,他想的都快發瘋了。

 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他不需要疼惜,不需要關懷,他從小就沒有這些東西,他也覺得自己不需要。

 可是這個人,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出現,硬往他的生命中注入這些東西,就像一顆沙漠裡孤獨生長的仙人掌,久旱逢幾滴雨水便能生存,有人卻要每天不停的給他澆水,飽嘗了被時時關懷滋潤的滋味,原來是這麽欲罷不能,他已經習慣了被溫柔的包圍,已經嘗到了被呵護的美好,可是他突然就把一切都收走了,叫他怎麼活下去。

 小寶眼球也爬滿血絲,瞪著他的眼睛吼道,“你他媽還有臉怪我!!是誰!!是誰先騙我!!是誰玩兒了誰!!你他媽想上就上,想來就來,利用夠了就甩手走人,我被關到地牢裡!!我被遊街示眾!!我爹我娘這麼大年紀了受這種罪!!你還把我妹妹偷走了!!你把我妹妹偷走了!!!!!我去你媽的你還有臉來找我!!!你還有臉要我兌現承諾!!你還成受害者了??你要不要臉!!我欠你什麼!!你別噁心人了,我差點兒忘了你演技不錯,騙的我團團轉,現在是又用得著我了吧,你又看上我金家什麼了?那什麼寶藏是吧,我操你媽的你要就直說!!別再來騙老子!!你要就直說!!你別做這副情種的樣子噁心透了!!!”小寶幾乎是一口氣不帶停歇的喊完,說完後整個人脫力一般,眼淚流的滿臉都是,身體抖個不停,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懷恩則愣在當場,腦中跟炸雷一般轟響個不停,震的他頭痛欲裂,小寶的一番話就像道閃電把他劈了個激靈,他一直以來的思考模式都是想當然的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因為他不在乎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他十幾年來的生存模式就是這樣定型的,只有他能掌握的東西才能讓他安心,而他能掌握的東西就該按他的思維去思維。

 可當小寶把他的委屈喊出來時,懷恩才算從被背叛和愚弄的情緒中暫時抽離了出來。

 他無法感同身受別人的痛苦,連他自己的情緒都少的可憐,更遑論理解別人的,可是如果他帶給小寶的真的是很嚴重的傷害,那他就……做錯了很多事?

 是自己先傷了小寶……不該是散財這樣的損失……是因為他爹娘受罪了?他把薛憐清帶走了?是了,小寶不是他,小寶跟普通人一樣,是在乎家人的……所以自己做了讓小寶恨他的事……

懷恩眼神恍惚的望著小寶,呢喃道,“小寶……你怪我?因為我做錯了……我……我會補償你……你還喜歡我嗎?”

小寶正拼命運行內力抵禦寒氣的入侵,他心智大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反而氣血內力開始在體內亂竄,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懷恩啊……真就是他的魔障……

二樓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下一秒有人被破窗摔了出來,左影一驚,人已經向二樓掠去,懷恩卻還僵在當場。

 

 第八十二章

 

 招財被左影扔在了地上,小寶顧不得自己,連忙向招財跑去,卻給懷恩一把攔下。

 他抱著小寶的腰沉聲道,“我要帶你走。”說完帶著小寶就跳了起來,小寶身形剛離地,屋頂的破洞處傳來一聲威嚇聲,蘇胤和進寶先後跳了下來,巨大的風壓讓懷恩輕功受阻,帶著小寶在空中轉變方位的話,速度過慢,肯定躲不過迎頭一擊,不得已他只好落回地面。

 剛一落地馬上帶著小寶連退數尺,砰的一聲巨響,他所站的地方已經被劍氣砍出一個大洞。

 進寶則一落地便箭一般沖向招財,將招財給扛到了肩上,這時闕思明也慢悠悠的從正門走了進來,進寶連忙把招財放到他身邊。

 蘇胤劍尖指著懷恩,“馬上放了小寶,我給你留個全屍!”

懷恩冷哼一聲,一手抱著小寶,一手抽出佩劍,“小寶是我的,我要帶他走。”

蘇胤一臉厭惡鄙夷,仿佛聽到了全天下最噁心的醜事一般,他洩憤似的一腳把眼前的桌子踢了個粉碎,冷笑道,“你的?你便跟你那個爹一樣有妄想症,他還覺得宗政是他的。”

懷恩冷道,“宗政是誰的與我無關,統教的事今後也與我無關,我只要帶小寶走。”

 “你要帶人走?他自己同意嗎?”

懷恩看了一眼在他懷裡不停顫抖的小寶,心裡一沉。

 蘇胤被懷恩差點氣糊塗了,這才發現小寶的異狀,緊張的問道,“小寶你怎麼了,是不是……”

小寶抬起一張慘白的臉,剛來得及虛弱的看了蘇胤一眼,雙膝一軟已經跪在了地上,整個人蜷成一團,身子抖得跟篩糠一般,隔著厚厚的皮裘都看的很明顯。

“小寶!”蘇胤喊著就沖了上去,懷恩也在一下瞬化作一條白影,刀劍相接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小小的客棧大堂盡是一片銀白的劍光和怒喝聲。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交手,仇怨由來已久,彼此積恨頗深,此時都是用上了全力,誰都不肯輸對方半分,一時打的不可開交。

 高手過招便是要全神貫注,哪怕半點的分心都隨時可能喪命。

 進寶回頭一看兩人打了起來,他家少爺已經蜷縮在地上,那樣子明顯就是……

進寶大叫一聲,立馬沖向小寶。

 懷恩眼見進寶沖了過去,顧不得蘇胤密不透風的攻勢,一咬牙,晃了個虛招,躲過一劍就沖向小寶。

 懷恩速度極快,那架勢是誰敢碰小寶他就能把誰切碎了,進寶只顧撲向小寶,根本來不及轉手對付懷恩。

 闕思明大急,單手入懷,下一瞬整排的銀針齊刷刷的射向懷恩。

 懷恩空中一個翻身,險險躲過銀針,腳剛一著地,身後劍壓頓起,急速的殺氣沖著他後腦撲將而來,他只得又就地一個打滾,躲過蘇胤這致命的一劍,等穩住身形再回頭一看,進寶已經將小寶抱在了懷裡。

 懷恩殺意大勝,舉劍就要撲過來,卻見進寶雙眼泛著淚,沖剛剛攻擊他的那個面具人喊,“神醫,少爺要發作了。”

懷恩這才看到小寶面色白的跟臘一樣,雙唇都沒了半點血色,反而透著一種青紫,雙眼失焦的半睜半閉著,雙手緊緊抱著身體,似是在壓抑極大的痛苦。

 蘇胤叫了一聲就撲了過去,一把扯開小寶身上的皮裘,開始往他體內輸入內力,並回頭沖闕思明喊,“你他媽還不過來。”

闕思明雖然帶著面具也能看出他一臉不耐煩,卻也是快步走了過來,粗魯的扒開小寶的衣服開始往他關節穴位處插銀針。

 懷恩被眼前一切震到,足足愣了一會兒,才怒吼道,“你們幹什麼!”說完提劍就刺向闕思明。

 闕思明頭也不回的說,“你要想他沒命,你就碰我試試。”

懷恩愣在當場,看著小寶的狀態就心中一痛,一種冰冷的強烈的預感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狂躁的不安中,他本能的害怕知道小寶究竟怎麼了。

 還沒等他開口問,進寶手下不停的往小寶身上關節處灌輸內力,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罵開了,“你不是人!你這個王八羔子!你把我少爺害成這樣你還嫌不夠!!我家少爺他怎麼你了,對,他是好色,他不學無術,人還傻了吧唧的,可是他也沒有壞心眼,他待人是真的好,你不喜歡他就算了,你何必再害他,他對你掏心挖肺的,命都能豁出去,有過一點對不住你沒有??你是怎麼對他的,你個狼心狗肺的,你根本就不是人,把他害成那樣……嗚嗚……你不是人……”

這大概是進寶有生以來說話最多也最順暢的一次,他實在是為他的少爺委屈,為他的少爺不值,就算他再笨也看得出來,少爺有多喜歡這個畜生,疼的神志不清的時候還會叫他的名字,他們都不敢告訴他,憑什麼呀!!憑什麼!!這畜生把少爺害的啥都沒有了還落下一身毛病,現在居然又拿老爺夫人來要脅少爺,人和人怎麼就差這麼多,有的人怎麼就能那麼對別人,人心不都是肉長的嗎,怎麼就能有人這麼壞呢。

 懷恩手腳都冰涼了,臉上也沒了血色,看上去竟比小寶的臉還要灰白一片,他顫抖的問道,“到底……小寶……怎麼了……”

進寶含糊著聲調繼續罵著,“你還敢問!!都是你害的!!你這個畜生就不得好死,你有什麼好的,你除了一張皮囊,你有什麼配得上我家少爺,我家少爺就是缺心眼,才會看上你這個狗娘養的,你要那麼多錢幹嘛呀,能吃能喝啊,還能有人那麼真心對你沒有,我告訴你,也就我家少爺瞎了眼對你那麼好,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混蛋,不會再有人對你好的,對你好也是假的,你死的時候肯定是孤零零,床前肯定連個伺候湯水的都沒有,死了也沒人會為你掉眼淚,你就不得好死,斷子絕孫,死了都沒人埋!!你一定會遭報應的!!”進寶簡直是絞盡腦汁用他畢生能記得和能組織起來的最惡毒的話在咒駡對方,他從來沒這麼恨一個人過,恨不得咬死他。

 懷恩眼睛快要瞪出來,拳頭攥著掌心鮮血直流,他一個閃身就要衝到小寶身邊,一邊吼道,“他到底怎麼了!!他怎麼了!!!!”

蘇胤一掌拍在旁邊的凳子上直直向懷恩砸去,他抬頭露出一個滿是恨意又及其殘忍的笑,眼裡卻漸漸泛起水氣,“你別想再碰他,你想知道他怎麼了?我告訴你,去年八月初八,他在蘇州府地牢裡,被人用了刑,萬骨寒針,整整七十八針,小寶一針一針受下來,你滿意了?”

懷恩聞言瞠目欲裂,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開始搖搖欲墜,他費力的撐著身子,面孔幾近扭曲,“我安排好的……不會……怎麼會……”萬骨寒針?怎麼會?小寶怎麼會受這種刑!他走之前安排好了一切,他不該受半點苦的,他那麼怕疼,那麼嬌生慣養的,擦破點皮都會叫上半天,他在統教曾親眼見過身體和心裡素質強過小寶好幾倍的人也在這針下崩潰,而且對身體的損傷是永久性的,那種歹毒的酷刑要他怎麼受?怎麼可能……小寶……

懷恩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扭到了一起,痛的他想大哭大叫。

 他隱約聽到有人在說,我會要你償命,還有人在叫,少主小心。

 可是他連站都快站不穩,更別說舉起劍,他眼前只剩下小寶的臉,笑的,哭的,甜蜜的,痛苦的,無盡的悔恨快要將他淹沒了,現在只有誰殺了他,才能讓他從這種噬心的痛裡解脫。

 他被一股力道帶的飛出幾丈開外,左影的聲音急急的傳來,“少主你清醒一點,外面又來了一批人,我們任務已經完成,趕快走吧。”

懷恩仿若根本沒聽見一樣,只是死死的盯著被一堆人圍在中間的小寶。

 左影急道,“少主!!”

突然數條人影躥進了客棧內,左影定睛一看,大驚失色。

 來人竟是當朝小太子宗政少璵,緊跟其後的是,慎王爺宗政裡瀚!

 

 第八十三章

 

 因為這兩個人的意外出現,現場氣氛變得愈發詭異。

 蘇胤看到他們倆微微一愣,隨即恢復平靜,手下沒停的給小寶輸內力,沖宗政裡瀚一點頭叫了聲“慎王爺”,完全無視掉了另一個人,宗政少璵看到蘇胤則面部表情非常豐富,又委屈又妒忌又掙扎。

 見蘇胤不搭理他,更是怒火中燒,可偏又拿蘇胤沒辦法,有點示弱的心思,又拉不下臉,就這麼不尷不尬的站著。

 反倒是慎王爺一臉閒適,打量了全場眾人,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突兀,就跟碰到老朋友一樣,哈哈笑了兩聲,朗聲道,“可真巧啊,這麼多人都聚齊了,看來本王錯過了精彩部分了?”

宗政少璵賭氣的指著小寶,一臉挑釁的看著蘇胤,嘴裡對慎王爺說,“四叔,你能不能殺了這個賤民?”

慎王爺抿唇一笑,“殿下,這個四叔現在可做不到,殺了他四叔就自身難保了。”他指指周圍瞪著他的人。

 宗政少璵含冤帶怒的瞪了蘇胤一眼,又轉而指向懷恩,“那四叔就殺了他。”

慎王爺別有深意的看向懷恩,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著他,“乖侄兒,許久不見,你越張越像你娘了。”

場中局勢驟變,好歹也讓懷恩清醒了過來,他知道現在不是他萎靡不振的時候,這裡所有人都對他虎視眈眈恨不得處之而後快,他如果連這關都過不了,以後就更別提能再見到小寶了。

 他勉強穩了穩心神,把眼睛從小寶身上移開,一雙寒冰的眸子對上了慎王爺和宗政少璵。

 宗政少璵想到上次在山洞裡一番羞辱,氣的他直跳腳,他畢竟年幼又氣盛,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氣,當即就指著懷恩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反賊,雜種!還不快束手就擒!”

懷恩連一眼都懶得看他,只是靜靜的防備著慎王爺。

 慎王爺哈哈大笑道,“侄兒不必這般戒防,只要你乖乖受縛,配合叔父搗毀統教,叔父可以在聖上面前求情,饒你不死。”

懷恩冷道,“我沒興趣再摻和你們之間的事,誰勝誰負都與我無關。”

慎王爺道,“莫非侄兒已經得到自由了?”

 “不錯,我與統教再無瓜葛,你要我幫你,我沒空,你若阻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慎王爺微微一笑,沖身後一抬下巴,“是因為他?”

懷恩順著他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已經半昏迷的小寶,雙眼一陣刺痛,只能受不住的別開目光。

“呵呵,你跟你爹還是挺像的,都是情種啊。”這句話的語氣甚為諷刺,聽的懷恩直皺眉頭,他開始思索如果脫身。

 對方先後兩股人馬加起來超過他幾十倍,他原意就是脫離統教,除了左右影和平素幾個手下,沒有人願意跟隨他出來,被蘇胤這一打一殺,幾乎全滅了,現在右影帶人去挖掘富潤商會私藏的寶庫,還未回來,如今只剩下他和左影兩人,卻要面對諸多高手,想要全身而退,確是不可能。

 他根本就無法帶小寶走啊……

他看著被人圍在中間的小寶,心裡充滿了無力,不僅是小寶需要醫治,就憑他現在的實力,也根本無法帶他安然離開,懷恩只覺得心中酸澀不已,悔恨交加。

 他一咬牙,抓住左影的衣領就向後退去,一擊逼退了好幾個圍著他們的人,轉身就向外沖去。

 慎王爺足下一點,已經先一步追了出去,宗政少璵回頭看了蘇胤一眼,見對方依然不看他,憤憤的轉過了頭,握緊了拳頭,也跟著追了出去。

 宗政裡瀚這次怕是下了死決心,非要拿下懷恩不可,從大理向東南方一路整整追出了一天一夜。

 懷恩和左影只憑兩人之力已經殺了他們近百人,兩方人馬都是疲憊不堪,但站在皇家一邊,最不缺的就是人,就是人海車輪戰,再強的人也要被活活拖死。

 懷恩是心神不定根本無心戰鬥,左影則是幾月前被蘇胤打的重傷未愈,懷恩知道自己保不了左影了,遂果斷的決定分兵,讓左影找暗路逃跑,他去引開追兵,至於左影是死是活,只能聽天由命了。

 分兵後懷恩一人隱藏的更加深,一路南下又折損了宗政裡瀚不少人馬,他雖心事重重,但心智卻無比堅定,他一定,要活著,他一定會活著去見小寶。

 就憑著這份執著,懷恩在宗政裡瀚布下的天羅地網無數追兵中險象環生,就在宗政少璵氣的要吐血,宗政裡瀚臉上也掛不住那稍顯刻意的慵懶風流時,懷恩終於力竭,被圍堵在了一處山谷。

 懷恩因為一直藏匿逃竄,幾乎沒有正面迎敵,並沒受什麼重傷,宗政少璵和宗政裡瀚則除了疲憊不堪外,也沒什麼外傷,只是兩人臉色都相當難看,連兩人身下的馬都感覺到了主人的躁動,在原地不停動著四蹄。

 宗政少璵氣急敗壞的罵道,“你是老鼠啊這麼能逃,追得我都累死了。”

懷恩依然無視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望向了宗政裡瀚。

 宗政裡瀚勉強扯嘴笑了一下,“懷恩啊,看你這回還往哪兒跑?”他頭微微一偏,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後大批的人馬。

 懷恩晶亮的眼睛默默的注視著前方,他就那麼全身上下盡是破綻的站著,也有一種讓人不敢隨便靠近的冷冽氣質。

 懷恩抬起劍指著宗政少璵,“我可以在眨眼間殺掉你。”然後又把劍尖調向宗政裡瀚,“你也費不了太多功夫,你們追了我三天,我也累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現在給你們選擇,要麼放我走,要麼你們兩人中必死一個。”

兩人臉色大變,宗政少璵看上去是氣得不行了,白玉般的小臉憋的通紅,那眼中的殺伐之色實在超脫出他的年齡太多,宗政裡瀚則是面容稍稍扭曲,又在下一刻恢復自然。

 他突然輕笑出聲,“侄兒啊,叔父並不想殺你,也沒有把你往死路上逼,叔父只想要你的配合和幫忙,我不信你和我二哥之間能有什麼父子情誼,他那個人,被仇恨沖昏頭了,腦子裡不剩別的了,叔父只要你幫幫忙,等剷除了統教,任你海闊天空,沒人再管你,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威脅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去找你喜歡的人。”宗政裡瀚的聲音倒是極具誘惑力,其實他心裡也是冷汗直冒,他的本意是殺了懷恩以絕後患,畢竟要他合作希望不大,但是若是真把懷恩當場惹毛了,任憑這麼多人在,他若死咬著一兩個不放,如他所說,他和宗政少璵確實要死一個人。

 懷恩冷笑一聲,“宗政裡瀚,你為人有多麼陰險狡猾,我豈會不知,我說了統教之事與我再無瓜葛,我也不再去趟你這麼這淌渾水,廢話少說,放我走,還是你們留下命來?”

懷恩氣勢淩厲迫人,一時竟是壓的眾人心悸不已。

 就在宗政裡瀚腦袋飛速轉動想對策的時候,一道冰刃般清冷卻鋒利的聲音橫空插了進來,震得人心神一顫。

“四弟,好久不見了。”

 

第八十四章

 

 宗政裡瀚雙目寒光乍現,面色驟變,握著韁繩的手甚至爆出了條條青筋。

 他循聲轉頭,一人一襲單薄白衣,飄飄若仙,輕巧的站在一截細細的樹枝上,仿若平地。

 在他身後跟了十三名蒙面黑衣人,各個負手而立,連呼吸都是一個節奏。

 宗政裡瀚看到那人後便露出一抹笑容,适才那一瞬的緊繃似乎從未存在,臉上又帶上了那種刻意的風流,他哈哈笑道,“二哥啊二哥,當真是好久不見,至少有……十四五年了吧。”

那白衣人正是宗政予湛,他輕點頭道,“是啊,那時候你跟懷恩差不多大小吧。”

宗政裡瀚抿唇微笑,“二哥,我們都很想你啊。”

宗政予湛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當然,我知道,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也多了。”

宗政裡瀚臉色一沉,朗聲道,“二哥在晉旗山韜光養晦了十數年,今日一朝下山,應當不只是為了敘舊吧。”

宗政予湛看了一眼狼狽的懷恩,“有人做了蠢事,就要有人來收拾爛攤子。”

懷恩冷冷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語。

 宗政裡瀚輕笑道,“二哥來的正巧,小弟正打算代你教訓教訓小輩,不然真是無法無天,仿佛不知道這天下姓甚名誰了。”

宗政予湛絲毫不為所動,“這天下五百年前姓宗政,五百年後還要姓宗政,所以這天下,就是宗政的。”

宗政裡瀚冷哼道,“話是不假,可同一時候號令天下的從古至今都只能有一人,小輩年幼不懂事,二哥必然不會這般天真吧?”

宗政予湛有些病態的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一抹笑容一閃而過,他突然話鋒一轉,“四弟,你小的時候二哥挺疼你,我們也算走得近,你知道二哥的脾性,認准了的事便沒有回頭的道理。”

宗政裡瀚雙目一瞪,嘴角有些抽搐,似乎馬上就要說些激烈的言語,卻最終壓了下來,他歎道,“二哥,這麼多年了,我以前理解不了你為何如此執拗,最近我才明白,你除了這個,便沒有活下去的依託了,我沒說錯吧。”

宗政予湛冷哼一聲,道,“你怎樣想都行,可你阻止不了我,今後無論他要承受怎樣的果,都是他當初種下的因。”

 “二哥!你為了兒女情長的個人恩怨就要置天下黎民於水火之中,你這樣的脾性,當不了皇帝有什麼可不服氣的。”

宗政予湛面色一沉,寒聲道,“帝位是我娘的意向,我本無意於皇位,若不是他要和我爭桐恩,便沒有當年的爭鬥,若他得逞之後好好待桐恩,便沒有今日的局!!”一提到這個名字他整個人又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說到最後已是戾氣暴漲。

 宗政裡瀚厲道,“大哥也愛她若命,待她不能再好,可她忘恩負義不守婦德讓整個皇家蒙羞,你怎麼不想想,若不是你與她發生那等苟且之事,能有——”

 “住口!!你再侮辱桐恩,我殺了你!!!!”宗政予湛那片平淡之色再不復存在,雙目赤紅,臉上淨是猙獰之色。

 宗政裡瀚不怕死的繼續喊道,“當初她私自從死牢裡把你放走大哥都沒有追究,已算顧念夫妻之恩兄弟之情,你卻與之私通還產下這孽子,你還當怎樣!!”

 “住口!!!!住口!!!!”宗政予湛周身內力瞬間勃發又急速聚斂,身下踏步的樹枝一瞬間化作了粉末,他劍尖直指宗政裡瀚怒吼道,“你休得胡說八道,我與桐恩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我愛她也敬她,從未對她逾矩!!!宗政雲漣也配說愛她!!桐恩為人清白正派,恪守己德,他卻聽信讒言將她拋在冷宮,分娩時連床厚被都沒有,最後更是被人毒害,她是被宗政雲漣活活冤死的!!!!我怎麼能不恨!!!!我怎麼能不恨!!!!!!!!!!!!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被震的呆愣在當場,一時根本沒有人緩的過勁兒來。

 一直沉默的懷恩更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扣下,一時之間各種情緒紛擾而至,他又驚又怒,回想起他這十多年來所受的苦,原來都有了合理解釋,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宗政裡瀚率先回過勁兒來,背上冷汗刷刷直下,他只覺得刀鋒舔著喉嚨劃過,如果他可以後悔,他寧願不知道這件事,可他現在知道了,最糟糕的是同時知道的還有在場四百騎兵和當朝的太子。

 宗政少璵也醒過神來,心中警鈴大作,若懷恩不是宗政予湛的,那便是……那就更留他不得!

 他一把抽出佩劍,眼中寒芒四射,指著懷恩冷道,“你今天非得死,你們都得死!”

宗政少璵將要起躍的身形被宗政裡瀚一把抓住,他低聲道,“殿下,那是統教十三鐵衛,我們贏不了,你我都可能命喪當場,我們撤吧,回去再從長計議。”

宗政少璵怒道,“四叔你何時這般膽小!宗政懷恩留不得,他可能真的是——”

宗政裡瀚抓住他的手暗暗使勁,附到他耳邊悄聲道,“殿下,聽我一言,四叔不會害你,除非你能現在就把身後的四百騎兵和十三鐵衛同時剷除,否則今日消息必將走漏,你父皇早晚都要知道,因為成皇后的原因皇上一直對你有幾分顧忌,他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別說你今天殺不了懷恩,就是能,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宗政少璵臉色一變,眼中淨是與他年齡卓然不符的陰毒和算計。他忿忿的一拉韁繩,狠狠瞪了懷恩一眼,轉身往回走去。

 宗政裡瀚勉強調整了面部表情,看著宗政予湛猶豫道,“二哥……”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歎了一聲,“作孽呀……”,便也調轉馬頭,往來路回去。

 不到一會兒,适才的幾百人走了個乾乾淨淨,這處僻靜的山谷只餘下統教一干人和懷恩。

 懷恩一雙靜潭深水般的眼眸此時正默默與宗政予湛對視,那雙眼睛已經冷的再沒有一絲人類的情緒。

 宗政予湛也從狂暴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他看著懷恩歎道,“是爹……是我對不起你……”。

 對著懷恩那張與他娘九成九相似的臉,他竟是不敢直視了,“我本打算有一天你親手殺了宗政雲漣,便是對他最大的報復,只是……我也想過好好把你當成兒子,畢竟你是桐恩的……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是她和那個人的……我就……”說到最後宗政予湛已是滿臉愧色,又諸多感慨,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只得轉過身背對著懷恩,“說這些也沒用,你若無處可去,就回統教吧,若不願意,以後海闊天空,我不再阻你,你若遇上麻煩,統教之力也可隨你調用……”

懷恩將劍收進鞘裡,一言不發的理順衣襟,邁步就走。

 走出沒多遠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懷恩……”

懷恩猶豫了一下,只這一下猶豫,腳步已經頓住,再想裝作無視,也已經不及,索性停了下來。

 宗政予湛略帶顫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懷恩,你比爹幸運,你尚有機會扭轉結局,千萬……千萬別放手。”

 

第八十五章

 

 蘇胤一掌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面色頓時凝重起來,他低聲道,“你聽的……可是一字不漏?”

跪在他面前的人拱手道,“少爺,屬下聽的一字不漏。”

蘇胤長歎了口氣,凝望著窗外好一會兒,“去準備馬車,我去趟親王府。”

 “是!”

蘇胤安排出去跟蹤懷恩一行人的影衛比慎王爺等人早了半日回到大理,等蘇胤一臉凝重的從親王府回來時,宗政裡瀚和宗政少璵竟已經在他的府裡等他了。

 這讓蘇胤頗為意外,宗政少璵來纏他並不出奇,但他和慎王爺素來少有往來。主因是他外公在滇南一帶紮根已有三十餘年,手掌二十萬大軍,說是一國之力也不為過,可說是據地為王,天高皇帝遠,滇南百姓恐怕只識禮親王而不知上面還有天子了,更何況他的女婿尊為武林盟主,動輒便可號令整個江湖,皇上對禮親王的勢力頗為顧忌,從登基之日起便耿耿於懷,偏當年爭奪皇位時,無論哪方拉攏他都不為所動,每年按時上稅,一方水土治理的井井有條,根本挑不出他半點毛病,滇南便成了當今皇上的一塊心頭病。

 今日宗政裡瀚親自登門,蘇胤料定必是跟懷恩有關。

 果然一進門,就見宗政裡瀚含笑看著他,看得他直挑眉毛。

 可惜兩人剛互行了禮還沒來得及說話,宗政少璵已經跳到了他身邊,一雙倔強大眼睛略帶委屈的看著他,含糊的叫了一聲,“表哥。”

蘇胤眼睛都未眨,定定看了他一眼,拱手道,“殿下。”

宗政少璵一張粉嫩凝白的小臉登時憋得通紅,眼裡滿是控訴和傷心,卻見蘇胤對他的扭捏毫無反應,才換下那副天真嬌氣的表情,濃眉一皺,二話不說就往蘇胤懷裡撲。

 蘇胤猝不及防,又給他像熊一樣抱了個正著,還越掙越緊,給他氣的直翻白眼,又不好當著慎王爺的面兒把他甩樹上去。

 懷裡的人仰著的小臉一臉得逞,噘著嘴道,“我不跟表哥計較了,我原諒你了。”

蘇胤一陣頭痛,沉聲道,“殿下,你放開草民吧。”

宗政少璵哼了一聲,“不幹,我想怎樣就怎樣,你能把我怎樣?”他知道有慎王爺在場,蘇胤多少都要給皇家個面子,這樣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浪費。

 蘇胤給他摟的感覺整個身子都在往下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他又厭又煩又不好發作,只得求救的望向宗政裡瀚。

 宗政裡瀚此時正低頭用心的品茗,對當場發生的一切毫無反應。

 蘇胤只得無奈的低下頭,加重語氣道,“殿下,這成何體統,你放開我吧。”

宗政少璵冷笑一聲,“你想要大麗炎吧。”

這突兀的一句話著實讓蘇胤愣了一愣,半晌點頭道,“不錯。”

 “為了那個賤民。”

 “又如何?”

 “我可以去向父皇討來。”

蘇胤不說話了,看著宗政少璵深不見底的眼眸,“那你想要什麼。”

 “我要你!”

蘇胤嗤之以鼻。

 宗政少璵咬著牙,“我要你……陪我三年。”

蘇胤突然露出一個及其諷刺的笑容,沒人看的懂這笑容的意思,他也乾脆,“一年,一株一年,你拿的來更多,我照收不誤。”

宗政少璵沒想到他竟這麼乾脆的答應,一時便有些遲疑,他盯著蘇胤的眼睛問道,“你可是真的答應了?一年就一年,無論我去哪兒,你都得跟著,哪怕是回宮。”

 “沒問題,但要小寶的寒毒徹底解了我才能跟你走,否則免談。”

宗政少璵咬牙道,“好,你既答應了,今日有四皇叔在場作證,你決不能反悔。”

蘇胤搖頭道,“我自不會食言。”心中卻有了幾分感慨,看來皇上這次是想借機卸了外公的勢了,這場腥風血雨,當真是避無可避,只望到時候小寶已經遠走他鄉,再無人尋的到他……

昏迷了兩日的小寶一醒來便見到他爹和他娘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他慢慢瞪大眼睛,乾澀的喉嚨勉力叫出了聲。

“小寶。”金老爺蒼老的手顫抖的摸著小寶的頭髮,這個曾極盛一時叱吒風雲的江南首富如今只是一個孱弱的老人。

 小寶握住他的手,鼻頭一酸,“爹,娘,你們……你們沒事就好。”

金夫人拿拇指給小寶拭著淚,“我們沒事啊,倒是你,生了病怎麼不說呢,娘也好回來照顧你。”

小寶眨了眨眼睛,心想他們還不知道?或許蘇胤給他成功瞞了過去,那自是太好不過。

 小寶扯動嘴角笑道,“不是什麼大病,開春就好了。”

 “恩。”金夫人點點頭,“大夫也說天暖了就好了,你一定是在那地牢受了寒了,你從小就沒吃過苦,身子骨嬌嫩,怎麼經得起那些折騰,哎……”

 “娘我沒事啊,我年輕力壯,過段時間就好了,倒是你們,這次……沒受什麼苦吧?”

金老爺有些茫然的搖搖頭,“我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好像睡了很久,一醒來就已經在這府裡了,蘇胤說我們被劫持了,但真是半點記憶都沒有了,好像做夢夢到有人問我們富潤商會藏匿的財寶……也不知是虛是實,爹也不在乎了,千金家財都能轉瞬成灰,爹早就想開了,我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給我什麼金山銀山都不換,我和你娘這次能平安回來,我就什麼都不求了。”

小寶含笑著點點頭,“對,咱們現在過的就挺好的,那些東西反而是負擔,捏著一天都要擔驚受怕的,何必呢,現在好了,咱們什麼都不想,好好生活就行了,等明年開春我跟蘇胤借點錢,咱們開個米莊或者布莊,夠我們一家三口吃就行,也不能一輩子讓蘇家養著。”

金老爺笑道,“哎呀兒子可懂事了,知道養家了。”

小寶嘿嘿笑了兩聲,安穩的握了握二老的手,“以後兒子來養家,你們二位就等著頤養天年吧。”這話雖然好聽,小寶卻是底氣不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只是能讓他爹娘開心一天是一天吧……

他自己的生活已經一團糟了,被一個人給攪的七零八落,只要一回想起來就一遍一遍的疼,他憤怒的無法自抑,卻不知道如何發洩,如果這是簡單的你打我一下我還你兩下的仇恨就好了,而事實是就算蘇胤殺了懷恩,也不會讓少痛半點,所以永不相見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狀態了,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折騰他了吧,他只希望他的爹娘能夠安安穩穩開開心心的度過晚年,如果可以的話,再把小雨找回來,除此之外,真的再沒有什麼念想了,他巴不得自己把不該記得的全部忘乾淨,然後他就可以只專心於眼前的生活。

 

 第八十六章

 

 蘇胤鋒銳的眉蹙到了一起,他盯著笑的高深莫測的宗政裡瀚,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始終無法平復下他的情緒,他有些生硬的說道,“慎王爺,這個晚輩可做不了主。”

宗政裡瀚呵呵笑了兩聲,“禮親王處本王自會去說,本王知道這讓你心有不甘,可如今形勢有變,本王也只好舍去這張面皮不要,望你看在本王的薄面上,應下這個要求。”

 “王爺,當初找上我和我外公要求合作的可是您,如今我們勝券在握,宗政懷恩他孤立無援,不過是甕中之鼈,晚輩隨時可以將拿下,王爺想必也知曉,晚輩與他有些私仇……”

宗政裡瀚笑著擺擺手,“蘇胤啊,放眼天下,在本王看來青年一輩中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怎麼誇你,從哪方面誇你,都不為過,禮親王提到你啊,比提起自己當年開疆拓土的豐功偉績還要驕傲,本王,甚至是皇上,都對你頗為欣賞,也難怪小殿下如此喜愛你……”

蘇胤一下站了起來沖著慎王爺躬身道,“王爺言重了,晚輩之于您,之于外公,都不過只識了皮毛,擔當不起王爺厚愛,至於殿下,殿下對晚輩略有欣賞,又是孩子心性,還望王爺不要拿晚輩消遣,晚輩惶恐。”

宗政裡瀚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我這話還沒說完呢,你給我堵的都不知道怎麼往下講了,蘇胤啊蘇胤,你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蘇胤繼續躬著身子,“晚輩不敢。”

宗政裡瀚拍拍桌子,“坐,坐下吧。”

蘇胤這才坐下,神情一片淡漠從容。

“嘿,蘇胤那,你聽本王把話說完。”

蘇胤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朝宗政裡瀚拱了拱手,示意他說。

“我知道你恨不能將懷恩處之而後快,但是……算了,蘇胤,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王不信你什麼都不知道。”

蘇胤眨了眨眼睛,“晚輩不知王爺所指為何?”

宗政裡瀚勾著唇角有些嘲弄的一笑,“好,就當你不知,禮親王既然已經同意助我們剷除統教,便該以本王的佈局為重,懷恩確實是及其重要的一步,只是如今卻出了很大的意外,宗政予湛在我們部署多年待要收網的時候下了步又險又猛的棋,把我們的佈局給攪的七零八亂,切不管他這招是真是假,如今我們的佈局都走不下去了,只得另謀他計,你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對懷恩下手。”

蘇胤抿了口茶,小巧的茶杯被他握在手裡靈巧的轉動著。

“懷恩的命運還要留待聖上定奪,如果他這時候出了意外,我們如何向聖上交代?”

蘇胤在心裡冷哼一聲,什麼時候成了“我們”了,他死了你不好交代,又管我何事,只怕他要真死了,不管是不是我幹的,你都找到理由對付我了吧。

 蘇胤定了定心神,雖然實在是恨不得將懷恩千刀萬剮,可如今形勢所逼,他必須以大局為重,只得點頭道,“既然王爺話都說道這份兒上了,晚輩若是再不答應就顯得晚輩不懂事了,原來聖上日理萬機,卻也時時關注著這方局勢,晚輩著實欽佩,不知去年滇南瘟疫的災款一事,皇上可有倒出空來商議?”

宗政裡瀚看著他笑道,“你盡可叫禮親王放心,皇上早有定奪,本王也會負責說服其他大臣,本王知道此次疫情讓滇南百姓受苦了,皇上自不會坐視不管。”

蘇胤也盯著宗政裡瀚的眼睛,“那可知皇上何時才能撥款呢?”

宗政裡瀚哈哈一笑,“皇上的心思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本王一定會努力的。”

蘇胤也哈哈笑道,“晚輩明白,只是晚輩派出去追蹤宗政懷恩的人已經兩三天沒有消息了,王爺知道滇南與黔中一帶是重疫區,他們算算天數是該是到了那裡了,只是那處一片荒瘠,少有人煙,也不知道他們安否,希望晚輩一會兒派人還能來得及追上他們,不過宗政懷恩武功高強,晚輩相信幾十人也奈何不了他。”

宗政裡瀚站起身,瀟灑的甩了甩衣擺,沖蘇胤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就快讓你的人馬出發吧,免得誤了時辰,疫區的百姓們該多受苦了。”

蘇胤拱手道,“晚輩這就去。”

懷恩從那處山谷離去後並沒有走遠,而是找到了當地丐幫分舵,砸下了大筆銀兩,去徹查蘇胤這兩個月來的動向,然後尋了個客棧一邊養傷一邊等消息。

 在等了小半個月後,扔出去的銀子買回了線索,蘇胤這幾個月滿江湖的在找赤魔花大麗炎,至於金家三口的消息,被蘇胤封鎖的很好,連丐幫也查不出是誰對小寶下的毒手。

 懷恩手指微微一動,手中捏著的幾頁薄紙就化作了粉末。

 大麗炎麼……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小寶做的了……

這幾日以來意外之事層出不窮,他招架的快要肝膽俱裂,也不知小寶當初在地牢裡,是不是也如他這般心喪若死。

 想到小寶怨恨悲愴的眼神,他就難受的坐立不安,連覺都睡不著,反反復複回憶著那些回憶,不知道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幅光景,他孤單一人滿身疼痛的躺在客棧的床上,一心的委屈和痛苦想要傾瀉,卻無處敘說,又是誰的錯?

 其實關於他的身世,他雖然有些驚訝,卻並不意外,仿佛就該如此,他和宗政予湛,哪有半點父子之情呢,他只恨為了這麼一個人,為了他荒誕的瘋狂的執念,害了他和小寶,他都不知道他未來該往哪裡走。

 他想小寶,想的快發瘋了,想到睜眼閉眼都是他,為什麼現實與他預想的差那麼多,他和小寶現在本該在吳江郡或者無論什麼地方,好好的呆在一起,他想抱他的時候就可以抱他,想掐他臉就可以掐他的臉,隨時可以聽到他說話,看到他笑,要是他偶爾做了蠢事,他也永遠站在他那邊,誰都不能欺負他,他們應該一起度過年年月月,一直到老到死。

 可是他現在甚至不敢面對小寶了。

 他必然要回去,而且永遠也不可能放棄,除非他死了,可是一想到他要再面對孱弱的,憔悴的,正在被寒毒反復折磨的,並且可能已經喜歡上了別人的小寶,他就害怕了。

 他滿心只想著那麼一個人,可是這個人恨他,連見到他都不願意,他再頑強,也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想來想去,只能先去找大麗炎,他絕不會讓小寶的後半生都搭在那殘酷的寒毒上,如果拿了這花去找小寶,也許小寶不會一見面就趕他,也許有一天小寶的毒清了,還有可能再喜歡他。

 他只能抱著這樣的希望,天下之大,卻是真的沒有他的容身之處,況且除了小寶身邊,他哪裡都不想去,不會去。

 

 第八十七章

 

 懷恩修養幾日後準備上路,他雖然著丐幫繼續找大麗炎的下落,但一時沒有那麼快有結果,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自己以前的老巢。

 統教內頗多奇珍異寶,他雖然不能肯定,但至少有七到八成把握會有這赤魔花,況且哪怕只有一成也值得他去拼命。

 晉旗山脈地處贛南,巍峨綿延,占地千里,景色豪氣迫人,地勢頗為險惡,要想在晉旗山找到統教的所在,沒有人帶路幾乎是不可能的。

 懷恩從小在這處長大,自然輕車熟路,只是正經的上山路已經不是他能走的,他這次回來是來偷東西的,若是被統教之人發現,難免平生事端。

 雖然硬闖懷恩沒有把握能突破統教重重高手,但若是潛襲,他不信誰能防得了他。

 從黔中到贛南,懷恩行進速度頗為緩慢,他一路不知被幾波人馬追蹤,都被他一一甩開,有時候不得不繞路,足足走了月餘,才到了晉旗山。

 如今身後雖然沒有人追蹤,但若稍加分析他的行進路線,輕易就能猜出他要去哪裡,所以他必須儘快行動,統教人馬便天下,本事可以通天,他進入贛南境內的消息肯定早已經傳到宗政予湛耳朵裡,但他別無退路,無論如何要去統教密室一探。

 他沿路又從丐幫處得到消息,淮山天逸門多年前曾得一株赤魔花,不知現在是否還留存著,如果這裡找不到,他要馬上改道去淮山,天逸門以獨門輕功名揚江湖,但若說是武功造詣,在武林中只能算得上二流,他就是明搶也要搶過來。

 當晚他著一身夜行衣,從後山斷崖處攀爬上山,再潛入教內,可說不費吹灰之力,一路遇到值崗的人數與平日一樣,宗政予湛若有心防他,絕不會讓他如此輕鬆,那麼……是故意的?

 懷恩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統教重地,竟只有兩人把守,而且這兩人如今都躺在了地上。

 這卻讓他頗為不解,宗政予湛要把東西白送他,這已經很明顯了,無論是出於歉疚還是做個順水人情,他不在乎,能達到目的就行,可現在連把守的人都打暈了,卻是多此一舉,索性不派人看守不就行了。

 這裡面必有蹊蹺,可無論前面等他的是什麼,都阻止不了他,他索性不再隱藏自己,直接跨步往裡走。

 密室的門果然已經被打開,只是虛掩著,他毫不猶豫的推門進去,裡面有人的氣息。

 順著長長的階梯下到最底,懷恩眉頭輕蹙,站定在壁火下,看著隱在角落的人。

 一抹鵝黃的身影從陰影處緩緩走了出來,稚嫩秀麗的聲音如黃鶯出穀,在空曠的密室裡格外深入人心。

“我等你好久了。”

眼前正是小寶的寶貝妹妹金小雨,或者應該叫薛憐清。

 小女孩兒有半年多未見,出落的越發精緻秀美,鵝黃的綢衫映著她的小臉白皙嬌嫩,只是在小寶身邊那份天真嬌嗔在她臉上幾乎無跡可尋,如今只剩下一片冷漠。

 懷恩環顧了下四周,“你知道我為何而來?”

 “當然,我一直都在關注著我哥哥的事情。”

 “赤魔花在你哪兒?”

 “在我這兒,這是我哥哥救命的東西,為了以防萬一被別人盜去,我藏起來了。”

懷恩也不客氣,“把它給我。”

小女孩兒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容,“我自然會給你。”她歪著腦袋笑道,“你曉不曉得我多想殺了你,可是為了哥哥我還得跟你這個畜生合作,讓你拿著我小心翼翼保護著的東西去我哥哥哪兒邀功。”

懷恩沉默了一下,“你想殺我,要有那個本事。”

 “我要殺你,不用我動手,你信嗎?”

懷恩點點頭,“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你確實排不上號,別廢話了,把東西給我。”

小女孩兒隔空一揮手,一個大木盒子絲毫不差的飛到了懷恩手裡。

 懷恩手起刀落,切斷了盒子上的鎖,打開一看,裡面果然躺著一株碩大的幹花,幹花小心翼翼的拿宣紙層層包裹了起來,用紅綢打了個漂亮的結,翻開宣紙一看,紅若火焰般的顏色,就是傳說中的的赤魔花大麗炎了。

 小雨冷笑著看著懷恩,“我雖然時時刻刻想離開這鬼地方,不過我知道你現在帶不走我,可有一天你一定會回來帶我走的,好好留著你這條命,為了我和哥哥能早日團聚,你不能死的太快。”

懷恩將盒子仔細封好用布條牢牢的纏在背上,看也不看小雨一眼,轉身就走。

 小雨陰測測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宗政懷恩,你對我金家做的事,我一定會讓你加倍償還。”

從統教帶出這朵花,可說是順利異常,懷恩心裡歡喜,抱著這花就跟抱著救命稻草一般,連日來的勞碌奔波夜不能寐,此刻才算找到些慰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回大理去見小寶,卻始終有些情怯,猶豫再三下,決定先去淮山天逸門再多得一株,介時希望小寶能開心些。

 卻不想他這一去,遭逢意外,竟拖延了數月之久。

 

 第八十八章

 

 懷恩從晉旗山出來後就知道後面有人跟蹤他。

 他起初沒有起意去探查是什麼人,八成不會是統教,他想不出宗政予湛還有什麼在意他的必要,大部分可能是宗政裡瀚或者蘇胤的人,雖然只是跟著他並沒有其他舉動,但是這樣礙手礙腳的也著實煩人,他一腔怨氣正是無處宣洩,在被跟了幾日後終於決定伏擊。

 懷恩當晚便在一處客棧內稍做休息,吃飯沐浴睡覺,一切如常,只是寅時一過,他突然從客棧窗戶跳了出來,幾下閃到馬圈,騎上後就策馬狂奔。

 果然讓追蹤他的人措手不及,只得施展輕功跟在他後面,懷恩閉眼感受著周圍的波動,發現這些人功夫只算得上二流,不過一匹普通的馬都還追的吃力。

 在經過一處林地的拐角後懷恩掏出靴內匕首一刀劃在馬尾,接著一點馬背跳了起來,幾個空中越步後足尖穩穩的點到地,尚未站穩,他整個人又箭一般閃進了樹林裡,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那馬嘶吼嚎叫著狂奔向遠處。

 不過轉眼間,就有三條人影從來路閃了進來,想著馬蹄聲方向追去。

 不想一條白影如鬼魅般憑空擋在了他們面前,在他們連人都沒來的及看清的時候,為首那人已經胸口一痛,被踢飛了出去,剩下兩人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被踢飛出去的人捂著胸口站了起來,這人鬢髮略有些摻白,比其餘兩個年輕人大上不少,應該就是他們的領頭。

 懷恩面若寒霜,冷道,“你們是誰,跟著我幹什麼。”

那人倒也冷靜,只是欠身拱手,“我等並無惡意,請少俠莫要緊張,是我家主子想要見少俠,只是怕冒昧打擾引少俠猜疑,只好跟在少俠後面等恰當的時機。”

懷恩看了這人一眼,卻不像撒謊,“你們在我後面跟了四天,就不會引我猜疑了?若不是我一心趕路,懶得理會,你們早死了一萬遍了,我沒興趣知道你的主子是誰,不想死就滾遠點,再往前踏一步,我必要你們身首分家。”說完不再理會三人,轉身就走。

“少俠”,為首那人急道,“少俠留步,無論少俠是這樣一走了之,還是殺了我等,我家主子有用不完的人手可以叨擾少俠,既然如此,少俠不若去見我家主子一面,我家主子對少俠絕無惡意,再說以少俠的武功修為,自不必懼怕任何人。”

懷恩皺著眉轉過頭,略一思量,“叫你家主子來見我,一個時辰,他不出現,你們三個都要死。”說完自顧坐在地上,閉眼打坐起來。

 三人面面相覷,為首之人略點頭,另一人從懷裡掏出一個硬紙筒,一拉芯子,一到火光直沖上天,現在正是天濛濛亮,那火光在天際炸開還算顯眼。

 做完這些後三人也坐在了地上,接下來就是等待。

 一個時辰一到,懷恩猛然睜開了眼,三個人心驚的看著他,一陣強壓迫的他們呼吸都有些困難,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少年能散發出的殺氣。

 懷恩站了起來,連劍都沒拔出來,一步步向他們走去,淡道,“時辰到了。”

三人見此暗叫不好,正待轉身逃跑,突然一個慵懶的聲音隔空響起,“乖侄兒,手下留情吧。”

懷恩冷道,“你躲在暗處看了我半天了,是打算什麼時候出來。”

早在小半個時辰前,他已經感覺到周圍逐漸聚集的人氣,人數眾多,但是沒有殺氣,他也靜觀其變,沒想到竟是宗政裡瀚。

 從樹林深處漸漸竄出三條人影,為首的是宗政裡瀚,身後是宗政少璵,與宗政少璵齊頭的是個面容剛毅威嚴的男子,此人與宗政裡瀚又七分想像,若論容貌也是俊逸非凡,只是相似的臉在宗政裡瀚身上就一派風流自恃,在他身上卻是肅殺之氣頗為濃厚,讓人望之生畏,眉宇之間既尊崇又嚴肅,只是輕飄飄的穿梭于林葉之間,一種極具壓迫性的帝王之勢卻隨著他一步步的逼近越發引人心悸。

 懷恩眯著眼睛打量著這個人,他雖然從未見過,但見他的第一眼就能確定這人是誰,若不是天生指點江山的王者,絕鍛造不出這樣的威儀和氣魄,光從這一點上,宗政予湛就不知差了他多少,難怪他會輸,而宗政少璵被他比的不過是個被慣壞了能撒野的小娃子,更是不值一提。

 那人也一直在看著懷恩,落定之後更是一眨不眨的看著,漸漸的神色越加黯然,甚至眼眶略有些發紅,只是這人定力極佳,眼看面部都有些抽搐,卻也忍住沒有失態。

 想到這個人有可能是他真正的父親,懷恩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無時無刻不希望能把自己身上慣著的姓連根拔掉,誰是他的生父生母,在很小的時候他還在乎過,但對現在的他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儘管面對這人時他有種奇異的悸動,但也不過轉瞬的事,他的神情從一開始就未有過變化,一直是默然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

 懷恩能感覺到樹林深處還埋藏著不少高手,他已經開始思索如果他們刻意阻攔,他要如何脫身。

 兩人相顧無言,宗政裡瀚只得先開口,他也略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道,“懷恩,來……無論如何,也是你的長輩,切莫忘了禮數。”

懷恩一挑眉,沖那人道,“你就是宗政雲漣。”

宗政少璵站在那人側後方,背手而立,直視著他冷道,“誰准你直呼我父皇名諱。”

懷恩多看了宗政少璵一眼,這時他才想起,若他真是這人的兒子,那麼他就應該是他的弟弟,他這輩子接觸的年紀比他小的人不多,但也沒有一個是像這個小太子這樣的,對著蘇胤是一個樣,對著他是另一個樣,對著小寶是一個樣,對著宗政裡瀚又是一個樣,現在宗政雲漣在場,他又變了另一個樣,這樣喜怒隨心變臉比翻書快的,他要麼是缺心眼,要麼就是深諳此道。

 不過在他看來這個宗政少璵心性尚稚嫩,絕構不成對他的威脅。

 宗政雲漣,也就是當今皇上,沖宗政少璵安撫道,“少璵,無妨。”

宗政少璵恭敬的一頷首,也真就閉嘴不語。

 宗政雲漣這才轉過頭來,歎息了一聲,道,“真的很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懷恩面無表情,“你若看夠了,我還要趕路。”

宗政雲漣遲疑道,“懷恩……你可能真的是朕的皇兒……”

懷恩傲然道,“那又如何?”

 “朕要先確認下你的血統,如若無二,你就跟朕回宮吧,朕會好好補償你。”

宗政裡瀚也站在宗政雲漣側後方,聞言雙手抱胸,微眯著眼睛,嘴角雖然含笑,眼中卻是一片冰冷,宗政少璵看著懷恩的雙眼則滿是殺氣,只是稍縱即逝。

 

 第八十九章

 

 懷恩自然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卻頗為不屑,對於他們來說比天還高的皇權,之于他毫無意義。

 他看著宗政雲漣的樣子就跟平日一樣淡漠冰冷,與任何路人無異,“我和你究竟是何種關係,我沒興趣知道,我也不會跟你回什麼宮,給我弄一匹馬來,我還要趕路。”

雖然之前那三名侍從已經被宗政裡瀚揮退,當場算是並無外人,但以如此放肆不敬的態度對天子,也讓三人皺了眉頭。

 這次宗政少璵沒說話,而是宗政裡涵輕描淡寫的呵斥了一句,然後就等看他皇兄的反應。

 宗政雲漣面上異色一閃而過,看上去並未在意,反倒話鋒一轉,直接問道,“予湛他……待你可好?”

懷恩不耐煩的一皺眉,乾脆轉身就走。

 宗政雲漣錯愕,高聲道,“你站住!”喊完了又有些不自在,似乎還記掛著自己該擺出慈父的樣子,就這麼遲疑的愣在當場,眼看著懷恩漸行漸遠。

 宗政裡涵近到他耳邊道,“皇上,懷恩生性孤傲,極難馴服,要他緩和下戒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上不要逼得太急啊。”

宗政雲漣皺眉道,“如今是老三暫理朝政,朕不可能一直不回去,他若如此執拗,不如把他強行帶回去。”

 “皇上,這法子不妥,我們現在還無法確認他當真就是……說不定是那人信口說來亂我陣腳,再來懷恩武功不俗,要制服他,就免不得要重傷他。”

宗政雲漣看著懷恩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就算他不是朕的親子,可他確實是桐恩的骨肉無疑,無論當年真相如何,朕這些年也已經心中有愧,常常夜不能寐,想到桐恩受的那些罪,若她地下有知,必定恨朕入骨,朕就……就算他是予湛的孩子,也是朕的親侄,予湛若是不要……朕卻是喜歡的很,況且若他真是老二的孩子,有他在手,老二也會對我們多有顧忌,以他對桐恩之情,決計割捨不了。”

 “那皇上的意思是?”

 “他不是要去淮山找那朵花嗎,想辦法先他一步弄到。”

 “是。”

宗政雲漣依然目視著懷恩消失的方向,突然對身後的宗政少璵道,“皇兒,他與你不同的。”

宗政少璵眉峰一挑,屈膝跪在了地上,“父皇,少璵明白。”

 “你年紀也不小了,代朕看好你母后,讓她消停點兒,若想多活些日子的話。”

宗政少璵面色蒼白,低聲道,“少璵明白。”

 “你與蘇胤的事,朕無意過問,你要自己有分寸,別偷雞不成蝕把米。”

 “少璵明白。”

宗政雲漣點點頭,歎了口氣,“都去忙吧,務必先他一步拿到東西,然後我們在淮山以北五十裡外匯合。”

從晉旗山往淮山,需行二月有餘,路途頗為遙遠,如今懷恩已行了近一半,但從淮山到大理,則僅需不足一個月,懷恩本就心急如焚,快馬加鞭的在趕時間,於是也顧不得在他後面跟了一路的人。

 無論這幫人對他抱著什麼算計,他都不能再捲入他們之間的爭鬥,更不會再被人用作棋子,只要他們不動手,他也沒有時間去浪費,畢竟若是受了傷,就會耽誤行程。

 他實在太想小寶了,有時候策馬疾馳,恍惚間就會陷入到與他的回憶中,再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騎到了何處,那種心臟被生生揪扯的感覺很讓人絕望,他從來不知道形單影隻是這麼的折磨人,好像整個世間無日無月,只剩下無盡的黑夜,處處壓抑,處處是讓人發瘋的孤寂。

 所以他決定無論這趟淮山之行能不能拿到另一株大麗炎,他都不再耽擱,馬上回大理。

 卻不想他還沒到淮山,就又被攔了下來。

 懷恩此時雙眼冒火,目不轉睛的盯著宗政裡瀚手裡的盒子。

 宗政裡瀚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摩挲著盒子的木紋,笑道,“侄兒,現在這玩意兒可值錢得很,蘇盟主上唐門跑了兩趟,弄得唐門現在都想關門了,黑市的價格更是叫到了萬兩黃金,還沒人賣,叔父把它從淮山天逸門弄出來,也是花了大代價的。”說完還沖懷恩頗為風情的擠了下眼睛。

 懷恩一向看不慣他虛偽,“你想要什麼就直說。”

宗政裡瀚剛要開口,懷恩一抬手指著他道,“你最好知道自己的斤兩,要是談不攏,我可就硬搶了。”

宗政裡瀚笑著眨了眨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驛站,小閣樓的二樓視窗隱約能看見若干人影。

“如皇上那日所說,要與你滴血認親。”

 “我是當如何?不是當如何?”

 “這要由皇上定奪,只要你肯去,這東西就是你的了。”

懷恩看了那盒子一眼,大步往驛站內走去。

 宗政雲漣和宗政少璵果然都在,兩人一坐一站,宗政雲漣看到他的時候,眼神明顯有些激動,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懷恩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他對面,一雙靜潭深水般悠遠的黑眸直直的看著他。

 宗政雲漣已是不惑之年,眉眼略現了些衰老,整個人卻依然英武不凡,氣勢逼人,他戎馬半生,十七歲繼位,面對的便是一片蕭瑟岌岌可危的天下,是他南征北伐的收復疆土,是他大刀闊斧的整頓內亂,無論他能留給後世的形象是如何的鐵腕如何的剛毅,他這一生也跟他弟弟一樣,沒能過的了一個情字。

 只是他與他弟弟最大的不同,便在於他重江山甚於私情。

 如今伊人已逝,對於她的記憶也愈見模糊,他是帝王,他只能向前看,而不能糾結於過去的對或錯,即使他錯了,那就是錯了,什麼都於事無補,更無人能怪他,哪怕他內心的悔恨和愧疚已經氾濫成災。

 與桐恩九成九相似的懷恩,仿佛便是上天賜給他的機會,讓他得以慰藉。

 可惜懷恩並不領情。

 他一坐定便劃開指尖,擠了滴新血到準備好的白瓷碗中。

 宗政雲漣面容有些觸動,動作僵硬的劃開手指,然後死死的盯著面前潔白的瓷碗。

 幾滴鮮紅的血珠在清澈的水底緩緩的飄遊著。

 

 第九十章

 

 在場幾人都屏息注視著那個小小的瓷碗,眼看著那幾粒懸浮的血珠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後終於慢慢的融合到了一起。

 懷恩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這樣的結果他一點也不意外,要是他真是宗政予湛的,怎麼他對他娘的思慕沒有半點體現在他身上呢。

 三人中只有宗政裡瀚還算鎮定,轉著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宗政少璵臉色瞬間便如紙一般慘白,砰的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他額頭點地,聲音帶上了哽咽,“孩兒求父皇念在多年夫妻情分,饒過母后!”他抬頭時雙眸一片血紅,死死的瞪著懷恩,那雙還屬於稚嫩少年的清亮的眼裡有怨恨,有挑釁,還有掩飾不住的脆弱和傷心。

 宗政雲漣似是根本沒聽見,丟了魂魄般僵在當場。長久,他才籲一口氣,幾乎渾身脫離般癱靠在了椅背,默默的閉上了眼睛,眼角竟似有晶瑩的液體,一下子就如蒼老了十歲。

 再睜開的時候眼中泛著淚光,盡是一片蒼茫和沉痛,他顫抖的伸出手,長臂越過桌面眼看就要觸到懷恩的臉,嘴裡泣血般呢喃著,“桐恩……桐恩……我……”

宗政裡瀚嚴陣以待,以防懷恩隨時發難。

 可懷恩竟一動不動的讓宗政雲漣的手覆到了自己的臉上,神情一樣的冰冷空洞,只是眼中有了些異樣的情緒。

 宗政雲漣只是將手輕輕貼著懷恩的臉,忘情的看著他,並未有其他動作,半晌才似回過神來,頹然的放下手,然後出神的盯著自己的手掌,泫然欲泣。

 懷恩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遂毫不猶豫的站起身,沖宗政裡瀚道,“東西,給我。”

 “懷恩!”宗政雲漣抬頭急叫道,“你……跟朕回宮吧……朕會……”

懷恩搖搖頭,“我不會去什麼皇宮,也不願意與你們這幫人再有任何瓜葛,你別浪費時間了。”

 “你……你是朕的皇兒!只要你肯回來,朕一定好好待你,朕有愧於你們母子,朕不能再讓你在外四處漂泊。”

懷恩露出一個諷刺的表情,“我現在這樣挺好的,跟你們攪在一起才是受罪,你對不起誰就找誰還去,跟我沒有關係,你也不欠我的,你以後都不再來打擾我才是最好的。”

什麼父母親情,他才不需要,他需要的時候不管怎麼哭都求不來,還好現在他不需要了。

“懷恩,我們雖然失散多年,畢竟血濃於水,你當真心中沒有半點觸動?你回來吧,讓朕好好補償你,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辦到。”

懷恩只是沖宗政裡瀚一伸手,意思是把東西給我,並繼續搖著頭,“我以後不姓宗政了,就姓……姓金好了。”

宗政雲漣臉色大變,面上有了幾分怒色,“你是天子之子,豈能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懷恩卻是自顧自的開始想著自己真的可以姓金,姓金的話,連名字也可以改了,懷恩?這種一廂情願的愚蠢名字,他從小煩到大,仿佛他就是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而生而活的,姓金的話,應該讓小寶給他取個名字,小寶應該取不出什麼好名字,不過沒關係,他喜歡叫什麼都行,這樣便好像兩人成婚了一般……

想著想著竟覺得有幾絲甜蜜堪堪滲入了苦悶鬱結的心裡,從宗政予湛到宗政雲漣,他實在看夠了這些悔不當初痛不欲生,他絕不能等到無可挽回了再抱憾終生,他認定的人,無論如何要牢牢的抓住,絕不放手。

 宗政雲漣看著懷恩變幻的表情,愣了一愣,“金……是那個……朕知道這件事,你若當真喜歡,朕可以幫你。”

懷恩只道,“我不用你幫什麼,把那花給我。”

宗政裡瀚遲疑的看了宗政雲漣一眼,這才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了懷恩。

 懷恩解下他隨身背著的布包,將兩朵花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個盒子裡。

 然後對宗政雲漣說,“今後無論你和他走到何種地步,都與我無關,我不再為他所用,也不會為你所用,我對你的江山也不感興趣,我已經犧牲掉了很重要的東西,誰再騷擾我,別怪刀劍無眼。”說完將布包甩到背上,抬腳就要走。

 宗政雲漣也一下子站了起來,擋在他面前。

 懷恩手握劍柄,戒備的看著他。

 宗政雲漣無限留戀的看著他的臉,想從上面尋找那名動天下的江南女子溫柔沉靜的笑容,可惜這張九成相似的臉上從頭到尾都是冷漠疏離的,目中無人的,而任憑他如何回憶,那些太久太久之前美好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不堪,只剩下她最後的怨恨悽楚竟是那麼的鮮明清晰,每一滴淚每一句話都仿若昨日,生生世世糾葛在他的夢中,讓他永不超生。

 他實在太想把她和他唯一的骨血留在身邊,用任何手段,只是他不敢,他不敢再看到這樣的臉上出現對他的恨,掙扎了一番,最後只能轉過頭去,擺擺手,“罷了罷了,你走吧。”

懷恩最後看了一眼,垂下眼瞼,轉身離去。

 來來回回他離開大理已經有三個多月,如今正是山花爛漫的五月時節,轉眼間從他與小寶初識,已過了整整一年,這一年發生太多的事,顛覆了他的世界,也徹底改寫了他往後的人生,儘管一切都失控了,他也越變越不像自己,卻還是慶倖能夠碰到小寶,他認定的人,他絕不放手,除非他死。

 懷恩再不遲疑,往大理方向急行而去。

 正當懷恩馬不停蹄的往大理趕時,蘇府此時正陷在烏煙瘴氣之中。

 小寶幾個月來勤加練功,加上闕思明的一番調理,在四月天氣乍暖時就能夠出外自由行動了,尋常雨天也不太能奈何他,如此一來,他人就精神了些。

 精神了些後他就每日都去他爹娘的別院請安,盡盡孝道,讓二老也跟著他神清氣爽,一家三口每天都和樂融融,日子仿佛一下子變好了,一天都比一天還要有盼頭。

 他也開始注意起被縮在被子裡一冬天鬱鬱寡歡終日沉默的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

 那就是進寶很不對勁。

 回想一下的話,似乎自從幾個月前進寶被闕神醫招去服侍後,整個人就蔫了,雖然平時話就少,但那之後似乎就更加木訥了,看到他也不怎麼講話,而且小寶還很少看到他,闕思明住的離他有點遠,蘇府又太大,若是散步過去的話,要走個近一炷香的時間,當然若是輕功的話,也不過眨眼功夫就到了,可惜他不會。

 他就想著闕思明恐怕是為難進寶了,那個人本來就刻薄脾氣大,嘴巴又毒事兒又多,比大姑娘還難伺候,小寶領教了好幾次,之後見到他連話都不敢說了,就怕那句不順他耳就能被他活活羞辱死。

 那進寶這種二愣子的個性……在他哪兒肯定要吃虧的……可是進寶除了情緒有些低落而且看起來很怕闕思明外,人卻是好好的,臉色比起以前紅潤亮堂多了,還胖了一點兒……

小寶有些猶豫,若是得罪了闕思明,他甩手走人,自己就等著成殘廢吧,但若是他欺負進寶,自己肯定要跟他拼命。

 他看起來既像欺負進寶,又像沒欺負進寶,那麼到底進寶為什麼這麼沮喪?小寶想了半天,就想到一種可能,就是闕思明講話太氣人了,把進寶損的都想重新投胎了,讓進寶這種神經比榆樹粗的人也覺得傷了自尊了。

 他又不好直接去問進寶,一來是他很難找到進寶的人,往往跑了半天過去卻撲個空,而且進寶雖然人有點傻,但是特別懂事特別能忍,就算闕思明特別刁難他,進寶也不會跟他訴苦讓他為難。

 小寶皺著眉想了半天,決定先去跟招財商量一下,本來是想找蘇胤的,可是自從他寒毒不再發作後蘇胤就見天的不著家了,聽他的意思過段時間還要回趟江南。

 結果還沒等他去找招財,老遠就看見招財和闕思明在他的院門前臉紅脖子粗的吵了起來,眼看就要動手了。

 

 第九十一章

 

 蘇胤不在的情況下,沒人奈何的了這個闕思明,小寶心想招財這麼聰明機靈的怎麼會吃這個眼前虧,除非是氣糊塗了,連忙沖上去,拽著招財的袖子把他往回拉,“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招財回頭看是他家少爺,猙獰的表情稍有收斂,但依然狠狠的瞪著闕思明。

 闕思明一如既往的沒把小寶放在眼裡,指著招財怒道,“馬上把人給我交出來,否則我今天就廢了你!”

 “你長耳朵是裝飾的啊?我說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放屁!他除了這個金小寶以外就只聽你的話,准是你把他藏起來了,不然人怎麼能無緣無故不見了!”

 “人一直在你那兒不見了你找我要!我他媽找誰去?你還來勁兒了!那我問你!我兄弟呢!!你把我兄弟弄丟了怎麼說??”

闕思明面具覆蓋下依然能清晰看到他眼裡的精光,小寶暗叫不好,連忙攔在兩人中間,“都冷靜,冷靜,到底怎麼回事?啊?招財?怎麼回事,誰不見了,是不是進寶?”

招財狠狠瞪了闕思明一眼,轉過頭去不說話。

 小寶見招財這樣不配合的態度愣了一下,隨即揪著他耳朵把他臉轉過來,“你也來勁兒了,跟少爺鬧彆扭?說,到底怎麼回事?進寶怎麼了?”

招財苦著臉轉過頭來,“少爺,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安心養你的身體吧。”

 “廢話!”小寶怒道,“什麼叫我不管了,那進寶要真失蹤了,我還能睡一覺就忘了他這個人了?說!到底怎麼回事!”

招財撇撇嘴,沒說話。

 小寶頗為驚詫,招財平時很聽他的話,進寶也很聽,只是很多時候都會錯意,招財就不會,他都已經有些生氣了,要平時招財肯定就說了,就現在這彆彆扭扭的樣子,讓他更好奇了,闕思明急頭白臉的也實在奇怪,完全沒了平時漫不經心的樣子,進寶雖然傻是傻了點兒,可是武功高強,就真不見了,他還沒著急呢,這闕思明怎麼這樣?

 闕思明不耐煩道,“你們倆一搭一唱的演的挺痛快啊?我告訴你們,今天必須把進寶交出來,不然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們求死都不能!”

小寶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往招財身上靠了靠,他絕對相信闕思明的話,闕思明是比蘇胤還不能得罪的人,起碼蘇胤不會傷他,闕思明能玩死他。

 招財把小寶擋在身後,然後一梗脖子,看樣子是豁出去了,“我就是不知道,你愛咋咋地!”

闕思明下巴的線條明顯繃緊了,手直接伸進了懷裡……

 “不要!不要不要!有話好說!闕神醫你等等我跟他談談啊你別激動啊!”小寶急忙把招財連扯帶拽的弄到一邊兒去,沖招財急道,“你缺心眼兒啊!你打的過他嗎,蘇胤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你怎麼回事你!!”他的招財一向最識時務最機敏聰明,這時候怎麼會跟闕思明硬碰硬。

 招財噘著嘴皺著眉,一臉憤恨的看著闕思明,就是不肯說話。

 小寶使勁拍了下他的腦袋,“招財!!”

招財氣急敗壞的喊道,“少爺你別逼我了我什麼也不知道!”

 “放屁!”小寶也怒道,“你當我一個冬天就呆傻了呀你和進寶和闕思明肯定有事兒,不管是什麼事少爺肯定幫你,你犯得著硬是跟他死磕,你沒聽過他的名聲啊,殺你跟玩兒似的!”

招財臉都快扭曲了,最後蹦出一句,“他難為進寶,進寶跑了。”

闕思明怒道,“去你媽的,分明是你藏起來了!”說完單手入懷,下一刻幾隻泛著銀光的細針齊刷刷的向他們射了過來。

 招財將小寶一帶,堪堪避過了銀針,他把小寶往旁邊一推,“少爺躲起來。”然後抽出劍就劈了上去。

 小寶快急哭了,他怕闕思明這個陰陽怪氣的真把招財給廢了,他們以前都說好了,打得過的人可以欺負,打不過的就要跑,招財腦子給驢踢了嗎。

 兩人正打的不可開交,一條藏青的人影突然躥進了兩人之間,刺啦一聲讓人渾身難受的刀劍相接聲,三人各自分了開來。

 小寶松了一口氣,不僅想著蘇胤永遠都是這麼及時。

 蘇胤皺著眉看看兩人,“吃飽了撐的?”

闕思明冷道,“蘇胤,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的,現在他把進寶藏起來,算怎麼個事?”

蘇胤把臉轉向招財。

 招財急道,“蘇少爺,他……他那麼對進寶!我知道這是為了少爺,可你得把進寶當人吧!!”

小寶瞪大了眼睛,喝道,“怎麼回事,媽的你們都說什麼呢,進寶怎麼了,闕思明幹什麼了??”

蘇胤以警告的眼神狠狠瞪了招財一眼,“你是中暑了還是怎麼的,進寶好好的,你胡說八道什麼?”

招財也想起來他的少爺還在場,一時唇齒嚅動,怔在當場。

 小寶跳到蘇胤身邊,揪著蘇胤的領子道,“蘇胤,你瞞我什麼?闕思明是不是欺負進寶了?”

蘇胤捏了捏小寶的手,小寶嗷的一聲立刻松了開。

“什麼大驚小怪的,闕思明是有點難伺候,可又沒虐待他,進寶養的白白胖胖的有什麼毛病嗎?你看出什麼了?進寶也真是的,再怎麼樣也是下人,一點委屈都吃不了了?都是你給慣的。”

小寶愣了愣,轉臉向招財。

 招財臉色發青,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蘇胤,又看了眼小寶,最終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去。

 蘇胤瞟了招財一眼,問道,“進寶呢?”

招財僵硬的搖著頭,“我不知道。”

蘇胤眼神瞬間冷了下去,“招財,你還知不知輕重?”

招財咬著嘴唇,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後還是搖頭道,“我不知道。”

蘇胤一掌劈在身旁的石桌上,那千斤重的石桌生生被劈出了一條裂紋。他沖闕思明道,“我答應你的自然會辦到。”說完轉身往外走去,路過招財身邊時冷道,“你好自為之。”

小寶沖蘇胤喊道,“你上哪裡去我還有事要問你!”

蘇胤頭也不回道,“我去找進寶,回你屋呆著去。”

小寶看了一眼神情緊繃的招財,和一身暴戾氣息的闕思明,心裡覺得異常的不安,有什麼事情發生在進寶身上了,但他不知道,而且沒有人告訴他,不管怎麼樣,進寶在闕思明那受委屈是肯定的了。

 蘇胤不瞭解招財進寶,雖然他是有點兒慣他們,他還是金少爺的時候,基本上他吃的穿的用的招財進寶都能享受到,但他們絕不是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的,小時候武師逼著招財進寶練武時,幾乎天天一頓好打,好幾次把他都嚇哭了,招財還會耍點小聰明避避難什麼的,進寶一根筋什麼事都只會硬抗,他知道進寶比常人還要能忍,所以肯定是闕思明太過分了。身體上雖然沒什麼異常,但難保闕思明傷著進寶的心了,要真把進寶弄出什麼心理創傷那可比斷胳膊斷腿兒還難治。

 所以進寶回來後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再去服侍闕思明瞭,小寶默默看了闕思明一眼,暗暗打定主意。

 闕思明在蘇胤走之後也跟了出去,招財想了想,也跟著去了,只剩下小寶一人原地站了半天,這才回屋。

 他們四個都不在後,整個蘇府就顯得異常冷清,蘇府人本來就少,畢竟他們金家三口還是朝廷要犯,信不過的人蘇胤自然不會放到他身邊,除了平時幾個下人,還有一些小寶知道一定存在但是只要不是有人要殺他就根本不會顯身所以他也從來沒見過的影衛。

 小寶於是去跟他爹娘呆了一會兒,談談他最近的想法。

 前段時間他去城裡走了走,他打算盤下一間鋪面,做點小生意,在這麼呆下去人也要呆傻了,而且找點事做的話,他爹和他娘也會精神很多。

 當時招財進寶走的時候他娘給他收了個布包,裡面有不少錢,做點什麼都夠了,他一個冬天沒有動彈,出去走走反而有點上癮的感覺,仿佛找到了生活目標,於是全心都在專注這件事。

 他看中了幾家地段不錯的鋪面,本來想讓蘇胤給他看看的,結果蘇胤見天不著家的,他只能把大致情況給他爹娘說說,他爹身體雖然有些起色,但還是不宜多動,二老基本不太出門。

 三人談的很是開心,一個嚴冬過去後,似乎所有的鬱氣和傷痛都隨著冰雪盡數融化,一切都被留在了過去,他們面對的只是溫暖和熙的春天,和新的開始。

 小寶覺得眼前的生活已經是他能想像的頂頂好的了,他的父母都還健在,他現在可以自由的活動,只要每天找到事情做,就不用想起從前,也不用想下一個冬天,如果小雨能回到他身邊,那麼就沒有更好了,他會一輩子都為此而知足。

 或者哪怕時間停在這一天也好。

 

 第九十二章

 

 一點不出小寶意外,進寶第二天就被逮回來了。整個人筋疲力盡形容憔悴的樣子。

 蘇胤冷哼一聲站在當場,招財氣急敗壞的瞪了他們一眼就回屋了,進寶手足無措的在哪兒站著,闕思明在他旁邊拿腳尖點著地。

 小寶急忙迎了上去,圍著進寶轉圈,“進寶你沒事吧?你上哪兒去了?蘇府的地址我讓你背了好幾遍的你別說你真能忘了。”

進寶苦著張臉,“少爺,我沒有走丟。”

小寶一橫眉毛,“那你上哪兒去了。”

進寶開始結巴了,“我……我……”

小寶把他拽到旁邊小聲問他,“進寶,闕思明難為你了吧,放心吧,你不用去他哪兒了,少爺不能讓外人欺負你。”

進寶偷偷看了闕思明一眼,搖搖頭,“少爺,他……我挺好的。”

小寶掐了他一把,“你跟少爺逞什麼能,你要真那麼能耐,那人家怎麼你了,你就這麼跑了?我說進寶啊你受不得委屈少爺也明白,你在金家除了老爺夫人和我,唔……還有招財,也沒人使喚你,可是現在少爺……已經不是少爺了,哎,我改不過口來,你不想伺候他,咱就不伺候,但是你還在他眼皮底下的時候,千萬不能使性子知道嗎,那個闕思明變臉跟翻書似的,他一生氣掐死你怎麼辦?”

進寶幹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寶歎了一口氣,道,“總之我會去跟蘇胤說的,你以後不用去了,安心呆我們這行了,但是以後見了闕神醫還是要恭敬些知道嗎。”

他家少爺是說他以後不用伺候闕思明瞭,這要放以前他得多高興了,恨不得跳天上去,可是現在……

進寶又偷偷看了闕思明一眼,為難的沖著小寶說,“少爺,闕神醫……沒有為難我,我還是……還是得繼續伺候他。”

小寶瞪大了眼睛,悄聲道,“他威脅你?”

 “不……也不算……哇!”進寶被人從後面拎著脖領子就拽了個踉蹌。

 兩人同時轉頭,闕思明帶著個死人面具不知道何如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進寶看到他先是嚇得臉色發白,然後又變得通紅,整個人像被燒熟了一般。

 闕思明指著小寶道,“金小寶,今天爺心情不錯,換作平時你敢說我壞話,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讓你吞下去。”

小寶吞了口口水,覺得舌頭有點疼。

“你自己聽到了,進寶要跟著我,你最好別多事。”

小寶狐疑的看著他,壯著膽子問,“不是你威脅他嗎?”

闕思明一瞪眼睛,剛要發作,進寶連忙大叫一聲,“神醫!這……外面風沙太大,小的伺候您回去沐浴吧。”

小寶不僅抬頭看了眼萬里晴空。

 闕思明珍珠般潤澤優美的唇輕輕向上扯出一個弧度,拽著進寶轉身就走。

 進寶來得及回頭看了他家少爺一眼,那一眼又是無奈又是掙扎。

 小寶楞了一下,忙上去拽著進寶,“等一下!”他指著闕思明道,“你分明是威脅他!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你想要下人多給你派幾個就是了,你莫不是看我不順眼就趁機報復到進寶身上吧。”

闕思明嗤之以鼻,那神情就像在說“你算老幾”,雖然他什麼也沒說。

 進寶忙沖他少爺擠眼睛,“少爺,真不是……我沒事……”

小寶叫道,“你看你這臉都扭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你根本就不願意!”

闕思明眯著眼睛看著進寶,陰測測的開口,“是嗎,你真的不願意嗎。”

進寶嚇的一激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頭快炸開了。

 就在三人拉拉扯扯好不熱鬧的時候,一條黑影突然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站在蘇胤面前拱手道,“少爺。”

蘇胤皺著眉看向他,“怎麼……”還未說完,蘇胤已經臉色一變,寒聲道,“是誰?”

不過一會兒功夫,外面的打鬥聲由遠及近,就是沒有內力也能聽個七七八八了。

 敢這樣明目張膽在大理的地界上擅闖蘇府的,蘇胤想不出除了他還能有誰,遂咬牙切齒道,“你們都是飯桶嗎,為什麼都到了門口了才發現?”

那人單膝跪地,低下頭,“屬下辦事不利。”

蘇胤拳頭握的咯咯響,他別有深意的看了小寶一眼,小寶被他看的心臟差點漏跳了,他拉扯著進寶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總覺得……總覺得……

闕思明一用力把進寶拽到自己懷裡,然後在旁邊低低笑了起來,那聲線低啞渾厚,隱隱透著堂音,“金小寶,你的小相好回來了。”

小寶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他幾乎是以一種求救的神情在望著蘇胤。

 蘇胤閉了下眼睛,對小寶說,“你先回屋吧。”

小寶整個人就像被熄滅了的火種一般,開春以來積累的那點生氣一瞬間消耗的乾乾淨淨。

 一切不是都過去了嗎,他非得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小寶真是怕了,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帶著目的來,然後達到目的就走。他是不是真當自己缺心眼啊,被同一條蛇咬了一次兩次,還往上送第三次?

 這時候招財也從屋裡走了出來,拉住小寶道,“少爺,你進屋吧。”進寶也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激動的鼻翼微微扇動著。

 小寶跟丟了魂一般被招財拖著往屋裡走,他突然抓住招財的手,“你快去,去保護好老爺和夫人。”

招財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蘇胤,蘇胤點了點頭,招財這才道,“少爺放心吧,我絕對不讓任何人接近老爺和夫人。”

 “也別讓他們出來。”

招財點點頭,“也不讓他們出來。”然後便朝二老的別院飛掠而去。

 小寶握緊了拳頭,轉過身,他不打算進屋了,他不可能永遠像個娘們一樣躲起來,也許今天會是一個了結。他屏住了呼吸,不用去聽,不用去看,他能感覺到那個人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蘇胤也不動如山的站在他不遠處,他知道他的那些下屬攔不住宗政懷恩,而他現在出去也是浪費力氣,除非能殺了懷恩,否則他絕不是能善罷甘休的人,既然他不能殺他,那只能暫時靜觀其變了。

 懷恩不再是一身白衣悠然若仙,面上也沒了往日的雲淡風輕仿若不食人間煙火,他一身黑衣勁裝,眼窩深陷,臉色蒼白,顯得很是疲乏,風塵僕僕的樣子更是有幾分狼狽,只是他動作如行雲流水,眼神更是堅定不已,只是在見到小寶時,迸射出了濃烈的情感,那一瞬仿佛時間也停止了流動,空氣也凝固在了四周,兩人就這麼隔著不遠的距離彼此相望,只是一個熱烈,一個冷漠,而去年的這個時候,恰是同樣的兩種情緒,只是兩人調了過來。

 小寶瘦了……

上次見他時還裹著厚重的裘皮,只能隱約看出些消瘦,如今穿著俐落的長袍,才看出他真的瘦的完全沒了以前的樣子。

 以前的他又圓潤又可愛,笑的時候眼睛會變成兩彎月牙,也許別人不覺的好看,可是白白嫩嫩圓溜溜的小寶,在他眼裡是最可口的。

 如今那雙圓圓的眼睛如蒙塵般沒有了以前的神采,而且再也不會對他笑了,下巴變尖了,身形也看著單薄了,雖然看起來既脆弱又寞落,但確是變得好看了,可是卻不是他想要的樣子。

 他想要小寶永遠像以前那個樣子,笑的狡黠又天真,一股勁兒的喜歡他為他好,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感,有點嬌氣,有點小脾氣,很好色,卻認真的跟他說著永遠。

 而面前這個眼神灰敗的,神情冷漠的,渾身上下透著濃濃的拒絕的小寶,讓他又陌生,又心痛。

 

 第九十三章

 

 懷恩一聲小寶如鯁在喉,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如千斤重石壓在胸口,每向前邁進的一步都需要極大的意志。

 然而還是被蘇胤擋在了面前。

 懷恩面對蘇胤一直是激憤,厭惡和嫉妒,此時卻顯得很是平靜,他只是冷靜,篤定的告訴蘇胤,“我不會走了,小寶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

蘇胤微微一愣,隨即不屑的冷哼,若說蘇胤,到底還是個有教養的世家公子,平素接觸不到什麼下流骯髒的說詞,此時想要表達出他想操懷恩祖宗十八代的意願就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了,最後只能蹦出一句,“無恥。”

懷恩仿若未聞,直勾勾的盯著小寶,無比認真的說,“小寶,是真的。”

小寶垂下眼睛,“我這裡應該沒什麼讓你惦記的了吧,你趕緊走吧,蘇府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懷恩喉頭滑動著,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解下身上他小心翼翼護了一路的布包,將盒蓋打開沖著小寶,艱澀的說,“小寶……這個……你身上的毒,我一定會給你治好的,我也會照顧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可不可以不生我氣了。”

在場人的注意力全被那盒子裡的東西吸引了去。

 闕思明不客氣的走上前去,拿手指按了按那暗紅的花莖,“恩,大麗炎,一株新的一株陳的,不錯嘛,這樣子的話就有……哎,蘇胤,小太子答應的那棵送來沒有?”

 “就快到了,加上我爹從唐門處討來的,目前是五株。”

懷恩眼裡燃起了希望,他有些氣息不穩的沖著小寶說道,“小寶,剩下的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

小寶的眼睛卻被這兩株花吸住了,他完全沒聽到別人的談話,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其中一株上那鮮紅色的絲帶。

 他突然沖上前去,一把奪過了懷恩手裡的盒子,將壓在下面那一株取了出來,他厲聲問道,“這個是從哪裡來的?”

懷恩一愣,看了看他手裡的大麗炎。

“這個繩結是小雨綁的對不對!!!我認得,只有小雨會的!!你見到小雨了??”小寶的態度異常的咄咄逼人,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懷恩這才反應過來,這個鮮紅色絲帶綁出來的有些古怪的漂亮的結。

 小寶一把將那花扔在地上,揪著懷恩的脖領子吼道,“這是小雨的東西!!你對她做什麼了!!她在哪裡!!我妹妹在哪裡!!說啊說啊!!!”

懷恩慢慢抬起手,在碰觸到小寶的手的一瞬間,小寶如遭雷擊,一把將他推了出去,懷恩毫無防備,差點摔到地上。

 小寶不再靠近他,只是不依不饒的吼著,“小雨在哪裡!!她怎麼了!!小雨!!!說話!!!!”

懷恩只覺得心臟難受的在胸腔中翻滾著,他默然的看了眼自己的手,低聲道,“她在統教,她很好,我爹……統教之人都寵著她。”

 “那這花呢?是小雨給你的?”

 “是。”

 “那你為什麼不把她回來?”

懷恩無言以對。

 小寶用力的指著自己,“她是我妹妹!!!!你憑什麼把她帶走!!你憑什麼!!誰要你這些東西!!誰要你這些虛情假意!!你把我金家搬的都差不多了,連我妹妹都不放過,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你馬上給我滾!!滾!!!!”

小寶雙目一片赤紅,身體止不住的在顫抖,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這種絕望的,悲憤的情緒,甚至比寒毒發作時還讓他感覺更接近死神。

 他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疼,為什麼都到今天這步田地了,他還是不能視他若無物呢。

 懷恩僵硬的蹲下身,將兩株花裝進盒子裡,淩空拋到蘇胤懷裡,他儘量以一種平靜的語調對小寶說,“我不會滾,我哪兒也不去,小寶,我只想呆在你身邊。”

懷恩說道最後聲音已經有一絲哽咽,只是他的神情太過認真,認真到有一股倔強的天真,就好像他看不到兩人之間的隔閡已經是萬水千山,以那樣認真的態度說著那樣認真的話,跟在山洞裡睜著明亮的眼眸說著一輩子的懷恩隱隱重疊在了一起,小寶只覺得心如刀割。

 小寶別過頭,然後轉過身,往裡屋走去。

 懷恩目送著小寶進了屋,闔上門,這才將目光從他的方向移開,對向蘇胤的時候已經是那個永遠如冰封般的宗政懷恩。

 蘇胤將盒子交給手下,“這是你應該做的,別指望別的。”

懷恩冷道,“應該做的也只是為小寶,跟你沒有關係。”

蘇胤也冷道,“既然東西都送來了,就像小寶說的,你可以滾了。”

 “我打算在大理常住下來,難為你看到我近在眼前,卻不能動手,我不知道你跟宗政裡瀚拿我交換了什麼,只要你不妨礙我,我們就各自為安,如果你敢在我和小寶之間做手腳,我有很多東西可以利用,如果我今生不能和小寶相守,我會賠上我下半輩子,毀了你外公幾十年基業,並且攪的這個天下永無寧日。”

蘇胤臉色驟變,拳頭在長袖內握的咯咯響。

 他二十年來閱人無數,是真是假,他看一眼就心裡有底,懷恩對小寶的情意,儘管諷刺,卻是真的,只是懷恩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確實他始料未及的。

 如果早在之前懷恩這麼說,他必定嗤之以鼻,懷恩固然能力卓然,可是一人之力對比天下,不過螻蟻,就算他能調令統教,也還有多方牽制,只是如今形勢驟變,懷恩突然獲得了大局中最重最龐大的一股勢,如果被他這樣的人善加利用,足以顛覆天下。

 而這樣一個人,棄勢不用,竟然只是想和一個男人相守?

 蘇胤震驚之餘,心中多了幾分想法。

 他緩了緩心神道,“告訴你無妨,我答應慎王爺不殺你,也只是不殺你而已,憑你想撼動天下,當真是大言不慚,你愛在大理住我管不著,但是你現在滾出蘇府後,只要再踏進一步,我就挑斷你的手筋腳筋,讓你徹底變成廢人。”

懷恩不屑的冷哼一聲,心道這種地方,我來去如履平地,想攔住我真是笑話。

 闕思明插嘴道,“你們最好趕緊把剩下的兩株花弄到手,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太久,非常不耐煩,今年入秋之前再集不起,我就不奉陪了。”說完拽著進寶就走,進寶一邊走一邊回頭狠狠的瞪懷恩,並且狠狠的呸了一聲。

 懷恩再看了一眼小寶的屋子,轉身離去。

 

 第九十四章

 

 懷恩在最靠近蘇府的客棧包下了一間房,他從淮山一路趕來,盡一個月來每日只休息二三個時辰,身體實在已經是疲憊不堪,倒在床上後連手指都不想再動。

 然後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無神的望著頭頂。

 小寶就在那麼近的地方,可是他觸碰不到。

 剛剛多麼想抱他一下啊,如果能看到記憶中的笑容,他一定不會覺得累。

 他以為自己帶著大麗炎去,能改變點什麼,或者彌補點什麼,結果是自己想的太好了。

 小寶比他想像的,最壞的想像的,還要恨他,甚至不願意看到他。

 他再聰明再厲害,這時也一點主意都沒有。

 只能憑著本能的,去接近他,尋找能夠回到從前的機會。他知道千百種取人心臟的方法,卻不知道如何讓人回心轉意。

 客棧兩個小二把木桶抬了上來,懷恩泡在溫暖的水中,不僅想起了地熱泉的山洞裡那銷魂淫靡的場景,濕潤的親吻,露骨的愛語,激烈的交合,他能記住每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細節,身體仿佛還能感受到他肌理的觸感和熱度,以及被他緊緊包裹的蝕骨的快感。

 懷恩只覺得渾身燥熱無比,手指僵硬的握住下體,幻想著小寶就在他身邊與他耳鬢廝磨,抵死纏綿,熱流逐漸遍佈全身,頭頂的血液全都急速往下沖去,手上的動作越加快速,他回味著小寶柔軟滑嫩的手心摩擦他性器的滋味,只覺得手中的東西越來越硬,越來越熱,直到他在抽搐的快感中噴射出來。

 發洩後的暢快讓懷恩將身體的重量全靠在了木桶上,他緩緩閉上了疲憊的雙眼,後頸靠在桶沿上,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困獸般低啞的哀鳴,下一刻整個人滑進了水裡。

“什麼?他在大理住下了?”

蘇胤點點頭,“小寶,你坐下聽我說。”

小寶怎麼可能坐的住,“蘇胤,為什麼,你……”他想說你答應過我我從此再不用見他,可他說不出口,蘇胤做任何事都有他的原因,而且從慎王爺和太子的出現就可以知道,懷恩牽扯重大,他已經欠了蘇胤很多,肯定一輩子都還不清,他沒道理讓蘇胤為難,蘇胤為了他的事,已經為難太多了。

 蘇胤歎道,“小寶,我應承過你,絕不讓他再踏進你的生活,可我現在做不到,我不能殺他,至少如果他死了或者傷了,不能和我有關,出於一些,非常重要的原因,重要到可以左右天下的原因。”

小寶臉色蒼白的坐回椅子,半晌苦笑道,“蘇胤,我總給你出難題。”

蘇胤安撫道,“小寶,我會想辦法的,在影響降到最低的情況下,把他趕走。”

小寶搖搖頭,“蘇胤,我……我和金家都欠你太多了,你知道你為難,你不必為了我去冒什麼險,我總給你添麻煩,以前收留小雨時就給你惹了不少麻煩,現在這樣……真是……我太沒用了……”

蘇胤蹙著眉,聲調高了點兒,“小寶,你這是什麼意思,跟我說這種見外的話,我現在有太多顧慮動他不得,可是我一定會……”

 “蘇胤!”小寶叫了一聲,打斷他的話,聲音聽著就難受,“蘇胤,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明白,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我只是……我只是……”小寶將臉埋在手裡,“蘇胤……我害怕見到他……想到他都難受,見到他簡直想死,我受的那些罪和我們以前的好時光就跟陀螺時的,來回交替著轉,我都快瘋了,我真的害怕,我受不了,我怕自己還犯賤……他怎麼就不放過我呢……”。

 一雙有力的手掌按在小寶不停顫抖的肩頭,然後手臂繼續伸展,將小寶摟在了懷裡,沉穩讓人心安的聲音在小寶耳邊響起,“小寶,有我呢。”

小寶,有我呢,我蘇胤一定讓你往後的人生平安幸福。

 小寶被白天那麼一鬧,毫無食欲,晚飯也沒吃,早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對著一室的空寂。

 招財來叫了他幾次都被他敷衍過去了,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就愣愣的坐在床上發呆,腦子裡一會兒如走馬燈般紛雜紊亂,一會兒又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直到覺得眼睛酸澀疲憊,腦子也發暈,他才脫掉外衣,規矩的躺在床上。

 小寶現在在想著,也許他該離開大理,讓蘇胤把他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既然惹不起,他總躲得起吧。

 可若是離開這裡,冬天自己恐怕就熬不過去了。

 可若繼續呆在這裡,連這個春夏他都過不去,遲早會瘋掉。而且他爹娘怎麼辦。

 小寶歎了口氣,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頭痛欲裂。

 窗櫺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吱呀聲,小寶此時正在渾噩狀態,一時沒有反應,等到他意識到那個聲音時,同時也察覺到了有人在屋子裡。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全身每一個毛孔似乎都熟悉那麼一種味道,只要那個人一靠近,他就有強烈的感覺,哪怕他看不見聽不著聞不到,他也能知道他來了。

 小寶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張嘴就要喊,黑衣人一把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兩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捕捉到了彼此。

 仿佛是過了一世那麼久的時間,他們的目光再一次彼此交匯,那雙眼睛還是記憶中的那雙眼睛。

 只是熱烈,渴望,哀愁取代了冷酷和厭惡。

 而愛戀,傾慕,柔情則被憤恨和仇視淹沒。

 明明是呼吸間咫尺的距離,卻猶如大漠無邊,明明胸中濃烈的情感,無論是愛是恨,都在熊熊燃燒,心卻是冷的。

 懷恩此時想的是,他願意花任何代價,只為能和小寶走完這一生。

 而小寶此時想的,是他在潮濕冰冷的地牢裡反復承受錐心刺骨的疼痛和地獄般的絕望的折磨,那時候一遍遍在胸中翻騰的意願,那就是他寧願死在當下,也不想拖著半殘廢的身體和懷恩只是利用他這個事實活到明天。

 

 第九十五章

 

 小寶緩過神來,連打帶踹的要掙開懷恩的手,那股狠勁就跟被閻羅王掐住了脖子一樣。

 懷恩手腳並用的壓制著他,輕聲道,“小寶,小寶,你別說話,我放開你好嗎,小寶?我們談談吧,好不好?”

小寶被他捂著的嘴發出嗚嗚的聲音,看了他兩秒,終於點了點頭。

 懷恩輕歎了一聲,放下手,他整個人還坐在小寶腿上,垂下的手就按在了小寶的手上。

 小寶動了動,眼看他越握越緊,也懶的掙了,就那麼強自平靜的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懷恩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在落針可聞的黑暗室內,感情的起伏仿佛有形般極易被察覺,眼神的流轉,氣息的波動,都能輕易洩露不平靜的內心,在小寶審視的目光下,懷恩腹中有千言萬語,卻覺得無從說起。

 他本就不善言辭,平時一個月說的話加起來比不上別人一天多,尤其是表達感情,感情?沒有人教過他,他自己也理解通透不了的東西,他要怎麼表達?最後只能吐出一句他最真實最迫切的心聲,“小寶,我想你。”

小寶露出一個很是諷刺的表情,“不知道這回你又惦記我什麼了,你直接說說,我能給你我一定親手給你送過去。”

懷恩認真的誠實的說,“小寶,我只想要你。”

小寶不耐的偏過頭,“我都不愛跟你在這兒浪費時間,你有意思啊?我知道你打一開始就看不上我,我那麼死纏爛打的,是夠煩人的,你白玩兒也是我活該,我自找的行吧,你把我的家弄成這副德行,我奈何不了你,是我窩囊,可你玩兒我有癮啊?媽的走了來來了走,我上輩子欠你啊,我這點兒家底兒你都榨乾淨了,真的榨乾淨了,你直接說你還用得著我什麼,我幫你還不行?幫完了你就放過我吧,你不用見天在這兒裝深情,你那身份太尊貴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當的,咱們能正常點,你有什麼說什麼,那些什麼心思我玩兒不過你,我求求你直來直去的,別他媽再耍我了。”

懷恩緊緊握著小寶的手,他想讓小寶明白這次他真的只是為了他來,他是真的想和他永遠在一起,他什麼都不在乎,只在乎他一個人,可他重複了那麼多次,小寶不信,那麼他也許該換一種方式說,可是要怎麼說呢?要說什麼做什麼,小寶才會相信?

 看著小寶有些泛紅的眼睛和緊抿著的唇,懷恩心中有些蠢動,忍不住湊上去舔了下他的眼角。

 小寶如被蛇咬了一般渾身大震,他不禁想起兩人第二次在清醒狀態下的性事,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反給懷恩壓在身下,那時候他就是舔了舔他的眼角,以一種渴望又彆扭的眼神看著他,他就傻了吧唧的把自己獻上去了,現在想起來,這是懷恩特殊的撒嬌的方式嗎,關於他的一切,自己居然記得這麼清楚,從細微的表情到小動作,他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大嘴巴。

 懷恩見小寶毫無反應,歎了口氣,低聲道,“小寶,我是真心的,我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可是我沒有太多耐心了,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走,我只能強行帶你走,把你帶到一處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你想要這樣嗎?”

小寶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氣的想一口咬死他,顫著聲音罵道,“你簡直……你簡直有病,我家都在這兒我憑什麼跟你走,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爹不疼娘不要的,那些什麼狗屁承諾,我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說過,何況你還不是個女的,還是個冷血的王八蛋,也就你當真。”

懷恩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顫抖著。

 這是……傷心的感覺,又來了,很痛,難受的喘不上氣來,鼻子覺得很酸,眼睛覺得很澀。

“你……我確實是爹不疼,娘……所以你跟我說的,我真的當真了,因為沒人對我說過,我沒得比較,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呢,我說過你若不是真的,不要來招惹我,不要來招惹我啊……”

小寶震驚的看著眼淚從懷恩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慢慢滑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揪在了手裡,使勁的擰著,太疼了,他怎麼哭了,從來沒見他哭過……這眼淚是真的嗎……

 “小寶,我雖然騙過你,可我從來沒想過害你,本來應該是……你們從地牢裡出來後,我會派人把你們接走,你依然會過的很好,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上次是……最後的任務,完成之後我就跟統教沒有關係了,然後我就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去任何地方,沒有人再管我,我是認真的,即使你是隨口說說,我卻已經認真了,我認定的事從來不回頭,你叫我放過你?我怎麼放過你?”

小寶真的受不了這個人,這個宗政懷恩,顛覆以往給他的所有印象,在他面前流淚,這招太生猛,他完全招架不住,如果他是真的難受,那麼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啊,他難受的話自己該高興,而不是跟著他難受,這算個什麼?

 懷恩把頭靠在小寶的脖頸處,閉上眼睛,細細的聞著那熟悉的溫暖的味道,“小寶,我很累。”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想得到你的回應,希望你能給些安慰。我已經適應不了一個人了,一個人太孤獨,太寂寞,每天都不知道該做什麼,為什麼而活。非常想你,想我們以前的事情,那種感覺太好了,好到沒有語言可以形容,是我經歷過的,最好的時光,只要你對我笑一下,就可以滿足我,我的快樂就握在你手裡,如果你不給我,我去哪裡要?即使你拒絕我再多次,我不放手,就是不放手,我要的也不多,你陪我在身邊就行。

 現在這樣的場景太熟悉,兩人以往無數次的,這樣交頸而眠,他抱著他好像抱著全世界。

 小寶害怕了。

 他若再被這個人迷惑,保不准又會陷入什麼樣的絕境中,他受過的教訓不少了吧。

 他感覺如同緊貼著刀刃般,身邊的人再怎麼豔色無雙,也是最鋒利的兇器,靠的太近會被毫不容情的淩遲。

 小寶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他的臉,強自鎮定,“你要是說完了,趕緊走吧,我說的已經很清楚,我求你以後別再來了。”

懷恩撐起身子,靜潭深水般的黑眸默默的看了看小寶緊閉的雙眼,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寶,我還會再來的,你好好想想吧。”然後輕碰了下他的下唇。

 身上的重量瞬間消失,整個屋子裡再沒有別人的氣息,小寶渾身僵硬,如同重獲新生般劇烈的喘息著。

 懷恩身形輕巧如燕,在屋簷間飛掠,突然背後一陣殺氣急速像他射來,懷恩在空中一個翻身,堪堪閃過,不遠處的房檐上穩穩的插進了一把劍,他左臂被劍氣劃破,傷口不深,但血流的是一點不含糊。

 懷恩點了穴道,回頭看向來人。

 蘇胤抬手隔空一吸,閃著銀光的寶劍穩穩回到了他手中。

 懷恩冷道,“就憑你一個人?”

蘇胤不屑冷哼,“只是廢了你,我一個人也足矣,只是……”

懷恩等著他的只是。

“只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蘇胤能指示的動他做去的,絕對只能和小寶有關。

 果然,蘇胤拋給他一個羊皮卷,“下月十九剛好是陽年陽月陽日,也是赤峰崖上大麗炎七年一次的花期,這株我們勢在必得。”

懷恩接過羊皮卷攤開了看了一眼,是一副很是精細的地圖,標注了大麗炎過往百年開花的地點。大麗炎很是嬌貴,必須是赤峰崖獨特的土壤和環境放能成活,往往七年只能成花一到兩株,而很多時候乾脆七年孕育不出一株來,而大麗炎開花只得兩天,不開花時如普通野花無異,極難分辨,可以說要采到一株大麗炎的成花,比去偷去搶難度還高,所以它才及其珍貴。

 懷恩將他收進懷裡,“我自然會將它帶回來。”

蘇胤諷道,“你若連這點事都做不到,乾脆不用回來了。”

懷恩不再理他,轉身幾個起落,在黑夜中沒了蹤影。

 蘇胤盯著他離去的方向,露出一個陰寒的笑容。

 

 第九十六章

 

 懷恩在沒有任何事的情況下,每日的生活極為簡單,吃飯睡覺練功,現在額外加了一條,就是偷偷的去看小寶。

 若是每日都去見他的話,肯定會被蘇胤發現並且橫加阻攔,但只是潛伏著偷偷看看他,就不會打草驚蛇。

 只是今天晚上他沒能出去,因為他迎來了讓他有些意外的兩人。、面容身形都極為相似的左,右影兩兄弟,自從上次在客棧被分開後,懷恩再也沒見過他們,也無意探聽他們的消息,他既以不在統教,他們兩人作為他的隨身侍衛,在統教的地位就會極為尷尬,只是兩人頗有能耐,自己闖蕩江湖,也能有一番作為,卻不想見到他後,便跟以前一樣,跪地行禮,齊聲叫道,“少主。”

懷恩坐在床上打坐,睜開眼睛淡淡道,“我已不是統教之人,以後不要這樣叫我了。”

兩人對視一眼,改口道,“主子!”

懷恩起身下地,從背包裡掏出一砸銀票,扔到左影懷裡,“你們跟了我多年,以後不用再屈居人下了,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左影從容的將銀票揣到懷裡,拱手道,“多謝主子賞賜,我兄弟二人願一生追隨主子,別無他想!”

懷恩坐到太師椅上,拿手指點了點桌子,突然問道,“你們見過宗政裡瀚了吧。”

兩兄弟臉色稍變,對視一眼,無言以對。

 左右影分別比他大三和四歲,從他七歲起被派到他身邊,兩人從小服侍他,就是為了培養他們的衷心,有朝一日懷恩接管統教,左右影便是他的左右護法。

 可惜統教的氛圍從來不是用來培養衷心和服從的,統教遵循的是叢林法則,能者上位,弱勢的活該被淘汰。

 以懷恩對他兄弟二人的瞭解,兩人都極有野心,能力出眾,卻也不算頂好,跟著懷恩順利晉升到統教左右護法,可能是兩人最高的作為了,如今由於他的離教,兩人再不可能回統教,他除了能賞他們些銀錢,也不能再給他們帶來什麼益處,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卻“忠心耿耿”的回到他身邊要誓死追隨,除非有了更大的利益,那麼只有可能是宗政裡瀚許了他們什麼。

“不用說些沒用的,說說我們分開之後你們見過誰,經歷了什麼。”

左影抿了抿嘴,知道瞞不過,乾脆坦然道,“主子,上次一別後我們知道無法再回統教,原想先回趟老家,再做今後的打算,但途中被慎王爺截到,他許了我們什麼主子肯定沒有興趣知道,他只是要我們回來跟著你,朝廷有一些人馬我們可以隨時調用,無論主子想做什麼都可以。”

懷恩冷哼道,“你們一點不好奇他怎麼突然這樣對我?”

左影道,“主子,屬下懂規矩,不該我們知道的我們不敢知道。”

 “那你們打算跟我到什麼時候?”

 “主子現在拒絕我們,我們就現在走,什麼時候讓我們走,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懷恩點點頭,“這樣也好,本來我最近便缺些人手,我不想用統教的人,宗政……宗政裡瀚的,不用白不用。”

 “那主子有什麼吩咐?”

這兩人跟隨他多年,用起來確實得心應手,與他默契極佳。

“你們有辦法聯繫到宗政裡瀚?”

 “有,主子。”

 “那麼我一會兒修書一封,你們以最快的速度送給他。”

 “是。”

 “然後,右影,我要你隨時監視整個蘇府,尤其是小寶和蘇胤兩個人的動向。”

 “左影,你帶人馬上趕赴赤峰崖,然後……”

懷恩知道此次去赤峰崖,凶多吉少,蘇胤沒有任何理由將這種討好小寶的機會讓給他,而他們彼此都恨不得對方永遠消失,現在是礙于宗政皇室,蘇胤不能明目張膽的殺了他,但現在卻是絕好的機會。

 大麗炎七年一次的花期,前去搶奪的人數不勝數,假借他人之手在混亂的爭鬥中將他除掉,就算追究起來,也難以證明是蘇胤幹的,而此計最歹毒的地方,便是他明知是陷阱,也還是要義無反顧的跳進去,他可以為小寶做任何事,哪怕是連他都沒有把握的事。

 他本打算一輩子都不再跟統教以及宗政皇室有任何瓜葛,可是這幾天苦思冥想,以他一人之力,難過此劫,他必須活著回來見小寶,他本來已經打算聯絡統教在大理的分舵了,如今宗政裡瀚的人手送上了門來,卻是最好不過。

 就算如此,他依然沒有把握能活著回來,最糟糕的情況便是他從亂鬥中得到了大麗炎,而蘇胤黃雀在後,坐享漁人之利。

 懷恩神色凝重的看著窗外墨藍色的天空和皎潔的明月,一時心中百感交集。

 距離上次和小寶面對面的接觸,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這段時間他只能半夜潛到蘇府看看他,瞭解相思,眼見小寶自從上次見了他後不停的消沉黯然下去,他實在不敢再貿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一直在想著小寶願意重新接受他的可能,那些滿含希望的無盡的幻想,只要被小寶一句冷言冷語,就能徹底撕碎,他是真的害怕了。

 明天他就打算上路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但他一定要去,在這之前,他要去見小寶一面,他真的需要些勇氣,如果小寶,哪怕能給他一丁點希望,他就是剩最後一口氣,也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懷恩歎了口氣,縱身跳出了窗外,修長的身影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第九十七章

 

 蘇胤在兩天前離開了蘇府,說是蘇家有事要他處理,他回了江南。

 蘇胤一直都很忙,此次也並不反常,但小寶心中格外不安,因為他知道懷恩就在他不遠處,沒有蘇胤的蘇府,讓他沒有半點安全感。

 唯一可能攔得住懷恩的闕思明,壓根兒不會搭理他,前幾日給他看診的時候,表現的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那話刺激的他都想撞牆,而且進寶越勸他越來勁兒,他不僅很佩服進寶,他跟闕思明多呆一秒都是折磨,那個缺德玩意兒能把人羞辱的不斷懷疑自己的人生。

 小寶灌下最後一口茶,從書架上隨便翻了本書開始看,他今天喝茶太多,一點睡意都沒有,有時候坐著發呆都能一直都天亮。

 他覺得很疲憊,他也需要休息,但他睡不著。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懷恩也許就會出現,到了最後他也不知道他是不希望他出現,還是希望他快點出現。

 不如來個痛快,他好不用這麼擔驚受怕的連覺都不敢睡。

 所以當懷恩真的出現時,小寶甚至生出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入夜後天氣還是有點兒涼,小寶穿著褻衣蓋著大厚被,坐在床上看書,懷恩就那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出現了。

 小寶身子一動,捏著書的手都有些顫抖,他每次都想著要平靜冷靜的面對他,可是當他真的出現時,他真的平靜不了。

 小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懷恩走過來,坐到他床沿,伸出來摸摸他的臉,還是固執不變的說著那句話,“小寶,我想你。”

小寶一瞬間都有落淚的衝動,他抱著自我厭棄的心裡在想著,這也許是真的呢。

 懷恩見小寶不說話,自顧自的說著,“我明天去赤峰崖,給你採花去,今年夏末之前七株大麗炎一定會集齊的,我不會讓你再受一個冬天的罪。”

 “……如果……你好了,我們也和好吧,只要你忘了以前,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我會對你好的,我是……我是真的……”

小寶低下頭,心跳快的像打鼓一樣,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該怎麼辦。

 他沒辦法相信懷恩,因為這個人他姓宗政,他也忘不了自己受的罪,一想起來就渾身發冷,四肢仿佛在以他肉眼可見的速度越來越不靈活,他沒有一天不想他永遠好不了的可能,他會變成一個廢物,只能每天躺在床上,連自己梳個頭喝個水都做不到,那樣無望的人生,很可能就是他要經歷的。他知道就算沒有這個人,這一劫他也躲不過,可是他被利用被背叛,卻是事實,如果金家能有今天,他能有今天都是罪有應得,那他被真心相待的人推入深淵的絕望和痛苦,要找誰說理去,難道這也是他活該,他掏心挖肺的喜歡了一個人,認真的去追求了,這是哪裡錯了呢,傷害了誰呢,為什麼要遭報應呢。

 所以他真的恨,他恨懷恩就那麼輕易的糟蹋他的一片真心,就那麼棄他不顧,在他聲嘶力竭的呐喊著求救的時候,他沒有奇跡式的出現。懷恩可以不喜歡他,可為什麼要騙他,為什麼要那麼糟蹋他。也許他真的對他有了感情,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所以想回來就回來了,然後堂而皇之的說想他。

 那麼他想他的時候呢?他想他來救他的時候,他無數次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誰知道這次是不是抱著什麼目的出現的,就算懷恩真的是真的,他憑什麼就要信,能不能,或許有一次,是你為我心碎的?

 可是誰能相信,懷恩這樣笨拙的表白,是那麼的觸動人心呢。

 因為實在太真了,真的他都不忍心認為那是假的。

 懷恩輕輕搖了搖他的下巴,“小寶,說句話。”

小寶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左右是你欠我的,你負責給我解毒也是應該的,別指望我感激你。”

 “我不用你感激我,我為你做什麼都可以。”

懷恩明亮而深邃的,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眸在夜色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月華下那張白玉般風華絕代的面容加倍的動人,尤其是當他用誠摯的表情說出那番話時,小寶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

 懷恩輕輕扭過小寶的下巴,將他按倒在床上,同時貼上他的唇。

 兩片柔軟的唇結合在一起時,雙方都能感覺到對方無法抑制的顫抖,仿佛是初次的碰觸般,懷恩輕輕含著小寶的下唇,溫柔的揉弄舔舐著,舌頭靈巧的試圖往裡鑽。

 小寶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勁兒來,使勁推了懷恩一把,“你他媽給我起來,你想那種事兒不會找別人去。”他能明顯的感覺到懷恩貼著他的下身已經堅硬如鐵,只是一個吻就能硬成這樣,不知道他都憋了多少了,或許這次是真沖他這個人來的,就是缺個好用的地方捅了吧。

 懷恩親吻的動作沒有停,而是從唇轉移到了下巴,然後一路往下,一邊嘟囔著,“我不會去找別人,我只找你,只想和你做這件事,真的,小寶,我好想你。”

說話間手已經俐落的扯開了小寶褻衣的帶子,冰涼的手立刻伸進了小寶前胸,冷的小寶一個激靈。

 小寶這次眼睛都急紅了,因為四肢都被困住了,就狠狠的拿頭撞在懷恩的額頭上,撞的自己也頭暈眼花,但總算趁著懷恩發愣的時候手腳並用的掙脫開他的鉗制,氣的帶著哭腔罵道,“我……我操你媽宗政懷恩!!你是不是人你……你怎麼好意思……我就是你家養的畜生,你也得給我一個痛快吧!!你這麼翻來覆去的折騰我,他媽沒人操了都來找我,那我在地牢裡被人用刑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操我!!好歹你那時候來了是不是能順便救我一下!!我真的……我真的受不了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給我個痛快!!我告訴你我金小寶要再犯賤我就自己把自己剁了!!你他媽就是個白眼狼就是個畜生!!我就說你這次又看上我什麼了原來是為這個,你要發情是不是找個跟你沒仇的,你也不怕我一刀捅死你!!”

懷恩愣愣的聽著小寶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面孔變得越來越猙獰,最後抬起手,就在小寶下意識的要閉上眼睛的時候,懷恩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半邊臉立時腫了起來,眼睛也一片赤紅,以一種崩潰了般的聲音嘶聲吼道,“你到底……你到底要怎麼樣!!我是……你告訴我行不行!!我不知道怎麼做!!我怎麼做你才高興!!怎麼做你才不生氣!!我是真心的,你怎麼就不信,你為什麼不信!!我怎麼做你才相信你說啊!!!我是想跟你做這個!你以前不也喜歡嗎,我想你,為什麼就不能想這個!!你以前不是也這樣的!!我做什麼都錯,你告訴我要怎麼做!!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做!!!我都做!!我……我求你行不行?小寶,我求求你,你這樣我受不了,你別這樣對我,別說這種話,我做錯了,你告訴我該怎麼改,怎麼彌補,什麼都行,那什麼針,我自己紮自己一遍行不行,你劃我一千刀行不行!!我們和好吧!!行不行!!!!”

小寶眼淚流的滿臉都是,心臟痛的他快瘋了,這都什麼跟什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懷恩突然撕開自己的衣服,然後用力抓住小寶的手,“那你來操我行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嗎,我讓你來,以後都讓你來!!你想做什麼都行,你來呀!!!”

小寶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看著懷恩胸前破碎的布料。

 

 第九十八章

 

 懷恩定定的看著小寶怔愣的眼神,又問道,“你要做嗎,你來吧,我只讓你這麼做,我說的都是真的,小寶。”

小寶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任憑他如何想像,都無法相信那麼驕傲不可一世的懷恩會願意這麼做。

 從金府的最後一夜到現在,他都再沒有過性事,眼前的生活太過沉重,根本讓人無暇去想,可現在這個人竟然就這麼赤裸的想把自己呈上來,他真的做不到視若無睹。

 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只是出了趟遠門回來了,然後對他說這些,他一定會很高興,瘋了那般的高興。

 可是現在,他只覺得一陣的悲哀,一樣東西念了很久求了很久,都得不到,終於心灰意冷了,狠下心不要了,卻又自己送上門來了,那能是高興嗎?是憤怒吧。

 懷恩又主動貼上來就要親他,小寶卻突然發難,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懷恩猝不及防,若不是反應快,肯定要掉下床去。

“滾。”小寶縮回有些麻了的腿,靠近床裡,低著頭,聲音沒有起伏的說著。

 懷恩愣了愣,有些哽咽,“小寶……”

 “滾。”

懷恩雙手有些顫抖的整好衣服,雙眼無神的看著他,“小寶,這次我也許回不來了……我也許會死在那裡。”

 “那正好,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小寶把臉埋在膝蓋裡,悶聲說,“你走吧,趕緊走。”

懷恩只覺得心裡空了,身上快沒有力氣了,他撐著身子下床,以一種無比珍視的,謹慎的態度,輕輕用唇碰了碰小寶的髮際。

 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

 小寶的肩膀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低低的嗚咽聲慢慢宣洩了出來。

“眼看就是梅雨季了,你又有的享受了。”闕思明一邊拔著小寶身上的針,一邊輕慢的說道。

 小寶身子一抖,強忍著痛,咬牙開口,“前幾次下雨我都沒事……”

 “那是隔很久一次,濕氣沒有鬱結,我們都在,再加上暖心經你也算小有所成,才勉強壓了下去,到了梅雨季就不一樣了,一場雨可能下個十天半月的,寒氣擋得住,濕氣是你怎麼裹怎麼掖都擋不住的,雖然沒有冬天那麼厲害,但是更難防,你做好準備吧,一定會發作的。”

進寶忍不住插嘴道,“那可怎麼辦?這種時候蘇少爺又不在。”

闕思明回頭瞪了他一樣,“就算蘇胤在又能頂什麼用,你想著蘇胤能救他,還不如先求我。”

進寶急道,“我求你就求你唄,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闕思明一攤手,“我沒辦法。”

進寶露出一個想咬人的表情,在他背後發洩般的揮了揮拳頭。

 每次施針完也疼的他動不了,關節都僵住了,小寶只能抬起脖子看著闕思明,“有什麼辦法能儘量避免的?”

 “繼續在房子裡燒火吧,能降低潮濕,只是這大夏天的,人估計受不了,不過比起寒毒,你還是忍忍吧。”

小寶默默點點頭。

 進寶忙道,“少爺你別怕,我和招財會陪你的。”

闕思明慢慢轉過頭去,語調高了一階,“你瞎湊什麼熱鬧?”

進寶瞪著眼睛,“這能有什麼熱鬧,這又不是變戲法,我要不看著少爺,他熱暈過去了怎麼辦。”

 “讓招財陪著就行了。”

 “招財最近和小柔姑娘好著呢,隔個兩三天就要去找她。”

闕思明怒道,“那關你屁事。”

進寶急道,“招財說他真心喜歡的,他想娶小柔姑娘呢,這是終身大事,我不得幫著他嗎,以前基本都是他在照顧少爺,我都……你……伺候你了……”進寶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我現在得多來陪陪少爺。”

闕思明把藥箱砰的一聲蓋上,冷冷一笑,“好像你真有發言權一樣,出去,我有話要跟你的少爺說。”

進寶被憋的臉又變成紫色,他不安的問道,“你想說什麼?”

闕思明把藥箱扔到他懷裡,“我既然要你出去當然就是不能讓你聽,多此一問,笨的跟豬一樣,還不出去。”

小寶和進寶兩人對視了一眼,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進寶只得磨磨蹭蹭的抱著藥箱出了屋子。

 跟闕思明相處已經讓小寶如履薄冰,更別說跟他獨處了,他緊張的想上茅房。

 闕思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沖著躺在床上跟挺屍一般的小寶道,“你知道蘇胤去哪兒了嗎?”

小寶愣了下,“不是回江南了嗎。”

 “錯。”

小寶猶豫了下,“那他去哪兒了?”

 “赤峰崖。”

小寶心中一驚,赤峰崖?懷恩不是也要去?不過轉又想到,也許蘇胤跟懷恩的母的一樣,是去給他採花的。

 闕思明冷笑道,“你是不是以為蘇胤去是給你尋大麗炎的?這確實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是這種事實在輪不到他親自動手,也是手到擒來的東西,他卻親自跑過去了,而且對外稱他回江南了,而且還找了人扮成他的模樣一路往江南趕掩人耳目,你說,這是為了什麼?”

小寶強忍著酸麻難耐的疼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心中的不安更加濃烈,他緊張的望著闕思明那張慘白的面具,“為的……什麼?”

 “呵,現在什麼三教九流的都被煽動著往赤峰崖趕,少說有幾百人,蘇胤要趁亂除掉什麼人,還真不是難事啊。”

小寶心臟猛的一緊,瞪大了眼睛。

 闕思明揶揄道,“你看那天人家來找你,你也不留著共度春宵之類的,說不定那就是你們最後一面呢,蘇胤這回可是動真格的了。”

小寶喃喃道,“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

闕思明微抬著下巴,“為了讓你欠我個人情啊。”

小寶已經無暇顧及闕思明到底有什麼目的,他現在腦子亂成了一團。

 蘇胤動真格的……他要殺懷恩!

 懷恩真的會死的可能,他連想都沒想。

 他是那麼厲害,那麼耀眼,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死掉。

 可是想殺他的人是蘇胤啊。

 在他的印象中,蘇胤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失敗過。他雖然不能確定就武功而言,到底是誰更勝一籌,但是現在懷恩是孤身一人,而蘇胤在江湖上是響噹噹的人物,無論是武林中人,還是禮親王的勢力,可供他號令的人數不勝數。懷恩再厲害,他能以一人之力擋多少?

 小寶渾身冷汗涔涔,懷恩渾身是血的樣子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簡直是噩夢一般的情景。

 如果懷恩死了……他會死……這次也許真的會死……不,是很有可能會死。

 懷恩會死……

小寶只覺得一陣窒息,胸口好像被人掏空了。

 

 第九十九章

 

“老闆,給我一間房,再弄盆洗澡水,和幾個菜,一會兒送到我房裡去。”

老闆接過銀錠子,顛了顛重量,立刻眉開眼笑,連連道好。

 小寶又把一個布袋扔到桌上,“這是我要喝的藥,你叫人幫我熬好了,飯後給我送過來。”

老闆招呼著小二領客官去上房。

 小寶一屁股坐在床上,摘下頭上的蓑笠,露出一張疲憊不堪的臉。

 他幾天前瞞著招財進寶和他爹娘,從蘇府偷跑了出來,一路往赤峰崖趕。

 大理離赤峰崖不算太遠,正常速度的話,十天便能到,快一點只要七八天,小寶為了趕時間,幾乎是日夜兼程,希望能在懷恩遇襲之前趕到。

 他已經盡可能的快,可他也知道自己絕對快不過懷恩或者蘇胤,而這樣的體力消耗已經讓他有些撐不住了。可是要他呆在大理不斷揣測懷恩的命運,無疑更是煎熬。

 他現在已經不願意去深究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越想越煩罷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接受懷恩會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阻止蘇胤。

 他突然失蹤的事不知道蘇府那邊要亂成什麼樣子了,也不知招財進寶能瞞他爹娘多久,肯定已經出來找他了。

 所以他必須更快一些,儘量避人耳目,早些找到懷恩,或者蘇胤。

 小寶躺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敲著酸痛的大腿,盯著小客棧粗糙的屋頂,鼻頭有些發酸。

 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眼睛看東西都有些晃悠,身上的關節也總有些隱隱的疼痛,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撐到哪裡。

 連續握了幾個時辰的僵繩,手指抖的連筷子都拿不住了。

 小寶看了眼桌上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覺得自己真是沒什麼大用。

 視線又瞄到桌上的藥碗,還隱隱冒著熱氣。

 得趁熱喝,涼了更難喝。

 小寶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用兩手捧著藥碗,閉著眼睛喉嚨咕嚕咕嚕咽下幾大口。

 他突然把藥碗甩到了地上,跪到地下哇哇大吐了起來。

 太噁心了,苦的他整個胃揪起來了,本來肚子裡就沒什麼東西,這下一刺激更是吐了個乾乾淨淨,他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順勢躺倒在了地上。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場景已經模糊了,小寶迷迷糊糊的想起懷恩走之前說的話。“小寶,這次我也許回不來了……我也許會死在那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正當小寶沒日沒夜的往赤峰崖趕的時候,大理蘇府也亂成了一團。

 小寶是失蹤了兩天后才被發現的。

 本來不應該這麼晚,招財從外面回來打算去看他少爺的時候,卻被闕思明阻止了。

 他說他給小寶的藥里加了些靜心安眠的成分,因為小寶最近睡的不好,肯定無法集中注意力好好修煉暖心經,讓招財不要去打擾。

 於是招財就沒去。

 結果他的少爺睡了兩天都沒醒,他就有些擔心了,於是進去一看,人早就沒了,桌上留著封信,大致說自己幾日就回,要他們瞞著老爺和夫人。

 招財質問闕思明怎麼回事,神醫無辜的聳聳肩,說藥性因人而異,我怎麼知道他早就醒了。

 給招財和進寶氣的沒暈過去。

 這明顯是有人搞的鬼,不然以他少爺的那點兒能耐,怎麼可能避過蘇府的侍衛和埋在暗處的影衛,獨身一人跑了出去,而且他都跑了兩天了,大理城這麼多蘇家的人,居然沒有一點消息流露出來。

 可闕思明一副關我屌事的樣子,他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少爺給找回來。

 進寶被留在了府裡安撫金家二老。

 招財則和蘇胤的人連夜出城去尋小寶。

 在得知他的少爺是往赤峰崖去了之後,招財真是恨的咬牙切齒的。

 他不明白怎麼一個一個的都這樣,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上趕著要往火坑裡挑,非得斷子絕孫才高興,攔都攔不住。那個懷恩,不就長了張狐狸精的臉,還有那個闕思明,雖然不知道長什麼樣,至少是比狐狸還要狡猾,一個個的都神經了,腦子進水了,都什麼玩意兒啊!

 也不知道這斷袖之癖是不是他媽傳染的,進寶以前挺正常的呀,太邪行了,他這次把他少爺抓回來,回頭就跟小柔提親去!

 小寶也知道自己這樣前後不顧沒頭蒼蠅一樣的跑了出來,實在是蠢到了極點。

 首先他就到現在都沒想好要如何找到蘇胤或者是懷恩。

 總不能站在赤峰鎮的大街上扯嗓子喊吧。

 小寶看看了天色,有些陰,前兩天下了兩天的雨,濕氣一直不散,他就有些害怕,晚上就不敢趕路了,不然早就應該到了。

 如果現在速度快點,天黑之前應該能到赤峰鎮。

 只能到了哪兒之後再想辦法。

 打定主意,小寶也不再多想,叫小二結帳。

 他方才在這處驛站的小店吃了點兒東西,稍做休息,剛才給他指路的小二他多賞了些銀子,在對方的千恩萬謝裡跨上了馬。

 沒走多遠他就覺得有人跟著他。

 從他離開驛站就開始了,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

 小寶心慌了,不知道是碰到歹人了,還是從大理過來抓他的,無論哪個都很糟糕。

 這條道上現在還有車馬經過,但是要是再晚點兒,黑燈瞎火人煙稀少的,他不是任人宰割啊。

 小寶不僅有些想念他的紅雲,如果現在他有一匹腳程那麼快的馬,他就不用害怕了。

 小寶看了看前面,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拐到山裡面去,希望能甩掉這些人。

 打定主意後,小寶深吸了口氣,一揮馬鞭,猛的加速向山林裡沖去。

 後面的兩匹馬果然也長嘶一聲跟了上來。

 小寶的心快要跳出來一樣,連頭都不敢回,只是本能的往山林深處衝撞著前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都漸黑了,小寶才從那種緊迫逼人的恐懼氣氛中緩過勁兒來,他混亂中有些慌不擇路,只要見到岔道就憑著本能走,這樣在深山老林裡七扭八拐的逃跑,後面的人果然被他甩掉了,但是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徹底迷路了。

 小寶歎了口氣,翻身下馬,不僅是他大汗淋漓的,馬兒也累的氣喘吁吁的。

 他挑了棵大樹靠坐在地,看著周圍所差無幾的蔥郁的景色,只覺得疲憊不堪,完全沒了主意。

 在這種地方迷了路,而且馬上就要天黑了,他今晚可怎麼辦?

 要在今天走出去是不太可能了,反而是浪費體力,而且夜幕降臨後誰知道這裡會出現什麼東西,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個可以棲身的地方。

 小寶閉目休息著,只覺得又害怕又無助。

 他從來沒有獨自面對過這樣的情況,身邊沒有任何可以幫他的人,如果出現任何危險,他都是等死的份兒,想到這裡小寶不禁害怕的想哭。

 可他也知道現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而且如果他不儘快從這鬼林子裡出去,懷恩恐怕就……

想到懷恩,小寶覺得身上找回了點兒力氣。

 他從隨身的包裹裡掏出幾塊被壓得已經不成形的糕點,就著水送了下去。

 然後站起身,牽著馬兒往來路走去,他記得之前他橫衝直撞的時候,有看到過幾個山洞,若是能找到一個,起碼今晚能有個呆的地方。

 僅憑著那一點模糊的印象,小寶足足又找了二個多時辰,才找到一處小山洞。

 說是山洞,不如說是個土凹更合適,也僅僅能裝下兩三個人,小寶實在疲憊不堪,也沒得挑選,只好在這裡停了下來。

 他這次走得匆忙,隨身的東西極少,以往前呼後擁的,隨身行李是一馬車一馬車的算,而且從來不需要他自己去考慮什麼。還好之前有過和懷恩出行的經驗,起碼知道帶了食物和火種。

 太陽下山後周圍就更加陰冷更加潮濕了,小寶把帶來的兩件衣服都穿到身上,人看上去有些滑稽,拾柴生火的動作也遲鈍的很。

 但總算順利的把火生了起來,剛好擋在洞口處,以防有什麼野獸出沒。

 小寶靠在山洞粗糙的石壁上,旁邊就是溫暖的火堆,他又勞累了一天,有些昏昏欲睡,但他卻得逼著自己保持清醒,他真怕這荒山野嶺的,出現什麼東西,能是一堆火就保的了他的嗎。

 眼下的情況無比的糟糕,他關節發冷,肚子很餓,腦子昏昏沉沉的,在這種地方隨時都可能有危險,而他還不知道他何時,怎麼樣從這裡出去,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知道他在這裡,他很可能就此徹底消失。

 而他眼下經歷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死了都是活該。

 小寶想著想著不僅悲從中來,看著熒熒的孤獨的火苗,強忍著想哭的欲望。

 可是當天上乍然響起一聲悶雷,突然驟起的風把火苗吹的東倒西歪,豆大的雨滴隨之傾盆而下。小寶呆滯的眼睜睜的看著剛升起的火苗被無情的熄滅,才知道剛才並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第一百章

 

 決定跑出來之前,小寶不是沒有預想過寒毒會發作的情況,若是一年前的他,不會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

 只是他沒能想像到在大雨滂沱濕冷黑暗荒無人煙的深山裡,獨自一人面對寒毒的痛苦和絕望。

 那種他熟悉的,卻永遠無法適應的冰刃一般的疼痛在雨下起沒多久,開始侵蝕他的關節,進而整個人如墜冰窟,全身都陷入尖銳的劇痛中。

 本就空間狹小的山洞再也盛不住他,他全身抽搐著在地面上翻滾,喉嚨裡發出破碎般痛苦的嘶吼,人也滾到了被雨水打透的泥地裡。

 渾身濕透後寒毒成倍的在他體內肆虐,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凍成冰,然後疼的下一秒就會粉碎,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像在被淩遲,骨縫如同在被利器來回割據,血液如同被凍結了般,他肌肉僵硬的只能維持著環抱自己的姿勢,身體不停的在泥地裡滾動,每一滴雨水打到他身上都猶如千斤重。

 這種地獄般的痛苦,只讓他想馬上死掉。

 這次的發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的多,他沒有乾爽溫暖的環境,沒有闕思明,沒有蘇胤他們提供的源源不斷的內力,沒有任何人的安慰和關懷,甚至不能靜下心來用暖心經自救,整個人只是陷入一種瘋狂的恐懼中,而且不知道何時能結束,還會不會結束。

 他恐怕會死在這裡吧。

 沒有人發現,沒有人能救他,他不管不顧的自己跑出來,簡直是活該。

 如果他呆在大理,他有招財進寶,還有讓他少受了很多罪的闕思明,他本可以不用這麼痛苦,或者可以在有力的支持和幫助下度過難關,至少不是現在這樣,跟瀕死的畜生一樣,絕望的在泥地裡打滾。

 他這到底是為的什麼呀。

 為什麼明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還要自己跑出來,他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蠢成這樣了。

 為什麼那個人都把自己害成這樣了,他就是忘不了,就是放不下,就是死活要犯賤呢!

 太疼了!

 他金小寶何苦要受這樣的罪!!

 為什麼要讓他遇見懷恩,如果那天晚上他不那麼好奇,不那麼鬼迷心竅的,如果後來他不那麼色膽包天,不那麼恬不知恥的,他肯定不會有今天。

 這不就是自作孽嗎。

 他只是不明白,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上天要派這麼一個人來折磨他,而且還他媽沒完沒了。

 他巴不得自己失憶了,傻了呆了,把那些雞巴破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往後的人生就圖個沒心沒肺清淨自在!!

 懷恩,我上輩子一定是殺你全家刨你祖墳欠你一屁股債了,這世才讓我因為你倒楣成這樣。

 而且我倒楣成這樣,都還忘不了……忘不了我有多喜歡你……多寶貝你……曾經多麼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就算我會疼死,但是如果你死了……

小寶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半絲溫度了,這次的感覺,像是無限的接近死亡,無限的接近。

 他開始感覺不到疼痛了,原來痛到極致了就是麻木。

 他感覺不到雨水的冰冷,泥土的濕度,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有四肢。

 恍惚間眼前開始閃現一片片的浮光掠影,全是他和懷恩的場景,有笑有淚,有喜有憂,多麼美好,這是不是人家說的迴光返照?

 那麼他是真的快死了,他甚至連懷恩動聽的聲音,手臂的熱度都能回味到了,這對他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也只有到了這種時候,他才能無所顧及的承認,他有多麼喜歡,多麼懷念。

 小寶只覺得周身猶如浸泡在溫水中,有種飄忽的蕩漾的溫暖,既輕鬆又舒服,懶洋洋的讓他只想一直這樣下去。

 只是到了他能感知周圍的時候,也就是醒來的時候了。

 小寶緩緩的睜開眼睛,朦朧的視線裡出現了一處陌生的屋頂。

 身上真的很暖,甚至是很熱,但是熱的很舒服,熱的他通體舒暢。

 看來他沒死,也是,本來就沒說過寒毒發作時會死人,只是那種感覺太像死亡了。

 身體的感覺慢慢歸位,小寶赫然發現自己被一個發熱的身體緊緊抱著,而且是赤裸的皮膚直接接觸的。

 小寶詫異的轉頭,正對上一雙靜潭深水般深邃動人的無法形容的眼眸。

 小寶的心狂跳起來。

 懷恩!

 懷恩也是睡眼朦朧的樣子,見到他醒來驚喜的睜大了眼睛,“小寶,你醒了!”

小寶還處在怔愣的狀態,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深山,大雨,泥地,寒毒。

 轉眼間他就和懷恩赤身裸體的抱在一起醒來。

 他只覺得要麼之前的事是一場夢,要麼他現在正在做夢。

 懷恩撐起身子,摸摸他的額頭,急切的開口,“小寶,你為什麼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去,昨晚我都快急死了,你發作起來的樣子……”

懷恩似是回憶起了什麼,眼圈漸漸紅了。

 小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臂,似是要確定他是真的一般,有些猶豫的開口,“你……沒事?”

懷恩一愣,“我有什麼事?”隨後想起什麼一般,捏著他的胳膊腿,“怎麼樣?還疼嗎?”

小寶動了動手腳,跟往常發作後醒來的時候一樣,關節僵硬,動作很遲鈍,長久這樣下去確實會徹底變成廢人,只是現在還沒到那一步。

 小寶搖搖頭,問道,“我衣服呢?”

懷恩似是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都光著身子,看了眼小寶白花花的身子,臉很快就紅了,但是卻沒有打算給他找衣服的樣子,反而把他摟緊了,“我先給你暖暖身子,過會兒再起來。”

小寶現在筋疲力盡,連說句話都嫌累,實在沒有力氣跟他爭論這個了,只能任他抱著,感覺到那個熱乎乎硬邦邦的東西頂著自己,更加一動不敢動,只得問道,“你怎麼……怎麼找到我的?”

 “我一直派人盯著蘇府,你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跟著你暗中保護了,我是幾天前才得到的消息,那時候還不太敢確定你是真的往這邊來了,你到底為什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小寶沒有回答他,而是想起之前跟在他後面把他逼進山林裡的兩個人,“跟在他後面的那兩個人是你的人?”

懷恩皺了下眉,隨即道,“自然不是,我的人跟著你怎麼會被你發現,那兩個人是見你錢財起了歹念,你也太不小心,行走江湖的,財不能外露。前天我得知你到了附近的消息後就從赤峰崖趕回來打算去找你,結果你策馬進了山林,他們本來就跟得遠,你那樣橫衝直撞的,他們就跟丟了,我到的時候天都黑了,找了你好幾個時辰才找到,然後就看到你……”

小寶想起自己打賞店小二的時候,直接從錢袋裡掏的錢,那時還沒注意,現在想想,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確實太過招搖。

 摟著他的手臂越收越緊,耳邊的聲音有些顫抖,“小寶,你嚇死我了,你昨天的樣子好像……好像死了一樣……我那時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拼命往你體內輸內力,還好你緩過來了,還好你緩過來了……”

想起昨晚他在泥地裡發現抽搐不已渾身僵硬的小寶,實在心有餘悸,連稍微回想一下都頭皮發麻,那種感覺如同站在懸崖邊上一腳踩空,簡直遍體生寒,心臟都揪成了一團。

 他想著從前的小寶,嬌生慣養的,那麼怕疼,一點小傷就能哀嚎上半天,如今卻要承受那種非人的痛苦,他實在心疼的厲害。

 如果可能,他多想把小寶遭受的轉移到他身上,他不怕疼,肉體的極端的疼痛他嘗過的次數數都不數不清,根本打不倒他,而小寶受一分罪,也能把他擊垮。

 小寶只覺得心中酸澀不已,懷恩將他從寒毒的痛苦中拯救出來的夢,他做過無數遍,雖然成真的這麼一次實在太晚太晚,晚到他早就不期待了,卻也還是讓他忍不住想著“總算來了”。

 他為自己慢慢失去的健康的身體難過,更為自己這點見不得人的心思而悲哀。

 懷恩吸了吸鼻子,不依不饒的問著,“小寶,你為什麼跑到這裡來?你是為了大麗炎嗎?或者……你是不是來找我的?”

根據大理傳來的線報,除了丟了小寶蘇府亂成一團,之前蘇府是沒發生什麼事的,所以小寶不是因為蘇府出了什麼事才跑出來。而他一個人不辭而別,必定是因為蘇府的人不會讓他走,如果是為了大麗炎,首先根本不需他親自來,他來了也沒什麼用,再來就算他執意要來,也該有招財進寶陪著,而蘇府不會讓他走的原因,想來想去只能是因為他,小寶又是往赤峰崖去的,除了是為他而來,他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小寶愣在當場,他一直避免著回答這個問題,而在拼命思索著怎麼在不讓懷恩知道他真正目的的情況下告訴他蘇胤布下了天羅地網決意格殺他的事。

 懷恩見小寶有些閃躲的表情,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想,他輕輕晃了晃小寶,面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小寶,你是真的為了我而來的嗎?為什麼?小寶?”

小寶咽了下口水,下意識的回答,“我……我是……有急事……來找蘇胤……”他這話也不算騙人,他確實是要找蘇胤,光提醒懷恩也未必能阻止的了蘇胤。

 懷恩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瞪著眼睛不屑道,“你來找他?你找他做什麼?他糾集了三教九流好幾個門派的近千人,到處挑撥離間,挖好了陷阱等著我跳,他自己不知躲在何處等著坐收漁人之利,你找他做什麼?大理真的出了事了?”

小寶怔怔的看著他,遲疑道,“你……早就知道?”原來他真的知道,那怎麼還跑到這裡來,明知有陷阱還往裡跳?

 懷恩一時還陷在小寶不遠萬里跑來找蘇胤的灰暗情緒裡,沒注意小寶說了什麼。

 正當他還在想著的時候,敏感的神經瞬間感覺到了什麼,小寶還未反應,懷恩已經一撐床鋪整個人翻了下去,一手卷過椅背上的衣物套在了身上,一邊快速的系著衣帶,一邊冷道,“你要找的人來接你了,我得馬上趕回赤峰崖。”

小寶急道,“你等等,我……”

懷恩不等他說完,已經跳到了窗臺上,回頭看他的一眼只剩下一片寞落和傷心,隨即跳出窗外,很快沒了蹤影。

 小寶傻在當場,下一秒一陣急促的紛亂的腳步聲在回廊響起,客棧的門被砰的一聲踹了個骨肉分離,一整扇門都撞在了牆壁上。

 蘇胤一臉怒容的出現在他面前,身後跟著同樣一臉怒容的招財。

 小寶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眼前一花,挨了一個重重的耳光,他半邊臉頰都燒了起來。

 

 第一百零一章

 

 蘇胤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輩子還能有點什麼用!蠢成這樣還不老實在家呆著,做事從來不過腦子,你什麼時候能長大,什麼時候能給自己和我們少找些麻煩!!”

小寶看著蘇胤身後一臉為難的招財和假裝視若無睹的侍從,再看看被氣的不輕的蘇胤,臉上這一巴掌真是火辣辣的疼,他又難堪又羞愧,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蘇胤回身看看身後的人,沖著他帶來的人吼道,“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

那三五人立刻半點不遲疑的閃出門去。

 蘇胤又指著招財,“你,給他把衣服穿上。”

招財連忙拿起桌面上一套嶄新的雪白的衣服,抖落開就要給他少爺穿。

 蘇胤眼尖,一看就是懷恩款的白袍,一把扯了過來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兩腳,“拿你的衣服給他穿。”

招財愣了下,馬上跑了出去拿衣服。

 蘇胤一見小寶赤裸著肩膀淚眼汪汪又害怕又丟人的樣子就氣的快扭曲了。

 他就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從來沒有任何獨立能力的人不聲不響的跑到這麼遠來,還是為了那麼個東西,這人得二到什麼地步。

 根據下屬的線報,宗政懷恩昨晚把城裡掛了牌子的大夫全都抓到了客棧來,再看小寶這幅行動遲緩的樣子,明顯就是寒毒發作了,想到他一個人在深山裡面疼的死去活來的……

本來梳理好的計畫全被他打亂了,他為了他不得不從赤峰崖上退下來,很多佈局都得重新考量,而且他這麼一來一回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發現他的身份,總之一切都被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攪得一團糟。

 蘇胤真是恨鐵不成鋼,他千方百計的要讓小寶避開懷恩,他卻自己往火坑裡挑,這種感覺就像是他保護的很好的東西,硬要把自己獻給別人糟蹋,他氣的想掐死他。

 招財沒一會兒就跑了進來,拿了一件深色的長袍給小寶披上,小寶一邊拿眼角偷偷的瞄蘇胤,一邊配合著招財穿衣服。

 蘇胤冷道,“穿上衣服馬上給我滾回大理,你再踏出蘇府一步,我就讓你連你的屋子都出不去!”

小寶急了,瞅著蘇胤有些畏懼的道,“蘇胤,我是……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麼,可是……”

蘇胤指著他警告道,“那些廢話我不想聽,我不管闕思明跟你說了什麼,我告訴你,你什麼也改變不了,馬上給我滾。”

小寶眨了眨眼睛,哀求道,“蘇胤……我沒有想讓他死……”

這句話就跟火苗似的一下子把蘇胤點著了,他憤然舉起手,眼看一個耳光又要落下來。

 小寶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眼睛,看著蘇胤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瞅准蘇胤心軟,立馬拉著他的衣角,似哭似笑的看著他,“蘇胤,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自己也覺得挺丟人的,可是我……我不想再見他,但我沒想讓他死,蘇胤,你能不能……不要殺他……”

蘇胤氣的嘴唇都直抖,他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字吐出來,“金,小,寶,你好!”

小寶一瞬間想給他下跪的心都有了。

 他在蘇胤面前無地自容。

 他費盡心機的救了自己和他爹娘,想方設法的讓懷恩不能輕易靠近他,這半年不只他在受罪,蘇胤的壓力之大他連用眼睛看都看得出來,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欠著蘇胤的,而且一輩子都還不清。

 蘇胤這麼努力的幫他,想要把他的生活拉回正常和平靜,他知道懷恩的身份非同小可,蘇胤為此一定費了很多心神付出了很多代價,他現在卻在求蘇胤放過懷恩,無疑更傷他心。

 他就是畜生,他太沒用,太窩囊,太無恥,他愚蠢,可是他就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懷恩死掉。

 小寶此時快要被愧疚感壓的喘不過氣來了,他連看蘇胤的眼睛都不敢,他辜負蘇胤為他付出的心血,卻為懷恩求情,簡直就像是……背叛!

 蘇胤看著小寶難過到極致的表情,渾身充滿了無力感,他現在無法不懷疑,自己做了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到最後讓他們破鏡重圓嗎。

 蘇胤僵持在半空的手突然改道,一個手刀辟在小寶的後頸處。

 招財連忙接住小寶軟到的身子,詢問的眼神看著蘇胤。

 蘇胤疲憊的看了他一眼,“送他回大理,讓他一直睡著吧,沒到大理別讓他醒。”

招財點點頭,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他的少爺,心道一聲作孽啊。

 小寶就這麼在昏睡中被送回了大理,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八天,他就睡了八天,等他回到大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小寶醒過來的時候頭疼欲裂,身體僵硬的不行,畢竟連睡了這麼多天,一般人都受不了。

 他醒來時見招財進寶和闕思明都在。

 小寶費力的拄著手肘撐起身子,幹啞的喉嚨咿呀的發不出聲音,進寶連忙倒了杯水,扶著他喂他喝下去。

 小寶沖招財伸出手,滿臉焦急的問,“他……他們怎麼樣了?”

招財見他一醒來就問這個,很不高興,撇撇嘴,不愛回答。

 小寶急道,“招財!”

招財梗著脖子,大聲道,“他死了!”

小寶猶如被五雷轟頂,暫態愣在當場。

 闕思明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一臉癡呆的小寶,戲謔道,“看你那點出息,人家說什麼你信什麼啊。”

小寶這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闕思明的袖子,“他肯定沒死,我也不信的,他怎麼樣了?”

闕思明嘴角抽搐著,跟甩狗屎一樣一把甩開他的手,進寶一個別字還沒念完,小寶已經被甩到床裡邊去了。

 疼到不怎麼疼,就是本來就不怎麼清醒的腦袋又給摔的暈乎乎的。

 進寶氣的在背後推了闕思明一把,連忙把小寶的身子扶正,沖著闕思明怒道,“你幹什麼呀。”

闕思明看看進寶再看看小寶,更加怒道,“你們金家是不是靠養豬發家的,我說過多少遍不准碰我!”

進寶一瞪眼睛,兩隻爪子跟揉麵團一樣在闕思明身上來回摸了個遍,一邊摸一邊叫,“我就碰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你是酥餅啊一碰就碎!!”

闕思明怒極反笑,一把抓住他的手給扭到了身後去,一腳踢到他的膝蓋彎上,進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闕思明居高臨下道,“你確實可以碰,但是我跟你說過,摸完別人就不行!”

進寶被壓著跪在地上起不來,嘴裡也不閑著,“我家少爺不是別人!男……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快點放開!!”

小寶聽到懷恩沒事,也放心不少,有些畏懼的看看闕思明,小聲說道,“你別欺負進寶啊……”

闕思明充耳不聞,壓著進寶不讓他起來,而且手臂愈加施力,進寶的肩膀都快頂到地了,知道他受不了的哇哇大叫求饒,闕思明這才放開他。

 然後對小寶說,“姓宗政的小子活的好好的,現在正往大理趕,大概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到了。”

小寶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懷恩沒死,就是證明蘇胤失敗了,那……“那蘇胤呢?蘇胤怎麼樣了?怎麼還沒回來?”

 “蘇胤嘛,計算失誤,不過他也好好的,兩人根本沒有機會正面交鋒,蘇胤現在不便露面,繞遠路回來的,大概過兩天也能到了。”

小寶很是高興,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然後他又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而且,你怎麼會……告訴我呢……”

闕思明露出一口白牙笑的讓小寶心寒,“我是怎麼知道的能是你這種程度的腦袋理解的了的嗎,至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之前不是說過了?”

小寶想起闕思明對他說過的話,“為了讓你欠我人情啊。”不禁背脊發涼。

 

 第一百零二章

 

 小寶不自覺的希望能早些見到懷恩,不知為什麼,雖然闕思明說懷恩沒事,但他心裡總有種強烈的不安,一刻沒見到懷恩,他都有些焦慮。

 這種焦慮在見到懷恩時,證明了他的預感是對的。

 懷恩再次來到蘇府的時候,蘇胤還在路上,闕思明到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早早就在小寶房間的太師椅上就坐,閒適的品著茶。

 懷恩一張臉慘白的跟紙一般,雖然身上不見任何外傷,人卻憔悴的仿佛隨時會倒下。

 小寶一眼注意到他的左臂用根繩子綁在了身側,不禁大驚失色。

 懷恩面無表情的看了闕思明一眼後,轉頭沖小寶微微笑了一下,“我回來了。”

小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指著他的手臂道,“這個怎麼了?”

懷恩表情有些黯然,“大概……廢了。”

小寶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廢了?什麼叫廢了?什麼叫大概?”

懷恩表情有些發亮,臉頰甚至有些紅,“小寶,你很擔心我嗎?”

小寶一愣,抿著嘴撇過頭,一把拽起懷恩的手臂。

 懷恩痛叫了一聲,臉上暫態冒出了一層薄汗。

 小寶心頭一緊,緩緩掀開他的衣袖,當他看到懷恩白玉般的手臂如今呈現著一種可怕的焦黑的時候,他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敲中,半天喘不過氣來。

 一直沉默看著他們的闕思明站起來走到他們兩人身邊,唇角勾著一抹微笑,注視著懷恩的手臂。

 小寶身體抖的不能自抑,他茫然的看看懷恩,又看看闕思明,最後盯著那截焦黑腫大的不似人類該有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摸上去。

 懷恩叫了一聲,“別碰……”,可已經來不及,小寶的手剛碰觸到那皮膚就一下縮了回去,那簡直如同觸碰到火焰般,燙的嚇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懷恩默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答道,“中了赤魔花的毒。”

闕思明笑道,“真是百密必有一疏,你能用那麼好的算計從百千人中取得赤魔花並且全身而退,卻不知道大麗炎是不能直接用手碰的呀?”

懷恩對於他的嘲諷,只是冷冷一瞥,單手從背上拆下背包,扔到闕思明腳下,“最後一株已經在路上了,你應該開始準備了。”

闕思明道,“哦?這麼快?這半年多時間江湖上瘋了一般在尋找赤魔花,傳說誰能得到一株,就能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同樣重量的黃金都沒這朵花貴,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再找到一株,我猜猜,只有主宰天下的勢力能做到了,也不知道你拿什麼換的?不過你身上唯一有價值的,也不過是關於那個人的資訊了吧。”

懷恩這回瞪著他,算是第一次正眼看他,“闕思明,你知道這麼多有什麼用呢,你自己最想知道的,找到了嗎?”

闕思明一愣,隨即冷笑道,“當然,說起來這還要謝謝你呢!”

闕思明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小寶和進寶,懷恩臉色大變,眯著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

 小寶在旁邊都快聽傻了,有人拖著一條烤羊腿一樣的手臂跟人唇槍舌戰的嗎。

 他急道,“這個赤魔花的毒能解嗎?啊?懷恩,你的手臂怎麼辦?”

懷恩安撫的沖他一笑,“沒關係,我左手不拿劍。”

小寶叫道,“那你一隻眼睛也能看東西,你要另一隻幹嘛??”

懷恩皺了皺眉頭,“若是只有一隻眼睛,另一面會有視野的死角……”

 “你手快廢了!你能不能想想怎麼保住它?”小寶看著他的手,急的快哭了。

 懷恩搖搖頭道,“我也想,可我沒有辦法。”然後看上去還挺高興的,“小寶,你不用太擔心了。”

小寶不再看他,轉向闕思明道,“神醫,你能不能救他?”

闕思明低頭擺弄著手裡的盒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新鮮的大麗炎呢,果然很漂亮,“我自然能。”

一直在一旁冷眼的招財聞言大叫道,“少爺!救他做什麼,讓他廢了就廢了吧,還不是他活該!”

還未等小寶說什麼,闕思明卻回頭對招財說,“你不用在這呆著了,去找蘇胤吧,他應該在路上了。”

招財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心說你算那根蔥,我要受你指使。

 闕思明道,“我讓你去找蘇胤,是為了你的少爺,讓蘇胤改道去找天機星,務必占出入秋以前的連續七個晴日,馬上就要七月了,正是盛夏,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少,但一旦失敗就再沒有機會,所以一定要快,不要耽誤時間,你去還是不去?”

招財臉憋得通紅,最後憤恨的瞪了闕思明一眼,又瞪了懷恩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小寶注意力全放在懷恩身上,見招財走了馬上沖闕思明道,“你真的能救他?那你……”小寶突然一愣,想起什麼一樣,“你……你早就知道?”小寶突然領悟了“讓你欠我人情”是什麼意思。

 闕思明抬起慘敗的面具臉來,指著他的鼻子,“把你這張表情給我收回去,是我給他下毒了還是我讓他去採花了?”

小寶咬牙道,“你說吧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闕思明指著進寶,“把他給我。”

小寶一愣,眼睜睜的看著進寶的臉慢慢漲紅。

 闕思明毫不顧忌的說,“他早就是我的人了,你把他給我,我可以幫他保住這條手臂,和他的小命,赤魔花的毒性可不只是這樣,它會一直從接觸的地方慢慢燒到心臟,只要燒到了內臟,就徹底沒救了,我看這樣,也就再四五天的時間吧,哦,還有你的,金小寶,別忘了你也還要靠我呢。”

小寶瞪著眼珠子在進寶和闕思明之間來回了好幾遍,始終吐不出一個字來,他不禁開始聯想,這斷袖之癖是不是傳染的,那不是他把進寶給害了?

 闕思明不耐煩的看著他蛤蟆一樣的表情,“你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這個死心眼兒非說自己賣給你們金家了,死乞白賴的非要當人家奴才,我用費這個事。”

小寶茫然的指著闕思明,“是不是你強迫他的?”

闕思明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怒道,“去你媽的,是他……”闕思明回頭看著進寶,“你說過什麼?”

進寶臉都快燒透了,結結巴巴的我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闕思明聲音充滿警告的味道,“說話。”

進寶轉向小寶,“少爺……我……我以前……我對他……我得負責任……”

小寶下巴快掉下來了。

“恩。”闕思明贊許的點了點頭,沖小寶道,“你聽到了,他自願的。”他過去摟住進寶的肩膀,低頭貼著他的耳朵曖昧的吐著氣,“你是自願的,是不是?”

進寶頭快點到前胸,僵硬的點了點頭。

 闕思明面具下無比明亮的眼睛直直看著小寶,薄唇卻依然貼著進寶的耳邊,魅惑的低啞的嗓音以在場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問道,“你喜歡我的,是不是?”他順勢抬起進寶的下巴,把他的臉沖著小寶,“嗯?”

進寶連耳根都變成了紅色,薄薄的耳廓在陽光下仿佛透明一般,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那種直愣愣的天真,卻用小寶從未見過的表情,輕輕對闕思明,也對他,點了頭。

 闕思明一邊給懷恩纏紗布一邊道,“碰上我算你運氣好,這天下間能解赤魔花之毒的不會超過五個人,再晚一點你的手臂就徹底廢了。”

小寶一臉呆滯的盯著地上一灘黑乎乎的還冒著熱氣的血,還沒有從進寶和闕思明好了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而闕思明已經不容他反悔的直接拿刀把懷恩的五個手指指尖一一劃開,跟插秧似的在懷恩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插了無數的針,然後黑血就順著指尖嘩嘩的往下流,看得他心悸不已。

 懷恩動了動胳膊,手臂已經消腫了不少,也已經沒有那種如在烈火上翻烤般劇烈的疼痛了,闕思明配的藥敷上去有一股清涼,紓解了不少。

 懷恩不禁看了闕思明一眼,這個人雖然聲名狼藉,醫術卻當真高明,他一路上見了好幾個有名的郎中,都對赤魔花的毒無奈的搖頭,他一番折騰竟真的保住了他的手,看來小寶的毒他真的可以解。

 闕思明伸出手,進寶動作利索的拿著沾濕的布巾仔仔細細的給他擦著,闕思明斜睨著小寶道,“如當初說好的,只要赤魔花集齊,我就給你解毒,等你毒清了,我要帶他走,你要是敢反悔,或者試圖說什麼動搖他,我保證讓你嘗到比寒毒還銷魂的滋味兒。”

小寶身子一抖,懷恩右手握住他的手,輕輕按了按,然後滿臉冰霜的對向闕思明,“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闕思明冷笑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進寶。

 

 第一百零三章

 

 進寶被闕思明拽走後,就剩下小寶和懷恩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外面天色已經漸黑了,懷恩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越發的通透耀目,就那麼不含一絲雜質的看著他,帶著那麼明顯的渴望,小寶手足無措,下意識的只想逃。

 懷恩身子一動,小寶就嚇的一抖,有些戒備的看著他。

 懷恩歎了口氣,走過去拉住小寶的手,“身體好點了嗎?”

小寶愣愣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懷恩竟然已經比他高了,不愧是正直發育的時期,一年多時間就躥上去這麼多,骨架比以前要大上了一圈,身體顯得更加修長有力,本就世間少有的容貌如今染上了一層輕愁,實在是好看的讓人不捨得錯眼珠。

 小寶本就對他的美貌沒多少抵抗力,當年幾乎只有一個表情的懷恩已經讓他瘋狂得不行,如今的懷恩,表情神態不知比以前豐富了多少,而每一個神情都牽動著他的心,他就算無數遍的告誡自己這是假的,假的,假的,可每一次對他的拒絕,看著他滿臉的失望和傷心,都讓他難受的要命。

 如今這種略帶期盼的,小心翼翼的,稍顯笨拙的討好,他怕的都不敢看他的臉了。

 懷恩突然湊過來在他唇上輕輕的吸吮了一下,然後沖他展顏一笑,“想了好幾天了。”

小寶覺得自己快崩潰了,一把推開他,三步並作兩步的往門口沖去。

 懷恩一愣,立刻回身拉住了他,抓著他的手臂把他按到牆上,用身子將他牢牢壓住。

 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間,小寶的下巴被懷恩用手捏著,他只能被迫與懷恩直視。

 懷恩溫熱的氣息就噴薄在他唇齒之間,兩個人的心跳聲之大,彼此都能聽個清清楚楚。

 懷恩看著他輕輕說道,“小寶,如果我這只手廢了,你是不是比我還難過?你還喜歡我,是不是?”

小寶就怕他問這個,他該怎麼回答?說是?然後兩個人歡天喜地的破鏡重圓了?說不是?他對自己,真是有點騙不下去了。

 兩個人如今這個樣子,不尷不尬,不清不楚的,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繼續,不知道以後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懷恩,他既不想面對,也不想回答,他除了想逃,還是想逃。

 懷恩卻是不依不饒,“是不是?小寶,說話,是不是?”

小寶沙啞著開口,“你別逼我了……”

 “小寶,是你逼我的,我沒多少耐心了,我想殺光所有分散你注意的人,所有會阻礙我們的人,然後把你藏在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讓你只能有我,小寶,如果你不能喜歡我,你就阻止不了我,等你的毒清了,我就要帶你走。”

小寶驚愕的看著他。

 懷恩摸著他的臉,定定的看著他,“我是說真的,小寶,要麼我們回到以前,我願意聽你說話,你在哪裡,我陪你在哪裡,要麼我帶你走,從此以後你就只能看到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小寶,你恨我也罷,不願意也罷,除非我死,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手。”

小寶不敢相信懷恩竟然偏執到這種程度。

 懷恩看著小寶的表情,淒然笑道,“你是不是……後悔認識我?你怎麼能後悔呢,你忘了你當初喜歡我,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如今你還後悔認識我了?我才該後悔吧,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寶咬牙道,“別把我說的跟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樣,我們走到今天這步,是因為你!”

懷恩顫抖著點頭,“是,是因為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我們才能回到以前?”

小寶搖搖頭,“我們沒有以前可以回去。”

 “那你就別怪我逼你啊!”懷恩的聲調突然變高,神情有了一絲瘋狂,“如果我們回不去,就按照我想的往下走吧,小寶,你會只屬於我一個人,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你只能是我的。”

小寶疲憊的閉上眼睛,許久,才歎道,“懷恩,你讓我……想想吧,我現在很害怕,萬一闕思明救不了我怎麼辦,我腦子一團亂,你別逼我,讓我想想行不行?”

 “等……等寒毒解了,我告訴你我怎麼想的,這段時間,你就別來了,好不好?”

小寶現在確實是腦子亂作一團,理不出半點頭緒來,他害怕面對懷恩,懷恩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在他的心裡掀起狂風巨浪。可是寒毒的存在就想座山一樣壓在他心頭,讓他對所有事情都失去了熱情,只覺得一切都讓他疲憊不堪,也許只有這顆毒瘤被拔出了,他才能敞開心胸,坦然的面對自己,和懷恩,否則他沒法阻止自己不斷的回想著是誰把他推到深淵。

 懷恩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小寶松了口氣,輕輕推開他,“我要去陪我爹娘吃飯了,你……你走吧。”

懷恩捏了捏他的手掌,低聲道,“小寶,別再讓我失望。”

懷恩如果如言,好幾天都沒出現。

 而蘇胤也回到了蘇府。

 蘇胤一回來就沒給任何人好臉色,他先是指著闕思明道,“闕思明,你給我記住,我蘇胤可是很記仇的。”

闕思明一攤手,“我記住了。”

然後又指著小寶道,“回頭再收拾你。”

隨後就拽著闕思明去了隔間,不知道商量什麼去了。

 小寶看了眼尷尬的站在一旁偷偷瞄他和招財的進寶,咳了一聲,招招手,“來,進寶來坐,咱倆聊聊。”

進寶一下子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帶著哭腔道,“少爺,進寶對不住你。”

招財翻了白眼兒,都懶得看他了。

 小寶嚇了一跳,進寶都多少年沒跪過他了,怎麼突然來這一出,他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邊拽著進寶邊道,“你這是幹什麼,嚇死我了,趕緊起來。”

進寶扭扭捏捏的站了起來,跟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眨巴著眼睛看著小寶,低聲道,“少爺,我以後不能跟著你……你……你別怪我……”。

 小寶心裡拔涼拔涼的,只能裝著大度的笑著拍拍他肩膀,“少爺怎麼會怪你呢,沒事,你想跟他過,你自己高興就行。”

小寶滿臉期待的等著進寶能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吐露心聲譬如闕思明威脅他其實他也不願意之類的,結果進寶只是兩眼放光又愧疚又感動的看了一眼,淚眼汪汪的說了一句,“謝謝少爺。”

小寶回頭看了招財一眼,兩人都一副肉疼的表情。

 進寶還待說些什麼,隔壁突然傳來蘇胤的怒喝,“為什麼要讓他參與不可!!”

闕思明低聲說著什麼,小寶根本聽不見,但以招財進寶的功力,卻聽的是一清二楚,頓時兩人都皺眉看著對方。

 小寶茫然的看了看兩人,“怎麼了?他們說什麼了?”

還未等他們開口,隔間的門被一腳踹開,只見蘇胤氣急敗壞的走了。

 小寶連忙迎上正走進來的闕思明,“神醫,蘇胤怎麼了?”

闕思明看上去心情不錯,難得對他和顏悅色的笑笑,“被刺激到了。”

小寶一愣,“被什麼刺激到了。”

闕思明肆無忌憚的過去親密的摟著進寶腰,也不管進寶表情多難堪,直接把腦袋搭到他肩膀上,沖小寶和招財邪惡的咧嘴一笑,“解毒的時候,需要你小情人幫忙。”

還沒等小寶回過神,闕思明叭的一口親在進寶已經憋得通紅的脖子上,低低笑著,“怎麼辦呢,又有人要欠我人情了。”

 

第一百零四章

 

“寒毒屬於極陰之物,要剔除它只能用極陽之赤魔花相克。解毒時需要七個絕對晴日,一旦下雨就前功盡棄。解毒的方法說起來簡單,但是操作起來非常困難。不過我需要的所有藥材蘇胤已經都弄到了,包括最關鍵的赤魔花,昨日宗政懷恩也已經把最後一株送到了我手上,明日我需要閉關三天來配藥,這方面倒已經沒問題。解毒時要用銀針打通你周身關節處的大穴,將你泡在以赤魔花調配的解藥中將寒毒逼出體外,介時需以內力催火,並且盡力將水溫保持在你身體所能承受的溫度內,連續浸泡兩個時辰,這一點沒有深厚的內功和對內力細緻入微的控制力是不行的,所以除了蘇胤外,還需要宗政懷恩,不然一個人連續七天這麼耗內力絕對吃不消。”

蘇胤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相當不屑。

 闕思明沒理他,對著小寶續道,“頭兩天會很疼,之後疼痛會越來越輕,我會給你準備止痛的藥,能抗多少就要看你自己了。”

小寶神色僵硬的點了點頭。

“最近的一次時機是六日之後,然後是下月初八,再然後是下下月十九,然後就入秋了,你想好吧,什麼時候開始。”

小寶握了握拳頭,“就儘快吧。”

闕思明點了點頭,“恩,我也這麼想,成天對著你們這群人,也夠膩歪的。”

蘇胤冷道,“小寶好了你就趕緊滾蛋,我一刻都不多留你。”

闕思明嗤笑道,“瞧你這心眼兒大的,就算沒有我慫恿他去赤峰崖,你就真能把宗政懷恩宰了?”

蘇胤咬牙道,“如果不是他來添亂,宗政懷恩早就成了白骨了。”說完狠狠瞪了小寶一眼。

 小寶一哆嗦,悄悄的扭過身子。

 闕思明冷笑道,“你少點妄想吧,就算我呆在大理,不代表我不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我知道你不甘心,不過你權衡下利弊,宗政懷恩還是留著好,至少不該是你把他殺掉。”

蘇胤也冷道,“我如何決定輪不到你插嘴,你得到你要的東西了,咱們就算是錢貨兩清了。”說完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臨到門口又轉過頭來,指著小寶道,“你給我老實呆著,耳根子軟也要有個限度,你要再犯賤,我就再也不管你。”

小寶呆愣的看著蘇胤大步流星的走了,想著他剛剛撇下的話,覺得臉頰燒的慌。

 蘇胤這次生他氣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長,雖然他不認為蘇胤真的會“再不管他”,但他一次次讓蘇胤失望,自己也愧疚不已。

 蘇胤想把他拉回正常的軌道,將來娶妻生子,兒孫滿堂,而不是繼續和懷恩糾纏不清。

 他也不是不明白,他爹娘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實在受不得刺激了。

 但他覺得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去全心全意的照顧一個姑娘了。他走不出過去,也就沒有辦法向前。

 以前還能拿他身體不好不想耽誤人家為藉口,若是這次成功了,他要怎麼面對他爹娘殷殷期盼的目光呢。

 小寶眉頭緊皺,覺得煩亂不已。

 自從江南金家的神話一夜崩塌後,他就沒有一天是輕鬆自在的,每天都有一堆事讓他愁眉不展,讓他心煩意亂。

 真累呀。

 小寶緊閉了下眼睛,然後雙眼失神的看著窗外湛藍的天。

 幾天的時間就在小寶的胡思亂想擔驚受怕中悄然度過。

 從懷恩那日回來後,小寶這是第二次見他,他身體的恢復能力實在驚人,這次見他手臂已經活動自如了。

 這還是第一次懷恩能大搖大擺暢通無阻的進到蘇府,在場幾人臉色都有異,尤其是蘇胤和懷恩之間暗流湧動,恨不得用眼睛瞪死對方。

 最尷尬的是小寶此時插著一身的銀針,赤裸著泡在大木桶裡,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招財進寶更是一左一右站在他旁邊,預備他痛的掙扎的時候按住他。

 闕思明看了看天色,“開始吧,誰先來?”

懷恩瞥了蘇胤一眼,冷道,“你,我手臂還沒好。”

蘇胤坐在地上準備好的墊子上,頭也不回道,“那你今天來幹什麼,還不快滾。”

 “我來看小寶。”說完就真的站到木桶旁邊。

 蘇胤狠狠瞪了他一眼,逕自閉上了眼睛,開始慢慢調息。

 小寶尷尬的看了懷恩一眼,小聲道,“你先回去吧。”

懷恩摸了摸他的臉,搖搖頭,“我知道你會疼,我陪著你。”

招財粗聲粗氣道,“你能替我少爺疼啊,趕緊回去得了,在這裡還礙眼。”

懷恩權當沒聽見,只是專注的看著小寶。

 闕思明不解風情的走過來,把手伸到小寶面前,攤開的手心裡靜靜躺著一枚黑乎乎的藥丸,“吃了吧,這個吃多了會變成傻子,不過偶爾一兩次沒關係,吃了就沒那麼疼了。”

小寶有些感激的看了看他,拿起藥丸就吞了進去,剛待道謝,闕思明對他感激的眼神沒有半點領情的意思,“你每次叫得跟殺豬一樣實在煩人,要不是進寶不讓,我肯定次次給你吃。”

小寶如同吞了只蒼蠅一般,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胤閉著眼睛開口道,“別浪費時間了。”

進寶將木桶下架著的木炭點著,蘇胤運功催動著火苗猛然旺了起來。

 闕思明對小寶說道,“如果疼也要忍住,你如果亂動把木桶打翻了,就是你活該,覺得太燙了受不了就說。”

小寶點點頭,吃了藥後身體總有些遲緩的感覺,頭腦也有些昏昏欲睡。

 闕思明突然沖懷恩道,“別讓他睡,睡著了就直接燙熟了。”說完竟覺得有趣般的笑了笑。

 小寶本來昏沉的腦袋一下子醒了不少,一睜眼就看到懷恩明亮的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溫度升高的原因,小寶覺得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懷恩的腦袋靠過來,用臉頰在他臉上蹭了蹭,柔聲道,“不舒服就說,但是別睡著了。”

小寶心臟止不住的狂跳,連忙把臉移開了點,想了想問道,“你手,手好點了嗎。”

懷恩晃了晃手臂,“沒多大事,不會耽誤你的。”

小寶點點頭,一時不知所措。

 他被困在狹小的木桶裡,無處可逃,只能別無選擇的面對懷恩殷切的目光。

 懷恩依然表現的如此親密,讓他無所適從。

 水溫已經越來越高,小寶覺得身上的關節如同被細密的針刺著一般,有種又辣又麻的疼痛,身體忽冷忽熱,隨著水溫的升高,這種感覺就愈加明顯,他仿佛前一秒置身在滾燙的沸水中,下一秒就被丟進了冰窟窿裡。

 他身體由於藥的作用已經麻痹了很大一部分疼痛,但依然相當難受,沒過多久小寶就叫著熱的受不了,闕思明一步步指導蘇胤怎麼把水溫保持住。

 在場所有人都大汗淋漓,盛暑的天氣圍著炭火堆轉悠,是人都有些受不了。

 小寶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只是難受的在桶裡扭著身子,懷恩急的臉上的汗順著臉頰狂流,卻無能為力。

 皮膚被燙的通紅的小寶,將腦袋無力的垂在他肩膀上,懷恩只能一邊按著他不讓他亂動,一邊心疼的給他抹汗,看到小寶難受,他只覺得心被揪的生痛,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第一百零五章

 

 小寶真的是給活活熱醒的。

 他覺得自己就跟被放到火爐上翻烤一樣,熱的他想滿地打滾。

 睜開眼睛一看,眼前已經一片漆黑,只能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辨別出他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四肢有些不聽使喚,就是覺得身上燥熱難耐,比站在烈日底下還要讓人焦躁心煩。

 小寶勉強動了下胳膊,一陣麻勁兒過去後,他才感覺到半邊身子好沉。

 耳邊一個聲音已經同時響了起來,“小寶?你醒了?”

小寶轉頭一看,懷恩躺他旁邊手腳並用的摟著他,現在正抬著腦袋看著他。

 媽的,怪不得這麼熱。

 大夏天的這麼趴人身上,能不熱嗎。

 小寶熱的有些煩躁,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起來點,熱死我了。”他本來想推他,可是他用了半天勁兒,手臂都抬不起來,就跟沒有骨頭似的,怎麼都使不上勁兒。

 懷恩摸了摸他額頭,“你熱是因為赤魔花,中午的時候你皮膚都是通紅的,到了太陽落山差不多才消下去,你體溫好高,難受嗎?”

 “難受啊,就跟大夏天圍著火爐似的。”

懷恩笑了一下,“大夏天圍著火爐,應該是我吧。”

小寶轉了轉脖子,“我又沒讓你圍著,你還是理我遠點吧。”

懷恩皺了皺眉,身子卻沒動,手反而收緊了些。

“我不挨著你你也一樣熱,我的體溫還比你低,貼著我你反而舒服一些。”

小寶將信將疑,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怎麼能留在這裡?蘇胤呢?”

懷恩聽到蘇胤的名字就不太痛快,“內力消耗過度,休息去了。”

小寶有些緊張,“那……他沒事吧?”

懷恩這回臉都拉了下來,“能有什麼事,休息下不就好了。”

小寶想了想,“現在幾時了?要不我去看看他吧,反正我也睡不著,他還生我氣呢……”通常在蘇胤心情好或者是疲倦的時候去主動示好道歉,蘇胤就懶得跟他計較了,所以現在是個好時候。

 懷恩冷道,“大半夜的你看什麼,還是你經常半夜去找他?”語氣到最後已經酸的倒人牙。

 小寶一愣,道,“半夜了?不去就不去唄,你趕緊起來,我要睡覺,你出去吧。”

懷恩咬牙道,“你剛剛不還說睡不著嗎。”

小寶哪記得剛剛順嘴說過什麼,他只想找個藉口讓懷恩離他遠點,這深更半夜倆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能不讓人想歪嗎,懷恩看他的眼神跟狼差不多,他太熟悉了。倆人的關係他現在都還沒理出個頭緒來,要是這時候發生點兒什麼,他是滿身張嘴也絕對說不清了。

 可是懷恩顯然是不依不饒,好不容易逮到個沒人妨礙他的可以和小寶獨處的時間。

 一個他想了念了那麼久的人,如今面色潮紅渾身發燙衣衫不整四肢無力的躺在他身旁,尤其可恨的是那腦子裡面現在想著別的男人。

 世界上有沒有一個男人能在這種時候還忍得住。

 懷恩自認是太男人了,一個翻身壓到小寶身上,火辣辣的眼神毫不顧忌的盯著身下的人。

 他想起今天白天他抱著暈過去的小寶回房的時候,闕思明邪笑著從他身邊走過,低聲說道,“你如果會引導的話,這赤魔花的藥性可是最好的。”

懷恩的臉不禁有些發燙,他看著小寶瞪大的眼睛,心癢難耐,可又怕如果他還是上次那樣的反應,他該怎麼辦?

 小寶尖著嗓子叫道,“你想幹什麼?媽的我現在動不了你就想亂來是不是?”

懷恩睫毛顫動著,半天聲音嘶啞的說道,“小寶,我很想你,你一點都不想嗎?”

小寶被這個過於直白的問題,以及懷恩甚至帶些誠懇的探究的表情,給堵的說不出話來。

 不想……真的不想嗎……

還是怕跟他糾纏不清……

懷恩看著小寶有些怔愣的表情,心裡很是難受。

 他記憶中的小寶,直來直往,有什麼說什麼,想或不想從來不掩飾,什麼時候他開始學會掩藏自己的心思,藏的深到他已經猜不透了。

 他喜歡能被他一眼看透的小寶。

“小寶……”,懷恩貼下身子,用唇摩挲著他的唇沿,“試試吧,你就知道你想不想了。”

 “誰說我要試……唔……”

懷恩用力堵住了他的唇,一手摸到他身下,握住了一個綿軟的東西。

 小寶瞪大了眼睛,他四肢使不上力氣,嘴也喊不出來,只能任由他掌握著自己的要害,用一種生澀但是實在撩人的方法來回撫弄著,另一隻手也不閑著的探進他敞開的衣襟裡。

 小寶使勁扭動著身子想躲開他的手,懷恩卻越吻越深,靈巧的舌頭在他口腔內肆虐,一下下逗弄著他的舌尖,那種濕滑綿軟的觸感,每一下糾纏都帶著強烈的情欲,小寶眼圈漸漸濕了,被動的接受著他的侵略。

 小寶只覺得體內燥熱難耐,他知道是赤魔花在作祟。本來他只是單純覺得熱,如同被捆在火爐邊上一樣煩躁的不得了,可是被懷恩這麼一撩撥,他就覺得不只是熱那麼簡單了,簡直有種欲火焚身的錯覺,仿佛所有的燥熱都找到了傾瀉出體外的方式,全都一股腦的往下體集中而去。

 懷恩感受著小寶身體的變化,欣喜不已,小寶已經被他親的暈暈乎乎的了,下身也在懷恩的手裡又燙又硬的直直豎了起來。

 小寶睜開迷離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他媽……趁人之危。”

懷恩想到什麼,笑了笑,“開始你不也這麼對我的。”

小寶來氣,“那能一樣??哪裡一樣?最後還不是給你……啊!!你大爺的!!”

懷恩猛然握了一下小寶的性器,惹的小寶尖叫了一聲,整個身體就要蜷起來。

 懷恩卻用膝蓋夾著他的腿,一手按著他的胸口,不讓他動。

 兩人都還不算開始什麼,卻已經渾身大汗,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懷恩俯下身子,在他耳邊吹著氣,“小寶,交給我吧,你的身體……我都知道,我會讓你舒服的,好不好。”

雖然嘴上是問著好不好,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緩緩擼動著小寶的欲望,小寶被這種不緊不慢的手法逼的想罵娘,也不知道懷恩是不是故意的,就這麼吊著他,讓他上不去也下不來。

 懷恩的舌頭已經伸進了他的耳朵裡,濕滑的舌尖沿著耳朵的輪廓舔舐著,小寶瑟縮著身子想往旁邊避,懷恩卻跟上癮似的舔的他半邊耳朵都濕乎乎的,然後舌頭一路往下,沿著他下巴的線條一直親到鎖骨。

 小寶欲哭無淚,想當初懷恩除了在他後邊不知疲倦的進進出出外,什麼也不會,那些什麼花招啊全都是他教的,他就愛看懷恩害羞又滿足的樣子,真是什麼功夫招式技巧都用上了,現在好了,全都用來招呼自己了。

 小寶覺得下身要爆開了,可就仿佛還沒到那個臨界點一樣,無論如何都出不來,懷恩還是那麼不輕不重的挑逗著,小寶想發洩,卻說不出口。

 懷恩自己的陽物也硬的跟鐵一樣,在小寶細滑的大腿上來回磨蹭著,忍的滿臉都是汗。

 懷恩聲音充滿著情欲,低聲道,“小寶,我會讓你舒服的,真的。”

小寶怒道,“那你要做什麼趕緊,這麼挑著我什麼意思,好玩啊!!”

懷恩笑著親了下他的唇角,那眼中沾滿情欲,媚態橫生,小寶直接看傻眼了。

 直接就見懷恩低下身子,一邊深情又渴望的看著他,一邊在他的注視下張嘴將他的性器含了進去。

“哇啊……!!!”

小寶雙手無力的抓著了懷恩的頭髮,身體猛然繃直,又落回了褥上,他這輩子沒受過這樣強烈的刺激,心跳的仿佛隨時會崩出嗓子眼。

 這麼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帶著討好的神情含著他的陽物,舔弄著,吞吐著,他能感受他溫熱濕潤的口腔,他滑溜溜的舌頭,他綿軟的唇,這些都是他剛剛才嘗過的。他的性器會進到懷恩的嘴裡!!這種事實在太過震撼。因為對他來說,懷恩無論對他做過什麼,都還是如同皎月般遙不可及,天人般高不可攀。

 他從沒試過這樣的極樂,仿佛是天堂與地獄交織般的瘋狂的快感,他渾身抽搐著承受一波波洶湧的洪流,在瀕臨崩毀的一瞬間,他低頭看著懷恩,在那雙魅惑無邊的雙眸下,噴射出自己的欲望。

 

 第一百零六章

 

 眼前的空間不可抑止的被扭曲著,小寶覺得身體又暖,又柔軟,情欲的餘韻還沒有完全退去,小寶半眯著眼睛大口喘息,享受著令人戰慄的酥麻。

“小寶,舒服嗎。”

 “小寶……你喜歡嗎。”

小寶費力的睜開眼睛,懷恩正伸出一截鮮紅的舌頭,舔著嘴邊糊了他小半邊臉的白濁濃稠的液體,凝脂般的臉蛋兒染著一層粉嫩的色澤,雙眼一片氤氳,當真是人間極致誘人的景色。

 小寶的下體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有了反應。

 懷恩低聲笑了起來,笑的又開心又滿足。

 小寶臉上燒的厲害,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懷恩跪在他腿間,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下小寶胸前硬挺的小肉粒,小寶低吟了一聲,身體一陣瑟縮,忍不住又想蜷起身子。

 懷恩用膝蓋頂著他的腿不讓他合攏,雙手壓著他的大腿讓他兩腿大開,小寶因為他的動作整個人都戰慄了起來。

 懷恩俯下身子蹭著他的臉頰,“小寶,不怕。”

懷恩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臉貼著臉與他耳鬢廝磨,手卻一路往下,先是撫慰著小寶慢慢起了反應的性器,然後將他的囊袋握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小寶被他摸的聲兒都變了,一邊閃躲著他的吻,一邊扭著身子往床裡躲。

 懷恩哪可能讓他躲開,覺得差不多了,就著滿手黏糊糊的體液,探向小寶的後庭。

“唔……啊……”小寶的拒絕全被懷恩堵在了嘴裡。

 懷恩用拇指慢慢的揉弄著他緊閉的穴口,那地方太久沒做過這種使用,又緊又乾澀,他就在那褶皺處做著情色的按摩,一點點往裡擠著手指。

 那嬌嫩的肉穴漸漸變得柔軟,懷恩修長的手指慢慢擠了進去,被高熱的肉壁擠壓的感覺讓他無限的回想起了在他體內的滋味,簡直讓人瘋狂。

 懷恩喉嚨中無意識的發出沉重的喘息,小寶被他侵略般的親吻一寸寸剝奪著胸腔內的空氣,他被吻的已經暈眩,直到後面被異物入侵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次出現,他才找回些神志,瞪大了眼睛看著懷恩。

 懷恩這才放開他,舔了舔唇角,看著小寶被吻的紅腫的雙唇,一股激流猛然向下體沖去,他差點忍不住就要射出來。

 懷恩滿頭大汗,一隻手還在小寶的後門翻攪開拓著,一手則拉起小寶的手,覆到自己滾燙的分身上,強掰開他的手指讓他握住,笑著看著他,“小寶,感覺到嗎,我真的想你。”

小寶被那滾燙的堅硬如鐵的東西嚇的縮回了手,無力的雙腿徒勞的想要合攏。

 懷恩似乎被他動作刺激到了,半個身子都擠到他兩腿間,一手將他的大腿直接壓倒了胸前。

 小寶雙腿大開,濕淋淋的後穴被懷恩肆無忌憚的觀賞著,裡面還插著懷恩的手指,正一進一出的動作著,他身體通紅,羞憤的想一頭撞死。

“放開……放開……我不想做,懷恩!!放開!!!”

懷恩喘息越來越重,那穴口漸漸打開,周圍的皮膚都變得了粉紅,懷恩加了根手指,旋轉著往裡開拓。

 懷恩動作已經很小心,小寶並沒覺得疼,但卻是很難受,那種地方被插進東西的感覺,無論做多少次都適應不了。他看著懷恩血紅的滿是欲念的眼睛,以及爆出青筋的勃發的陽物,正在他大腿內側磨蹭著,沒有一個男人能在這種說停就停,他只能難受的扭著身體,卻擺脫不了懷恩的一步步入侵。

 小寶四肢無力,頭腦發昏,只是本能的蹭著枕頭,一邊看著懷恩一邊哀求著。

 懷恩抽出濕滑的手指,那穴口呈現一種柔軟的狀態,微微的往內凹陷,隨著小寶的呼吸媚惑的一張一合,那狹窄的,幽深的小洞,只有一個小指粗細,卻能引出男人最原始的,野獸般的欲望。

 懷恩低吼了一聲,似乎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他膝蓋頂著小寶的一隻腿,另一隻腿被他用手壓在胸前,直到雙腿分的不能再開。

 這才握著自己滾燙的性器,正對著小寶的後庭,挺身往裡探去。

 小寶一陣抽搐,突然仰著頭叫起來,“不要!!疼!!懷恩!!出去出去出去!!!”

懷恩的性器才擠進去一小頭,怕傷著他只能一點點挺進,此時也是憋得大汗淋漓,他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自己想要貫穿他的欲望!

 懷恩低下頭,用力的親了下小寶,嘶聲道,“小寶,我忍不住了,不要拒絕我,我不會傷到你的,我絕不會傷你,別怕,別怕我。”

說著,懷恩握住小寶的臀肉,阻止他亂竄,粗大的分身被那窄小的肉穴一寸寸吞沒。

 小寶聲音帶著哭腔,徒勞的動著無力的四肢。

 懷恩的東西已經進去了大半截,他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整個人都沉溺在被那高熱的甬道緊緊包裹的快感中。

 實在太讓人瘋狂了,一寸寸擠壓著那溫暖緊窒的肉壁,感受到他寸步不離的包圍,每一點進入都仿佛更貼近他,將他徹徹底底的佔有。

 刺穿他!侵犯他!幹到他再說不出絕情的話來!!讓他完完全全只屬於自己!!

 激烈的欲望在懷恩體內瘋狂的叫囂著,懷恩揉捏著手裡飽滿的臀肉,猛然一個挺身,將自己的欲望狠狠嵌進了小寶的體內。

“啊!!!”小寶猛然大叫了起來,他分不清這是痛,還是別的什麼,只知道那種強烈的刺激讓他無法消受,蟄伏在體內的東西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整個貫穿,連那東西筋脈的搏動都能引起他無邊的顫抖,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懷恩侵入的性器在小寶體內幾乎佔據了所有能被佔據的空間,懷恩禁不住的大口呼吸著,“小寶,你好熱,好熱,小寶,我忍不住了。”

懷恩緩緩的往外退,那粗徑和肉壁的緩慢的摩擦引得兩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懷恩退到一半,就欺身壓上小寶,猛地一頂,小寶狂叫了一聲,眼淚洶湧而出,無意識的縮進了肉壁。

 懷恩本來還在一來一回的為小寶做著最後的擴張,他即使已經忍無可忍,卻不敢傷了他,卻不想被小寶突然收緊的動作惹的差點瀉出來,看到小寶那似痛苦又似沉溺的表情,懷恩瞠目欲裂,低吼一聲,抓住小寶的腰身用力聳動起來。

 懷恩的腰勁瘦有力,那肉體撞擊的速度簡直讓人頭皮發麻,小寶被頂的連呻吟聲都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不停往前躥,再被懷恩拉回來,狠狠的一頂到底。

 兩人連接的地方一片濕黏,小寶白皙的臀瓣上泛著的水光,被懷恩一下一下撞的都有些泛紅,那抽送的動作都帶著噗哧噗哧的水聲,光是聽聲音已經足夠讓人噴血,更別說沉溺其中的兩人了。

 懷恩突然抱著小寶翻了個身子,讓小寶躺在他身上,小寶後穴還插著他的性器,被這突兀的動作弄的一聲尖叫。

 懷恩摟著小寶的腰調整好位置,一手握住小寶的分身激烈的擼動著,一手在小寶的腰身肆意的撫摸著,嘴上也不閑著,細細的啃咬著小寶汗濕的脖子。

 他下體的動作沒停,依然深進淺出的在小寶體內肆虐,他對小寶的身體無比的熟悉,知道頂哪裡能讓他體會到極樂。

 小寶在這一前一後的欲望的折磨中,腦袋一片空白,他已經什麼都不能想,強烈到超過他承受極限的快感讓他無暇顧及任何事,他只能去感受,感受與他緊緊相連的男人,他有力的雙手,他高熱的體溫,他強勁的抽送,他溫柔,又急迫的吻。

 他嗓子已經嘶啞到說不出話來,他想叫懷恩停下,他受不了,這一波接一波的快感讓他如同置身狂風暴雨中,仿佛下一刻就會變得粉碎。

 眼淚模糊了滿臉,他呻吟般的哀求在狂烈如野獸般的交媾中幾不可聞,直到懷恩大叫一聲,身子劇烈的抖動著,突然在他體內灑出灼熱的種子,那溫度讓他有種被燙傷的錯覺,他只能如同被拋到岸上的魚一般,垂死般扭動著身體,在瀕死般絕頂的快感中,被懷恩的手引導著將自己發洩殆盡。

 

 第一百零七章

 

 懷恩這次射精的時間可以用漫長來形容,實在是憋了太久,以前火氣上來只能想著小寶自己解決,跟這樣徹徹底底的性事簡直是天壤之別,這種極致的快感和滿足,他只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

 小寶的頭沉沉的仰在他肩窩處,閉著眼睛大口的喘著氣,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下巴優美的弧線和不停動著的喉結。

 懷恩只覺得欲火完全沒有湮滅的痕跡,反而更熾了。

 懷恩一手緊緊攥著他的腰,一手在他胸前情色的撫摸著,慢慢的儲備著力量。

 小寶從高潮的餘韻中慢慢清醒過來後,第一時間就感覺到還在他體內的熱騰騰的東西,腸道中被注滿了體液,又燙又滿,脹的他難受,偏偏後門處還插著那麼個蠢蠢欲動的玩意兒,堵得死死的,這種感覺說不上的糟,而且讓他極度的羞恥。

 他有氣無力的拍著懷恩的手臂,“拔……拔出來。”

懷恩舔著他的耳朵和下巴,嘟囔著,“讓我再呆一會兒,好舒服,小寶,你裡面真熱。”說完還故意頂了一下。

 小寶叫了一聲,明顯感覺到那個東西又開始發脹變硬,毫不容情的擠壓著他腸道的空間,後庭開始有體液滲了出來,本就濕滑的穴口變得更是濕糊了一片,兩人連接的地方跟炸開了漿糊一般,狼藉不堪。

 懷恩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將性器緩緩抽出一點,被堵住的體液就潺潺的往外流,小寶剛要叫駡,懷恩又一個挺身將它堵住,噗嗤一聲淫穢的聲響,小寶覺得下體更加滿漲了,懷恩卻還仿佛很有趣般低笑了兩聲。

 小寶氣的轉過脖子拿腦袋狠狠撞了下懷恩,懷恩啊了一聲,攥著小寶腰身的手臂猛然收緊,一個大力的翻身,帶著小寶兩個人整個掉了個位置,將小寶背沖著他壓在了身下。

 小寶罵道,“拔出來!去你媽的!!快點拔出來!!”

懷恩摟著小寶的腰將他腰身托高,讓小寶跪趴在他面前,小寶渾身無力,只得任他擺弄,這個姿勢實在太放蕩,小寶臉上充血了一般。

 懷恩安撫又愛憐的吻從他的背脊一路親到尾椎,兩隻手打著圓圈兒揉著小寶的臀肉,那滿手細嫩的肉感讓他整個人都沸騰了。

 懷恩硬挺起來的性器也開始在小寶體內慢慢的頂弄,小寶漲的難受,眼圈都發紅了,回頭狠狠瞪著懷恩。

 懷恩俯下身子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拔出來就是了。”

說完真的一個抽身把自己的東西拔了出來,小寶身子一抖,後穴就跟開了閘一般噴了出來,順著他白嫩的大腿根嘩嘩的往下流,整個屁股都泛著一層水光,那被蹂躪的紅腫的小穴羞怯的收縮著,奶白色的液體慢慢的變成了一小條溪流,流了半天才停下。

 懷恩這個角度真是美景盡收眼底,看得他人要燒起來一般躁動,他伸出兩根手指插了進去,在那濕潤的肉穴內翻攪著,因為小寶屁股高蹺著,腸道內懷恩的體液根本沒留乾淨,一探進去還是濕黏一片,把肉穴撐開了一個合不攏的幽深的小口,變得更加容易進出。

 懷恩硬邦邦的東西抵著小寶的大腿磨蹭,特別體貼的說,“小寶,沒弄乾淨,我幫你弄乾淨吧。”說著修長的手指就一個勁兒的往裡鑽,靈巧的往外挖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搔刮著嬌嫩敏感的腸壁,小寶只覺得身體抖的如風中落葉,妖異的快感又肆無忌憚的升騰起來。

 濕黏的體液滴答滴答的順著那被操弄的猩紅的穴口往外流,小寶低聲嗚咽了起來,覺得被懷恩的兩根手指就玩兒的騷動起來的自己實在太丟人顯眼了。

 他整個人陷到情欲的漩渦中,已經找不到方向了,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停下這荒唐的,不可理喻的一切,可是身體卻拒絕不了這滅頂的快感。他還清楚的記得他跟這個人一起體會過怎樣的極樂,一次又一次的,還有他曾經又是多麼願意不顧一切的討好他,恨不得把天下美好的一切都送到他眼前。

 是不是愛著一個人,真是有慣性的?就好像不管不顧頭也不回的往懸崖邊上沖,明明已經看到危險了害怕了後悔了想停下來了,可是身體肯定已經停不住了,註定要跌下萬丈深淵,摔個粉身碎骨。

 他早就後悔了,早就想停下了,試過很多遍,很多種方法,後面還有那麼多人拖拽著他,幫著他,那麼努力的想讓他停下,可是他終究停不下來,一定是跑的太快了,太急了,太不顧一切了,就算摔了個粉碎,也是他活該,他犯賤。

 誰叫懸崖深處有他一輩子最珍愛的東西呢。

 小寶把臉深深埋在了枕頭裡,眼淚潤濕了一大片。他這輩子總是做各種各樣愚蠢的決定,給他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不同程度的各種麻煩,像他這種人,就算再倒楣一次,也只會被人說犯賤,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把他僅剩的一切押上再賭一次,能不能換來真心呢。

“小寶……小寶……”懷恩一邊充滿愛意的叫著他的名字,一邊將自己的性器擠了進來,敏感的肉壁被一寸寸拓開,硬挺的陽物長驅直入,情欲的熱浪從兩人連接的地方蔓延至全身,懷恩由慢及快的抽插了起來,手繞到前面撫弄著小寶半軟的性器,指腹磨蹭著濕潤的羚口,小寶叫的聲兒都變了。

 他身體被頂的不斷往前聳動,肉體的撞擊聲和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平靜的月色下,空氣仿佛被熱化了,隨著情欲的高漲不停的升溫,一直到讓人瘋狂的巔峰。

 小寶被操弄的下體幾乎沒知覺了,胳膊腿都被擺弄的酸麻無力,嘴唇都給親腫了,懷恩卻在連做了幾次後還能有體力給他細緻的擦洗身體,然後又換了乾爽的床單,做這一切的時候表情是無比的愉悅和滿足,只要小寶一看他就笑的又溫柔又幸福,這樣美貌的人露出這樣的笑容,直看的人心都快化了。

 可惜小寶驚豔不了多久,他上下眼皮直打架,整個人飄忽忽的,困的連話都懶得說,幾乎下一秒就會昏睡過去。

 懷恩把他摟在懷裡,不停的在他臉上輕輕的啄吻著,那種珍視的態度讓人無法不動容。

 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一般,手在背後摸了半天,摸出一塊硬硬的東西,掛在小寶脖子上,小寶半耷拉著眼皮看著他。

 懷恩表情有幾分羞澀,小聲道,“這個……都要有的……定情信物……我也有一個一樣的,是不是?平常兩個人……都有的。”

小寶低頭看了一眼,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他實在太困太累,幾乎沒太注意懷恩說了什麼。

 懷恩看他雲裡霧裡的樣子,親著他的眼皮,柔聲道,“睡吧,小寶,睡吧,在你毒清之前,我不折騰你了,累壞了,睡吧。”

小寶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在懷恩溫暖的手臂和輕柔的吻中,沉入了夢裡。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二天小寶一直是在半夢半醒中度過的,本就很累,被闕思明喂了藥後更是處於半昏迷狀態,而且這次痛感不大,就是熱的受不了,高溫熏的小寶反而更不清醒了。

 以內力催火確是對內力的損耗極大,蘇胤第二天也沒有來,還好闕思明算有了一次經驗,指引懷恩的時候就得心應手了些,所以兩個時辰結束的時候懷恩的情況比蘇胤稍好一些,不那麼狼狽,但也是有些脫力的樣子,被招財不知道丟到了那個房間休息去了。

 小寶睡到第三天才算有了清醒的意識,療毒的過程已經不那麼難熬,蘇胤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因為有了經驗,和闕思明兩相配合,避免了很多內力的浪費。

 蘇胤恢復過來,體力不濟的懷恩就沒機會接近小寶,所以直到最後一天快結束的時候,懷恩才出現。

 他簡直是撿著蘇胤最虛弱的時候出現,整個蘇府只要蘇胤拿他沒辦法,那就誰都拿他沒辦法,所以也就這麼大搖大擺進來了。

 越到最後難受的感覺越不明顯,到了最後一天除了熱,小寶已經感覺不到太多,身體那種越來越輕鬆的感覺難以言語,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他覺得分外的欣喜。

 這七天一點雨沒下,天都沒陰過,可謂異常順利。

 兩個時辰結束後,闕思明指使懷恩將小寶從桶裡抱出來,又是把脈又是插針的折騰了半天,眾人都屏息看著他。

 良久,他終於呼出一口氣,扭頭沖眾人道,“很順利。”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招財進寶撲到小寶身上又是哭又是笑的,蘇胤臉色慘白的坐在旁邊,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懷恩緊緊握著小寶的手,眼圈有些發紅。

“以後冬天還是要注意保暖,儘量少出門,你現在的情況跟風濕差不多,要恢復到以前是不可能了,不過不會再疼成那樣就是了,基本上,問題不大。”

小寶有些激動的點點頭,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他有些感動的看著闕思明,“神醫,謝謝你。”

闕思明拽著進寶的脖領子把他從小寶身上拎了起來,叭的一口在進寶臉上親了個帶響的,戲謔的看著進寶閃躲的眼睛,說了句,“不用謝。”

小寶有些痛心疾首,尷尬的看著永遠當他們不存在的闕思明。

 闕思明道,“好了,我最多再呆半個月,觀察一下,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反復的,再給你配些藥,開些方子,然後我就帶他走了。”

小寶急道,“去哪裡?”

 “先回陰山吧,以後如果你藥吃完了,也可以去那裡拿,我如果不在,會給你留好的。”

 “你不在的話……會在哪裡?”小寶有些害怕,怕他把進寶拐帶跑了,他就再也見不著了。

 闕思明不耐煩的一瞪眼睛,“你哪兒那麼多廢話。”

小寶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蘇胤叫了聲招財,全部人都看向他,蘇胤沖招財道,“送我回房。”

蘇胤神色疲倦,被招財扶起來往外走。

 小寶叫道,“蘇胤。”

蘇胤回過頭,面無表情。

 小寶坐起身子,猶豫道,“蘇胤,別生我氣了。”

蘇胤閉了下眼睛,“明天再說吧。”

 “蘇胤,謝謝你。”

蘇胤點了點頭,“嗯。”

小寶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漸漸屋子裡只剩下小寶和懷恩。

 懷恩坐在他床邊,默默不語,摸著他的額發。

 小寶突然想起什麼,把脖子上掛著的繩子從衣領里拉出來,放到手心,是一塊古樸的玉,確切來說,應該是半塊,玉身似乎是以太極型從中間分成了兩半,他手裡拿的是其中一半,玉體瑩透無暇,被他的體溫捂的溫熱,小寶從小閱寶無數,一看這玉就知是千金難買的珍物。

 懷恩掏出他的那塊,將兩塊玉並到了一起,恰和的天衣無縫,形成一副完整的龍鳳呈祥圖。

 小寶遲疑道,“這個是……”

 “我娘的。”懷恩接話道。

 小寶一想到他娘的身份和那糾結複雜的身世,以及裡面牽扯到的人,就打了個冷戰,覺得這玩意兒太危險,送他個石頭都比這貼心。

 偏偏懷恩一臉深情的看著他,“小寶,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缺心眼兒,當然明白,那天晚上該做的都做了,現在提上褲子不認帳,好像不太妥……

寒毒解了,他不論是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仿佛一直以來壓著他喘不過氣的大石頭,終於消失了。

 雖然還是心有締結,但是他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本性恐怕還是改不了,或者是他太死心眼兒了,這輩子就是過不去懷恩這關,或者是他太好色了,抵不住誘惑,或者是他犯賤,就喜歡往火坑裡跳。

 不管是什麼,他已經撐不下去,拒絕不下去了,他實在很想再試一次。

 他不知道未來會怎麼走,也許會墮入更加絕望的深淵,可是就現在來說,他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相信懷恩的真心,他真的忍不住相信了,懷恩對他,真的是真的。

 如果這是事實,就足夠用光他一輩子的幸運,他是那麼喜歡這個人,就算拿刀架著他的脖子,他也抵抗不了跟懷恩兩情相悅這種誘惑。

 小寶對著懷恩殷切的目光,遲疑了半天,還是問了句特傻的,“你是……真的嗎……這次……”

懷恩點著頭,“真的,是真的。”

 “那……”小寶吸了口氣,“把小雨還給我。”

懷恩一愣。

 小寶堅定的看著他,重複了一遍,“把小雨還給我。”

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阻礙了,只要你把我妹妹還給我,我們就忘了過去吧,重新來過,一切就好像回到從前,就算我不是金少爺了,可我還能有完整的家和健康的身體,就跟以前一樣,這就夠了,所以,把我妹妹還給我。

 懷恩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眼中的情緒複雜又深沉,最後點點頭,“好,小寶,我會把她帶回來。”

小寶點點頭,“把我妹妹還給我,我們以前的一切……就算兩清了,這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把小雨還給我,也許我就可以敞開心胸,不用時時記恨你,懷疑自己的決定,和你重來……

懷恩點頭道,“好,記住你說的,我一定把她帶回來。”

小寶也點點頭,指尖有些發顫,他很快就可以見到小雨了,小雨……想到她都難受,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小寶沉溺在對小雨的思念裡,完全沒有留意到懷恩暗沉的臉色。

 懷恩探身親了下他的唇角,低聲道,“小寶,等我回來。”如果我能活著回來。

 

 第一百零九章

 

 懷恩沒有想過這輩子他還會有踏足晉旗山的一天。

 而他不但來了,還有從這裡帶走一個人,一個宗政予湛頗為重視寵愛的人。

 他為了讓宗政裡瀚給他找最後一株赤魔花,拿幾個常年潛伏在皇宮的內應做了交換,讓宗政予湛損失慘重,這時候跑過來搶人,如果被發現了,必定是一場血戰。

 懷恩握了握佩劍,眼中神色變幻莫測。

 無論如何都要把薛憐清帶回去……其實還不如殺了她嫁禍給統教更方便,而且那小丫頭對小寶的心思還不尋常……

可是如果她死了,小寶肯定會非常難過。

 懷恩歎了口氣,修長的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夜幕中。

 小雨猛然睜開眼睛,一把握住枕邊的佩劍。

 這一年多來她呆在晉旗山,功力水漲船高,想比起來,以前金家的武師教的,簡直就是小兒科,她雖然在睡夢中,警覺性卻極高,第一時間就感覺到有人進了她的臥房。

 來人動作悄無聲息,必然是個高手,小雨複又閉上眼睛,繃緊了神經。

 那人似乎是在床邊停了下來,小雨不知道他意欲為何,更加緊張。

 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灌進了耳朵裡。

“把眼睛睜開吧。”

小雨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從床上跳起了起來,同時嘩的一聲拉出了佩劍橫在胸前。

 月色下的人一身黑衣勁裝,面若桃李,冷若冰霜,赫然是數月不見的宗政懷恩!

 小雨緊緊握著劍柄,眯著眼睛看著他,“是你。”

懷恩用劍挑起衣掛上的衣服扔到小雨身上,“穿上,我帶你走。”

 “去哪裡?”

 “大理。”

小雨眉峰一調,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掩飾不住眼裡瞬間的驚喜和馬上替換上來的猜疑,“哥哥叫你來的?”

 “不錯,別浪費時間了,快點。”

小雨遲疑道,“我如何能信你?”

懷恩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扔給她。

 小雨接過一看,是一個被壓的變形的草蚱蜢,眼圈立時紅了。

 顫抖著扔下劍,小雨抓過衣服胡亂套到身上,將草蚱蜢揣到懷裡,跳下地開始左右轉了兩圈,沖到櫃子前,又猶豫著退回來,又沖到書房,卻又猶豫著退了回來,最後沖到了床邊,一把抓起劍,“什麼都不需要帶,走吧。”

懷恩看了看她泛紅的眼圈,不禁想起了小寶編這個草蚱蜢時的表情,真的想一劍刺死這個小女孩,以絕後患。

 小雨瞪著他低聲叫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走。”

懷恩一把攬住她的腰,悄無聲息的跳出窗戶,在夜色中急行而去。

 小雨被掛在他身上,有些難受,冷道,“我能自己走。”

懷恩頭也不回,“你速度太慢。”

小雨緊抿著嘴,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懷恩的下巴,偶爾轉彎的時候能看到他筆挺的鼻樑,在月色下被鍍了層銀霜,仿佛微微發著光。

 說起來,這個人還算是她的表哥,她小時候只看過傳說中江南第一美人的她的姑姑的畫像,確實驚為天人,與他十分相似。她自認不如他好看,世間恐怕也不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可他再好看,也是個男人,哥哥怎麼能喜歡一個男人呢。

 從哥哥把她從血堆裡抱出來並承諾護她一生那時起,她就想嫁給他。

 她知道女孩子長大了都要嫁人,既然如此,她就想嫁給她最喜歡的哥哥,永遠都不會跟他分開。

 可是一切都被眼前這個人破壞了,他不僅把哥哥的心騙走了,還把金家給毀了,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被帶到統教,跟哥哥分開那麼久,也不會知道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的,殘酷的真相。

 小雨冷冷看著懷恩,握了握劍柄,仿佛這是她唯一的力量來源。

 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臉頰都有些生痛,入夜之後濕氣頗重,以這樣的速度疾馳,凍的小雨手腳冰涼。

 可惜她走得瀟灑,多一件衣服都沒帶,正想開口問問懷恩有沒有帶衣物。

 風中突然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小雨臉色驟變,懷恩已經帶著她整個人身體一歪,硬生生的撞在地上,原地打了好幾個滾才停下來,小雨雖然被護在懷裡,還是被衝擊力撞的七葷八素,勉強回過神來,懷恩已經把她拽到背後,他們剛才行過的地方插了一排暗器,在朦朧的月色下閃著陰冷的銀光。

 十幾條人影突兀的出現在遠處,正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們靠近,小雨認得分明,那是統教十三鐵衛。

 懷恩一咬牙,拎起小雨把她背在了背後,深吸了口氣,運氣輕功轉身飛奔。

 帶著一個人速度本就慢了,何況追著他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無論如何要跑出晉旗山的範圍,儘快和左右影帶來人的接頭,否則若是他孤身一人被包圍夾擊,等到統教的其餘人追了上來,就幾乎沒勝算了。

 心意已定,懷恩的速度簡直是在飛。

 小雨被風吹的臉都快變形了,嘴都張不開,不然肯定要破口大駡,宗政懷恩居然把她放在後面當擋箭牌。不過這招確實湊效了,後面再沒有暗器飛來,小雨縮起腦袋,勉強轉頭看去,後面十三個人依然不依不饒的追著,雖然距離沒有被拉近,但看他們的架勢也是要跟到天涯海角了。一旦被纏上,宗政懷恩能不能打得過這十三人還是兩說,更遑論被更多的統教之人追上來,那今晚就真的沒戲了,小雨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這樣一前一後的跑了過久,就是武功再高的人這樣長時間用輕功疾馳,也要受不了,何況這一路統教把山路修理的一馬平川,連個可以躲藏的地方也沒有,一個分心大意反而可能被追上,懷恩已經開始氣息有些不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如願聽到五六裡之外紛亂的馬蹄聲,聽這聲音來的人應該不少,他這才定了定心神,終於停了下來。眼看已經跑出去二十幾裡地,早已脫離了統教佈陣的最長距離,除了十三鐵衛,其他人要跟上來還需要些時間,如果能一舉將這些人擊敗,就還有勝算。

 懷恩把小雨放下來,指著他身後不遠處的大石頭,“你躲到後面去吧,一會兒左右影來了,你混到他們的人裡面。”

小雨抿了抿嘴,沒說話,轉身往後走去。

 十三鐵衛一身黑衣蒙面,動作頗為整齊有序,以一個箭頭的形狀齊齊落到懷恩面前。

 為首的人是鐵衛隊長,亦是懷恩小時候的武師之一。

 他拉下面罩,臉色有些蒼茫和惋惜,拱手道,“少主,好久不見了。”

懷恩對他還算敬重,也回了個禮,同時戒備的看著他。

 那人歎道,“少主,教主和長老們馬上就要到了,你不如現在放下小姐,自己走吧。”

懷恩搖搖頭,“我一定要將她帶走。”

 “少主,你這是何必,教主不會放人,以你現在的功力,就算加上那些人,也不可能從統教最高最集中的武力下把人帶走。”

 “我倒勸你不如放我走,否則等人都到齊了,不過拼個兩敗俱傷,你們也未必攔得住我。”

那人垂下眼瞼,搖了搖頭,歎道,“少主,屬下從小看你長大,隨知你性子清冷不近人情,卻不願對你刀劍相向……屬下言盡于此,少主,拔劍吧。”

 

第一百一十章

 

 天際剛剛乍現昏沉的白光,整個大地尚處於一片死寂之中。

 長劍齊刷刷離鞘的脆響如一道驚雷,撕裂了破曉的晨光,驚起林間飛鳥無數,大地一時鮮活踴躍了起來。

 十三鐵衛以其自創的陣法將懷恩團團圍在中間。

 十三鐵衛最強的殺傷力便是其變幻莫測的陣法,若是單個拆開獨鬥,也只能算個二流高手,實力與左右影在伯仲之間,但和在一起,威力無窮。十三個人有十三個人的陣法,就算只餘下兩個人,也有兩個人的打法,有必殺一人的陣法,也有圍擊百人的陣法,統教十三鐵衛在江湖成名已久,聞風喪膽,至今還沒有人能在十三鐵衛齊攻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懷恩是多次領教過鐵衛各種殺陣的,他還參與過佈陣,對這些陣法頗為熟悉。只是十三鐵衛一上來就用了殺招,這盤龍垂雲陣進可攻退可守,一方破陣仍有兩方可迅速填補,最少剩到八人仍可維持淩厲的陣型,哪怕是絕頂的高手,不付出些代價也決計破不了陣,顯然是打算一擊將他拿下。

 就算熟悉陣型和破陣之法,也極難脫身。

 那鐵衛的首領將面巾重新遮住了臉,十三人外形極其相似,開始圍著懷恩游走,步法詭異幽冥,位置變幻莫測,須臾之間就能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懷恩握著劍,眼睛一動不動直視前方,全身毫無破綻。

 從陣中傳來鐵衛首領忽遠忽近的聲音,根本分不清從何處發出,“少主,以往在教內修習,你雖知曉這陣法,卻從未成功破過此陣,不如別再白費力氣了吧。”

懷恩冷道,“那是我沒下殺手,如今不可同日而語。”

懷恩耳邊傳來輕輕一歎,背後殺機頓起,懷恩猛然回身,刀劍相接之聲乍響,整個陣法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運行了起來,懷恩一時覺得周身盡是殺氣,仿佛滲入了他每一寸皮膚。

 懷恩眯著眼睛,小心防備著,突然問道,“你可知今日與往日最大不同是什麼。”

陣中許久在傳來一道聲音,“什麽?”

懷恩如離弦的箭般射了出去,身形如虹,十三鐵衛連他揮劍的動作都沒看見,只聽陣中傳來一聲悶哼,懷恩再跳回地面,森白的劍上已掛了一串血珠。

 懷恩冷道,“以前你從不廢話。”

陣中再無聲音,可懷恩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資訊。

 盤龍垂雲中的陣眼便是鐵衛首領,要破此陣必須要找到陣眼,可陣眼便是其中最不可測的變數,以十三鐵衛各自方位的變化,陣眼可在十三處任意一處,若是一個一個試,陣中之人早死透了,而一旦找到陣眼,再加上他熟悉陣法的運行,便等於知道了陣法變幻的軌道,因為無論陣法如何變幻,都是循著既定的規律的,要改變這個規律,除非全部停下,重新開機陣法。而若停下此陣重新佈局,這個時間夠懷恩擊殺兩到三個人,不完整的盤龍垂雲陣到時更加困不住他。

 鐵衛首領一時猶豫,已經失了先機。

 他再不遲疑,十三鐵衛開始了進攻。

 懷恩速度已經肉眼難見,遊走在陣中將四面八方襲來的利刃一一擋下。

 以一對十三,懷恩苦不堪言,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要破陣最快的辦法是破了陣眼,只是他幾擊都被鐵衛攔下,極難靠近,身上反而多了幾道血痕,而他還沒有傷到任何一人的要害。十三鐵衛的攻擊實在密不透風,他再厲害不過兩隻手,又要全力進攻陣眼,又要分身去擋往他身上各處招呼的利劍,除非儘快破陣,否則沒等左右影趕到,他已經完了。

 高手過招,成敗不過須臾之間。

 小雨躲在石頭後面都看愣了。

 陣法之中飛沙走石,天地失色,如一團颶風般所到之處一片狼藉,以她的功力,只能看到十數條黑影以詭秘的身形纏鬥在一起,還有不絕於耳的打鬥聲和偶有的痛叫聲。

 在她看來陣中之人仿佛都融為了一體,全無破綻,她心裡著急,怕宗政予湛和長老們追上來,就完全沒有希望了。

 要不要去幫忙?

 小雨看著那紛亂的殺陣,心中躊躇不已。

 佈陣時有外力介入,陣法很可能被打亂,但她功力不夠,更大的可能是被捲進陣中,撕成碎片,畢竟陣法一旦啟動,身不由己,就算有人能注意到是她,也停不下來,就算那人反應極快,能夠停下,也未必願意,因為只要一人停下讓她打亂陣型,就等於把自己的同伴送到懷恩的刀口下,介時便是一擊既潰不成軍。

 要不要冒這個險?有沒有其它辦法?

 小雨的腦袋急速的運轉著,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其實不過彈指須臾間,她卻覺得度日如年。

 突然,從陣中被甩出了一道黑影,那黑影悶聲落地,嘭的一聲激起地上沙土飛揚,小雨定睛一看,是十三鐵衛之一,心中大喜,詭異縝密的陣型終於有了缺口。

 懷恩用背上三寸來長的刀傷換來了殺陣的突破口,他本不想這時受傷,否則一旦被宗政予湛追上,實力銳減,只是這樣拖遝下去更不是辦法。陣法一朝缺損,懷恩猛如神將,出招更加淩厲,殺意騰騰。

 戰無不勝的盤龍垂雲陣終於被一點點擊潰,隨著鐵衛一個一個倒下,陣型漸漸無法維持。

 懷恩無心戀戰,一將脫離殺陣,抱起小雨縱身就跑,現在連耳力也能聽見紛亂的馬蹄聲,只要跟左右影匯合,與宗政予湛和長老們也有了一拼之力,來路方向強盛的殺氣他已經感覺到了,不久他們就會趕到,看來拼死一搏是避無可避了。

 還能站著的鐵衛們緊跟其後,小雨被懷恩背在背上,前襟濕了一大片,她低頭一看,全是殷紅的鮮血,心下一震,咬了咬牙,順手點了他幾處止血的穴道。

 懷恩頭也沒回,依然勉力向前跑去。

 前方,左右影縱馬駛於前,身後跟著百餘人。

 身後,天邊有幾條白影依稀可見,漸行漸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鐵衛們向兩邊散開,留出中間的過道。

 宗政予湛信步而至,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神情冷漠,無喜無悲,面容有些病態的蒼白和消瘦,一如往昔。

 他身後跟著統教兩位長老和一些教眾,數量是不多,氣勢卻相當迫人。

 左右影看到他,始終有些畏懼,馬匹似乎感覺到主人的心思,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

 懷恩與宗政予湛四目相接。

 宗政予湛神情難得有些波動,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道,“懷恩,我對你,已是處處忍讓,你還要再得寸進尺嗎。”

懷恩抿了抿唇,“我必須帶她走。”

宗政予湛搖搖頭,“唯獨她不行。”

懷恩冷道,“你還要用你的執念去強迫多少人才夠?娘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你在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她。”

宗政予湛眼中精光乍現,看著他道,“我不用你來教訓我,把清兒留下,我再饒你一次。”

懷恩看了小雨一樣,淡道,“除非我死,否則我定要將她帶走。”

宗政予湛眼神暗了暗,轉向小雨,柔聲道,“清兒,姑父哪裡待你不好,你別任性了,跟姑父回去吧。”

小雨遲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竟有些不忍,“也沒有……不好,但清兒想過回自己的生活。”

 “那不是你的生活,金家是害死你全家的兇手。”

小雨咬著唇,努力克制著自己,“可是……金小寶不是……他是我哥哥,我想要我哥哥。”

 “他是金家的少爺,難逃罪責,你不能這般不懂事,若是你爹娘天上有知,恐怕死也不瞑目。”

小女孩兒眼眶紅了,歇聲叫道,“你老是跟我說這些,可我不會去恨哥哥,我最喜歡他,如果沒有他我早就死了,他爹娘做的壞事怎麼能算到他頭上,他救了我,還對我那麼好,我爹娘都是明理之人,不會像你這麼不分青紅皂白,你隨隨便便就把我虜到統教,我根本不願意,還整天給我灌輸這些東西,我不願意待在統教!”

宗政予湛臉色暗了下來,歎道,“清兒,你還太過年幼,看不清是非,姑父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你認賊作父嗎,統教和薛家淵源頗深,統教才是你的家,等你長大了,你會明白的。”

小雨看著他偏執的眼神,又憐憫又抗拒,她知道這個人心裡有多少痛苦,而且一輩子都掙脫不了,可她的人生不是用來讓他睹物思人的,無論他怎麼說,有再多的正理歪理,她只想回到哥哥身邊,哪怕哥哥不願意娶她,也永遠都是她的哥哥呀。

 宗政予湛搖了搖頭,抽出佩劍,指著懷恩,“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次絕不再手下留情。”

懷恩舉劍橫在胸前,寸步不讓,“我有一個疑問。”

宗政予湛道,“你說。”

 “我怎會被你們發現。”他自認一路行蹤異常隱秘,他若故意想藏,他不信天下間能有誰把他揪出來,何況他對統教的情報網和地形人脈都非常熟悉,他都一一避開,這次行動最好的情況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薛憐清帶走,否則一旦正面迎敵,他實力不足,必然敗北,現在統教最高武力幾乎傾巢而出,這樣的情況是最糟糕的一種,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呢。

 宗政予湛道,“你認為呢?”

懷恩遠山般的眉輕蹙著,會是……蘇胤嗎,他一直想致他於死地,這次確實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借統教之手將他剷除,只是一旦他失敗了,蘇胤要如何把薛憐清帶走呢?

 懷恩覺得有什麼事情被他遺漏了,他現在所處的,未必就是死局。

 小雨著懷恩指使退到了眾人後面。

 血戰一觸即發。

 懷恩和宗政予湛同時飛身而起,長劍在半空中發出刺耳的嘶鳴。

 初生的日光漸漸在蘇醒的大地上鋪將開來,令人心驚膽寒的怒吼聲,打鬥聲,哀鳴聲,將整個山谷捲入了血雨腥風之中,鮮血在晨曦的映射下呈現出濃烈的色澤,令人頭皮發麻。

 小雨躲在安全的最後方,身子抖的如暴風中的樹葉。

 這血腥的殘酷的場景,讓她如同置身四年前的那個夜晚,薛家被一夜滅門的人間地獄的景象,她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瞬間被終結,血撒的到處都是,哀鳴聲不絕於耳,是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魘。

 而她卻只能死死的咬著下唇,如同當年那樣,躲在暗格裡,把嘴唇咬的血肉模糊,才能遏制自己尖叫出聲。

 而如今的心境和當年又是大不相同,現在這些人算是因自己而死的……

無論再怎麼聰明早熟,說到底她也只有十二歲,接二連三的變數已經讓她的神經分外的脆弱。

 小雨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她只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她好早點回到哥哥身邊,忘掉一切的恐怖和噩夢。

 兩方人馬都已經殺紅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屍體。

 懷恩與宗政予湛已經過了百餘回合,看上去他明顯要狼狽的多。

 懷恩在全盛時期尚且未必是宗政予湛的對手,更何況他體力消耗過度,又在與十三鐵衛一戰中受了傷,此時明顯屈於下風。

 雖然宗政予湛也沒討著好,但懷恩身上的傷是眼見著多了起來,人也開始氣喘,額上冒著豆大的汗滴。

 當場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左右影帶來的人明顯不是統教的對手,一番血戰下來已經所剩無幾。

 右影重傷倒地,生死不知,左影只好帶著他奮力脫圍,他們兩人不是統教的目標,也未遭到更多阻攔,便叫他們成功逃走了。

 懷恩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他失血過多,身上逐漸脫力,眼見又只剩下自己一人孤軍奮戰,對方還有宗政予湛,四個長老和兩個鐵衛,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他自己脫身都未必可行,更遑論把薛憐清帶走呢?

 可他答應了小寶要把薛憐清帶回去,怎能食言。

 他已經叫小寶失望太多次了,小寶好不容易願意重新信他,他不能這時候失信。

 懷恩一個失神被統教長老一劍刺過腰側,傷口激痛,懷恩身子一矮,就地一滾,堪堪躲過迎頭一刀。

 還沒等他穩住身形,鐵衛首領甩出了流星鎖一把將他手臂纏住,懷恩左腿用力從地面彈起,一劍砍開流星鎖,背後又中一招,登時鮮血淋漓。

 懷恩此時一身黑衣已經滿是血污,翻開的幾道破口處露出白生生血淋淋的肌膚,他臉色慘敗,狼狽不堪,握劍的手鮮血順流直下,滑的他險些抓不穩劍。

 宗政予湛看在眼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兒,停下進攻,歎道,“現在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還要固執到何時。”

懷恩雙目一片赤紅,嘴唇則因為失血而透著不正常的灰,“我答應他……一定帶她回去……你已經沒機會了,我還有……”

宗政予湛被撮中傷口,心中驟然劇痛,怒火中燒,提劍就刺,招式淩厲,懷恩幾乎避無可避,只好硬生生接下。

 這一下震的他虎口生痛,宗政予湛功力之深,世間少有對手,經過一番奮戰,更能看出他內力深厚,耐力驚人,懷恩這才相信自己以前太過自大,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很接近宗政予湛,至少全盛時可與他拼個兩敗俱傷,現在看來,他離宗政予湛,還差了一大截。

 剩餘幾人也舉著兵器圍了上來,懷恩此時最忌被圍攻,奮力退開,擋下長老的一劍。

 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太久,再戰下去不過一個死字,就算宗政予湛不殺他,他血也會流幹。

 懷恩回頭看了一眼正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兒,猛然跳起,一記猛擊將幾人逼退,然後一個後翻,落地後急速沖向小雨。

 小雨驚叫了一聲,被他一把抱起,滴著血的長劍橫在了脖子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雨低頭看了一眼森冷的長劍,銳利的刀鋒如毒蛇一般貼著她的脖子,她抿唇不語,抬頭看向微怔在原地的統教一行人。

 懷恩受傷過重,氣力不濟,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算平復下氣息,開口道,“要麼我帶她走,要麼我殺了她,也絕了後患。”

在場人都看得出懷恩說的是真的。

 帶她回去於他沒有任何好處,他只是不想小寶傷心,否則難道他願意帶個人回去和他搶人嗎,不如殺了她一了百了,只是眼下的情況別說帶她走,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只好孤注一擲。

 他絕不會死在這裡,小寶在等他回去,他怎麼可能輸在此時。

 宗政予湛陰冷的目光在懷恩和小雨之間逡巡,看著懷恩搖搖欲墜的身形,冷道,“你若殺了她,就絕無可能活著離開。”

 “我若死在這裡,也絕無可能放她回去。”

 “放了她,我放你走。”

懷恩搖頭,“不行,要麼我帶她走,要麼她死。”

宗政予湛怒道,“混帳東西!”

懷恩只覺眼前景象已經偶爾有些發虛,這是失血的徵兆,之前以寡敵眾,他已經滿身是傷,只是那時是在拼命,尚能透支體力的極限,如今一旦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幾乎脫力,再沒有一戰之能,他必須儘快離開,否則就走不了了。

 宗政予湛站在原地,卻一時無計可施,劍鋒就舔著小雨的脖子,不過輕輕一劃,就能要了她的命。

 一干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懷恩一步步退後,見他牽過一匹馬,抱著小雨奮力跨上馬,揚長而去。

 宗政予湛氣急,將佩劍狠狠收回鞘中,怒道,“追!給我追!”說完自己縱身上馬,一馬當先,向著懷恩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懷恩一身的血濕透了小雨的背心,那種灼熱的濕黏的感覺,真叫人頭皮發麻。

 雖然他一上馬就點了穴位止血,只是他身上傷口大多,顧及不過來,又在馬上一番顛簸,基本等於白費力氣。

 小雨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滿臉虛汗,毫無血色,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小雨張嘴喊道,“你要撐到讓我見到哥哥再死,別這麼沒用。”

懷恩咬著牙,“我若見不到他,你這輩子也別想見到他。”

 “如果哥哥知道是你害死我,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原諒你。”

 “我死了還知道個屁,況且我要殺你,就不會讓他知道。”

小雨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腦袋從他腋下掠過,看著來路,喊道,“他們追過來了。”

懷恩沒說話,只是手下的馬鞭瘋狂的揮舞著,催動身下的馬匹跑的跟風一般快。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吧,小寶,我會帶她回去,你要守約,不要再記恨我,你一定要守約,我也會守約,小寶,我一定帶她回去,你要等我。

 一股巨大的衝力撞的小雨身子猛然前傾,頭頂傳來一聲悶哼,懷恩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身子一歪,險些掉下馬去,小雨驚愕回頭,眼見著另一隻箭狠狠插進了馬臀!

 馬兒吃痛,嘶叫著前蹄懸空而起,小雨驚聲大叫,懷恩緊緊抱著小雨,雙雙滾落到地上。

 沉重的撞擊雖然被懷恩抵消了大半,但依然撞的她骨頭如散了架般,在地上連滾出了幾丈開外,地上的石子雜草在兩人身上刮了數十道血口子,小雨吃痛叫了起來,她沒受過這樣的罪,有些耐不得疼,好在性子要強,眼淚眼眶裡打轉了,也沒哭出來。

 懷恩卻要慘的太多。

 他右肩中箭,箭矢透肩而過,又從馬上摔下,使內傷加劇,外傷崩裂,此時的情況已經足以要了他的命,他雖然尚有意識,卻被迫陷入了短暫的昏迷,只覺天旋地轉,四肢無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宗政予湛由遠及近,眼看就要追上,小雨急的使勁推著懷恩,“你別死啊,他們追上了,你快醒醒啊!!”

眼見宗政予湛一行人已經近在眼前,小雨正待絕望,變故突生。

 白的刺眼的晴空下突然如下雨般生出無數箭矢,前仆後繼的超統教一行人射去。

 幾人大驚,勒住韁繩,抽出自己的武器抵擋著鋪天蓋地的箭雨。

 一行人武功個個高強,百餘枚箭矢也沒把他們怎麼樣,但卻阻了他們的腳步,幾人被硬生生逼回了幾丈開外。

 林中紛亂的馬蹄聲響起,不過眨眼間就憑空冒出了上百人。

 為首之人著青藍色勁裝,頭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臉上帶著幾分慵懶和風流,正扯著一邊嘴角輕笑著往著眾人。

“是你?”宗政予湛詫異道,沒想到他竟會在這裡出現,可又一想,也沒什麼不可能,看來自己是中計了。

 來人正是慎王爺宗政裡瀚,他笑道,“二哥,別來無恙啊,為何每次見二哥,你都在為難小輩呢。”

宗政予湛看了地上半死的懷恩和一身狼狽的小雨,向前了一步,“是四弟太會挑時辰了吧。”

宗政裡瀚朗聲笑道,“誰叫我們是兄弟,所以我總能趕上好時候啊。”說著,他翻身下馬,將懷恩從地上扶了起來,點了他幾處穴道,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搖頭歎道,“侄兒,你可真夠倒楣,總是拼的半死不活的到底圖什麼呢,我真懷念你以前跟個人偶一般的樣子,起碼乾淨又漂亮,不會這麼狼狽,是不是。”

懷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看了看他,道,“你利用……我……引他出巢,卻到現在……才出現……這筆帳我……我記下了。”

宗政裡瀚哈哈笑道,“侄兒真聰明,腦子總是轉的這麼快,我還以為你成天跟那個小胖子呆一起都呆傻了呢,要不然怎麼總做出些陷自己於危機的蠢事呢,嘖嘖,叔父該不該盛讚你真是個絕世情種呢。”說完又附在懷恩耳邊小聲道,“不要怪叔父沒早點出來救你,你在赤峰崖上讓蘇家的小子功敗垂成,顏面盡失,叔父得多關照青年人的自尊心,否則叔父上哪兒得知這麼好的機會與二哥重逢呢。”

懷恩一把推開他,掛住身旁的韁繩才算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沖小雨道,“過來……”

小雨看了看眾人,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懷恩指著馬背,“上來。”

小雨一躍翻身上馬。

 懷恩抓著馬鞍,奮力一躍,卻險些栽倒在地,幸好小雨一把拽住他,一使力將他拉了上來。

 懷恩拼著力氣,拉起韁繩,調轉馬頭。

 宗政裡瀚在下邊嚷道,“這可是匹絕世好馬,你也真不客氣,喂。”

眼見著懷恩策馬揚長而去,宗政裡瀚搖了搖頭,仍是笑著的眼裡露出嗜血的精光。

 乖侄兒,就此作別了。

 你的存在礙了太多人,這怪不得叔父。

 宗政裡瀚微笑著轉過身,與宗政予湛四目相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喂,你還行不行?”小雨拿肩膀撞了撞身後的懷恩,他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了她身上,氣息越來越微弱,雖然手還死死的抓著韁繩,卻好像隨時會掉下去。

 等了半天都沒有任何回應,小雨不敢轉頭,現在是她在操縱著方向,他們一路跑的這麼快,她馬術不好,萬一駕偏了,會相當危險。

 就在她以為懷恩不會有反應的時候,背後傳來虛弱的聲音,“我眼睛……不太看得清了……你來駕馬……一路……向東……小寶會來……接我們……”

小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順著她脖子躺下來的溫熱的血,咬著牙死死抓著韁繩,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

 竟然會這麼拼命,她真的沒有想到,為了將她帶回去,他竟然會這麼拼命,就為了哥哥嗎。

 難道他是真心的嗎……對哥哥……那當初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現在又這樣……到底什麼是真的。

 小雨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的顫抖著,他們一路已經不知道跑出了多遠,統教的人就算能擺脫慎王爺的圍剿,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追上他們了。

 她有意放慢了速度,在馬上不停歇的一路顛簸,她覺得自己的內臟都躥位了,而且身後的人本就重傷,再顛下去血都要流幹了吧。

 沒想到她一慢下來,身後的人反而催促道,“別停……快走……”

小雨皺眉道,“你還沒暈過去啊。”

說著,揚鞭便要抽向馬臀。

 就在這時,二裡開外的拐道處突然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

 小雨的心狂跳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那群人就拐過了拐角,為首之人玉樹臨風,俊美無匹,在馬背上馳騁的姿態宛若神將,小雨一見他便驚喜的瞪大了眼睛,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原地。

 她欣喜的叫道,“蘇大哥!”

來人正是蘇胤和招財,還帶著一些家將。

 小雨縱身跳下馬,懷恩身子一歪,就向馬下跌去,小雨一把扶住,將他放到地上,然後轉身向蘇胤跑去。

“蘇大哥!!”

蘇胤身子一縱,瀟灑的跳下馬,一把將小女孩兒抱了起來,釋然的看著她,笑道,“還好你無事。”

小雨摟著蘇胤的脖子,向兩邊看了看,“招財哥?咦?我哥哥呢?”

蘇胤看了眼倒在地上正努力想撐起身子的懷恩,拍了拍小雨的背,“你哥哥在驛站等你呢,不急,你一會兒就見到他了。”

說著便把小雨遞給招財,“把小姐放到馬上。”

招財接了過去,頭也不回的抱著她往回走,小雨回頭看了眼抓著韁繩試圖站起來的懷恩,以及向他信步走去的蘇胤,屏住了呼吸。

 懷恩見小寶沒來,相當失望,再見蘇胤向他走來,便有種相當不詳的預感。

 他抓著韁繩還沒來及站起來,只見本來踱步過來的蘇胤身形突然消失在當場,緊接著他胸口一疼,被踢飛出了幾丈開外,他哇的吐出一大口心血,身體發涼,再也沒力氣站起來。

 蘇胤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露出一口整齊若編貝的白牙,殘忍的笑著,“你只能到這裡了。”

懷恩不停的咳著血,嘴唇嚅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當初是你把小雨帶走,如今你把她帶回來,就算兩清了,小寶說他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再見到你。”

懷恩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胸口驟然劇痛,連氣都快傳不上來。

 兩清?原來你的兩清……是這個意思?

 不,不對,我不信,那天明明好好的,小寶明明也動情了,我不信……

蘇胤似是能看透他的心思般,笑道,“不信?”他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指尖輕輕挑著繩子晃了晃,“這個一定認識吧,你倒真捨得,這東西說它能號令千軍萬馬也不為過,你居然就當掛飾送給他了。”蘇胤手一松,東西落到了他手邊。

 懷恩無力的手顫抖著將那東西握住,他自然認得,是他親手掛在小寶的脖子上的玉墜。

“小寶說了,今生與你再不相見,我想他應該能得償所願。”蘇胤看著如同血人般癱軟到地上的懷恩,估摸著他活不了太久了。

 懷恩只覺得心被淩遲成了無數塊,痛的他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捧著一片真心被人作踐的滋味,好受嗎。”

蘇胤長身玉立,衣袂不染纖塵,如謫仙般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不堪的宗政懷恩,面上的表情充滿了諷刺和報復後的快感。

“你現在所得的一切,都是當初加注在小寶身上的,你活該。”

我活該……我活該……原來是我活該……

懷恩臉上的表情,悲傷絕望到讓人不忍直視,這樣的容貌露出這樣濃烈的感情,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可惜蘇胤是個例外。

 他輕笑道,“咱們倆也算積怨頗深,赤峰崖上你擺我一道,我至今未敢忘記,我本來是打算親手殺了你的,可惜你看看你現在,都一腳踏進鬼門關了,我蘇胤不殺毫無反抗之力的人,便留你在這裡自生自滅吧,不過照我看,你活不過今天了。”

 “對了,有兩件事要多謝你,其一便是你將宗政予湛引出了統教,若是慎王爺能成功殲滅這幫反賊,你得記大功一件,其二則是要多謝你把小雨帶回來,再過兩年她便到了出嫁的年齡,到時候小寶娶了她,當真是美事一樁,你地下有知,看到小寶幸福安樂,子孫滿堂,也該為他開心才是。”

蘇胤最後看了眼半死不活的懷恩,諷刺的扯了扯嘴角,“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時候吧。”說完旋踵而去。

 他跳上馬背,喝道,“走吧。”

小雨遲疑的看了眼不遠處的懷恩,沖蘇胤問道,“蘇大哥,他……”

 “不用管他,他把你哥哥害得那麼慘,還讓你們被迫分離,是他應得的下場,小雨很快就可以見到你哥哥了,把以前的事忘了吧,來,笑一個,一會兒見到小寶,可別讓他擔心。”

小雨勉強笑了笑。

 眾人調轉馬頭,向來路回去。

 小雨最後轉頭看了一眼懷恩,眉頭輕蹙,眼中有幾分猶豫,最後終於調轉馬頭,隨眾人離去。

 懷恩躺在地上,半睜的眼睛看著水洗一般湛藍的天空,感覺著他的生命在流逝。

 身體已經越來越冷了,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剛才那一腳,血似乎流進了胸腔,他已經越來越喘不上氣。

 被拋在這種荒山野嶺,他已經不企望還能活下去。

 只是他不甘心,小寶竟然就這樣放棄了他。

 原來你的心這麼狠,我怎麼從來沒發現呢。

 說不要就不要了,我們之間的種種,你除了怨恨外,沒有半點留戀嗎。

 你怎麼能不要我呢,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也不會再讓你傷心,我做的事當真這麼不可原諒,你半點機會都不給嗎。

 我還當雨過天晴了,我還當你終於不恨我了,我還以為,只要我帶她回來,我們就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原來上次一別,是我們最後一面,原來你當時,就只想著如何擺脫我,原來你從來沒想過,和我之間,能有什麼以後,能有什麼廝守。

 我就快要死了,你知道了,會不會有半點難過,還是這就是你要的,我以後再也不能去煩你,你可以娶妻生子,你可以兒孫滿堂,百年之後,天地間沒有你也沒有我,我們就如同世間任何毫不相關的兩物,一死百了,不會有人記得我們之間有過什麼瓜葛,那些笑與淚,歡樂與痛苦,點點滴滴的交集和回憶,都隨風而散,連你都不願意記得。

 我並不想死,可也不想孤獨的活著。

 可我除了你,沒有活著的意義,行屍走肉般孤單的逛蕩與塵世之間,天下之大,我何去何從呢。

 沒想到這就是我的結局。

 和我想像中差的何止萬水千山。

 我想像中的,是與你攜手進退,踏遍世間所有的繁華與寂寥,經歷塵世百年滄桑變換,彼此眼中始終專注如一,最後一起終老,走得瀟灑暢快,了無遺憾。

 實在是差太多了呀……

生無可戀,死亦難安。

 我卻沒有更多的選擇。

 身體已經感覺不到什麼了,只是臉上濕糊了一片,很是難受。

 原來臨死之前是這樣的感受,很微妙,眼前全是你的樣子,我知道是幻象,但是卻這麼真實,你我之間的曼妙回憶,我全都記得,任何細節都記得。

 從我第一次見你,一直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我卻覺得猶如一生般漫長,實際上這也的確就是我的一生了,你是我唯一值得回憶的。

 我常常想,如果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如果從來沒有遇見過你,我定不會如此狼狽,但如若不與你相見,我也體會不到世間還有這般那般的美好,相戀那麼的幸福,與你在一起,是無上的滿足。

 小寶,我很想再看看你……

哪怕一眼。

 有句話我一直很想說,可我說不出口,現在真是後悔。

 如果能再見見你,多好,我想對你說,我很喜歡你,想和你白頭偕老,原來這就是喜歡,我終於明白,卻沒機會告訴你了。

 我是這麼喜歡你……

小寶……

小寶……

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寶猛然驚醒。

 他剛剛做了個噩夢,但一睜開眼睛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是感覺相當糟糕,頭暈目眩的,還想吐,一種壓抑的恐懼感揮之不去,心臟突兀的狂跳,怎麼都平復不下來,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感覺?

 看了看窗外,竟已是日上三竿了,他怎麼會睡這麼久?

 小寶和衣下地,喝了口水。

 推門出去,發現外面空蕩蕩的。

“蘇胤?”

 “招財?”

一個丫鬟從房裡走了出來,一欠身,“金少爺,你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吧。”

 “蘇胤呢?招財呢?”

那丫鬟道,“我家少爺帶著招財去接金小姐了。”

 “什麼?”小寶大驚,金小姐?除了小雨,他想不出還能是哪個金小姐。蘇胤不是說還沒有消息嗎,怎麼他一覺醒來,他就去接人了?“他們什麼時候走的,什麼時候回來?往哪裡走了?”

 “是淩晨走的,奴婢也不知道少爺他們何時回來。”

小寶緊皺著眉頭,心裡一陣沒由來的慌亂。

 既然是去接小雨,這不就是他們這次出行的目的嗎,那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去?

 進寶和闕思明昨晚剛跟他們分道,招財又跟著去了,他現在身邊全是蘇家的人,他完全沒了主意。

 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嗎?畢竟蘇胤辦事一向穩妥,既然已經去接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了吧,何況還有懷恩在……

小寶回房坐了下來,心裡惴惴不安,令他如坐針氈,怎麼都放不下心來。

 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胸前……

小寶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在?

 小寶連忙跑到床邊,在被褥中一頓翻找,又爬在地上去看床底,依然是什麼都沒有。

 小寶心急如焚,沒頭蒼蠅一般在房間裡到處翻著。

 怎麼會不見了?

 昨晚沐浴的時候還看了半天的,也沒有取下來,怎麼不見了呢。

 正當小寶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一陣躁動從客棧樓下傳來,聽聲音應該是蘇胤他們回來了。

 小寶急忙往外沖,一打開門便聽到一個小女孩兒脆生生的叫聲,“哥哥!”

小寶眼眶一熱,沖到樓梯口便見到一個一身鵝黃的小女孩兒,臉蛋兒精巧細緻,膚若凝脂般白嫩透亮,一看就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

“哥哥!”小雨眼淚嘩的流了下來,幾步沖上來跳到小寶的懷裡。

“小雨……小雨……”小寶熱淚盈眶,緊緊抱著懷裡的小姑娘,心裡百感交集。

“小雨,讓哥哥看看,長大了,越來越漂亮了……這臉怎麼了?”

小雨吸了吸鼻子,“摔倒蹭到了,小傷,不礙事。”不自覺想到還有一人是身受重傷,臉色變了變。

 小寶察覺到她臉色沉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

小寶蹭了蹭眼睛,“哥哥太高興了,看你長得這麼好,還平安回來了,哥哥太高興了。”

 “小雨好想哥哥,每天都想,每天都盼著能回到你身邊。”

小寶狠狠點著頭,在小姑娘臉上親了一口,“現在好了,小雨不會再和哥哥分開了。”

兩人摟在一起,破涕為笑。

 蘇胤站在一旁,含笑看著他們。

 小寶擦了把臉,抬起頭,沖蘇胤道,“謝謝了,你們去接小雨,怎麼也不帶我一起去。”說著,眼光不自覺的看著門外,尋找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可除了招財和幾個蘇胤的家將外,誰也沒有了。

“我們出發太早,你還在睡覺。”

 “你們叫我,我肯定起得來呀。”小寶又使勁探了探頭,還是沒看到人,猶豫道,“那個……懷恩呢,沒和你們一起回來嗎。”

蘇胤平靜道,“他走了。”

小寶皺眉重複,“他走了?”

 “不錯,走了。”

小寶怔了一怔,“為……為什麼,是臨時有什麼事嗎?”

 “不,他說不會再出現了。”

小寶感覺根本沒聽懂他說什麼,“什麼……什麼呀……”

蘇胤加重語氣,“宗政懷恩他走了,不想再回來了,你以後不會再見到他了。”

小寶只覺得一陣茫然,心裡亂糟糟的,有種被人勒著喉管的錯覺。

 好半晌才反應過勁兒來,立刻反駁道,“不可能。”

蘇胤一攤手,狀似不想繼續對話了,轉身就要走。

 小寶放開小雨,一個箭步沖上去攔住蘇胤,“蘇胤,他不可能走的,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的夠清楚了,他為什麼走我怎麼會知道。”

小寶拽著蘇胤的袖子,“蘇胤,你在騙我,我看得出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撒謊我看得出來的,你在騙我,你為什麼騙我,懷恩怎麼了,他在哪裡。”小寶心中的恐懼在成倍的增長,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整個吞噬掉了,他恐怕……懷恩是出事了。

 蘇胤不耐道,“好,你非要知道,他死了,這可以了嗎。”

小寶如遭雷擊般愣在當場,身體的溫度仿佛瞬間消失了個乾淨。

“他去救小雨的時候被統教的人發現了,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小寶只覺心臟被撕開般的疼,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哥哥!”小雨叫了一聲,跑過來扶住他。

 小寶沖她擺擺手,“沒事……不是……蘇胤我不信,他不可能……不可能……蘇胤我不信,他在哪裡?”

蘇胤冷道,“你愛信不信,不然你問問小雨。”

小寶猛然轉頭面向小雨,眼球有些充血,無限期許的望著她,“小雨?懷恩帶你出來的,他現在去哪兒了?”

 “他……”小雨一陣心驚,看了看蘇胤默然的臉,又看了看小寶隨時可能崩潰的表情,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小雨?說話呀。”小寶抓住小雨胳膊的手不可抑止的顫抖著,看著她左右為難的表情,他的心更是一路下沉。

 他扭頭沖蘇胤喊道,“懷恩在哪裡?他不可能死,他說過一定會回來,不可能死,讓我看看你的表情,蘇胤,讓我看看你。”小寶有些瘋狂的撲到他身上,死死拽著他,“你在騙我,蘇胤,你騙我,懷恩在哪裡?在哪裡!!”

蘇胤不動如山,冷道,“他死了。”

小寶吼道,“不可能!”他一把揪起蘇胤的衣領,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胸前,似乎猛然反應過什麼。

 他直直的瞪著蘇胤,“我的玉墜不見了,是不是你?”

蘇胤抿唇不語,傲然的看著他。

“是你拿走的?為什麼?”

蘇胤意外的坦白道,“幫你還給他。”

小寶瞪大眼睛,雙目一片血紅,悲痛道,“你……你為什麼……”

蘇胤道,“無論如何,他確實死了,你還是早點忘了的好。”

小寶喃喃道,“他不可能死,我感覺的到,他在哪裡?在哪裡?”

蘇胤的沉默快要把小寶逼瘋了。

“蘇胤,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他死了。”

 “那我死要見屍!!”小寶嘶聲吼道,“他在哪裡?”

蘇胤一個耳光甩到他臉上,冷道,“金小寶,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輩子跟一個男人糾纏不清,這個人刻意接近你,騙過你,利用過你,害得你家破人離,害得你身中劇毒,毀了你的生活你的一切,你是不是還打算跟他糾纏不清!就是條狗也比你有骨氣!”

小寶愣在當場,淚眼朦朧的看著蘇胤,緩緩道,“蘇胤,你說的……我都懂,但是我……我真心喜歡他,我相信他也一樣……蘇胤,我不能再試一次嗎。”

蘇胤怒極罵道,“去你媽的,真是犯賤!”

小寶眼淚嘩嘩的流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蘇胤面前,哀聲道,“蘇胤,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總讓你失望,你為我犧牲那麼多,我都還不了你,可我也管不住自己了,我求求你,讓我再試一次吧,我這輩子不會再喜歡別人,我賭上一切,只求能和他相守,蘇胤,我求你了,告訴我他在哪裡,他不會死,他說了一定會回來。”

蘇胤閉上眼睛,死死咬著下唇,雙肩微微顫抖著,周身戾氣洶湧,隨時都可能爆裂開般。

“蘇胤,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小寶俯身重重的給他磕了個響頭。

 蘇胤睜開眼睛,眼中微微蒙上了一層水霧,冰封的神情也開始有了一絲裂縫。

 小雨哽咽著叫了一聲,“哥哥。”連忙沖過去扶住他,“哥哥,行了,你別這樣,小雨帶你去,帶你去……找他,也許還來得及。”

小寶緊緊抓著她,“真的嗎,小雨,快帶哥哥去,快點。”說完整個人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招財!招財?準備馬,快點!!”

小雨看了蘇胤一眼,轉頭跟著小寶往外跑去。

 蘇胤在他背後低聲道,“小雨,你向來聰明,真要做這蠢事嗎,如果懷恩活了回來,你就再沒有機會。”

小雨腳步一頓,垂下眼睛,輕聲道,“蘇大哥,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哥哥好,可是,哥哥不會喜歡我的,你知道嗎,我在統教的一年多的日子,每天都要面對一個人,這個人痛失所愛,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之中,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開懷,他活著也等於死了,我不能讓我哥哥變成那樣。”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蘇胤失神的怔在原地,久久,才重重歎出一口氣,沖身後人淡道,“去把闕思明追回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懷恩覺得身體異常的沉重,四肢都跟灌了鉛般,但不再感覺到如同置身冰窖的寒冷,反而有了絲絲溫暖。

 腦中的混沌如迷霧般緩緩的散去,他撐開沉重的眼皮,透過半睜的眼縫打量頭頂。

 他……沒死嗎……

真是意外啊……

 “懷恩……懷恩?懷恩!!你醒了!醒了!!!”

這聲音……

懷恩勉強想轉動脖子,卻發現自己除了眼珠子外,什麼都動不了。

 他奮力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張他臆想了千萬遍的臉。那張臉疲倦蒼白,眼睛腫的跟核桃一般,眼底是一片青紫,正焦急的看著他,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泛紅。

 小寶……

懷恩想開口叫他,實際上也只是象徵性的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小寶卻看的分明,才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嘴一撇,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懷恩……懷恩你終於醒了,你嚇死我了,媽的你差點就救不回來了,你終於醒了!!!嗚嗚啊啊啊啊啊懷恩啊————”

懷恩看著他哭的扭成一團的臉,竟突然有些想笑,可表情剛一動,滾燙的淚水就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小寶,如果是我在做夢,千萬別讓我醒……

小寶看著難受,連忙別過頭去,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來,喝水,喝水呀。”小寶小心翼翼的扶起懷恩,只見對方怔愣的看著他,對於遞到嘴邊的碗完全沒有反應,不禁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壞了?不能夠吧……

 “懷恩,你清醒了嗎?能聽懂我說話嗎?要不再睡會兒?”

懷恩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張開嘴輕輕的含住碗沿,小寶連忙給他喂水。

 懷恩顯然是渴了太久,咕嚕咕嚕一會兒就把一碗水喝了個精光。

 小寶見這架勢,忙又倒了一碗,然後給他擦了擦嘴。

 懷恩默默的看著他,一時卻不知道該不該說話,他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聲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怔在當場。

 小寶有些不自在,規矩的坐在床邊,“呃……你……哪裡不舒服跟我說,你現在還不能吃飯,我已經吩咐人去煮了些稀粥……”

懷恩靠著他的身子突然緩慢但堅定的向他傾斜,小寶詫異的看著他,看著他慢慢的把嘴唇貼到他唇上。

 懷恩乾澀的喉嚨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嘶啞的低吟,“小……寶……”

小寶剛收住沒多久的眼淚又洶湧而出,輕輕用兩手環住懷恩,把眼睛埋在他肩膀上,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實在無法用言語形容,他抱著他就如同抱著全世界。

 到此結束了吧,一切都過去了吧,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吧。

 懷恩閉上疲倦的眼睛,放心的靠在了小寶的懷裡。

 兩人這麼抱著溫存了一會兒,小寶呀的叫了一聲,“哎呀哎呀,忘了,你醒了我得叫闕思明來……”

 “別……走……”懷恩張嘴咬了咬他的脖子。

“好……不走不走。”小寶提了提氣,朝外面喊道,“招財進寶!”

招財的聲音立刻在外面響了起來,“少爺。”

 “快叫闕思明來,懷恩醒了。”

 “啊……哦。”外面一陣雜響。

 不一會兒闕思明悠哉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

 一群人都跟著推門進了來,招財進寶都在,蘇胤為了眼不見為淨,乾脆自己先回了大理。

 闕思明明顯的一臉不耐煩,火氣大的都沖天了。

“把他放下,黏上了啊。”

小寶連忙小心翼翼的將懷恩放回床上。

 闕思明上去就直接把他衣服扒開,懷恩悶哼了一聲,睫毛使勁的顫抖著。

 小寶急道,“你……你輕點……”

闕思明轉頭瞪了他一眼,“我都給你救活了,還能再把他治死嗎?”

小寶心道,那可說不準。

 蘇胤派去追回闕思明的人不知道壞了他什麼好事,一路上跟吃了火藥似的,回來之後更是一邊給懷恩療傷一邊罵人,還嚇唬他懷恩死定了,活過來也是個殘廢,早點下葬的好。

 不過闕思明的醫術確實出神入化,懷恩當時的狀況真是半身都進了棺材了,硬是讓他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所以闕思明不管怎麼噁心他,他都大氣不敢喘一聲。

 闕思明在懷恩身上搗鼓了半天,才重新給他換上藥包紮好。

 臨了還拍了拍懷恩的臉,低聲道,“我特意回來救你,價錢是很高的。”

懷恩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認了。

 闕思明站起身,對眾人說,“他既然已經醒了,便沒有性命之虞,我最多再觀察兩天,絕不會再多呆。”

小寶連忙沖他鞠了一躬,“謝謝神醫,謝謝神醫。”

結果是闕思明帶著進寶第二天晚上就走了。

 懷恩復原能力極強,身體也一天一天好了起來,小寶天天陪著他,看著高興,兩人就是不說話就那麼靠著也能呆上半天。

 眼見懷恩身體已經能活動了,也不能老住在客棧,小寶就想回大理。

 懷恩是去哪裡都無所謂,招財也早就想回去會他的小柔姑娘。

 卻是小雨猶豫了。

 小寶一下猜出她的心思,不免有些尷尬,安撫道,“爹和娘……都已經去靜霞寺靜養了,短期之內不會回來。”

他臨走之前跟金家二老商量,二老自覺無顏見小雨,便決定再回靜霞寺修身養性,什麼時候雙方覺得都能面對了,再見面也不遲。

 小雨這才放下心來,她對金家二老心情極為複雜,她在金家的三年他們對她極為疼愛,視如己出,絕不是作假,可他們又確確實實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叫她如何自處。

 她也不想他哥哥為難,所以還是不見的好。

 於是一行人整頓了一番,啟程回了大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看看啊,恩,這個也結疤了,不錯,復原的真快,估計等我們到了大理,你也能活蹦亂跳了。”小寶給他重新包紮好,滿意的笑道。

 兩人此時正臥在馬車裡,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大理行去。

 懷恩不在意的動了動手臂,“很快就會好了。”

 “我當時找到你的時候,真是……哎,如果不是闕思明……”

懷恩皺了皺眉頭,“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死。”只要你來找我。

 小寶咧了咧嘴,嗤笑道,“你可別吹了,你當時都出氣多進氣少了,我們如果再晚點……再晚點……”小寶想到當時的場景,依然心有餘悸,說著說著就有些說不下去了,那份恐懼和絕望,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嘗第二遍。

 懷恩拍了拍他的臉,低聲道,“我不會死的。”

小寶點了點頭,突然抱住他的腰,拿臉蹭了蹭他的前胸,“咱倆也折騰夠了,以後咱再也別幹這麼冒險的事兒了,就好好過日子。”

懷恩淡淡一笑,摸著小寶的頭髮,嗯了一聲。

 他這輩子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就很夠了,上天還算待他不薄,無論經歷了多少磨難和痛苦,只要最後能像這樣,平靜的相守,那一切都不算什麼。

 懷恩放鬆的躺倒在綿軟的褥子上,掐了掐小寶的臉,皺眉道,“小寶,你瘦了。”

 “啊,可不是,我都有鎖骨了,你看看。”小寶扯了扯領子,露給看他。

 懷恩笑了笑,“你胖的好。”

 “真的假的?”

 “真的,你胖的樣子好……好看,抱著也舒服。”

小寶頗為贊同的點點頭,“我也覺得吧,男人胖點有氣勢,不過現在瘦了覺得身體輕鬆了不少……不是,你以前不是嫌我像塊死豬肉嗎。”

懷恩笑了兩聲,翻身爬到他身上,“什麼時候,你還挺記仇。”

 “我啥都記得我告訴你,你還嫌我窩囊,我說你比我還那啥,你現在還不是上趕著要跟我好。”

懷恩平素寒冰般的雙眸此時一片溫暖和熙,簡直跟他以前判若兩人。

 他挪了挪身子,把嘴湊到小寶唇邊,舔了一下,“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這幾日兩人鮮少有獨處的時間,如今四下無人,這麼一上一下疊羅漢,馬車裡的氣氛就有點兒不對勁。

 小寶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也湊上去親了一口,嘴裡嘟囔著,“真香。”

懷恩給他那副偷腥般的表情逗笑了,低頭含住他的唇,溫柔的吸吮著,靈巧的舌頭撬開他的齒關,與小寶濕滑的舌頭的糾纏在一起,小寶積極的配合著,仰著下巴與懷恩越吻越深,一串銀線沿著唇沿緩緩滑落,唇齒間的熱度幾乎點燃了整個空間,一個單純的吻漸漸開始變味兒,兩人面色潮紅,身體不自覺的扭動著要和對方無限貼近,情欲的味道充斥著狹窄的空間。

 小寶在唇齒糾纏間喘著粗氣問道,“你……能行嗎……傷還沒好……”

懷恩一手俐落的扯下他的腰帶,打算直接用行動證明。

“懷恩……懷恩……”小寶想起他走前那一夜,實在是回味無窮,不禁整個人熱了起來,動手打算去扯懷恩的腰帶。

 正當兩人欲火燎原的當口!-------------

“哥哥!!”

馬車外一聲清脆的叫聲把小寶嚇的一個激靈。

“哥哥,你給他換好藥沒有,這麼久了。”

小寶才想起來他剛剛要給懷恩換藥,小雨才暫時出了去。

 小寶手忙腳亂的系上衣服,一邊把懷恩推開,一邊道,“好了好了。”

懷恩不滿的瞪著他,拽著他的衣角死活不鬆開。

 小寶安撫道,“別鬧,別鬧啊,小孩子,別教壞了,現在不是時候……”

 “哥哥!”小雨已經掀了簾子跳了進來,兜著衣服的前襟跳到小寶懷裡,“哥哥,給我敲核桃吧。”

只見她用衣服兜了一大捧核桃,另一隻小手舉著個小錘子遞到小寶面前,“哥哥,敲核桃,敲核桃。”

 “哦,好,好,敲核桃。”小寶接過小錘子,訕笑著看了臉色陰沉的懷恩一眼,開始專心的給小雨敲核桃。

 小雨嘩啦一聲把核桃盡數倒在小寶和懷恩之間,抬頭沖懷恩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然後轉頭甜笑著沖著小寶,等著她的核桃。

 懷恩恨不得一腳把這小丫頭踹飛。

 本就不大的空間一下子擠了三個人,小丫頭還整個人窩在小寶懷裡,獨佔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懷恩氣悶的躺在旁邊,不時拿眼睛冷冷的掃他們兩眼。

 他實在拉不下臉跟一個小女孩一般見識,甚至不好意思表現出他相當不悅,只好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可是兩人愉快的笑聲卻一點不漏的傳到他耳朵裡,弄的他撓心抓肺的,就想跳起來把小寶擄走,到一個沒有任何人能跟他分享的地方去。

 可惜他除了忍還是得忍,這種情況已經忍了好幾天了,晚上睡覺他連小寶一根手指頭都夠不著。

 他做夢都想快點回到大理。

 回去之後一定要做到他下不了床,懷恩瞪著馬車的棚頂,忿忿的想。

 本不算長的路程,由於顧及到懷恩重傷未愈,可以放緩了速度,走了八天才回到了大理。

 小寶想到要見蘇胤,還有些緊張,他盤算著一是要跟蘇胤好好反省道歉一番,再來就是要好好謝謝蘇胤派人去追回了闕思明。

 正待他咕噥著怎麼說呢,沒想到蘇胤竟在蘇府門口迎接他們。

 這讓小寶受寵若驚,事實上是嚇了一跳,看到蘇胤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就忐忑不安。

 小寶諂笑著迎上去,“蘇胤啊,還這麼客氣,特意在大門口……”

 “有人等著要見你們。”

小寶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問,“誰呀?”

蘇胤沒搭理他,沖懷恩道,“趕緊進來吧,是沖著你來的。”

說完轉身回府,小寶跟在後面緊張的問,“不是來尋仇的吧,啊?蘇胤?”

蘇胤突然停住,小寶一個頓步,險些撞到他。

 蘇胤長臂一伸,夾住小寶的脖子狠狠道,“一會兒問一句答一句,不准多說一句話,聽到沒有。”

 “咳……咳……聽到……放……放……”

背後一陣陰風襲來,蘇胤這才放開他。

 懷恩狠狠瞪了蘇胤一眼,輕輕給小寶拍著背。

“沒事兒沒事兒,咳,我們以前都這麼玩兒的……不……他都這麼玩兒我的。”小寶小聲對懷恩說,“蘇胤對我的氣消得差不多了,他要生氣不是打我就是不理我。”

懷恩皺眉道,“以後誰都不能欺負你。”

小寶笑眯了眼睛,小聲道,“媳婦兒對我真好。”

懷恩面色一紅,扭頭不再看他,逕自往屋裡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廳開八扇大門,四扇主門,旁邊隔兩道偏門,視野頗為開闊。

 遠遠的幾人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負手背對著他們,微微仰著頭看著廳中央牆上的富貴牡丹圖。

 一聽見腳步聲,便轉過身來。

 小寶心咯噔一下,這人……長得有幾分像……

那人長身玉立,身姿如蘭,面容俊逸不凡,氣質溫厚儒雅,長了一張笑面,一派君子氣度,叫人不僅心生好感。

 蘇胤拱手,沖小寶和懷恩道,“快來見過三王爺。”

小寶心下了然,難怪和慎王爺長那麼像,聽說三王和四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小寶急忙拱手,作勢就要跪。

 三王爺宗政啟淵笑著揮手道,“哎,這些繁瑣禮數就免了吧,又不是在皇宮。”

小寶這才直起身子,心下放鬆了不少。

 叫誰一回家就有個堂堂王爺等著,小心肝兒都有點兒受不了。

 雖然這個王爺看上去和藹可親,連說話的聲音都叫人如沐春風,可人家畢竟是個王爺,會笑的老虎難道就不會咬人啊,而且還不知他此行的目得如何。

 小寶偷偷的在哪兒冒冷汗。

 只有懷恩自始至終都直挺挺的站著,絲毫沒有下跪的意思,直到宗政啟淵笑眯眯的看著他。

 他這才拱了拱手。

 宗政啟淵上下打量著他,讚歎道,“像,真像啊,當年薛貴妃宮宴上回眸一笑,引得多少皇親貴族驚為天人魂不守舍,本王當年雖是年幼,也曾為薛貴妃的美貌癡迷不已,可惜紅顏薄命,美景易逝……不過本王今生還有幸再見這副容顏,也算了卻了今生一大憾事。”

懷恩素來頗不喜別人拿他容貌做文章,又不是他想長成這樣,也不是他想生為薛貴妃的兒子,這麼多人惦記他娘,直叫他厭煩不已。

 宗政啟淵似是察覺到他的不悅,也絲毫不惱,笑呵呵的擺擺手,“坐,大家都坐吧。”

眾人坐定。

 宗政啟淵抿了口茶,看了看懷恩,又看了看小寶,笑道,“這是金小少爺?”

小寶心下一驚,連忙站了起來,彎身道,“王爺,正是小民。”

 “哎,坐,坐,別緊張。”

小寶這才坐下。

 宗政啟淵又望向懷恩道,“侄兒啊,本王今次來,其實跟二哥有關。”

懷恩淡道,“他早與我無關。”

 “你在統教呆了那麼多年,又怎能說無關就無關呢。”

小寶緊張,順嘴急道,“王爺啊,雖然那是他爹,可那人老壞了,一點都不顧念父子之情,你看他這一身傷,都是他給弄的,懷恩跟他真沒關係了。”這王爺硬是把他媳婦兒和一個反賊往一塊兒捆,到底想幹什麼呀。

 宗政啟淵有些詫異的看了蘇胤一眼,“怎麼……他還不知道?”

蘇胤警告的瞪了小寶,恭敬道,“王爺,我們沒告訴他。”

 “哦……你們自有主張,本王也不便多言。”

小寶愣了愣,用嘴型沖蘇胤說,“什麼我不知道?”

蘇胤白了他一眼,轉頭不在理他。

 小寶好起勁兒上來了,這有什麼他不知道,看來是跟懷恩有關的,於是轉頭又看懷恩。

 懷恩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一樣沒搭理他。

 小寶鬱悶了,居然有懷恩的事是蘇胤都知道他卻不知道的。

 宗政啟淵道,“侄兒,其實本王這次來,是要請你幫個忙的。”

懷恩眼珠子轉了轉,“王爺請說。”

 “哎……說來難以啟齒……本王的四弟他……被二哥所俘……如今被禁於統教之內。”

此言一出,懷恩眉頭深鎖,小寶瞪大眼睛。

 懷恩遲疑道,“按那天的情況,他怎麼會失手被俘?”

宗政啟淵歎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如今最要緊的,是儘快將他救出來,這就是本往此次來的目的。”

懷恩道,“你要救他是你的事,我絕不會出半分力,你還是免開尊口吧。”

懷恩想到宗政裡瀚和蘇胤勾結,害的他差點和小寶天人永別,若是見到他,都未必能輕饒,何況救他了。

 宗政啟淵道,“侄兒放心,本王不會讓你去涉險,本王這裡有一份較粗略的統教的地形圖,我只希望你能幫本王稍作分析,細化下教內結構,標記出人員分佈,有無機關陷阱之類,也好讓本王的營救更順利些,本王聽聞統教內玄機重重,高手如雲,若能得你相助,得勝的機會畢竟大些。”

懷恩嗤之以鼻,“我倒想知道,王爺如何說服我幫你。”

宗政啟淵笑的一派春風,“本王可以為金家平反。”

在場三人臉色均一變。

 懷恩與小寶尷尬的對望了一眼,均一時無言。

“本王來時正路過江南,如今當值盛夏,江南的景色真叫人留戀忘返,本王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定要小住幾日,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金小寶難道一點都不想回家嗎,就算金少爺不想,金老爺和夫人年事已高,必定很是思鄉啊。”

小寶垂著頭,絞著手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懷恩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寶,說句話。”

小寶抬起頭,猶豫的看了眾人一眼,最後求助的看了看蘇胤。

 懷恩看在眼裡很不是滋味,陰沉著臉。

 蘇胤道,“這事,小寶你還是先和二老商量商量為好。”

小寶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爹娘現在日子很安穩,說不定他們願意安於現狀。”

宗政啟淵笑道,“那是,自然要商量商量。”

蘇胤又沖懷恩道,“不過此事你應該現在就兌現,王爺明日就要啟程往晉旗山了,逾期不候,你不想小寶失望吧。”

懷恩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好,我答應,但你也要答應,以後統教和朝廷之事,統統不要再來擾我。”

宗政啟淵朗聲笑道,“侄兒放心,以後你便安心和金小少爺逍遙于江湖吧。”

 “嘿,這闕思明還挺捨得給你用好藥。”小寶拿布巾在桶裡潤濕,輕柔的擦著懷恩的肩膀,看著肩上新長出來的粉嫩的肉,心下安心不少。

 懷恩一撇嘴,“他走時從我們這裡撬走多少金銀,自然捨得。”

小寶笑道,“就當是給進寶的嫁妝了,也沒流了外人田嘛。”

懷恩轉了轉脖子,連日的疲勞下來泡個熱水澡,覺得身體輕鬆了不少,沒有一個聒噪黏人的小丫頭在旁邊,連腦袋都輕鬆了不少。

“小丫頭呢?沒纏著你?”

 “成天坐馬車太累了,一回來就睡著了。”

 “你累不累?”

 “我?還行,睡一覺就沒事了。”

懷恩濕淋淋的手臂突然伸出大木桶,一把摟住小寶的腰,聲音有些暗啞,“那今天沒人來煩我們了,是不是。”

小寶一愣,隨即竊笑起來,“估計是沒了,怎麼,你現在就想做劇烈運動,不怕傷口裂開啊。”

懷恩臉蛋兒透著紅暈,手掌順著小寶的脊椎一路往上,摸到他腦後,然後壓下他的腦袋,貼上他的唇。

 兩人熱辣的吻了半天,親的小寶腿都有些軟。

 懷恩拽著小寶的胳膊,粗聲道,“進來,一起洗。”

小寶皺了皺眉,“這桶小了點兒吧。”

 “夠了,進來。”

小寶想了想,用力親了懷恩一口,踩著凳子在懷恩的攙扶下,就跳進了桶裡。

 桶裡的空間勉強能擠下三個人,兩個人的話,還有些富餘,所以不覺的難受。兩人胸貼著胸,臉貼著臉,氣息紊亂的凝視著對方。

 

 第一百一十八章(完結)

 

 小寶一身衣服濕透,由於天氣炎熱,他本就只著了裡外兩件絲綢長袍,一浸水就盡數貼在了身上,胸前兩粒硬挺的小肉球就直愣愣的呈現在懷恩的眼皮底下。

 懷恩手腳都開始不規矩,大腿硬是擠進小寶兩腿之間,屈膝磨蹭著小寶的下體。兩手緊緊鉗住他的腰,低下頭隔著衣料含住他一邊的乳頭,細細的磨蹭著。

 小寶身體一陣戰慄,喘了口氣道,“等……等等,等等啊。”小寶兩手抬起懷恩的腦袋,“我還有事問你呢。”

懷恩不滿的嘟囔一聲,張嘴就想繼續。

“哎呀你等一下。”小寶按著他的腦袋就是不讓他動。

 懷恩皺著眉抬起頭,“什麼事趕緊說。”

 “今天王爺說那是什麼事?什麼事你們都知道我卻不知道的?”

懷恩不耐道,“不重要。”說著抓下小寶的手將其縛在背後,手肘一使力,小寶的胸就往上一挺,完全是人人採摘的姿態。

 小寶在水裡撲棱著兩條腿,“我告訴你你別耍流氓啊,我問你正事呢,真的,到底什麼事,憑什麼蘇胤都知道我都不知道。”

懷恩將小寶擠在身體和木桶之間,兩人之間不餘半點空隙,然後低頭把小寶的話盡數吞沒在了唇齒之間。

“唔……你能不……能……”

 “不能,別說話。”

小寶心裡罵了他兩句,照這架勢不完事兒人家是一點倒不出空來,多敬業啊。

 好,你等著,你看我今天不給你榨幹了的。

 小寶突然反客為主,舌頭靈巧如蛇,一下子就鑽進了懷恩嘴裡,使勁逗弄著對方的舌頭。懷恩瞪大了眼睛,感覺到濕滑的東西在他嘴裡肆無忌憚的橫掃他的口腔,然後牙齒卷著他的舌頭往外拉,情色的一寸一寸舔過,四片柔嫩的唇拼命的擠壓著對方,綿長激烈的親吻使透明的唾液都順著兩人的嘴角流了下來,光是一個吻都已經讓人興奮的渾身發抖。

 懷恩臉漲的通紅,送開鉗住小寶的手,繞到他胸前急迫的去解他的衣服。

 可是衣浸濕後腰間略顯繁瑣的衣結卻是更難解開,懷恩從來不穿些花裡胡哨的衣服,根本不知道最近又流行了什麼樣式的衣結,水下又暗,幾乎看不到什麼,小寶其實也不知道,府裡給他準備什麼他就穿什麼了,但是怎麼系怎麼解他倒是知道,只是看懷恩氣呼呼又急色的臉實在太可愛,兩人不規矩的在他赤身上肆意撫摸,就是不幫他。

 懷恩抬頭瞪著他,“穿的什麼破衣服,一個男人弄那麼多花樣幹什麼。”

小寶也不答話,笑嘻嘻的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然後沿著鎖骨留下一排小牙印,手更是在懷恩腰間留戀不去。

 懷恩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突然雙手繞到了他臀間,手間一個用力,硬是把小寶臀部的衣料給撕了開來。

 小寶驚叫了一聲,正啃的帶勁兒呢,只聽衣料迸裂的聲音,然後一個手就直接摸到了他屁股,嘴下一使力,把懷恩咬的也一哆嗦。

 小寶笑道,“該,咬死你。”

懷恩也不在意,捧著小寶的臀按在自己身上,下腹硬挺的東西頂的小寶身子一顫。

“腿纏著我的腰。”懷恩說著,手已經探到了小寶的後穴,重重的按了一下。

 小寶怪叫了一聲,身體軟了一半。

“快點,纏住我的腰。”

小寶摟住懷恩的脖子,兩腿纏在他腰上,面色快要滴血了,他如今就跟穿開襠褲的小童一般,身上衣服都盡數貼在身上,屁股那裡還開了個大洞,兩隻手在哪兒肆無忌憚的揉弄著,還伺機要往他後穴裡鑽。

 虧得水裡浮力大,懷恩不需用太多力,就可以輕易的用兩手捧住了小寶的臀瓣,兩隻食指盡數繞到小寶的後門,一前一後的鑽了進去,然後慢慢的往兩邊拉扯。

“哎……輕點……”小寶靠在懷恩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輕輕的親著他赤裸的皮膚,感受著懷恩帶給他的身體的變化。

 懷恩扭頭親了他臉一口,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不會讓你疼的,會讓你舒服的。”

懷恩借著水的潤澤,輕易將兩根手指一插到底,肉穴也被扯開了一個小口。

 小寶只覺得溫熱的水嗤嗤的往裡鑽,說不上的彆扭,“水……水鑽進去了,難受……”

懷恩低聲笑了起來,“放心,一會兒就沒空讓它鑽了”,說完兩根中指也跟著插了進去,在小寶的穴內翻攪拉扯著,手指滑過每一寸能被接觸到的腸壁,細心的開拓著,偶爾還在小寶的敏感處按上幾下,惹的小寶尖叫不斷,整個人都軟在了懷恩懷裡。

 那濕滑的小穴漸漸變得愈加柔軟,容易進出,懷恩將手指慢慢拉了出來,然後抓著自己硬的發燙的陽物,一寸一寸往裡擠。

 小寶摟著他脖子的手勁勁攥著拳頭,喘著氣試圖放鬆身體。

 懷恩一手穿進他衣料的漏洞摸到他的腰,溫柔的撫摸著,“小寶,放鬆,不怕。”

小寶咬牙道,“誰怕了……趕緊進來。”這樣漫長的,感覺自己被一點點侵略殆盡的折磨,還不如他一下子插進來來的痛快。

 懷恩喘著粗氣,“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哭……”

懷恩一說這話小寶就後悔了,可惜人家也沒給他反悔的機會,手下用力把那兩瓣臀往兩邊推開,一個挺身,幾乎連根沒入。

 小寶一聲尖叫到最後都變成了顫音,洩憤的狠狠咬住懷恩的肩膀。

 懷恩發出一聲長籲,只覺通體舒暢,進入到這個身體的感覺實在太好,好的沒有言語可以形容。

 這心滿意足的一聲歎息給小寶刺激到了,嘟囔道,“你這肉又硬又死的,我跟你說,你這要鬧饑荒夠人家吃上好幾天……啊!!”

小寶嚎了一聲就不說話了,腦袋耷拉在懷恩肩膀上直喘氣。

 懷恩又故意頂了頂那個地方,感受著小寶身體的顫抖,心情大好,低聲道,“給我專心點。”

小寶帶著哭腔,“你大爺的,我怎麼不專心了,怎麼不專心了,你那玩意兒插誰後邊誰能分心啊……哎……你讓我緩一會兒……”

懷恩已經慢慢的動了起來,性器和肉壁之間已經不留半點縫隙,每次進去都要將那腸壁一點點擠壓開來,往外推的時候又仿佛那幽深的洞內有一股吸力在諂媚的挽留,摩擦帶來的快感讓懷恩兩條腿都有些顫抖,他喘息聲越加濃重,整個人已經快要失去理智。

“小寶,我要動了,我忍不住了……來……跟我一起……”懷恩說著握住了小寶半挺立的性器,熟練的擼動起來,小寶雙腿緊緊環住懷恩的腰,懷恩將他的腹部按貼著自己,一個大力的抽插,那幽密的窄洞終於對他徹底打開。

 懷恩長驅直入,性器整根沒了進去,抱著小寶的腰狠勁的抽送起來。

“啊……啊……懷恩,懷恩……唔……慢……我不行……”小寶呻吟聲一波高過一波,給懷恩刺激的越發血脈噴張。

 大木桶被兩人的動作弄的直晃,仿佛隨時會倒,小寶愈發緊張,穴口不自覺的收緊,懷恩一聲低吼,鬆開握住小寶性器的手,改用兩手固定住小寶的腰,狂風暴雨般的在那窄穴內抽送。

 小寶一邊害怕著隨時會傾倒的浴桶,一邊承受著一波一波快要將他吞噬的快感,整個人抖得如風中的葉子,每一次懷恩抽身都仿佛讓他失去唯一的依託,只能下意識的收縮著肉穴挽留,惹的懷恩止不住的低叫了起來,抽插的速度已經讓小寶的呻吟聲支離破碎,那力度更是要把他貫穿一般,每一次頂弄仿佛都到達了最深處,而接下來的一次卻仿佛到了更深的地方,小寶覺得自己屁股裡面要著火了,急速的摩擦讓他除了那一波波升騰的快感已經什麼都無暇顧及,貼著懷恩的皮膚,哪怕隔著衣料,都讓他覺得發燙。

“小寶……小寶……”

 “唔……啊啊啊……慢點……我受不了了……慢……啊啊……懷恩懷恩”。

 懷恩的腰胯用力的聳動著,爆滿青筋的分身狠狠蹂躪著那窄小柔嫩的肉穴,突然一個抽身,只留了點兒頭在那洞裡,四周溫暖的水流爭先恐後的被吸進了不停開合收縮著的肉穴,小寶驚叫著扭著身子,懷恩用力挺身,一插到底,水流被擠出體內的瞬間,小寶只覺得後庭在噴水,不是作為性器官的地方仿佛一下子被賦予了淫穢的用途,瞬間快感暴漲如同江河氾濫,從兩人連接的地方爆炸開來,一發不可收拾,迅速滲透了周身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甚至連呼出的氣息叫出的呻吟,都帶著無法言語的情欲的折磨。

 小寶意識已經趨近於無,再無所顧忌的高聲浪叫起來,懷恩就在那一聲聲另他渾身酥麻的叫聲中率先達到了高潮。

 小寶繃直了身子承受著他的精液灌注在自己體內,內壁有被燙傷的錯覺,他雙手無意識的抓撓著,雙腿緊緊夾著懷恩的腰,後洞緊縮著感受著懷恩發洩的瞬間身體那令人戰慄的抖動。

 懷恩眉頭緊鎖,微張著嘴,雙唇紅的滴血,高潮中略帶扭曲的表情竟是性感到了極致,明豔的臉龐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光芒,讓他本就無與倫比的美貌更加的讓人窒息。

 小寶一瞬間竟有種要流淚的衝動。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他究竟有多麼愛這個人。

 他想給他世界上最好的,拼盡全力讓他得到無上的快樂,時時想著如何能讓他更加幸福,把自己忘了都無所謂。

 小寶緊緊抱著懷恩的脖子,渴望著更他貼近一些,更近一些,恨不得血肉骨髓都溶到一起,世間再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分開,哪怕是死亡,哪怕是死亡啊。

 懷恩喘著氣從餘韻中緩過神來,看著爬在他肩頭的小寶,明眸中散發出溫柔的,愛戀的光芒,看得人心都能被融化。

 小寶就在這樣的目光下被看癡了。

 懷恩啄吻著他的唇,小聲道,“舒服嗎。”

小寶愣了愣,感覺懷恩的分身還在他體內沒出來,不自覺的扭了扭身子,懷恩騰出手來一把抓住小寶的性器,皺眉道,“你還沒出來。”

小寶的性器依然在他手裡發燙,他有些羞恥的低著頭,不好意思說自己害怕掉下去,手一直摟著他的脖子,沒倒出空來碰呢。

 懷恩動手擼了兩下,小寶身體立馬就軟了起來,整個人又跟著燒著了。

 懷恩將他的東西輕輕拔了出來,感覺到水溫漸涼,抱著小寶的腰,腳下一蹬,帶著他躍出了水面,然後就近將他背朝著他壓在桌子上。

 小寶在水裡還不覺得什麼,一出來後發現衣服粘在身上真是難受,懷恩似乎也意識到,動手就去扯他的衣服。

 小寶卻覺得下腹的火燒的正旺,無法合攏的後穴是一陣陣的空虛,懷恩的手仿佛有魔力般,摸到哪裡他哪裡著火。

 小寶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下半身站在地上,難耐的扭動起來,喘著氣道,“別……別脫了……進來……快點……”

懷恩一愣,剛軟下去的東西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就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卻有些猶豫,“不脫下來會感冒……”

 “別管了……叫你進來……”小寶咬著牙,從臉上一路紅到脖子,連身上都泛著潮紅。

 只見他羞恥的緊緊閉著眼睛,兩手繞到身後,沖著懷恩掰開自己的臀瓣,“進來……進來……”

懷恩看傻了眼,一時腦袋被抽空了般。

 小寶欲火焚身,前面半軟不硬的耷拉著,在空氣中微微的露怯的晃悠,後面小風呼呼吹,只覺得內壁蟲噬般,急需著什麼東西來填滿,他索性用手指勾著肉穴往兩邊用力的拉開,“進來呀……媽的……老子都色誘了,你還不賞個臉……”

懷恩只覺氣血上湧,身體隨時會爆裂開來。

 這幅場景實在他太過淫穢,他做夢都夢不出來。

 小寶一身衣衫浸透,薄薄的黑色的衣料緊緊吸附著皮膚,腰背和雙腿的線條若隱若現,偏偏屁股哪兒開了個大洞,露出白花花鼓囊囊的飽滿的嫩肉,附著著的晶亮的水滴在日光下更顯的情色,和透黑的衣料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生生的刺著人的眼,小寶更是雙腿大開,手指拉扯著無法合攏的穴口,那嫩穴被蹂躪的一片紅腫,微微外翻,褶皺已經全部打開,露出一個幽深的小洞,從洞口還能窺見一點裡面綿軟粉嫩的腸壁,白濁的液體滴答滴答的順著囊袋往下流,那猩紅的肉穴潮濕而柔軟,門戶大開的等著人採摘,配上小寶面上羞臊的表情簡直是最生猛的春藥。

 懷恩的腦袋在短暫的出竅之後,低吼了一聲,身體力行的貼了上來,進不可待的扶住自己已經有些生痛的陽物,噗嗤一聲狠狠插了進去。

 小寶狂叫了一聲,下巴支著桌面,大口的喘著氣紓解。

 懷恩大力的在那緊窒的肉穴內狂猛的抽送著,小寶身子被頂的直顫,桌子吱呀作響,還好桌子靠著牆,無論懷恩怎麼頂,都不會往前跑,這也讓小寶無處可逃,只能硬生生的承受著那一下下猛烈的撞擊,那東西進入的實在太深,仿佛快要頂到他的內臟。

 嘴裡不可抑止的逸出一串串呻吟,小寶一手摸到自己的下體。

 懷恩卻先他一步一把攥住他的分身,腰跨蠻橫急速的抽插著,手下也不停息的攢動著小寶的性器。

 小寶被這前後夾攻弄的快要瘋掉,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懷恩頂的散了架,連懷恩的囊袋打在他屁股上都開始火辣辣的生痛,那啪啪的聲音配著在他濕軟的洞穴內猛力進出所激出的淫水聲遙相呼應,生生刺穿了他的耳膜。

 小寶以前自認經驗豐富,也覺得從來沒經歷過如此淫靡如此激烈的性愛,讓他欲生欲死。

 懷恩的陽物在他體內換著方向撮頂,最後集中火力往他體內那一點狂烈的穿刺著,小寶身體已經使不出半點力氣,性器漲的生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這處,叫囂著要釋放。

 小寶大叫出聲,“懷恩,快點,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叫道最後只剩下帶著哭腔的呻吟,身體內洶湧的快感已經將他折磨的神志不清,他如今只希望能快點發洩。

 懷恩俯下身,胸貼著他的背,粗喘著在他耳邊呢喃,“一起……小寶……一起……”

說著大力的幾下抽插,然後猛然在他體內頓住,同時鬆開了握在他手裡的小寶的性器,兩人大吼著,一前一後的射出了自己的欲望。

 天堂地獄交織的快感,將兩人一同帶上了雲端。

 濕身大戰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懷恩神清氣爽,改換小寶臥床不起,不過這回他有了個很好的理由——發燒。

 懷恩笑呵呵的給他擦身子伺候湯水,忙的不亦樂乎,他剛剛以小寶感冒容易傳染為由,硬是把小雨趕了回去,心情更是大好。

 小寶鼻尖泛紅,雙眼一片氤氳,抿著嘴忿忿的瞪著他。

 懷恩看的越發喜愛,低頭連親了他好幾口。

 小寶怒道,“你以後一定得學會克制,克制!”

懷恩眨了眨眼睛,“是你誘惑我。”

 “這是兩回事,就算我誘惑你,你也得克制,我跟你說,你站我前邊幾乎就等於時時在誘惑我,我也沒見你就想著那嘛事啊。”

懷恩笑道,“我也沒見你就想,要不我以後一天只想一次。”

 “想一次?那做幾次?”

 “這個……不好說。”

 “去你媽的,克制!你才多大呀,你也不怕提前精盡人亡了。”

懷恩認真的搖頭,“我身體很好,不會的。”

氣的小寶快要出竅了,扭頭不理他。

 懷恩爬在他旁邊,動手揉著他的臉,跟催眠似的那麼說,“快長胖點,長胖點,長胖,長胖,長胖。”

小寶不耐的一把打開他的手,“得了,養豬也沒你這麼催肥的。”

懷恩呵呵笑了起來,把腦袋擱在他肩上,面上是濃濃的幸福和滿足。

 小寶突然想起什麼,不依不饒的問道,“你還沒跟我說呢,你們瞞著我的到底是什麼事。”

懷恩無奈的皺了皺眉,在他耳邊道,“行,我告訴你,不過別和別人說。”

 “那當然,我媳婦兒的事我能跟別人分享嗎。”

懷恩在他耳邊嘀咕了兩聲。

 半晌,小寶怪叫一聲,“那你豈不是就是太子!!!”

 “誰說的,你看到那個毛毛躁躁只會跳腳的小鬼才是太子。”

 “這回玩大發了……不是……賺大發了……我靠,懷恩,等我病好了你一定得給我上一回,開玩笑呢,你說放眼整個天下,有幾個人能壓壓太子的,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老子這回真是揚眉吐氣光宗耀祖十裡八鄉數我最大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懷恩無奈的看著他樂的找不著北的蠢樣子,翻身壓著他就親。

 窗外一片陽光明媚,天水洗一般的藍,盛夏八月的大理城,風光無限好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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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千現在真是感慨啊,墨蹟了七個多月,終於完結了,終於完結了,終於完結了啊啊啊啊啊!!!

 

 這是老千的第一篇完結文,那個激動勁兒就別提了

 

 去年剛發文的時候,真的感覺遙遙無期,真不敢相信三十多萬字的東西,我真的寫完了。

 我要感謝所有在這期間支持我,喜歡我,給我鼓勵的童鞋們,我愛死你們,愛死你們一萬遍,如果沒有你們,我肯定堅持不下來,因為你們給我了動力,我這麼好吃懶做的人才能完成在我看來非常不容易的一項挑戰。

 這章H希望大家看的開心,生活需要激情,與JJ鬥也其樂無窮~~哇哈哈哈不是,那個我很快就會刪的…

後面一章番外晚上9點準時發

 新文是關於闕思明和小進寶的,劇透一下,其實兩人是青梅竹馬,老千自覺地很萌,請大家期待雖然有人表示老千的H寫的已經挺情色了,但是其實很H的萌段子在這裡都寫不了,因為懷恩他…他在跟小寶之前是個小處男啊,設定的是啥都不懂那種,正在慢慢摸索,所以花樣少了點兒。

 闕神醫就不一樣了,大大的不一樣,希望大家能繼續關注老千的新文。

 因為五月假期快到了,老千放假要去玩兒,無法更文,新文又準備沖榜,所以新文可能要等到五月中旬才發,老千可以多存點兒,以備沖榜,日更,不會然大家等太久的,如果你祈禱小進寶~~~不要大意的收藏老千吧——全文完

 

 

  番外一:夫妻相性一百問

 

  採訪人:老千

  1、請問你的名字是?

  懷恩:懷恩

  小寶:金小寶

  老千:喂,你的姓呢?

  懷恩:……姓金好了

  老千&小寶:……好瀟灑

  2、年齡是?

  懷恩:16

  小寶:21

  3、性別是?

  懷恩冷冷轉頭:廢話

  小寶:喂,你這個真的是廢話,不怪我媳婦兒說你,長眼睛不會看啊,我媳婦兒這麼漂亮,是男是女重要嗎,重要嗎

  ?!

  懷恩再轉頭,瞪小寶。

  小寶咧嘴一笑:寶貝兒,我幫你教訓她呢,咱不跟她一般見識,啊。

  老千淚眼:我做了什麼?我只是問了一個三個字的問題而已……

  4、請問你的性格是怎樣的?

  懷恩:……

  小寶:少爺我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知情識趣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幽默風趣……

  老千:我什麼都明白了

  5、對方的性格呢?

  懷恩:……挺好

  小寶:我老婆害羞呢,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媳婦兒那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你別看他現在不愛說話吧,其

  實私底下要多熱情有多熱情。要多火辣有多火辣,對別人就冷若冰霜,對我就好的不得了,你能想像的出來嗎,你想

  象出來你也享受不到,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千抹汗,繼續……

  6、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裡?

  懷恩:……

  小寶:我媳婦兒的意思是這個問題一個人回答就可以了,畢竟答案還不是一樣的,咳,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

  蘇州城外一條僻靜無人的官道上,四周彌漫著濃重的大霧,林間草木沙沙作響,突然一道白影從天而降……

  老千:哎,打住,這是下一題的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是?

  懷恩看了小寶一眼:無賴,無恥,無能。

  小寶尷尬的笑了笑:當時我們有誤會,誤會啊。我一次見他,是驚為天人,他真就跟天仙似的,美的不得了,我看他

  第一眼就決定非他不娶,你看,我有毅力吧。

  8、喜歡對方的哪一點呢?

  懷恩:……

  小寶:全都喜歡的不得了,我老婆心裡想的跟我一樣,他害羞。

  9、討厭對方哪一點?

  懷恩:……

  小寶小聲:如果體力不要那麼好……

  老千:咳,還沒到呢……

  10、你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嗎?

  懷恩:好

  小寶:賊好!

  11、你怎麼稱呼對方?

  懷恩:小寶

  小寶:媳婦兒,老婆,寶貝兒,親親,美人兒……雖然懷恩是叫的最多的,但我更喜歡其他的。

  老千汗……

  12、你希望被對方怎樣稱呼呢?

  懷恩臉有些紅:都可以……

  小寶:如果他能像我叫他那樣叫我……餓……我靠……還是叫我小寶吧

  13、如果以動物比喻的話,你覺得對方是?

  懷恩:小乳豬

  小寶:又漂亮又驕傲的孔雀

  14、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你會選擇?

  懷恩:……

  小寶:他這次沉默是代表他想不出來,我的話,他好像也不缺什麼……啊,送他龍陽十八式春宮七十二式,讓他好好

  學學。

  懷恩臉充血……

  老千YY

  15、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懷恩:……他說的那些……可以……

  小寶吧唧親了懷恩一口:害羞的樣子真可口,我嘛,我什麼也不缺……想不出來

  16、對對方有哪裡不滿嗎?一般是怎樣的事情?

  懷恩:他總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污言穢語

  小寶:你這個悶騷淫棍,一做做一晚上,我難道在白天討點面子回來都不行啊。

  17、你的毛病是?

  懷恩:……

  小寶:好色,懶惰,膽小,沒出息……都是他們說的,好吧,我自己也承認……

  老千安慰,沒事,你只要有你家萬能小懷恩給你撐腰就行了

  18、對方的毛病是?

  懷恩:他自己已經說了

  小寶:悶騷,不愛說話

  19、對方做的什麼事情(包括毛病)會讓您不快?

  懷恩:他喜歡看漂亮女人

  小寶:我也就敢看看而已,我看一眼你做的我第二天都下不了床,我跟你計較了嗎?

  老千汗,現在還沒到限制級問題

  20、你做的什麼事(包括毛病)會讓對方不快?

  懷恩:……他總嫌我技術差,不知節制

  小寶:他總嫌我愛哭,你不折騰我我能哭嗎,你大爺的

  21、你們的關係到了哪種程度?

  懷恩:……

  小寶:夫妻般的程度

  22、兩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裡?

  懷恩:……

  小寶:他的意思是約會是什麼,我也不懂

  老千:奶窩賣的,下一題

  23、那時兩人間的氣氛怎麼樣?

  懷恩:……

  小寶:我們之間的氣氛經常都變化很大

  24、那時進展到何種地步了?

  懷恩皺眉

  小寶:他不耐煩了,趕緊下一題

  25、經常去的約會地點是?

  懷恩皺眉加深

  小寶:還有完沒完了

  老千淚……

  26、你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懷恩:……

  小寶:白天好好玩,晚上好好伺候他,讓他高興就行了唄

  懷恩面紅轉頭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懷恩:他

  小寶:明顯是我嘛

  28、你有多喜歡對方?

  懷恩臉紅……

  小寶:你別逼他啊,我都逼不出來,你能逼出來嗎,我當然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為他死都行

  29、那麼,你愛對方嗎?

  懷恩臉上快著了……

  小寶:說了你別逼他了,他要爆了!死傷我概不負責啊。我最愛他了。

  30、對方說什麼會讓你覺得很沒辦法拒絕?

  懷恩:他說的,通常不拒絕

  小寶:他說的,通常不容我拒絕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麼做?

  懷恩:他敢。

  小寶:……我不敢……他要變心,我就把他小JJ剪掉(同時做剪刀手姿勢)

  32、能原諒對方的變心嗎?

  懷恩:他不敢

  小寶:他不會的,媽的,你非得問這問題,找死啊

  老千淚,小兔崽子,這麼對你媽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1小時以上,你會怎麼辦?

  懷恩:大概在睡懶覺

  小寶:我們倆幾乎天天在一起,而且他很準時的

  34、你最喜歡對方身體的哪一部分?

  懷恩:……那裡……

  這回輪到小寶臉紅:你個淫棍……我……我喜歡他全身……哪裡都喜歡,尤其是臉蛋兒

  35、對方性感的表情是?

  懷恩:嘴唇被親的很紅並且在哀求我的表情

  小寶:想要XXOO時期待的表情

  36、兩人在一起時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懷恩:……做那種事……

  小寶:他笑一個我都受不了

  37、你曾向對方撒謊嗎?你善於說謊話嗎?

  懷恩臉色暗沉:給我下一題

  小寶低頭不語

  38、做什麼事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懷恩:跟他在一起,做什麼都……都挺好……

  小寶:一樣,跟他在一起,做什麼都是最幸福的

  39、曾經吵過架嗎?

  懷恩:他自己跟自己吵

  小寶:都是我自己一個人鬧,他根本不搭理我

  40、都是些什麼樣的爭吵呢?

  懷恩:他嫌我們做的太頻繁

  小寶:這是事實,你大爺的,人要懂得節制,節制!

  41、之後如何和好呢?

  懷恩:什麼和好?

  小寶:他想說話就說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根本沒當回事……

  42、轉世後還希望作戀人嗎?

  懷恩:生生世世

  小寶:生生世世,哎喲,這回你不害臊了,大進步啊

  老千感動ING

  43、什麼時候會讓你覺得「自己被愛著哪」?

  懷恩:我看到他就行

  小寶:隨時,雖然他不說,也不怎麼表示,可是我明白,啊哈哈哈哈,老子自信!

  44、什麼時候會讓你覺得「也許他已經不愛我了……」

  懷恩:……

  小寶:這次沉默的意思代表他不知道,因為我不會讓他有這這樣的感覺的,他雖然冷淡了點,但是也沒有讓有過這樣

  的感覺

  45、你的愛情表現方法是?

  懷恩:看著他,不讓他瞎跑

  小寶:粘著他,對他好,竭盡所能的好

  46、你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懷恩:……

  小寶:他表示這個問題很無聊,他不屑回答,我的答案是我不懂花,什麼最名貴最漂亮就是他了

  47、兩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嗎?

  懷恩警告:下一題

  小寶猶豫:以前有……不過……都過去了

  48、你有何種情結?

  懷恩:……

  小寶:我們都不懂你在說什麼

  老千:好吧,此問題太過現代,跳過

  49、兩人的關係是公認還是極秘呢?

  懷恩:誰都知道

  小寶:是的,有什麼好隱瞞的,他是我媳婦兒這件事必須所有都知道,免得有人對他眼饞

  50、你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持續到永遠呢?

  懷恩不說話,點頭

  小寶傲嬌:肯定的,我倆天造地設,一定能白頭偕老

  51、請問你是攻方,還是受方?

  懷恩:攻

  小寶:受……但是我在爭取反攻中

  老千撇嘴:看你前面那麼猥瑣,還以為你在上面呢

  小寶:你大爺的,在下面就不能猥瑣不能主動了,這事兒不是倆人快活嗎

  52、為什麼如此決定呢?

  懷恩:廢話

  小寶:他的意思是他這麼厲害當然他在上面,哼,這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53、你對現在的狀況滿意嗎?

  懷恩:很滿意

  小寶:滿意……其實吧,在下邊兒也挺爽的,就是我看著他,我就心癢,我就也想擺弄擺弄他

  54、初次H的地點是?

  懷恩不語,腦中綺麗幻想中

  小寶臉色一變,悲憤狀:不堪回首

  55、當時的感想是?

  懷恩:中了春藥,記不太清,不過……很……很舒服……

  小寶:疼的我要死要活的

  56、當時對方的樣子如何呢?

  懷恩:不記得了

  小寶:禽獸!

  57、初夜的隔天早上,你的第一句話是?

  懷恩:第二天在養傷,沒見到他

  小寶:同養傷,他都不來看我,媽的

  58、每星期H的次數是?

  懷恩:經常……

  小寶:只要沒事兒,幾乎天天……

  59、你覺得最理想的情況下,每星期幾回最好呢?

  懷恩:每天都有最好

  小寶:三四天就差不多了,可是他不幹……

  60、那麼是怎樣的H呢?

  懷恩:……

  小寶:變著花樣兒折騰唄,他不懂專業術語,來來來,咱們私底下討論下……

  老千鼻血ING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懷恩:……

  小寶:他一碰就著……哪裡都一樣

  62、對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懷恩:……

  小寶:他一碰我也著,這個得理解,我們倆都年輕力壯精力充沛的

  63、用一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懷恩冷臉:你憑什麼知道

  小寶:人間最極致的美景(YY中)

  64、坦白的說,你喜歡H嗎?

  懷恩:……喜歡

  小寶:當然喜歡,倆人在一起哪有不做那個的

  65、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是?

  懷恩:只要沒人看到

  小寶:只要沒人看到他發情

  66、你想嘗試的場所是?

  懷恩:地熱泉,我們再去一次吧

  小寶:地熱泉不錯,一定要去,另外很想試試野外,很帶勁

  67、沖澡是在H之前還是之後呢?

  懷恩:都有

  小寶:經常一邊洗一邊做,嘿嘿嘿嘿嘿

  68H時兩人有什麼約定嗎?

  懷恩:他經常說,不要超過五次

  小寶:我經常提醒他,別超過五次

  69、你與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性行為嗎?

  懷恩:沒有

  小寶:這個……(閃躲懷恩的眼睛)我年少輕狂過……

  70、對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體」這種想法,你是持贊同態度,還是反對呢?

  懷恩:……就算他不肯,我也不會讓他離開我

  小寶:同意啊,沒魚嚇也好嘛,只要不是需要霸王硬上弓……

  71、如果對方被暴徒強姦了,你會怎麼做?

  懷恩滿臉冰霜:將其碎屍萬段

  小寶:JJ剪掉……不過不可能的,我媳婦兒這麼厲害,誰敢

  72、你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懷恩:……會,都會

  小寶:他只有做那種事的時候才會特別大膽,什麼都敢試,奶奶的,平時就跟沒出嫁的大姑娘是的,動不動就臉紅

  73、如果好朋友對你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請……」並要求H,你會?

  懷恩:好朋友?我沒有這種東西

  小寶打了一個冷戰:我只想到蘇胤……那是不可能的,沒法想像

  74、你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懷恩:……他嫌我技術不好

  小寶:老子身經百戰……不是……我悟性高,悟性高,當然很擅長

  75、那麼對方呢?

  懷恩瞪了小寶一眼:他倒是知道很多

  小寶:……這個……其實,還是挺厲害的

  76、在H時你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懷恩:我想聽的他都說了

  小寶:我想聽些好聽的話,他都不會說

  77、你比較喜歡H時對方的哪種表情?

  懷恩:任何表情都很好

  小寶:跟他一樣,什麼表情我都能硬

  老千:你個猥瑣男,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觀眾很多未成年哎

  78、你覺得與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懷恩:不,髒

  小寶:以前是……不過我有懷恩了,我可沒膽子跟別人

  79、你對SM有興趣嗎?

  懷恩:……

  小寶:愛死愛母是什麼?

  老千:唔,就是……(絞盡腦汁)……淚……我太CJ了,我也不知道愛死愛母是什麼,下一題吧

  80、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你的身體了,你會?

  懷恩:我索求他就好了

  小寶:那正好!換我在上面!

  81、你對強姦怎麼看?

  懷恩:下三濫

  小寶:你好意思說,你第一次對我幹的,那可不就是……可不就是……

  懷恩:我中了春藥,而且是你對我不軌在先的

  小寶噘嘴瞪眼

  82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是?

  懷恩:他說累,死活不肯繼續了

  小寶:我都累的要死了,他還沒結束

  83、在迄今為止的H中,最令你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

  懷恩:地熱泉那一夜最讓我難忘

  小寶:我也一樣

  84、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懷恩:經常……

  小寶:嗯哪

  85、那時攻方的反應是?

  懷恩:當然不會錯過

  小寶:撲上來……

  86、攻方有過強暴的行為嗎?

  懷恩冷臉:下一題

  小寶氣憤:第一次不就是,你這個禽獸,我當時還是清白的呢!後面……

  87、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懷恩:應該很痛……

  小寶:疼死老子了,想起來都來氣

  88、對你來說,「作為H物件」的理想像是?

  懷恩:……繩子

  小寶:他最近迷上用繩子綁我了

  老千內牛,這不就是愛死愛母嗎

  89、現在對方符合你的理想嗎?

  懷恩:恩

  小寶:豈止符合,簡直超出想像

  90、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懷恩:藥膏?

  小寶:基本上,就是他說的

  91、你的「第一次」發生在幾歲的時候?

  懷恩:十五

  小寶:十三

  懷恩狠瞪,小寶心虛轉頭

  92、那時是現在的戀人嗎?

  懷恩:是……

  小寶:你有沒有腦子還接著問,我十三的時候他才八歲,還不知道在哪裡穿開襠褲呢,能是他嗎

  老千淚眼望天,不孝啊

  93、你最喜歡被吻到哪裡呢?

  懷恩:……下麵……

  小寶:一樣……

  94、你的嘴喜歡親吻對方哪裡呢?

  懷恩:唇

  小寶:還是一樣

  95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懷恩:主動伺候他

  小寶:他還挺好取悅的,主動幹點兒什麼都行

  96H時你會想些什麼呢?

  懷恩:他在我懷裡……很好

  小寶:開始是很爽,後來是什麼時候結束

  97、一晚H的次數是?

  懷恩:看他什麼時候受不了

  小寶:平均是兩到三次,因為我會受不了

  98H的時候,衣服是你自己脫,還是對方幫忙脫呢?

  懷恩:他喜歡給我脫,我也喜歡

  小寶:我脫衣服比他快,所以我經常自己脫完幫他脫

  99、對你而言H是?

  懷恩:必須的

  小寶:那確實是必須的

  100、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懷恩:……

  小寶:說呀

  懷恩:……咱倆一直這樣就好

  小寶:你大爺的,我這麼喜歡你,你對我說一句能怎麼樣啊

  懷恩:……

  小寶:算了算了,給我親一口,我就不逼你了

  懷恩乖乖湊過去給他親

  現場一片濃情蜜意

  老千羡慕流口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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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