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李程秀,邵群

相關文:附加遺產 By水千丞

第一章

“小李,哎,回頭。”

李程秀正忙著往鍋裡放鹽,聽到背後張經理的聲音就趕緊先應了一聲,放好鹽才回過腦袋。

這家酒店新開才三個來月,廚房裡的器具都新的鋥亮,茂盛的火光映在銀白的櫃門上,把李程秀白淨的臉蛋照的更加熠熠生輝,連鼻尖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也透著亮光。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張經理,怎麼了。”

張經理指著他旁邊的人道,“小錢,你接下手。”然後對李程秀說,“你跟我過來一下。”

李程秀緊忙把鍋鏟遞給小錢,擰開水龍頭沖了把手,有些忐忑的走了過去。

張經理一邊把他往外領一邊說,“小李呀你這回走大運了。”

李程秀一頭霧水,不緊不慢的跟著,“張經理,我怎麼了?”

“今天劉總過來了,來這兒招待位貴客,連咱們老闆都過去陪著了。結果那位客人對你做的幾道菜讚不絕口,他下個月要在維多利亞港舉辦海上派對,中餐部分的主廚還沒定,有意思想看看你行不行。”

李程秀嚇了一大跳。他以前跟過的大廚,也有被有錢人請去準備宴會啊年夜飯啊之類的,累也就累那麼幾天的,但碰上大方的主顧,做一次抵得上好幾個月的工資,是天上掉餡餅兒的好事。他因為資歷淺,還從來沒輪到他過。

今天他竟然能碰上這麼好的事兒,一時高興的臉都微微紅了起來,興奮緊張的心怦怦直跳。

張經理笑看著他,“高興吧,你運氣也真是好,從總部調來才不到一個月呢。來,你進去換套乾淨的衣服,洗把臉,動作快點兒啊。”

李程秀點點頭,埋頭就往衣帽間走,剛要推門,才想起來,回頭道,“張經理,謝謝你。”

張經理擺擺手,“先去換衣服。”

李程秀趕緊進去,把洗好的帶著微微香氣的純白廚師制服拿出來換上,又用水潑了幾把臉。從廚房出來帶的一身油煙味兒,好像消下去不少。

出來後張經理就領著他往包廂走,一路上用心囑咐著,“小李啊,我知道你不會說話,一會兒能少說就少說,人家問你什麼答什麼就行。”

李程秀安靜的點頭,“哎。”

“你記住了,一會兒進去之後呢,先跟咱們老總打招呼,然後是做東的那個劉老闆,你可能經常聽說他但沒見過,禿頭,藍襯衫,叫聲劉總好。然後他左手邊就是那個貴客,姓邵,挺年輕,長得跟明星似的,好認,叫邵總好。知道了沒有。”

“恩。”

“記住順序啊,先是咱們老闆,然後劉總,然後邵總,剩下的幾個不重要,你點點頭就行了。你平時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就怕你冷場子,所以你叫完之後就別說話了,除非人家問你。其他交給我就行了,知道嗎。”

“恩,謝謝張經理。”李程秀感激的連連點頭,張經理平時不怎麼跟他說話,沒想到這時候這麼照顧他,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倆人走到一間包廂前,張經理輕輕扣了扣門。

裡面傳來老闆的聲音,“進來。”

張經理推開門,領著李程秀走了進去。

李程秀一看桌前圍了將近十個人,齊刷刷的看著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腦子便嗡的一聲,呈現了瞬間的空白,任那中央空調吹得屋子裡涼颼颼的,他還是緊張的汗都下來了。

他性格有些自閉,平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這種被眾人赤裸裸的圍觀的感覺,他怕的腿都軟了,舌頭也直打結。

張經理趕緊推了他一下。

李程秀才從怔愣中反應過來,眼睛找回點兒焦距,先找到他的老闆,小聲叫道,“老闆好。”然後順著目光找到藍色襯衣的劉總,“劉總好。”然後繼續找,年輕的,長得跟明星似的……

李程秀心裡咯噔一下,仿佛被人照胸狠捶了一拳。

白淨的俊美的臉,光潔的額頭,緊繃的光彩照人的皮膚,這個人……

他心慌的垂下腦袋,眼前不斷浮現剛才那張帶著審視和探究的笑臉。

這個……太像了,會是他嗎,都過了十多年了,未必能認得出,可是都姓邵……

張經理心裡那個急,心想剛才說的都忘外邊兒了,也怪他期望太高,指望平時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的人在眾目睽睽下大聲的放個屁,真是能要他命,於是急忙從後邊兒懟他的腰。

李程秀回過神來,脫口叫了一聲,“邵總好。”

一桌子人都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今天劉總做東,說好不談生意,純粹吃飯喝酒,席間除了政要趣聞,商場八卦,就是聊吃的喝的。從剛才邵總起了個頭,誇這兒的菜做的地道,一桌人中心就轉移到了聊美食上,所以這廚子一進來,幾個老總都當餘興節目般看著。

酒店的老闆很高興,覺得這年輕的小廚師挺給他長臉,不過他也知道這小李廚師臉皮比女孩兒還薄,就調笑道,“小李啊,空調不夠大啊,你看你臉紅的。”

一桌人都笑了起來。

張經理也跟著笑,“我們這小李什麼都好,長得一表人才,做菜又是一絕,就是害羞,見了生人都不敢說話,幾位老闆可別介意啊。”

劉老闆明顯喝高了,操著生硬的廣式普通話大聲調笑,“這為李師傅怎麼跟我想的廚子不一樣啊,每天做那麼多美食,身材還這樣的苗條,如何保養啊,可不可以分享我知?”

桌上有人笑著插話道,“是啊,到咱們這個年紀誰沒點兒三高的,你說人家成天油鹽裡打轉,還這麼瘦。”

李程秀臉紅的能滴出血來,頭都不敢抬起來。

張經理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連忙打圓場,“可不是嘛,我們酒店的小姑娘成天嚷嚷著減肥,一看他這怎麼吃都不胖的,都嫉妒的不行。”

底下的老總開始倆倆的說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多瘦,後來怎麼胖了,現在身體有啥毛病了,一時注意力也從他身上移開了。

李程秀一從被人關注的焦點中解脫,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喘出個囫圇氣來,年輕俊朗的邵總開口了,聲音充滿了純男性的磁性,非常的好聽,音量也不大,可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李師傅是吧,看著可真年輕,沒想到可以做出這麼好吃的菜。”

張經理怕人家嫌他經驗不足,忙補充道,“他看著年輕,其實有三十了。”

劉總喲了一聲,“看著很像大學生啊,真的很年輕啊。”

李程秀在心裡默默糾正,二十八。

張經理從後面拿手指捅他的腰,“小李,就是邵總有意想請你擔當海上派對的中餐主廚。”

李程秀忙抬起頭,一不小心正盯進他眼睛裡,見那邵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裡一片慌亂。

“謝謝,謝謝邵總。”

那邵總不動聲色的笑著,隨口問道,“李師傅全名叫什麼呀。”

李程秀愣住了,不僅揣測他是不是也認出了他來,一想到這種可能,心就一緊一緊的,有種莫名的忐忑。

張經理見他跟發條娃娃似的,擰一下也就能對付個一下,然後接著發愣,心裡氣的想拿鞋底抽他,在後邊兒拼命懟他,“小李,邵總問你話呢。”

“我……”

邵總眨著眼睛笑著,“李師傅這麼緊張做什麼?緊張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李程秀強自鎮定心神,看著一雙雙注視他的眼睛,騎虎難下,小聲道,“我叫李程秀。”

邵總發出長長的一聲“哦”,聽的李程秀心驚膽戰。

李程秀拼命在心裡安慰自己,都有十三四年了,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他未必是那個邵群,就算是也未必記得他了,就算記得他,他有什麼可心虛緊張的,做了壞事的,又不是他。

這麼一想,他心裡就平靜了不少,只是眼下海上派對的活兒,著實讓他犯愁。這麼好的差事他一點都不想放棄,可是如果這人真是那個邵群,他就真的不想去了。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跟小時候相去不遠。渾身撒發著高人一等的盛氣,只不過年少時張揚狂妄,現在卻是在表面上鍍了一層修養和禮貌的外殼,雖不至於惹人反感,但骨子裡的傲慢總能讓人瞧出點端倪,所以同樣的讓人難於接近,只想遠遠地避開。

那邵總笑了笑,“挺意外李師傅這麼年輕的,不過也好,這個派對要提前定功能表,採購什麼的你最好也參與一下,到了當天也會特別忙,年紀大了反而怕人吃不消,不過你也不用有負擔,你們老闆答應多借幾個人給我,到時候都供你差遣。”

李程秀尷尬的扭著手,那個邵總的語氣尤其的篤定,仿佛根本不給人拒絕的餘地。他很想將這事推掉,可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知道自己多說話肯定要出錯,自己丟人事小,給他老闆丟了人,麻煩就大了。

他們酒店的陳老闆在旁邊附和著,“好啊小李,還不趕緊謝謝邵總啊。”

李程秀小心的拿眼睛偷瞄了他一眼,小聲道,“謝,謝邵總。”

陳老闆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帶著幾分討好笑道,“邵公子呀,也就是你,不然我們酒店的師傅,是輕易不外借的,但是咱哥倆嘛,好說,你儘管用。就是我們這個小李師傅,小時候環境可能不太好,有點自閉,講話什麼的,不是特別利索,其實也不影響什麼,廚藝那是一頂一的好,你多擔待點兒,別給你添麻煩了。”

邵總含笑點頭,眼睛一直就沒離開李程秀,“不礙事,廚師嘛,舌頭能嘗味兒就行了。”

那“嘗味兒”三個字的語調聽在李程秀耳朵裡,總覺得有些怪異,讓他不太舒服。

陳老闆一揮手,沖張經理示意的抬了抬下巴,“那就這樣吧,你們回去忙吧。”

張經理和李程秀都如獲大赦,轉身就走。

邵總突然道,“李師傅。”

李程秀身子一頓,僵硬的轉過身來。

邵總微笑著看著他,“小李師傅,那麼我過幾天來接你,我們好好商量商量。”

李程秀看著張經理高大厚實的背,從出了包廂就猶豫了一路,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小聲叫道,“張經理。”

張經理皺著眉回過頭來。

他對這個李程秀,平時接觸不多,也說不上反感,真要說,就是有那麼點兒看不上吧。

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瘦弱的跟高中生似的,怎麼形容呢,就是弱不禁風,一個男人啊,讓人覺得弱不禁風,還有救嗎。這也就算了,講話聲兒小的讓人恨不得給他嘴上按個喇叭,一副低眉順眼的娘們兒樣,就這樣的穿個裙子走出八裡地,都不帶有人看出不對勁兒的。

他知道他們酒店有些年輕的小工,愛背地裡學他說話和走路姿勢,還要額外配個蘭花指吊吊眉角什麼的。他知道他只是娘了點兒,到不至於跟社會上有些不三不四的人那樣妖妖叨叨的,可是就是這個窩囊勁兒,也夠讓張經理彆扭的了。

今天他的表現,比他想像中還要差,進去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竟低著頭看腳丫子了。也就是今天來的都是老闆的熟客,要不惹著客人不高興,到時候還得他的收拾爛攤子。

想到這裡張經理對他的那麼點兒看不上,就有點兒升級,口氣也不太好,“怎麼的?”

李程秀有些膽怯的看了他一眼,遲疑道,“張經理,能,能不去嗎。”

張經理一眯眼睛,把耳朵靠近他,“你說什麼,大聲點兒。”

“那個,海上,派對,能,能不去嗎。”

張經理這回聽清了,嘖了一聲,“不去,為什麼?”

李程秀低下頭,想不出什麼說辭,只是又重複了一遍,“能不去嗎。”

張經理臉色有點不好看了,“不是,不去?你怎麼想的啊?那個邵總別看年輕,你知道多大的背景嗎?他家直通著那個呢。”張經理沒明說,指了指拐角處燈箱上中南海酒的廣告,“就這樣的你去一趟能少得了這個數不?”張經理把那個手又伸到他眼前,不過這次展開了五個手指頭,“你倆月累死累活的也不過就這樣,你有什麼毛病,為什麼不去?”

李程秀臉憋紅了,突然問了句讓張經理意外的,“他,他全名,是什麼。”

“什麼?”

“全名,邵,邵什麼。”

張經理皺著眉頭,眼神嚴厲了幾分,“你一個廚子,打聽這個幹什麼。”

“我……”

“你老老實實做飯就行,別想些不該想的,我告訴你小李,那種人不是你想攀就能攀的。”

“我不是……”

“我真不知道你想什麼呢都,這事兒老闆親口給答應下來了,改是不可能改了。你要有那個本事,好好表現,讓邵總多給你點兒。可是你可不能給咱們老闆丟人啊,老闆最好面子,脾氣上來了,說開人就開人,你在咱們酒店幹了好幾年了,算上在總店的時候,再多混幾年興許能當廚師長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踏踏實實的,好好幹,不然機會砸你自己手裡,你可怨不得別人。”

張經理說的話句句在理,李程秀一個字都反駁不出。

人話說完了就逕自走了。

李程秀沉默的看著酒店空蕩蕩的長廊,明黃的燈光一盞一盞的延伸到底,盡頭處幾乎覆蓋整面牆的衣裝鏡將長廊折射成了無限延展的空間,看上去富麗華美,可也空的嚇人。明明是暖色調的佈局,卻被冷硬的大理石地板裝束出了幾分清冷寂寥,李程秀單薄的身影就那麼突兀的點綴在了空闊的景象中。

第二章

他回去先把乾淨的衣服換下來,重新套上那套髒的,這才回到廚房。

他進去之後,裡面掂勺的配菜的雕花的通通動作一滯,拿詢問中帶著點兒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

李程秀知道自己在這裡人緣不好。

在他過往的人生裡,其實從來也不曾存在過人緣這種東西。他的處事方式,一直是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不交流就不交流,所有人都忘了他才好,只有那樣他才覺得自在。

像他這樣的人,輕易就能惹得人反感,所以不如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反而安全。

他習慣沉默待人,別人自然也沉默待他。

只是這個地方不太一樣,他感覺的到有些人對他的態度,除了輕視,還有些敵意。

他來到深圳有十年了,從最開始的雜工學徒做起,後來跟了個待他比較好的師傅,進了這個酒店。

三個月前,老闆開了這家新店,由於是海景酒店,不僅環境好待遇高,第一批調過來的員工,以後肯定能有更好的發展。

當初決定人員的時候,大家也是搶破了頭的。他在他們陳總手下幹了五年,表現一直不錯,於是被調到這兒來,跟另外一個同事一起擔當副廚師長。

在以前的環境,大家都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可是到了新環境,有了許多新的同事,在最開始的熟悉磨合期,就一副與世隔絕的態度,想不招人怨也難。

何況以他的資歷能當副廚,難免遭人詬病,若不是新店急缺人手,肯定也輪不到他。

大家看他正炒著菜就被經理叫出去了,這麼急,多半是不會有什麼好事。

剛才接他手的一個年輕廚師小錢,就上來問他,“李哥,張經理叫你做什麼呀。”

李程秀如實道,“有客人,要辦派對,叫我去。”

小錢露出一個不相信的表情,張著嘴看了他半晌,隨即笑道,“行啊李哥,好事兒呀。”

正在準備冷盤的小趙故意重重歎了一聲,“李哥運氣真好,要不是你今天當班,可碰不上這樣的好事了。”

言下之意是若是今天廚師長或是另一個副廚在,也輪不到他。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了幾句,又一個不落的說恭喜。

李程秀就點點頭,也沒表示什麼。悶頭看了看電子版面上顯示出的客人訂的菜,洗了把手,擼起袖管就開始工作。

眾人看他沒什麼反應,都自討了沒趣,有個小工就在他背後誇張的扭著腰走了幾步路,其他人都嘻嘻笑了起來。

李程秀右耳弱聽,在嘈雜的環境裡很難分辨出多種聲音,可那帶著諷刺的笑意還是能穿透耳膜,清晰送進大腦裡。

他埋著頭料理手下的蟹黃豆腐,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李程秀先把自己扔到了刷的掉色的地毯上。

他向來愛整潔,一身的油煙味如果不洗乾淨,絕不碰床。

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地毯上,閉著眼睛大口喘著氣休息。

七月的深圳,熱的跟大蒸籠一樣,他大晚上下班,公車依然擠的人汗流浹背,上一趟班回一趟家,就跟洗了個黏糊糊的澡一樣,讓人裡外直犯噁心。

公司本來是有安排住宿的,但是搬到新店後,宿舍還沒準備好,他這個級別的,每個月給他一千三的住宿補貼,讓他們在外邊兒先找著房子。

李程秀覺得這樣挺好,以後就算宿舍弄好了,他也不想去住,他寧願拿著住宿補貼每天坐半個多小時的公車來回,也不願意跟陌生人生活在一起。

他掏出衣兜裡的手機,想看看幾點了。

上班時間都關著機,開機沒一會兒,就蹦出來好幾條資訊,全是未接來電。

有他認識的號碼,也有不認識的。

李程秀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輕皺著眉頭,抿著嘴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撥了回去。

“喂……”

“哎呀!你怎麼現在才回電話啊!”那面兒傳來尖利的女聲。

“四姑,我上班。”

“上班上到現在?那夠辛苦的啊。小秀啊,這個月的錢你給打了嗎?”

“沒有,明天。”

“那你趕緊的啊,其他人都有點兒急,另外四姑這個月的錢,你給多打一千吧,下個月你弟弟要帶女朋友回來,我想買個空調。”

“……好。”

“小秀啊,四姑也知道你難,可你趁年輕,累就累點,得多加把勁兒啊,要不然你欠的那麼些錢,什麼時候能還清,還不清你不是一輩子都背著債,是不是。”

“是。”

“那就這樣吧,長途費可貴了,以後你要按時打錢,四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儘量按時啊,要不你離這麼遠,跑了都沒處找去,四姑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你欠的不只我一份兒,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你多為我們想想,好吧。”

“好。”

李程秀掛了電話,只覺得身上都累散架了。

掙扎著爬起來,簡單的洗了個澡,出來就坐在他的小床上,從枕頭下邊兒掏出一個被翻的邊角都翹了起來的舊存摺,對著上面的數字發呆。

突然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身子一動,床吱呀直叫。

他連忙把拿過手機,看著上面那個從來沒見過的一串數字,輕輕按下通話鍵。

“……喂?”

那邊兒傳來幾聲輕輕的呼吸聲,然後試探著問,“李程秀?”

李程秀手一抖,電話差點兒拿不穩。

他記得這個聲音,今天剛聽過,是那個“邵總”。

對方聽這邊兒沒聲了,又叫了一聲,“是李程秀嗎?”

李程秀遲疑了半天,終於小聲說,“是。”

那邊兒松了口氣,輕笑道,“我還以為打錯了呢。”

李程秀沉默的舉著電話,貼在右耳邊兒上。他從剛剛聽到了這個聲音,就把手機從一貫聽電話的左耳挪到了弱聽的右耳,似乎把這個音量降到最低,就能讓他的不安減到最低。

“怎麼不說話?”

“……邵總。”

“恩,你還記得我的聲音,不錯。”

“……”

“我跟你們經理要了你的電話,是這樣的,明天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我們商量商量派對的事。”

李程秀為他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感到反感,“明天,不上班。”

“哦,那正好,你有更多的時間為我服務了。那麼你家在那兒,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李程秀慢慢道,“明天,休息。”他刻意加重了休息兩個字,他一個星期只有這一天休息時間,明天還得去匯錢,並不想跟這個邵總見面。

那邊沉默了一下,“小李師傅大概也累了,既然如此,明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後天我再去找你,就這樣,再見。”

對方果斷的掛掉了電話,李程秀能聽的出來他的不悅。

他躺倒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

不管他有多不喜歡,多不想和這個姓邵的人相處,他抗拒不了送上門兒來的錢。

他把握在手裡的存摺重新塞到枕頭底下,緊緊的抱著枕頭,疲憊了一天的身心,很快進入了睡眠。

後天他再去上班,另一個姓劉的副廚師長也來了,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對勁兒。轉著彎兒打聽那天的事兒,什麼那天他做了什麼菜,老闆是怎麼說的,維多利亞港的派對要給他多少錢,什麼時候去,邵老闆這幾天還來不來。

除了他做了什麼菜之外,其他的事兒李程秀上哪兒知道去,就誠實的一一說不知道。

劉廚聽著聽著臉色就越來越難看,弄得李程秀工作的時候都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天都沒舒坦。

別看只是個不大不小的酒店,裡面的明爭暗鬥卻一點不含糊,尤其是新開的店,作為被派來“開荒”的先驅部隊,以後能得到升遷的機會最多,大家都卯足了勁兒,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往上爬。本來最不被看好的李程秀,如今卻是第一個在老闆和老闆的朋友面前狠狠露了回臉的,這不能不引起別人的嫉妒。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十點下班了,李程秀急急忙忙收拾了東西,趕緊往外走。

剛出了酒店大門,明黃的燈光下一亮香檳色的高級轎車橫在他眼前。

那輛車看上去非常的漂亮,前蓋特別的長,車身特別的亮,看上去就很貴。

李程秀掃了一眼,也沒在意,拎著一兜子明天要當早餐的剩菜低頭往前走。

他經過那輛車旁邊的時候,車突兀的響了一聲。給他嚇了一跳,驚詫的看向車窗。

車玻璃慢慢的降了下來,李程秀隔的不算遠,頓時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車裡躥了出來。

年輕的邵總的臉伸出車外,揮手沖他打了個招呼,笑道,“我來接你了。”

李程秀深吸了好幾口氣,怔愣的看著他。

來人見他還是那副傻愣愣的樣子,皺了皺眉頭,打開車門下了來,走到他身邊,伸出手來,“小李師傅?”

李程秀尷尬的回過神兒來,看著伸到眼前的手,下意識的要伸手,一抬胳膊才發現右手掛著塑膠袋,連忙把塑膠袋子換到另一隻手,然後輕輕的伸出手去跟他碰了碰。

“邵總。”

“叫邵總太見外了,李程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李程秀心裡咯噔一下,雖然早猜到他是那個邵群,可是親口聽到他證實,依然讓他一陣心慌。

李程秀微微抬起頭,快速的看了他一眼,抿著嘴小聲說,“記得。”

邵群眼睛一亮,笑道,“真的記得?我們該有十多年沒見了,那天看你的反應,以為你對我完全沒印象了,我還挺難過的。我們畢竟同學一場,不必這麼生分,還是你還記恨我小時候幹的那些蠢事?”

李程秀臉頰發燙,額頭上慢慢滲出了汗珠。

邵群故意強調了小時候三個字,似乎如果他還對他年幼無知時對他造成的傷害耿耿於懷,就是他小肚雞腸心胸狹窄。

確實,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能懂什麼呢。現在回過頭去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也早就忘的差不多了。當年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恐怖的災難,現在想想,也只是因為年幼,而被無限放大了,其實也就那麼回事,他依然活得好好的,換了一個城市,甚至沒人知道他是誰,談何記恨呢。

他並不記恨邵群,只是面對這個人時的惶恐和自卑,這麼多年來依然沒有變化,可能的話,他甚至不想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一起下班出來的同事,從他們身邊走過時,都要看上幾眼,倆人都被看得很不自在,邵群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上車吧。”

李程秀猶豫的看著身後的車,“做什麼?”

邵群道,“談工作的事。”

李程秀想跟他說,這麼晚了談不了什麼,不如改天。可是一想到這麼一拖再拖,若是把邵群得罪了,與他沒有任何好處,既然人都來了,他不敢轉身就走了。

於是點了點頭,上了車。

當邵群也做到車裡,把車門順手帶上的時候,狹窄的空間裡頓時彌漫著一股油煙味兒。

在空曠的停車場李程秀沒覺得自己身上味道這麼重,可是一旦被關在封閉的車廂裡,那股味道就無所遁形,連他自己都覺得尷尬。

邵群皺了皺鼻子,把四面車窗都降了下來,他這一舉動讓李程秀更加不安,面上紅的能滴血。

他不僅想到了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每天一身油煙味兒的上學,周圍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開始時同學們那種厭惡的神情真的刺痛了他,後來漸漸的也麻木了。

自從他自己工作,有了穩定收入後,他都盡可能的把自己弄乾淨,只是剛下了班,還沒來得及洗澡,如今卻又跟當時的同學坐到一起。仿佛一切都沒變,邵群還是那個永遠乾淨高傲的貴公子,而他還是那個有個沒人管沒人疼,每天臭烘烘的往學校跑的娘娘腔,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厭惡自己。而現在他明明已經不一樣了,為什麼邵群看到的還是這麼狼狽的他。在依然光鮮亮麗的邵群面前,他依然是那麼的無地自容。

香檳色的跑車無聲無息的滑了出去,邵群一路沿著海岸快速的前行,海風吹的李程秀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只能緊緊的抓著胸前的安全帶,忍著一陣一陣的噁心。

等開到市里,邵群的速度才慢下來,車窗也升了上去,邵群仿佛是一路都在憋著氣一般,此時才松了口氣,換下了剛剛一直繃著的臉,輕鬆的沖他一笑,“沒事吧,我開車就是有點兒快。”

李程秀面色蒼白的搖搖頭。

“你吃飯了嗎?”

“吃了。”

“那我帶你去吃宵夜吧。我以前來深圳的次數不多,不過以後有可能在這裡長期發展,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

“我們,談工作?”

邵群輕笑道,“那家店的糖水做的非常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你這個大廚的眼,先去嘗嘗吧。”

李程秀不再追問。邵群還是跟以前一樣,說的話就不容別人反駁,一切都得按照他的意思來。

邵群把他領進了一家茶樓,服務員都認識他一般,熟門熟路的帶他們近了一間包間。

邵群隨便點了十多樣東西,點完後對李程秀道,“我等你等的肚子都餓了。”

李程秀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僵硬的點點頭。

邵群沉默的看了他兩眼,挪著椅子往他身邊靠了靠,柔聲道,“程秀,我可以這麼叫你吧,你一直很緊張,難道很討厭我?”

李程秀詫異的抬頭,正對上他漂亮的明亮的眼睛,心裡狂跳了幾下,他尷尬的搖了搖頭。

邵群誠懇道,“在異地能碰上以前的同學,其實我挺高興的。這麼些年我也一直沒忘記過你,只是我當時小,不懂事,給你和你家人都帶來很多麻煩,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歉,沒想到真的能再見到你,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你願意接受嗎?”

第三章

邵群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太過誠懇,以至於李程秀聽了反而更加局促,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他當年確實相當恨邵群,如果不是他,他今天就不會窩在一個酒店裡當廚子。他應該能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學,會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可是時隔十四五年了,很多東西他都有了更通透的認識,也開始相信命運,邵群之於他,已經是一個遙遠的模糊的印象,就像他不會去恨小時候總搶他糖的小孩一樣,他早就對於這個人,快沒有記憶了。

在那樣認真懇切目光下,李程秀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他覺得從那天見到邵群到現在,一直堵在心裡的硬疙瘩漸漸消融了,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於是第一次對著邵群,清晰而毫不遲疑的說,“沒關係。”

邵群看著他的眼神,異常的明亮,看的李程秀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撇開頭。

樣式精美的點心很快一樣一樣擺了上來,邵群熱情的招呼他吃東西。

李程秀食量不大,晚飯也剛吃過,不太有胃口,就隨便夾了幾樣。

邵群邊吃邊問他這些年的情況。

李程秀就輕描淡寫的說,退學之後就去打工了,後來說深圳有很多打工的機會,就來了。

邵群點點頭,沉默了片刻,說,“那件事之後,我家裡把我送英國去了,等我再回來,去找過你,但是已經找不到了。”

李程秀想到那時候的艱難和窘迫,胸中就憋悶不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哦了一聲。

邵群放下筷子,再一次重申,“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很多年沒有人對李程秀表示過殷切或好感了。他習慣了或被厭惡或被忽略,有一個人能因為見到他而高興,哪怕可能只是客套話,對他來說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邵群的優越和光鮮,突然也變得不那麼讓他排斥,李程秀心情好了很多,就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你,願意幫我這個忙。”

李程秀想起他們要談的“正事”,就問,“派對,要怎麼做,我沒有經驗。”

“沒關係,你不用有負擔,具體的事有具體的人操作,你只要負責定功能表,要採購的東西,然後提前做些準備,當天把菜準備好就夠了,跟你平時在酒店做的相去不遠。”

李程秀聽得這話安心不少。他沒做過類似的工作,只有以前酒店接待會議團的時候,可能有可以借鑒的地方,但他還是怕搞砸了,以後在酒店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邵群就給他大致講了講會來多少人,菜色主要的口味,一定要有的幾樣特色菜,等等,李程秀認真的聽著。

最後邵群說過兩天帶他見這次派對的負責人,到時候他們一起著重商量。

一頓飯吃下來,李程秀終於打消了在邵群面前的那份局促緊張,說話也越來越順暢完整。

邵群忍了又忍,還是問道,“你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為什麼……”

李程秀愣了一下,本來剛縷順了的舌頭仿佛又打了結。

在認識邵群之前,他就已經很沉默寡言,退學之後,變得更加自閉,最高的記錄是整整一個月沒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他小時候總和女孩子玩兒在一起,等到長大到能分辨男女有別時,他的整個人,從行為動作到處事方式到說話的語氣,已經在男孩子中顯得怪異另類,因此總是被嘲笑,他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只能用沉默掩飾。

越不說話就越不說話。

本來倆人聊得順暢,李程秀一時有些忘形,邵群這一句提醒,仿佛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原形。

邵群也覺得挺尷尬,“我只是隨便問問。”

李程秀低垂著眼睛,點了點頭。

“不過你變化不大,還是以前的樣子。”

李程秀坐直了身子,下意識的把身體和他拉開距離。

“你也,變化不大。”

邵群勾著嘴角一笑,“你知道嗎,那天我見到你後,我跟大厲他們說了,你還記得大厲他們嗎?”

李程秀身子一抖,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邵群還自顧自的說著,“他們都挺高興的,很想見見你。大厲和阿文在北京呢,小升在上海,本來我一直邀請他們來參加派對,他們都說忙沒空,結果一聽說你在,都說一定來,你看看,你面子比我還……”

“不要。”李程秀小聲說。

“什麼?”

“不要。”李程秀抖著聲音說。

他連邵群這個人都不想見,更別說他的那些朋友了,他不明白見到他,究竟有什麼可讓他們高興的。

當年把他當畜生一樣耍,如今若無其事的跟他道個歉,他們就成了多年不見的舊同窗了嗎?他們有要好到可以坦言歡笑的程度?

當年的事,總可以歸結一句年幼無知,所以他早就不在意了,如果不是邵群的出現,應該說他早就不記得了。

可是這群人如今要再次集體出現在他面前,就像多年前一起追著他咬過的狗,哪怕那群狗已經長大了不咬人了,他還是心有餘悸,還是止不住的厭惡。

邵群沉默的看著他,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道,“你不想見,我就不讓他們來。”

李程秀身體如遭雷擊,猛地一震,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許久不曾和任何人有過身體的接觸,此時竟有種慌不擇路,想破門而出的衝動。

邵群尷尬的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轉瞬即逝,他也跟著站了起來,道,“你吃飽了?那我送你回家吧。”

李程秀點了點頭,拎起旁邊椅子上的塑膠袋,安靜的跟在邵群身後。

邵群一回身,就看見他低著頭,像女人一樣把袋子抱在懷裡,慢騰騰的走在他身後,他皺了皺眉,快走了幾步,穿過茶樓大堂的時候,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兩人在路上有一搭每一搭的聊了幾句,邵群按照李程秀說的地址把人送到地兒,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那棟破舊的老式公寓,“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語氣裡面甚至是帶著驚訝的。

李程秀臉上有些發燙,他很想告訴他,有很多人都會住在這種地方,又覺得跟他這樣的人多說無益,就說,“謝謝,送我回來,我走了。”

邵群點了點頭,把車門鎖給他打開。

李程秀正要打開車門下車,邵群突然叫住他。

“程秀,你下次休息是什麼時候?”

“下星期三。”

邵群搖搖頭,“下星期三太晚了,你這個星期六請一天假吧。”

李程秀一愣,心裡頓時有幾分不舒服,“不能請假。”

“有什麼不能請假的,酒店也不是沒了你不行。”

李程秀依然搖著頭,“不能請假。”請一天假就拿不到獎金,他憑什麼為了他一句話就得請假。

邵群臉上終於露出幾分不耐,扒了下頭髮,道,“如果你擔心你們老闆,我會跟他打招呼的,就這麼定了吧,要是等到下星期三,時間太緊迫了,我希望我辦的PARTY能讓人挑不出瑕疵,也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這不也是你們老闆要求的嗎。”

李程秀啞口無言,看著邵群跟他揮手再見,然後升上車窗,一腳油門車就飛馳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難受。

李程秀依舊抱著他明天的早飯,吭哧吭哧的摸著漆黑的樓道上樓。

每次走這個樓梯,他都挺害怕的。樓道裡的燈泡壞了,常年沒人修,樓梯又窄又陡,晚上必須摸著牆前進,可是牆面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白天他經常看到很多污穢的東西附著在上面,每次摸黑上樓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提心吊膽的經歷。

回到自己的屋裡打開燈的一瞬間,他渾身都被汗打濕,整個人虛脫一般躺倒在床上。

沒有光亮的樓梯間,前後看不到頭的黑暗,死一般寂靜的校園,他哭著喊著放他出去,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大樓裡,更顯得陰森可怖。

這個遙遠的噩夢因為邵群的出現,而愈見清晰起來。

李程秀其實是姓李的。

學校裡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

“程”是他的母性,可能從一開始,老師就叫他程秀,所以所有人都以為他叫程秀。

這個學校根本不會有人在乎李程秀到底姓什麼或者名字怎麼寫,儘管從初中部到高中部,所有人都認識他。

但凡學生們提到他,都是用所有人都公認的他的形象的綽號,“娘娘腔”。

所有人在求學生涯中,都一定遇到過這樣的人。

他們雖然橫看豎看都是男的,但某些動作,語調,為人處世的方式,就是讓人覺得女氣。

李程秀就是這樣的人,無論是動作,語調,還是為人處世的方式,都很不男人。

李程秀其實長得不難看,皮膚白嫩,眉眼周正,輪廓清晰,成績也很好,要是不是那樣一種感覺的人,他肯定會有女孩子喜歡的。

就算他是娘娘腔,只要人豁達開朗,除了第一印象讓人不舒服,認真相處,大部分人還是會接受他的。

但是他實在讓所有人都接受不了。因為他總是渾身散發著讓人忍無可忍的味道。不是濃烈的酒臭,就是廚房裡油膩的飯菜味,或者混合,整個學期都不見他換過幾次衣服,連定力修養極好的老教師碰到他都忍不住要皺眉繞道。

跟人說話也總是陰沉沉的,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比女孩子還瘦,走路輕飄飄的總是低垂著腦袋,一付軟弱窩囊的喪氣樣子,讓人看著就心煩。

據說他小時候是沒有這麼糟糕的,家裡雖然不寬裕,人也一樣瘦小,但是穿戴還是乾淨的,也沒有一副見鬼的營養不良的樣子。後來據說他爸跟別的女人跑了,除了留了個破房子外把所有的錢都卷走了,他媽就天天酗酒,也不怎麼管他了。

能上全市最好的重點中學,也是因為自己努力,他據說是他們縣少數幾個考上這個學校的人,於是縣裡就給出了錢供他,不然像這種隨便一抓都是高官或富商子弟的學校裡,哪裡是他能進得來的。

他的身世什麼的,在學校都不是秘密,全是大家課間課後的談資,偶爾有那麼幾個同情他的,只要一看到他的樣子,就都搖頭了。

他那麼一個人,什麼都低眉順眼的不爭辯,被人嘲諷的話即使臉憋得通紅也一聲不吭,被人推推搡搡的話也只是顫抖著肩膀低著頭快步走開,這麼軟弱好欺負的人,只能讓那些被慣壞了的孩子變本加厲的把他當充氣娃娃,肆意的發洩著他們年輕的傲慢和頑劣。

每當下課的時候,李程秀總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

一般不會有人跟他搶道,大家只要看到他,都會誇張的捏著鼻子自動退開好幾步。

他已經習慣這樣那樣的蔑視輕賤,年幼的自尊心,還來不及成形,就被敲打的粉碎,於是漸漸也就麻木了。

自從他爸離開後,這三年多以來的生活軌跡,如果描繪成圖的話,就是一個三角形。

家,飯館,學校。

每兩地之間的距離,都要坐近一個小時的公車。

每天坐公車的時候,是他一天中最輕鬆的時刻,他可以只是坐著,不用幹活,這時候他都會想很多。

家裡的那套在老城區的四十五平米的房子,是他媽唯一僅有的財產。其他的開銷,都是他用除上課學習以外的所有時間在一個遠親家開的餐館裡打工掙來的,勉強能維持最低的生活保障。

現在比起以前的話,還要再難一些。

以前他媽清醒的時候,還會去賣菜,每天都多少能拿點錢回來,但是常年酗酒,身體早就完了,神智清醒的時候也越來越少。醉的時候更不用說,摔東西打人是常事,家裡除了電燈就沒有電器了,都被她砸壞了,也就沒錢再買,倒也省電。唯一慶倖的是現在自己長大了,刷完掃地的話兒他可以少幹一些,跟著師傅學了幾年,現在能有機會炒上幾個菜,所以工資就比以前高了些。

生活就這麼維持著。

那時候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方式,就是幻想自己的未來。

他想他好好讀書,縣裡面答應如果他能考上省重點高中的話,還出錢供他,上了重點高中,借著努力,就能上好的大學,畢業了就能找到好的工作,最好在陌生的城市,沒有人認識他,他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他的人生就會從此改變。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家裡照樣是黑燈瞎火的,他摸著樓梯走上二樓,一碰門把,居然門又沒關。

這都好幾次了,反正他家裡也沒什麼東西是值得偷的。

一進門就踩到什麼東西狠狠滑出一大步,還好扶穩了門框,要不肯定得趴地上了,接著月光一看,又是一地的那種半透明的塑膠袋,還躺著不少液體。

這是他媽經常喝的酒,他記得去年上化學課的時候老師還講到很多這種廉價的袋裝酒裡面有工業酒精,他回家跟他媽說,莫名其妙就被甩了幾個耳光,從此再也不敢提。

他摸著牆找到電燈的拉繩,屋子亮起來的一瞬間,就聽到一聲含糊不清的咒駡。

歎了口氣,他走過去扶起地上又喝的爛醉的中年女人,吃力的把人扶到床上,蓋好被子。

他媽清醒的時候對他還可以,他所覺得的可以就是幾乎把他當空氣,但是至少不會打罵,而且會給他做飯吃。

可惜現在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嘴裡不停的嘟囔著不滿和怨恨,這些他早聽慣了。

料理好他媽之後,就開始收拾房間的一片狼藉。

他從前的家總是很乾淨,他媽其實是個能幹的女人,而且很好面子,看不得家裡有一點不順眼的地方,會跪在地上擦地板,所以他從小的衛生習慣也很好。

他也不想每天一身臭味的去上學,可是水費太貴,澡是不能天天洗的,穿得下的衣服就那麼兩三件,還都是餐館裡的人送的,天天洗換也不現實。

開始周圍同學和老師的那種眼神,真的刺傷了他,後來也居然麻木了,就想著以後賺了錢,就可以把自己弄得乾淨些,也就可以交到朋友了,現在……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

李程秀唯一的指望,就是未來,能夠支撐他一天二十四小時休息時間加起來不到五小時玩命一樣的輪軸轉的動力,還是未來,他想著他努力,他拼命,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美好的未來。

第四章

就像這個學校的每個人都認識李程秀,李程秀也和這個學校的每個人一樣都認識邵群。

雖然兩個人是雲泥之別。

和邵群在一起的一幫人,家庭背景都很是驚人,至於有多驚人,李程秀想像不出來,而同時這些少爺小姐們也異常的囂張跋扈,這就是物以類聚。

因為長久以來受到的奚落和漠視,李程秀幾乎很少抬頭看周圍的人和事物,學校的人,他能記住面孔的實在很少。

可是邵群這個人顯然是不一樣的。

他實在是太耀眼了。

他尊貴著囂張著漂亮著,隨時都撒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李程秀對於學習和賺錢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感興趣,但他自從開學那天看著從加長的黑色轎車裡面下來的小少爺,他穿著板正的西裝款的校服,五官精緻到無可挑剔的地步,臉蛋像牛奶一般嫩白,明明年紀比他小,卻有著淩人的盛氣,不知怎麼的,他一下子就忘不了了。

那時候單純的少年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和同齡的男孩子不一樣,雖然本來就很不一樣,但是有那麼點兒隱秘的心思,是非常非常不一樣。

雖然沒有人會主動跟他說話,但是平時安靜的坐在教室的時候,班上的男生一聚在一起便要討論哪個哪個女孩子漂亮,哪個哪個女孩子胸大,他都聽的清清楚楚。可是奇怪,他並不感興趣,比起那些精緻漂亮的小女孩,他更喜歡看籃球場上推推搡搡的男生,陽光下揮灑的汗水和青春,淩亂的頭髮和豐富的面部表情,敏捷的動作和看起來很酷的肢體語言,都是他覺得很值得看的,看也不敢多看,匆匆瞄一眼,隨著年齡漸長,就有那麼點不一樣了。

但是那時候又單純又傻,他還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裡不一樣。

這個,還是邵群給了他答案。

那個中午的太陽,歹毒的像要把人蒸幹,就算站著不動,不一會兒就能出一身的汗。

中午的學校,分外的安靜空蕩,很多學生中午都被家裡派來的車接走了,不回家的也都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午休,只有他是回家太遠租房子太貴的,中午只好在學校呆著。

本來學校是不讓的,可是他這樣的情況,誰都知道。因為他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是學校的重點尖子生,所以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不能在教室呆著,否則丟了什麼東西就說不清了。

他一般都跑到他那棟教學樓的樓頂。那裡不容易被校警發現,雖然校警之間對他的事情已經有了共識,但是要是看到的話,還是要象徵性的趕一下。樓頂天臺又安全,光線又好,又可以休息,也方便他看書學習。

在他貧瘠的生活裡,自以為擁有一塊只屬於自己的空間,就足夠他偷偷的開心了。

那天他就像往常一樣,坐在巨大的水箱的陰影下打盹。

校園難得的寧靜,坐在陰涼處還有陣陣涼風吹過,這時候閉上眼睛休息,是李程秀一天裡最愜意的時刻,他可以暫時忘了很多值得他操心煩惱的事情,而專心享受屬於他的寧靜舒適的時間。

“你在這裡做什麼。”

清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把李程秀嚇了一跳,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有點適應不了陽光高亮下的暈眩,瞬間閉上的雙眼中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殘像,那人整個身體的輪廓都被太陽鍍了一層耀眼的金光,他有著透白的臉,閃著瑰麗色澤的黑髮,和明亮的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那個人還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李程秀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一瞬間熱氣就蹭蹭的撩到了頭頂,他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了。

氣定神閑的站著男孩顯然對他突然燒紅的臉和無措的神情感到意外,他挑了一邊的眉毛,疑惑的看著他。

“我……”李程秀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後的衣服,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咽了口口水,“你……你好。”

不能怪他這麼緊張,實在是好久沒有人主動跟他說話了,而且還是長得這麼好看在學校這麼有名氣的人。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邵群時的場景,那時候邵群看上去就是一個高貴優雅的小王子。後來才知道邵群除了那層騙人的皮囊外,實際上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流氓,什麼打架鬥毆聚眾鬧事欺負老師同學的事他都摻和。

邵群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就往後退了一步,皺著眉頭看著他身上皺皺巴巴透著油漬的衣服,眼神裡透出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

李程秀在看到那熟悉的表情後,有一瞬間的失落,但是馬上又覺得平靜,畢竟是他熟悉的表情,他也知道怎樣熟悉的應對,沉默就對了,面對別人的厭惡,沉默就是了,然後就沒人理他了。

李程秀低下頭,慢慢把身子側過去,看著前方的一塊方磚。

“喂,問你呢,在這裡幹什麼。”邵群小少爺對別人的無視很不滿意。

“午休”。

邵群根本沒聽到他蚊子般的聲音,稍稍俯下身,“什麼?”

李程秀抬起頭看著他,“午休。”說完又有點怔愣,心理有個細小的聲音在說,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好看呢,那大長睫毛忽閃忽閃的,閃的他心裡癢癢的。

“學校中午不是不准留校嗎,誰讓你在這裡的。”

李程秀一時回答不上來,呐呐道,“你……你不也在這裡……”

“你跟我一樣嗎?”邵群口氣裡滿是不屑,他是無聊透頂才想出在這棟教學樓玩兒捉迷藏的,本來以為可以找個地方睡個午覺,沒想到早被人占了,還是這個噁心的娘娘腔。

李程秀咬著嘴唇,低下頭。

“拿上你的東西,馬上滾,有你在周圍的空氣都臭死了。”

李程秀把書塞到書包裡,一手抓著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抬的就往門口跑去。

“慢著!回來!”

李程秀聽話的停下來,轉過身低著頭。

邵群想到樓下還有人在找他,娘娘腔就這麼下去,他不是穿幫了,他雖然不在乎這個遊戲,但他最討厭輸了。

“你在這裡呆著吧,我走了你才能走。”

李程秀並不想跟他呆在一起,但是他想到以邵群為首的一夥人,看誰不順眼動不動就打人,整人的招數更是層出不窮,在學校從來都肆無忌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還想安安穩穩的畢業,可不敢得罪他。

於是他拎著書包,又小心翼翼的想移回到那片陰影下。

“站那裡別動!誰他媽讓你過來的,想熏死老子啊。”白淨修長的男孩大喇喇的往地上一坐,嘴裡吐著跟他秀麗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粗俗的咒駡,拿眼睛斜著李程秀。

他覺得留著他也不錯,可以打發下中午的無聊時光,以前看到這個娘娘腔,都是繞路走的,實在太髒了,連想欺負他的欲望都提不起來。

李程秀只能無措的在哪裡站著,有些愣愣的看著他。

“對,你就在那兒站著,讓太陽給你殺殺菌,你都快發黴了吧。”

李程秀呆愣的站在哪裡,握著書包帶的手緊的發痛,沒過幾分鐘,他身上的汗就跟小溪流似的嘩嘩的往下淌,一點不誇張,在38度的正午站在大太陽底下,成年人都吃不消,更何況是個長期營養不良的孩子。

邵群本來想眯一會兒,可是呆慣了空調房,覺得這裡實在太熱,閉上眼睛,燥熱的空氣讓他根本靜不下心,索性睜開眼睛,有些邪惡的看向了站在太陽底下罰站的人。

“喂,你過來點兒,站這裡。”邵群一指身前的地兒。

在站了近半個小時後,李程秀已經被曬得頭暈眼花,喉嚨幹的他一咽吐沫就疼,一聽到他開口簡直跟得了大赦一般,迅速的挪到了水箱的陰涼下,拿手臂抹著一頭一臉的汗。

邵群從地上站起來,在他身邊轉了兩圈,最後停在他面前。

李程秀有些緊張的抬頭看著他。邵群的發育顯然比他好太多,儘管比他小了兩歲,個頭卻比他躥的猛。

邵群很不客氣的指著他,“你一個男的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你下邊長齊了沒有啊。”他其實也不是很確定下邊長齊了都該有些什麼,只是他們這些小流氓罵架總要問候對方的生殖器,並嘲笑對方毛都沒長齊,雖然其實他們都沒長齊。

李程秀臉漲的通紅。

不用他一再提醒,他也知道自己很不男人,周圍的人都是這麼告訴他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因為他小時候老是跟女孩兒一起玩兒?因為他要是跟男孩兒玩兒,就會把衣服弄髒弄破,他媽最討厭他髒兮兮的回去了,回家保證有他受的,而且男孩兒玩兒的都太粗野,他看著都害怕,他喜歡跟女孩兒玩兒點文文氣氣的東西,久而久之他就經常跟女孩兒混在一起了。

長大了男女的界限劃分的越來越清晰,當他自己意識到自己不像個男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刻意規整自己的言行舉止,想讓自己不那麼另類。可是骨子裡的東西,好像怎麼掩飾都會不自覺的冒出點端倪來,現在他發現比較安全的做法就是什麼都不做,只要不說話,沒有多餘的動作,他覺得自己看起來就能正常一些。

“你幹嗎成天弄得跟個撿破爛的似的,故意噁心人呢?”

李程秀抿著嘴不說話。

邵群踹了他一腳,“啞巴啊。”

李程秀腿沒站穩,被他一腳踹倒在地上,雖然極力忍耐了,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受到這樣的待遇,不禁有些忿忿的抬頭看著他。

“你他媽真是娘們啊,一下子就倒了。”邵群半蹲下,“喂,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服氣是不是?你知道咱們學校老大是誰?嗯?”邵群說到老大時,有些洋洋得意。他今年剛上初一,開學的時候因為太拽,被高年級的圍堵,結果他反而把對方整的好幾個星期見不了人。一來就弄得整個學校雞飛狗跳,他家裡的勢力更是不容小瞧,老師也沒有一個敢得罪的,短短幾個月就已經在學校飛揚跋扈無人敢惹了,連高中部的都避著他走路。這些所謂的威嚇和“地位”,對一個正直青春期的小男孩來說,是無比值得誇耀的事情。

邵群這個人,從小家裡人就把他慣的無法無天,他就喜歡所有人對他恭順的態度,並且很樂於打擊開始不怎麼恭順的。不過那並不代表很恭順的他就不想閑來無事玩玩兒,比如眼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娘們兒。

李程秀被他一提醒,想起了這個小流氓在學校的劣行劣跡,忙低眉順眼的說,“是你。”

“知道就好。”邵群有些得意的揚揚下巴。

邵群看著緊抿著唇並著腿跪坐在地上的李程秀,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你說一男的,連坐姿怎麼都這麼娘們呢,真噁心人。

這樣的李程秀,在他眼裡就是滿臉都寫著欠揍,忍不住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李程秀愣愣的看著他,然後眼圈就有點兒泛紅,但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邵群看著他白淨的面頰上浮現了一片嫩紅,再配上泛紅的眼圈兒,就跟他以前那只被他折騰的死去活來的小兔子似的,讓他覺得特別好玩兒。

忍不住拿手指掐著他的臉蛋,恩,滑膩膩的,觸感真好,別說這小娘們兒不但言行舉止娘,名字娘,長的也跟個娘們兒似的。

李程秀被他兩手掐的臉頰生痛,他有種被狼盯上的感覺,不僅很擔心自己還剩三個月的初中生涯能不能順利結束。

邵群看他屁都不敢放一個的窩囊樣,又覺得無趣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學校才會開始有人呢,他得在這該死的地方呆到什麼時候啊。

唯一可以解悶的只有這個小娘娘腔,他窩囊的娘炮樣子實在太噁心人,看著就煩躁,一煩躁就想折騰他。

邵群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喂,聽說你爸把你和你媽甩了跟狐狸精跑了,是不是真的?”

李程秀有些詫異的抬起頭,沒想到這個人能如此直接的揭人傷疤,還用一種仿若發現新奇一般的口氣,愣了愣,眼圈又開始泛上紅。

邵群來勁兒了,“你爸真跟人跑了啊?聽說你還有個酒鬼的媽是吧,她是不是不管你啊,你看你成天髒的,你怎麼好意思出來啊。”

李程秀泛紅的眼圈裡滿是不敢發洩出的憤怒和難過,他瞪著邵群,越瞪眼睛越模糊,心裡酸痛的無法形容。心中的傷口被人這樣當笑話一樣消遣,他不能不憤怒不悲傷,可是他連表達自己憤怒的勇氣都沒有,這讓他更加的委屈難過。

“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別的嗎,你他媽是不是男的啊。”邵群粗魯的連推了好幾下他的腦袋,一看他那種窩窩囊囊的樣子就想抓狂。

李程秀眼淚嘩的掉了下來,卻不敢出聲,低著頭,呆呆的看著地面,一面用手拼命擦著眼睛。

邵群張口還想說些什麼,頂樓的鐵門突然大力的撞到牆壁,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兩人都被驚倒,回頭看去。

站在門口的幾個人一眼就看到邵群,“哈哈,總算找到你了,真會躲啊。”

邵群不屑的撇撇嘴,“這麼久才找到,我是最後一個吧?”

“是啊,到最後都是我們一起幫他的,哎……這是誰?”一個皮膚很黑的小子驚訝的看著邵群身邊蜷縮在地上掉眼淚的小孩兒。

李程秀也愣愣的看著進來的人,他認識這些人,都是成天跟邵群混在一起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哎,這不是那個娘娘腔嗎,邵群你跟他在一起幹嗎,不怕傳染啊。”

說的幾個人一陣哄笑。

“我躲上來就碰到他了啊,又不能下去。”

“喲喲,你看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給弄哭了,哈哈哈哈。”頭髮染成棕紅色的瘦高的男孩走到李程秀身邊,微微俯著身看他。

李程秀像個鴕鳥一樣把頭整個埋在了膝蓋裡,慌的大氣都不敢喘,這些人都是學校出名的小流氓,他一個人跟他們一群人獨處,嚇的他心臟開始狂跳。

“哎你藏什麼,給哥哥看看,哈哈,還哭了,邵群你怎麼欺負人家了,你不知道人家爹不疼娘不要的跟個小要飯似的,你怎麼還欺負人家呀。”說是這麼說,周圍的人卻全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

“我這不是無聊嗎,在這裡躲著又沒事兒幹,讓他陪我打發時間唄,誰知道他這麼能哭啊,真跟娘們兒似的,可噁心了。”

“跟傳聞一樣啊。”那紅毛一把揪著李程秀的頭髮想把他的臉拽出來,李程秀頭皮被拽的生痛,被迫抬起了頭。

他一張掛滿淚痕憋得通紅的臉又惹的周圍一片嘲笑聲。

旁邊那個校服只系了兩顆扣子的男生學著女人的嗓子怪叫道,“哎呀你也不嫌髒,你不知道他從來不換衣服不洗澡的嗎,你不怕染病啊。”

紅毛手跟被燙了一樣誇張的收了回來,還嫌惡的踢了李程秀一腳,“媽的你要真把你身上的什麼蟲子傳染給我,老子把你扔河裡喂魚去。”

邵群不耐煩的看著一群人圍著李程秀,跟發現新大陸一樣,“玩夠了沒,我想去喝點兒東西,在這裡熱死我了,走了走了,這小娘們兒太噁心了,圍著他幹嘛。”

一群人一會兒功夫便走的乾乾淨淨,前一秒還吵雜的頂樓,立馬變得冷冷清清,就跟他在這裡度過的無數個中午一樣。

李程秀手指顫抖的一下一下撫著被揪的陣陣發痛的頭皮,最後按著腦袋又埋在了膝蓋裡,肩膀不受控制的上下起伏,然後發出了細細的哭泣聲。

第五章

紅毛甩著手上的水,“洗了好幾遍,也不知道洗乾淨沒有。”

“行啦,大厲,隔這兒裝什麼潔癖啊。”

“嘿,還是多洗幾遍得好,我怕他那股子勁兒會不會也傳染的。”旁邊的李文遜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開口道。

“什麼意思,娘娘腔也傳染的?”

他有些神秘的笑笑,“你們不知道吧,像他們這樣的,聽說都是……”他故意拉長了音,壞笑的看著幾個人。

邵群皺著眉頭不耐煩的灌了一大口可樂,“聽說都是什麼,別釣人胃口。”

“聽說都是同性戀啊。”

“同性戀?”三人異口同聲道。

李文遜擠眉弄眼的罵道,“操,小點兒聲,怕別人不知道啊。”

九十年代的時候,同性戀還是一個相當新鮮陌生的詞兒,對於稍顯早熟的初中生來說,他們也並不是沒有聽說過,只是離他們實在太遙遠,在他們的意識裡,同性戀就代表著妖魔鬼怪,簡直就是跟全天下人作對的罪孽。

幾個人一下子來了精神,“你聽誰說的,你怎麼知道?”

“我大哥跟我說的,他開的夜總會就總有一些像那個娘娘腔那樣的人,一個男的,成天穿著緊身衣緊身褲,還化妝,聲音也嗲聲嗲氣的,據說他們專門賣屁股給男人的。”

幾個小孩兒都同時倒抽了一口氣,仿佛發現了新鮮出爐的罪惡一般,又刺激又緊張。

“那那個那個,剛剛那個,會不會也是……”

“八成是,你見過男的那麼孬的嗎,而且你別看他髒是髒,其實仔細看那臉,眉清目秀的呢,還有嗓子也細細的,身條兒也瘦了吧唧的,他們哪種人都是這樣的。”小孩兒神神秘秘的一副你們都不知道了吧的得意樣子。

幾個人都露出了誇張的厭惡的表情,直叫真噁心真變態。

邵群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拍大腿,“哎,我想起來剛剛他一見我,臉就刷的紅了。”

幾個人大笑起來,“完了完了,他肯定是看上你了肯定看上你了!!”

“呸,真噁心。”邵群想起李程秀紅的能滴出血來的臉蛋兒還有亮晶晶的看著他的眼睛,再聯想他們說的事情,本能的就覺得彆扭,並且馬上就升起了一股仿佛被冒犯了一般的憤怒。

“哎呀,長的帥就是好,不但女的喜歡,連男的也……邵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圍人的揶揄猶如火上澆油,讓邵群覺得相當丟面子,仿佛自己也感染上了那種叫做“同性戀”的病毒,而讓他有這種感覺的罪魁禍首,顯然就是那個噁心的娘娘腔。

從小脾氣就火爆的邵公子,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媽的,看老子不把他牙打掉了。”

“唉唉!”幾個人連忙拉住他,硬把他拽著坐回了椅子。

“我們只是說說,又不能確定,你有證據啊?”

邵群瞪著眼睛,“看人不順眼,要個屁證據啊。”

大厲眼睛一轉,“你先別忙,你揍他一頓,有什麼意思啊,我保證你一根手指都不要動,他就給你跪下了,過癮啊。”

幾人連連附和。

“那你說怎麼辦,反正我現在不爽,是他讓我不爽的。”

“我想到一個好玩兒的,正好我們最近無聊啊,這個絕對好玩兒。”

“什麼好玩兒的?”

大厲故作神秘的舔了舔嘴唇。

李程秀是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招惹上這幾個小流氓了。

幾天之後他放了學照常第一個沖出教室,要去趕公車。

一出門就被這一群人堵住了。

邵群雙手抱胸,站在最前面,“媽的,比明星還難找啊,來了好幾趟,每次都跑沒影兒了,你是趕投胎啊成天走那麼急幹什麼。”

李程秀不明所以,抱著書包護在胸前,有些驚恐的看著他們。

他呆的班級是重點班,全是一群優等生,跟邵群一幫人鮮少接觸,如今看到學校出名的幾個專橫跋扈的流氓少爺在班級門口圍堵李程秀,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擠在窗戶邊兒門邊兒往外瞅。

邵群看了一眼那群賊眉鼠眼直探頭的圍觀群眾,高聲罵了一句,“操,看屁看,把腦袋都給我縮回去!”

邵公子一嗓子下來,一群人暫態都躲了教室裡,還順手把門窗都關上了。

李程秀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門外,滿眼焦慮的看著他們。

邵公子一指他,“你,跟我走。”

李程秀顫巍巍的開口,“幹……幹什麼。”

邵公子呲牙一笑,“帶你玩兒去。”

傻子才信呢,李程秀害怕的後退了一步,“我,我有事。”

邵公子立刻不高興了,指著他鼻子道,“操,不給爺面子是不是,說要帶你玩兒就要帶你玩兒,你去不去?”

李程秀嚇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那手指都懟到他鼻子上了。

他曠一天班就少賺十五塊錢,怎麼樣都不願意跟邵群走。而且誰知道這些小流氓要幹什麼,他心裡再害怕,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拿眼睛偷瞄邵群的反應。

邵公子火了,大夏天的特意逃了課從一樓爬到五樓就為了堵他,結果這個小娘們兒還在這兒磨磨嘰嘰的浪費時間,他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邵公子狠狠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威脅道,“我再問最後一遍,去,還不是不去?”

李程秀不敢搖頭,也不想點頭,眼圈濕乎乎的,無助的看了看周圍。

除了邵群的那幾個朋友,長長的走廊上幾乎就沒人了,其他班的人要麼走光了,要麼不敢出來,即使有人,也不會願意幫他,他第一次覺得如此的恐懼和無助。

“去,去哪兒。”

“好玩兒的地方。”邵群一扯他胳膊,“走。”

邵群連拖帶拽的把他弄出了校園,李程秀一路看著過往的同學看著他們的怪異的眼神和竊笑,急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他小聲哀求著,“去哪裡呀,我還有事,我不想去,我,你要做什麼呀。”

邵群不耐煩道,“多說了帶你去玩兒了。”

李程秀哭道,“我不想去玩兒。”

邵群一甩他胳膊,指著他喊道,“你他媽煩不煩,再哭!你再哭試試,信不信我扇死你!”

大厲趕緊上來架著他的胳膊打圓場,“哎呀,邵群,別嚇著人家,對待同學要友好嘛,不然怎麼玩兒呀。”大厲沖著邵群一陣擠眉弄眼,特意加重那個玩字。

邵群撇著嘴罵道,“給臉不要臉,帶你玩兒是看得起你,哭哭啼啼的惡不噁心人,你就投錯抬了我告訴你,你天生就是個娘們兒。”罵完還憤恨的把拽過李程秀胳膊的手拼命往衣服上蹭。

李程秀又怕又氣,眼淚嘩嘩的往下掉,越不想哭反而越停不住。

邵群一看他哭就煩躁,他本來脾氣就相當不好,最煩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此時真想上去抽他。

旁邊的李文遜看著,就歎了口氣,推了推眼睛,對李程秀說,“哎,同學,我們真是好心想帶你去玩兒的,你怕什麼呀,我們能把你吃了呀。”

李程秀猶豫的看著他,還是不信,“為什麼要帶我玩兒。”

李文遜咳了兩聲,道,“那天在頂樓吧,我們覺得我們說的話挺過分的,想跟你道個歉,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朋友?”他根本不相信有人願意跟他做朋友。他不是沒做過這樣的夢,只是自從他爸跑了他媽變成那樣後,就再沒有人願意多跟他說一句話,他想不出這些眼高於頂的人有什麼理由要跟他做朋友。而且他們在學校總是很霸道不講理,就算打了人也從來沒有覺得愧疚,怎麼會向他道歉呢。

“是呀,我們覺得你人不錯,大家交個朋友嘛。”

李程秀疑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們有什麼陰謀。

李文遜接觸到他的眼神,眼珠子一轉,道,“其實吧,是這樣的,我那天聽老師說,你又考全校第一了,是真的吧。”

李程秀挺了挺腰板,點點頭,“是。”

“你知道我們上初二要分班的,我爸說了,要是我分不上重點班,就打死我,他最怕我給他丟人了,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想讓你給我們補課。”

“補課?”

“補課?”邵群也跟著驚訝,但李文遜回頭給他使了個眼色後,他也立馬點頭道,“對,補課。”

李程秀看了看圍在他眼前的四個男孩兒,邵群依然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那個叫大厲的紅頭髮的嬉皮笑臉的,一看就是個小流氓,跟他說話的人看上去人還不錯,挺斯文的,還有他們身後一個冷著臉一句話沒說過的。聽上去,好像有那麽幾分像真的。

可是不管是真的假的,他都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總覺得肯定沒好事。

於是他搖搖頭,“我沒有時間。”

邵群狠狠瞪了他一眼,剛想發作,李文遜連忙揮手示意他閉嘴,“你怎麼沒有時間,我聽說你下課後都是第一個跑出教室的,你就晚走一會兒,每天給我們上一個小時……一兩個小時的課,有什麼呀,初一的內容對你來說肯定很簡單的。”

“我,我要打工。”

“打工?打什麼工?哦,對,你這一身油煙味兒,是在餐館打工吧?”大厲靠近他,皺了皺鼻子,惡劣的一笑。

李程秀沒敢看他,點點頭。

李文遜問道,“你每天跑那麼急是去打工啊?你一個月掙多少錢啊。”

李程秀不太想說,就避重就輕的說,“按天算的。”

“那你一天掙多少。”

李程秀抿了抿嘴,“……十五,我要是一天不去……”

“十五?”幾個人都張大了嘴。

對於九幾年就能腳踩著二千多的限量版球鞋,手上戴著好幾萬的表去打架的年輕少爺們,不知道十五塊錢能幹什麼,不知道一個人累死累活的一天掙十五塊錢究竟能幹什麼。

十五塊錢還是他遠方的親戚照顧他才給這價,要不像他這樣未成年的小黑工,給十塊錢就不錯了。

他就是靠著這幹一天能掙十五塊錢的工作,和每天餐館的剩飯剩菜,養活他和他媽的。他為了省錢,不敢經常洗澡洗衣服,不敢買任何不必要的東西,甚至明明已經長到快一米七了,坐公車的時候依然厚著臉皮往箱子裡塞五毛錢,每次看到司機那略帶鄙夷的眼神,他都覺得臉上發燙。

他也想穿的乾淨清爽,也想把自己弄得體體面面,可是沒錢能怎麼辦呢?總不能不吃不喝活活餓死,在溫飽面前,什麼尊嚴啊,臉面啊,都是扯淡。

相比他的同學的緊張失眠,臨近中考的每一天,他都覺得興奮難耐。只要考上省重點,縣裡還願意出錢供他,並且每個月除了安排食宿,還給他額外的生活補助,他只要一想到這些都高興的想跳起來。

到時候他就可以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的,也許也能交到朋友了,甚至再熬個幾年,等他考上好的大學,找到好的工作,他也能活得體面,活的跟別人一樣,生活充滿希望。

可是現在,他還需要這每天的十五塊錢,哪怕就是今天他們打他一頓,他也不能不去掙這十五塊錢。

邵群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似乎想嘲諷又覺得不可思議,嗤了一聲,道,“你一天跟掙命似的一放學就跑沒影,就為了……行了吧,就跟阿文說的,你給我們補課吧,你去刷盤子不是一天十五嗎,我們一天給你一百五,不用你補的時候你照樣去刷盤子,用你的時候你就留下來,怎麼樣?”

李程秀聽傻了,怔愣的看著他們。

一百五?他沒聽錯吧。

李文遜笑著點點頭,“你看,多划算,你給我們上上課講講題,頂你幹十天的,怎麼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李程秀臉色微微紅了起來,他是真的心動了。

一百五,他每天在骯髒的透不過氣來的悶熱廚房裡不能歇的幹上四個小時,連續幹上十天,才能掙上一百五,如果只是給幾個人講講題,就能掙這麼多錢……

李文遜看著他明顯動搖的表情,回頭沖大厲和邵群得意的一笑,倆人都豎起大拇指,用嘴型說了一句“你行”。

“那就這麼定了吧,你今天就別去了。”李文遜掏出錢包,從裡面抽出三張一百的,“那,先買你兩節課了,小李老師。”

李程秀看了看晃到他眼前的錢,猶豫著不敢收。

“拿著呀。”李文遜把錢塞到他手裡,“拿著,這麼好的事還考試什麼呀。”

李程秀本來還有些顧慮,總覺得這種好事不該落到他頭上,可是手裡攥住錢後,再想往回推,這手就怎麼都伸不出去了。

三百塊錢,他手裡握著三百塊錢。

錢怎麼能來的這麼容易,他心裡一陣陣的不安,可卻抗拒不了這種誘惑。

他遲疑的看了看幾人,又看了看手裡的錢,終於咬了咬牙,把書包從背上拿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到書包的夾層裡。

幾個人看著他那謹小慎微的樣子,不僅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邵群諷刺的一笑,沖他抬了抬下巴,“行了,這回能跟我們走了吧?”

李程秀抬起紅撲撲的小臉,“去哪兒?”

邵群瞪了他一眼,“帶你換身衣服,你這樣的給我們上課,是想讓我們帶著防毒面具啊。”

第六章

李程秀被弄上車之後就呆住了。

開車的是大厲,雖然個頭已經接近成年人了,可是畢竟才十一二歲,李程秀就想下車。

邵群坐在他旁邊,不耐煩道,“坐老實了。”

“他,他有駕照嗎。”

“呀,你還知道駕照呢,要什麼駕照,看到那個沒有。”邵群指指擋風玻璃哪兒隔著的一個銅制的牌子,因為面沖著外面的,李程秀只能從背後看到個大概,應該是個國徽樣的東西,“那就是駕照,誰敢攔。”

大厲擼了把一頭的紅毛,邊調頭邊笑,“邵群你這小子膽子真大,被你爹知道了不打死你。”

邵群狠狠捶了下他的椅背,“開你的車,少廢話。”

坐在前座一直沒說過話的小升淡淡開口道,“大厲,看前面,別老回頭。”

“放心吧,我也就是年紀不到唄,技術可沒問題。”說完就一腳油門加速,車子哄的一下飛了出去。

李程秀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坐轎車,但完全沒有他想像中的新奇美好,而是嚇的他身子都在抖,並且一陣陣的反胃。

邵群也給晃的直接歪到李程秀身上了,他厭惡的推了李程秀一把,起身就推了下大厲的後腦勺,“操你媽給我慢點!”

小升皺著眉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邵群,是你把車弄出來的,你沖他發什麼火。”

邵群瞪了他一眼,罵罵咧咧的靠回座位,“小升你王八蛋,每次就會幫大厲,你們倆兩口子吧。”

李文遜哈哈笑起來。

大厲也笑駡道,“你懂個屁,要不是他是個男的,我們以後可不就是兩口子了。”

李文遜道,“打住,別他媽再說人家醫生看錯了以為他是女孩兒結果你媽就給你們訂娃娃親了結果生下來發現是個小子,我們都能背下來了。”

“我以後天天說,說到你叫大爺饒命我才停,我煩不死你。”

幾人自此嘴就沒停過,一路笑鬧著把車開到了市中心。

李程秀下車之後臉色蒼白如紙,彎著腰雙手拄著膝蓋,幹嘔了半天,倒是什麼也沒吐出來,但整個人難受的不行。

邵群嗤了一聲,“你紙兒做的啊,起來,跟我們走。”

李程秀摸了摸胃的地方,直起腰跟在他們後面。

李程秀看著眼前一間間毗鄰的高樓大廈,一時有些恍惚。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市中心,記憶中就是他上小學,他爸媽關係還不錯的時候,一家三口偶爾會來這兒逛一逛,基本上不會買什麼東西,但是感染一下那種熱鬧的氣氛,以及看看櫥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對那時的他來說已經是讓他雀躍不已的享受。

幾人把他領進一間買運動服的商店。

李程秀認識的牌子不多,這個大大的對勾他是有印象的,印象就是很貴,很貴的東西是他碰都不敢碰的,以至於他站在那個光潔透亮仿佛不染纖塵的大理石地板上,都生怕給人家弄髒了。

李文遜挑了兩件衣服推到他身上,“去把你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李程秀呆呆的看著他,手裡的衣服既不敢抓太緊,也不敢扔地上,“這我,我,買不起。”

“不用你買,去換上。”

李程秀依然搖著頭,“這不好……”

邵群不耐煩的推開李文遜,“你跟這小娘們兒那麼客氣幹什麼。”邵群指著李程秀,“你,趕緊給我去換上,再穿著這一身破爛兒在我眼前晃悠,信不信我當街給你扒了!”

店裡的人聽著這罵聲都朝這邊看過來,一看竟然是一群小孩兒,而且那態度飛揚跋扈的,一個個都露出驚疑的表情。

李程秀揪著衣服,一轉身躲進了試衣間。

他翻找出那件短袖上衣的標牌,一看上面的價錢,只覺得呼吸都氣短。但一想到外邊兒兇神惡煞的邵群,咬了咬牙,就給換上了。他想反正他拿不出這麼多錢,總不能逼著他買,再說也不是試了就非得買的,大商場的人,應該是講道理的。

等他穿戴好出去之後,幾個人都緊盯著試衣間,一看他出來臉上就掩不住的意外之色。

大厲嘿了一聲,扭頭就掏錢包去付錢去了。

李文遜笑吟吟的,跟邵群對視了一眼,“不錯,挺好看。”

李程秀轉過身,紅著臉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

這麼乾淨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果然人看上去就精神了好多,他看著自己,竟都覺得不好意思。

邵群指著貨架上的衣服,對售貨員說,“這幾套按他這個碼,都拿上吧。”那年輕的男售貨員敷衍的點了點頭,看他們的眼神卻有幾分不屑。

李程秀也很反感邵群這幾個人目中無人的態度,他們明明是小孩子,卻一點都不尊重長輩,對誰說話都是頤氣指使的,跟他們在一起,只讓他渾身難受。

他還猶猶豫豫的說著自己買不起,邵群也沒跟他廢話,連衣服都不讓他換下來,剪了標直接把他帶走,進了下一間商店。

李程秀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就被他們擺弄著換上各種他見都沒見過的衣服,也不敢說個不字。

幾人逛了有一個多小時,天都黑了,各人手裡都拎了不少袋子。

把袋子扔車上後,他們又把李程秀帶進餐館吃飯。

李程秀已經被他們弄暈乎了,連回答一句話都一驚一乍的,生怕他們又弄出什麼他接受不了的東西。

他們給他買了好多東西,還帶他來吃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道理再淺顯不過了。那些東西他一點都不想要,可也不敢推辭,就這麼被迫收下了,惶恐的覺得自己仿佛真的賣給了他們,起碼就那一件衣服的價錢,就是他拼死拼活幾個月才能攢下來的,他看著眼前的四個人,就跟看著債主一樣。

他是真害怕了,他們有什麼理由突然間對他這麼好,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李文遜見他幹坐著發呆,不動筷子,就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看什麼呢,還不吃飯。”

李程秀抬起臉,眼睛怯生生的看著他,鼓起勇氣問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李文遜笑的輕鬆,“想罩你呀。”

“為,為什麼。”

“看你順眼唄,哪兒那麼多為什麼,總之以後你跟著我們混了,誰都不能再欺負你,以後我們罩你,怎麼樣,開心吧。”

李程秀迷茫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說,“我,我去趟廁所。”

說完迷迷瞪瞪就往廁所跑去了。

他一走,邵群臉就拉下來了,瞪著李文遜,“好玩兒呀?好玩兒個屁,我看他就想打他。”

李文遜在下邊兒踹了他一腳,“那天說的好好的,你要玩不下去,你就認輸,我們准許你認輸。”

大厲在旁邊兒起哄,“對對,認輸,你認輸了,我一會兒就把他扔出去,你以為誰願意跟那小娘們兒一起吃飯,丟死人了。”

“認輸?我邵群的人生裡就沒有輸這個概念。”

“那你就對他好點兒,你這麼凶了吧唧,幾次就得把人嚇跑了,我們上哪兒證實他到底是不是那個去。”

邵群一聽這個,也來了點兒精神,“反正肯定是,絕對的。”

“我也覺得是,那得讓他承認啊,你到底配不配合,不配合你就認輸,咱就不玩兒了。”

“認個屁,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對他好點兒就是了。”

“就是,你是主要火力知道嗎,當時他可是看著你臉紅的。”大厲講到這個,又哈哈笑起來。

李文遜也幸災樂禍的笑起來,“說不定有一天他看上你了呢。”

邵群罵道,“滾蛋!”

李程秀去廁所潑了幾把臉,冷靜了一些,才期期艾艾的出來。

坐下來就問,“不是,要上課嗎。”

李文遜灌了一口冰茶,敷衍道,“對,上啊,現在就上。”

“現在,這裡?怎麼上?”

“上英語唄,給我們講講桌上的東西用英語都怎麼說。”

李程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猶豫的看著桌子上的東西,然後真的就開始說了起來,“這個,筷子,是chopsticks,初一學到了嗎?會拼嗎?”

邵群一口水全噴了出來,跟看神經病似的那麼看著他。

大厲笑趴在小升的肩膀上,“真,真講啊,哈哈哈哈哈。”

李程秀的臉刷的紅了,無措的舉著筷子,“不是,要上課嗎……”

李文遜拿餐巾抹了抹嘴,笑道,“咱們換個地方實景教學吧,走。”

李程秀被他們又弄到了車上,看著外邊漸黑的天色,就用商量的語氣跟李文遜說,“今天挺晚了,要不改天再補上。”

“晚什麼晚,還不到九點。”

從市中心到他家,要坐一個多小時的車,要是現在還不走,回家都得半夜了。

可是看他們強硬的態度,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心裡急的不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發動車子,往他不認識的地方開去。

最後車停在了一個幾乎被彩燈淹沒的夜總會前。

李程秀傻眼了。

他雖然從來沒進過這種地方,但是還是聽說過的,在他受的教育裡,歌廳舞廳夜總會之類的地方,是好人和小孩兒不能進的。

看著進進出出的紅男綠女,李程秀直覺他們都不是好人,男的穿的那麼花哨,女的穿的那麼少,他都不好意思看了。

邵群把他拽出車來,推著他就往裡走。

李程秀大叫了一聲,“幹什麼。”

他一直以來說話都跟蚊子嗡嗡似的,難得聲音大一回,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文遜皺眉道,“進去玩兒呀。”

李程秀身子直抖,“玩兒……我們才,才上初中,人家不能讓,讓我們進的,怎麼能到這種,這種地方,玩兒。”

“這是我哥開的,沒事兒的。”

“不行,這種地方,不對……裡面很亂的,別進去,咱們走吧。”

邵群直翻白眼兒,“你怕什麼,誰能把你吃了呀,我們好心帶你見見世面,一般小孩兒都沒進過呢,只有大人能來,要不是跟著我們,你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呢,你怕什麼呀。”

李文遜得意的抬抬下巴,“有這樣的機會你要珍惜,是不是男人啊,是男的都得來這種地方玩兒,以後你跟著我們混了,不能這麼孬種。”

李程秀還是縮著身子往後退,挨著車子不肯走。

大厲眼珠子轉了轉,“對了,咱們不能這樣進去,得換衣服。”他們低頭看了看自己,都還穿著校服呢,就算門口放行,進去也夠丟人的。

那個年紀的小孩兒,都以為自己成熟無畏,都以為換上便服,看上去就是大人了。

邵群又把李程秀塞進車裡。然後他們找出剛買的衣服,在車裡換。

李程秀縮在角落裡,眼睛直看著窗外,就是不敢看他們脫衣服。

李文遜發現了,就沖邵群使了個眼色,邵群抬頭瞟了一眼,正看到他扭著僵硬的脖子看著窗外,窗外的路燈照著他的側臉,連著脖頸的一段皮膚白的透亮,即使燈光昏暗,依然能看出他羞的通紅的臉,邵群一時心裡竟有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就是很突兀的湧上來了,只是很快就被厭惡代替了。

他從紙袋裡掏出一套衣服,扔到李程秀身上,“換啊。”

李程秀揪著衣服,低著頭,小聲說,“我不想去。”

邵群嘖了一聲,“趕緊換,是不是讓我給你換?”

李程秀抬起臉,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不去。”

邵群嘴一瞥,抬起胳膊就做了要打他的動作。

李程秀嚇的身子一縮,死死閉上眼睛。

預期中的拳頭沒落下來,他小心的睜開眼睛,看邵群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稚氣俊美的五官透著一種跟他年齡不相符的傲慢,明亮的雙眸中寫著赤裸裸的鄙夷。

他簡單俐落的砸下一個字,“換!”

李程秀咬著嘴唇,手指摳著自己校服的衣擺,乾淨無垢的眼睛帶些尷尬的看著他們,見他們好半天都沒反應,才小聲說,“轉過去呀……”

大厲露出一個崩潰的表情,操了一聲,開門下車,然後把車門重重的甩上。

小升也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跟著下了車。

李文遜嘿嘿的曖昧的一笑,“怎麼,都是男的,怕什麼呀,你還害臊啊。”

邵群抱著胳膊坐在後座,就那麼看著他,也沒有下車的意思。

李程秀臉紅的能滴血,他試圖解釋,“我不習慣……”

“都是男的,有什麼不習慣的,以後上高中要是住宿,還要洗集體澡呢聽說。”

李程秀揪著衣擺,不管李文遜怎麼說,就是不肯當著他們的面兒換。

李文遜看戲弄的差不多了,給邵群使了個眼色,倆人就下車了。

下了車幾人就在外邊兒點了煙,學著成年人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吞雲吐霧,期間邵群不知怎麼的,就回頭看了車裡一眼,透過漆黑的車窗,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但是李程秀側著身子套衣服的時候,背緊貼著車窗,恰巧就被邵群看到了,他就看到一塊兒白皙的細瘦的背,瘦到可以依稀看見筆直的脊柱和一根根的肋骨。

他突然就覺得嗓子有些幹啞,嘴裡的煙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把他嗆的咳了半天,臉都憋紅了。

李程秀扭捏了半天,終於從車上下來了。

邵群塞給他的是一套很時髦的衣服,只是他穿著就覺得臊的荒。

那一身衣服都太緊了,簡直是照著他身子長出來的一樣,他的細腰細腿都被襯了出來。少年的肢體柔韌而修長,裹在過緊的衣褲裡,透著一股青澀的誘惑。

這衣服是李文遜選的,他看他哥的夜總會裡那些賣屁股的男人就這麼穿的,他本來就打賭說李程秀絕對跟那些人一樣,就給他買了這樣的衣服,現在一看他穿出來,就惡意的笑了兩聲。

李程秀一聽這笑聲更難受了。他穿上之後才覺得這衣服怎麼這麼彆扭奇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卻能下意識的感覺到羞恥。可是他不敢換其他的,這是邵群塞給他的,他覺得那袋子裡的,包括這一身,都是他們買的,不是他自己的,他沒有挑的權利。

邵群看著他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就一陣煩躁,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胳膊,“走吧,進去吧。”

第七章

幾個人沒從正門進,而是繞到了後門。

正蹲在門口抽煙的一個黃毛一抬頭,正好看見李文遜跟他打招呼,臉立刻苦了,叫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麼又來了,被你哥知道了……”

“放心吧,我哥出差了,今天絕對回不來,你們不說,我不說,他上哪兒知道去。”

“你上次不也這麼說,結果不光你挨打,我們也被罵的狗血噴頭的,你一個初中生不好好上學,成天往這地兒跑什麼呀。”

李文遜嘻嘻笑著,“郭哥,就讓我進去吧,這兒不是有意思嗎。放心,要是我哥知道了,我就說我偷跑進去的,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你可拉倒吧,你哥能信才怪了,算郭哥求你了,你們趕緊回去。”

“哎呀郭哥你別囉嗦了,讓我們進去吧進去吧,你再不讓我們進,就不夠兄弟了啊。”

倆人在門口推搡了半天,那一顆大黃腦袋晃的跟風中向日葵似的,最終哭喪著臉,還是讓他們進去了。黃毛親自把他們拎進一個包廂裡,囑咐道,“在這裡邊兒就別出來,要什麼東西跟服務員說,廁所在那兒呢,反正別出來,別讓別人看到你們,知道了嗎。”

“哎,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李文遜揮著手打發他走。

黃毛認命的歎了口氣,給他們關上門,走了。

門一關上,大厲就騰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了,“靠,阿文,行啊,沒忽悠我們,真把我們帶進來了。”

李文遜得意的笑道,“廢話,我說行就行。”

大厲坐到他旁邊兒,擠眉弄眼的說,“哎,能不能弄倆女的。”

李文遜笑駡道,“你小子膽子不小,怎麼不說弄倆男的。”

邵群嚷道,“你惡不噁心人,真來了你敢要啊。”

大厲朝李程秀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後沖邵群調笑道,“真不試試?”

邵群罵道,“試你媽,滾。”

幾人一起笑了起來。

李程秀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他整個人都還處於驚惶的狀態。

剛才那個黃毛帶著他們穿過大廳進包房的時候,他看著舞池中間那一群瘋狂扭動著肢體的人,耳邊充斥著吵雜的高分貝的音樂,只覺得內臟都在顫抖。路上他儘量縮緊了身子跟在邵群一行人後邊兒,生怕慢了一步就跟丟了,就會被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這瘋狂迷亂的環境中,再也出不去。以至於走到半路不知道是誰惡意的揉了一下他的屁股,他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尖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蹦了起來,然後連頭都不敢回,只能更緊的跟在他們後邊兒。一直以來被他恐懼和厭惡的幾個人,此時反而最能讓他安心。

他就如同被丟在狼窩裡的小動物,這個包廂就是他最後的屏障,他儘管不喜歡,可也不敢出去。

他正想著什麼時候可以回家,突然砰的一聲,眼前的桌面上多出了一個碩大的玻璃缸,裡面灌滿了黃澄澄的還滾著泡沫的啤酒。

邵群把酒推到他眼前,“喝吧。”

李程秀對酒的味道很熟悉,他們家常年充斥著這樣的味道,仿佛牆面傢俱都已經完完全全被這個味道所侵佔了,無論如何都消之不去。

可他同時對這個味道也很厭惡,一看見酒臉就皺起來了。

邵群自己先豪氣的灌了一口。

李程秀拿眼角撇著他,看著他細瘦的才開始發育的胳膊,舉著一個碩大的一看就異常沉重的玻璃缸,頓時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鞋,小腳丫子放進大鞋殼裡,又奇怪又好笑。

李程秀不知道怎麼的,看著他灌下一口酒臉憋得通紅,眼珠子使勁瞪大了,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突然就覺得,他也不過是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小男孩兒,突然也就不那麼怕他了。

邵群桄榔一聲把玻璃缸砸到茶几上,那聲音聽的人心驚肉跳。他被這一口啤酒沖到了,嗓子眼裡彌漫著一股苦澀的味道,說不上多難喝,但也絕對不好喝,灌下去後一瞬間就有種頭重腳輕的錯覺。他一抬眼,正好看見本來瑟縮著身子的小娘們兒,此時正看著他,眼中有著極力掩飾,卻還是被他看出來的笑意,好像在嘲弄他,不僅一股火就燒了上來。

他舉起李程秀那一大缸啤酒,推倒他眼前,好險撞到他鼻子上,“喝啊。”

李程秀身子往後閃,皺著眉別過頭。

邵群脾氣爆,一想到他剛剛的笑,再看那副好像他逼良為娼的委屈樣兒,就想把酒都倒他頭上。

你不想喝?老子非得讓這酒一滴不漏進你肚子裡。

邵群一隻腿半跪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威脅的看著他,“我數三下,一,二……”

李程秀看了一眼他兇神惡煞的表情,顫巍巍的用兩隻手捧住冰涼的啤酒。

邵群催促道,“喝啊。”

包廂裡其他幾個人也跟著起哄,“喝,喝,是男人就得喝。”

李程秀沒辦法,就捧著沉重的玻璃缸湊到嘴邊,抿了一口,小臉立刻皺了起來。

邵群最看不慣他的一點,就是他像娘們。如今李程秀一連串的動作變本加厲,兩隻細瘦的胳膊就跟他班上的女同學捧杯子似的那麼捧著啤酒,然後秀秀氣氣的小口抿了一下。邵群看的雙眼直冒火,一下子騎到他身上,一手奪過啤酒,一手卡住他的下巴,對著他驚詫的大張的嘴就往裡灌。

李程秀扭著頭手腳並用的掙扎起來。他瘦是瘦,只是常年幹體力活,力氣卻不小,邵群小看他了,也沒下力氣壓住他,被他猛的一個掙扎掀翻在沙發上,手裡的啤酒撒了一身。

李程秀抱著頭退到沙發的角落裡,驚恐的看著他,臉頰上的水漬不知道是啤酒還是眼淚,頭髮也被打濕了大半,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狼狽可憐。

邵群也沒好到哪去兒,新買的衣服大半泡了啤酒,從前胸一直撒到褲襠,凍的他直打哆嗦。

邵群猛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把手裡的玻璃缸狠狠的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的乍響嚇的李程秀髮出了顫抖的小聲的尖叫。

邵群上去就揪住他的頭髮,拳頭對著他的臉就要落下來。

李文遜連忙上去架住他,“哎哎哎別打別打,別破壞同學友誼嘛,邵群冷靜冷靜。”

大厲也跟著抱住他,把邵群移到一邊兒去,兩人低聲勸了他半天,才把他從暴怒的狀態中拉回來。

李程秀縮著身子,恐懼的看著三人,仿佛在等待自己的審判一樣。

他看著邵群狠狠瞪了他一眼,彎身把身上濕透的T恤脫了下來甩到地上,然後沖他走過來。

李程秀膽怯的看著他,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然後拎著他胳膊把他拽起來,指著自己濕漉漉的胸腹,命令道,“擦乾淨。”

李程秀一愣,然後趕緊拽過桌上的紙巾盒,抽出紙來給他擦。

邵群就雙手叉腰,冷冷的看著他。

李程秀雖然比邵群大了兩歲,但個子卻矮了有小半個頭,如今倆人貼得極近,近到他能聽到邵群呼出的氣息輕輕噴在他臉上,近到能聞到邵群身上那股啤酒也蓋不住的極淡的清新體味。

少年的身體已經附著了薄薄的肌肉,皮膚細膩緊繃,胸腹堅硬而又柔韌,李程秀對著他白皙結實的身體,擦著擦著就愈發覺得不好意思。

大厲看著他一下一下給邵群把前胸擦乾淨了,就邪笑著湊過去,一根手指拉開邵群的褲頭,“喂,裡邊兒呢,這下面也是濕的啊。”

邵群狠狠打掉他的爪子,“你給我舔乾淨。”

李程秀還以為邵群這句話是沖他說的,驚恐的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邵群也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臉一下子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大聲罵道,“操,你他媽想什麼呢。”

李文遜和大厲笑的直捂肚子,邵群惱羞成怒,一腳踹到大厲屁股上,把毫無防備的他踹了個跟頭,然後一把打掉李程秀手裡的紙,指著桌上的沒動過的啤酒,“今天小爺給你面子,饒你一回,你把這一缸子喝了,這事就算了。”

李程秀怯弱的眼睛在啤酒和邵群之間遊移了兩回,最終捧起啤酒,張嘴喝了起來。

邵群氣定神閑的做到沙發上,看李程秀痛苦的跟灌毒藥一般灌酒。

李程秀的皮膚不一會兒就從頭頂紅到了衣服裡,眼睛緊緊的閉著,眼淚卻嘩嘩的冒了出來,啤酒順著他的下巴一路流進衣領裡,看上去又生動又可憐。

邵群看著他痛苦扭曲的白嫩的小臉,不斷滑動的喉結和上下起伏的胸膛,以及挺直了身體所顯現出來的細瘦的腰肢和微翹的屁股,就覺得自己的眼睛跟被黏住了一般,怎麼都移不開。

他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他不應該覺得一個男的的腰好看,不應該覺得他皺成一團的臉很可憐,又很……可愛。他心裡大震,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蠱惑了,聽說“那種人”都是這樣的,專門迷惑勾引男的。

邵群一時間又憤怒了,覺得自己仿佛被一種叫做“同性戀”的可怕病毒不小心擦了一下,即使還不至於感染,也讓他覺得由衷的噁心。

他惡狠狠的喝道,“喝完,剩一滴我就打死你。”

李程秀喝幾口,歇一下,然後對著玻璃缸繼續灌。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從內部燒著了,尤其是從喉嚨一路到胃,火辣辣的難受,而且漲得厲害,一陣陣的想吐,他眼前有些昏花,腦袋很沉很重,雖然意識還清醒,卻覺得站都站不穩。

他不禁想,為什麼他媽那麼喜歡喝酒,喝很難喝,喝酒很難受。

比喝酒更難受的,是被人逼著喝酒那種無助和難堪。

好不容易忍著噁心把一大缸的啤酒都喝了下去,李程秀雙腿一軟,倒在了沙發上,捂著臉開始嗚嗚哭了起來。

邵群罵道,“哭個屁,在哭一個試試。”

李程秀抽了口氣,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只是把身子狠狠的往沙發角落裡縮,緊緊閉著眼睛,仿佛想通過這一動作把世界隔絕在眼簾之外。

邵群不喜歡他這樣漠視他的態度,站起身走過去,正準備說什麼,包廂的門突然被從外邊兒踹開,門撞到牆上發出巨響,把他們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門口。

只見門外沖進來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一臉怒火和厭煩,一進來就在包廂裡找著什麼。

李文遜失聲叫了一聲“哥”,然後抱頭往角落裡躥。

那青年幾步跨上去,擰著他耳朵把他拽了出來。

李文遜疼的嗷嗷叫,“哥,哥,疼,放手呀。”

李文遜的哥狠狠推了下他腦袋,“操你媽小兔崽子,把老子話當耳旁風是不是,跟你他媽說過多少遍不准來這種地方,不好好學習成天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長大了要當流氓還是怎麼的,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李文遜哭喪著臉,哀求道,“哥……”

那青年推了他一把,指著他鼻子罵道,“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突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咦”一聲,然後往李文遜身後縮在角落的李程秀看去。

邵群還處在怔愣狀態,順著那青年的眼神也看了李程秀一樣。

突然見那青年臉氣的都扭曲了,大聲罵了一句,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來,繞過邵群一把把李程秀從沙發裡揪了起來,然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個重重的耳光將他扇翻在地。

“你這不要臉的騷貨,誰他媽招你進來的,是窮瘋了還是屁股癢癢了,連未成年的一群兔崽子你他媽也接,這是老子的弟弟,你他媽碰他那兒了,我今天就剁了你!”說完又一腳踢在李程秀的肚子上。

李程秀痛的整個身體蜷縮成了蝦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哭聲都斷裂崩壞,發不出來全埋在了腹腔裡。

那青年抬腳還打算踢,邵群突然沖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沒防備推了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邵群蹲在李程秀身前,眼神兇惡的瞪著他,“耀哥,他是我同學。”

李文耀一愣,腮幫鼓動著在壓抑著怒火,“你這臭小子……”

李文遜忙沖上去,拽住他哥的胳膊,“哥,他真是我們同學。”

李文耀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仔細看了看抱著肚子痛苦幹嚎的李程秀,發現確實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

他剛才一見他穿的那個樣子,燈光又暗,他又在氣頭上,也沒看清楚就認定了他是這裡賣的,但仔細一看,好像確實是個小孩兒。

李文耀撇了撇嘴,嘟囔道,“穿成這樣,有毛病。”說完也不再理他,拽著李文遜的胳膊,“走,回家算帳去。”

李文遜哭喪著臉被他連拖帶拽的弄了出去。

大厲和小升才回過神兒來,尷尬的在那兒站著。

邵群沉默著把李程秀從地上扶了起來,看著他哭花的臉,心裡有幾分不舒服。

他扭頭沖大厲和小升道,“咱們回去吧,先送你們回去。”

“別,你一身酒味兒,跟你坐一車,回去我媽肯定得聞出來,我和小升走走散散氣然後自己打車回去吧,那個……”大厲看著一動不動的李程秀,“你把他送回去吧,也算他倒楣……”

邵群點點頭,沒再看他們。

等他們走了,邵群就坐到李程秀身邊,拿開他擋著臉的手,看他半邊臉頰都腫的老高,嘴角全是血,然後又掀開他的衣服,看了看他腰腹上的一大片青紫。他知道這兩下子李文耀是半點兒沒留情,像李文耀那樣真正混黑道的,這兩下子成年人都受不了,何況是李程秀這樣瘦弱的小孩。

邵群心裡有一些愧疚和同情,在他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對一個人,感覺到幾分愧疚。

不過這感情太短暫,轉眼就沒了,他反而覺得若不是自己,李程秀今天得被李文耀整殘了,說起來他還得謝謝自己呢,而且誰叫他長得像賣屁股的。

他輕輕拍了拍李程秀的臉,用難得溫和的聲音問,“喂,怎麼樣了,沒事吧。”

李程秀疼的說不出話來,他這輩子都沒試過這樣的疼,疼的仿佛靈魂都抽離了肉體,疼的他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他只能哭,身體再疼,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既不能讓疼痛消失,也不能讓讓他疼的人付出代價,除了哭,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洩的方式。

第八章

邵群摸了摸他紫青的腰,疼的他一縮。

邵群按著他,從腰側一直摸到肋骨,確認了幾遍,才道,“沒事,沒傷著骨頭,你別哭了。”

李程秀抱著肚子,不想讓他碰。

邵群拍拍他背,“別這麼孬種,哭什麼,起來,我送你回家。”

李程秀聽到回家,終於有了點精神,用手抹著臉,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沒想到一直起身子,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邵群雖然躲的快,還是給濺到了一大片褲腳,看得他臉都黑了。

李程秀一吐就吐了個昏天暗地,吐的四肢發軟,半點力氣都是不出來,只能爬在沙發上,粗重的喘著氣。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他動不了,全身都疼,身上臭烘烘的,他會就這麼丟人的死掉嗎,如果要死,至少他想把自己弄乾淨些。

他後悔自己那麼貪婪,收下了人家的錢。賺錢應該踏踏實實的,再苦再累,不該貪圖小便宜,拿了不屬於自己的錢,果然遭報應了。

他恨邵群這群人,也恨自己沒用,如果就這麼死在這裡,也是自己活該。

突然他身子一輕,睜眼一看,就看到了邵群漂亮的下巴。

他被邵群抱了起來,往洗手間走去。

邵群將他放到洗臉池前,擰開水龍頭,壓著他腦袋,“漱口。”

李程秀呸的一口吐掉嘴裡的泄物,把整個臉都放到水龍頭底下,自虐般的洗漱著。

邵群撩起水,把水潑到他腦袋上,潑了一會兒也沒把他弄乾淨,反而自己身上也越來越狼狽。

他索性把李程秀拉了起來,扶著他往外走。

李程秀捂著肚子,小聲嘟囔,“我要……回家,回家。”

邵群把他塞進車裡,把車開到了最近的一個酒店。

李程秀已經迷糊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連到了那兒也不知道,就被邵群弄進了酒店。

進去之後邵群就把李程秀扔進了浴缸裡,擰開熱水就往他身上沖。

倆人一身酒味和嘔吐物的臭味,別說別人,自己都被熏的不行,熱水一澆下來,邵群長籲了一口氣。

他今天也算是倒楣透了,到最後就他一個人對著這個醉的東倒西歪的小娘們兒,還弄得渾身又髒又臭,他邵群就沒這麼狼狽過。

他一邊對著水沖一邊脫衣服,把渾身上下都弄乾淨了,才蹲下身,去扒李程秀的衣服。

李程秀被熱水澆的很舒服,就有些昏昏欲睡,但被邵群一動,又立刻醒了,半睜著眼睛,呆滯的看著邵群脫他衣服。

邵群脫他衣服的心裡掙扎了一下,他就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做。

如果這時候換作大厲啊阿文啊之類的,他扒他們衣服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誰都不缺那一根兒,看了就看了。

可是李程秀,顯然是不一樣,他沒辦法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同性看待,總覺得脫他衣服,就像在脫女人的衣服一樣,有種隱秘的羞恥,卻又有難言的期待,邵群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李程秀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帶些病態的白,身體非常的瘦,平躺的時候根根肋骨清晰可見,腰細的好像一握就斷,身上的體毛又細又軟,下體的地方甚至是光溜溜的一片,粉嫩的性器軟綿綿的耷拉在雙腿間,看上去羞怯可憐。

邵群腦海中浮現出他們前兩天剛看過的毛片兒,裡面那個日本女人,也是這麼一身白的透亮的皮膚,兩條修長的大腿,和不盈一握的腰肢,眼前的印象好像重疊了一般,他恍惚中就幻想著眼前這個光裸著身子的人叉開大腿喘息的場景。

多年之後邵群還能回憶起當時的那股陌生的衝動,那是屬於一個少年對性的懵懂和好奇,那是第一次他對別人的身體產生了羞恥的無可名狀的遐想。雖然回憶起來只覺得好笑,可對當時的他來說,無異於是一記重拳的打擊,畢竟他對著的是同性的身體,所以他當時的反應是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他覺得自己邪行了,怎麼能對著這個他橫豎左右看不順眼的娘娘腔浮想聯翩。

他煩躁的站起來,拿著蓮蓬頭對著李程秀一頓沖洗。

沖完了把人拿床單一裹扔床上,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李程秀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起來之後頭痛欲裂,半眯著眼睛看著雪白的床單,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那兒,是醒著了還是還在做夢。

昨晚發生的事都慢慢回憶了起來,他把手放在肚子上,發現還是疼的厲害。

在床上躺了半天,他才慢慢回過神來,抬頭看到牆上掛著的鐘,嚇的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一晚上沒回家,而且今天還沒去上學。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夜不歸宿,也從來沒有無辜曠課,今天兩樣都占全了,而且眼下四下無人,他就跟被拋棄了一樣,孤零零的坐在大床上,不知所措。

他掀開被子下床,發現自己一絲不掛,不禁想到昨晚上是邵群給他脫得衣服,還給他洗了澡,臉就燒的通紅。

他下床轉了一圈兒,發現邵群還給他留了乾淨的衣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剛套上衣服,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

“喂……”

“喂,你好,請問你要在十二點前退房嗎?”

“啊?”

“如果超過十二點無法退房,要加收半天的房費。”

“啊,退,退。”

李程秀把自己整理好,然後看著有些狼藉的房間,心裡一陣心虛。

他沒住過酒店,也不知道這裡什麼規矩,就連忙把地上的髒衣服卷了卷用袋子裝起來,然後又把床給鋪好了,被子疊整齊,浴室的東西一樣樣擺好。

這才小心翼翼的出門。

打掃房間的阿姨告訴他下樓去前臺退房,他就戰戰兢兢的去了。

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不知道這麼高級的酒店,住一晚上多少錢,萬一付不起……

沒想到酒店的服務員非但沒讓他付錢,反而找了兩百多塊錢給他,說是押金。

李程秀接過錢,暈暈乎乎的走了。

他在現在去學校還是回家這件事上好好掙扎了一番,最終決定回家。

昨天沒去打工,得回去打個電話,給他親戚解釋一下,還有他昨晚沒回去,他媽怎麼吃飯。

他想起他的書包還在邵群的車上,只能用酒店找給他的錢,坐了公車回家。

回去之後,他先在村頭的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去餐館,又道歉又解釋了半天,並說今晚一定去,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家。

他一進屋就是一股噁心的酒臭坡面而來,還好他胃裡空空如也,要不又得吐出來。他昨天早上給他媽準備的吃的,看上去是一口沒動,大夏天的,放了一夜,離近點兒聞就能聞到餿味兒。

裡屋的呼嚕聲震天響,他走進去一看,他媽睡得東倒西歪的,恐怕他昨晚沒回來,也根本沒有人知道。

他過去推了推他媽,“媽,媽,起來吃點飯吧。”

“媽,起來吃點兒飯吧。”

他叫了半天,他媽只是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翻身的時候甩手差點兒打到他,他嚇的往後一跳,看著他媽的背影,只能歎氣。

他肚子餓得慌,就把桌上餿掉的飯菜挑著吃了一些,又把身上的新衣服換下來拿水泡上,穿上自己的衣服,這才出門去學校。

他到學校剛好趕上下午上學的時間,他先去辦公室跟老師請了假,說自己今早不舒服沒來,老師看著他高高腫起來的半張臉和拉滿血絲的眼睛,歎了口氣,就讓他回去上課了。

那一下午他都坐立難安,因為班上的同學全都拿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平時他就跟透明的一樣,所有人都對他視而不見,如今被這樣赤裸裸的關注,只讓他渾身難受。

課間休息的時候他實在受不了,就跑廁所去了。對著廁所的鏡子一看,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右臉腫的老高,眼睛都被擠的快睜不開了,一碰就疼。

肚子那裡也是,青紫了一大片,呼吸都伴隨著疼痛,讓他苦不堪言。

他掬著冷水潑了幾把臉,在那冰涼的感覺褪去前,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能到一絲絲的紓解。

就在彎著身子往臉上潑水的時候,後腰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反應及時,腳下打滑的同時也一把抓住了洗臉池的邊沿,這才沒摔在廁所髒汙的地面上。

他一回頭,就見隔壁班的男同學嬉笑著看著他。

李程秀站穩身子,低垂著頭就要往外走。

門口卻被人堵住了,那人問道,“哎,邵群他們昨天帶你去哪兒玩兒了呀,玩兒到早上課都不上了。”

李程秀抬起頭,眼中透著幾分驚惶,縮著身子下意識的往門口移動。

“說話呀,哎喲,這臉腫的,不過怎麼只腫了一半兒,你跟邵群出去,今天還能站著回來,不容易呀,說說呀,你們都玩兒什麼了。”

“沒,沒有玩……”

“沒有玩兒是幹什麼了?”

李程秀沉默了。

他哪敢跟他們說,邵群帶他去了夜總會,如果被老師知道了,恐怕會被退學吧。

背後的男同學推了他一把,“說話。”

李程秀一個踉蹌,扶著牆站著,覺得肚子疼的厲害,疼的他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身後圍了好幾個人,還有門口看熱鬧的,層層疊疊的,把他圍的水泄不通,他祈禱上課的鈴聲快點兒響起來。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哀叫,伴隨著噗通倒地的聲音,緊接著門口的人群就散開了,光線大喇喇的透了進來,一個瘦高的身影背著光站在他面前。

李程秀微微抬起頭,感覺這影像是那麼的熟悉,那天在陽光炙熱的天臺上,這個少年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他有著輪廓優美的臉型,和閃著瑰麗色澤的黑髮。

邵群沖進去,一腳把李程秀身後的人踹翻在地,周圍幾個人都畏懼的往裡退,狹窄的男廁所一時之間亂哄哄的。

邵群吼道,“滾!”

裡裡外外的人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只有李程秀扶著牆站著,眯著眼睛畏縮看著邵群。

邵群卡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皺著眉看著他腫的變形的半邊臉,還拿手指戳了戳。

李程秀疼的嘶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

邵群鬆開手,把另一隻手舉到他面前,“你的書包。”

李程秀愣了一下,趕緊接過自己的書包。

邵群拽住他,“走。”

李程秀推著他的胳膊不肯動,“去,去哪裡,我,我不去。”

“帶你去校醫室。”

“不去,上課了。”

“廢話什麼,不上一節課能死啊。”

李程秀被邵群半拖著弄出了男廁所,在一堆人的注視中下了樓。

他不是不是願意去,只是不想跟他去。他不想跟這群人再有半點關係,自己的生活本來很平靜,按部就班的前進著,眼看一個目標就要達成了,可是這些人就這麼橫亙霸道的出現,非要在他的生活中插上一腳,如果對他的中考產生什麼影響,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邵群果然是把他帶進了校醫室,值班的校醫剛好不在,邵群也不客氣,把李程秀按坐在椅子上,就翻開櫃子找東西。

李程秀坐立不安,小聲勸他,“老師不在,別亂翻東西。”

邵群沒搭理他,皺著眉找了半天,就找出一盒藥和一瓶活絡油。

他把藥遞給李程秀,“消炎的,吃兩片兒。”

李程秀接過藥,看了看說明,才從書包裡掏出水瓶,咽下去兩片消炎藥。

邵群又擰開活絡油,指著床沖李程秀說,“躺上邊兒去。”

李程秀抱著書包,愣愣的看著他。

邵群受不了他這副傻了吧唧的樣子浪費時間,一把把他拽起來推到床上,“躺好,我給你擦點兒藥。”

李程秀怔愣的問了一句,“為,為什麼。”

邵群一挑眉,“你肚子哪兒都紫了,我給你擦點兒藥,有什麼為什麼。”

李程秀想問的是,為什麼你要給我擦藥。邵群對他厭惡和鄙夷,他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們,他也不會被人莫名其妙給打了,為什麼你要給我擦藥,難道是良心發現了?

李程秀百般不樂意,但對邵群的畏懼已經深入骨髓,只好乖乖的躺下,身子崩的筆直。

邵群掀開他的衣服,看著左側腰腹那一大片淤痕,映在雪白的皮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他抿了抿嘴,來了一句,“看著挺疼的。”

李程秀眼睫毛微微顫抖著,小心的看著他。

邵群擰開活絡油的瓶子,往手上倒了一堆,全摸到他肚子上,然後說,“我給你按按,有點兒疼,你忍著。”說著就雙手用力,按揉著李程秀的肚子。

李程秀哀叫一聲,整個身子都蜷了起來,“疼,別按了。”

“不行,不按好的慢,長痛不如短痛。”

“不要,不按,疼。”

邵群拉著他胳膊腿把他身子攤開,“別動,忍一忍。”

李程秀死活不肯配合,也不知道是那一腳踢的太重,還是邵群手勁兒太大,他覺得比當時踢他的時候還疼,這要按上半天,不得要了他的命。

邵群煩躁的叫道,“你他媽怎麼這麼嬌氣,忍一忍能死呀,能疼死你呀。”

李程秀眼角帶淚,嗚咽著叫了一句,“誰用你管。”

此話一出,邵群也愣住了。

他看著自己滿手的油,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味道,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這是幹什麼,早上聽說這小娘們兒沒來,一上午都心神難安,一聽說他來了,就趕緊來看他,還非要給他按摩。

自己這是幹什麼呀,傻逼了不是。

邵群惱怒的把手裡的瓶子扔他身上,罵道,“給臉不要臉。”然後氣勢洶洶往外走。

李程秀突然想起來什麼,叫道,“等等。”

邵群身子一頓,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期待,轉過頭來。

李程秀迅速的從書包裡翻出那三百塊錢,再從褲兜裡掏出早上賓館找的錢,下床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你們的錢,我不要了。”

邵群的臉立時黑了,是真正意義的物理變化的黑了,李程秀立刻害怕了。

邵群一巴掌打掉他手裡的錢,惡狠狠的說,“給你留著當醫藥費吧。”

第九章

李程秀等邵群走了,自己揉了一會兒肚子。可是實在疼的厲害,一碰都疼,就不敢動了,就想等著它自己慢慢好吧,反正沒有傷到骨頭,總會好的。

他在校醫室呆了一會兒,就回去上課了,這回班上的同學雖然偷偷看他,卻沒有人敢上來挑釁了。

到了放學時間,他依然是第一個沖出教室,去趕最近一班公車到親戚的餐館打工,身體雖然很難受,可是像他這樣的人,哪會有資本生病。

接連著幾天,邵群那夥人都沒有再出現過,李程秀一直想把錢,以及他們的衣服還給他們,他覺得拿著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太晦氣,不知道會招來什麼黴運。可是看來他們對他已經失去興趣了,可他又不願意去找他們,此事讓他左右為難。

他就把錢放身上,把衣服放課桌裡,以備隨時碰到他們就馬上還給他們。

過了一個星期,他大了一圈兒的臉終於是回歸了正常水準,肚子上也消下去不少,就在他快把邵群一幫人從腦子裡剃掉的時候,他又碰上了邵群。

嚴格來說,這次的相遇怎麼看都是邵群在等他。

他中午的時候照常跑到教學樓的頂樓去午休,看看書背背題,吃點兒東西,小憩一會兒。

正在他一邊看書一邊啃著抹了腐乳的饅頭時,天臺的大鐵門撞到牆壁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李程秀嚇了一跳,轉頭看去。

邵群眯著眼睛站在正午毒辣辣的陽光下,在看到他的同時,抬步向他走來。

本來癱軟的倚靠著牆壁半坐的李程秀立刻緊張的坐直了身子。他有些無措的看著裸露的天臺,炙熱的陽光把水泥地烤灼的焦白乾燥,光看著都能感受到那種令人發狂的熱度,只有他現在呆的水箱下邊有一小片兒的陰涼,本來是這天臺上唯一舒適宜人的地方,此時卻讓他覺得陣陣發冷。他想跑,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想跑,想當作沒看見轉身下樓,可是在邵群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過來時,他就怕的一動都不敢動了。

邵群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睨了他一眼,“你怎麼還這副髒了吧唧的樣子,給你買的衣服呢。”

李程秀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前襟,“在我課桌裡,我,我下午放學給你好嗎。”

邵群愣了一下,聲調抬高了幾個音階,“你有病啊,你穿過的衣服給我幹什麼,別說你這種發育不良的體型我穿不穿得下,穿得下我還怕你身上什麼蝨子跳蚤跑到我身上呢。”

李程秀被他咽的臉立時紅了,一隻手偷偷扭著衣角,另一隻手還握著吃了一半兒的白麵饅頭,低著頭不說話。

邵群突然卡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了起來,仔細打量著他的半邊臉,“恩,消腫了嘛。”說著就伸手按了按。

雖然是消腫了,可是給他這麼按還是疼,李程秀眼睛一閉,嘶了一聲。

“還疼啊。”邵群鬆開手,突然就去掀他衣服。

李程秀嚇了一跳,拿手一擋,手裡的饅頭骨碌碌的在邵群半跪的大腿上滾了一圈兒。天氣熱,他正穿著短褲,紅彤彤的腐乳全蹭邵群大腿上了。

給邵群氣的,每次碰到他都得弄一身髒汙,他一腳把那個破饅頭踢了老遠,“你來什麼勁兒,我想看看你肚子那兒好了沒有。”

李程秀緊張的盯著邵群的大腿,轉身尋摸著想找什麼東西給他擦擦。

他害怕這個小流氓一個不順心,跳起來就打他,他本來已經小心翼翼了,為什麼每次都能得罪他呢。

邵群看著他焦急的樣子,薄薄的鼻翼輕輕鼓動著,長長的睫毛跟兩把刷子一樣,快速的撲扇著,下嘴唇被自己的一排小白牙輕輕咬著。他突然就覺得,有些熱,有一種邪惡的念頭,不受控制,呼之欲出。

他一伸手揪住李程秀的耳朵,故作冷靜的指著自己的大腿,“上次都好心放過你了,你還跟我過不去,這次沒這麼好的事兒了,你,給我舔乾淨。”

李程秀瞪大了眼睛,跟玻璃珠似的的眼球就跟被潑了一瓢水似的,一下子就濕潤了。

他沒想到,邵群能這麼侮辱人。他已經儘量謹慎,儘量卑微,儘量不給他為難自己的機會,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要是這人誠心找他麻煩,他怎麼躲都躲不了。

邵群看著他那副委屈的表情,就有種不可抑止的興奮湧上來,他想看看他的舌頭是什麼樣兒的,是不是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軟軟的,綿綿的,如果那樣的舌頭去舔他的大腿,會是怎樣的感覺。

邵小公子從小到大,用的最得心應手的能耐就是欺負人。他可以在任何他看著不順眼的人身上發洩他年少的頑劣不羈,但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他欺負的物件產生這種,這種想操控的欲望。這感覺很難形容,他覺得自己想做點兒什麼,但又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他想讓李程秀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裡映著他,他想讓他看到他就害怕,就唯命是從,他想讓李程秀像別人那樣巴結自己,他想讓他用舌頭舔自己的大腿。

他把這些歸結為因為這個人太娘們兒了,以至於他不屑用男人的方式收拾他,打他一頓,削他一回,都挺沒意思的,要玩兒就得玩兒點特別的。

於是邵群就按著他的腦袋,逼著他去舔自己的大腿。

李程秀哭了。

他麻木于同學對他的漠視和鄙夷,每天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忽略各種隱形的暴力,這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但不代表他真的沒有尊嚴。

要他去舔一個男同學的大腿,對他來說,似乎跟胯下之辱之類的相去不遠,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裡,這是對一個男人最大的侮辱,只要還有點血性的,都堅決不能從。

可是他畢竟不是英雄,他不敢梗著脖子往邵群臉上啐一口吐沫,說幾句豪氣的話,可哪怕被打一頓,他也不想做這種事,所以他只能哭著用手去掰邵群按著他腦袋的手。

邵群的脾氣向來是越是逆著毛摸,越是不依不饒,可是這回不知道怎麼了,看著李程秀哭的通紅的眼睛,突然就有點心軟。

心軟的同時,也很心煩。

“你他媽別哭了,有你這樣成天哭哭啼啼的。”

李程秀感覺到他鬆開了手,連忙直起腰,往後退了老遠,一邊擦眼淚一邊警戒的看著他。

邵群拿起地上的習題本,撕了張紙把腿上的腐乳給擦了,心裡煩躁的不行。

有一種渴望沒有得到滿足,他強烈的想做些什麼。

邵群靠近他,一把拽住他的衣服,阻止他往後退。

“我靠,我對你夠好了,要不是你這麼娘們兒兮兮讓我覺得我在跟女人過不去,就你這麼惹我我他媽早抽死你了。”

在邵小公子看來,他是真的對李程秀相當“好”了,對於他的容忍度幾乎跟他幾個發小持平了,所以他說李程秀給臉不要臉,真是煩人。

他拽著李程秀的衣服,“我就是要看看你肚子好的怎麼樣了,你再這麼不識抬舉,我真生氣了啊。”

李程秀難得執拗的抓緊了衣服,哽咽著說,“不用,你看。”

邵群一聽,大巴掌就自動舉了起來,可看著李程秀一縮脖子,這手又下不去了,氣的他都不知道是生李程秀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

他也別上勁兒了,一下子把李程秀撲倒在地,坐在他跨上,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一手去扯他的衣服,“我就是要看。”

李程秀也弄不過他,硬被他掀開衣服,露出細瘦的小腰。

邵群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肌理想貼的地方,掌心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種柔軟和溫暖的觸感,隨著他輕微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起伏。

邵群忍不住就在他肚子上輕輕的撫摸了起來,直到看到李程秀詫異的瞪大的眼睛,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已經順著那光滑細膩如凝脂般的皮膚一路摸到了他的前胸。

邵群從來沒這麼窘過,他覺得兩頰一下子燒了起來,跟被燙到一樣抽回了手。

李程秀的小臉也紅透了,尖瘦的下巴硬邦邦的繃著,和脖子形成了一個僵直的角度。剛才那麼幾下子,怎麼看怎麼不正常,正常的男的,怎麼會這麼摸另一個男的呢。

邵小公子從他身上爬了起來,靠著蓄水池坐下來,尷尬的氣氛在倆人之間升騰。他暗暗握著拳頭,仿佛一鬆手,那種綿軟滑膩的觸感就會消失。

李程秀也坐起來,整好衣服,把書和習題本收進書包裡,想偷偷的退出邵群的視線。

邵群眼角一瞥,“你去哪兒。”

“啊……回去。”

“回哪兒?”

回哪兒?李程秀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哪兒都好,不用跟他綁一起大眼瞪小眼就行。

邵小公子一指地面,“坐下,不准走。”

李程秀只能坐下,臉上的表情痛苦的仿佛要他坐尖刀似的。

邵群腮幫子鼓動著,看了他半天,直看的他渾身發毛。

他突然手臂一勾,拽著被他甩的老遠的書包袋子,把那光亮的皮質書包毫不吝惜的在水泥地上拖行,然後打開書包,嘩啦的倒出一堆東西。

李程秀低頭一看,大部分是零食,還要幾盒藥和幾本書。

邵群把藥堆到他面前,“這些藥不錯,你吃了能好的快點兒。”然後又指著零食,“這些也是給你吃的。”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他。

邵群自顧自的打開藥盒,倒了幾片藥在手上,還把水遞給他,“先吃藥吧。”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接過藥兌水咽下去,然後看著那堆零食發愣。

“別光看,吃啊。”邵群說著就拿起一包鼓鼓囊囊的東西要撕開。

李程秀連忙按住零食的袋子,“別開,不吃。”

邵群晃開他的手,劃拉一下撕開袋子,“吃,嘰歪什麼。”

李程秀搖著腦袋,“我吃飽了。”

邵群一皺眉,“讓你吃就吃,你他媽又沒種,還非得我跟你急眼你才聽話,好玩兒怎麼的。”

李程秀眼中閃過一絲羞愧。

邵群說得對,他又沒膽子反抗,還不如人家說什麼他照做,非得把邵群這種橫貫了的惹出少爺脾氣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到最後還不是得聽話。

李程秀接過零食,從裡面掏出一個橙黃橙黃的小蛋糕,那香甜的味道隔著半個身子就撲鼻而來,他看了邵群一眼,就低頭吃了起來。

邵群看著他對付一塊掌心大的蛋黃派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禁想起上個月逗弄過的一隻小松鼠,也是這樣,埋著頭,小爪子捧著榛子嘎吱嘎吱專心致志的咬著,特別招人喜歡。他記得他當時幹什麼了?對,摸它腦袋來著,小東西驚恐的抬起頭,偏過身子蹦開,然後繼續低頭啃。

邵群伸出手,輕輕罩在李程秀的頭上,果然看到他也受驚了一般抬起頭,烏亮的大眼睛無措的看了他一眼,長長的睫毛快速的眨巴了兩下,然後悄悄把身子往後移,試圖躲開他的手。

邵群噗哧一聲笑了。

李程秀愣住了。

他是第一次見到邵群笑。邵群長得很好看,是那種唇紅齒白,英氣逼人的好看,只是很喜歡皺眉,平時事蹟又流氓,整個人在臉上就寫著兇神惡煞,再好看也沒人敢欣賞。

可是他一笑,好像人就跟著明朗起來了,環繞在他周圍的生人勿近的惡霸氣息,一下子淡去了不少,這笑容帶上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清爽陽光,看的李程秀一愣一愣的。

邵群的手也沒拿下來,就那麼摸著他的頭髮。他的頭髮很細很軟,觸感異常的美好,被邵群一直以來嫌棄的軟趴趴沒型的頭髮,原來摸起來是這麼的好。

他覺得他好像在逗弄一隻小寵物一樣,又軟又暖,隨便摸哪兒觸感都絕佳,怎麼揉捏也不會對他伸爪子。

邵群恍然大悟,原來他這麼喜歡碰他,是把他當小寵物了,他終於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答案。本來嘛,他家養個貓啊狗的,他也喜歡抱著玩兒,高興了喂點兒吃的,不高興了踹一邊兒去,不會反抗,不會記仇,很好養活,跟李程秀一樣。

邵群有些興奮了,他就像一個得到了新鮮玩具的小孩兒,認真而又滿懷期待的想著如何從這玩具身上得到更多更刺激的快樂。

他挨近了李程秀,像摸他家拉布拉多一樣摸著他的頭,“以後我罩你,你跟了我吧。”

第十章

從那天之後,邵群好像真的迷上了這個“罩”他的遊戲,不僅在校園裡公開帶著他四處轉悠,還經常挑著中午的時間跟他一起度過。

李程秀起初心驚膽戰的,生怕又做錯了什麼讓自己倒楣,而且對於自己唯一的一塊兒“自留地”被邵群半點不含糊的侵佔,產生了深深的反感。他中午又實在沒地方可去,只能被動的接受。

不過幾日相處下來,他的心安下不少。

邵群來也不幹什麼,就是給他弄一堆吃的,逼著他吃,然後一會兒摸摸他頭髮,一會兒掐掐他臉,跟擺弄玩具一樣。他開始時別提多彆扭了,但是要是他膽敢表現出半點兒不樂意,邵群立刻掉臉子。李程秀後來漸漸也麻木了,任他隨便摸去。

越是這樣相處,他對邵群的恐懼就越發淡下去。仔細回想起來的話,邵群雖然每次都兇神惡煞的說要揍他之類的,但是其實一次也沒真的對他動過手,現在甚至是在……對他好。

李程秀神情複雜吃著邵群給他買的盒飯,不時拿眼睛偷瞄靠坐在牆上閉目養神的少年,那輪廓美的像一幅畫。

他不明白邵群為什麼要對他做這些,邵群之前是那麼厭惡他,一點都不曾掩飾。而他記憶中,也沒做任何能討好他的事,現在怎麼就跟他和他很相熟一樣,天天管吃的。

他隱約害怕邵群是不是有什麼惡劣的用心,可是又想不透他能圖他什麼。

他可以忍受別人的蔑視侮辱,卻受不了別人對他好。

他吃了邵群太多東西,還被迫收過邵群給他買的他眼饞了好久的參考書,不長的時間裡,邵群儼然變成了他的債主。

拿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很害怕,可是同時,也很感動。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對他好,這是多麼令人惶恐的一件事。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眼裡那麼高不可攀的富家少爺,會做了連他父母都不會為他做的事。

他會給他帶好吃的,會給他擦藥,會送他乾淨的衣服,會告訴所有人不准欺負他。雖然他的態度陰晴不定,不高興了罵他的話還是很難聽,可是更多的時候,他有種自己被關懷照顧的感覺。

邵群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他不能不害怕,因為他不是能擁有好東西的命,他惟恐自己是在做夢,一醒過來發現這些都是假的,心臟會受不了。

邵群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半睜開眼睛,微微轉過腦袋看著他。

李程秀舉了舉手裡的盒飯,“謝謝。”

邵群眼睛微眯著,扯著嘴角一笑,慵懶的表情襯在漂亮精緻的臉蛋上,異常的迷人。

李程秀心裡一動,趕緊低下頭繼續吃飯。

邵群打了個哈欠,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過來,給我按摩。”

李程秀扒了幾口飯,抹抹嘴,趕緊湊過去,細瘦卻有力的雙手給他揉捏著肩膀。他希望做點兒什麼,能讓他感覺自己少欠邵群一些。

邵群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對了,我在學校外邊兒租了個房子,走路就五分鐘,以後中午你去哪裡休息吧,放學我帶你去看看。”

李程秀雙手一頓,“不,不用吧……我在這裡挺好……”

邵群輕飄飄的拋出兩個字,語氣卻很強硬,“聽話。”

李程秀抿了抿嘴,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這樣?”

“這樣?怎樣?”

“為什麼……特別照顧我。”

邵群滿不在乎道,“少爺我高興。”然後抬起手,掐了掐他的嫩臉蛋兒,“你好好聽話,我就讓你舒舒服服的畢業。”

李程秀尷尬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羞澀。

放了學邵群就要拉著李程秀去他臨時租的公寓。

倆人在校門口碰到了李文遜,這小子眼睛上還有淤青未褪,這大概就是他許久沒來學校的原因,大厲和小升通常是一起行動的,所以這段時間邵群落了單。

他們打了個招呼,李文遜就拿驚奇的眼神看著跟在邵群身邊,低眉順眼跟小媳婦兒似的李程秀。

邵群就給他說了自己這一個多星期都幹什麼了。

李文遜聽到邵群還給李程秀租了房子,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把他拽到一邊兒,小聲說,“兄弟,你不用做到這種程度吧。我跟你說,大厲最近忙著泡妞去了,我給我哥那頓削啊,三五天沒下來床,誰他媽還管咱們打的賭,你真不用這麼較真兒。”

邵群攤了攤手,“他挺好玩兒的,真的,跟小狗似的,我反正沒意思,養著玩兒唄。”

李文遜嗤了一聲,“有病,你自己玩兒去吧。我哥可狠了,現在還給我定門禁了,我司機來了,我走了啊,改天等我哥那邊兒松一點兒,我們去你租那地兒喝酒去。”

邵群推了他一把,“你走吧,回見。”

那公寓離學校果然近,基本上就是過個馬路,轉個彎兒就到。社區的房子有點兒年頭了,但是房間內部是新裝修的,乾淨明亮,佈置的很是溫馨清雅。

公寓不大,就一個臥室,客廳廚房浴室什麼的,都挺寬敞的,如果是一兩個人住,綽綽有餘。

李程秀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

他住的屬於老城區的城中村,喊著拆遷喊了有十年了,卻還沒輪到他家那一片兒。那裡交通不方便,路況也不好。他家住的平房被背後的居民樓一擋,一天中能見到陽光的時間短之又短,屋裡長期都是潮濕陰冷的。夏天還能算涼快,冬天簡直要命,取暖太貴不敢常開,有時候他都無法想像,他和他媽是怎麼熬過一個個嚴冬的。

他一直幻想著能住上這樣的房子,窗明几淨,雪白的牆,木質的傢俱,陽光從窗戶漏進來,在房間內撒下一片光輝。

邵群一邊兒惦著手裡的鑰匙一邊兒帶上門,皺著鼻子使勁聞了聞。

“還行,沒什麼味道,雖然挺簡陋的,不過要用的東西都有,而且也挺乾淨的,以後你中午來這兒休息吧,別窩在天臺了,要是晚上想住這裡也隨便你。”

李程秀眼睛不停的在房間四處打轉,臉上掩不住的激動。

邵群突然喊了一聲“接著”,毫無防備的把手裡的鑰匙扔向李程秀。

李程秀反應不及,鑰匙砸到他身上,然後掉到了地上。

邵群嗤笑道,“你怎麼這麼笨。”

李程秀臉一紅,彎腰把鑰匙撿起來,然後看著那銀白的金屬發呆。

邵群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自言自語道,“動作挺快的,佈置的不錯。”

李程秀看著他,眼圈兒漸漸紅了。

邵群一抬眼就看到他的兔子眼睛,“又怎麼了?”

“真的,讓我住這裡?”

邵群笑道,“真的呀。”

“我……”

“哎,不准說不,我給你什麼你拿什麼,別不識抬舉啊。”

李程秀拗著手裡的鑰匙,只覺坐立難安,給予他如此大的好處,他要拿什麼報答?關鍵是,還不容他拒絕。這種強迫接受的好意,讓他為難不已,心裡的負罪感不斷增大。

邵群站起來,拉著他的手,“過來,帶你看看。”

他拉著李程秀在屋子四處都轉了一圈兒,最後到了臥室。

臥室裡東西不多,最顯眼的就是一張米白色的大床。

邵群一下子跳到了床上,打了個滾兒,舒服的長籲一口氣,“媽的困死我了,地理老頭上課真無聊,還好意思拖堂。”

李程秀站在床前,細細打量著房間。

邵群支著腦袋看著他好奇的樣子,不自覺的笑了一下,朝他一招手,“過來,過來躺下,這床舒服死了。”

李程秀咽了口口水,彎腰脫下鞋,猶豫了半天,終於小心翼翼的爬上床。

邵群等的不耐煩了都,拽著他手臂就把他拉倒在床上。

跌在柔軟的被褥間,仿佛一天的疲勞都得到了舒緩,李程秀也不自覺的發出了舒服的低吟。

邵群舔了舔嘴唇,突然湊過來,摟住了他的腰。

李程秀嚇了一跳,一動不敢動,身體僵硬的被他抱著。

邵群似乎也是在試探,先是用一隻手環住,然後慢慢收緊,再收緊,見他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仿佛都停滯了,就愈發大膽,如同得到了鼓勵一般,終於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李程秀只覺得身體血液倒流,全都集中在了臉上,他瞪大了眼睛無措的看著天花板,不敢做任何反應。

邵群卻由一開始的僵硬,慢慢放鬆下來,更加放肆的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嘟囔道,“跟你呆久了居然習慣你這身兒味兒了,還是你昨天洗澡了?”

“……嗯。”

“我說,怪不得……以後在這兒每天都洗澡,每天都換衣服,知道了嗎。”

邵群覺得懷裡抱著的東西觸感不錯,大小也正合適,突然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覺,於是真的閉上了眼睛。

“我睡一會兒。”

李程秀尷尬的點點頭,試圖把自己的身體挪開。

邵群掐了把他的腰,“不許動。”

李程秀的身體繼續僵硬著,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難熬。

兩個男的抱在一起也許是件稀鬆平常的時候,可是為什麼要會這麼緊張,心跳的仿佛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真可怕。

幸好這樣的“酷刑”,並沒有持續多久,邵群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邵群不耐煩的罵了一句,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放到耳邊,“我知道了,我現在下去。”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司機來接我了,今天我爸回家……鑰匙已經給你了,隨你今天住不住,明天要過來,知道嗎。”

李程秀也坐起身,悄悄的往後退了退,遲鈍的點了點頭。

邵群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甘心似的一下子狠狠抱住他,將他撲倒在床上。

李程秀嚇了一跳,低叫了一聲,使勁推著他,“你,你幹什麼。”

“抱一下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兒。”邵群還說的理直氣壯。

李程秀啞口無言。

抱一下好像不能怎麼的,他經常看到學校的男同學互相勾肩搭背的,有時候鬧起來做的動作他看了都臉上,只是抱一下……好像真的沒什麼,一想到他剛剛表現的像個女的,他就羞赧不已。

邵群狠狠抱了一下,才鬆開手跳下床,“我走了,明天見。”然後一陣風一樣卷出了門。

李程秀怔愣的對著一屋子空寂,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好燙。

倆人當時都沒想起來,明天是雙休日。

那天晚上李程秀也沒在哪兒呆著,看看時間還算早,跑去餐館幹了幾個小時。接下來的兩天也都沒閑著,看書學習,打工賺錢。只是偶爾清閒的空當,都絕對會想起邵群。

現在他眼裡的邵群,跟當初剛認識的邵群,是完全不一樣了。

在他看來,邵群雖然驕縱霸道,脾氣暴躁,說話還難聽,但其實是個好人。

雖然他總是強迫他接受他的好意,但是卻是真的對他好。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值得邵群對他好的,也許是同情他?即便是同情這樣廉價的感情,有一個人願意浪費在他身上,也足夠他欣慰感激的。

現在只要一想到邵群,他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甚至眼前浮現那張英氣漂亮的臉,他會覺得耳根發燙。還有跟邵群那個親密無間的擁抱,雖然很短暫,但是那溫暖的胸膛,強有力的心跳,還有那股清爽乾淨的氣息,仿佛現在都還圍繞在他身旁。

邵群人真好啊,他不僅想。

不知道以後他們會考上什麼高中,如果高中還能同校就好了,但就算同校,也要等上兩年呢。李程秀的心思已經飄到了很久很遠之外,甚至幻想他們一同步入神聖的大學,在知識的殿堂中盡情充實自己,為理想,為未來努力拼搏。

第十一章

李程秀大清早上學的時候,人還沒進校門,邵群就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一下子擋在他面前,眼睛能噴火似的那麼瞪著他。

李程秀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邵群拽住他的胳膊,怒道,“那天為什麼沒來。”

李程秀不明所以,“哪天?”

“星期六!星期五放學那天明明說了讓你明天來的,你為什麼沒來。”

“啊……那天放假呀,也不用來學校……”

“就算不來學校,我叫你去那個公寓,你也得去,我星期六等了你一天!媽的,又不知道怎麼找到你,連個手機都沒有……你長耳朵是幹什麼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李程秀被他的盛氣逼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於自己的爽約,感到很是愧疚,也很後悔自己沒來,他以為邵群指的“明天”,應該是下個星期一才對。可是一想到邵群竟然等了他一天,心裡忍不住就覺得溫暖美好的,被人重視的感覺,竟是這麼好。

李程秀縮了縮脖子,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真心實意的跟他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啊。”

邵群本來氣的直跳腳,可是看到他這樣受驚的小動物一般的表情,火就怎麼都發不出來了。

他那天也是回家後,才想起來第二天是星期六,他根本不會來上學。可是掙扎了一個晚上,他第二天還是去那個公寓等他了。他想自己前天晚上說的清清楚楚,讓他第二天來,也許就算這天休息,他也會來,自己既然能想到,他為什麼想不到。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沒來,自己跟個傻逼似的,在個小破公寓裡從白天等到太陽下山,給他氣的都想砸東西了。

如果他知道李程秀住哪兒,他肯定二話不說殺他家去。

他從兜裡摸出個東西,塞到李程秀手裡,“拿著,以後要把它隨時帶在身邊,我要找你你要隨時找得到。”他的語氣不容置喙,而且反復加重了“隨時”二字。

李程秀低頭一看,是一個沉甸甸的小黑匣子,上面有一排數字鍵。

九幾年的時候手機還是個新潮玩意兒,雖然又厚又重跟磚頭一樣,但是動輒都要好幾千塊,根本不是一般人消費的起的。他嚇的趕緊把手機塞了回去,“這個太貴了,我不要。”

邵群硬把東西塞進他口袋裡,“叫你拿著就拿著,這個又沒花錢,別人送我爸都一打一打送的,我家多的都用不完。”

“可是……我,我也不會用。”

“很簡單的,你先去上課,中午放學了咱們去公寓,到時候我教你。”

“我用不著的。”

邵群一瞪眼睛,“誰說你用不著,難道以後都讓我一等等一天,我告訴你,少爺我還沒等誰等過這麼久呢,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那種事,你必須拿著。”

“但是……”

“別廢話了,趕緊去上課,放學我去找你。”

李程秀先把手機放到了書包裡,想想不保險。又用手絹包著,塞到了暗袋裡。想想還是不行,上次他拿出手絹來,就被邵群狠狠的嘲笑了,說小姑娘才會用這種東西,沒辦法,他只能撕下幾張草稿紙包了起來,再塞到一堆書的夾縫裡,這才算安下心來。

他想著這麼貴的東西,要是丟了,就是把他賣了也賠不起。況且學校是不准帶傳呼機手機的,也就邵群那幫人膽子大無所謂,他要是被老師發現了,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一上午他都把書包放在腿上,寸步不離,帶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挨到了放學。

一下課邵群果然來接他了,只是讓他失望的是,不只他一個人,他的三個朋友,一個不拉的跟在他身後。

邵群指指他們,“他們想去那兒看看。”

李程秀點頭“哦”了一聲,心裡不太舒服。他好像私心的,把那裡當成了他和邵群的秘密基地,就像頂樓的天臺一樣,都是他不希望別人插足的,只是他也沒有說“不”的權利。

李文遜跟邵群勾著肩,倆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著什麼,不時就大笑起來。

李程秀背著書包,低著頭走在他們後面。

進了屋後,大厲先是抱怨了一句,“要租不租個大點兒的。”說完就一歪身子倒在了沙發上,舒服的直哼哼。

李文遜擠眉弄眼的笑著,“你懂什麼,這叫金屋藏嬌,就不能太大了。”

邵群罵了一句,“放屁,你們自己玩兒你們的。”然後過去拽著滿臉通紅的李程秀,“過來,我教你玩兒手機。”說著就把他拽進了臥室。

大厲和李文遜在外邊兒起哄,“喂喂,這麼快就入洞房了,不帶這麼不害臊的啊。”

李程秀彆扭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為難的看著邵群。

“沒事,他們就嘴臭,別理他們。”說著一腳踢上了門,外邊兒哄鬧的聲音更大了。

邵群拽著他爬在床上,倆人身體挨的極近,幾乎是頭靠著頭,眼睛都注視著那個小黑匣子。

“你看,很簡單的,其實你會倆功能就行了,一個打電話,一個發短信。”

邵群擺弄著按鍵,“你按這個綠色的鍵,就會有上次撥出去的號碼,就是我的號碼,你有我的號碼就行了,打我的電話,就是按兩下這個綠色的鍵,記住了吧。”

李程秀認真的點點頭。

“再來就是發短信,你看好了,按這裡,然後……只要會拼音就行了。”邵群示範著怎麼打字,在那窄小的綠光螢幕上輸入了“邵群天下第一英俊瀟灑”幾個字,逗的李程秀直笑。

不一會兒,邵群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讓李程秀看,“那,這就是你發給我的短信。”

李程秀看了看螢幕,寄件者上赫然只有一個字,“秀”,不知怎麼的,臉就燙的厲害。他掩飾的微微低下頭,用過長的頭髮遮住半邊臉,嘟囔著,“明明是你自己寫的。”

“那你輸入,來,打點兒什麼發給我。”邵群把手機遞給他,“打吧。”

李程秀拿著手機,手都微微的發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寫什麼。

“你不會還是不會吧,不會這麼笨吧。”

李程秀羞怯的橫了他一眼,“會啊,很簡單。”說著那細白細白的指尖就一下一下清晰的按在數字鍵上,慢慢的,螢幕上出現了“邵群”兩個字。

邵群突然覺得自己呼吸緊促,連大氣都不敢喘,他不自覺的期待,李程秀會寫什麼給他。

李程秀卻突然背過身去,露出小白牙沖他輕輕一笑,“我發過去你再看。”

那略帶羞澀的笑容青稚美好,把李程秀本就秀麗的五官襯得愈發柔和可親,邵群覺得自己的心跳的跟打鼓一樣。

他還在發愣的時候,手機果然響了,他急忙拿起來一看,上面短短一行字,“邵群大壞蛋。”然後就見李程秀嬉笑的看著他。

“混蛋,你敢罵我?”邵群佯怒的一瞪眼睛,起身撲到了李程秀身上,開始撓他癢癢。

“啊哈哈,哈,別,別鬧了,哈哈,難受,別,邵群……”

邵群把他瘦小的身子壓在身下,於其說是在撓他癢,不如說是在趁機亂摸,直把李程秀弄的上氣不接下氣。

邵群也玩兒累了,就是壓在他身上不下來,假裝惡狠狠的說,“你說誰壞蛋,恩?說,我是不是好人,我對你好不好。”

李程秀被他弄的連連告饒,連哭帶笑的急忙說著,“好,好人。”

“我對你好不好。”

“好……”

邵群看著他鬧的通紅的小臉,柔柔嫩嫩的,好像能掐出水來,忍不住就掐了一把,這才滿意的從他身上下來,把手機扔到他身上,“那重新發。”

李程秀就在邵群的監督下,發了不少好聽的話,倆人一個手機就擺弄了大半個時辰,玩兒的不亦樂乎。

等玩兒累了,午間的困頓漸漸襲上來,倆人才想起來連飯都沒吃。

邵群這才想起來外邊兒還有他幾個發小,打算出去跟他們商量商量中午吃什麼。

一直被倆人忽略的房間外的情況,突然間被刻意關注,於是任何一點動靜都變得聲聲入耳。邵群和李程秀一瞬間怔愣住了,他們聽到門外傳來了奇怪的呻吟聲,似乎是從電視機裡發出來的。

邵群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抿著嘴角,面上浮現一絲尷尬。

李程秀瞪著清亮的眼睛疑惑的看著他,“在看電視呀。”

邵群看了他一眼,突然起了戲弄的心思,把他拽下床,“過來,給你看好玩兒的。”

“什麼好玩兒的?”

邵群不由分說的把李程秀拉出了房間,倆人一出去,李程秀一打眼就看到電視上赤裸糾纏的兩具白花花的身體,嚇的尖叫了一聲。

客廳的三個小子正看得入迷,給李程秀的聲音嚇了一跳。

大厲瞪了他一眼,“操,嚇死我了,感覺好像被我媽看到一樣。”說完繼續死盯著螢幕,“我靠,太厲害了,這女的屁股真大。”

李程秀臉紅的跟熟透的蝦子一樣,趕緊轉過身去,嘴唇都直哆嗦,驚惶的看著邵群。

邵群咧嘴一笑,硬把他拉到沙發前,“怕什麼呀,是男的哪有不看這個的。”

李文遜一邊往嘴裡塞花生米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螢幕,“就是,這個可不好弄,我從我哥哪兒偷出來的,機會難得,今天不看以後可看不著了啊。”

邵群饒有興趣的看著電視裡的精彩鏡頭,哇哇怪叫著,“阿文你行啊,上次咱們借那個還有碼的,這個都沒有,你太行了,放這個也不叫我。”

“叫你?你跟你那小媳婦兒在屋裡打得火熱呢,哪敢打擾你呀。”

“去你的。”邵群抓著李程秀的手往下撥拉,“你擋著臉幹什麼,你怕什麼呀,電視又不吃人。”

李程秀嚇得都帶了哭腔,“這,這黃色的,我們不能看……”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看這麼噁心的東西,而且他們才是初中生,如果被人知道了,他真不敢想會怎樣。邵群在他心目中,剛剛晉升的“好人”形象,突然就有那麼點動搖。

大厲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白癡,有什麼不能看,看你那點兒膽兒,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呀,好好看,多學學,以後要交女朋友,不得都這麼幹呀。”

李文遜嗤笑著,“大厲你泡妹子泡入魔了吧,就你那玩意兒,套子還沒生產出合適你的尺寸呢,你學了也他媽左手換右手。”

大厲氣的嗷了一聲,撲到李文遜身上跟他打鬧了起來。

邵群的注意力卻未被兩人吸引,眼睛一直盯著螢幕未曾移開過。

這種毛片他以前也看過兩三次,雖然每次都能讓他目眩體熱,可是這回好像尤其不一樣。他看到電視裡那日本女人雪白的皮膚,細瘦的小腰,不自覺的,就會想到身邊畏縮成一團的李程秀。

李程秀的皮膚比她還白,腰比她還細,腿要比她長的多,臉蛋長的也比她還要秀氣細嫩,如果此時大張著雙腿,滿身紅潮,閉著眼睛呻吟的是……

邵群突然站了起來,把周圍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李程秀詫異的抬頭看他時,正好見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筆直的鼻樑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漂亮的不得了,只是邵群的眼神淩厲兇猛,看得他心驚不已,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著他了。

邵群轉頭大踏步往門口走去,“我去樓下買點兒吃的。”說完就砰的摔上了門,靠在樓道的牆上大口喘著氣。

自己不正常了,真的不正常,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著自己褲襠處支起來的小帳篷,一種羞憤又驚懼的情緒在他胸中彌漫。

看著黃片兒,為什麼會想到李程秀,怎麼能想到李程秀呢,他是個男的,男的……

邵群死都不能承認,自己下邊兒立起來是因為想到了李程秀,看黃片兒要是沒反應,還能算男的麼,他這麼為自己開脫著。

本來把李程秀拉出來看黃片兒是想戲弄戲弄他,現在反倒不知道,是誰被戲弄了。

他忍著想把手伸進去摸摸的欲望,就那麼靠著牆閉著眼睛罰站。罰站到下邊兒軟下去了,才垂頭喪氣的去樓下買飯。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沒心思看那玩意兒了,再說視覺衝擊的時間持續過長,別說審美會疲勞,光體力的消耗也是一件不容忽視的問題。

不請自來的客人嬉嬉鬧鬧的吃了一頓飯,邵群和李程秀各有心事,顯得很是沉默。

吃完飯一幫小子靠著沙發東倒西歪的休息,嘴裡吞雲吐霧的好不快活。

邵群看了看表,離下午上學還有一個多小時呢,此時看著一屋子的烏煙瘴氣,突然就覺得很煩。

早知道不讓他們來了,這裡本來該是他和李程秀的地兒,他本來打算中午和李程秀挨著好好睡一覺呢,結果全給他們攪黃了。

他煩躁的站起身,洩憤的踢了離他最近的李文遜一腳。

李文遜罵了一句,也沒理他,繼續和大厲聊剛才看的片兒,滿嘴的污言穢語,聽的李程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邵群拉著李程秀,“走,咱們還是回天台呆一會兒吧,他們這麼吵,也睡不著覺。”

李程秀皺著眉頭看了一屋子的煙,點了點頭。

倆人就提前出了公寓,跑到了李程秀平時呆的小天臺上去。

第十二章

倆人並排靠坐著,中午的太陽依然曬的人眼暈,尤其現在的兩個人不僅外熱,心裡更是如火如荼的被心事煎烤著,直被熱的煩躁難耐。

李程秀突然轉過身子,小聲問道,“你也交女朋友嗎?”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而且光從語法上來講,就生出好幾種歧義,讓人不知道怎麼回答,可是邵群卻覺得,自己聽得懂他的意思。

他故作輕鬆的聳肩,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避重就輕的回答,“反正現在還沒有哪個女的小爺看得上。”

李程秀“哦”了一聲,低頭看著地面。

邵群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李程秀抬頭,正對上他略帶戲謔的眼睛。

“喂,剛剛那個,好看嗎。”

李程秀面色透紅。

他捏了捏他的臉,“你怎麼這麼容易臉紅啊,說點兒什麼都臉紅,臉皮比餃子皮兒都薄。”

李程秀道,“看,看那個,不好。”

“哪個男的到了咱們這個年紀沒看過的,你是活在地底下呀。”

李程秀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哎,你覺得,那個女的,好不好看。”

李程秀回想起電視裡的淫亂畫面,就覺得頭暈眼熱,都不敢看邵群了。

邵群突然把手摸到了他褲襠上方,支吾道,“你這裡,有什麼感覺沒有。”

李程秀腦子嗡嗡直響,一下子打開邵群的手,慌亂的把身子往後移。

邵群看著自己的手,一愣,隨即惱羞成怒,“你裝什麼裝呀,你要是沒反應,你就是太監!”

李程秀委屈道,“我才不是太監。”

邵群沖他一伸手,“過來!”

李程秀猶豫了看了他一眼,還是挪了過去。

邵群卡著他的下巴,又開始犯渾了,“就算你不是太監,你比太監還像娘們兒,連個黃片兒都不敢看。”

李程秀急的鼻尖都紅了,他最傷心別人說他娘,他還沒來得及學會怎麼像個男人一樣為人處世,已經被貼上了這個恥辱的標籤。

他肯定是跟邵群呆久了,就忘了邵群多麼看不起他這點,以至於形色不再刻意掩飾,把自己這難堪的一面都叫人瞧去了,讓他羞憤不已,“你,你別這麼說我。”

邵群晃著他的下巴,“我說錯了嗎,你根本就不是個男的,我覺得今天電視裡那個女的,沒有你漂亮。”

此言一出,在場兩個人都愣住了。

邵群腦子一陣轟鳴,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把心裡想的都抖落出來了。此時該羞愧的,到底是李程秀,還是自己?

李程秀又氣又傷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羞憤的瞪著他,毫無氣勢的叫著,“你混蛋,你,你混蛋……”

邵群迅速的抽回手,看著李程秀氣的眼圈發紅,也有些後悔,就摸著他柔軟的頭髮給他順毛,“行了行了,我隨口亂說的,你別這麼小氣。”

李程秀躲開他的手,偏頭不看他,扁著嘴生悶氣。

邵群拿手指卷著他的頭髮,輕聲道,“你別這麼小氣嘛,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說實話,你確實比那個女的好看。”

李程秀忿恨的扭頭瞪他。

邵群看著他怨憤的小鼻子小眼的可憐模樣,就忍不住想笑,那兩根手指夾著他滑膩膩的臉蛋,嗤笑道,“你看你,嘴撅的能掛二斤豬肉了。”

李程秀一邊瞪他一邊去掰他的手指。

邵群一把抓住他的手,雙目炯炯,深深的盯進他的眼眸中。

李程秀突然屏住了呼吸,通透清澈的雙眸默默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良久,連大氣都不敢喘,仿佛呼吸稍微重一點,就會打破了微妙的平衡的氣氛。

那個中午真是太熱了,熱的人迷迷糊糊的,以至於很多年後,倆人回憶起來,都還是確定不了,當初到底是誰先動了。

當四片顫抖的嘴唇最終貼到一起的時候,兩人瞬間被禁忌和甜膩的熱浪狠狠淹沒,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這柔軟的,溫熱的觸感,是那麼美好,讓人陶醉,讓人流連忘返,誰都不敢妄動一下,生怕這不過是鏡花水月,一碰就會破碎。只是那樣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貼著,閉著眼睛通過這一小塊兒的皮膚汲取對方的溫暖。

兩人都太過專注沉迷,哪怕只能輕輕的碰著,那種甜蜜和滿足,已經能把人醉倒,以至於他們彼時沒有意識到,美夢終究會醒,而且短的稍縱即逝。

上頂樓天臺的大門敞開著,兩個小孩兒只顧沉迷其中,誰都沒有聽到動靜,直到一聲不可置信的罵聲,將倆人驚醒。

轉頭一看,李文遜三個人怔愣的站在門口,大厲手裡的煙都掉到了地上,一臉被驚嚇的表情。

邵群只覺氣血翻湧,推開李程秀,騰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李程秀用手肘穩住身子,抬頭看去,當時邵群面上的表情,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那表情,是如夢初醒,如臨大敵。

“操……這是,幹什麼,操……”,三人都震驚的語無倫次。

邵群臉色青白,站著的雙腿都直發虛,回想自己剛剛幹了什麼,驚出了一身冷汗。

李文遜上前一步狠狠抓著他手臂,“你他媽怎麼了,啊,邵群,你他媽這是什麼了!”

邵群回頭看了一眼同樣面無血色的李程秀,只覺他此時的軟弱之態,再也沒有半點招人可憐之處,反而刺眼的不得了,“我,我不知道,我,我不是,不是同性戀……我不是。”

一直很少說話的小升突然沖了過去,拎著李程秀的脖領子把他懟到了牆上,冷道,“你當然不是,這個小娘們兒才是。你說,是不是你勾引邵群的。”

勾引……

李程秀簡單的腦袋裡消化不了這樣的詞。

大厲罵道,“咱們之前怎麼說的,他果然是同性戀,我操,太噁心了。阿文你說得對,這些玩意兒就是會勾搭男的,邵群不過是對他好點兒,他就……媽的,我今天削死他。”大厲沖上去一個耳光把李程秀甩翻在地上。

小升拉了大厲一把,“行了,你打他跟打女人有什麼區別,咱們丟不起那人。”

李程秀捂著熱辣的臉頰,澄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邵群,直看得他心虛扭頭。

李文遜一腳踹到他肩膀上,罵道,“你這個死娘娘腔,臭人妖,給你點兒臉你就上天了,你敢勾引我兄弟,你要不要臉啊你。”

大厲也附和道,“這玩意兒太噁心人了,你看他哪裡像男的,你說他下邊兒到底有沒有那個東西。”

李文遜惡意的一笑,“誰知道呢,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程秀驚恐的看著他們,“你們……”

大厲一把撲了上去,動手就要去脫他褲子。

李程秀尖叫了一聲,嚇的直往牆裡縮,忍不住哀聲叫著,“邵群,邵……”

小升一皺眉,上去一個耳光把他的呼救打進肚子裡,警告道,“不准再叫他的名字,邵群跟你不一樣,你也配叫他。”

邵群面上露出掙扎之色,眼中一片血紅,跟被急凍了一般盯在原地,死死的看著他。

李程秀看著邵群的無動於衷,心瞬間涼透了,眼淚很快就爬滿了全臉。他無助的縮在角落裡,既驚又怕的看著眼前的四個男生,一個一個都比他高,比他壯,而且那厭惡痛恨的表情,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

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了。一切都好好的,怎麼轉眼就這樣了呢。

他沒有勾引邵群,什麼叫勾引,什麼叫勾引呀!

他不是同性戀,同性戀又是什麼,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

邵群拽住還要動手的幾人,低聲道,“走吧,夠了,走吧。”

李文遜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整好衣服,站直身子。

邵群低著頭,甚至不敢去看李程秀一眼,拼命想把他細碎的哭聲擠出耳朵外,扭頭就走。

大厲“呸”的吐了一口吐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跟在邵群後面。

小升指著李程秀的鼻尖,警告道,“今天的事,如果你敢漏出去一點,或者污蔑邵群半句,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程秀渾身顫抖,滿臉是淚,看著他們的背影,終於不甘心的小聲說道,“我沒有勾引你,我不是同性戀。”

邵群忍了又忍,終於回過了頭,看了眼那張淚眼模糊的臉,心裡就驟然收緊,他幾乎是逃也的離開了這個有諸多回憶的小天臺。

李程秀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抱著頭失聲大哭。

那幾拳幾腳的,似乎並沒有讓他們消氣。

邵群從那天起,就一直曠課在家,不肯出來。

李文遜和大厲怎麼都不痛快,就指使了李程秀班裡的人處處刁難他,讓他在學校的日子越發難熬。

他的書桌課本作業簿,全被寫滿了辱駡,上課就有人公然在他背後拿粉筆扔他,老師也無動於衷。

難聽的流言蜚語很快就傳滿了整個校園,他從一個軟弱的娘娘腔,晉升成了妖魔一般無恥噁心的同性戀,雖然那時候,沒有幾個人真正明白什麼是同性戀,但已經足夠給他們刁難他的理由了。每天的上學,已經成了酷刑,他哪怕時時遛著牆根走路,也能無端招致一頓羞辱,讓他在學校都沒法學習。

短短的三,四天,卻是度日如年。

一天晚上放學,他接到了一個同學遞給他的紙條。

攤開一看,署名居然是邵群,要他今天放學後在教學樓等他,要見他一面。

李程秀咬著牙攥緊了字條,心裡翻江倒海,猶豫不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邵群有了一種依賴,直到現在,心裡還在偷偷的奢望,邵群能來救他。可是邵群那天的冷漠,著實讓他心寒,他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去見邵群。

思來想去,他還是留在教室裡,看著天色慢慢黑下來。

有一種隱秘的心思,迫使他沒辦法不留下,他對著一室的昏暗空寂,偷偷的幻想,邵群能給他一個解釋,或者一點安慰。

他這幾天一直疲憊不堪,等著等著,就爬在課桌上睡著了。等到被冷的醒過來,一看窗外,天竟然已經全黑了。

看著空蕩的教室,搖曳的風扇,陰森的黑板,平日裡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在這入夜無人的校園裡,都顯得如此可怖。

李程秀打了個激靈,想打開燈看看掛在牆上的鐘。

可是過了放學時間,整棟教學樓都已經不供電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靜,只有窗外漏盡一點月光。

李程秀趕緊推開門,他看著空蕩的走廊,黑暗的盡頭仿佛永無休止,一路延伸到過去,他還沒走,就已經雙腿發軟,只能扶著牆往樓梯口走。

樓梯間照不到月光,更是漆黑無比,他只能扶著扶手摸索著下樓。

這短短四層樓,平時他都飛速的跑下去,花不了一分鐘,此時卻仿佛是他這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路。

四面白牆而被困於黑暗的感覺,仿佛隨時會被隱在暗處的不知名的猛獸一口吞沒,你不知道背後有什麼,身側有什麼,摸索著扶手的手,下一秒又會摸到什麼。人在這時候就會忍不住的胡思亂想,自己便把自己嚇的夠嗆。

李程秀知道自己被耍了,心裡又氣又恨又難過,如今被孤身一人拋在偌大的教學樓裡,悽惶無助,任何感覺都被無限的放大了,無論是恐懼還是悲傷。他扶著樓梯走到一樓時,已經雙腿虛軟,淚眼模糊,渾身大汗。

一樓的大門果然已經鎖住了,好在是鐵閘門,李程秀一把抓住大門,把臉沖著縫隙處大聲喊著,“來人啊,有沒有人啊,來人啊。”

他扯著嗓子的叫喊聲,回蕩在空寂的校園裡,回聲陣陣,更加怕人。

足足叫了有十來分鐘,從校門的方向,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一個人提著手電筒小跑著過來了。

李程秀哭著喊道,“校警叔叔,快點放我出去。”

那校警老遠喊道,“你這個同學怎麼回事啊,放學了不回家,怎麼還在這裡。”

李程秀不知道怎麼解釋,只是靜靜的等他過來,給他開了門。

校警拿燈籠一照,嘲諷的一笑,“喲,是你呀。”

許是“同性戀”這個詞兒在當時閉塞的社會環境裡實在太新鮮,太聞所未聞了,是既安全又不犯法的飯後談資,他現在簡直是全校聞名了。

李程秀羞愧難當,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聲說,“謝謝校警叔叔。”

那校警抬手看了看表,“都十點多了,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呀,這麼晚不回家。”

“十點多了?”李程秀哽咽道,“我,我睡著了。”

校警當然不信,估摸著一想,也就猜到怎麼回事了。他回身鎖上門,問道,“你怎麼回家呀。”

李程秀愣了愣,“不知道,這個時候,沒有公車了。”

校警點點頭,“當然沒有了,你家住哪兒呀?”

李程秀說了個地方,那校警瞪大眼睛,“怎麼遠?你要走回去,得走仨小時吧。”

李程秀吸著鼻子,點點頭,一時悲從中來,又想哭。

校警擺擺手,“算了,我當回好人,送你回去吧,騎自行車,起碼能快點兒,啊?”

李程秀感激的抬起頭,“真,真的?謝謝校警叔叔。”

那校警看著他白皙的小臉,歪著嘴一笑。

第十三章

“哎,你抱著我腰。”校警一邊蹬車子,一邊扭頭沖李程秀說。

“啊?”李程秀一愣。

“我讓你抱著我腰,我剛才喝了點兒酒,騎車子可不穩啊,摔著你怎麼辦?”

李程秀遲疑了一下,本來抓著車架子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讓你抱著。”那校警加重語氣,“對,摟進點兒,顛下去了我可不管啊。”

離得近了,果然能聞到他身上有些酒氣,混合著汗臭味,真是刺鼻的很。李程秀皺著眉頭,雙手摟在他腰上。

那校警哈哈笑了兩聲,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這就對了嘛,把你摔著了我不是心疼了,多好的孩子呀。”

李程秀打了個冷戰,心裡有幾分怪異。

兩人一路上,淨是那個校警在沒話找話,李程秀有一句每一句的答應著。

騎了半個小時,那校警嚷了幾聲太累了,倆人就下來走路。往老城區去的路,深更半夜,人煙越來越稀少,連路燈都非常昏暗,能見度不過十米左右,陰森森的怕人。

那校警把手搭在李程秀肩膀上,低著頭給他講他在學校的見聞,臉是越湊越近,身子也越貼越近。

李程秀心裡愈發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總覺得這校警對他的態度,有些奇怪。而且他身上酒味熏人,他實在不願意跟他湊和這麼近。

就在他思索間,那校警的手突然從他肩膀滑到了腰上,輕輕一摟。

李程秀嚇了一跳,連忙想跳開。

那校警卻沒有放手,反而嬉笑像他湊近,“你說,說你是那個同性戀的,是真的不?你告訴我,你放心,我不告訴別人。”

李程秀臉色青白,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你幹什麼。”

那校警突然鬆開車子,改成兩隻手鉗住了李程秀的手臂,臉上突然浮上一絲兇狠,“我大晚上的送你回家,跟你聊聊天你都不樂意啊,怎麼了,問一下不行啊。”說著便去摸李程秀的屁股,還迫不及待的揉了幾下,淫笑道,“其實你這樣的,肯定有男的稀罕……”

李程秀尖叫了一聲,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碰到這種齷齪的事。

他在那校警懷裡拼命撲騰掙扎,一邊高喊著“救命”。

眼看附近有幾戶人家的燈亮了,那校警急眼了,揚手狠狠一個耳光,把李程秀的呼叫打進了肚子了。

李程秀只覺得耳間一陣劇烈的刺痛,緊接著便是不停歇的蜂鳴,此時他卻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一邊哭喊著“救命”,一邊拼盡所有力氣,毫無章法的拳打腳踢。

混亂中,罵聲和拳頭如雨點般落到了他身上,他忍著疼痛,手腳並用的往後退。

沒過多久,身上的疼痛停止了,緊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和自行車碾行而去的聲音。

李程秀抱著頭,蜷縮成一團,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如一具死屍般,許久都一動不動。

細碎的哭聲在沉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淒苦,那哭聲由小變大,悲到極處又嘎然而止,轉為哽咽,眼淚在身下聚成了一個小涸,潮濕的感覺與悲傷並騎,穿透了幽幽夢境。

李程秀哭著從噩夢中醒來,只覺得臉上濕糊一片,腦袋下的枕巾都潮了,枕的極為不舒服。

李程秀動手抹著臉上的眼淚,發現自己連燈都沒關,就不小心睡著了,還夢到了很多他不願意回想的往事,一時間恍如隔世,連夢境與現實都混淆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搖搖晃晃的從床上起來,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喉嚨幹啞。

他先把燈關了,然後裹著衣服拿著水杯,看著外面的月亮的發愣。

十四歲的那個晚上,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長的一夜。

當他一邊哭一邊徒步兩個多小時回到家的時候,發現他母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鄰居的幫助下把她送到醫院後,醫生忙乎了一個晚上,在他一夜沒合眼的等待下,第二天告訴他,他媽因為酗酒過度中風,已經徹底癱瘓了。

他當時拿著那本薄薄的病歷本,坐在醫院裡嚎啕大哭,哭的簡直是昏天暗地,到最後大概是哭暈了過去。他記得以前自己不管多難,都自覺獨立自強,天道應該酬勤,將來一定會有回報。但當時,他想著家裡的八百四十三塊的積蓄,想著學校裡同學那如同看蟑螂老鼠一樣的眼神,想著那個校警可怕的笑聲,打從心底裡,想死,想的不得了。

他當時太小了,想不通自己的日子為什麼會這麼難,想不通自己不害人,不幹壞事,為什麼沒有人喜歡他,想不通自己這麼活著,到底算怎麼回事。

他當時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現實也沒給他時間讓他想。

他只是哭醒了,在一個星期內把家裡的老房子低價賣了,開始給他媽治病。而自己的右耳被那校警打出了毛病,他也無暇去顧了。

從那天起,他再沒去過學校。

他媽徹底成了廢人,整日神志不清,誰都不認識,大小便都無能自理。他回了一趟老家,跟親戚借錢,幾乎是從村頭跪到了村尾,挨家挨戶的借。

他還記得自己最累的時候一天干三份工,負擔著高額的住院費。

即使是這樣,再住了一年院後,也再供不起了。老家的親戚看到他都直接關門了,他就是一天二十四時輪軸轉,幹一天不夠他媽在醫院躺一天。

沒辦法,他只好把他媽接回他租的房子,自己照顧。

沒過幾個月,他媽就去世了。

他當時真是身無分文,孑然一身,除了絕望,不剩什麼了。

幸好餐館有個師傅對他不錯,給他墊的錢讓他去了廚師學校學手藝,再過了幾年,他經過那師傅的介紹,到深圳打工,之後便一直住在了這個城市。

這些事,他真是好多年都沒有想起來了,如果不是邵群再次出現,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是福是禍,不好最後一刻,真不好說,他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還算知足,親戚的錢很快能還完了,他覺得他的日子,挺好的。

可是當邵群出現的時候,他本能的覺得不安,也許是一朝被蛇咬,他害怕邵群再在他的生活中,掀起什麼巨浪。可是邵群也一如當初,根本不給他拒絕他進入的機會。

李程秀抱著杯子發著呆,窗外是對面樓房的斑駁的牆面,本沒什麼好看的,他的眼睛卻仿佛釘在了上面。

本來今天已經是身心俱疲,可是現在,反而睡不著了。

很快到了星期六,李程秀想了又想,還是去上班了。

他覺得自己不該邵群說什麼是什麼,再說他那天也沒答應他要為了他的事請假。

沒想到班上到一半兒,邵群就又找上門來了。只是這次沒直接找他,而是找到他們經理哪兒去了。

李程秀一進辦公室,就見他們陳總和邵群坐著,稱兄道弟聊的正歡,張經理站在一邊兒上,也是堆滿笑意,見縫插針的拍陳總的馬屁。

一見他進門,張經理連忙親熱的把他拉過去,“哎呀,小李師傅,你可來了,邵總可是為了你,專門跑了一趟。”

李程秀低著頭道,“陳總好,邵總好。”

陳總哈哈笑著,“小李呀,我聽邵老弟說你不願意耽誤工作,那邊兒的事情都那麼忙了,還按天來上班,我這個當老闆的,有你這樣的……愛將,是吧,很欣慰呀,哈哈。”

李程秀看了邵群一眼,不知道他到底什麼用意。

陳總重重歎了一口氣,拍著邵群的肩道,“邵老弟呀,我跟你說實話,真是心裡話,也就是你,要不還有誰,我能在新店剛開張最忙的時候,把我們大廚借出去呀。”

邵群笑著點頭稱是,“陳哥,你真夠意思。”

“我現在幾個挑大樑的廚子,都是從老店調過來的,人手本來就不夠,新的廚師還在聘呢。這年頭聘個合心意的廚師,多難啊,你說是不是。”

“可不是,不僅要有手藝,還得想法子留人。”

“是呀是呀,你看我們小李師傅,論資歷,他最淺,但是年輕一輩裡,我最看好他,邵老弟知道為什麼?”

邵群笑看著李程秀,“陳哥賜教。”

“小李師傅不僅手藝好呀,而且為人安分。安分這個詞,不是誰都能用的。別人我就不敢說,但是小李師傅,我就敢說,就算借出去,我也不怕他不回來,你說是不是啊,小李師傅?”陳總笑盈盈的看著他。

李程秀面上有幾分僵色,旁邊兒張經理暗裡推了推他後,他連忙點頭。

張經理趕緊接話,“邵總,我們陳總可真是忍痛割愛啊。昨天您打了電話後,陳總就跟我商量,他說要是把小李師傅借出去兩個星期,這邊兒能有多大影響。我當時也不知道是您要借呀,我就說堅決不行,少了他這酒店的很多日常工作都要滯待,他的活兒誰來幹啊,誰能幹啊,堅決不行。我們陳總也猶豫啊,後來還是說,不行也得行,是邵總要用,哪怕這兩個星期咱們做虧本兒買賣,也得讓邵總的這個海上盛宴辦漂亮了,這可是邵總進軍珠三角的開門炮啊,得打響了才行。”

邵群哈哈大笑起來,“陳哥,你看你的人,多會說話,我謝謝陳哥這麼慷慨,兩個星期以後,一定把小李師傅養的白白胖胖的送回來。”

陳總連連說著不客氣應該的,然後拉著邵群商量廣州番禺的一處不良資產,把張經理和李程秀都晾在了一邊兒。

李程秀聽他們的對話聽的目瞪口呆,談笑間就把他像貨物一樣出租出去了,卻沒有一個人問問他的意思。

張經理很識相的把他領了出去,讓他在走廊等著邵群。

李程秀拽著張經理,急道,“張經理,這是,怎麼?”

适才才辦公室裡的親切已經蕩然無存,挑眉道,“哎,你怎麼還沒聽明白呀。邵總昨天打電話來跟老闆借人,說時間緊迫,希望你能跟著他幹兩個星期,暫時不上班了。”

李程秀臉色一片青白,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張經理拍拍他的肩膀,“小李啊,好好幹,這可是帶薪假期啊,誰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你記住,把邵總伺候好了,你就功臣,要是得罪了他……咱們老闆可有事兒求著他呢,絕對不能得罪他,知道了嗎?”

李程秀僵硬的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你在這兒等著,等他們談完了,邵總直接帶你走了。”

李程秀在辦公室外站了半個多小時,邵群終於出來了,陳總一路把他們送到停車場,周到的給邵群把車門關上了,這才笑著道別。

跟邵群獨處一個狹小的空間,李程秀就沒有來的緊張,緊張的每個毛孔都叫囂著想逃走。

邵群扭頭沖他笑了一下,然後目視著前方,“程秀,你可真是大忙人,今天打你的手機都關著機。”

“上班時間,要關機。”

邵群“哦”了一聲,突然道,“把安全帶系上。”

李程秀愣了一下,轉身找著安全帶,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拽了好幾次都沒拽出來。

邵群輕笑了一聲,一個打彎把車子停在了路邊,然後上身前傾,手臂橫過李程秀的身子,去抓安全帶。

李程秀緊張的大氣不敢喘,背部緊緊的貼著靠椅,若不是退無可退,恐怕能退到後座去,只為了能和邵群保持一點距離。

邵群小時候個頭就躥的猛,如今更是人高馬大,休閒襯衫下那寬厚的肩膀和蘊含著無限力量的結實修長的手臂,離他不過尺寸間的距離,他身上清爽的剃須水的味道也撲鼻而來。

畫面仿佛瞬間定格,邵群緩緩拉著安全帶,偏著頭,深邃的眼睛直直望近李程秀的眼裡,那眼中仿佛有著萬千情緒,李程秀繃緊了心弦,甚至有了閉上眼睛的衝動。

一個小小的動作對於李程秀來說卻是如此漫長,等邵群收回他無形的壓迫,啪嗒一聲系上安全帶,他才算松了一口氣。

邵群卻突然又欺身過來,手肘拄著靠椅,帶著一抹了然的笑意,在他耳邊輕聲道,“為什麼每次和我獨處,你都這麼緊張呢,嗯?”

李程秀脖子繃的筆直,雙目注視前方,不敢回頭看他,堅持的說,“沒有。”

邵群輕笑出聲,把身子擺正回自己的靠椅,把車重新打回車道。

兩人一路無言。

第十四章

車子很快開進了市中心的一幢寫字樓。

邵群在深圳的分公司租下了十到十二層,倆人一上樓,前臺小姐就緊忙起身從諮詢台後面繞到邵群眼前,甜笑著跟他道“邵總好。”

邵群笑著點點頭,問道,“人來了嗎?”他看了看表,嘖了一聲,“我遲了一個多小時。”

“來了,在會議室等您呢。”

“好。”邵群的手悄悄放在李程秀的後背上,“程秀,來,這邊。”

李程秀跟著他近了會議室。

裡面坐著的兩個人立刻站了起來,堆滿笑容迎上來,“邵總,邵總,您好您好。”

邵群笑著和他們一一握手,“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讓你們久等了。”

“那裡那裡,邵總是做大事的人,再說深圳這交通狀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邵群笑道,“是啊,我以前在北京的時候,天天上班都得經過三環停車場,以為到了這裡能好點兒,沒想到啊,呵呵。”

兩人又連連客氣了兩句,然後仿佛才發現李程秀似的,詢問的看著邵群,“這位是?”

“哦。”邵群連忙扶著李程秀的背,狀似親密的把他推到倆人面前,“這是我在富通大酒店特聘的中餐主廚,不止如此,他還是我的初中同學,兩位叫他李師傅就行了。程秀,這是我從香港請的策劃公司的人,幫我主辦這次PARTY。”

倆人連忙跟李程秀握手,“李師傅真年輕啊。”

李程秀扯著僵硬的笑臉,一一跟他們握手。

他最怕的便是任何涉及社交的場合,對方越熱情,他越會畏縮。

兩人又客套了兩句,就開始跟邵群討論正事。

李程秀端坐著看著他們展示PPT,天花亂墜的描述著他們為這次PARTY設計的幾種可行方案,供邵群挑選。

邵群笑而不語,等他們講完了,就扭頭問李程秀,“程秀,你覺得怎麼樣?”

“啊?很,很好。”

“哪個好?”

李程秀看了一眼以期許的目光望著他的策劃公司的倆人,有些愧疚于自己根本沒認真聽。

邵群道,“來,再把終點給小李師傅展示一遍。”

倆人連忙挑重點又給李程秀圖文並茂的展示了一遍。

李程秀給他們繞暈了,什麼巴羅克格調,什麼加勒比海風情,還要三句話就拼進去一個英文單詞,他基本是沒聽懂。

邵群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挨近他道,“恩?程秀,你覺得怎麼樣?”

李程秀不自在的把身子悄悄後移,低聲道,“都好,你決定吧。”

邵群含笑道,“可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他輕輕捏了下他的肩膀,柔聲道,“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

這回連那兩個香港人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了,不過兩人都很鎮定。

李程秀只覺得心跳如雷,忙道,“我,我真不知道,你自己,選吧。”

邵群呵呵笑了兩聲,扭頭道,“說實話我都不太滿意,咱麼能不能不弄這些西不西中不中的東西,我想要的會場風格,是能配得起我們小李師傅的廚藝的。”說完還沖李程秀眨了眨眼睛。

一個人反應機靈,連忙道,“我明白了,邵總,這樣如何,會場風格以現代中式為主,但同時要融匯一些古典的細節,另外器具多以木質和陶瓷,這樣才,才配得起李師傅的美食佳餚。”

邵群哈哈笑道,“這樣不錯,不錯。你們回去重新修改一下吧,時間也不多了,咱們儘早決定,另外這個先放一放,來跟小李師傅商量一下菜色吧。”

邵群的手還在李程秀肩膀上放著,但見他臉色不虞,身子僵硬,也懂得見好就收,把手拿了回來,只是依然溫柔的跟李程秀說,“程秀,跟他們商量一下菜色。”

李程秀身體放鬆不少,點點頭,認真的跟他們討論起菜色。

這畢竟是他擅長的地方,談起話來順暢不少。

邵群並不怎麼參與,除了偶爾提幾條意見外,大部分時候都是支著下巴,歪著腦袋,嘴角掛著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肆無忌憚的看著李程秀,那眼神又深又沉,跟看著獵物的狼一般。

四個人足足談了兩個多小時,才算把方案初步敲定下來。

邵群看了眼窗外,天都暗下來了。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結實健美的身體曲線隨著他的動作舒展,看的兩個瘦弱的南方男人羡慕不已。

他拍拍李程秀的背,“程秀,我帶你吃好吃的去。”隨後又抬起頭,“兩位也一起去吧,今天辛苦你們了。”

倆人連連擺手,“謝謝邵總的好意,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邵群露出白森森的牙一笑,非常滿意他們的識時務。

他心情似乎很好,一邊拋著手裡的鑰匙,一邊領著李程秀往自己的車走去。

“程秀,你想吃什麼?”

“我想回家。”

邵群一愣,皺眉道,“為什麼?”

“家裡,有事。”

“你家能有什麼事?”

李程秀如實答道,“洗衣服,收拾,房間。”

“你吃飯完也可以做這些,難道你不吃飯嗎?”

“我自己,會做飯。”

邵群眼裡閃過幾分不悅,他沒想到這個李程秀能這麼不給他面子,連拒絕都不會想個像樣點兒的藉口嗎。

他乾笑了幾聲,嘲弄道,“程秀,你這架子也太大了吧,多少人想跟我吃一頓飯都得提前預約呢,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嗎?”

李程秀沉默的看著腳下。

邵群按開車鎖,率先上了駕駛位,然後砰的一聲甩上了車門。

李程秀一愣,站在外面不知所措,他知道邵群肯定生氣了,這時就不知道該不該上車了。

邵群按下車窗,不耐道,“上車啊。”

李程秀猶豫道,“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邵群翻了個白眼,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他身前不過幾釐米處停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半真半假的威脅道,“小程秀,上車吧,還是要我抱你上車啊。”

李程秀嚇的後退了一大步,轉身乖乖上了車。

邵群露出諷刺的笑容,也跟著上了車。

倆人沉默著開出了停車場,李程秀看著窗外不斷退去的街道,不放心的問道,“我可以回家嗎……”

邵群瞥了他一眼,突然一個急轉彎,把車子拐到了一旁,停了下來。

李程秀給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邵群。

他隱約中覺得這個邵群一點都沒變,脾氣依然是那麼的暴躁易怒,稍有不順他的地方,少爺脾氣就上來了。只不過是因為長大了,學會了用笑容和禮貌去偽裝,其實骨子裡的東西,都還在。

邵群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換上笑容,轉頭看著李程秀,“我這就送你回家呀。”

李程秀將信將疑,“好……”

“不過。”邵群露齒一笑,“我也要去你家。”

李程秀一怔,脫口而出,“為什麼。”

“我們多年沒見,還沒好好敘敘舊呢,你就是請老同學吃頓飯,不過分吧。”

李程秀想了半天,才底氣不足的說道,“我家很亂。”

邵群嘿嘿笑了兩聲,“沒關係,我不在意。”

李程秀咬了咬牙,“我,覺得,不好。”

“哦,有什麼不好。”

“我覺得……我家,不好,你不習慣。”

邵群動手摸著他的頭,“有你在的地方,我怎麼會不習慣。”

這話說的,無論是意思還是語態,都是曖昧至極,李程秀再傻,也聽出了不對勁兒。

邵群也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拉著他手臂,語氣竟是帶著點撒嬌的哀求著,“程秀,讓我去吧,我想吃你做的飯。”

李程秀呆住了。

“程秀,除非你還記恨我,你是不是還記恨我?我當初太混蛋了,如果你還恨我,你就打我吧,我絕對不還手。”

“不……”他一點都不想聽關於以前的任何事,尤其是從邵群嘴裡說出來,太諷刺了。

邵群急忙道,“既然不是,請老同學去家裡坐坐,有什麼不行的,你是怕我把你吃窮了,還是怕我把你吃了?”

李程秀莫名的覺得耳根發燙,他確實想不出合適的拒絕邵群去他家的理由,只好說,“我們,還是,在外面吃吧。”

“不,我不想在外邊兒吃了,我想去你家。”

李程秀啞口無言。

稀裡糊塗的,李程秀就把邵群帶回了家。

他住的地方是連幢的居民樓,房子已經有年代,外牆基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樓高都是七層,沒有電梯,而李程秀住在頂層。

頂層是他當時能租到的最便宜的了,不僅樓層高上下不方便,而且一到熱天,陽光直射在樓上,他的屋子裡跟烤箱差不多。

雖然現在已經是夕陽西下,邵群避過了一天中最熱的正午,但是屋裡的熱氣卻沒散去多少。在他把車停在兩百多米外的空地,然後又渾身大汗的爬上七樓後,沒想到迎面一開門,就一股熱浪撲來,險些沒把他沖暈過去。

他最是怕熱,夏天沒有空調的地方,幾乎不呆,此時對他來說,算是受了罪了。

他忍不住煩躁的抱怨,“怎麼這麼熱,趕緊開空調,快點。”

李程秀打開燈,把後腦勺對著他搖搖頭,“沒有空調。”

“沒有空調?”邵群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一遍。深圳這種跟火爐一樣能把人熱瘋了的地方,尤其是每年幾次的熱帶颱風一來,整個城市就是個大桑拿房,在這種散熱不佳的老式筒子樓,還是住在頂層,邵群想不通沒有空調李程秀是怎麼活下來的。

邵群掃了一眼屋子,內部構造及其簡單,三十多平米的小屋子裡,除了廁所分了隔間,其他廚房臥室餐廳根本就是連在一起的,放眼望去,一塊兒玻璃擋出來一小塊兒廚房,正對面一張單人床,簡單的桌椅,就幾乎沒什麼東西了,果然是沒有空調的蹤跡。

李程秀指了指椅子,“你坐吧。”然後去床頭把隔著風扇的凳子拖了過來,對著他打開。

邵群已經熱的渾身大汗了,他及其厭惡這種濕黏的感覺,煩躁的坐在椅子上吹風扇,一邊沖李程秀說,“給我拿張紙。”

李程秀拿過床頭的衛生紙遞給他,屋裡沒有多餘的椅子,他就坐在床上,看著他吹風扇,自己調整著呼吸希望能心靜自然涼。

邵群的煩躁和對這屋子的不屑,多少讓他心裡有幾分不舒服。對他來說,能住這樣的房子已經算是奢侈。他本來可以租更便宜的與人合住的單間,但是他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跟陌生人住在一起,一想到跟不認識的同住一個屋簷下,他打從心底裡害怕,再怎麼想著省錢都克服不了,沒辦法,只好每個月多花三百塊錢,租了獨立的小公寓。

無論這裡好是不好,他自己的地方,自己滿意就行,他又沒有邀請邵群來,憑什麼他自己硬要跟來了,還要挑三揀四的。

雖然心裡不滿,嘴上也不知道怎麼說,而且他也熱的不行,風扇還在邵群那裡,就站起來跟邵群說,“我去洗澡,你先坐。”

邵群身體降了些溫,語氣就好了點兒,嗯了一聲,“對了,給我倒杯水。”

李程秀給他倒了杯水,這才拿著睡衣進去洗澡。

等他快速的沖了個涼出來時,正看見邵群饒有興趣的翻著他桌子上的會計書。

邵群一轉眼,就看見李程秀頂著濕漉漉的頭髮,穿著洗的泛白的棉質睡衣褲,新鮮水嫩的站在他面前。

李程秀白淨的臉透著微紅,軟趴趴的頭髮貼在臉頰上,水珠順著修長的脖子淌進衣領裡,在他漂亮的鎖骨上流下幾道水漬。

邵群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看上去卻跟個懵懂純淨的學生一樣,透著一股子不加修飾的誘惑。剛涼快下去的身體好像又微微發熱了,這具身體他臆想了十多年,真想現在就能一口吞下去,吃個痛快。

他拿餓狼一樣的眼神看著李程秀,對方卻渾然不覺,只是有些尷尬的看著他手裡的書。

邵群回過神來,晃晃手裡的會計書,“怎麼,你在學?”

李程秀點點頭。

“夜校?”

他搖搖頭,“現在,自學。”

他剛到深圳的時候,不僅一窮二白,還身負外債,那時候年輕有體力,沒日沒夜的掙著錢,除了掙錢腦子裡沒有其他的想法。

直到前幾年,他的收入才漸漸讓他除了生活和還債以外,有了些許富餘,埋藏在心底的對知識的渴望,也漸漸覺醒。

於是他自己買了高中的課本,擠著工作以外的時間自學。

離開學校好幾年,即使他曾經有全校第一的底子,也已經忘的幾乎一乾二淨。再撿起課本來,起初不知道有多難,但是憑著一股韌勁兒,他還是把高中文憑考下來了。

這兩年他又開始自學會計,他沒有時間去夜校,只能買了書自己鑽研。

他考慮再三,覺得會計是個跟別人交流比較少的專業,而且門欄相對低,比較適合他。

當廚師並不是他的理想,他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怎樣期望著能成為醫生或者科學家,只是那些夢想早就在他初三那年的夏天灰飛湮滅了。

邵群把書遞給他,“程秀,如果你想學,我可以請專業的會計師教你,單單教你一個人。”

李程秀愣了一下,連連搖頭,“不用,謝謝。”

邵群笑著搖搖頭,“程秀,你不需要跟我客氣。”接著便站起來,拽過他肩膀上的毛巾,要給他擦頭髮。

李程秀連忙偏頭躲開。

邵群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依然固執的把毛巾罩到他腦袋上,動手給他擦著頭髮,“擦乾了,不然容易感冒。”

李程秀乾脆退開身子,看他的眼神帶了幾分戒備。

邵群無奈的把毛巾扔到桌子上,看著眼前鮮美多汁卻不能入口的肥羊,覺得肚子餓的慌,“程秀,去做飯吧,我餓了。”

第十五章

李程秀點點頭,趕緊轉身去廚房,他正巴不得不跟邵群大眼瞪小眼。

他半蹲著對著冰箱翻東西,邵群就吹著小涼風,欣賞他半露出來的雪白雪白的腰際,幻想著能一把抱起他,扒掉那鬆鬆垮垮的及膝短褲,在他微微突起的脊椎上留下一排牙印。

李程秀很快抱著幾樣東西站了起來,打斷了邵群的意淫。

他動作麻利的系上圍裙,洗菜切肉,熱鍋爆香,屋子裡很快就彌漫著誘人的香味。

邵群就跟著了迷似的,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柔軟順服的頭髮,白淨修長的脖子,削瘦的肩膀,纖細的腰肢,筆直漂亮的小腿,讓人有想要抱在懷裡肆意褻玩的衝動。

聞著菜香,看著美食,邵群餓的恨不得撲上去了。

不到一會兒功夫,李程秀就端上了四菜一湯。

冷盤麻辣豬心,一葷兩素,分別是糖醋排骨,上湯白菜和蒜蓉芥藍,外加一個菠菜豆腐湯。

菜色都很家常,但是光看賣相,都已經相當講究,不用嘗就給人好吃的印象。

邵群坐在小圓桌前,卻看著桌上的菜發愁。

他吃飯挑的厲害,內臟不吃,更何況還放了香菜,雖然芥藍不錯,但他不愛吃蔥薑蒜,除非是用來佐料的,能吃的只有排骨白菜豆腐湯了。雖然心裡不樂意,他卻也沒說,眼下顯然不是時候,等把這李大廚弄的服服帖帖的時候,想怎麼挑就這麼挑。

他雖然不說,只是吃飯的時候繞過了豬心和芥藍,李程秀是個廚子,留意不同人的口味是他的本職,沒一會兒就看出邵群的毛病。

他不以為然,還想著早知道邵群不吃,他每道菜都放大蒜香菜。

邵群夾了塊兒排骨,那排骨色澤紅亮誘人,肉質鮮嫩,入口酥脆酸甜,相當對他胃口。又夾了一瓣兒白菜,上湯白菜本就是他非常喜歡的菜,做法看似簡單,卻是最考驗功力,這白菜做的清香可口,火候得當,汁水豐滿,回味甘甜,他吃了幾口就連連稱讚,“程秀,你做的東西太好吃了。”

李程秀難得靦腆的笑了笑,“謝謝。”

邵群一見他笑,心情也大好,雖然只有一葷一素一湯可供選擇,吃的卻比滿漢全席還香。

李程秀吃飯的樣子跟小時候差不多,縮著肩膀,秀氣的捧著碗,小口小口的往嘴裡塞,雖然動作小心俐落,但並沒有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反而會嫌他一個男的吃飯怎麼能跟娘們兒一樣。但也許是一頓飯下來,美食安撫了邵群的胃,李程秀的一舉一動依然讓他橫看豎看的彆扭,可是這時,他竟生出了一種,“其實也挺可愛的”的感覺。

李程秀起來收拾碗筷,邵群就倚在牆上問他,“我幫你收拾吧。”

嘴上是說,卻沒有一點要沾手的意思。

李程秀背對著他回了句“不用”。

邵群從褲兜裡掏出煙來,剛點上火,李程秀就皺著眉頭扭過臉來,“不要,抽煙。”

邵群攤攤手,“就一根兒。”

李程秀依然瞪著他,“不要抽煙。”

“好好好。”邵群不甘心的狠狠吸了一口,才把煙掐了扔進垃圾桶裡。

李程秀這才轉過去繼續刷碗,邵群忿恨的撇了撇嘴,逕自坐回圓桌前,修長的手指點著桌子,眼珠子直轉。

李程秀故意拖著時間,希望邵群自討沒趣,能趕緊走,沒想到等他都收拾好了,邵群都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無奈下只好擦乾淨手,問道,“你要喝茶嗎。”

邵群挑了挑眉,“我坐了這麼半天,你一句話都不跟我說,我還真不太渴。”

李程秀微曬,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過,還是喝吧,我們現在不就要說話了嗎。”

李程秀看了看表,八點多了,他還不走……

轉身沏了壺茶,兩個人圍著一個小小的圓桌,彼此間的距離觸手可及。

李程秀是最不怕沉默的,他可以幾天不跟人說上一句話,就算這麼幹坐著自顧自的喝茶,他也不覺得尷尬。

邵群等了半天見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故意長歎了一聲,“程秀,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李程秀有幾分驚訝的看著他,隨即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為什麼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不會說話。”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說話很費勁的樣子。”

李程秀看著杯子裡漂浮的茶葉,低頭不語。

邵群將手輕輕覆在他頭上,柔聲道,“是因為我嗎?”

李程秀身子一顫,偏過頭避開他的手。

邵群轉而握住他的手,這回卻暗暗使了力道,不讓他掙開,“程秀,跟我講講當時的事吧。我走了之後,你為什麼退學了,是因為我嗎?”

李程秀憤怒的瞪著他,用另一手去推著他的手。

“程秀,程秀。”邵群改用兩手抓著他的手臂,“你別怕,如果你還怪我,就說出來,我願意補償你。”

“沒有……沒有……需要,說的。”

“那你為什麼退學了?”

“與你無關。”

邵群眼中閃過一絲激憤,轉瞬即逝,他不依不饒的盯著李程秀的眼睛,“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了。我只想告訴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忘記你。”

李程秀有些無措的看著他。

“你也沒有忘記我吧,我們那時候多好啊。對不起,當時是我的錯,我年紀小,當時也被嚇壞了,我……”

“別說了!”李程秀突然叫了一聲,神色慌亂,“別說,我不想聽。”

邵群將他的雙手抱在自己的掌心裡,深情的看著他,“這些話,我一定要說,我當年就該說。”他握了握李程秀的手,笑了笑,說,“你可是,我的初戀啊。”

邵群這話說的不假,他情欲初開時,第一次夢到淫亂的場景,對象是他李程秀,第一次躲在被子裡自慰,想的也是他李程秀,幻想著跟他抵死纏綿水乳交融的場景不知道陪他度過了多少個難以啟齒的日夜。往後不管上過多少姿色絕佳的男男女女,總忘不了為他打開那一扇大門的那股原始衝動,並且關鍵是,他沒吃著。

想了那麼多年,卻沒吃著,怎麼能不念念不忘。

邵群觀察著李程秀驚惑不已的表情,把身子傾過半個桌子,嘴唇幾乎貼上了李程秀的臉。

“程秀,你不會不知道,其實你知道吧。”

李程秀不僅回想起和他相處的場景,年代久遠,記憶模糊,很多細節都已經淡薄難憶,他唯獨記得,邵群最後雖然頭也不回的走了,可是在那之前,他是對自己好過的。

還有那情不自禁的一個吻,也許……他說的是真的。

邵群輕輕摸著他的臉,柔聲低述,“我說的是真的,我那時候喜歡你,可是我自己不知道。我那時候才十二歲,喜歡一個同性對我來說,太難以接受了,所以我當了懦夫,我丟下你不管自己跑了。正好那時候我簽證下來了,我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英國。但是我真的很後悔,我後悔了很多年,我回國後還去找過你,但是已經找不到你了。程秀……”邵群輕柔的摩挲著他的臉頰,一臉誠摯深情,“我一直很想你。”李程秀好半天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低下頭,把腦袋幾乎埋進了胸口。

邵群的手指輕輕抵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抬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說,“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觸著他臉頰的指尖仿佛點著了火,把他整張臉都燒紅了,他僵硬的點了點頭,憋了半天,只發出一聲“哦……”

邵群傾身靠他越來越近,鼻間的熱氣盡數噴薄在他臉上,他的雙眼脈脈含情,仿佛能把人吸進去,“程秀,我想照顧你,就跟以前一樣……”說著他的唇已經緩緩貼了上來。

李程秀如夢初醒,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邵群眼中立刻恢復一片清明,舉起兩手做投降狀,安撫的笑著,“抱歉,程秀,我太急了。”

李程秀心中亂成一團,顫著聲音問,“你,你想……”

邵群站起來

“你明白的,我一見到你,還是很有感覺。我現在單身,我相信你也是,能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我想好好補償我小時候犯下的錯,我想跟你在一起。”

 

邵群這段話說的既直白又坦蕩,嘴角還掛著頗為自信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篤定和不羈,就算不說相貌,光是那迫人的氣勢,也頗為有魅力。

 

李程秀聽的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邵群居然跟他示好,倆人見面不過兩三次,他竟是在跟他表白。

 

邵群趁他發愣的時候,一個大步逼到他身前,長臂一伸就攥住他的腰,把他緊緊按在自己懷裡。

 

李程秀驚叫了一聲,不等他做出反應,邵群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臂,附在他耳邊輕聲笑著,“別怕,程秀,別怕,讓我抱抱。你知道嗎,我那時候最喜歡抱著你,我還不知道為什麼,你說,是為什麼?”

 

李程秀的身子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邵群身上純男性的氣息,邵群有力的臂膀,邵群寬厚的胸膛,邵群磁性的嗓音,邵群……

 

十四年的光陰,仿若夢一場,他恍惚中憶起了那個臭著一張臉的漂亮少年,兇神惡煞的告訴他要這樣,不准那樣,動不動就撲上來抱著他,不做什麼,不說為什麼,就是抱著。那個邵群,跟現在這個邵群,是一個人嗎?為什麼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時間太久了,雖然他記得邵群,可是邵群之於他,已經同陌生人無異。他既不恨他,但對他也沒什麼好感,但就算是一個全新的陌生人對他如此示好,他也沒辦法無動於衷,畢竟這都是他從未受過的待遇。

 

邵群見他不回答,循循誘導著,“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呀,現在我抱著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呀。”

 

邵群喜歡他?李程秀迷茫的看著他,覺得這一天自己是不是熱暈了,為什麼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

 

邵群看著他沒有焦距的雙眼,迷惑的表情,微張的淡粉的嘴唇,真想把人壓在牆上狠狠品嘗一番,他真後悔自己小時候沒能做點兒什麼留個紀念,要不也不至於光是抱著他,就跟個毛頭小子一樣激流暗湧。

 

可他也知道,收服人心這個活兒,要有張有弛,衝動了容易弄巧成拙。意思傳達到了,就該見好就收,讓種子在對方心裡滿滿發芽,而不是他催生。他一向對自己自信滿滿,情場上無往不利,他不信李程秀能無動於衷。

 

他俯身快速的啄了一口他的臉蛋,然後立刻鬆開手,倒退一大步,攤著手,頗有幾分無賴的笑著。

 

李程秀臉羞得通紅,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生氣,生氣這麼激烈的情緒,在他身上是很少出現的。他想了半天,覺得自己也不能這麼傻愣著,就問了句,“為,為什麼。”

 

邵群聽著這問題再度笑了起來,“我喜歡你,有什麼為什麼。”

 

李程秀想了想,艱澀的說,“我們,都是,男的。”

 

邵群笑著眨著眼睛,“小程秀,你不老實,你自己問問自己,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要是你喜歡女人,為什麼這個年紀還不結婚?”

 

被人看穿的羞惱讓李程秀不禁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從小就對女孩子沒有興趣,可他也沒有膽量去對男孩子表現出興趣。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個人的生活孤寂無依,寂寞真的如同猛獸一般,讓他害怕不已。他很想能有一個人陪陪他,可他卻誰都不敢招惹。到底是喜歡女人,還是男人?這種問題對他來說其實不重要,只要能有個人願意和他呆著,好好生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無所謂。但是,這個人應該不會是邵群這樣的,他一看就不是能老實過日子的人邵群觀察著他的臉,突然露出一個恍然表情,“程秀,難道你這麼多年,都沒談過戀愛嗎。”

 

李程秀低下頭,不置可否。

 

邵群莫名的興奮不已,簡直是摩拳擦掌的想要儘快把這塊無人染指過的肥肉吞進肚子裡。

 

他呵呵笑了兩聲,“程秀,別緊張,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有什麼不好說的。而且你看,我跟你一樣。我只是喜歡你,又不犯法,既然你也單身,不如考慮考慮,讓我照顧你。”

 

李程秀一時心亂如麻,緩緩的搖著頭,“我不知道。”

 

邵群語氣寵溺溫柔,“我不急著讓你現在就答應,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相處,你會慢慢發現我的好的,別急著拒絕我,好嗎。”

 

邵群的態度如此的誠懇,讓人根本無從拒絕,李程秀還在震驚中,半晌都清醒不回來,只能僵硬的“嗯”了一聲。

 

邵群微微一笑,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謝謝你今天的招待,那麼我先走了,明天還有事情要忙,早上十點,我過來接你,好嗎。”

 

“好……”

 

“好好休息,明天見。”

 

“好……”

 

送走了邵群,李程秀拿著抹布開始收拾屋子,把他眼裡所及的東西全都給擦了一遍,直到累的渾身是汗,倦意上來了,才停下手,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

 

一屋子的空寂真不好受,他想。

 

如果他不說話,不動作,就沒有一點聲音。邵群來了,邵群走了,一下子從有聲到無聲,這落差竟然如此的明顯,以至於這時候,孤獨寂寞簡直是平日的數倍。

 

第十六章

 

李程秀習慣了早起,這幾天雖然托邵群的福不用上班,依然是六點多就自己醒了。

 

洗漱完畢吃了早餐,就開始坐在桌子前學習,時間過的倒是很快,手機響的時候他一看時間,剛好快十點了。

 

邵群在電話裡說他快到了,讓他準備好了就到他昨天停車的地方見。

 

李程秀也不知道邵群今天要帶他出去幹什麼,想了想,就把昨天剩的菜熱好了放到飯盒裡,拿個塑膠袋拎著便出了門。

 

他大老遠就看到一排小商鋪前,一輛銀白色的越野車背對著他停著,駕駛座的窗戶開著,雖然看不到人,但從裡面伸出來的彈著煙灰的修長的手指,和腕上墨黑色的鑽表,讓李程秀一眼認出是邵群。

 

邵群從後視鏡看到他走過來,便開門下車。

 

李程秀跟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邵群把煙扔到地上,有些憤恨的踩碾著,“媽的,我昨天那輛車停這裡被劃了。”

 

“啊?嚴重嗎?”李程秀想起他那輛一看就很高級的車,被劃了得多少錢啊。不過他覺得邵群開的那種車,外形太招搖了,有點像他看到的變形金剛的電影海報裡的那種車,他住的地方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沒有被偷已經很幸運了。

 

“劃了整整一圈兒,操,夠他媽缺德的,油漆得現從歐洲運過來,我才剛賣不到一個月。”

 

李程秀看了一眼他的車,“以後,不要,停這裡。”

 

邵群撇了撇嘴,伸出手捏了把他的臉,“不是得送你回家嗎。”

 

李程秀退後了一步,直接無視了他的毛手毛腳,“以後,不用送。”

 

“那不行,我還怕你丟了呢。”

 

李程秀眨了眨眼睛,“那麼,不要停……”

 

邵群雙手環胸,眯著眼睛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送完你就得滾蛋,連上去喝杯茶都不行。”

 

李程秀不說話了。

 

邵群搖了搖頭,“程秀,你可真夠沒良心的。”

 

“……還是別送……”

 

“不行,當然要送,不過關於這個問題,我有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什麼?”

 

邵群一點不生分的拉住他的手,還親自給他開了車門,“來,上車,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李程秀被他弄上車後,就跟著問,“今天,要幹什麼?”

 

邵群笑道,“今天,要跟我約會。”

 

邵群把他領進了一家造型設計工作室,他一進門就被震住了。正對面的三個人手持剪刀,動作跟踩著音樂節拍似的,驚人的一致,圍著一個假模特的腦袋唰唰唰唰的剪著頭髮。他沒見過這樣剪頭髮的,跟跳舞似的,給他看的一愣一愣的。

 

迎面走過來一個長得挺漂亮的男人,臉上畫著細緻的妝,鼻子那一區域比整張臉亮了很多,小腰扭的跟水蛇似的,一打眼看到他們,就開始笑,笑的又軟又媚。

 

“邵公子呀,好久不見啊。”

 

邵群笑著打了招呼,“Adrian。”等他靠近了,就“咦”了一聲,嗤笑道,“你又換鼻子了?以前那個不是挺好的。”

 

Adrian一點也沒在意,反而笑嘻嘻的說,“我是完美主義者。”說著小細胳膊就要去挽邵群的手臂。

 

邵群咳了一聲,朝他皺了皺眉頭。

 

Adrian看了眼他旁邊存在感幾乎等同于零的李程秀,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後沖著邵群露出了一個詢問的表情,最後聳了聳肩,抿著嘴一笑,沖李程秀打招呼,“Hi,我叫Adrian,你也可以叫我Adi。”

 

李程秀“哦”了一聲,規規矩矩的點了點頭,“你好,我叫李程秀。”

 

Adrian眨巴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從松垮的舊T恤看到洗的褪色的牛仔褲再看到鞋帶斷了一截的運動鞋,終於皺了皺眉頭。

 

李程秀局促的低下了頭。

 

邵群拍了下Adrian的肩膀,“愣著幹什麼,給他換個精神點兒的髮型。”

 

Adrian白了邵群一眼,笑著對李程秀說,“來,這邊請。”

 

李程秀驚訝的看著邵群,“我來……你帶我,剪頭髮?”

 

邵群點點頭。

 

“我頭髮不長。”

 

Adrian嘟著嘴搖搖頭,“頭髮是不長,可是一點型都沒有。”

 

李程秀愣了愣,“我自己,可以剪,為什麼帶我,剪頭髮?”

 

Adrian噗哧一笑,“原來這是你自己剪的啊,怪不得這麼難看。”

 

李程秀的臉刷的紅了,“今天,不是工作,我回家。”

 

邵群瞪了Adrian一眼,連忙拽住他,“剪頭髮也是工作,你是我的中餐大廚,你的形象也代表了我的形象。”

 

“我只在廚房。”

 

“那也不行,程秀,你現在可是為我工作,你要滿足雇主的要求吧。”

 

李程秀想了想,剪頭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他總覺得和這種地方格格不入。Adrian明明比他還不男人,可是卻如此的耀眼,這裡的人對他都很尊敬,他自己也像只驕傲自信的孔雀一般,沒有半點畏縮之態。他其實,是非常羡慕的,這也是他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

 

李程秀被一個小姑娘拉著要給他洗頭髮。

 

Adrian揮揮手,“我給他洗吧。”

 

小姑娘一臉驚訝,“老師你要給他洗頭髮?”

 

“嗯,你去把我的東西拿出來準備好。”

 

李程秀在躺椅上躺上,Adrian一邊給他沖洗一邊輕輕按摩著他的頭皮。李程秀沒試過這樣的待遇,緊張的直挺著脖子,生怕自己的頭太重了壓到人家的手。

 

Adrian笑道,“你別緊張,把脖子放鬆,對,放鬆,沒事的,把頭的重量都放到我手上,沒事的。”

 

Adrian的聲音柔起來跟水一樣,聽的人心裡暖洋洋的,他不禁慢慢放鬆了下來。

 

Adrian低聲在他頭頂說著,“你的頭髮真軟,摸起來很舒服。”

 

李程秀不知道怎麼回答,就“嗯”了一聲。

 

“我可以叫你程秀嗎?”

 

“好……”

 

“程秀,你和邵公子是怎麼認識的呀。”

 

“他,雇我,做飯。”

 

Adrian呵呵笑道,“我看不這麼簡單哦。”

 

李程秀想了想,說,“我們初中,同校。”

 

“哦,原來是老同學呀。”Adrian頓了頓,“程秀,有些話其實不是我該說的,但是,我看你是老實人,所以……哎呀,我這個人就是藏不住話,不說我憋得慌,我就想跟你說,邵群這個人,挺王八蛋的,你要小心點。”

 

“啊……?”

 

“就是給你提個醒,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也不方便多說,要是給他知道了,我就倒楣了。你看上去也不是圈子裡的人,你就小心點他,他說的話掂量著點兒,別什麼都信,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李程秀點了點頭,感激的看了Adrian一眼,“謝謝。”

 

其實不用別人提醒,他也覺得邵群這樣的人,太浮誇,太不踏實,雖然一口一個喜歡他,他聽著卻覺得莫名的緊張和害怕,讓他下意識的就想和邵群疏遠。

 

Adrian眯著眼睛風情萬種的一笑,“好了,起來吧,我要讓你煥然一新。”

 

李程秀剪頭髮的時候,邵群在他旁邊坐了一會兒,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等他回來,李程秀已經頂著個乾淨清爽的頭髮站在了他面前。

 

他五官清秀,皮膚白皙,配上柔軟舒展開來的髮型,竟襯出幾分乖巧靦腆,盈盈雙眸輕輕流轉,就跟一個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一樣,哪裡看得出年近三十了。

 

李程秀算不上漂亮,但卻真的好看,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透著乾淨,那種乾淨,仿佛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讓人忍不住就要多看一眼,忍不住就要覺得好看。

 

邵群雙手插在褲袋裡,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曖昧的微笑著,“程秀,真漂亮。”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髮。

 

Adrian在旁邊拍著手,嘻嘻笑道,“跟我想的一樣呀一樣,我真是天才。邵群,現在就差給他換身行頭了。”

 

邵群點點頭,“對,得給他換一身。”

 

Adrian眨巴著眼睛,“要不要我推薦合適他的牌子?”

 

邵群一揮手,“拉倒吧你,你越穿越年輕過九零後了,合適他才怪。”

 

Adrian嘟著嘴,白細的手一伸,“付錢,滾蛋。”

 

邵群過去拉起李程秀,“跟小周聯繫吧,走了。”

 

李程秀連忙把手從邵群手裡抽出來,回頭看了Adrian一眼。

 

Adrian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朝他揮了揮手。

 

李程秀也朝他笑了笑,羡慕的看了他一眼,才轉過頭去。

 

Adrian看著他們的背影,重重的歎出一口氣。

 

李程秀一出門就認真的跟邵群說,“我不買衣服。”

 

邵群愣了一下。

 

“我不用換,行頭。”

 

邵群皺著眉看了他身上的衣服,剛要張嘴,李程秀卻率先打斷他,堅定的說,“我在,廚房。”

 

他不是傻子,知道邵群想把他弄的好看些,不過是嫌他不夠體面,不願意跟這樣的他站在一起。如果他說話夠利索,他想跟邵群說,也不是他願意跟他呆在一起的,他的衣服不是偷來搶來的,就算不好看,他也不因此羞恥。

 

他不需要邵群給他任何東西。

 

邵群耐著性子哄著他,“小程秀,把你打扮漂亮點,你自己心情不也會好嗎。”

 

李程秀心裡有幾分惱怒,“我不是,裝飾品。”

 

邵群眉宇間閃過一絲慍怒。

 

他本來就是脾氣差的人,如今對這個李程秀付出的耐心,恐怕連他老爹都比不上,要是平時誰這麼三番五次唧唧歪歪的跟他找不痛快,他早翻臉了。

 

他努力壓下怒火,招呼李程秀上車,“好了,不買就不買。”

 

李程秀猶豫的把著車門,問道,“今天,不工作?”

 

“我說了,今天跟我約會。”

 

李程秀剛要張嘴說什麼,邵群就趕緊哎了一聲,“打住,不許說回家,我不會讓你回家的。你這兩個星期,可都是我的。”

 

李程秀想了想他們老闆對邵群那副諂媚的態度,就覺得自己真像賣給了邵群,沒辦法,還是上了車。

 

邵群驅車將他帶到了一處海景樓盤,這個地方他是認識的,他每天上班坐公車都經過,離他們酒店不遠,要是走路去的話,只要十分鐘。

 

將車開進社區院裡,邵群明顯有了幾分興奮。

 

李程秀疑惑的從車玻璃裡看著眼前一幢幢新起來的高樓。

 

他對房價沒有什麼概念,因為以他的薪水,想要在深圳買的起房子,得不吃不喝一輩子,所以他從來沒關注過。不過他也知道靠近海邊的房子必然貴的嚇人,李程秀有些羡慕的看著那雪白雪白的石頭漆牆面,精緻的鐵藝陽臺,明亮的落地窗。

 

邵群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帶著李程秀坐上電梯直達23層。

 

李程秀看著那閃著耀眼的金屬光澤的電梯,問道,“這裡,做什麼?”

 

邵群神秘的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邵群在他面前擰開了一扇大門,李程秀站在門口,一陣涼爽的風夾著濕氣撲面而來,在這炎熱的夏季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李程秀往裡一看,是個空曠的屋子,光客廳就非常的大,斜對面的落地窗大大的敞開著,一眼望去,廣闊的海景盡收眼底,景色美的讓人陶醉。

 

邵群把他拉進屋子,帶他轉了一圈兒,“怎麼樣,喜歡嗎?”

 

李程秀疑惑的看著他。

 

邵群笑道,“你以後就住這裡吧。三天之內,我會讓人把所有的東西都配置齊全。”

 

李程秀訝道,“什麼?”

 

“那種房子哪能住人,有天你中暑死了都沒人知道。別再住那種地方了,以後我來也方便些。”邵群自顧自的說著,卻看李程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為什麼,要住,這裡,我有家。”

 

邵群皺了皺眉,隨即軟聲道,“我是關心你,你住在那種地方,對身體不好,我會心疼的。”

 

李程秀吃不得軟的,一聽他這麼說,口氣也放鬆了下來,“謝謝,我不覺得,熱,我不能,住你的房子。”

 

邵群歎了口氣,一把抓住李程秀的肩膀把他按在牆上,欺身貼著他。

 

如今四下無人,他不做點兒什麼,實在對不起自己。

 

李程秀緊張的瞪大眼睛,“你……”

 

邵群壓著他掙扎的手臂,在他耳邊道,“程秀,你為什麼總要拒絕我的好意呢,我只是想對你好,難道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對你好嗎。”

 

“你先,放開。”

 

“不放,程秀。”邵群微微彎下身子,鼻子頂著他的鼻子,眯著眼睛看著他,“我想親你。”

 

李程秀大驚,剛要張嘴說什麼,邵群突然堵住了他的唇。

 

論調情的技巧邵群可是一套一套的,他按著李程秀的腰緊緊貼在自己的腹部,輕柔的摩挲著,另一隻手扶著李程秀的後腦勺,在那柔軟的唇上輾轉吸吮。

 

李程秀被他固定著動彈不得,驚駭的睜著眼睛,瞬間連脖子都紅透了。

 

邵群趁勢把舌頭伸進他嘴裡,在他口腔內肆意翻攪,糾纏著他濕滑的舌尖。

 

李程秀避無可避,被他親的雙腿發軟,腦中一片空白,要靠著他才不至於跌坐在地上。

 

邵群足足把他親得快要缺氧,才肯放開他。

 

李程秀整個人軟在他懷裡,手指顫抖的抓著他的衣襟。

 

邵群在他耳邊輕輕吐著氣,“程秀,感覺好嗎,你對我也有感覺的,是不是。”

 

李程秀在他懷裡小聲顫抖著說,“放開……”

 

邵群沒聽清,“什麼?”

 

“放開。”李程秀突然張嘴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

 

邵群疼的嘶了一聲,手臂縮了回來。

 

李程秀趁勢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第十七章

 

電梯遲遲不上來,李程秀只能順著樓梯往下跑。

 

他哪裡跑得過人高腿長的邵群,沒下幾樓就被堵在了樓梯間裡。

 

李程秀憤怒又緊張的瞪著他。

 

邵群安撫的笑著,“程秀,對不起,我太急了。”

 

李程秀顫抖著指著他,“混蛋。”

 

邵群趁勢一把抓住他的手,“是,我混蛋,對不起,程秀,我只是喜歡你,我情不自禁。”

 

李程秀一步一步退到牆根,“我要回家。”

 

“放心,我會送你回家,但是你要先原諒我。”

 

李程秀怒道,“你……”

 

邵群躬著身子把他困在牆角和自己的身體之間,輕輕扣著他手腕,卻不讓他掙開。他溫柔的摸著他的臉,“程秀,你還記得那個吻吧。”

 

李程秀渾身一震。

 

“我們的初吻呀,我不相信你會忘了。我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呢,從來沒有那麼美好的感覺,好像擁有全世界一樣的滿足。你說,當時是我先親了你,還是你先親了我?”

 

李程秀迷茫的看著他,已經不自覺的被他帶入了回憶,“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當時的心情跟我一樣,對不對。”

 

李程秀不擅撒謊,此時只能沉默。

 

“程秀,你看著我,你誠實的告訴我,那時候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李程秀愕然的看著他。

 

喜歡,當時是不是喜歡邵群呢。他不知道,或者是說,在還來不及確認的之前,一切都顛覆了,他已經不敢承認了。

 

“程秀,你是喜歡我的,我感覺的到。我也喜歡你,我相信你也感覺的到。試著回憶一下當時的感覺好嗎,我還是那個邵群,還是喜歡你,但是我已經長大了,絕對不會做出那麼軟弱的事情,我會比當時對你還好,試著再喜歡我一次好嗎。”

 

李程秀心裡一緊,鼻頭有種酸澀的感覺。

 

邵群見他表情鬆動,心裡竊喜,輕輕的將身體貼近他,見他沒有拒絕,更是大膽的把他攬進懷裡。

 

“程秀,想想當時的感覺,想一想,我們能再找回來的。想想那個吻,記得嗎,我們只是輕輕的貼著,我還記得你的嘴唇有多麼柔軟,那感覺有多麼美好。”邵群十多年來床上床下不知道哄過多少男男女女,一旦用心講起情話來,就是鐵石心腸的都很難不為所動,他聲音低沉溫柔,循循善誘,在李程秀恍惚之際,輕抬著他的下巴,溫柔的貼上他的唇。

 

這個吻不若之前那樣急躁猛烈,而是輕軟的如同羽毛一般,僅僅只是貼著,再沒有多餘的動作。

 

此情此景,同樣的人,同樣的吻,仿佛兩人真的回到了十四年前,那懵懂青澀的一個吻,抵得上世界諸多美好,興奮和禁忌的幸福好像會從胸腔溢出來。

 

不僅李程秀茫然著被捲入了回憶的漩渦不知所措,就連邵群也有短暫的失神,胸中翻湧著一種久遠之前才會有的感覺,讓他心跳加速,渾身發熱。

 

兩人分開的時候誰都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昏暗的樓梯間裡,襯得眼睛格外的明亮,被那種明亮的目光注視,有種被灼燒的錯覺。

 

李程秀突然說,“邵群,我們,長大了。”

 

邵群一愣,回憶起來,這似乎是李程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用一種闊別多年再相遇的語氣。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李程秀到現在才承認,他是邵群。

 

他心中有股微妙的惆悵,不自覺的就順著李程秀的口吻說,“是啊,我們長大了。”

 

李程秀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沉默的低著頭看著鞋尖。

 

邵群看著他紅透的耳根,白皙的脖子,就心癢難耐。

 

他知道現在還不到時候,只能努力壓抑著想要做點什麼的欲望,柔聲道,“程秀,即使長大了,我對你的心意沒變,被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

 

李程秀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用現在知道,慢慢來。但是,別再拒絕我的好意了。”

 

李程秀依然固執的搖著頭,“我不住,你的房子。”

 

“好吧,這個我不勉強你了。我只是想要讓你過的好一點,我沒有惡意。”

 

李程秀終於抬起了頭,有些釋懷的微微一笑,“謝謝。”

 

邵群也笑了,揉了揉他的臉,“你可真夠固執的,來,咱們下樓吧,中午了,我帶你吃飯去。”

 

兩人吃飯的時候,多聊了幾句,李程秀甚至會跟他說這道鮑汁百靈菇哪裡做的不夠地道。邵群能感覺到,李程秀自見他以來一直存在的防備,明顯消融了不少。

 

他邵群看上的人,從來也沒下過這麼大的功夫,可他竟也不覺得厭煩。男人天性熱愛征服,他現在就好像行軍打仗,一步一步的攻城拔寨,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城防,勝利的果實仿佛唾手可得,又仿佛遠在天邊,叫人心癢難耐,欲罷不能。

 

兩人吃完飯後邵群還打算帶去去玩兒,沒想到接了個電話,說有急事讓他過去,沒辦法,他只好先把李程秀送回了家。

 

兩人分開的時候邵群就說,“明天帶你去挑食材,你得親自去嘗嘗。”

 

李程秀點點頭。

 

“後天和我約會。”

 

“啊?”

 

邵群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帶你工作一天,和我約會一天。”

 

李程秀臉微紅,“你難道,不工作?”

 

邵群曖昧的笑道,“工作哪比得上和你在一起好。”

 

李程秀尷尬的看了他一眼。

 

邵群在他耳邊輕聲道,“程秀,能不能讓我親一下。”

 

李程秀嚇的趕緊往後退去,隨即想起了在樓梯間裡的吻,整張臉刷的紅了。

 

邵群哈哈大笑道,“你怎麼這麼容易害羞呢。”

 

李程秀道,“這,這不好。”

 

邵群歎了口氣,微嘟著嘴,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就跟沒要到零花錢的小孩子一樣,有些可憐的看著他。

 

李程秀心裡頓時輕鬆了一些,微微笑了笑,“再見。”

 

之後的幾天裡,李程秀和邵群幾乎是天天見面,邵群帶著他到處吃喝玩樂,對他更是關懷備至,溫柔體貼。

 

毫不誇張的說,他已經有至少二十年,沒有過過如此輕鬆的生活了。

 

不需要上班,薪水卻照發。

 

平生第一次被追求,被重視,有個人陪伴的感覺竟是如此的美好。而且邵群見識豐富,帶他見識了很多新鮮的東西,幾天裡便讓他大開眼界,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他呆了好幾年的城市,還有這麼多他聞所未聞新奇有趣的事物。

 

雖然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下意識卻期待著能見到邵群。

 

這種心情跟他們剛相識那會兒多麼相似。

 

他本來每天上學都存著一種從陰鬱的家庭中逃離的僥倖,可後來漸漸演變成了期待能在中午頂樓的天臺,和邵群度過一個安靜的午休。

 

邵群就跟那時候一樣,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門,把他領進了新世界,再把那扇門重重的甩上,把那個讓他傷心示意自卑疲憊的世界全部隔絕在外。

 

這個世界裡沒有煩惱,沒有現實,他不再被歧視,被忽略,活的卑微而辛酸。相反的,他被人細心關懷,被人加倍重視,跟邵群在一起,連平素漠視他的人,都會對他尊敬。仿佛他是一個多麼重要的人,有人欣賞他,喜歡他,願意陪著他讓他不再寂寞。

 

這些他只會偷偷出現在夢中的幻想,邵群都能一一為他實現。他從來不敢貪圖享樂,可他發現自己抗拒不了這些他一直渴望的東西。

 

何況邵群這幾天並沒有太過分的舉動,也許是次數多了他懶得有反應,對於邵群偶爾表示親密的小動作已經習以為常。

 

眼看著離宴會的時間越來越近,兩個星期已經過了一多半,他就生出了一股失落。

 

無論多好的夢最終都是要醒的。

 

今天便是他一個人呆在家裡,對著牆面兒發呆。

 

邵群這幾天很忙,雖然宴會的工作基本準備就緒了,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補充。

 

如果天天熱熱鬧鬧的,一下子冷清下來,還真不習慣。

 

李程秀喝了口水,翻看著準備好的菜譜,看還有什麼能改進的。

 

正看的入神,突然電話響了起來。

 

他連忙拿過電話,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心裡有幾分失望。

 

“喂,張經理。”

 

“喂,小李啊,幹嘛呢?”

 

“在家。”

 

“哦,那太好了,你準備準備吧,今天有的忙活了。”

 

“啊?為什麼?”

 

“陳總給你安排宿舍了。”

 

“宿舍?”

 

“對呀,之前員工宿舍不是都沒落實嗎,最近基本弄好了,給你也分了宿舍了,陳總特別照顧你,給你分了相當好的,你可有福了。發現這幾天你閑著,今天就搬了吧。”

 

“啊?”李程秀給嚇到了,有宿舍是件好事,省了房租了,可是也沒有立馬就搬的道理吧。

 

“啊什麼,你家在哪兒呢,給我個地址,我今天休息,幫你搬家。”

 

張經理從來不曾對他這麼熱情過,甚至要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幫他搬家,讓他心裡真有幾分驚疑。

 

他費勁的解釋著,“太快了,我現在,房子,要退房。”

 

“給房東打個電話就得了唄,現在要快到月底了,先搬過去,那邊房子就月底退了就行了。”

 

“要提前,兩個月,說不租,不然要扣,押金。”

 

“哦,押金酒店會負責的,不然那邊兒租的房子空著,可不是更貴,別辜負陳總的好意,快點兒,告訴我地址。”

 

“張經理,可是,太突然了……”

 

那邊聲音終於透出幾分不耐煩,“我說你一個男的怎麼這麼囉嗦呢,這麼好的房子你要不趕緊搬過來,幾天就得搶完了,這個房子還是給你一個人住的,咱酒店有幾個人有這麼好的待遇啊,你還不抓緊,還猶豫什麼啊。”

 

李程秀有點害怕得罪他,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既然酒店給他付違約金,他就沒什麼可顧慮了。頭腦一熱,就把地址告訴他了。

 

張經理這才高興了,“現在堵車呢,我過去得一個多小時,你趕緊收拾東西。”

 

放下電話,李程秀髮了會兒呆。

 

他沒見過搬家跟催命一樣的,而且張經理平時就對他愛答不理的,怎麼會專程幫他搬家呢。他心中疑竇重重,怎麼想都覺得事有蹊蹺。

 

他先趕緊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因為他突然說要搬家,加上說話不利索,半天解釋不清,把房東惹火了,在電話裡教訓了他一頓,直到他說清楚會付違約金,這才甘休。

 

給房東打完電話,他又給邵群打了個電話。

 

沒想到有一天他搬家,還有需要通知的人,這感覺真的挺好。

 

可惜邵群一直沒接,只好作罷。

 

他雖然說話不流利,但做事手腳麻利的很。尤其這些年他搬家次數多了去了,東西少,又好放,拿出以前搬家用的大編織袋和紙箱子,開始快速的收拾了起來。

 

等張經理帶著搬家公司到的時候,李程秀基本已經收拾完了,正拿著工具在拆衣櫃。

 

張經理上前阻止他,“傢俱一樣不用帶,那邊兒一應俱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哪兒沒有的。”

 

李程秀皺著眉頭,“可是……”傢俱都是花錢買來的,說不定那天他不在那兒住了,難道還要再買?

 

“沒什麼可是的,別帶了,帶過去也沒地方放。”

 

“不行啊,以後,如果搬家……”

 

“以後再說吧,你這些破爛東西帶過去真的沒地方放,難道你要把陳總租來的房子堆滿東西?萬一被房東知道了,這不是給陳總找麻煩嗎。”

 

李程秀想想他說的是,但是要他扔掉,又實在捨不得,便想先搬過去,反正離月底還有幾天,等他明後天有空了,過來把傢俱拿去舊貨市場賣掉,或者跟房東商量商量賣給下一個房客。

 

就這麼風風火火的,一下午時間李程秀就把自己折騰到了搬家車上,跟著車子晃晃悠悠的往酒店的方向開去。

 

等搬家的車開進一個很眼熟的社區時,李程秀傻眼了。

 

第十八章

 

這社區,赫然就是邵群前幾日帶他來的那一個。

 

他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果然,張經理領他進了先前那棟樓,按下了同樣的樓層。

 

李程秀徹底慌了,拽著張經理的袖子不讓他開門。

 

“張,張經理。”

 

“怎麼了?”

 

“這裡……”

 

“哦,這裡不錯吧,海景房呢。”張經理說的時候口氣裡明顯透著酸,借著走廊昏暗,忍不住覷了李程秀一眼。心想他到底有什麼能耐,難道就因為跟邵總是同學,就能有這麼好的待遇?這房子一個月租金得有個八千一萬的吧,他憑什麼呀。還托著陳總的面子讓他休息天務必把李程秀給連人帶家搬過來。

 

“張經理,這是陳總,安排的?”

 

“是呀,陳總特意照顧你的。”張經理推開門,驚歎的吸了口氣。

 

李程秀往裡一看,也很是驚訝。

 

幾天前來這裡,還空蕩蕩的,如今卻已經是個裝飾齊備的房子,設計的清雅溫馨,似是隨時等著主人入住的架勢。

 

張經理忍不住又看了李程秀一眼,神情裡滿是疑惑,張了張嘴,也沒好問。

 

他招呼著搬家公司的人,“來來,把東西都太進來吧。”

 

“不可以,不可以。”李程秀急忙擋在大門口,滿臉著急的對張經理說,“這,真是陳總,安排?”

 

“嘖,小李師傅啊,你怎麼這麼磨磨嘰嘰的,我跟你說的多清楚了,你看東西都搬來了呢,難道你想說不住?”

 

李程秀就是想說不住,這明顯就是邵群幹的好事,可是他吃不准張經理到底知不知道,萬一就是陳總讓他來的,他跟張經理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張經理,我,我打個電話,可以嗎。”

 

張經理不耐煩的一揮手,“那你趕緊。”

 

李程秀連忙躲到樓梯間,拿著手機開始撥邵群的號碼,可是連打了好幾通,就是沒人接。

 

等他再回去,看搬家公司的人已經把他拿幾件行李全放客廳了。

 

張經理把鑰匙放在鞋櫃上,“那什麼,東西都搬完了,鑰匙給你隔這兒了啊。”

 

“張經理,你怎麼能……我不可以,住這裡。”

 

“你不住?不是你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麼好的房子白給你你不住?”

 

李程秀急的滿頭是汗,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我不能,張經理,跟陳總,說說,我不能住。”

 

“要說,你自己跟陳總說去。”張經理斜睨著他,好生奇怪了,“陳總這麼照顧你,你還不領情,你這不是掃陳總面子嗎?我跟你說過什麼,咱們老闆最好面子了。跟你說句實話,要不是你跟邵總有交情,陳總能這樣嗎。咱們老闆現在可著勁兒的巴結著邵總呢,要是能通過他拿下一塊地,賺的海了去了,還差這麼點兒房租嗎。”

 

“我跟邵,邵總,不熟。”

 

張經理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這我可不管,我只管陳總給我交待了什麼。小李呀,我看你真是莫名其妙,陳總對你多好,給你大房子住,給你外快賺,給你交五險一金,白給的!不要錢!你推辭什麼?我這麼跟你說吧,把邵總伺候高興了,大家都高興,邵總不高興了,你這麼多年的辛苦,算是白混了。”

 

李程秀啞口無言。

 

等張經理走了,他對著一地的行李不知所措,足足發了好幾分鐘的愣。

 

如今該怎麼辦?是把行李再搬回原來的地方,還是真的住下來?

 

住,他成了邵群的什麼?不住,他得罪自己的老闆。住不住都是左右為難,他一時拿不下注意,只能坐在地板上,看著自己的行李發呆。

 

眼看著夕陽西下,屋子裡漸漸昏暗,突然“啪”的一聲,偌大的客廳暫態被頂燈照的明亮。

 

李程秀嚇了一跳,一回頭,見邵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笑看著他。

 

“程秀,怎麼連門都不關,不怕有壞人嗎。”

 

李程秀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他怒道,“邵群,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別生氣嘛。來,搬家累了吧,天都黑了,你還坐這兒發呆。沒吃飯吧,我給你打了你喜歡吃的米粉。”邵群舉了舉手裡的飯盒,放到桌上,招呼他吃東西。

 

李程秀怒視著他,“邵群,你怎麼,這樣。”

 

邵群坦然自若的聳聳肩,“怎樣?”

 

“這裡,我說過,不住。”

 

“這個說來話長。那天我跟你們老闆吃早茶的時候,我偶爾提到了你居住環境不太好。你們老闆覺得很歉意,如果不是他資金一直有些緊張,早就給你們安排宿舍了。現在他正好寬鬆一些了,於是就決定先把一部分對酒店有功勞的員工的宿舍問題解決了。他覺得你在酒店工作時間長,又幹得好,就想給你安排個好點兒的單間,但一時選不好地方。於是我就推薦我剛買的房子,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每個月還得倒貼物業費,多不划算,還不如租出去,那租給誰不是租,還不如租給熟人。”邵群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來吧,程秀,吃飯吧。”

 

一席話堵的李程秀半天說不出話來,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邵群上來握住他的手,把他往飯桌上牽,“杵著幹什麼,吃飯啊。”

 

李程秀一把揮開他的手,氣的臉通紅,“你,故意……”

 

“是,我是故意的,可是也合情合理呀。這房子不是我給你的,是你們老闆租下來,給你當員工宿舍的。”

 

“你!”

 

“程秀。”邵群重新握著他的手,微笑的看著他的眼睛,“程秀,不要生氣。我知道我事前沒跟你說不太好。可是之前你反應太激烈,我怕你知道了就不肯搬了。說來說去,是我心疼你。”

 

李程秀最怕別人來軟的,一時表情有了一絲動搖。

 

“我想對你好,可你總拒絕我的好意。想到你住在那種地方,我就很難受,夏天多熱啊,交通還不方便,治安也不好,程秀,我是關心你,擔心你,難道你不明白嗎。”

 

“我,我明白,可是,我不能住你的房子。”

 

“程秀。”邵群輕輕摸著他的臉,強調道,“這房子是我租給了你們老闆,然後你們老闆給你做宿舍的。你不欠我什麼,因為這是你應得的。”

 

李程秀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程秀,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邵群把他拉到飯桌前坐下,把飯盒推到面前,“小時候我總帶好吃的給你,後來,還租了個房子專門給你午休,你記得嗎。”

 

李程秀想到陳年舊事,心裡有了些觸動,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點了點頭。

 

“那個時侯你不想吃我的東西,不想住我的房子,但是我小時候總拿拳頭嚇唬人,你害怕我,所以不得不接受。”邵群笑了兩聲,“我當時只是想對你好,你拒絕,我就生氣。現在也一樣,我只是想對你好,但是我不會再嚇唬你,如果你拒絕,我會很傷心。”

 

李程秀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被他一番話說心裡軟了大半。

 

邵群續道,“這個房子,是不是設計的很有家的感覺?我看到它,就想到我們當時在學校外面租的那個小房子,想到我們美好的回憶。你難道一點都不懷念嗎。”

 

李程秀猶豫了,“我……”

 

邵群趁勢緩緩貼近他,輕輕的吻了吻他的臉頰。

 

李程秀雙眼燦若寒星,清澈無垢,就那麼有些緊張,有些踟躕的看著他。

 

邵群豈能讓他猶豫,欺身含住他的下唇,慢慢吸吮輕咬,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

 

李程秀上身不停顫抖著,僵硬的接納著邵群的親吻,似乎心裡在做著巨大的掙扎。

 

邵群淺嘗輒止,在李程秀雙手撼動,有推開他的企圖之前,已經先行結束了這個吻,笑盈盈的看著他。

 

李程秀心虛不已,慌忙低下了頭。

 

邵群哪能輕易放過這大好時機,捧著他的臉,說,“小程秀,你沒拒絕,那麼我是不是成功了呢。”

 

“什,什麼。”

 

“你喜歡我了嗎。”

 

“我,沒有……不知道……”

 

邵群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狠狠親了他額頭一口,哈哈大笑起來,“行了,不逼你,早晚要你自己承認。來吧,別把我的寶貝餓壞了,快,吃飯。”

 

“這些東西你還帶過來幹什麼,這裡什麼都有,廚房的用具也是一應俱全,都扔了吧。”

 

倆人吃完飯後,邵群非要留下來幫他收拾行李,結果是自己一手不沾的站著指揮。

 

李程秀沒理他,把帶來的鍋碗瓢盆什麼的,一股腦的往廚房搬。

 

即使決定暫且住下了,他也不敢亂用這裡的東西。看上去都是好東西,萬一壞了讓他賠怎麼辦。

 

“這個鍋把螺絲都松了,萬一用的時候壞了不是要燙到人。”

 

李程秀從他手裡拿過平底鍋,“還能用。”

 

邵群皺著眉頭看著他忙進忙出,一會兒就把客廳堆積的行李給收拾乾淨了。整間屋子又恢復了一塵不染,井然有序。

 

等他忙完了,邵群就沏了壺茶,招呼他到陽臺休息。

 

陽臺上有備好的奶白色的籐椅和藤編的小茶几。放眼望去,遠處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海景,銀白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濕潤的海風徐徐吹拂,夜色襲人,靜謐涼爽,在這個喧鬧浮躁的城市裡,無疑是一種忙裡偷閒的享受。

 

李程秀捧著個小茶碗,面沖大海,享受著海風的吹拂,舒服的眯著眼睛。

 

邵群也眯著眼睛,不過是看著他微微抬起的尖尖的下巴頜,秀氣的往上翹的鼻尖,長長的微微顫抖的睫毛。

 

這一刻很安靜,李程秀美好的側臉就像一副靜止的畫,讓他看著看著心也跟著平靜。

 

李程秀似是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自在的撇過臉,“這個,自然風,好,比空調好。”

 

邵群笑笑,“這裡通風好,就算是白天,也不會太熱。以後住這裡,我就不擔心你會中暑了。”

 

李程秀微微點了點頭,繼續眯著眼睛看黑咕隆咚的大海。

 

邵群心裡一動,把自己的籐椅往他那邊挪了挪。

 

李程秀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邵群的手繞到他後腦勺,輕輕摸著他柔軟的頭髮,“後天就要工作了,要忙上一整天呢,準備好了嗎。”

 

李程秀笑道,“我就是,做這個的。”

 

“那就好。可是忙完了,我們就不能天天見面了,我真捨不得。”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

 

“程秀。”邵群用指腹輕輕摸著他的眼睛,“做我的人吧。”

 

李程秀瞪直了眼睛,看著邵群胸前的扣子。

 

邵群抬起他的下巴,“我會對你好的,做我的人吧,嗯?”

 

“我……”

 

“你還想說你不知道嗎?程秀,你是成年人了,難道你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你沒想過去了解嗎。你看著我,我問你,你討厭我嗎。”

 

李程秀怔愣的搖了搖頭。

 

“那你跟我呆在一起,開心嗎。”

 

李程秀頓了頓,半晌,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跟我在一起呢,我能給你意想不到不到的生活。”

 

“我們,不合適。”

 

“為什麼要這麼想,什麼不合適?”

 

李程秀沉默了,這要從何說起呢,他覺得他們哪裡都不合適。

 

邵群是那麼的優秀,那麼的耀眼,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而他也一直沒有長進,灰突突的活到了快三十歲,對未來依然覺得很茫然。他想不通,邵群為什麼會喜歡他,因為想不通,就害怕一切都是做夢,要是他前進了一步,會不會就不小心走出了夢境。

 

邵群不知何時已經離他很近,幾乎把他抱在了懷裡,“程秀,我喜歡你,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你只要安心的跟我在一起就好了,不用想這些沒用的。”

 

李程秀猶豫道,“讓我,想想,再想想。”

 

邵群看著他軟弱的表情,長籲了一口氣,“好吧,再給你些時間,但是……”

 

一陣電話聲突然插進了兩人之間,邵群低頭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我接個電話。”說完起身進了臥室,並在身後帶上了門。

 

李程秀還愣在當場,似是還沒從剛才溫暖的氣氛中回過神來。

 

“喂,阿文。”

 

“對,最近都沒回去,我乾媽還好吧。”

 

“什麼,你們都來?行呀,深圳服務業別提對發達了,咱們兄弟好好聚一回,嘿嘿。”

 

“操,不是沖我?一個李程秀讓你們全都跑過來看,你們一個個閑的蛋疼吧。”

 

“恩,正追著呢,現在就跟他在一起呢。”

 

“操,我不想啊,沒到那份兒上。”

 

“今晚?拉倒吧,咱是文明人,還真能玩兒強姦啊,我現在碰碰他他就想咬我那架勢。”

 

“廢話,當然沒問題,對付不了個小娘們兒,我還叫邵群嗎。”

 

“你別提了,我在他面前別提多紳士了,我警告你們,來是來,不許拆我台。”

 

“行,行,對他客氣點兒啊,不准亂放屁,壞我事兒我回頭挨個抽你們。”

 

“行,掛了,後天見。”

 

邵群出去的時候,見李程秀還歪在椅子裡,只是頭靠著陽臺的鐵欄。

 

他走過去一看,發現他閉著眼睛,均勻的呼吸著,像是睡著了。

 

李程秀的眉宇間有幾分疲憊,睡臉則透著天真和不設防,看得邵群不自覺的笑了笑,上前打橫把人抱了起來。

 

他一動李程秀就醒了,一睜眼睛見自己懸空的,嚇了一跳。

 

“邵群,我眯了一會兒,你放我,下來。”

 

邵群嚇唬他似的松了鬆手,嘿嘿笑著,“別亂動啊,再亂動給你順陽臺扔出去。”

 

李程秀咯咯笑了兩聲,“你敢,殺人。”

 

邵群低頭照他髮際親了一口,“抱媳婦兒入洞房啦。”

 

李程秀羞的臉通紅,“我自己走。”

 

“怎麼的,這麼迫不及待,嫌我抱著你速度慢啊。”

 

“不是……”

 

邵群抱著他突然跑了幾步,嚇的李程秀趕緊抓緊了他的胳膊。

 

沖進臥室後邵群把李程秀拋到了雙人大床上,然後整個人跟著壓到了他身上。

 

李程秀低叫了一聲,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時候,身上又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頓時慌了。

 

他和邵群之間的關係,就是邵群一直逼近,他一直後退。邵群的主動讓他動心,也讓他恐懼。在他拿不定主意時,只能一直退,可是邵群卻慢慢把他逼近了死路,他快要沒地方退了。擺在眼前的就兩條路,要麼推開邵群自己離開,要麼只能……

 

邵群噓了一聲,笑道,“緊張什麼,我還能霸王硬上弓啊。”

 

“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抱抱你。”邵群把李程秀收進懷裡,把頭埋在他頸間,悶聲道,“我想像小時候那樣,抱抱你。”

 

李程秀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心裡被擊打的一片柔軟。

 

邵群輕柔的吻流連在他脖頸和臉頰,最後停留在他唇上,試探的啄吻著。

 

窗外月色撩人,屋內一片漆黑,四周靜的落針可聞。

 

李程秀聽到了邵群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很快,很有力,讓人安心。

 

心跳聲不會作假吧,他想。

 

人們總是說,喜歡一個人,心跳會加速。他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兒了,他感覺得到,邵群的心也跳的這麼快,這是不是就說明……

 

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顫慄著接受了邵群的吻。

 

第十九章

 

那天邵群沒久留,抱著他說了會兒話就走了,倒讓他松了口氣。

 

轉眼就是宴會當天。

 

李程秀淩晨四點就起來了,邵群起不了那麼早,派了司機接他去深圳灣,計畫從深圳灣開船去香港。

 

他到深圳灣已經是六點多,天都亮了。

 

車停在了一處遊艇碼頭,有人下來接他上船,除了他還有一些工作人員都陸續到了。

 

眼前幾十艘雪白的遊艇整齊的停放在碼頭,一眼望過去很是有氣勢。

 

負責人帶著他們沿著碼頭步行了一段路,停在眼前的是一艘三層豪華遊艇,目測身長足有三十多米。李程秀對著面前雪白優雅的大傢伙,看呆了。

 

負責人略帶得意的介紹著,“這艘遊艇能容納五六十人,在國內可少有能裝這麼多人的遊艇。”

 

周圍人都歎息不已。

 

李程秀跟在他們後面登了船。

 

邵群跟他說過,來的都是貴客,人不多,但是東西要養養都精緻。

 

準備四十多人的菜式,要做到完美,就必須從大清早開始忙活。他們也沒時間參觀一下遊艇,趕緊進了廚房開始準備。

 

一忙起來時間過的也快,轉眼就到了下午。遊艇也已經不知道何時駛出了碼頭。

 

他除了中午休息吃了頓飯,就乾脆沒歇過,好不容易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完了,就等時間一到開始料理,李程秀這才得空到甲板上喘口氣。

 

剛站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叫他,“李師傅,忙完了?忙完了就去二樓吧,老闆在等你。”

 

“哦,好。”

 

李程秀上了樓,見邵群正站在船艙的陰涼處,靠著欄杆吹風。

 

“邵群。”

 

邵群扭頭見他,笑了,“程秀,來。”

 

李程秀走了過去,剛靠近他,邵群就很是自然的把他攬進懷裡,躬著身子,雙肘拄著欄杆,把他困在他身體和欄杆之間。

 

李程秀有些不自在,左右看了看,就想推開他。

 

“沒事,沒人,就算有人又怎麼樣,這船是我的私有物品。”邵群咧著嘴曖昧的一笑,“你也是我的私有物品。”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背過身去。他心裡有幾分疑慮,邵群好像自然而然的就覺得他們倆該這麼相處了,可是他們現在,真的是在談戀愛嗎,為什麼他就覺得還沒到這個程度。邵群表現的太自然,以至於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那天晚上已經跟邵群確定關係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都已經跟邵群親過了,抱過了,如果不承認,也不是回事兒,倒是自己矯情了。

 

李程秀猶豫來猶豫去,雖然渾身不自在,還是安靜的縮在了邵群懷裡沒動。

 

邵群見他的反應,挺高興,嘴唇貼在他耳邊,親密的說著話。

 

“程秀,累著了吧,我剛上的船,你大清早就起來了。”

 

“不累,要早準備。”

 

“今天忙完了,好好休息幾天。”

 

“後天,上班。”

 

“我做主,多休息幾天,你們老闆不會不給這個面子的。”

 

李程秀點了點頭,覺得能多休息幾天也是好事,關鍵是帶薪,他也想偷偷懶。

 

“程秀,這遊艇漂亮嗎。”

 

“很漂亮。”

 

“金融危機的時候我從一個倒楣催的阿三手裡買來的,嘿,那阿三被我砍價砍的快哭了。”

 

李程秀跟著笑了笑。

 

“不過遊艇不算什麼,等老子有錢了買油輪。”邵群今年才二十六,少年得志,打出生那天起一路風光到現在,對著外人一直是一派成熟老辣的作風,但是對著自己新鮮熱乎沒見過世面的小情兒,難免就想炫耀一二,言語中的傲然自得絲毫不加掩飾。

 

李程秀聽了笑著點點頭,覺得邵群真是厲害,也不免就懷疑邵群這麼厲害的人,怎麼能看上自己。

 

邵群看著李程秀眼裡透出來的崇拜,渾身那股舒服勁兒就別提了,這比拍他一圈兒馬屁都要讓他高興。

 

邵群心裡直癢癢,拉著李程秀往裡艙走,“來,進來坐會兒,外邊兒風大,不能吹太久。”

 

倆人進了一間艙室,裡面是個佈置頗為奢華的房間,雖然面積不大,但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

 

一進艙室,邵群砰的把門帶上,接著就把李程秀按在牆上,亟不可待的低頭堵住他的唇。

 

李程秀給嚇著了,瞪大著眼睛被他親著。

 

邵群鉗著他的腰貼近自己的腹部,另一手捧著他的後腦勺,仿佛要把他吞進去一般吸吮著他的唇瓣。他身子不斷下壓,吻的越來越重,靈巧的舌頭更是趁虛而入,在李程秀口腔內盡情翻攪,舔過他的牙床,最後追逐糾纏著他濕滑的舌頭。

 

李程秀被這猛烈的吻弄的大腦缺氧,四肢綿軟,整個人幾乎是掛在邵群身上,透明的津液順著嘴角緩緩留下。

 

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用盡所有的力氣推拒著邵群的胸膛。

 

邵群親的忘我,完全是沉溺其中,直到李程秀推他,才回過神來,意猶未盡的放開。

 

兩人喘著粗氣,鼻尖抵著鼻尖,瞪著眼睛看著對方。

 

邵群帶他呼吸稍順暢了些,又俯身親了下去,這次卻不再那麼急躁,熱情中又不乏溫柔,慢慢調動著李程秀的情欲,一隻手悄悄伸進了他的衣服,在他光滑纖細的腰側情色的撫摸著。

 

李程秀沉溺在這熱烈的氣氛中,渾然不覺,雖然是被動的接受著邵群的親吻,也不知道怎麼回應,但這甜美的感覺讓他迷了方向。

 

直到邵群不知道何時把他壓到了床上,手掌摩挲著他的前胸,他才幡然醒了過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下意識的蜷縮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邵群。

 

邵群耐著性子安撫著,“別怕,程秀。大家都是男人,難道你沒有需要嗎,交給我吧,好不好。”說著就想去脫他的衣服。

 

李程秀依然蜷縮著身子,僵硬的怎麼都舒展不開,“邵……群,我害怕。”

 

如果不是當著他的面,邵群真能把眼珠子翻出去。他做夢都沒想到在床上能有一個男的像個娘們一樣佝僂著身子跟他說他“害怕”。

 

他不明白,李程秀是真的害怕。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眼裡全是赤裸裸的欲望,像頭野獸一般兇猛急躁,恨不得一口把獵物吞進去。

 

他下邊兒都硬起來了,也難怪他裝不了正人君子了。他跟著李程秀前後耗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現在算是倒手了,能不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嘗勝利果實嗎。他擱哪兒裝紳士圖的不就是這個。眼看鮮肉在眼前,換誰都得把持不住。

 

可是看著李程秀淚眼汪汪的樣子,他就知道這回沒戲。

 

心裡煩的想掀桌子,他也拼命忍了下來。

 

拍拍李程秀的臉,把他拉了起來,抱在懷裡輕聲哄著,“好了,不怕,你不想我不會勉強你的,我會尊重你的。”他一邊兒說心裡一邊兒反胃。在他的經驗裡,或者在任何一個男人的經驗裡,這話十之八九該是跟女人說的。他心裡雖然不把李程秀當男人,可也阻礙不了懷裡這個確實帶把兒的事實,要他對著一個男的說這番話,心裡多少有些膈應。

 

越彆扭,他看著李程秀就越不爽。

 

箭在弦上還得硬生生收兵,這滋味兒可從來沒人讓他邵公子受過,今天真是頭一遭,感覺糟透了,他不舒坦了還得反過來哄讓他不舒坦的人,心裡就埋下了一股火。

 

兩人最後算是個不歡而散。

 

李程秀藉口工作,就跑回廚房去了。

 

邵群一個人在臥室裡生氣,腦袋裡拼命轉著各種缺德點子。

 

很快太陽就下山了,廚房迎來了最忙的時候。

 

廚房本來就不大,卻同時有十多個人在幹活,一時忙亂不堪,李程秀熱的滿頭大汗,潔白的廚師服都被汗水浸透,貼在了後背上。

 

還好準備工作做得好,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每次有人開門進出,他都能聽到音樂聲漏進來,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很是熱鬧。

 

等所有活兒都忙完了,李程秀脫下帽子,跑到甲板上吹了會兒風。

 

沒站多久,之前的負責人就來叫他,“小李師傅,老闆在二樓等你,你去一下吧。”

 

李程秀點點頭,不僅想起下午的尷尬,硬著頭皮上去了。

 

邵群穿著圓領乳白的薄羊絨衫和深亞麻的休閒褲,領子的闊度剛好露出他修長的脖子和漂亮的鎖骨,他身高腿長,體格矯健,臉蛋兒更是頗為英俊,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沉穩又瀟灑的翩翩貴公子。此時正一手插兜,一手端著高腳杯,一見李程秀上來,就笑著沖他舉了舉杯。

 

李程秀覺得臉有些發燙。他覺得邵群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好看,不管穿什麼衣服都跟模特似的。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也經常看著邵群的臉發呆,他對男同學討論的哪個女孩兒漂亮可愛不感興趣,但每次女同學討論到邵群多麼多麼的帥,他都會豎起耳朵聽,他果然是天生的同性戀,那個時侯,誰都沒冤枉他。

 

邵群笑道,“忙完了?辛苦了,你看上去很累。”

 

李程秀扒了扒被廚師帽壓的變形的頭髮,“沒事。”

 

邵群湊近他,皺了皺鼻子,“你身上都是油煙味,趕快去洗個澡,衣服我給你準備好了。”

 

“啊?幹嘛?”

 

“帶你參加PARTY啊。”

 

李程秀驚訝的看著他,“我?我不行……”

 

“你別緊張,不是什麼正式的聚會,只是一個普通的社交活動,你怕什麼。”

 

李程秀連連擺手,“不行,我不會說話。”

 

無論李程秀怎麼推脫,邵群都堅持讓他參與,連推帶哄的把他弄進了浴室,“我二十分鐘後來找你,快點洗啊。”

 

李程秀沒辦法,只能快速的沖了個澡,然後換上了放在床上的衣服。

 

邵群進來的時候李程秀正頂著濕漉漉的頭髮,拿著掛壁式吹風筒左右研究,找不到開關。

 

邵群笑了兩聲,“開關在牆上。”他幫他按下開關,從他手裡接過吹風筒,站在他身後幫他吹起了頭髮。

 

人靠衣裝果真是不假。

 

李程秀穿著米粉翻藍領的POLO衫,柔和的顏色把他襯得格外白皙清秀,人也立刻精神了不少。

 

李程秀有些不好意思的閃躲著鏡子裡邵群灼熱的實現,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放下吹風筒,邵群又抹了髮蠟給他抓著頭髮,曖昧的笑著,“寶貝兒這樣穿多好看,我都不捨得把你帶出去了。”

 

李程秀臉色微紅,靦腆的笑了笑。

 

這含羞帶怯的一笑真是比什麼都撩撥人,邵群覺得身上都發熱了,他低頭舔了舔李程秀的耳垂,眼睛依然盯著鏡子,跟李程秀四目相接。

 

李程秀害羞的偏過腦袋,想躲。

 

邵群從後邊兒一把抱住他,舌頭順著他耳朵的輪廓細細的舔舐著。

 

“癢……”

 

邵群在他耳邊輕笑了兩聲,親了口他的臉蛋兒,才把他放開。

 

“走,咱們出去吧,一會兒可還有驚喜呢。”

 

“什麼驚喜?”

 

邵群眨了眨眼睛,“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李程秀有些忐忑的跟在他後面,他今天聽廚房裡的人聊天,說來的大都是珠三角和香港政商圈兒的年輕新貴,一個個的都很了不得。

 

邵群帶他下到一樓,一陣熱浪混著吵雜的音樂撲面而來。

 

李程秀看著大廳一撮一撮的人,頓時驚呆了。

 

他本來以為既然都是不得了的人,應該個個都很體面才對,卻不想是這麼混亂的場景。

 

邵群看了他一眼,在他耳邊道,“這個PARTY全封閉的,來的都是熟人,大家都放得開,所以你也放開點兒,別緊張。”

 

李程秀指了指中間的兩個圍了很多人的大桌子,“他們,做什麼?”

 

“玩兒呀。”邵群領著他走近一點,李程秀才看清那是一個美式輪盤桌,桌子周圍站了幾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子,端著託盤千嬌百媚的給賓客倒酒,“這……李程秀小聲說,“賭博?”

 

邵群嘿嘿笑了兩聲,“你還知道這東西,不錯呀。放心吧,船開出公海了,沒這個怎麼玩兒的起來。”

 

他滿意的看著眼前逐漸瘋狂的人,這些人平素道貌岸然,個頂個的能裝逼,今天在酒精的刺激下,沒幾個還能裝的下去的,全都暴露出本來面目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明天他們醒來都得為今天的紙醉金迷後悔,可是卻無形中拉近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以後在這片兒地上能混的風聲吹起。

 

李程秀不理解邵群的世界,所以也不便多言。但這一切都提示著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有幾個人看到邵群,連忙過來跟他打招呼,邵群一一回應著他們。當他們問到他身邊的李程秀時,邵群一改平時跟他在一起的親昵態度,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哦,這是我朋友。”卻完全沒有介紹的意思。

 

他們見這架勢,自然明白李程秀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李程秀卻沒覺得任何不妥,只是禮貌的跟對方問好。

 

幾人正聊著,他們身後突然一聲高喝,“邵群。”

 

邵群跟著李程秀一同轉過頭去,只見樓梯上正下來三個男人,無論是衣著或是相貌,都頗為出眾。

 

邵群笑著招呼他們,“我正找你們呢,跑哪兒去了。”

 

李程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第二十章

 

“喲,這真是那個李程秀。”

 

為首的那個過來勾住邵群的肩膀,彎下身子把臉沖著李程秀,嬉笑的看著他,“嘿,還記得我不。”

 

邵群他能記得,這三個人他自然也不會忘,眼前這個就是小時候把頭髮染成紅色,穿衣服總敞著兩粒扣子的小流氓周厲,身後帶著金屬框眼睛一副年輕精英派頭的是李文遜,旁邊一臉索然無味的是柯以升。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們,他記得邵群明明說過,他不想見,就不會見到他們。

 

李程秀臉色蒼白的望向邵群。

 

邵群一攤手,滿臉歉疚道,“程秀,他們非要來,我也管不住他們的腿不是。”他拍了下周厲的腦袋,“別嚇著他。”

 

“呀,邵群,這麼快就開始護短了,我不過靠近點兒說話,看把你心疼的。”

 

李文遜雙手抱胸,笑的有禮有度,“李程秀,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有十多年了吧。哎,轉眼我們這都奔三了,你跟邵群真是有緣,居然還能再次偶遇,他跟我們說的時候,我們都很驚訝呢。”

 

李程秀被幾人圍在中間,愈發感到無形的壓力。

 

即使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麼軟弱無用,而他們,依然是居高臨下,他對這幾人,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和畏懼,也一如當年。

 

他現在甚至不願意多和他們說一句話,只想轉身就跑。

 

邵群卻似乎對他的驚弓之態渾然不覺,反而塞給他一杯酒,“程秀,咱們今天是校友異地相聚,難得呀,不管怎麼樣,得喝一杯。”

 

李文遜一臉馳騁的把酒杯舉到他眼前,“李程秀,我們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想想,真挺幼稚可笑的,我看你一臉不自在,要是還為我們小時候的事兒生氣,那我就待我這幾個兄弟自罰一杯謝罪,好不好?”

 

他刻意連番強調“小時候”,說完了更是不等李程秀反應,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周厲哈哈大笑,“阿文夠意思啊,好好,我也喝,說起來我當時還打過你來著,哎呀,都過去這麼久了,誰還記得住啊,總之都是小時候的事兒,現在見著了,就是緣分嘛,這杯我也幹了,小升來,你也幹。”

 

李程秀眼看著他們豪氣的把杯裡的酒幹個精光,一時不知所措。

 

在他們來看,那不過是幼稚可笑的小時候的事,可卻算是毀了他的前途。

 

如果不是他們,他在學校的最後一晚不會碰到那麼齷齪的事情,如果他早點回到家,他媽也許能及時送醫,不會偏癱,還是因為有他們在,他再沒有回去學校的勇氣。

 

人的命數,盡有天定,有時候他想想,覺得這些都是命定的,他逃脫不了,邵群這群人,不過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可即使是推波助瀾的作用,他還是不能完全釋懷。

 

至少如果這幾人他見不著,他也想不起來,可是見著了,他實在無法阻止自己不去厭惡,即使那些只是“小時候”的事。

 

邵群見他沒有反應,拿酒杯輕輕碰了碰他的杯子,拉回他的注意,“程秀,給他們個面子嘛,他們都跟你賠不是了。”

 

李程秀看了邵群一眼,覺得心有些冷,垂下眼簾,猛灌了一口酒。

 

邵群笑道,“好好,程秀,你酒量見長呀,哈哈。”

 

李文遜抿嘴一笑,重新拿了杯酒,“來,我再敬你一杯,聽說今天的主餐都是你負責準備的,你這手絕活可不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厲害!來,喝。”

 

李程秀不只如何應付,又不願意和他們說話,只好悶頭喝酒。

 

李文遜看李程秀借酒回避的架勢,沖邵群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邵群見他杯中酒漸空,連忙塞給他一杯新的,幾個人圍著他輪番敬他酒。

 

李程秀今天情緒不佳,又被少時深為恐懼的幾個人圍在中間,從來滴酒不沾的他,今天竟是一口接一口,仿佛這樣才能暫逃現場。

 

他又覺得這酒喝著像飲料,應該不會輕易醉。

 

他不知道,邵群給他喝的是Tequila兌的雪碧,檸檬又煞去了酒的濃烈氣味,喝起來口感甜美微辛,就連李程秀這種不會喝酒的,也覺得不算難入口。只是他不知道這有點兒像飲料的酒,有四十三度,而且開始喝著沒事,後勁兒極大。

 

邵群趁酒的後勁兒上來之前,連勸帶哄的給他灌了兩杯多。常年不喝酒且根本沒有酒量的人一上來就是高濃度的Tequila,而且喝的很快,毫無防備,等到李程秀覺得眼前直暈乎人也站不穩的時候,已經醉的差不多了。

 

他迷迷糊糊的就被邵群扶進了艙室。

 

邵群看著床上醉的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李程秀,哼笑了一聲。

 

李程秀之於他,應該算是小時候一塊兒想吃而不敢下嘴的新奇點心。

 

這塊點心那個時侯就透著誘人的香味兒,只不過他年少膽怯,懵懂無知,除了提鼻子湊近了可勁兒聞,愣是沒敢動嘴,結果白白讓他惦記了好幾年。後來長大了,想吃敢吃卻找不著了,實在可惜。

 

不想他運氣好,又給他偶然碰著了。雖然這塊點心早就過了保鮮期,比起青澀鮮嫩的時候,要打了好幾個折扣,但是賣相依然不差,依然令他食指大動,頗有胃口。

 

這次可沒有任何理由能讓他小時候覬覦良久而不敢動的東西再次錯失了,他非得管飽了可勁兒吃,一嘗少年時期的遺憾。

 

邵群單膝跪上床,脫掉了李程秀的衣服。

 

酒精在李程秀身上的效果可謂相當可觀,此時他是從頭頂一直紅到了腳尖,白皙的皮膚浮著淡淡的粉,看上去細膩柔嫩又有光澤,他體毛還少,通體跟塊玉一般,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邵群體內立時升起一股熱浪,欲望急迫洶湧的簡直要從喉嚨裡噴出來。

 

他俯身將李程秀壓在身下,先低頭重重吻上他的唇瓣。

 

李程秀的眼睛只勉強睜開了一條縫,瞳中盡是迷茫的波光,沒有焦距的看著天花板,對於洶湧襲來的親吻,完全沒有反應邵群的手一寸寸撫摸著他光滑的皮膚,在他身上點著火。

 

李程秀猶如被拋在岸上的魚,難受的在他身下輾轉,喉嚨裡不時發出低低的呻吟。

 

邵群將他翻過身,摸出潤滑劑直接擠在了他的臀瓣上。

 

他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不做點前戲撫慰下伴侶而是直奔主題,實在沒情調,顯得他像個亟不可待的毛頭小子。可是今天他真的就控制不住了,他覺得這塊鮮肉他惦記太久了,如果不趕緊吞下去,唯恐遲則生變一樣。

 

邵群把潤滑劑盡數在他臀縫裡抹開,用拇指按壓著穴口慢慢的開拓。

 

李程秀身子一僵,似是清醒了一些,回頭迷蒙的看著邵群,“你……”

 

邵群俯下身將他的疑問都堵在了嘴裡。

 

他並著手指慢慢插進那漸漸柔軟的後穴,借著潤滑轉著圈兒翻攪著,李程秀難受的撲騰著身子,被他稍稍使力便壓制住了。

 

邵群套上套子,把李程秀的腰臀托了起來,將他大腿頂開,濕軟微啟的肉穴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他眼前,在空氣中微弱的張合著,仿佛在引人入內。

 

邵群只覺下邊兒漲的發痛,握著自己的東西對準了那窄小的肉洞,毫不留情的擠了進去。

 

他剛一往裡頂,李程秀身體的掙扎就變大了,雖然眼睛還閉著,但是眉頭已經揪在了一起,喉嚨裡不斷傳來疼痛的低吟。

 

邵群玩兒男人是熟門熟路的,手繞到他下身摸到他軟綿的性器不輕不重的一握,李程秀低叫了一聲,身子徹底軟了下去,臉埋在被子裡只剩下哼哼的音了。

 

邵群抓著他的臀瓣,五指都陷進了肉裡,把他的腰身調整到合適自己的位置,一寸一寸的插了進去。

 

這無人開採過的地方緊的人牙疼,不僅李程秀在半夢半醒間疼的直抽氣,邵群也不好受。

 

他揉弄著濕軟的穴口試圖讓李程秀放鬆下來,一邊試探著往裡頂,等到性器進去大半了,李程秀已經渾身是汗。

 

邵群把他的雙腿分到最大,腿根幾乎貼著了他的髖部,一挺身,將那不斷推拒的窄道狠狠破了開來。

 

李程秀在睡夢中流下淚來,緊皺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邵群仰著脖子發出舒服的籲聲,心理上的徹底佔有和征服甚至超過了肉體的快感,爽的他差點就瀉出來。

 

他抓著李程秀的大腿慢慢動了起來,先是淺出淺進,強迫這灼熱的甬道為他打開,變得鬆軟易於進出,然後捧著他的腰,緩緩加快了速度。

 

邵群今天喝了不少酒,又得償夙願,心理的興奮度成倍的增長,平時他在床上還算照顧伴侶,尤其是處的,這次也變得沒了輕重。

 

李程秀的身體很快就放棄了抵抗,門戶大開的任邵群大力征伐,身體被撞的如風中殘葉,在大床上不斷的聳動著。

 

邵群的手在李程秀身上胡亂撫摸著,看著他所到之處那雪白的皮膚上透出的一塊塊的紅,就加倍的刺激著他的欲望。

 

他用力抽動著腰肢,肉體撞擊的聲音快的令人面紅耳赤,透明的潤滑液在衝撞下變成了白色的泡沫,稀稀拉拉的順著李程秀的腿根往下流,把兩人連接的地方糊成了一片。

 

邵群緊皺眉頭,閉著眼睛,喉嚨裡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他用力固定著李程秀不斷往前竄去的身體,狠狠的捅著那柔軟的洞穴。

 

李程秀的腰細的他一隻手臂就能環過來,此時被迫承受著他猛烈的衝擊,仿佛他每一次一頂到底,李程秀的腰都要斷了一般的脆弱。

 

邵群就著跪趴的姿勢幹了個痛快,又把李程秀翻了過來躺在他身下,把他的大腿駕到自己的肩膀上,狠狠插了進去。

 

李程秀痛苦的扭曲的臉就近在眼前,邵群自認以前絕對沒有SM的嗜好,此時竟是看的熱血沸騰,抽動的更加兇猛。

 

那濕軟灼熱的肉洞已經徹底暢通無阻,無力的承受著愈加兇狠的蹂躪。邵群低下頭,就能看到兩人交合的地方,那粉嫩的濕潤的洞口,一次次將他的性器一吞到底。

 

搖曳的船身,隱秘的艙室,任他盡情玩弄的身體,一切都如此得讓他血脈噴張,邵群很久沒試過如此放縱的性愛,能讓他不用顧及對方,只管自己盡興。

 

泄出一次後,邵群也已經滿頭大汗,他趴在李程秀身上,舔著他緋紅的臉蛋上未幹的淚痕,摸著他身上細軟的皮膚,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覺得極為滿足。

 

雖然沒有回應不免有些無聊,不過他對這具身體還算滿意,沒有經驗也好,雖然現在還不會取悅他,他卻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盡情的調教。

 

深圳將來要作為他長期的一個根據地,在這裡他自然需要養個知情識趣的小玩意兒陪陪他。

 

他之前還有點兒猶豫,李程秀這種的,自己用著不錯,但真是帶不出手,既不會打扮也不會說話,帶出去不是讓人笑話。

 

不過要他不養吧,還有點兒捨不得了。李程秀娘是娘,可他也喜歡他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柔順。安靜不鬧騰也是優點,他已經開始盤算要不要跟他住一起。

 

抱著李程秀休息了一會兒,邵群下邊兒又生龍活虎了,他撐起身子,把李程秀的腿幾乎推到了他胸口,把他下身無法合攏的穴口徹底露了出來,晃動著硬挺的陽物又插了進去。

 

比起第一次的急迫,這回邵群倒是從容多了,像是在享受自己盤子裡的美食一般,深深淺淺的抽動了起來,享受著被火熱的肉壁緊緊擠壓的快感。

 

第二十一章

 

李程秀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有跟邵群親吻的場景,那時有從上照下來的白光,刺的他眼睛都睜不開。

 

身體非常的難受,一會兒有如被烈焰灼燒,一會兒又像被拋到了冰窖裡,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重力,他頭痛欲裂,四肢無力。

 

勉強睜開酸乏的眼皮,李程秀盯著木質的天花板,愣住了。一時之間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身上很重,有什麼東西壓的他呼吸困難。他試圖動了下手臂,身體的機能暫態被喚醒了,腰以下的部分仿佛被車碾過一樣,又痛又麻,尤其是下身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他緩緩轉頭,邵群熟睡的臉和裸露的臂膀近在眼前,均勻的呼吸直接噴在了他的臉上,他同時感覺到,自己什麼都沒穿,貼著他的邵群的身體,也是光裸的。

 

李程秀腦子嗡的一聲,只覺得頭要漲裂開了。

 

他費力的推開邵群橫在他前胸的手臂,往床的邊沿挪去。

 

邵群緩緩睜開眼睛,怔愣的看了他兩秒鐘,快速的撐起了身子,打了個哈欠,一邊揉眼睛一邊道,“寶貝兒,醒了。”

 

李程秀拿被子捂住胸口,臉上的血色褪的乾乾淨淨,“你……我……”

 

邵群勾著一邊嘴角邪笑道,“程秀,你昨晚可真熱情,大出乎我意料啊。”

 

李程秀愣住了,“我……?”

 

“是啊,你不記得了?”邵群撐著手臂把上半身傾向他,魅惑的笑著,“昨晚真讓人回味無窮。”

 

李程秀只覺得一陣尖銳的頭痛,晃了晃腦袋,顫抖的指著他,“不……可能,我,我喝醉,喝醉了。”

 

“恩,你要是沒喝醉,應該也不會那麼熱情,不過……”邵群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蛋,“我真希望你天天喝醉。”

 

李程秀渾身一顫,狠狠推了他一把。

 

邵群毫無防備,後背直接撞到了艙板上,疼倒不算疼,就是聲音很大,咣的一聲,聽的人直上火。

 

邵群皺眉道,“你幹什麼。”

 

李程秀怒瞪著他,“你,你,我喝醉了,你,你做……”他越是著急,便越是講不清楚話,他多想能利索又有氣勢的質問邵群,他對自己做了什麼。

 

邵群反而是一臉平常,“怎麼了,兩個人在一起,哪有不做這個的。”

 

“可是,我喝醉,我,我沒有……同意。”

 

邵群臉色瞬間變了,“程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難道是我強迫你了。”

 

兩人相遇到現在,邵群沒跟他掉過臉子,此時臉一沉下來,李程秀下意識的就覺得緊張。而且他被邵群的理直氣壯給震住,反而不敢冒然指責了。

 

邵群繃著臉冷道,“程秀,我以為我們倆是互相喜歡的,難道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你都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怎麼能醒過來就給我治罪呢。”

 

李程秀被邵群的反咬一口弄的啞口無言,雙目失神的盯著雪白的被子,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他也糊塗了,邵群看上去是那麼的義正言辭,難道昨天自己喝醉了真的酒後失態了?可是,就算如此,這難道不是趁人之危嗎。

 

他抬起頭,顫聲道,“我,我不記得,但是,我喝醉了,你……”

 

邵群湊近他,將他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之下,輕聲道,“程秀,昨天你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你比現在誠實可愛多了。我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我喜歡你,我怎麼忍得住呢。程秀,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李程秀腦子亂成了一團,縮緊了身子,試圖避開邵群的壓迫。

 

邵群摸著他的臉,柔聲道,“程秀,是我自作多情嗎。你明明也喜歡我的,對不對,既然如此,這事有什麼錯的。”

 

李程秀茫然的看著他,眼裡滿是痛苦。

 

邵群循循誘導著,“我知道,你是太緊張了,別怕,放鬆點。要成為我的人,這點痛是一定要受的,但是以後你會喜歡的,真的。”

 

李程秀心裡既慌亂又委屈,可任他渾身是嘴,也無處可說,他根本就確定不了,昨晚到底是不是自己失態了。邵群又是如此的篤定泰然,讓他反駁不出一句來。

 

他推拒著邵群赤裸的胸膛,可剛貼上去就覺得熱的厲害,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

 

他抱著被子跌跌撞撞的滾下床,急道,“我要,回家。”

 

邵群抱著胸微笑的看著他。

 

李程秀從地上爬起來,就往門口沖。可是一打開門,一陣海風夾著腥味就撲面而來,他望著甲板外一望無際的大海,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邵群也跟著跳下床,貼著他的背後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寶貝兒,我們在海上呢。明天再送你回家,船上沒有外人,就當度蜜月了,好不好。”

 

李程秀只覺得渾身發冷,他有種感覺,仿佛自己從裡到外,都被一種涼意緊緊的束縛住了,將他罩在其中,一點點封死他的退路,讓他無處可逃。

 

邵群低笑了兩聲,將他打橫抱了起來,“走,洗澡去。”

 

李程秀沉默著被他抱進了浴室,直接放在了浴缸裡。

 

他剛要站起來,就被邵群壓著肩膀按了回去,並且打開他身後的水龍頭開始放水。

 

李程秀佝僂著赤裸的身體縮在碩大的浴缸裡,微微的抬著下巴,睜著水亮的眼睛看著邵群。那眼中盡是驚疑和委屈,看上去楚楚可憐,邵群心裡突然有了幾分不忍。

 

他也跟著跨進浴缸,不顧李程秀的閃躲,把他抱在懷裡,把溫熱的水撩到他身上。

 

李程秀單薄的後背貼靠在邵群的胸前,邵群把下巴墊在了李程秀的肩膀上,柔聲道,“程秀,你在生我氣嗎。”

 

李程秀依然抱著膝蓋,埋頭不語。

 

邵群突然把手伸進了他的胯間,一把握住了那塊兒軟肉。

 

李程秀身子一僵,奮力掙扎起來,“你幹什麼!”

 

邵群手臂橫過他的腰將他緊緊鉗在懷裡,阻止他亂動,“我讓你嘗嘗這事兒的快活呀,誰叫你忘了。”

 

邵群的手指靈活又富有技巧,在他胯間肆意揉弄著,沒動了幾下李程秀身子就軟了大半,掙扎也變得頗為無力,在邵群懷裡直哼哼。

 

這地方他自己不是沒弄過,只是跟邵群給予他的相比,簡直是地下天上。他長這麼大沒受過這麼強烈的刺激,身子顫抖的跟過電一樣,呻吟中甚至帶了哭腔,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流了下來。

 

邵群看著他情迷的表情,只覺得喉嚨幹啞,自己的身體也起了變化。

 

浴缸裡的水漸漸滿了起來,溫暖的水將他周身緊緊包圍,背後貼著滾燙的寬闊的胸膛,下體的刺激一波高過一波,臉側還留戀著濕熱的親吻和曖昧的情話。李程秀只覺如同置身汪洋,隨波起伏,一會兒被溫熱的暖流溫柔的衝擊,一會兒又遭遇驚濤駭浪,直到身體再也承受不起這過於強烈的快感,一舉宣洩出來。

 

李程秀滿頭大汗的癱軟在邵群懷裡,雙眼失神的望著前方。

 

邵群親吻著他汗濕的髮際,低聲笑著,“寶貝,舒不舒服。”

 

李程秀頭都不敢回,面上紅的能滴出血來。他此時緊緊貼著邵群,自然感覺到了有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他後臀上,蠢蠢欲動。

 

邵群故意動了動腰,頂的李程秀身體直抖,“你舒服了,我怎麼辦?嗯?”

 

李程秀突然一把抓住了浴缸,就像借力逃出去。

 

邵群哪能讓他走,緊緊攬著他的腰,把他重新貼回自己的下身,並拿自己的性器磨蹭著李程秀的屁股。

 

李程秀帶著哭腔哀求著,“放開我。”他下體到現在還疼著呢,一想到那種地方承受過什麼,他都覺得頭皮發麻。

 

邵群輕輕咬了口他的肩膀,“程秀,你可夠沒良心的,自己舒服完了就想跑。”

 

“我,不是……”感覺到邵群呼吸變得沉重,磨蹭著他臀部的東西也越來越硬,越來越熱的,他怕的都語無倫次了。

 

“好了,別怕,乖,幫幫我好不好。”

 

李程秀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邵群蹭了蹭他的臉,撒嬌道,“幫幫我吧寶貝兒,好難受。”

 

李程秀扭過頭,不知所措。

 

邵群抱起他把他的上半身壓在浴缸沿上,掰著他的胳膊腿調整成跪趴的姿勢,“來,寶貝兒,趴好了,別怕,我不進去。”

 

李程秀怕的身子直扭,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

 

邵群依然用手臂固定著他的腰,把他的雙腿並在一起,把自己的性器插進他的腿縫間。

 

李程秀嚇的尖叫了一聲,“邵群!邵群!”

 

邵群親吻著他的後背安撫著,“別怕別怕,沒事的,我說了不插進去,你怕什麼。你後邊兒腫著呢,我怎麼捨得呢,別怕,乖。”

 

邵群就那麼在他腿縫間動了起來,來回挺動著腰肢在他腿間磨蹭。

 

李程秀不知道昨晚做那個事的時候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因為醒來之後他只剩下疼了。可是現在,邵群僅僅只是在他腿間動作,他就已經覺得身體發熱,腦子直嗡鳴。

 

那滾燙的堅硬的陽物,來回摩擦著他大腿根部的嫩肉,邵群似乎是故意的一般,隔幾下就往上頂一下,正好能頂到他的囊袋和疲軟的性器,刺激的他雙腿發軟,幾次都要滑進水裡。又被邵群穩住。

 

邵群下身的動作越來越快,一邊親吻啃咬著李程秀的背脊,一邊把手繞到他胸前,揉捏拉扯著他胸前的兩個小乳粒。

 

李程秀只覺得剛剛發洩過的地方又有抬頭的趨勢,渾身燥熱不已,被撞的破碎的呻吟不斷從嘴裡逸出。

 

在腿間行事兒畢竟比不上真正插進去痛快,邵群狠狠抽插了幾下就停下了動作,把精液全都射到了李程秀的屁股和大腿上。

 

李程秀身子一歪,就滑進了水裡。

 

邵群趕緊把他抱住,在他耳邊嬉笑著,“怎麼樣,沒騙你吧。”

 

李程秀使勁喘著氣,眼中盡是慌亂。

 

邵群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身體,“來,洗澡,洗完澡咱們去吃飯。”他很是享受這樣的過程,動作不緊不慢的,羞的李程秀脖子根兒都紅了。

 

洗著洗著,他就把手繞到了後穴處。

 

李程秀立時如遭雷擊,身子彈了起來。

 

“別動別動,這裡要洗乾淨。”邵群咬著他的耳朵輕呵著。

 

邵群也不顧他的難堪掙扎,借著水的潤滑將手指插了進去,做了一番清理。

 

一趟澡洗下來,李程秀眼睛都哭紅了,邵群卻是心滿意足,還心情愉快的給他擦乾了身子吹幹了頭髮。

 

邵公子長這麼大第一次伺候人,還伺候的挺高興,第一次知道這樣也很有情趣。

 

李程秀穿戴整齊後,邵群就把他領下樓,甲板上早就放好了遮陽傘和桌子,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點綴著鮮花燭臺和精緻的餐具。

 

碧海藍天,明媚陽光,雪白的遮陽傘,搖曳的桌布,嫩黃的鮮花,一切的一切都往浪漫裡可勁兒紮堆。

 

李程秀接收到邵群火熱的視線,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邵群把他領到桌前坐下,沖旁邊的侍者使了個眼色。

 

只有在電視裡才會出現的情景立刻全部呈現在李程秀眼前。

 

有人倒酒,有人傳菜,還有人在旁邊拉小提琴。

 

李程秀直接就看愣了。

 

邵群笑了笑,“喜歡嗎?”

 

李程秀偷偷看了眼神色相當自然的侍者,自己反而很是尷尬。

 

這若是一對俊男美女,自然是賞心悅目的,可是兩個男的……

 

邵群眉梢含笑,看著李程秀羞怯的表情,自己也頗為得意。

 

他就知道這套玩意兒對李程秀絕對的好使,女人不都喜歡這些沒用的東西。

 

李程秀也許是開始放鬆了,也許是餓了,不再把自己緊繃著,拿起刀叉,沉默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後,邵群又興致盎然的拉著他釣魚,燒烤,累了就把他拉進船艙,把他抱在膝蓋上教他玩兒Black Jack

 

李程秀對於這樣的對待真是受寵若驚,邵群比平時還要熱情溫存,隨便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都讓他臉紅心跳,不知所措。

 

而且邵群如此的坦蕩自若,讓李程秀根本無法對昨晚的事情做出質疑,生怕自己冤枉了他,那豈不是太傷人了。想來想去,李程秀都板不下臉來了。

 

一天下來,兩人之間倒是愈發甜蜜了。邵群難得如此休閒,權當帶著小情兒度假了,心情自然大好,心情好了,對李程秀自然是大肆寵溺。

 

李程秀在此之前,從未想過有個人能把他捧上天似的這麼寵著,他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的跟著邵群的步調,配合著邵群的親密無間,享受著被關懷備至的美好感覺,深怕走錯了一步就會踩空,從雲端掉下來。

 

遊艇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深圳港。在把李程秀送到他家樓下後,邵群把人按在靠背上狠狠的親了個夠。

 

邵群舔著嘴唇,“今晚真想跟你在一起,不過,我得去陪陪阿文他們,我們四個難得能湊齊了。”

 

李程秀這一天過的神魂顛倒的,早就把那三個人給忘了,此時一經他提醒,臉色立即變了。

 

邵群捏著他的下巴,“怎麼了?”

 

李程秀搖了搖頭。

 

“你還記著以前的事兒呀,心眼兒怎麼這麼小,嗯?”

 

“不是……”

 

邵群掐了掐的臉蛋,“他們可是我哥們兒,你得愛屋及烏,知道嗎。”

 

李程秀想了想,溫順的點了點頭。

 

“來,親我一下。”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退,“剛剛,不是……”

 

“沒親夠。”邵群抬起他的下巴,低頭又吻了上去,直把李程秀親的上氣不接下氣,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新得的寶貝總有三天熱乎,邵群這熱乎勁兒正越燒越熱呢,這兩天卻不能盡情燃燒,難免心有不甘,跟李程秀分別都很是留戀。

 

邵群比了個電話的手勢,這才驅車離去。

 

第二天本來還可以繼續休息,可是休息久了李程秀覺得心慌。畢竟白拿錢不幹活,任誰都得不安,所以一大早他就照常去上班兒了。

 

去了酒店,他發現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他被那一雙雙包含審視,不屑,猜疑和妒忌的眼神刺的坐立難安。

 

畢竟倆星期沒上班,換下衣服後他先去跟張經理報了個道。

 

張經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喲,李師傅,可回來上班了,這段時間過的好不?”

 

連李程秀這樣遲鈍的都聽出了話裡帶刺兒,他僵直著脖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怎麼樣,這回賺的夠本兒不。”

 

李程秀經他提醒,才想起來自己沒拿到什麼報酬。以他現在和邵群的關係,也確實不該給他什麼報酬,所以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忘了。

 

“不管怎麼說,一套大房子是賺著了,這回私活接的,真值。”

 

李程秀猛然抬眼看著他,“什麼……什麼意思。”

 

“哎呀,跟我你還裝什麼,房子還是我帶你去的呢。我也不管你的事,你別緊張啊,我就隨口問問,那回來了就好好工作去吧。”

 

李程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回去埋頭工作去了。

 

這一天要比平時任何一天都難熬的多了。

 

幾十雙眼睛時不時的盯著他看,那目光實在咄咄逼人,把他切割的驚恐萬分。

 

他不知道這些目光都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這失蹤的兩個星期裡,別人都評價了他什麼。

 

他心裡本來已經因為跟邵群見不得光的關係而非常不安了,如今被這些無聲的猜忌和指責更是弄得心慌不已。

 

晚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他用鑰匙打開門,才發現客廳的燈居然是大亮的。

 

他生活上一直相當仔細,從來沒做過忘了關燈的事兒。

 

而且……不對啊,他是白天走的,怎麼可能開燈。

 

他心裡大驚,剛想奪門而出,突然陽臺外走進了一個人。

 

李程秀一看,竟是邵群,正叼著煙笑看著他。

 

李程秀心裡一陣不舒服,“你,你怎麼,有鑰匙?”

 

第二十二章

 

邵群眯著眼睛抽了口煙,慢悠悠的攤手,笑道,“這是我的房子,我怎麼會沒有鑰匙呢。”

 

李程秀不知道如何反駁,可心裡著實不舒服,尤其再聯想到今天張經理說的話之後。

 

邵群把煙扔進煙灰缸裡,朝他走過來,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今天為什麼一直關機。”

 

“上班,要關機。”

 

“你每天都這麼晚下班?”邵群看了看表,都快十一點了。

 

“不是,有早班,晚班。”

 

“我可是等你等到現在。”

 

李程秀驚訝的看著他,“你,等我?”

 

“當然,我想跟你一起吃飯的,結果你現在才回來。”

 

“你吃飯了嗎?”

 

“你說呢。”邵群指了指錶盤。

 

李程秀舉起手裡的塑膠袋,“我有打包的,飯菜。”

 

邵群皺眉道,“你讓我吃別人剩菜?”

 

李程秀微曬,“我給你做飯。”

 

“不用了。”邵群上去摟住他的腰,“我已經吃過了。”他湊到李程秀的脖頸間聞了聞,隨即皺眉道,“又是一身油煙味兒,趕緊洗澡去。”

 

李程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他,轉身就要往浴室沖。

 

邵群拉著他的胳膊,“等等,我跟你一起洗。”

 

李程秀臉立時就紅了,“不好……吧。”

 

“又不是沒洗過。”邵群連拖帶拽的把他弄進了浴室,眯著眼睛威脅道,“不許跑,老實呆著,我還沒打算做什麼呢,你要是亂動,我就不保證了。”

 

李程秀拗不過他,三兩下就被他扒光了。兩人站在蓮蓬頭下沖著澡,邵群雖然該摸該親的都摸了親了,但是最終是沒做到底,李程秀後邊兒沒好利索,一碰就又叫又躲的,邵群也覺得掃興。

 

兩人洗澡完後,邵群直接從臥室的衣櫥裡拿出了睡衣套在身上,浴室裡擺滿了李程秀從來沒見過的瓶瓶罐罐,一切自然的就跟這裡是邵群的家一樣。

 

李程秀懵了,站在床沿看著舒服的躺在大床上的邵群。

 

邵群沖他伸了伸手,“都十一點多了,不累呀,上來。”

 

“你……”

 

“怎麼了?”

 

李程秀沉默了。

 

邵群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留宿甚至不需要問他的意見。

 

這確實是他的房子,可是他當時是怎麼說的,這是他租給了他的老闆,他老闆給他做員工宿舍的。他怎麼能想進就進,想住就住。

 

他覺得有些傷心,長這麼大,他已經習慣了任何人對他的不尊重,可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以為邵群是不一樣的,讓他以為自己也不一樣了。沒想到,什麼都沒變。

 

邵群起身把他拉上床,看著他黯然的表情,“怎麼了呀?”

 

李程秀搖了搖頭,摸著枕頭躺下。他習慣了忍耐,不想因為這些事而和邵群有什麼不愉快。

 

邵群把被子蓋到倆人身上,將他摟在了懷裡,拿臉頰蹭著他的脖子。

 

他的親昵讓李程秀覺得心裡安慰了些,人也放鬆不少,他動手摸了摸邵群的頭髮,輕聲道,“還有點兒濕。”

 

“沒事,一會兒就幹了。”

 

“再吹吹?”

 

“不用。”邵群抓著他的手,親了一下,“程秀,跟你說件事兒。”

 

“嗯。”

 

“你把工作辭了吧。”

 

“啊?”

 

“那種工作有什麼可做的,又髒又累。你跟了我,不需要工作,辭了吧。”

 

李程秀從他懷裡掙開,撐起身子,瞪著明亮的不可置信的眼睛看著他。

 

邵群依然自顧自道,“於其每天累死累活的,不如在家照顧我,如果你覺得不好跟你們老闆開口,我來說好了。”

 

“不行。”李程秀顫聲道,“不能,辭職。”

 

邵群也撐起身子,皺眉道,“有什麼不能的,哪裡會缺一個廚子?”

 

“這是,我的工作。”

 

“你一個月賺那麼兩三千塊錢有意思啊?我讓你辭職,自然不會虧待你,一個月給你五萬夠不夠花?”

 

“邵群!”李程秀難得拔高了音量,氣的眼睛都紅了,“邵群,我不用,你養,我不是,不是那種……不用你養!”他越急,舌頭就直打結。

 

他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被人當街扇了耳光一樣,又難堪又憤怒。

 

邵群把他當成什麼了,這架勢,不是要花錢包養他嗎。

 

他只聽說過女孩子生活不容易,被大款包養的,他一個男的,他能把自己養活好,邵群怎麼能這樣侮辱他。

 

最讓他傷心的是,他一直以為他和邵群,是兩情相悅,是自由戀愛的。

 

邵群眼看他跟兔子似的急紅了眼睛,頗為不解,“你這是怎麼回事?我可以讓你生活的很好,不用工作只用享受,總比你起早貪黑掙那幾個錢好吧。”

 

李程秀氣的身子都在抖,“我不是,女人,我可以,養活,自己。”

 

邵群心裡頗為不屑。在他看來,李程秀這種人跟他談什麼志氣,尊嚴,都是笑話,他不會覺得他這麼做能多像男人一分,而只會覺得他不識時務。

 

不過相處這個把月的,他也把李程秀的脾氣摸的差不多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

 

邵群馬上放軟態度,柔聲道,“程秀,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你每天早出晚歸的,我看著心疼,我只是想讓你過的好一點,我更想想天天都能看到你。”

 

邵群這麼一說,李程秀果然立刻軟了下來,輕聲道,“我,可是我,要工作。”

 

“好好,你工作,你不願意辭職就算了,可是我一個人在深圳,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平時連個照顧我的人都沒有。”

 

李程秀蹙著眉想了想,“我可以,調班,儘量,早班。”

 

“那有什麼區別?”

 

“可以,給你做早飯,晚飯。”

 

邵群笑了笑,“真的?”

 

“嗯。”

 

“那我跟你們老闆說說,都調成早班吧。”

 

“不行。”

 

“又有什麼不行?”

 

李程秀遲疑道,“同事,會不滿。”

 

邵群不耐煩的歎了口氣,他長這麼大第一次碰著天上掉餡餅兒還不敢撿的,這是跟他唱的哪出?欲擒故縱啊。

 

腦子轉了轉,他心裡有了主意,既然自己勸不動他辭職,就讓他自動辭職好了,他摟著李程秀的腰躺下,“行了,這些明天再說吧,睡覺。”

 

邵群很少跟自己的情兒一起睡,養在北京的那個一天到晚變著法兒的跟他要這要那,杭州的那個逮著他就不讓他走,個頂個的煩人,他現在都膩歪的不行,正打算著跟他們斷了,反正他短期內都會呆在深圳。

 

李程秀不太一樣,起碼現在跟他呆著很舒服,不吵不鬧也沒那麼多么蛾子,還相當好哄。嘗膩了或妖孽或火辣的,他現在開始喜歡這溫順乖巧的了,抱著李程秀睡覺跟抱著自己貓似的,又柔軟又熱乎,而且不會亂動。

 

邵群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李程秀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他起床一看,衣服給他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浴室的洗臉池邊沿擦的乾乾淨淨,一滴水都沒有,桌上的早餐拿罩子罩著,掀開來還是熱的,連餐具都擺的端端正正。

 

邵群只覺神清氣爽,嗤笑道,“這不是天生伺候男人的料。”

 

吃完飯後,他掏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喂,張經理啊,是我,恩,你也好你也好,是這樣,我想私下麻煩你件事兒。”

 

李程秀開始覺得在酒店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自從他接了邵群的活兒回來後,所有人的態度仿佛都變了,對他處處懷著輕蔑和敵意。

 

幾個大廚就不用說了,見著他就冷嘲熱諷,可連底下的學徒都開始難為他,就直接影響到他工作了。

 

他正在炒菜的時候,就聽背後陰陰涼涼的來了一句,“哎你們看這小細腰,我要有這麼個身段,你們說,那大老闆是不是就找我了?”

 

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程秀身形一頓,臉色暫態變得青白。

 

旁邊洗菜的小工嘻嘻笑著說,“你又不是基佬,你怎麼知道基佬喜歡什麼樣的,腰再細也沒用。”

 

“就是,光腰細有什麼用,還得長得細皮嫩肉的,還得特有女人味兒的,就像咱們李師傅似的,是不是啊。”

 

一眾人在李程秀背後肆無忌憚的哄堂大笑。

 

李程秀手裡的鍋鏟險些沒拿穩,他慢慢的轉過身,小聲道,“你們,別亂說。”

 

“開個玩笑嘛,我們說什麼了?”

 

“李師傅啊,我們是開個玩笑,不過要是真有什麼事,你也別瞞我們呀,大家都是同事,相處這麼久了,何必見外呢。”

 

“就是啊,現在社會很開放的,我們不會歧視基佬啦。”

 

“基佬也是人啊,也要拍拖啊,不過能拍拖到大老闆,好比女明星嫁入豪門哎,好省力哦。”

 

“乾脆我都去攪基了。”

 

“哈哈哈哈你這麼粗壯,基佬不中意的。”

 

李程秀勉強穩住顫抖的手,回過身來,強迫自己忽視身後的一言一語,沉默的翻攪著鍋裡的菜。

 

上班的時間簡直度日如年。

 

剛過了晚飯的高峰期,他就被張經理叫到辦公室去了。

 

“坐。”張經理一指椅子。

 

李程秀忐忑的坐了下來,不自覺的絞著手指。

 

“小李啊,最近酒店有些流言。”

 

李程秀僵硬的點了點頭。

 

“其實你和邵總的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要長腦子的哪能猜不出來呀,你說對不對。”

 

李程秀沒有抬眼睛,依然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有人說了什麼,他不相信酒店的人只是因為他接了個私活,就想到那麼遠。而唯一會懷疑他和邵群的關係的,只有送他去那個房子的張經理了,究竟是誰散播了謠言,簡直一目了然,可是他能說什麼呢。

 

“雖然現在社會風氣很開放,可是這種事情,畢竟是影響不好的,你明白吧。”

 

李程秀抬起臉,黯然道,“你想,我,怎樣。”

 

他不善於說謊,也說不出他和邵群之間沒什麼這種話,如果張經理是存心跟他過不去,他怎麼樣都不對。

 

張經理道,“我能怎麼樣你,我哪敢啊,你現在和邵總關係深厚,老闆又對你很賞識,按理說,真輪不到我來跟你說這些。可是吧,我畢竟手下管著這麼多人呢,我得密切關注員工情緒啊積極性啊之類的,這件事顯然讓我們酒店的男性員工都很不安,我怕這種情緒影響了工作,這豈不是我失職了,你說是不是,你能理解我嗎。”

 

李程秀只覺得鼻頭發酸,依然點了點頭。

 

“我叫你來呢,就是希望你以後能儘量注意一點,不要跟男性員工走的太近,也不要仗著你和邵總的關係,就搞特殊,怠慢了工作。我一個部門經理,又不能逼著你辭職,但是你希望你能體諒體諒我,儘量讓我的工作順利些,好嗎。”

 

李程秀再也坐不住了,從椅子上騰的站了起來,顫抖的手在背後握成了拳頭。

 

張經理睨了他一眼,揮揮手,“行了,你回去做事兒吧。”

 

李程秀一聲不吭的轉身往門外走。

 

“哦,對了。”張經理在他背後道,“以後你每個星期就一個晚班,休息日增加到兩天。你看,邵總說的話我能拒絕嗎,可你這讓我怎麼安撫其他員工的情緒?小李啊,有你在真是讓我為難壞了。”

 

李程秀那天是走回家的。

 

酒店離他住的地方不遠,走路的話不到半個小時就夠了,他不知道邵群現在在不在那裡,他也不想開手機,他就想一個人想想。

 

張經理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聾子也知道是在趕他走。

 

可是他真的不想辭職,他怎麼能辭職。

 

他在這個酒店幹了快六年了,他的五險一金都是酒店在交,他的工資每年都在漲,再熬個幾年,他都能有自己的學徒了,到時候酒店可能還會給他股份,他好不容才有今天的成績,他不想前功盡棄。

 

再說他辭職了,短期內能找到好工作嗎,欠的債怎麼辦。

 

可是他還能在那兒混的下去嗎。想到白天在酒店裡的一幕幕,就讓他心寒。

 

他只是跟一個做伴兒,有那麼可恥嗎。

 

回到家後,發現邵群並沒有來。

 

他洗完澡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床上了,才打開手機。

 

手機裡立刻蹦出來條短信。

 

很簡單的三個字:我想你。

 

李程秀想到小時候邵群給他買的第一個手機,兩個人經常發些無聊的話,可是再無聊,都覺得很甜蜜。

 

他心裡湧入一股暖流,認真的回了四個字:我也想你。

 

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邵群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寶貝,下班了。”

 

“嗯。”

 

“很累吧。”

 

“累。”

 

“我今天不過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好……邵群。”

 

“嗯?”

 

“你,給我,調班了?”

 

“是啊,我不希望你太累,你難道不想有更多的時間跟我相處嗎。”

 

李程秀遲疑道,“想,可是……”

 

“不用可是了,調都調了,就這麼定了吧,明天你上早班吧,晚上給我做飯吧,好不好。”

 

“……好。”

 

掛上電話,李程秀覺得心裡好受一些了。

 

邵群的聲音真好聽,他想,聽了之後,心裡面堵的地方仿佛就通了不少。

 

即使可能會丟了工作,但是有邵群作伴,也是值得的。

 

第二十三章

 

李程秀第二天上完早班,下午就回來了。

 

他從酒店拿回來了些新鮮的肉菜,雖然都是做菜的時候剩下的材料,但是都是好東西,他準備給邵群好好做頓飯。

 

其實調成早班了反而好,他現在一去上班就心驚膽戰的,恨不得能早去早回。

 

一想到邵群那天說這裡沒個人照顧他,他也覺得挺難受的。他知道邵群這樣的人,小時候就嬌生慣養的,一個人在外地做生意肯定不容易,總在外面吃飯不衛生也不健康,現在自己時間多了,就想著要把他照顧好了。

 

晚上做飯的時候一律以清淡為主,邵群忌口的東西他一樣沒放,變著花樣的做了七個菜。

 

要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做這麼多菜,肯定吃不完要浪費的,現在哪怕自己之後兩天吃剩飯,也希望能讓邵群多吃點。

 

做完了飯他就開始收拾屋子,把裡裡外外弄的乾乾淨淨,找不出一點礙眼的地方。

 

可是等到了七點,邵群還是沒來。

 

李程秀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電話一直想著,可是卻沒人接,他心裡就有點著急了。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門鈴突然響了。

 

李程秀一下子跳了起來,打開燈,跑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帶著黑框的眼睛,穿著筆挺的襯衫西褲,氣質很沉穩幹練。

 

李程秀無言的看著他。

 

那男人禮貌的笑了笑,“李先生,你好,我是邵總的助理,我姓周。”

 

“哦,你好。”

 

李程秀把他讓進屋,才發現他手裡拖著一個行李箱,身後又跟進來了一個人,推進來一個服裝店裡那種掛滿了衣服的架子,李程秀仔細一看,上面是一排一排各式的西裝,以黑灰為主,邊角燙的筆直,拿硬質的透明袋子分別罩著。

 

“李先生,邵總今天有事不能過來了,他讓我把他一些生活用品和換洗的衣服給送到你這裡來。”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那個不銹鋼架子,點了點頭。

 

周助理把手提箱立在了客廳正中央,“李先生,這些都是邵總平時習慣用的東西,麻煩你給他規整一下。”隨後他又指揮那個推著架子的人,“把這些衣服掛到衣櫃裡,注意顏色順序不要打亂了,從淺到深。”

 

李程秀站在一邊,沉默的看著周助理和隨行的人在屋裡走來走去,把他剛擦的地板踩出一個個淺灰色的腳印。

 

等衣服都放置好了,周助理又從公事包裡掏出一個資料夾,遞給李程秀,“李先生,作為邵總的助理,我有責任確保他的生活穩定而有序,這樣他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這份檔裡彙集了邵總絕大部分的生活習慣和注意事項,包括他忌口的食物,忌諱的東西,作息習慣之類的,以後邵總在這裡留宿的時間會大大增多,希望這些能幫助你們在生活上更加默契和愉快。”

 

李程秀木著臉接過那個軟皮的資料夾,明明是輕飄飄的幾張紙,他卻覺得猶如千斤重。

 

周助理板正著臉續道,“今天晚上邵總可能會過來,也可能不過來,李先生可以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以確定需不需要提前作準備。”

 

說完他就走了。

 

整個過程周助理都表現的非常的禮貌和得體,可李程秀卻覺得被連扇了好幾個耳光。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還是真的如他所想,這個姓周的是在把他當邵群的情婦嗎?

 

他顫抖著把手裡的資料夾捏成了團,轉身扔進了垃圾桶裡。

 

他疲憊的倒在沙發上,看看客廳中央孤零零的站著的行李箱,又看看一桌子精美的飯菜,心裡一陣酸澀。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對不對,明知道邵群不是合適跟他生活的人,卻忍不住被吸引,這才只是剛開始,就讓他疑慮重重,那以後呢。

 

李程秀不敢想了,他覺得現在是邵群在牽著他走,不是他想停想轉彎,就能盡如他所願的,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別無他法。

 

李程秀起身把桌上的菜都收拾進了冰箱,自己也一口沒動。

 

然後又去整理邵群的行李箱,把裡面的東西放進臥室浴室。

 

忙完之後一看表,已經十點多了,他盯著手機的螢幕看了半天,猶豫來猶豫去,給邵群發了條短信:還在忙嗎。

 

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回應,李程秀心裡很是失望,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突然感覺到什麼沉重的東西壓著他,非常的熱。

 

李程秀緩緩睜開眼睛,感覺身後有一個黑影,他正睡的迷糊,沒反應過來,立刻驚叫了一聲,掙扎著就要起來。

 

邵群攥住他的腰,低聲道,“是我。”

 

李程秀立刻安下心來,小心翼翼的蜷進他懷裡。

 

“今天太忙了,累死我了。”

 

李程秀聞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氣和煙味兒,不禁皺了皺眉頭。

 

邵群冰涼的手直接伸進他的睡衣裡,在黑暗中撫摸著他的前胸。

 

李程秀佝僂起身子,他對於這種親密依然有些適應不了。

 

邵群摸了一會兒,又把手下移,去拽他鬆鬆垮垮的睡褲。

 

李程秀渾身一震,想推開他,“邵群,別……”

 

邵群喘著粗氣,口齒有些不清楚,不耐煩道,“你要讓我忍到什麼時候。”他用力一扯,睡褲連著內褲都被扯到了膝蓋處。

 

李程秀感覺到後臀處頂著的火熱的東西,嚇的臉色都白了,他用力轉過身,推拒著邵群。

 

喝了酒,又如此急切的邵群,沒有半點平日的體貼,讓他害怕。

 

邵群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有些惱怒道,“你到底怎麼回事,又不是沒做過。”

 

李程秀瞪著明亮的眼睛,小聲道,“你喝醉了。”

 

“沒醉,上你綽綽有餘。”說著就要去掰他的大腿。

 

李程秀嚇的驚叫了一聲,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手腳並用的抗拒著邵群的進攻。

 

邵群雖然還沒徹底醉,但確實喝高了,手腳不太使得上力,李程秀一掙扎,他眼前都花了,弄了半天也抓不住他,氣的他“操”了一聲,撐著搖晃的身體下床,重重摔上門走了。

 

李程秀被那砰的一聲巨響嚇的身子狠狠一抖,在黑暗中靜默了半天,才顫抖的把衣褲整理好。

 

他記得邵群身上還穿著外衣,甚至連皮鞋都沒脫,是進了門直接就跑到床上來……

 

他下了床打開燈,看了眼皺成一團的床單,上面還有幾處明顯的鞋印,只覺得鼻頭發酸,眼前有點模糊。

 

第二天上的是晚班,他卻一大早就把手機給關了,他不知道如果邵群打過來,應該說些什麼。

 

在酒店的時間依然是分分秒秒的難熬,同事對他的態度愈發厭惡和不屑,男同事見到他更是繞著道走,各種不堪入耳的流言在整個酒店裡流傳開來。

 

張經理現在更是隔天就要找他談一次話,話也越說越重,讓他覺得自己留在這裡簡直是厚顏無恥了。

 

李程秀覺得身心疲憊,壓力大的他連飯都吃不下,開始考慮是不是真的該辭職了。

 

晚上下班已經十點多了,他照例從酒店的後門出去。

 

從這裡到公車站,要穿過酒店的休閒區。這家海景酒店占地一百多畝,有兩個游泳池和若干個溫泉池,整個休閒區域種滿了茂盛的熱帶植物,到了晚上辨識度很低,一眼看過去全是綠地花草大樹,草叢裡藏幾個人根本看不出來。

 

李程秀穿過這片區域的時候,就被酒店的幾個小工堵在了三號客房樓隱蔽的角落裡。

 

李程秀沒見過這樣的架勢,怕的直縮脖子。

 

他沒想到都這個年紀了,還能遇到這種事,這不是中學生才幹的嗎。沿海城市向來開放,他們就這麼容不得他,而且他跟這幾個根本就不算認識。

 

為首的那個鄙夷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師傅啊,等你半天了。”

 

這幾個人都不是酒店的正式員工,拿著固定工資,什麼雜活兒都幹,只要有錢就用的動,李程秀心寒了,張經理為什麼非得這麼逼他。

 

“你們,想幹……什麼。”

 

“跟你說說話。”

 

“我不,認識你們。”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係啊,現在酒店裡誰不認識你呀。李師傅啊,你都傍著大款了,還在這兒湊什麼熱鬧,還不如回家享福去算了。”

 

“別……別胡說。”

 

“我們胡說什麼了,這事兒誰還不知道啊,你天天等公車那塊兒,那是高檔社區啊,聽說一平方米要六萬多呢,要不是傍著大老闆了,你住的起啊。你還裝什麼,酒店有不少人天天坐那趟公車,都看著你多少回了。”

 

“哎,這大老闆怎麼沒給你配個司機呀,哈哈哈。”

 

李程秀臉色鐵青,抱著塑膠袋擋在胸前,埋頭就要衝出去。

 

站他最近的人直接推著他肩膀把他懟牆上了。

 

李程秀嚇的渾身發抖,驚恐的看著圍著他的幾個人。

 

“李程秀,老子不跟你廢話了,你在這兒擋著別人的道了明白嗎,你命這麼好,就不要出來跟別人掙飯碗了嘛。明年廚師長就要退休了,很多人比你更合適當,你明白吧,你要了有什麼用,別人還要靠這個養家糊口呢,你識時務點,給自己留點臉,趕緊滾蛋吧。”

 

李程秀急促的喘息著,鼓起勇氣道,“你們……憑什麼……”

 

“憑什麼?”那人揪起了李程秀的脖領子,揮了揮拳頭,“你想賴到什麼時候,非得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

 

李程秀縮著脖子看著近在眼前的拳頭,臉上頓時血色全無。

 

“你們他媽幹什麼呢,趕緊放開他。”

 

一道森冷的聲音突然從眾人背後插了進來,李程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眶就一熱。

 

邵群皺著眉走過來,看了看被圍在中間的李程秀,“這是怎麼回事?”

 

他剛從停車場走過來,準備進酒店接他的,走到半路就看到樓底下圍著幾個人,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他。

 

他是讓姓張的想辦法把李程秀擠兌走,可沒說讓他找一群二百五跟他動手吧,這傻逼。

 

幾個人轉頭一看,也不認識他,以為是客人,惡聲惡氣的說,“先生,這不管你的事兒,別瞎管了。”

 

邵群罵了一句,指著他鼻子道,“給我滾。”

 

那人放開李程秀,斜著眼睛看著他,“你他媽誰呀,找事兒啊。”

 

這幾個人受了張經理的指使,膽子也變大了,要換在平時,絕對不敢隨便得罪這裡的客人。

 

李程秀縮在牆角,擔心的看著被幾個人圍住的邵群。

 

邵群眼睛裡凶光畢露。

 

他現在雖然是披了一層貴公子和年輕精英的外皮,可是骨子裡的暴躁兇狠也不過是被輕輕掩蓋住了。那個從小就好勝好鬥的小流氓頭子沒變多少,只不過大部分的精力都發洩到了商場的征伐上,如今這幾個人又把他許久不曾躁動過的戾氣給激發出來了。

 

邵群動手扯了幾下領帶,隨手扔到了地上,然後抬起一腳狠狠踹到了跟前人的肚子上。

 

那人還來不及叫一聲,就被踹出一米多遠,抱著肚子跪在地上幹嘔。

 

周圍幾個人均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回過神來,一起朝邵群沖了過去。

 

李程秀急的團團轉,“邵群!邵群!”

 

場面很快就失控了,四五個人圍著邵群打,邵群一身的戾氣,拳頭絲毫不含糊,一個一個准,只要被他碰到肯定半天站不起來。

 

李程秀想幫邵群,可是連踏進那個混亂的戰圈的膽子都沒有,那硬邦邦的拳頭打在身上的滋味兒,只要想想他腿都軟了。

 

這邊的騷動很快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一陣喧鬧聲後,張經理帶著幾個保安跑了過來。

 

張經理一看衣衫不整嘴角掛著血的邵群,嚇的臉都白了。

 

“哎呀邵總!邵總!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

 

邵群瞪了他一眼,從鼻腔裡哼出了一聲。

 

張經理嚇的不知所措,一個勁兒的跟邵群賠禮道歉。

 

邵群抹了把嘴角的血,沖李程秀一伸手,“過來。”

 

李程秀貼著牆根瑟瑟發著抖,一見邵群叫他,連忙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哽咽著問,“你,你怎麼樣,邵群……”

 

邵群摟著他肩膀,“沒事兒,走,回家說。”

 

李程秀剛一坐到車裡就哭了,“邵群……”

 

“哭什麼,沒事兒。”

 

“疼嗎。”

 

“不疼,我在英國的時候天天跟那幫洋崽子打架,那才叫狠,這幾個傻逼算什麼。”

 

邵群發動了車,直接開回了李程秀住的地方。

 

一進房李程秀就滿屋子找藥箱,用棉花沾著酒精給他擦著嘴角。

 

邵群摸著他的眼角,“別哭,沒事。”

 

被人擔心的感覺怎麼樣都不算壞,李程秀這幅哭哭啼啼的樣子,他今天看著也不那麼煩人了。

 

“對不起。”

 

“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邵群頓了頓,“我昨天喝多了,我要跟你說對不起。”

 

李程秀看著邵群腫起來的半邊臉,本來心裡就夠愧疚了,邵群這麼一說,他既愧疚又感動,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邵群捧著他臉輕柔的親了一下。

 

李程秀安靜的看著他。

 

“程秀,我是個正常男人,我忍不住,你可以理解吧。”

 

李程秀點了點頭。

 

邵群湊上去舔著他的眼淚,慢慢把他壓倒在了沙發上。

 

今天這出值啊,當邵群褪下李程秀的衣服,心裡不無得意的想。

 

第二十四章

 

李程秀縮起身子,指著他們身後的落地窗,“窗簾……”

 

邵群充耳不聞,手繞到他腰後把他身上僅存的內褲給拽了下來。

 

李程秀跟熟透的蝦子一樣,從頭紅到了腳。

 

“邵群,窗……”

 

邵群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李程秀的身體陷進了米白色的皮沙發裡,赤身裸體的羞恥讓他下意識的想把自己蜷成一團,邵群卻壓著他的雙手,用膝蓋頂開了他的腿,單膝跪在他的腿間。

 

李程秀被他親的喘不上氣來,他不熟悉怎樣技巧的回應親吻,只能僵硬的接受著邵群的掠奪,連脖子都不敢動一下。

 

等邵群親夠了放開他,他還是沒忘了他們在客廳,小聲說著“別在這裡”。

 

邵群扯著嘴角一笑,“就要在這裡做,這裡光線好,我要好好看看你,你也要好好看著我。”

 

李程秀拿手擋住眼睛,顫抖著,“看什麼。”

 

邵群輕快的笑道,“看看你第一個男人啊。”

 

邵群把李程秀的手從他眼睛上挪開,一雙飽含情欲的雙眸直直望進他閃躲的眼眸中,饒有興趣的捕捉著他的羞澀和害怕。

 

李程秀轉過脖子,睫毛快速的顫抖著,眼睛望著地板上光亮的瓷磚,雪白的脖頸繃的筆直,突起的喉結上下滑動著邵群低頭照著他的脖子咬了一口,半開玩笑半威脅道,“等我,不許動,敢動的話,我就把你抱到陽臺上上你。

 

李程秀緊緊閉上了眼睛。

 

邵群起身去了浴室,拿了潤滑劑和套子。

 

回來一看,李程秀又把自己蜷縮了起來,但是還躺在沙發上不敢動。

 

邵群順著他光滑的大腿一路摸到大腿根,然後重重拍了下他的屁股,“寶貝兒,把腿張開。”

 

李程秀鼻翼輕輕鼓動著,滿眼哀求的看著邵群。

 

邵群咧嘴一笑,“這麼害羞。”他抓著李程秀的大腿,在他驚叫聲中把他大腿往兩邊分了開來。

 

“邵群!”

 

客廳的燈雖然是暖色系的,卻非常的亮,他身體的所有細節都一覽無遺。

 

邵群擠了滿手的潤滑劑,往他股間探去。

 

李程秀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此時還是怕的直哆嗦。

 

邵群一手安撫的摩挲著他的腰腹,一手在他臀瓣間細細揉弄著,手指戳探著那緊閉的穴口,並慢慢插了進去。

 

“啊!”李程秀身子彈了起來,難受的扭著腰身,他眼角迸出了淚水,雙手緊緊的抓著邵群的手臂。

 

邵群按著他的前胸阻止他亂動,“放鬆,程秀,把身體放鬆。”

 

李程秀對於即將進行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懼,無論如何都無法放鬆下來,他低聲哀求著,“邵群,疼……”他期望邵群能放過他。

 

邵群摸了摸他的臉蛋兒,“寶貝兒,疼就忍一忍,多做幾次就不疼了,我會讓你爽的。”

 

他試探了那漸漸鬆弛下來的肉穴,覺得差不多了,就解開褲子,掏出了自己的性器。

 

李程秀只看了一眼就臉色發青,緊緊咬著嘴唇,閉上了眼睛。

 

邵群給自己套上套子,抓著自己大寶貝在李程秀的臀瓣間來回磨蹭,把上面的潤滑劑塗抹均勻。

 

李程秀被他弄得渾身戰慄不已,雙眼濕潤的看著他。

 

邵群用力按著他幾次想要收攏的大腿,托起他的臀,對準了那瑟縮的肉洞,扶著自己的東西插了進去。

 

這次邵群並沒有給他多少喘息的機會,而是死死固定著他的腰,強硬的往裡擠。

 

李程秀痛苦的叫了出來。

 

難以啟齒的地方被異物入侵的感覺,不僅僅是疼痛,還有噁心。

 

他覺得自己的屁股仿佛要漲開了,邵群不斷侵入的性器,就如同利刃在他體內肆虐,那種羞恥的疼痛,讓他無助的恨不得昏死過去。

 

“邵群……邵群……”李程秀哭出了聲音,淚眼模糊的看著邵群。

 

邵群俯下身親著他的臉,“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他自己也忍的滿頭大汗,這地方實在太緊,如果不把這兒乾鬆一點,他豈不是以後每一次都得費這麼大勁兒,不憋死才怪。

 

他不顧李程秀的哭聲,抓著他圓潤飽滿的臀瓣,用力往裡一頂。

 

李程秀疼的大叫了一聲,只覺得內臟被一根棍子翻攪著,讓他一陣陣的反胃。

 

邵群咬著牙,把自己的陽物慢慢抽出一點,再用力頂到底。

 

反復幾次,他才感覺到自由進出的順暢,以及於那緊致的肉壁摩擦的快感。

 

而李程秀,眼睛已經哭紅了,叫的聲音都不對了。

 

邵群過往的伴侶,已經習慣了他興致上來就橫衝直撞的床事風格,加上這方面經驗很是豐富,都能學會配合邵群得到快感。李程秀卻是什麼都不懂,只能癱軟著身體承受著讓他痛苦的性事。

 

邵群修長的五指在李程秀的大腿上留下了數道紅痕,他死死固定著李程秀不斷掙動的腰身,讓自己滾燙的利刃在那濕熱的肉壁中來回進出。

 

李程秀被頂的半個腦袋已經在沙發外邊了,他痛苦的後仰著脖子,手指緊緊的揪著沙發。

 

沉重的沙發也被邵群的狂烈的動作撞的直搖晃,而直接承受著邵群撞擊的脆弱的後穴,已經徹底無力的張開,將那來回抽動的性器緊緊包圍。

 

邵群沉溺在情欲中無法自拔,只顧著用力的衝撞,直到暢快的發洩出來。

 

他把軟下來的性器從李程秀身體裡抽了出來,將濕漉漉的套子扔到了地上,見上面沾了些許的血絲。

 

再一看李程秀,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手臂擋住了眼睛,臉上全是眼淚。

 

邵群把李程秀的手拿開,看著他哭紅的眼睛,心裡有幾分不忍,伸出舌頭輕輕舔著他的眼角。

 

李程秀哽咽道,“邵群,真的,疼。”

 

“我知道,開始都會疼,以後就好了。”

 

李程秀用力吸著鼻子,搖了搖頭。

 

邵群打橫把人抱了起來,進了臥室,把他輕輕放到床上。

 

李程秀一貼到床就劃拉著被子,想把自己遮起來。

 

邵群把他手裡的被角搶了過來,貼著他身邊躺下來,才把兩個人都罩在了被子裡。

 

李程秀被他從背後抱住,後背貼著邵群硬實的胸膛。

 

邵群的手繞到他胯間,握住他軟綿綿的性器。

 

李程秀低吟了一聲,“別……”

 

邵群咬著他的耳朵,“別說話,好好感受。”

 

他握著李程秀的性器輕輕擼動了起來,綿軟的東西在他手裡慢慢變硬變燙。

 

李程秀身體一動不敢動,閉著眼睛咬著嘴唇,享受著下體升騰起的快感。

 

邵群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他就覺得情欲跟滾雪球一樣,越積越大,似乎隨時就會爆炸。

 

突然,他感到剛剛空虛下來的後穴又被插進了兩根手指。

 

李程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面,被入侵的違和感反而不那麼強烈了。

 

下體的前端已經被性欲徹底征服,濕軟的無法合攏的後穴卻被手指翻攪玩弄著,在那內壁中到處戳探。

 

李程秀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不一樣了,後穴一陣麻癢,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一波接著一波的從尾椎直沖入大腦,讓他戰慄不已。

 

邵群把手指抽了出來,從床頭櫃裡掏出套子帶好,將李程秀的一條大腿抬高,就著側身的體位又插了進去。

 

這次的入侵要順暢了許多,邵群一邊擼動著李程秀的欲望,一邊聳動著有力的腰肢抽插了起來。

 

李程秀覺得自己快被頂散架了,他被這一前一後的夾攻弄的腦中一片空白,混沌的世界裡除了強烈的快感還是強烈的快感,身體被這洶湧的欲望折磨的使不出半點力氣,就連呻吟也變成了無助的幹啞的嘶叫。

 

蓋在倆人身上的被子早就躥到了床下,李程秀被擺成了跪趴的姿勢,屁股高高的翹了起來,任憑邵群在他體內兇猛的進出,剛剛發洩過的性器一下一下的磨蹭著床單,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這樣一個夜晚,註定是無眠。

 

邵群第二天親自給陳老闆打了個電話,幫李程秀辭了職。

 

陳老闆在電話裡一個勁兒的道歉,並說已經把那幾個人和張經理一併辭掉了,邵群哼哼了兩句,不置可否。

 

放下電話,看著李程秀悵然若失的表情,邵群卻很高興。

 

往後李程秀只要在家呆著就行,以便他隨時需要他的時候都找的到人。

 

邵群笑道,“你都忙了這麼久了,難得可以休息休息,好好呆一段時間吧。”

 

李程秀點點頭,“我休息,幾天,然後,找工作。”

 

邵群臉上的笑僵了僵,“這個再說吧,工作哪那麼容易找的。”

 

“是啊。”李程秀歎了口氣,“我去,其他酒店,問問。”

 

邵群敷衍的點了點頭,心想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地方用他。

 

他從公事包裡掏出一個大信封,遞給李程秀。

 

李程秀接過那沉甸甸的信封,疑惑的看著他。

 

邵群抬了抬下巴,“你的報酬。”

 

李程秀驚訝的看著手裡的信封,這麼厚實,得多少錢啊。

 

“太多了。”李程秀喃喃道。

 

邵群嗤笑了一聲,“你應得的,拿著吧。”

 

兩人的同居生活算是正式開始了。

 

李程秀投了幾家簡歷都杳無音訊後,只能老實的在家呆著。

 

他沒有朋友,也不會上網,一閑下來,只能盯著電視發呆,其實也沒看進去多少。

 

雖然他話不多,可邵群是他唯一能說話的人,他還是希望能天天見到他。

 

可是邵群住在這兒的時間並不多,一個星期撐死四五天,其他的時間他並不知道邵群在那兒,他覺得自己也不方便問。邵群畢竟是要工作的,不可能天天都在家陪著他。

 

邵群總是很忙,經常說的要回來吃飯,會無辜爽約,連一個電話也不會打,讓他做的一桌子飯菜白白浪費,沒辦法,他只能天天吃剩菜。

 

同樣的,邵群要來,也鮮少會通知一聲,說來就來了,留的時間有長有短,但晚上不外乎要拖著他做那個。

 

他對那種事,心裡多少是有些排斥,可邵群卻很是熱衷,他也只能配合。

 

他隱隱覺得他和邵群的關係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他覺得邵群對他挺好的,經常誇獎他做的菜好吃,他收拾的屋子很乾淨,兩人一起睡的時候,邵群會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他覺得邵群很喜歡他。

 

有人喜歡他,還是邵群這樣優秀的人,讓他受寵若驚。

 

他辭職不幹後,依然住著邵群的房子,邵群還對他很好,他就想著要加倍報答他。只要邵群來了,必定是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他不會說話,也不敢主動表達什麼愛意,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對邵群好。

 

只是這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久。李程秀也願意一直照顧邵群,可是他不能沒有工作。

 

為了抵償他住著邵群的房子,兩個多月以來生活上的開銷,都是他在承擔,邵群在家留的錢,他一分也沒動。

 

他積蓄微薄,每個月既要還債,還要吃飯過日子,如果不工作,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可是他沒想到現在找份工作這麼難,他投遞了幾十分簡歷,沒幾個回復的,就算偶爾有回音的,到最後也都沒成。

 

到最後他終於坐不住了,決定放棄大的酒店餐館,去找一些小餐館,雖然工資待遇肯定比不上大酒店,但總比這麼坐吃山空的好。

 

於是他又開始忙了起來,每天白天都跑到市里找工作。

 

但這件事卻招致了邵群的不滿。

 

他不可能讓全市人民都聽他的話不用李程秀,他最後終於是找到了個工作,又開始忙了起來。

 

邵群最煩李程秀每天一身油煙兒的回來,挺白淨的手,指甲縫裡都是大蒜的味道。他累了一天想抱著他休息休息,一聞那味道真夠掃興的。

 

在邵群的人生裡,事業是用來實現自我價值的,錢是用來享受的,床伴是在繁忙之餘用來調劑取樂的。

 

他自認還是一個不錯的飼主,大方又有情調,他對床伴的要求也不苛刻,他看的上眼,乾淨沒病,乖巧聽話。

 

邵群決定跟李程秀談談,他對他還頗為有興趣,李程秀又是個難得體貼的人,溫柔乖順的連女人都比不上,除了非要去出賣廉價勞動力這點實在夠傻逼的之外,李程秀是他目前養過的最稱心的,他暫時還不想斷了。

 

如果李程秀能乖乖呆在家,一切就挺完美,他覺得自己能寵他很長一段時間,換來換去麻煩不說,關鍵是不衛生。

 

第二十五章

 

李程秀下午下班回來,就見邵群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在筆記本上打著字一邊抽煙,煙灰撒了大部分在煙灰缸外面。

 

他相當不喜歡煙味兒,可是住在人家的房子裡,他什麼都不好意思說。

 

李程秀放下手裡的菜,“你來了,餓嗎?”

 

邵群皺了皺鼻子,眼睛都沒抬,一直看著電腦螢幕,“你先去洗個澡再做飯,你身上淨是廚房味兒,聞著都飽了。”

 

李程秀有些尷尬的點點頭,轉身進了浴室。

 

過了十分鐘,李程秀就乾淨清爽的站在了他面前。

 

邵群這才闔上電腦,把煙掐了,朝他一伸胳膊,“來。”

 

李程秀聽話的湊到他身邊,邵群摟著他腰把他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李程秀也習以為常了,像個小貓一樣規規矩矩的縮在他懷裡。

 

“說說,今天幹什麼了。”

 

李程秀找到新工作了,雖然還是在試用階段,工資又低,但他還是挺高興的,“上早班。”

 

“不是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嗎,怎麼又跑出去了。”

 

“休息,兩個多月了。”

 

邵群不悅道,“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非得出去找罪受啊。”

 

李程秀眨著眼睛,“我必須,工作啊。”

 

“你到底有什麼必須的,你要錢,我給你就是了。我不希望我的人成天讓我找不著,弄的比我還忙似的。”

 

李程秀為難的看著他,“不用,你的錢。”

 

邵群有些惱了,“你用不用這麼二,你掙那點兒錢,不如在家給我當保姆。”

 

李程秀一愣,慢慢挪動了身子,想從他腿上下來。

 

邵群鉗住他的腰,瞪著他,目光如炬。

 

李程秀茫然的看著他。

 

“明天起不要去上班了,在家呆著。”

 

“……邵群,不行。”

 

“嘖,你怎麼回事。”

 

李程秀遲疑道,“我欠了錢。”

 

“欠錢?欠誰的?為什麼?”

 

“親戚的,我媽,住院的錢。”

 

邵群點點頭,“欠了多少?別管多少了,我給你還。”

 

“不行。”

 

邵群提高了音量,“什麼不行!”

 

李程秀固執的說著,“邵群,不行。我可以還。”

 

邵群不耐煩的推開他,站起身往外走,隨口罵道,“真是有病。”

 

李程秀看著敞開的大門,發了半天的呆。

 

他心裡難受,卻不知道怎麼跟邵群解釋。

 

邵群不想讓他太辛苦,是為他好吧。可是他得掙錢,他不能花邵群的,這不正常。

 

李程秀失落的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突然看見了茶几上的手機,心裡一動,拿起手機給邵群發信息。

 

“邵群,謝謝你的關心。我可以養活自己,我不能依賴別人生活,希望你可以理解。”

 

邵群手機響的時候,他正在開車,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感覺是李程秀髮過來的。趁著等紅燈的時候一看,果然是他發的。

 

把上面的寥寥數字反復讀了三遍,翹著嘴角笑了笑。

 

李程秀這份廉價的自尊,在他看來無比的可笑。他長這麼大,什麼三貞九烈自命清高的沒見過,到頭來不肯服軟的不外乎是價碼還沒夠。他揣摩著李程秀的心思,大概是因為自己還沒給他什麼實質性的東西,總是缺少安全感的,再來就是奢侈的日子還是沒過夠,不然想戒都難。

 

他今天是急躁了,一急就忘了,跟李程秀,得來軟的。李程秀這種性格的人,三刀不出血,看著是軟弱窩囊,可是骨子裡無比的固執。他想了想,決定把那套房子送給他,再稍微哄哄,希望李程秀能自此識時務些。

 

他把手機扔到副駕駛的坐墊上,調頭往回走。

 

打開門進去的時候,李程秀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書,張大嘴巴驚訝的看著他。

 

邵群帶上門,走過來撲到他身上,拿臉蹭了蹭他溫暖的脖子,低聲道,“我剛才著急了。”

 

李程秀覺得眼眶微熱,放下書,張開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腰。

 

邵群輕輕拿牙咬著他的鎖骨,冰涼的手伸進他的衣服裡,撫摸著他光滑的背脊。

 

李程秀乖順的把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睛戰慄的感受著。

 

邵群摸了一會兒,把倆人都點著了。他起身把李程秀抱進了臥室,密密實實的把人壓在了床上。

 

倆人從下午一直糾纏到了天黑,李程秀累的眼皮都直打架。

 

邵群親著他汗濕的眉眼,“寶貝兒,我餓了。”

 

李程秀小聲道,“我也餓了。”他拿腦袋在邵群懷裡蹭了蹭,留戀著這份溫暖,好半天才依依不捨的爬起來,柔聲道,“我做飯,想吃什麼。”

 

邵群覺得心裡也異常的溫暖,很久沒有如此閒適舒服的感覺了,“你做什麼都好吃。”

 

李程秀笑了笑,爬下床去做飯。

 

李程秀圍著鍋臺做飯的時候,邵群就叼著煙,在緩緩漂浮的煙霧中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李程秀的背影很好看。他的脖子修長白皙,耳廓總是透著一圈兒粉。薄削的肩膀看上去有幾分脆弱,肩胛骨有些突出,尤其是牽動臂膀的時候。當李程秀背對著他被他上的時候,他喜歡啃咬他的肩胛骨。他的腰很細,摸上去沒有一寸贅肉,松垮的睡衣在腰部看上去的空蕩蕩的。屁股微微的翹著,只有他知道,扒下褲子後,其實那兩片兒臀肉很飽滿,手感也上佳。寬鬆的睡褲包裹著修長筆直的兩條腿,李程秀細毛稀少,如果光看小腿,有點像女人,但是他膝蓋關節粗大,纖細中又不失男性的健美。

 

邵群從來沒有想過,能從一個小情兒身上看到類似家的縮影。

 

他跟以往的床伴的相處模式,無法是進門脫衣,做完走人,偶爾出去約約會,也無非是帶著他們買東西。

 

從來沒人會像李程秀這樣,跟保姆一樣的照顧著他,而沒聽他要過任何東西。

 

他工作越來越忙,對於性事的要求就不如早幾年那麼頻繁,可是他一個星期還是往他這裡跑個三四次,就是因為他實在厭倦了一家換著一家酒店的吃飯,吃的他想吐。

 

跟李程秀安靜的吃一頓飯,吃完飯無論是看電視看書還是看電腦,他都可以抱著他。李程秀基本都是安靜的呆在他懷裡,陪著他看電視看書看電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養了一隻會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還能陪他說話跟他做愛的小寵物,而且極度好養活。

 

怎麼會這麼好用。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稱心的東西呢。

 

邵群光看著他的背影,都發自內心的想笑。

 

他走過去從背後摟著了他的腰。

 

李程秀嚇了一跳,笑道,“幹嘛?”

 

“抱一會兒。”

 

“我,做飯。”

 

邵群把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嘟囔著,“我又不做什麼,你做你的飯。”

 

李程秀無奈,背後拖著一個大號人偶,動作嫺熟的料理著鍋裡的食材。

 

邵群知道自己現在肯定不捨得跟李程秀斷了。

 

他在珠三角的事業剛剛開始,真的需要這麼一個體貼入微的人,來緩解他的生活壓力。

 

吃完飯後,邵群躺在沙發上,頭枕著李程秀的大腿,隨手翻著李程秀剛才看的會計書。

 

李程秀修長的手指穿梭在邵群的發間,給他按摩著頭皮。

 

當廚師的人,手很是有力,按的力道恰到好處,邵群舒服的直眯眼睛。

 

邵群舉了舉手裡的書,隨口問道,“學的怎麼樣了?”

 

“難,開始簡單,越來越難,沒有人,可以問。”

 

邵群笑道,“你可以問我啊。”

 

李程秀道,“你很忙。”

 

邵群心裡突然一動,“程秀,你想不想去系統的學習一下?”

 

李程秀點點頭。他怎麼會不想,可惜一是沒時間,二是他還沒存夠錢。

 

邵群高興的撐起身子,“你別去上班了,我給你報個補習班,你去上學吧。”

 

李程秀一愣,眼裡閃動著明亮的光芒,可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搖了搖頭。

 

“你不是不想一輩子當廚師嗎,會計是個不錯的專業,你做事細緻謹慎,又能吃苦,這很適合你。”

 

李程秀失神的看著邵群手裡的書。

 

能再次讀書,是他的夢想。

 

他小時候成績一直很好,不是因為他多聰明,而是他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

 

如果給他時間,他覺得自己是可以學好的,邵群的話,真的讓他心動了。

 

邵群繼續慫恿道,“會計是很深奧的學問,你光自己學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專業的人指導。這樣,我先給你報一個補習班,把基礎打好了,等你入門了,我找會計師專門輔導你,如果你學的好……”邵群捏了捏他的臉蛋兒,笑道,“就來我的公司上班。”

 

李程秀眼中波光流轉,被邵群說的整個人都有些激動。

 

如果他真的能學出來該有多少,而且去邵群的公司上班……那就意味著可以天天見到他,有機會瞭解他從來不敢妄自碰觸的邵群的生活。

 

可是錢……

 

李程秀抿著嘴,猶豫的轉著眼珠。

 

邵群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也不急著逼他現在答應,就像當初讓李程秀成功辭職一樣,他要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邵群摟著他安撫道,“你別急,我尊重你的意思,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這畢竟是對你自己極為有利的事情,而且你跟我見外什麼呢,你越見外,越傷我心。”

 

李程秀辯解道,“不是……”

 

邵群直指他的說辭,“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所以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你這幾天可以照樣去上班,但是你也應該多抽出時間學習了,我知道你是有毅力的人,做事不可半途而廢啊。”

 

李程秀點了點頭,感激的看著他。

 

邵群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有時候自我中心,可是心地還是好的,並且是真的對他好的。

 

世上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他既然喜歡邵群的好,就要連邵群的不好也一併喜歡。他不能只想著得到邵群的關懷,而對於邵群讓他難過的時候不加以包容,他已經享用著太好的東西了,他覺得很滿足。

 

接下來的幾天,李程秀依然照時上著班,他雖然認真的在考慮著,可是也打算至少要做滿一個月,拿到工資再說。

 

邵群也依然是偶爾來他這兒,每次都要提醒他好好考慮,權衡利弊。

 

這一天來的時候,邵群一進門就說要送他件禮物。

 

李程秀不明所以,含笑等著。

 

邵群從背後拿出一個檔袋,把開口打開朝下,袋子裡像雪花一樣灑落了一茶几各式紙質的字條,足足有幾十上百張。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那些字條。

 

邵群把袋子一扔,安靜的看著他。

 

這些東西李程秀一輩子都不會忘。

 

他媽生病的時候,他走投無路,只能回到鄉下的老家,挨家挨戶的借錢,就那麼從村頭一路跪倒了村尾,膝蓋那處血都透出了褲子。一家借個幾百上千塊錢,打個欠條,小小的村子,百戶人家,都被他借遍了。那時候的辛酸苦楚,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

 

這些欠條就是他背負的債,不只是金錢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如今邵群就這麼把它們送到了他面前,他感覺心裡一座沉重的大山瞬間崩塌了,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輕鬆多了。

 

他此時已經無暇去顧及他又欠了邵群多少,他只覺得邵群救了他。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抱住了邵群,哽咽著顫抖著不停說著謝謝。

 

邵群沉默的撫摸著他的背脊,眼中忽明忽暗,心裡思緒萬千。

 

如果不是他的助理給他報告了那些事,他真的無法想像,李程秀小時候的日子會有那麼難。

 

自己照顧著癱瘓的母親,卑微的挨家挨戶借錢,李程秀那時候才十三四歲吧,他無法想像那麼小的孩子究竟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

 

懷裡這個瘦弱的孤僻的男人,第一次讓他產生了一種名為憐惜的心情,還有不得不承認的敬佩。

 

第二十六章

 

李程秀終於又一次辭了職。

 

當他把那些欠條一股腦的扔進垃圾桶裡的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獲得了新生。

 

他可以作別過去,他有了全新的目標,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了愛人。

 

他現在心中對邵群,真是充滿了感激和愛慕。

 

邵群如同冬日暖陽,如同雪中送炭,他對他那麼好,讓他覺得自己有了價值,值得被關心,他第一次覺得老天是善待他的,把邵群送到了他身邊。

 

於是他現在幾乎事事唯邵群馬首是瞻,一個月還沒做完,他就把餐館的工作辭掉了。

 

他又認認真真的給邵群寫了張欠條,把邵群幫他還的債和報補習班的錢都算上了。

 

雖然同樣是欠條,但這份不但不讓他覺得是負擔,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動力,敦促自己去努力學習,也要努力對邵群好,來報答邵群為他做的一切。

 

邵群敷衍的瞄了眼欠條,隨手往抽屜裡一塞,轉身就把李程秀壓倒在了書房的紅木大桌上,打算要些他真正感興趣的報償。

 

邵群給他報的班兒,一個星期只有一三有課,不過是從早上九點一直上到下午四點,中午一個半小時的休息。

 

他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就聽到不少人抱怨說這樣濃縮的課程太累,可是對於李程秀來說,能坐在教室裡學習而不是在烏煙瘴氣的廚房裡工作,現在的每分每秒都算是享受了。他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因為不能天天上課而有些遺憾。一個星期只有兩天的課,那接下來的五天幹什麼呢,豈不是很浪費。

 

李程秀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計算著自己最近的開支,以及他現有的幾萬塊的存款能支撐多久。

 

“嗨。”

 

一個輕快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他手一抖,筆尖兒劃到了桌子上,鉛筆芯立刻斷了。

 

“哈哈哈,嚇著你了。”一張圓潤可愛的臉蛋開朗的笑了開來。

 

他跟眼前這個叫趙思思的女孩子總是班上來得最早的,幾次下來,倆人就經常坐一塊兒了。

 

趙思思性格外向又健談,對於他的沉默寡言完全不放在心上,自說自話就能堅持好久。

 

“我還想今天一定要比你早呢,結果你居然還是第一個到,你怎麼能起來這麼早啊。”趙思思大大咧咧的坐下,從隨手提的塑膠袋裡拿出豆漿和肉包子。

 

李程秀笑笑,“習慣了。”

 

他對於現在擁有的一切,都保持著感激,哪怕是一個不會拿異樣眼光看他,和他自然相處的同學。

 

“李程秀。”趙思思咬了口包子,“知道今天下午的Guest Lecture請了誰來嗎?”

 

“不知道。”

 

“不得了啊,聽說是咱們這個班兒的股東之一,一個會計師事務所的老闆,你聽說過吧,要是成績好,能去他的事務所實習。”

 

李程秀點點頭,“聽過。”

 

“咱們不是每個月都有一次考試嗎,要是連續三個月的成績都名列前茅的話,就能拿到OFFER了。很多人來這裡上課,其實是為了能進他們事務所。這也算是他們的行銷手段吧。”

 

李程秀眼睛亮了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這麼好的機會。

 

趙思思喝完最後一口豆漿,把塑膠被子吸的癟成了一團。班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她扔掉垃圾,靠到李程秀身側低聲說道,“我還聽說啊……”

 

李程秀笑看著她,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哪兒那麼多挺說。

 

她的聲音裡帶了明顯的興奮,“聽說這個老闆長的很帥啊。”

 

李程秀笑著點點頭,“很好啊。”

 

他自懂事以來,趙思思算是他唯一接觸過的除他母親以外的女性,在這之前,女性就像是跟他住在不同的世界。他覺得,這種生物,很可愛。

 

“聽說還不到四十呢,真有錢途啊,哇,真想快點兒看到。”

 

上午依然是照常上課。中午的時候李程秀拿出自己做的午餐吃飯,順便還給了趙思思一份,自從上次她眼巴巴的看著他飯盒裡的菜一個勁兒的說香,他每次做飯都多帶出點兒來,反正也不麻煩。

 

“嗯!李程秀,你這手藝啊你這手藝,真是賢慧死了,哪個女人嫁給你就太有福氣了。”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笑笑,埋頭吃飯。

 

趙思思斜著眼睛偷偷打量著李程秀。

 

自從李程秀跟邵群在一起後,邵群再也不允許他穿著地攤貨出門,給他置辦了不少衣物。他自己雖然沒有意識到,可如今他從頭到腳均是名牌,衣料考究,剪裁精緻,加上清爽的髮型,和本就白皙秀麗的臉蛋,把他整個人襯托的更加溫潤俊雅。

 

就連他的那份娘,也因為幾乎不跟人說話而被掩藏的很好,自從上課以來,不少女同學都悄悄琢磨著他,恨不得扒開他的衣領看看他今天穿的是Versace還是Armani

 

有錢,溫柔,長得還好看,光說這些,是多麼完美的男人啊,可惜啊,他為什麼跟個女人似的呢,趙思思無奈的想。

 

午飯過後,趙思思興奮不已的看著門口。

 

李程秀也對於她口中的青年才俊產生了興趣,也略懷期待的等著。

 

不一會兒,學校的負責人和幾位老師簇擁著一個男人魚貫而入。

 

那男人剛進來,就能聽到班上女同學刻意壓抑了的興奮的低叫聲。

 

那也許不能算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但卻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材高大挺拔,寬肩窄腰,潔白的襯衫和鐵灰色的西褲燙的平整筆直,五官並不精緻,卻有一股成熟知性的氣質,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色邊框的眼睛,步履篤定而自信,走起路來可以說是搖曳生姿,那種魅力超脫了外表,讓普通人在他身邊都會自慚形穢。

 

那個男人走到講臺前面站定,展開雙臂,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各位同學,很高興見到你們。老實說,這是一年中最讓我期待的一天,因為這是我唯一的機會能讓這麼多優秀的人同時關注我。”

 

班上的同學都笑了起來,适才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好,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黎朔,黎明的黎,朔月的朔,今天由我來代替你們的陳老師給你們上今天下午的課,同時也分享一下我個人在會計師這個職業上的從業經歷,希望能對在座的未來會計師們有所幫助……”

 

一整堂課下來,眾人對黎朔這個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是如此的睿智,如此的風趣,又是如此的平易近人。他能把枯燥無味的數字變得像樂譜一樣吸引人,他隨時能逗的眾人哄堂大笑,他毫不介意貶低自己,讓人更加欽佩他的謙遜和胸襟。

 

趙思思整堂課都興奮的直拽李程秀的袖子,“哇塞,怎麼這麼帥,怎麼會有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天哪,我要醉了。”

 

“你看你看,腿多長啊,聽說快四十了呀,沒有肚子哎,怎麼看上去這麼年輕,保養的真好,天哪天哪天哪,不知道他結婚了沒有,肯定結了,不知道離了沒有啊。”

 

李程秀無奈的搖了搖頭,專心的記著筆記。

 

他可以理解趙思思為何如此癡迷,這樣的男人,確實是魅力逼人,讓他羡慕不已。

 

黎朔講到一道題的時候,打算抽人來回答。

 

他看著手裡的簽到單子,隨口叫了一個名字,“趙思思女士。”

 

趙思思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嘴裡吐出來,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一整節都在花癡,根本沒聽進去,這時候哪知道黎朔在講什麼。

 

她僵硬的舉起了手。

 

黎朔笑看著她,“是位年輕可愛的小姐,我運氣真好。”他笑著眨了眨眼睛,“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嗎。”

 

趙思思瞪著眼睛看著白板,尷尬的笑著。

 

李程秀在旁邊低聲提示著她,教室太靜,他不敢大聲,趙思思根本聽不見。

 

黎朔笑道,“別緊張,這樣吧,由你旁邊那位先生來回答吧,他一直試圖在幫助可愛的小姐,我得給他這個機會。”

 

眾人又笑了起來,眼睛都齊刷刷的看向了李程秀。

 

李程秀的臉騰的紅了,他不自覺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對於學校的意識還停留在初中,老師提問的時候是要站起來的,當意識到他現在不需要站起來時,眾目睽睽下,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坐下了。

 

剛才黎朔講的他都聽的清清楚楚,答案早就在嘴邊了,可是他說不出話來。

 

他最害怕的就是暴露在公眾的目光之下,那些關注他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切割著他的神智,每分每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他會緊張的發抖,更別提說話了。

 

趙思思著急的推了推他,見他毫無反應,大聲道,“黎老師,這位同學很害羞,這麼多人他說不出話來,但是他肯定會。”

 

黎朔饒有興趣的看著臉紅成了番茄的李程秀,用手指敲了敲白板,“既然這樣,這位先生上來寫吧,正好給各位同學也做個演算的示範。”

 

李程秀騎虎難下,只好僵硬的走了過去,顫抖著從黎朔的手裡的接過了筆。

 

黎朔湊近欣賞了一下他白裡透紅的臉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你就算做錯了,我也不會罰你抄自己的名字一百遍。”

 

那回蕩在他耳邊的渾厚的嗓音,竟奇異的讓他亂跳的心平復了些許,他覺得自己沒那麼緊張了。

 

他背對著身後幾十雙眼睛,拿著筆快速的在白板上把那道題寫了下來。

 

黎朔讚賞的拍拍手,“非常好,謝謝這位……你貴姓?”

 

“……李。”

 

“謝謝這位李先生,你成功的英雄救美了。”

 

教室內又是一陣哄笑。

 

李程秀趕緊低著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感覺到自己一身大汗。

 

趙思思小聲的哇哇叫著,“我真羡慕你可以離他那麼近呀。”

 

李程秀哭笑不得。

 

下午放學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本來晴朗的天氣突然下起了雨。

 

來上課的同學大部分都打了車回去,有自己開車來的也殷勤主動的要送女同學回家。

 

李程秀平常都是走回家的。這裡離他住的地方走路也不過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一天可以省四塊錢不說,還能鍛煉鍛煉身體。

 

可是今天下雨就比較麻煩了,他在班上就認識趙思思一個人,也不好意思跟別人撐一把傘,只能呆在一樓相等雨停。可是等到所有的同學都走光了,雨也沒有停的趨勢,他一看時間,再不回去做飯,邵群就要回來了,咬了咬牙,他只好冒著雨往最近的公車站跑去。

 

跑了沒多遠,他身後就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嘀嘀嘀的響個不停。

 

他停下來轉身一看,一輛黑色的轎車慢慢的在他身後開著,車頭掛著四個圈兒。

 

他不明所以,以為自己擋著車道了,轉頭看了看,自己沒擋著它呀。

 

他扭頭又要繼續跑,車窗搖了下來,“李先生。”

 

李程秀再次回頭,見到是黎朔坐在車裡,沖他笑著招手,“快上來。”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他。

 

“快上來呀,下雨不方便,我送送你吧。”

 

李程秀指指自己的衣服,“濕……濕了。”

 

黎朔笑道,“沒關係,下了雨我左右都是要洗車,快上來吧。”

 

李程秀卻不過黎朔的善意和友好,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黎朔升上車窗,拿了紙巾遞給他,“來,擦擦。”

 

“謝謝。”李程秀接過紙巾,抹著一頭一臉的水。

 

黎朔邊開車邊道,“真巧啊,我跟學校的老師聊了一會兒,出來正好碰到你了。”

 

李程秀沖他微微躬了躬身子,“謝謝您。”

 

“不用客氣,我反正也沒什麼事,日行一善嘛。哦,對了,你住哪裡?”

 

李程秀報了個地址。

 

黎朔笑道,“好地方,我每次開車經過,都拿哪裡的房子來激勵我自己。”

 

李程秀尷尬道,“是朋友的,房子。”

 

黎朔笑而不語,李程秀也端正的坐好,目視著前方。

 

“李先生目前在哪裡就職?”

 

“我現在,沒有,工作。”

 

“哦,那你就有更多的時間學習了,這也很好。”

 

李程秀“嗯”了一聲。

 

兩人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黎朔覺得有幾分尷尬,他很少碰到如此孤僻的人,縱使他再長袖善舞,也實在不善於跟幾乎是完全陌生又惜字如金的人溝通。

 

不過他也沒期待能跟他有什麼溝通,只是這位李先生長的剛好是他喜歡的類型,在這麼個陰翳昏暗的天氣裡,有個賞心悅目的人陪他一段車程,算是勞累的一天裡不錯的享受。

 

黎朔把他送到目的地後,雨也幾乎停了,李程秀站在車窗前跟他連連道謝。

 

黎朔也連連說著不客氣,倆人握了握手,就此告別。

 

李程秀心裡對他的敬意又多了幾分,像這樣一個人,既能力超群,又善良熱心,簡直是大部分人的楷模,能被他幫助,是種榮幸。

 

李程秀心情極佳的回到家,發現邵群竟然早就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臉陰的跟外邊兒的天氣差不多。

 

第二十七章

 

李程秀驚訝的看了看牆上的鐘,“這麼早,回來?”

 

邵群把一雙長腿重重的架到茶几上,“本來可以更早,如果你手機沒關機的話。”

 

李程秀愣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看,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動關機了,他解釋道,“沒電了。”

 

邵群站起身,臉上寫著不悅,“我看今天下雨,特意提早下班去接你的,結果你手機關機,害我白跑一趟。”

 

李程秀歉意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邵群抬手制止他,“不說這個,我問你,剛才送你回來那個是誰?”

 

他今天無心工作,又趕上下雨,就想去接上李程秀吃頓飯,泡個溫泉,好好浪漫一把,休息休息,結果撲了個空。回到家看到他還沒回來,外邊雨下的又那麼大,急的他都坐不住凳子,隔一會兒就要去陽臺看看,結果就看到他從一輛S8上下來,和駕駛座的人有說有笑的告別,他看不清是誰,但是從那只和李程秀相握的手可以判斷是個年輕男人。

 

如果是輛普通的車,他只會認為他搭了同學的順風車,可是哪個開著S8的人,會去上基礎會計課?

 

李程秀老實道,“是老師。”

 

邵群皺眉道,“老師?”問題又來了,教入門課程的,只要是個會計專業畢業的大學生都能勝任,怎麼會開S8

 

邵群拔高音量,“你說實話,他怎麼可能是你的老師?”

 

“是,老師,也是股東,補習班和會計師,事務所,合辦的,他做,客座演講。”

 

這還算說的通,可是那麼多學生不送,為什麼要送他李程秀?

 

“他為什麼送你回來?”

 

李程秀被邵群嚴厲的語氣弄得又幾分迷茫,“下雨了……”

 

邵群不耐道,“我當然知道下雨了,你們班幾十個人不送,為什麼單單送你?”

 

李程秀費勁的解釋著,“我等雨停,他,和老師說話,他出來,只有我,其他同學,都走了。”

 

邵群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修飾過後的李程秀,愈發的可口,讓他還時時有衝動,看上去就像一隻毫不設防的兔子,他不得不留個心眼,防著其他的野獸。

 

他雖然不介意自己床伴的過往,但是跟了他後必須得乾乾淨淨的,他可不想弄上什麼不健康的病。

 

也許有時間應該帶李程秀去做個全身檢查,過往的固定伴侶都得過這關,李程秀毫無經驗,所以他才一時忘了,不過想想李程秀以前的生活環境,這步還是得走,以防萬一。

 

他湊過去,像是猛獸確認自己的領土一般,嗅了嗅李程秀,聞到了Clive Christian 1872的味道,隨即皺起眉,惱羞成怒道,“這暴發戶品味真差,趕緊去洗澡,你身上臭死了。”

 

李程秀尷尬的放下手裡的東西,他不明白自己已經不在餐館工作了,邵群怎麼還嫌他身上難聞,他不自覺的想抬起袖子聞聞自己。

 

邵群一把打掉他的胳膊,“趕緊去洗。”

 

李程秀委屈的垂下眼睛,默默轉身進了浴室。

 

剛要關上浴室的門,邵群突然一把撐住門,砰的一聲嚇了李程秀一跳,然後他就怔愣的看著邵群粗魯的把架子上一個精巧的皇冠瓶裝金色液體咣當一聲扔進了垃圾桶裡。

 

李程秀洗完出來的時候,就見邵群一邊抽煙一邊按著手裡的遙控器換台,看上去很煩躁。

 

李程秀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邊,把手搭在他胳膊上,柔聲問道,“為什麼生氣?”

 

邵群嘟囔道,“餓了。”

 

“我去做飯。”他趕緊起身進了廚房,忙活了起來。

 

剛把生菜下了鍋,邵群就進來了,站在他背後。

 

李程秀道,“很快就好了。”

 

邵群突然湊了上去,幾乎貼著了他的身體,李程秀驚訝的扭過脖子,邵群突然一使力,把他的睡褲連著內褲一起拽了下來。

 

李程秀驚叫了一聲,扔掉了手裡的鍋鏟,就要去提褲子。

 

邵群打開他的手,從背後攥住了他的腰,“別動,你做你的菜。”

 

李程秀叫道,“邵群,你幹什麼……”

 

邵群頂開他的大腿,調整好位置,不管不顧的擠了進去。

 

李程秀身體戰慄著,大口大口喘著氣,試圖適應這毫無防備的入侵。

 

邵群帶了幾分負氣的橫衝直撞,李程秀被他弄的幾乎站不穩,手臂緊緊攀著他的胳膊才能勉強站住。

 

邵群啃咬著他小巧的耳廓,手也伸進他衣服裡肆意妄為,一邊征伐一邊得意的叫囂,“接著做飯啊,不要停。”

 

李程秀哪裡還拿得動鍋鏟,後仰著脖子把整個腦袋都靠在了他肩膀上,緊閉著眼睛顫抖的低喘著。

 

邵群十分滿意他的乖順,肆意的征服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生菜直接在鍋裡燒焦了,李程秀很是可惜的把一鍋菜倒進了垃圾桶,又迅速的做了幾個菜,生怕餓著邵群了他又有其他的招數折騰他。

 

吃飯的時候邵群終於有了好臉色,囑咐他道,“以後不管下雨還是下冰雹,給我打電話,就算我自己去不了,我也會叫司機去接你,不許坐別人的車,知道了嗎。”

 

李程秀點點頭。

 

“現在壞人可多了,我這是為你好。”

 

李程秀笑了笑,“嗯。”

 

邵群神色緩和下來,“這個週末,我帶你去泡溫泉。”

 

李程秀喜道,“好。”

 

邵群平時都太忙了,白天基本看不到人,晚上要麼不來,要麼來了就是拉著他做那個,自從那次宴會過後,邵群從來沒有跟他出去玩兒過,他很懷念之前的日子。

 

邵群看著他明亮的透著幾分天真的眼睛,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星期五下午,司機把他們送到了香港的一處溫泉酒店。

 

邵群先帶著李程秀在酒店吃了晚飯。兩人回到房間後,李程秀髮現採用的日式設計,地上鋪著榻榻米,拉開門一看,門外就是一口冒著熱氣的泉水。這口泉大概是只供這個房間的,被用屏風跟其他房間隔了起來。

 

李程秀想起進來時候看到的公共的溫泉浴場,一眼望過去大大小小幾十口泉眼,都被樹木遮掩的若隱若現,李程秀一路走過去,有什麼牛奶浴,紅酒浴,玫瑰浴,分門別類,還在小木牌子上寫著功效。

 

邵群赤著腳踩到門外的石子上,“恩,真暖和。”

 

李程秀也好奇的脫下拖鞋,果然,地上的鵝卵石都是發熱的,非常的舒服。要說唯一的缺憾,就是周圍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邵群邪笑著拍了拍他的屁股,“快,脫衣服,還沒在水裡做過吧。”

 

李程秀臉一紅,“剛吃完飯,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現在就想做,快點,還是你等著我給你脫?”

 

李程秀揪著衣領子,羞怯的看著他。

 

邵群一把撲到他身上,動手拽著他的衣服,“我給你脫好了。”

 

李程秀被邵群攔腰抱住,在他懷裡哇哇亂叫,邊笑邊叫著被邵群一件件扒光了衣服。

 

邵群把皮兒白餡兒鮮的餃子先趕進了鍋裡,自己也脫光了衣服下水煮上。

 

倆人在水裡鬧了半天,李程秀累的爬在池邊直喘氣。

 

邵群繞到他身後,把他一條大腿抬了起來,借著水的潤澤直接把兩根手指插進了他的後穴。

 

李程秀把臉埋在手臂裡,嗚嗚叫著。

 

邵群打著圈兒按摩了幾下,就模擬著性器的動作,快速的抽動起了手指,李程秀難耐的扭動著腰,前段的性器有了抬頭的趨勢。

 

邵群摸了摸他的東西,笑道,“光被手指插就這樣了?一會兒我的寶貝進來,你不是要直接射了?”

 

李程秀覺得臉上燙的厲害,小聲埋怨著,“別,別說了。”

 

邵群把手指抽了出來,在水底拍著他的屁股,“來,屁股翹起來。”

 

李程秀微微彎下身子,把下身翹了起來。

 

邵群握著自己的性器,才想起來套子還在屋子裡,他此時劍拔弩張的,實在懶得上去拿,可是帶套子是他一直以來的規矩,從來沒對任何人破過例。

 

堅挺的肉頭一下下刺探著柔軟的穴口,就是遲遲不進去。李程秀轉過臉來,無聲的看著他,可那迷亂的眼神和微啟的嘴唇,分明寫著邀請。

 

邵群只覺血氣上湧,扶著他的臀,把自己的陽物狠狠插了進去。

 

他插入的時候帶進去了一股熱流,李程秀貓一樣微弱的叫了起來,睫毛沾染上了水汽。

 

邵群沒想到少了那一層橡膠膜和這甬道直接接觸的感覺,會這麼爽。

 

他覺得這內壁又燙又緊,仿佛在擠壓著他性器,把他裹的寸步難行,一寸寸深入所帶來的摩擦的快感,讓他下邊兒又腫大了幾分。

 

他抓緊了李程秀的腰,奮力的抽插了起來。

 

李程秀緊抓著手下的鵝卵石,咬著牙忍著將要逸出口的呻吟。

 

這處畢竟只有一扇薄薄的屏風遮擋,雖然有輕柔的音樂聲,可是旁邊的客房要是有人的話,肯定要聽的一清二楚,他哪敢發出聲音。

 

邵群可不管這些,聳動著有力的腰肢,一下一下的撞進那肉穴深處,這可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裸奔”,新奇和刺激讓他今天格外的性致盎然,非得幹個痛快不可。

 

他就著背後位插了幾十下,把李程秀調了個個,正對著他,“腿上來,盤著我的腰。”

 

李程秀雙腿發軟,一離開他的支撐就往水裡滑。

 

邵群把他抱了起來,掰著他的大腿讓他環住自己的腰,再把自己的性器插進去,往上頂弄著。

 

李程秀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大腿盤著他的腰,整個身體都掛在了身上,後穴裡插著的性器越埋越深,幾乎深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地,他覺得自己的內臟都被攪的天翻地覆。

 

他把臉埋在邵群的脖頸間,嗚咽聲被邵群的動作撞的斷斷續續。

 

突然一陣情色的媚叫橫生生的灌進了倆人的耳朵裡。

 

兩人皆是一愣,才反應過來是隔壁的聲音,而且,是男的……

 

隔壁的叫聲當真是肆無忌憚,一連串污言穢語不斷傳進倆人的耳朵裡,聽的李程秀恨不得把耳朵關上。

 

邵群面上也有幾分尷尬,低頭親著李程秀的嘴,下身繼續動了起來。

 

兩人本來高昂的性質被隔壁的猛烈行動攪得黯淡了幾分。

 

邵群狠狠頂了幾下,在李程秀體內噴出了熱流。

 

他把李程秀放下來後,李程秀甚至能感覺到那灼熱的液體順著他腿根兒往下流淌的尷尬。

 

邵群邪笑著把手指擠進他臀縫間,摸著那濕黏的體液,“怎麼,用不用我給你洗洗。”

 

李程秀紅著臉推開他的手,“不,不要。”

 

兩人上去之後沖了個澡,在隔絕了對面的浪叫聲的浴室,邵群又來了性趣,壓著李程秀又做了一回,這才雙雙累倒在床上,抱著看著電視。

 

到了晚上,李程秀累的眼皮直打架了,抱著枕頭昏昏欲睡。

 

邵群卻精神頭還不錯,決定去桌球室打會兒球。

 

穿過溫泉浴場的時候,背後有個人連連叫著,“帥哥,哎,帥哥。”

 

邵群頓了一下,回過頭去。

 

一個二十左右的漂亮少年追了過來,他眼角帶媚,嘴唇紅豔豔的,很是誘人。

 

邵群習慣性的皺起眉,“我們認識?”

 

那少年滿眼桃花的打量著邵群,眼裡全是赤裸裸的挑逗,“我就住你隔壁呀。”

 

“哦……”邵群故意拖長尾音,“剛剛叫的天都亮了的就是你呀。”

 

那少年不但不尷尬,反而甜笑起來,“是你們先開始的,我們要是不把你們壓下去,掃興的就是我們了。”

 

邵群挑挑眉,“那你現在有什麼事?”

 

少年舔了舔嘴唇,“過來嘛。”

 

邵群已經猜到是什麼事兒了,想了想,跟在他後面,進了一處靠角落的最為隱蔽的樹叢。

 

那少年拉著他浴袍的前襟,大腿蹭著他的腿,“剛才在大堂Check-in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我最喜歡你這一款的了。”

 

邵群扯著嘴角一笑,“誰都喜歡我這一款的。”

 

少年大膽的把手伸進他的浴袍裡,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肌,“哇,這手感,嘖嘖。”

 

邵群一把抓住他的手,低頭在他耳邊悄聲道,“不怕你男朋友吃醋?”

 

少年嘻嘻笑著,“難得出來玩兒一次,開心最重要嘛,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

 

邵群摟住他的腰,把手伸進他的浴袍裡,摸著他屁股,問道,“帶套了嗎。”

 

“當然帶了。”那少年掏出套子,給邵群套上,然後張嘴把他的東西含住。

 

邵群舒服的喘著氣,“不錯,技術不錯。”

 

等自己的東西完全立起來了,他拍著那少年的臉蛋兒,“轉身趴好了。”

 

那少年大膽的把衣服一脫,把雪白的屁股高高翹了起來,張開大腿淫聲叫道,“趕緊來,來幹死我。”

 

邵群被這小騷貨撩撥的心猿意馬的,其實從剛才聽到那浪叫聲,他心裡已經直癢癢。

 

李程秀也沒什麼不好,就是太保守了,他想玩點兒出格的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男人就是這麼回事,膩了火辣的就想換清淡的,清淡的嘗夠了,對火辣的又有點來勁兒。眼前這個小騷貨,剛好就在他心底點起了小火苗。

 

倆人就在隱蔽的樹叢裡幹了半天,邵群也不怎麼碰他,光聽他刻意壓低了卻依然撩人的叫聲就相當夠味兒。他許久沒這麼放縱過,自從有了李程秀之後,他跟別人做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打野仗了,這刺激的滋味兒可是跟李程秀在一起嘗不到的。

 

做完了兩人提褲子準備走人,那少年還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唇,“帥哥,留個電話唄。”

 

邵群想了想,覺得滋味兒尚可,說不定哪天能再有興趣,道,“你把電話給我吧。”

 

有人說他邵群不是真正的同性戀,只喜歡那些男生女相的C,他對此嗤之以鼻。性是生活必不可少的調劑品,只要痛快,是男是女有什麼區別,是不是真正的同性戀又有什麼區別?男人女人他都可以,甚至相較女人,他更喜歡男人一些,可他最終還是會和女人結婚,誰叫男人沒有子宮呢。但是調劑生活,不會懷孕的男人自然更方便。

 

那少年也知趣,把自己電話給了邵群,也沒再問他的。

 

邵群回到房裡時,李程秀已經睡著了,看著跟貓一樣蜷縮在雪白的被褥間的李程秀,他的睡顏嫺靜無辜,毫無防備。

 

邵群本來一個膝蓋已經跪到床上,卻又站了起來,起身去洗了個澡,把身上徹底洗乾淨了,才上床抱住李程秀。

 

李程秀覺輕,邵群一樓著他他就醒了,輕聲道,“玩兒完了?”

 

“嗯。”

 

“累了就睡吧。”

 

“嗯。”邵群把他緊緊抱在懷裡,親著他的發線,“寶貝兒,睡吧。”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李程秀覺得神清氣爽,看著賴在床上睡的正香的邵群,心裡有著絲絲甜蜜,他從來沒試過被太多幸福淹沒的感覺,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麼滿足,讓他恨不得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他側著身子躺在床上,雖然醒了但是也沒出聲,靠在邵群懷裡,靜靜的看著他俊美的臉,在睡夢中斂去了平日的傲然和犀利,透出了幾分安詳和純粹。

 

李程秀小心翼翼的拿手指勾勒著他的輪廓,從光潔的額頭,到深陷的眼窩,再到高挺筆直的鼻樑,然後滑到薄削的唇,和形狀完美的下巴。

 

這鼻子怎麼會這麼高,怎麼會有人,能長得這麼好看,這麼好看的人,居然就躺在他身邊……

 

李程秀的臉微微燙了起來,把臉埋進邵群溫熱厚實的胸膛,手悄悄的搭在了他的腰上,慎重的抱緊。

 

邵群沒醒,他也不敢亂動,怕把他吵醒了,就安靜的縮在他懷裡,聞著他皮膚裡溫暖清爽的味道。

 

邵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打電話叫了午餐,沒一會兒功夫,酒店的侍者就托著託盤魚貫而入,倆人圍著矮桌,坐在榻榻米上吃了頓飯。

 

剛吃完,邵群電話就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握著電話出了房門,才按下通話鍵。

 

“喂,大姐。”

 

“恩。”

 

“過段時間吧,最近正忙。”

 

“我前天剛給老爸打了電話,我們沒事。”

 

“你要我找的那份行政覆議的原件我已經找到了,等星期一我上班了給你快遞過去。”

 

“恩,很好,放心吧,你跟姐夫還好嗎?”

 

“過段時間我回北京看你們吧,茵茵該上學了吧?”

 

“恩,行,就這樣。”

 

邵群掛上電話,靠著牆歎息了一聲,正打算往房間走,隔壁房間的門突然打了開來,一個長相有幾分戾氣的男人滿臉挑釁,抱著胸擋住他的路。

 

邵群挑了挑眉,打算饒過他回房。

 

那男人冷笑道,“喂,上了我的人,是不是得說點兒什麼?”

 

邵群冷哼道,“說什麼?口感不錯?”

 

“操,你真他媽不把人當外人啊。”

 

邵群聳了聳肩,“你到底要幹嘛?”

 

“我說,難得咱們有緣,不如一起玩玩兒?”

 

邵群的臉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

 

“你那小情兒不錯……”

 

“滾你媽逼。”邵群罵了一句,饒過他就要回房。

 

那男人一個箭步擋在身前,一臉陰翳,“你他媽想白佔便宜不出血啊。”

 

邵群小時候雖說也瘋狂過一段時間,但是對於群交群奸之類的玩意兒一直退避三舍,不是說他多高潔,他只是純粹嫌髒。一堆男男女女跟動物一樣集體交媾的場景想想就噁心,性病不都是這麼傳播的。

 

尤其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敢覬覦李程秀,他就格外的想吐。就好像看到一堆垃圾非要靠近一塊兒乾淨純白的蛋糕一樣。要不是顧及這是人來人往的酒店,他真想把他按地上狠削一頓。

 

邵群倨傲的抬著下巴,惡聲道,“那你想怎麼樣?”

 

男人剛要開口,見走廊盡頭走過來兩個清潔人員,他狠狠瞪了邵群一眼,轉身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邵群緊握的拳頭這才放鬆了下來,進屋看見李程秀正抱著膝蓋看電視,一見他進來就溫和的一笑。

 

邵群暴躁的心緒暫態就平復了下來,湊過去躺在他腿上,安靜的看電視。

 

一下午的時間兩人只是歪在被褥上,聊聊天,看看電視,吃吃水果,其他什麼也沒做。邵群從未在任何人身上體會過如此祥和寧靜的時光,只是安靜的跟他呆著,就覺得很舒服,勞累了許久的身心,也得到了放鬆。他覺得李程秀不僅自己安靜,也有讓別人靜心的能力。

 

到了下午吃完飯,又泡了會兒溫泉,兩人在房間都呆夠了,邵群領著李程秀去打桌球。

 

李程秀是第一次玩兒這個,邵群難得耐心的手把手教他。

 

“把身子壓低,再壓低點兒,對,虎口向上,握緊球杆了,手不要抖,”

 

兩人整玩兒的高興,一道聲音冷冷的插了進來,“喲,真甜蜜呀。”

 

倆人同時抬頭,竟是他們隔壁的兩個人。

 

邵群臉立時黑了下來,看都沒看那一直沖他媚笑的少年,瞪了那男人一眼,低下頭繼續指導李程秀。

 

李程秀問道,“你認識他們?”

 

邵群面不改色道,“不認識。”

 

那兩人挑了離他們最遠的桌子玩兒了起來。

 

李程秀覺得那男人看他們的眼神非常不友善,他心裡有些奇怪,但也沒在意。

 

兩人漸漸也忘了這件事,只是中途邵群去洗手間,他前腳剛走,李程秀就看到那個漂亮的少年饒過他身前的檯球桌,尾隨邵群而去,而他的男伴也朝自己走過來。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來人。

 

那人長得很體面,但是眉宇間有幾分輕薄之色,看人的時候好像往人肉裡盯似的,很不舒服。

 

“嗨。”那人招呼道。

 

李程秀放下球杆,直起身子,點頭道,“你們。”

 

“我住你們隔壁。”

 

李程秀一愣,一下子想起昨天那高亢的叫聲,臉立時漲紅了。

 

那男人哈哈笑了兩聲,悄悄靠近了他一點,“這麼容易害羞,真可愛。”

 

李程秀局促的向後看著,希望邵群快點回來,他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陌生人。

 

“其實,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李程秀不解道。

 

“對,你。”

 

“……為什麼?”

 

“關於你的男朋友。”

 

李程秀戒備的看著他,“他說,不認識,你們。”

 

那男人抿嘴一笑,搖了搖手指,低頭在他耳邊道,“他撒謊。”

 

李程秀緊張的後退了一步。

 

男人笑道,“他昨晚和我的人在一起,你知道嗎?”

 

李程秀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慍怒道,“胡說。”

 

“那你說他們兩個現在幹什麼去了?”

 

李程秀又一次轉頭看向廁所的方向,心裡產生了懷疑,為什麼邵群這麼久不回來。而且……他想起他們剛才來的時候,邵群問服務生“檯球室在哪裡?”,雖然說的是粵語,可他在深圳呆了這麼多年,這麼簡單的話還是聽的出來的,如果他昨晚來過,他為什麼不知道……

 

男人看著李程秀疑慮的表情,做了個請的姿勢,“過來我們談談吧,顯然我們有同樣的麻煩,是不是。”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他走了。

 

男人帶著他穿過公共溫泉浴場茂盛的各色植物。

 

李程秀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段兒,心裡有些不安,覺得就這麼走了,萬一一會兒邵群回來,找不到他怎麼辦?

 

李程秀道,“你帶我,去哪裡?”

 

“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啊。”

 

“我還是,等他回來,我問他,你也可以,問他。”

 

“我不需要問他。”

 

李程秀想了想,“我還是要,問他。”說完他轉身打算往回走。

 

那男人突然一手拉住他的胳膊,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近了牆角裡,那裡有不少植物擋著,現在天黑人少,不仔細看就是個死角。

 

李程秀心裡大駭,十多年前那個黑暗的小巷裡的情景仿佛重演了,他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操,別動,那傻逼不是上了我的人,他答應拿你給我抵一次債的。”

 

李程秀身子一頓,繼續掙扎起來,他不相信這個人,他不會相信壞人的話。

 

男人粗硬的器官直接頂著了他的大腿根兒,冰涼的手也伸進了他的浴袍裡,李程秀胃裡陣陣犯著噁心,恨不得一頭撞死。

 

誰能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

 

那只讓他厭惡的手用力揉著他的臀肉,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他耳邊,他閉著眼睛流下淚來。

 

“程秀!程秀!”

 

洪亮的叫聲突然迴響在整個露天浴場裡,猶豫浴場處在底樓,四周被客房圍了起來,他的名字變成了陣陣回聲。

 

李程秀乏力的四肢突然復活了一般,用力推阻著困著他的人,好不容易捂著他嘴的那只手鬆開了一道縫隙,他顫抖著扯著嗓子叫道,“邵群!”

 

他以為他喊的很大聲,其實發出來後居然微弱不堪,還沒等到他攢足力氣再喊第二聲,啪的一個重重的耳光已經扇在他臉上,他半邊臉頰都跟燒著了一般火辣。

 

那一巴掌的聲音比他叫的還要響,終於引來了一陣腳步聲。

 

“我操你媽!”

 

李程秀只聽到一聲憤怒的爆喊,束縛著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砰的一聲巨響,那個男人被扔到了牆上。

 

邵群連背影都充滿了暴戾,把還沒緩過勁兒的男人提了起來,堅硬的拳頭雨點一般往他身上招呼而去。

 

那男人也不甘示弱,反手回擊,兩個人打的花草被毀了一片。

 

那男人顯然不是邵群的對手,堅持了幾下就被邵群壓制住了,邵群就跟瘋了一樣專打那個男人的臉,他拳頭上都粘滿了血。

 

痛苦的哀嚎聲不絕於耳,在黑夜裡聽的人膽戰心驚。很快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酒店幾個年輕力壯的保安上去抓住了邵群,可是一開始根本按不住他,他只要能空出手腳來一定往地上的人身上招呼,最後弄來了四五個人才把邵群扯開。

 

李程秀和那個漂亮的少年都嚇傻了,靠著牆根兒直哆嗦。

 

邵群跟被惹毛了的獅子一般,吼叫咒駡了半天,直到那個男人被抬走,才慢慢平靜下來。

 

李程秀渾身顫抖的看著邵群,怔在原地不敢動彈。

 

他沒見過這樣的邵群,邵群居然會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好像能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讓他不寒而慄。

 

邵群掙開幾個保安,轉頭瞪著他。

 

李程秀驚恐的看著他。

 

邵群朝著他吼道,“你他媽是不是傻逼!跟他走幹什麼!”

 

李程秀眼淚刷刷的往下流,不知所措的看著邵群。

 

邵群一見他哭,火氣更盛,“哭個屁,別跟個臭娘們兒似的成天就知道哭,你這樣的被人奸了再拋屍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李程秀不敢再哭,可是眼淚停不下來,現在的邵群太嚇人了,好像隨時會撲上來咬死他。

 

邵群看他抖的那麼厲害,也挺可憐的。可是真是很久沒什麼事兒能把他惹成這樣了,當他看到那個男的壓在他身上摸他的時候,他真的想把人殺了。他有點兒後悔剛才不應該打他臉,該直接踹他下邊兒。

 

邵群走上去,摸了摸李程秀的臉,李程秀一抖,委屈的看著他。

 

“疼不疼?”他輕輕貼了貼,腫起來了。媽的畜生,沒人攔著一定把他廢了。

 

他領著李程秀回到房間,從冰箱裡拿出冰可樂貼在他臉上。

 

李程秀吸著鼻子說,“對不起。”

 

邵群冷靜了不少,把他抱起來坐到腿上,“以後不准跟陌生人走,你都快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兒,這也要人提醒?”

 

“我沒想到……”李程秀突然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跟那個人走,他看著邵群依然盛氣逼人的臉,猶豫了半天說,“他說,你和他的……”

 

邵群看了他一眼,“我和他什麼?”

 

“你和他,男朋友……”

 

邵群先發制人道,“你懷疑我?”

 

李程秀忙道,“不是,只是……”

 

邵群拔高音量,“你憑什麼懷疑我?是你隨便跟個男人走了。”

 

李程秀急忙解釋道,“不是,沒有懷疑你,真的。”

 

邵群看著他焦急的臉,這才滿意。他並不為這整件事是他引起的而覺得有什麼心虛愧疚的,明明是那個小騷貨勾引他的,反而要怪李程秀太二了,人家忽悠他幾句就跟人走了,還害得他失態。

 

現在居然質問他。

 

兩人本來計畫是住到明天的,現在都沒了興致,當晚上就退了房回深圳。

 

回去的路上邵群一言未發,他在考慮他和李程秀的關係。

 

為什麼李程秀敢質問他?他跟誰,做了什麼,不該是自己養的寵物能管的。

 

也許是他一開始沒有表明態度,讓李程秀誤會了,誰叫他那麼固執守舊,他多次暗示能給他白花花的銀子他不要,非得跟他玩兒感情,到頭來不是一樣給他上,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是什麼。

 

這遊戲玩兒的太久,連他自己都有點兒往裡陷了,他還真以為自己跟人談戀愛啊。

 

他開始考慮該怎麼讓李程秀明白,他們之間應該是你情我願的交易,同時讓李程秀心甘情願的接受。

 

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小周,上次讓你辦的房產證的手續,辦好了沒有?”

 

第二十九章

 

天逐漸涼了起來,李程秀怕冷,早早就套上了羊毛衫,但是又不舍的開空調,就整天關著窗戶。

 

邵群自上次從溫泉回來後,就很少來他這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他覺得邵群的態度有點冷淡。偶爾來了就會挑三揀四,比如現在。

 

“為什麼不開窗戶,屋子裡一股難聞的味道,你自己都聞不到嗎?”

 

李程秀趕緊把落地窗打開,一股冷風就灌了進來,他打了個哆嗦,又套了件外套。

 

邵群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把空調打開,“你就不會開空調啊。”

 

李程秀道,“電費貴。”

 

以前在酒店上班的時候,他聽說最費電的就是空調了。

 

邵群大聲道,“把你自己凍感冒了,治病更貴,這點兒賬都算不開,還學會計。”

 

李程秀想邵群可能又碰上什麼不順心的事了,今天火氣格外的大,也不想去觸他黴頭,默默的進廚房做飯。

 

比起兩人剛重逢那會兒邵群的溫柔紳士,現在的邵群可謂是判若兩人,相處的越久,李程秀就越能認識到這個人的霸道自負,脾氣暴躁,有時候甚至是蠻不講理的。

 

生活習慣也不太好,一進屋就衣服鑰匙亂扔,出門前找不到就會發火,掃把倒地上擋道兒了會一腳踢開,絕對不會扶起來,明顯是習慣了被人伺候。

 

李程秀對這些都可以包容,他願意這麼照顧邵群,如果能讓兩個人相處的更和睦,可是最近邵群的態度越來越讓他覺得,邵群來找他,只是為了做那件事。

 

做了一桌子菜,沒吃幾口,邵群就硬拉著他進了臥室,把連日來的欲望通通發洩了出來。

 

李程秀被他的粗暴弄的有些疼,歪在床上半天不想動彈。

 

邵群起身出了臥室,不一會兒又進了來,把一份文件扔到了他眼前。

 

李程秀拿起檔看了看,沒看懂,“這是什麼?”

 

邵群坐臥在床頭,點了根兒煙,徐徐道,“送你的禮物。”

 

“……什麼?”

 

邵群翻開檔,指著落款處,“在這裡簽個字,這套房子就是你的了。”

 

李程秀嚇了一跳,跟燙到手一樣,鬆開那份檔,“為……為什麼。”

 

“你應得的,你跟了我有半年多了吧,你做的很好。”

 

李程秀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他對他好,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我,我不能要。”

 

邵群從床頭櫃裡翻出只筆來扔給他,“簽了吧,我這段時間被你照顧的不錯,這套房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我不喜歡欠著別人。”

 

李程秀臉色有些蒼白,心裡隱隱有些作痛,“你不欠我,我照顧你,不是,為,這個。”

 

邵群吐了口煙圈,“程秀,我們都這個年紀了,務實一點好嗎,你在這個城市混了這麼多年,眼看三十了,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你不考慮下自己往後的人生?有人白送你房子這種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程秀搖了搖頭,他不明白。

 

邵群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聽得懂每個字,但是他聽不懂邵群話裡話外的意思。

 

邵群不耐煩的拿起筆塞到他手裡,“簽了對你有好處,以後你會感謝我的。”

 

李程秀扔掉手裡的筆,身子直抖,堅定的字正腔圓的說著,“邵群,我跟你,不是,為這個。”

 

邵群差點兒就脫口而出,那你他媽為什麼,真跟老子玩兒感情,你配?

 

他看著李程秀明顯受傷的表情,硬把話咽了回去。

 

他知道李程秀現在明顯是真看上他了,雖然這個讓他挺高興的,但是他更希望李程秀跟其他人一樣,以後分手的時候能拿點兒東西高高興興的該幹嘛幹嘛去,不要弄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膈應人。

 

他不喜歡欠人東西,可是李程秀非得犯傻,天上掉餡餅都不肯要,跟他談感情是吧,倒好,他省了套房子了。

 

邵群把那文件往地上一扔,翻身下床,套上衣服走了。

 

李程秀縮在床上,覺得眼眶有些酸澀。相處的越久,他和邵群之間的不同,就越明顯。這些不同產生的焦慮,讓他內心的不安逐漸擴大。

 

邵群連續十多天,都沒有再出現過。

 

李程秀給他打了電話,也只是敷衍的說自己太忙,匆匆掛掉。他心裡難受,卻不想惹邵群反感,隔個幾天發條短信問候一下,電話是不敢打了。

 

邵群偶爾也還是來,不外乎是吃飯上床,然後倒頭就睡,很少像以前一樣抱著他看書說話,過往的甜蜜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李程秀想起看過的書,說所有伴侶都是這樣相處的,開始的時候總是很熱情,慢慢歸於平淡,只是邵群的熱情,持續的時間也太短了點兒。

 

眼看已是隆冬將至,李程秀雖然心事重重,但是學業一點也沒有耽誤,三次考試都名列前茅,終於得到了去黎朔的會計師事務所實習的機會。

 

自此他每個星期一三上課,二四上班,這樣忙碌充實起來的生活讓他覺得欣慰,他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冰冷的房子裡想著邵群今天會不會來,那種滋味兒比寒冬還要難熬。

 

李程秀第一天上班的時候,裹的跟個粽子一樣,他跟另外兩個實習生被帶到黎朔的辦公室報到的時候,黎朔第一眼根本沒認出他來。

 

事務所設在CBD的一幢高級寫字樓裡,這裡光租金就貴的令人咋舌,黎朔一口氣租下了兩層。

 

他是個相當有魅力的領導人,雖然實行的是中央集權式管理,但下屬對他的個人崇拜在工作中滲透的無所不在。

 

黎朔英俊瀟灑,黎朔風趣幽默,黎朔慷慨大度,黎朔賞罰分明,黎朔能讓每個員工都感覺到被重視,黎朔是個完美的老闆,也是個完美的男人。

 

這就是李程秀上班僅一個星期從別人嘴裡得出的結論。

 

但是黎朔也有個不是秘密的秘密,或許是這個男人唯一的缺憾,那就是他是個同性戀。

 

他並沒有刻意隱瞞這一點,但也從不主動張揚。只是三十六歲的鑽石單身漢黎朔,利用留言就免去了被女性糾纏的煩惱,儘管他是那麼討女人喜歡。

 

李程秀跟事務所所有員工一樣,被洗腦了一樣開始崇拜自己的老闆,他臆想著自己有一天能成為這麼優秀的會計師。

 

隨時說是實習,可是工作性質基本就是打雜。

 

由於開設補習班黎朔有參股,所以才會給出三個實習名額作為行銷手段,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麼多實習生。

 

李程秀的年紀,即使是在正式員工裡,都算大的,他又想多學東西,基本上其他兩個實習生的工作,都是他在做,可他做的非常高興,一遍一遍核對資料,比一遍一遍翻炒著油鍋要快樂多了。

 

“小李。”

 

李程秀正在影印機前裝訂資料,一聽到黎朔的聲音,馬上轉過頭去,“黎總。”

 

黎朔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看了眼他手裡的活兒,笑道,“這可夠繁瑣的,小心別裝錯了。”

 

李程秀忙點頭。

 

“這個幫我複印一份,弄好了送我辦公室,再傳真一份到這個號碼。”

 

李程秀剛學會用影印機,幾天下來幾乎都圍著這個大機器轉悠,俐落的接過黎朔手裡的文件,道了聲“好”。

 

黎朔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你非常的努力,勤奮是難得的品質,要繼續保持呀。”

 

“嗯。”

 

李程秀把手裡的活兒弄完了,拿著印好的材料敲響了黎朔的辦公室。

 

“進來。”

 

李程秀進去的時候,黎朔正圍著腰在書架上找東西。

 

李程秀把資料放到桌子上,“黎總,資料在這裡。”

 

黎朔終於抽出了一本書,高興的轉過身來,“來,小李,送你本書。”

 

李程秀接過來一看,是本會計學論著,作者名是黎朔。

 

黎朔笑道,“是我三年前寫的,早年考精算師的時候有很多心得,就整理出了一本書,我覺得還算淺顯易懂,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李程秀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不客氣不客氣,小李,我覺得你很有潛力,做事心細,又很刻苦,如果你做的好,等你畢業了可以繼續在我這裡工作。”

 

李程秀驚喜的睜大眼睛,“謝謝,謝謝黎總。”

 

黎朔含笑看著他,“不用客氣。”

 

李程秀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核對資料的時候,電話突然突兀的響了起來。

 

他尷尬的趕緊按掉,才想起自己忘了調靜音了,因為平日除了邵群,不會有第二個人給他打電話,而邵群又很久沒給他打過電話了。

 

他拿起電話穿過辦公室往樓道走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他不得已再次按掉。

 

等到了樓道,才放心的按下通話鍵,“喂。”

 

“你敢掛我電話!”對面傳來了邵群怒氣衝衝的聲音。

 

李程秀解釋道,“我在上班。”

 

“上班?你又上班?”邵群拔高了音量,一聽到上班這兩個字就來氣。

 

邵群太久沒跟他聯繫,以至於他上班都第二個星期了,都沒機會和邵群說,不過他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可能一直握在家裡。

 

李程秀略帶些興奮的說,“我在,會計師事務所,實習。”

 

“會計師事務所?哪個事務所?”

 

“就是,和補習班,合作的事務所。”

 

邵群那邊兒頓了頓,突然厲道,“是不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個股東的事務所?”

 

李程秀為他的語氣愣了愣,點點頭,隨即想起他看不到,於是道,“是。”

 

邵群突然沉默了,半天才咬牙切齒的說,“地址,我現在去找你。”

 

李程秀遲疑道,“我在,上班。”

 

“地址!”

 

李程秀趕緊告訴了他位址,掛下電話,憂心忡忡的等著邵群過來。

 

他不知道邵群為什麼生氣,他永遠不知道邵群為什麼生氣,邵群脾氣太差,什麼都可能讓他發火。

 

他看了看表,還好,快到午休時間了。

 

邵群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正好是午休,李程秀接了電話,就坐電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車場。

 

這幢寫字樓光停車場就有三層,看上去陰森森的,李程秀左顧右盼的找著邵群,突然一聲喇叭聲把他嚇了一跳。

 

他扭頭一看,見邵群開著一輛他沒見過的商務車,西裝革履,一臉不快的坐在駕駛座上。

 

李程秀趕緊過去,邵群也下了車,打開了後座的門,兩人一同坐到了後座。

 

邵群滿臉怒氣,“你怎麼來這裡上班不跟我說一聲,你為什麼能到這裡上班?是不是那個股東讓你進來的?”

 

李程秀費力的解釋著,“你太忙,所以,沒說。我的學校,有考試,三次,成績好,就可以來這裡,實習。”

 

邵群狐疑的看著他,“真的是考進來的?”

 

李程秀點點頭,“真的。”

 

邵群不放心的扯了扯他的衣服,“那個股東,多少歲了?”

 

“快四十了。”

邵群神色稍緩,“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出來上班,你不但工作,還不跟我說,這算怎麼回,依然舉著雙手,卻不斷向他靠近。

 

“悶你可以找點其他事做,你可以去逛逛街,去美容院,總之我希望我回去的時候,能看得到你。”

 

李程秀愣了愣,“我,我不逛街,工作,可以學到知識。而且,你很少,回去。”

 

邵群皺起眉,“你嫌我沒時間陪你?”

 

李程秀忙到,“不是,你忙,我想,我也忙,就不會悶。”

 

邵群惡聲惡氣的說,“那你搬來跟我住總行了吧。”

 

話一出口,邵群就後悔了。

 

他從來不跟小情兒一起住,以後還得把人弄出去,多麻煩,可是看著李程秀意外的表情,他又不想把話收回去。

 

他覺得自己的胃口被李程秀養刁了,總覺得外面的飯菜沒有李程秀做的好吃,家裡鐘點工沒有李程秀好使,就連比李程秀年輕漂亮不知道多少倍又會伺候人的男孩兒,總差了點兒未經雕琢的東西是只有李程秀才有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膩了李程秀,就在外邊兒瘋了一個來月,可現在又膩歪了,覺得還是李程秀好。

 

李程秀不確定的看著他,“真的?”

 

邵群親了他一口,“真的,所以把工作辭了,你可以天天看到我了。”

 

李程秀驚喜的表情瞬間暗了幾分,“邵群,不能辭,我喜歡,這個工作,非常開心。”

 

邵群又拉下了臉,“你又上學又上班的,哪還有時間照顧我?”

 

李程秀很是為難的看著他,“邵群,我真的不想,辭職,這是我的,機會,邵群。”

 

邵群看著他哀求的表情,嚴厲的話就有點兒說不出口。

 

他之前說讓李程秀去他那兒上班,也不過隨口說說,他不可能把私生活帶到工作中,如果李程秀給他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這是得不償失的。可他一時又沒法讓李程秀辭職,畢竟他冷落了他一段時間,得重新哄哄,現在提這個,有點兒不合適。

 

邵群決定把這事先放一放,“好吧,這事以後再說吧。”

 

李程秀重新笑起來,“邵群,太好了。”

 

邵群把他拉近自己,動手摸著他的腰,“寶貝兒,我想你了,想我沒?”

 

李程秀小聲說,“想。”

 

邵群滿意的一笑,把手伸進了他的褲子裡。

 

李程秀大驚失色,他們還在車裡呀。

 

邵群哪管這些,不顧他的掙扎把他壓在身下,車裡狹小的空間讓李程秀無處可躲,被邵群抱坐在腿上,從下往上進入了他。

 

李程秀摟著他的脖子,被邵群肆意的親吻著,迷亂的感受著邵群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

 

不一會兒,車就劇烈的晃了起來。

 

李程秀緊緊咬著牙關,發出了貓一樣的呻吟。

 

第三十章

 

李程秀以為邵群說的一起住,是邵群搬到他現在住的地方,沒想到是讓他搬家。

 

邵群做事真可謂雷厲風行,說了這話的第二天,精英派頭的周助理就到了,順便帶來了搬家工人。

 

整個過程根本輪不到李程秀插手,一上午的時間他就連人帶東西被領進了一個複式小洋樓。

 

房子的採光效果非常的好,一進屋就有種陽光普照的感覺,室內裝修清雅大方,以冷色調為主,落地窗外是個花園,有個大花圃和一個小魚池,李程秀覺得這裡的空氣都異常的新鮮。

 

周助理面無表情的指揮工人把搬過來的東西各自歸位,然後沖李程秀說,“李先生,請儘量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不過有些地方還是需要注意一下的。比如邵總的書房沒有他的允許請不要進去,邵總平時用的東西請不要隨便挪動位置,找不到他會生氣,花園裡的植物和魚品種都很名貴,平時有專人護理,請不要隨意澆水餵食。”

 

李程秀尷尬的點點頭,始終不習慣周助理這種冷冰冰又異常禮貌的腔調。

 

周助理臨走前看了看表,“李先生,你可以開始準備午餐了,邵群的辦公地點離這裡很近,他說中午會回來吃飯。”

 

“哦……”

 

李程秀來不及收拾自己的東西,先忙活了起來,剛做完飯,邵群果然回來了。

 

邵群一進門就是撲鼻子的菜香味,心情大好。

 

他不喜歡外人隨意出入他的家,平時除了鐘點工和護理花園的人,飯菜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不是在外邊兒吃就是去李程秀哪兒。

 

外邊兒吃久了自然想吐,中午能在家吃到家常菜,對自己的胃來說無異於是莫大的安慰。尤其李程秀做的東西實在美味,他現在覺得最頂級的酒店大廚跟他家這位比起來,也不算什麼。

 

他鬼使神差的就上去抱住李程秀,撒嬌道,“老婆,我回來了。”

 

李程秀臉一紅,心裡甜的跟裹了蜜一樣,輕輕拍拍他的背,柔聲道,“吃飯吧。”

 

這就是李程秀想像中最完美的生活,可以學習,可以工作,還能給愛人做上熱菜熱飯,他覺得自己太幸福了。

 

邵群一直有睡午覺的好習慣,可以保持他一整天頭腦清醒,精力旺盛。李程秀以前的工作性質讓他根本沒有午休的概念,吃完飯後也被邵群拉上床,摟著他舒舒服服的睡上了一覺。

 

邵群開始對於李程秀進駐到他的私人領地,還有一些猶豫,後悔自己出口太快。可是過了幾天舒服日子後,他就覺得自己的決定太正確了。

 

李程秀照顧人簡直是把人伺候上天了。

 

每天早上不管他有事沒事,一定起的比邵群早。邵群起來的時候,牙膏擠好了,乾淨的毛巾擺好了,浴室從洗臉池到地面,乾爽的找不到一滴水漬,早餐一定早就準備好了,掀開蓋子還是熱的,並且能天天不重樣兒。中午就算李程秀不在家,也會提前把中飯給他做好,他回家只要拿微波爐一熱,就能吃個現成。晚上李程秀總是比他早回來,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必定兩分鐘內就有熱乎的飯菜端上來。他要洗澡,水溫就是調好的,內衣睡衣一定在他伸手就拿得到的位置,洗完了立刻可以換上乾爽的拖鞋。床罩被單什麼的,每個星期都會換,家裡乾淨利索的連他這麼能挑的人都找不出毛病來。

 

總之,諸如這些生活上的細節,李程秀都能關注到無微不至,邵群真覺得自己娶了個全能老婆,讓他除了工作之外,什麼都不用發愁。他長這麼大,家裡最多的時候有四個保姆,都沒有讓他覺得生活能舒服便利到這種程度,一開始勾搭李程秀的時候,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的好處。

 

他覺得只要自己在深圳呆一天,就不會捨得跟李程秀斷了。

 

星期四上班的時候,同事告訴他今天晚上老闆要請大家吃飯。

 

因為是集體活動,李程秀不好意思不參加,就趁午休的時候給邵群打了個電話,邵群雖然滿口不樂意,但也沒為難他。

 

當天就提前一個小時下了班。黎朔包下了一個高級日式料理店,幾十號人風風火火的殺了過去。

 

吃飯的時候就有人不斷像黎朔敬酒,李程秀看著都覺得心驚。

 

幾杯酒下肚後,平素人模人樣的高級白領都放縱了起來,好幾個人搶著麥克風鬼哭狼嚎。

 

李程秀畏懼這樣的場面,一個人縮到了餐廳的角落裡,前面還有一顆大根雕擋在他面前,他才覺得安心一些。

 

他正一個人看著熱鬧的同事們發呆,黎朔悄然坐到了他旁邊。

 

李程秀惶恐道,“老闆。”

 

黎朔面色微紅,舉了舉手裡的酒杯,“怎麼不過去喝酒?”

 

“我不會喝酒。”

 

黎朔笑道,“這可不行,男人怎麼能說自己不會喝酒呢。”

 

李程秀有些尷尬,“老闆,我酒量,很差。”

 

黎朔也沒為難他,放下酒杯道,“我剛才看你沒吃多少東西,怎麼,不合胃口?”

 

“不是,是不習慣,吃生的。”

 

黎朔笑道,“這裡也有很多熟的,叫廚房給你做份拉麵怎麼樣。”

 

“不用,我已經飽了。”

 

黎朔笑著搖搖頭,還沒等李程秀勸阻,已經起身往廚房走去,不一會兒就端了碗麵條回來,“現成的炒烏冬,熱的,吃點吧。”

 

李程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拿筷子挑著麵條斯斯文文的吃了起來。

 

黎朔嘴角含笑,“小李,你是哪裡人?”

 

“北京。”

 

“哦,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來工作。”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廚師。”

 

黎朔訝道,“廚師?怎麼會突然決定來學會計呢?”

 

李程秀不好意思道,“不是,突然決定,很早,就想,只是,沒有錢。”

 

“那麼現在終於可以一圓夢想了,恭喜你。”

 

“謝謝,老闆。”

 

黎朔笑道,“我這個人最愛美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嘗嘗你的手藝?”

 

“啊……”李程秀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是說真的。我平時閒暇的時間,也喜歡自己做點兒東西,我家的廚房什麼東西都有,絕對夠任何一位大廚任意施展。如果你休息的時候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可以都叫上幾位朋友,去我家做頓飯,聊聊天,喝喝茶。”

 

李程秀遲疑的說了一句,“好。”他從來沒有被任何同學和同事邀請過,真的不捨得拒絕如此善意的邀請。

 

黎朔高興的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

 

李程秀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低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的電話。

 

“這是我的號碼,什麼時候有空給我打電話吧。”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螢幕,不知道黎朔什麼時候存了他的電話。

 

黎朔放下手機,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知道地方。”

 

“我,我搬家了。”

 

“哦?沒關係,反正一會兒也不堵車了。”

 

李程秀想起邵群說的話,不讓他坐別人的車,於是婉拒道,“謝謝老闆,我自己,回去吧。”

 

黎朔溫和的笑道,“你不用客氣,照顧員工也是一個好老闆應盡的職責,這個地方比較偏,公車不好坐。”

 

李程秀堅持道,“謝謝老闆,我自己,回去。”

 

黎朔神色流露出些許失望,攤了攤手,“那好吧,那麼一會兒小心一點,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樂意幫忙。”

 

李程秀點了點頭,真誠的說,“謝謝老闆。”

 

那天晚上李程秀九點多才回到家,邵群很不高興,讓他以後少參加這種沒用的聚會,不行就辭職。

 

李程秀最怕他提辭職,連忙答應他以後儘量都不參加了。

 

幾天之後,黎朔把他叫到辦公室,說要帶他去參加一個國企的招標會,他帶了兩個事務所的骨幹,李程秀是唯一的實習生。

 

能有這樣的機會李程秀自然是雀躍不已,連連給黎朔道謝。

 

出了辦公室後,他發覺同事看他的眼神又不對頭了,只不過並非出於惡意,多半是含著了曖昧和窺探。

 

午休過後,司機開著車跨過了大半個城市,把他們四人送到招標會的現場。

 

黎朔在會上自信沉穩,妙語連珠,風頭蓋過了所有人,讓李程秀幾人對他更是欽佩不已。

 

李程秀本來以為開個會而已,在下班之前應該能結束的,沒想到結束是結束了,回去的路上正是下班高峰期,全城都堵的厲害,半個小時竟然只開出了200米。

 

李程秀看著表,心急如焚。

 

他的兩個同事終於坐不住了,紛紛下了車打算坐地鐵回去。

 

李程秀卻只能幹著急。邵群住的地方不通地鐵,住宅區裡的人出入都有私家車,就連公車站也要走出十分鐘的路程,現在坐公車,也是一樣的堵。

 

黎朔看看表,抿嘴一笑,“照這個速度,回到公司得兩個小時以後了,現在正好是晚飯時間,我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餐廳,走路只要十分鐘就能到,我們去吃個飯吧。”

 

李程秀猶豫的看著外面堵的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長龍,覺得今天想比邵群早回家,根本就不可能。

 

黎朔不容分說的自己先下了車,繞到對面給李程秀也打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來吧,於其在這兒幹耗著,不如去享用美食,等我們吃完了,應該也堵完了。”

 

李程秀別無他法,只能下了車,黎朔跟司機交代了幾句,關上了車門,扶著李程秀的背帶著他往人行道走,“來,小心點,看車。”

 

李程秀裹緊了衣服,跟在黎朔身邊,上了人行道後,他掏出手機,“老闆,我打一個,電話。”

 

黎朔笑著點點頭。

 

李程秀背過身去,給邵群撥了電話,只是連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黎朔打趣道,“怎麼,女朋友在等你嗎?”

 

李程秀搖搖頭,“不是。”他眉宇間有幾分憂慮,怕邵群回到家發現他不在,又要發火。

 

黎朔再次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管是誰在等你,現在都沒辦法馬上回去,還是把時間交給我吧。”

 

李程秀客氣的微微躬身,“謝謝老闆。”

 

這個時間居然連馬路上的人都挺多,黎朔昂首闊步的走在他身邊,李程秀能看到不少女人看到黎朔的一瞬間都是眼睛一亮。

 

老闆真厲害,李程秀在心裡感歎。

 

黎朔把他帶進了一家泰國餐廳,眨著眼睛介紹著,“這裡的咖喱蟹真是一絕,這回可不是生的,一會兒要多吃點。”

 

李程秀笑著點點頭。

 

這家泰國餐廳取了個很拗口的名字,餐廳的佈局和氛圍多半是為情侶設計的,大的桌子只有寥寥幾張,靠窗的位置放置的都是雙人的情侶座。

 

黎朔熟練的點了幾道菜,等菜的過程中,擺出了聊天的架勢,雙目溫和而誠懇,“小李,我想多瞭解你一些。”

 

李程秀不明所以,小心問道,“瞭解……什麼?”

 

黎朔摘下眼睛,揉了揉眉心,“今天真是累呀,你也看到了,搶生意的時候人人都跟餓肚子的野獸差不多。但是現在我們下班了,你可以不用把我當成你的老闆,我也不打算把你當成我的員工,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你說呢,程秀?”

 

朋友……李程秀再不諱世事,也知道員工是不能跟老闆做朋友的。

 

“我可以叫你程秀嗎?”

 

李程秀急忙點點頭。

 

“那麼在上班以外的時間,我也不想聽你叫我老闆,你可以叫我黎大哥。”

 

李程秀對於老闆主動的套近乎,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惶恐,盯著眼前的檸檬水,不敢抬頭。

 

黎朔溫潤的嗓音配合著輕柔的音樂,在李程秀耳邊輕輕響起,“程秀,叫一聲聽聽。”

 

李程秀猶豫了半天,小聲叫道,“黎大哥。”

 

黎朔滿意的笑了笑,“作為朋友,彼此瞭解,是不是理所應當的?”

 

李程秀附和道,“嗯。”

 

黎朔雙手交叉,拇指抵著下巴,毫不避諱的望進李程秀的眼睛裡,“程秀,其實從第一次相遇,我就看得出我們身上的共同點。”

 

第三十一章

 

“共同點?”

 

黎朔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不大,狹長,異常的深邃,摘下眼鏡後,少了幾分嚴謹老練,多了幾分風流倜儻,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的時候,仿佛瞬間就能被看透。

 

李程秀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開始四處劃拉。

 

外面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他們坐的地方外面就是一個小噴泉池,音樂溫柔沉靜,雨水打在水面上的聲音清晰悅耳,黎朔渾厚磁性的聲音就在那個時候帶著鄭重的響起,李程秀後來回想起來,覺得那是他聽過的極為動聽的一段話。

 

“程秀,人到了我這個年紀,最忌諱浪費時間,因為覺得青春不在,做什麼事都要趁早,免得錯失良機,留到老了後悔。老實說,幾個月前,我剛結束了一段感情,我投入了三年的時間,以為他是能跟我相伴終生的人,可是……怎麼說呢,年輕人的心思,我漸漸跟不上了。我相信我的性向在事務所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有一對很開明的父母,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願意和我認真生活的人。所以我今天邀請了你,想要瞭解你,我希望這樣不會太突兀,但是我相信你也不喜歡拐彎抹角,對嗎。”

 

李程秀局促的在桌子底下直絞手指頭,他做夢都沒想到黎朔對他竟是這個意思,驚訝的眼睛瞪的溜圓。

 

在他心目中,黎朔是那麼的高不可攀,儘管他為人處世總是謙和有禮,可是一個讓人挑不出缺點的人,就該被當成偶像一樣高高供起來。

 

黎朔怎麼會走下神壇呢?

 

這讓他惶恐不已。

 

黎朔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修長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你,至於嚇成這樣嗎。”

 

李程秀尷尬的回過神,“老闆……”

 

“哎,說好了別叫老闆,叫我黎大哥吧。”

 

李程秀張了幾次嘴,還是沒好意思叫,“我,你怎麼,知道,我是……”

 

黎朔故作神秘的笑笑,“我這輩子見了太多的人,是不是同類是看得出來的。其實第一次送你回家,我真的只是出於好心。我也沒想到,你會自動送到我面前來,這不就是緣分嗎。”

 

“可是……”

 

“怎麼,難道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李程秀臉一紅,剛要開口,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螢幕,立刻拿起電話,“喂,邵群……”

 

“你又去哪兒了!”邵群包含怒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逸了出來,周圍本來就安靜,黎朔離的又近,自然聽的一清二楚,不禁挑了挑眉。

 

李程秀面上一片尷尬,對黎朔抱歉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到角落裡。

 

“邵群,你聽我說。”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你知不知道,我還餓著肚子,一進家連點人氣兒都沒有。你不是說以後不再參加什麼傻逼聚會了。”

 

“不是聚會。今天,去參加,一個招標會,回來,堵車。”

 

“就算堵車,你現在也應該在車上,你那邊的聲音,可不像在車上。”

 

“我在,跟……”李程秀想起每次提到他的老闆,邵群都很不屑,臉立刻就會拉下來,他不想跟邵群因為這個不愉快,就避重就輕道,“跟同事,吃飯。”

 

邵群那邊的聲音立刻尖刻起來,“什麼同事?男的女的?”

 

李程秀看了一眼黎朔,一咬牙,“同事……很多,同事。”

 

邵群語氣稍緩,但依然是不依不饒,“你他媽趁早辭職算了,我累了一天回家連頓飯都吃不上,要你幹什麼。”

 

李程秀心裡一緊,覺得邵群說的話重了。

 

邵群大概也覺得自己語氣重了,喘了口氣道,“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我……我也不知道。”

 

“問問服務員,告訴我地址,不管你剛才吃了什麼,都不許再吃了,等我到了跟我吃飯。”

 

“可是……”

 

“程秀,我們的菜上了,來趁熱吃吧,我肚子都餓的咕咕叫了。”一道溫柔曖昧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李程秀背脊一涼,邵群那邊突然沒聲音了。

 

“我,我馬上,過去。”李程秀嚇的趕緊退後了幾步,驚恐的看著一臉笑意的黎朔。

 

“李程秀!”邵群咬牙切齒的從嘴裡蹦出了這三個字,憤然掛了電話。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電話,想再撥回去,卻不敢,邵群生氣了。

 

黎朔把他拉回桌子前,“來,吃飯吧,涼了就可惜了。”

 

李程秀依然心神不寧,額上都冒出了細汗。

 

黎朔夾了道菜放到他碗裡,“程秀,你值得一個溫柔的情人,至少應該是個懂得尊重你的情人。”

 

李程秀辯解道,“他只是,脾氣,有點沖,其實他對我……挺好。”

 

“哦,真的?”黎朔呵呵笑道,“怎麼聽著這話有些勉強啊?你只不過是和朋友一起吃頓飯,就能對你大呼小叫的,這談何尊重呢?”

 

李程秀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抱歉,我不該對你們的事評頭論足的,我只是覺得,一段感情中如果缺少尊重和信任,那麼必定是失衡的,一段失衡的感情,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你說是不是?”

 

李程秀沉默的吃了一口菜,卻覺得味同嚼蠟。

 

黎朔的話,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在這之前,李程秀從來沒想過“尊重”這兩個字。

 

他一直是抱著,可以說是感恩的心態小心翼翼的維護著他和邵群的感情。有個人能喜歡他,和他作伴,光這一點,就夠他感激一輩子了,何況是邵群這樣優秀的人,他和邵群之間,註定不可能有什麼平衡。

 

邵群脾氣不好,霸道不講理,有時候說話會很難聽,這些都很傷人。可是邵群也有溫柔貼心的時候,邵群給他住的地方,讓他重新學習,給了他很多美好的回憶。總的來說,邵群對他還是好的。他不該太貪心,哪怕守住這段感情需要他委曲求全一些,他也覺得值得。他們兩個人之間,邵群絕對不會來屈就他,那麼就由他來包容邵群的一切不足,為了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而且,想想剛才的事,他也有不對,他和邵群撒謊了。

 

想到這裡,他更加不安,歉意的對黎朔說,“老闆,我還是,先回去了。”

 

黎朔放下筷子,微微蹙眉,“這麼著急?你還沒吃飯呢。”

 

李程秀也覺得相當不好意思,就想著要不這頓飯他來付錢,希望可以稍微表示下歉意,於是下意識的看了眼放在旁邊的帳單。這一看不得了,那道螃蟹居然要兩千多,李程秀頓時如鯁在喉。他以前在酒店工作,昂貴的食材不是沒見識過,但真要考慮自己付錢的時候,才格外的覺得這價錢讓人無法接受。

 

他看著橙黃橙黃香氣撲鼻的咖喱蟹,覺得如果不把眼前的東西吃完,真的是莫大的浪費,這對黎朔就更加愧疚了。

 

於是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跟黎朔吃著飯。

 

黎朔把話題調開,和李程秀談論這裡的食物,頓時緩解了不少尷尬的氣氛。

 

一頓飯將近尾聲的時候,李程秀的電話再一次響起,這次是一個陌生的好嗎。

 

“喂?”

 

周助理冰涼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李先生,請問是法餐,泰餐,湘菜還是川菜?”

 

“啊?”李程秀被他問愣了。

 

“邵總讓我定位了你的手機,你現在所在的大樓裡,有這四間餐廳,我猜想你們應該不會在必勝客,所以,究竟是哪間?我好告訴邵總,他很快就到了。”

 

李程秀頓時覺得背脊發寒,顫顫巍巍的說,“泰,泰餐。”

 

“謝謝。”那邊乾淨俐落的掛上了電話。

 

李程秀焦慮的望瞭望窗外,放下筷子,“老闆,我吃完了,我,我得走了。”

 

“哦?”黎朔拿餐巾擦了擦嘴,“我也吃飽了,那麼上甜點吧,這裡一切跟椰子有關的甜點都美味極了,你必須得嘗嘗。”說著他抬手叫了服務生。

 

李程秀阻止不及,服務生轉身就給他們端來了精巧的甜點。

 

李程秀坐立不安,頻頻看看窗外,又看看手機。

 

黎朔笑道,“你的男朋友要來接你嗎?”

 

李程秀點點頭。

 

“這是好事啊,你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我……”

 

黎朔歎息了一聲,“真可惜,我對你很有好感,可是已經有人搶先一步了,不過……”黎朔沖他眨了眨眼睛,“你們又沒結婚,你隨時都可以反悔而不用負任何法律責任哦。”

 

李程秀嚇的連連擺手,“我們,我們很好。”

 

黎朔挑眉笑了笑,不置可否,“程秀,雖然奪人所愛非君子所為,不過棄暗投明可是智者之選,我寧願當一回小人,而讓你當智者,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了。”

 

李程秀剛要張口辯駁,黎朔突然抬手制止他,道,“再補充一件事,我是美籍華人,我可以給予我的愛人,真正意義上的婚姻,享有和普通夫妻一樣的權利。程秀,你有考慮過和你這位年輕衝動的男朋友的未來嗎?”

 

李程秀被他問愣了。婚姻?

 

黎朔誠懇的看著他,“程秀,雖然說這話尚且過早,但是我真的覺得,我和你很合適。你身上的很多特質,比如溫和沉靜,比如謹慎細心,都讓我非常欣賞。我是真心的,希望能加深與你的瞭解。”

 

李程秀剛張嘴,黎朔又一次打斷他,“你別急著拿你的男朋友來拒絕我。人的一生會做很多抉擇,有些是對的,有些是錯的,有些非要等到時過境遷了,才能看清究竟是對是錯。所以別急著拒絕我,也許他真的不是對的人,也許我才是,至少我會是比他更加成熟溫柔的情人,我會尊重你。你難道不好奇,究竟是誰能跟你共度一生嗎?”

 

黎朔把話說的又圓又滿,句句說到人心裡,卻又不尖刻刺耳,讓李程秀無言以對。

 

李程秀只想到了逃。他開始穿衣服,“謝謝老闆,我走了。”

 

剛往脖子上掛上圍巾,一聲厲喝就響徹了整個餐廳。

 

“李程秀!”

 

李程秀身子一抖,轉眼就見邵群怒氣衝衝的走了過來,木質的地板被他踩的砰砰作響,餐廳裡的人都紛紛側目。

 

李程秀緊張的站了起來,黎朔挑了挑眉,動作優雅的站起身,略帶審視的看著邵群。

 

邵群一看到李程秀身邊高大英武風度翩翩的黎朔,胸中的戾氣跟爆炸了一般,把他整個人徹底點著了。

 

就在他離他們還有幾米外的時候,黎朔已經先發制人,伸出了手,笑的有禮有度,“敝姓黎,是程秀的老闆,不知道先生貴姓?”

 

邵群拼命壓抑著自己想要揮出去的拳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就轉向李程秀,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怒道,“很多同事?恩?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

 

黎朔收回手,也不覺的尷尬,而是上前一步,解釋道,“剛才確實還有另外好幾個同事,不過大家都回去了,我作為老闆,總得留下來付帳嘛。”

 

邵群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瞪著李程秀,“真的?”

 

這時候他哪敢說不,連忙點點頭,心裡對黎朔充滿了感激。

 

邵群眯著眼睛看了一眼他們的餐桌,這怎麼看,都像是兩個人共進晚餐的架勢。

 

李程秀緊張的手都直抖。

 

黎朔再次泰然的替他解釋,“本來是在大桌子的,不過大家都走了後,餐廳給我們換到了小桌子,大桌留給其他客人了。”

 

李程秀趕緊點點頭,微弱的喚道,“邵群……”

 

邵群心中仍是充滿疑惑,他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男人的任何一句話。

 

他一把拽起李程秀,冷道,“回家。”說著就把人往餐館外拖。

 

李程秀抱歉的看了黎朔一眼,連忙低下頭,躲避朝他們射過來的一道道猜疑的視線。

 

出了門李程秀才想起來自己連衣服都沒穿,冷的他直哆嗦。

 

邵群似乎根本沒發現這一點,一聲不響的拉著李程秀往停車場走。

 

李程秀試圖緩和下這緊張的氣氛,“邵群……我陪你吃飯吧。”

 

邵群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臉上一片陰翳,他一手掐住李程秀的下巴,狠聲道,“回去再收拾你。”

 

李程秀臉色一片蒼白。

 

就在這時候,黎朔的聲音遠遠的再次響起,“程秀。”

 

兩人同時轉頭,黎朔身上披著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在寒風中依然瀟灑不已。他手裡拿著李程秀的外套。

 

“程秀,怎麼連衣服都忘了,小心感冒了。”黎朔看都沒看一臉陰沉的邵群,撐開大衣就要給李程秀披上。

 

邵群突然一把搶過大衣,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接著就上去一把抓住了黎朔的衣領,眯著眼睛一字一頓的威脅道,“離我的人遠一點。”

 

黎朔毫不畏懼,反而優雅的一笑,“那你可得看緊了。”

 

邵群的拳頭蓄勢待發,一聽這話立刻就要揮過去,李程秀一直在他們身邊謹慎的注意著邵群的舉動,一見他抬起了手臂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邵群,邵群,不要。”這可是他的老闆,不是圍堵或者猥褻他的壞人。

 

黎朔拍開邵群抓著他衣領的手,好整以暇的撫平了起皺的前襟,沖李程秀笑道,“程秀,再見了,注意保暖啊。”說完翩然離去。

 

邵群用力一揮,李程秀被他甩到了地上。他回身一腳踹在自己的車上,流暢的車身立刻陷進去了一大塊兒。

 

邵群把被摔得直迷糊的李程秀從地上拎了起來塞到車裡,一腳油門飛馳出了停車場。

 

第三十二章

 

兩人一進門,邵群就把李程秀懟到牆上,抓著他的手臂將人困在牆壁和自己的身體之間,居高臨下的怒瞪著他。

 

李程秀唯諾著開口,“邵群,別生氣……”他想解釋,可是他至今都弄不清楚,邵群到底是因為他沒回去生氣,還是因為他和黎朔吃飯生氣,總之,邵群很生氣。

 

“你翅膀長硬了,背著我和別的男人共進晚餐?”

 

“只是……同事,我們。”

 

邵群吼道,“瞎子都看得出來那個老色狼在想什麼!”他喉結不停上下鼓動著,怎麼都無法平復下自己的戾氣。

 

他知道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可是他就是看不得李程秀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這是他養的小東西,沒有他他李程秀還土了吧唧成天一副倒楣樣,能有現在勾人嗎,誰他媽敢眼饞,都去死吧。

 

李程秀被他的吼聲震的耳膜發麻,有些心虛的看著邵群。他不敢想像要是邵群知道黎朔今天跟他說了什麼,要暴怒成什麼樣。

 

“他只是,老闆。”

 

“只是老闆?那老色狼倒是長得人模人樣的,你之前不還很崇拜他嗎,說他如何如何優秀,如何如何有能力,現在他看上你了,你挺高興吧。”邵群一直以來對李程秀提到的年近四十的會計師的形象,就是個腦滿腸肥的書呆子,所以也就放鬆了警惕。沒想到今天一見,那派頭真夠足的,就李程秀這種沒加過世面的,還不是一忽悠一個准,一想到李程秀對他的百般崇拜欽佩,他就怒火直往腦門兒上沖。

 

“沒有,邵群,他真的,只是我的老闆。”

 

“又送你回家,又請你吃飯,還帶你個小實習生去參加招標會,他分明就是看上你了。你還挺配合啊,晚餐吃的挺愉快?是不是比跟我吃飯有意思?”

 

李程秀臉色煞白,“邵群,你誤會了。”

 

“我誤會?自從你上了這個破班兒,三天兩頭不回來吃飯,有時候到家比我還晚。再看看今天那老色狼的殷勤樣兒,你們這麼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吧,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看對眼兒了!”邵群越說越生氣,他也覺得借李程秀個膽子他也不敢給他戴綠帽子,可他就是想說,然後想聽李程秀親口反駁他。

 

李程秀果然著急的辯解道,“邵群,我沒有,喜歡他。”

 

“你當然不敢喜歡他。”邵群捏著他的下巴,半眯著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只能喜歡我。”

 

李程秀清澈的雙眸毫無遮掩的望進他眼睛裡,“我是,只喜歡你。”

 

邵群微微一愣,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很陌生,讓他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你真的喜歡我?”

 

李程秀認真的點點頭。

 

喜歡啊愛啊什麼的,他邵群這輩子聽多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是那麼回事,這卻是頭一次,讓他覺得這玩意兒,確實挺好聽的。

 

因為聽著有些飄飄然,於是他又問了個問題,“有多喜歡。”問完他有點兒後悔,懷疑自己是被這小娘們兒氣暈乎了,這麼傻逼的問題不是只出現在言情劇裡嗎。可是問完了又有些期待,他期待李程秀會怎麼回答,回答些更好聽的話。

 

李程秀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說什麼呢,羞怯的說,“很,很喜歡。”

 

邵群神色稍緩,“既然如此,以後不准再見那個老色狼,也不准再去哪裡上班,連補習班也別去了,我給重新報一個。”

 

李程秀驚道,“不行。”

 

邵群臉色複又一沉,“不行?”

 

“邵群,我不想辭職,邵群。”李程秀攀著他的手臂,哀求道,“邵群,我喜歡,這個,工作,我不想辭職。”

 

邵群一把揮開他的手臂,狠狠卡住他的下巴,逼他抬起臉來看著自己,狠聲道,“你不想辭職,你還想去跟那個老色狼眉來眼去的?”

 

“不是……”

 

“不是個屁!你他媽懂不懂避嫌?還是你就犯賤非得跟他勾搭上?你要麼老老實實呆在家伺候老子,要麼給我滾!”

 

李程秀身子一頓,眼圈漸漸紅了。

 

邵群看他那淚眼婆娑的樣子就心裡一陣煩躁,抓著他的肩膀把他身子扳了過去,讓他臉沖著牆背對著自己,粗暴的去扯著他的皮帶。

 

李程秀驚詫的轉過頭想求饒,“邵群,別……”

 

邵群抓著他後腦勺把他的頭轉了過去,力道大的額頭砰的一聲撞在了牆上,“別讓我看你這張娘了吧唧的臉。”

 

李程秀被撞的直暈乎,迷糊間覺得下體一涼,外褲連著保暖褲內褲,全被扯了下來。

 

邵群吐了口吐沫在手上,冰冷的手伸進他臀縫間,毫不溫柔的開拓著緊澀的穴口。

 

李程秀嗚嗚哭了起來,可既不敢回頭,也不敢反抗,他害怕此時的邵群,也痛恨自己的懦弱。

 

看擴張的差不多了,邵群拉下褲子拉鍊,掏出自己的東西急切的擼了幾下,掰開李程秀雪白的臀瓣就往裡擠。

 

“邵群,不要……”李程秀哽咽的聲音微弱的響起,卻制止不了邵群盛怒中的暴行。

 

急切中的準備工作做的很是粗糙,雖然邵群的大東西是成功進去了,可是李程秀卻疼的呲牙咧嘴的,手指無意識的摳著雪白的牆灰。

 

這樣魯莽的進入,邵群也沒好受到哪兒去,可他憋著一股勁兒,即使難受也用力動了起來,他就是要讓李程秀疼,讓他永遠記住這個教訓。

 

僵持的肉壁被長驅直入的性器徹底攻陷,放棄了抵抗慢慢鬆弛下來,使邵群的抽插變得容易起來,摩擦的快感終於佔據了他的心思,他把李程秀按在牆上,用力的頂弄著。

 

李程秀上身還穿著衣服,下身卻徹底光裸,修長的雙腿被迫大大張開,臉貼著冰冷的牆面難受的喘息著,承受著邵群狂風暴雨般的衝擊。

 

邵群一手固定著他的腰,一手伸進他的衣服裡,大力的玩弄著他的乳首,甚至惡意的拉扯揉捏,李程秀難受的弓起身子,下身就勢必要翹起來,這更方便了邵群的進出,這一上一下的蹂躪讓李程秀被邵群玩弄的腿都軟了。

 

邵群見李程秀漸漸不支,把人連拖帶抱的弄到了沙發上,掰成了跪趴的姿勢,屁股高高的沖他翹起,下身跟獻祭一樣送到了他眼前。

 

邵群抓著他雪白的臀肉狠狠插進那殷紅的肉洞,挺動著腰杆用力撞擊著,那或許已經不能叫撞,而該叫捅,可怕的力道和速度把李程秀的呻吟攪的支離破碎,他清瘦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這猛烈的衝擊撞散架。

 

“邵群,夠……了,邵群……”

 

李程秀此時半身騰空,頭朝下,身體被彎成了扭曲的形狀,痛苦的承受著邵群勃發的欲望。

 

他已經記不清這令他戰慄的性事究竟進行了多久,他只知道他整個身體都麻了,神智也趨於混沌。他一身大汗,臉上也全是淚水,斷斷續續的哀求著,“邵群……求你……邵群……”

 

他真的受不了了,這樣的折磨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邵群發洩式的交融不只讓他疼痛,還讓他心寒。

 

邵群就像一頭憤怒的野獸,非得將對手撕成碎片才能安撫他的躁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邵群才停下了仿佛沒有止境的掠奪,將渾身濕透的李程秀摔在了沙發上,轉身進了臥室,並砰的一聲甩上了臥室的門。

 

李程秀那時候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虛軟著四肢無力的癱在沙發上,下體被白濁的液體濕糊了一片,身上腿上都是青紅的印記,在他白皙的身體上格外的刺眼。

 

客廳太冷了,他身上還沒穿衣服,他想起來洗個澡,可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嗚咽的哭聲斷斷續續的響起,他不明白,邵群怎麼能這樣對他,是邵群變了,還是他一開始就沒看清楚,他以為邵群雖然暴躁蠻橫,可是內心是有溫情的。

 

他此時既委屈,又無助,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哭還能幹什麼,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邵群進了臥室之後一頭倒在了床上,乏的一動不想動。

 

他瞪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等著李程秀開門進來。

 

他知道自己今天衝動了,他衝動了之後很少有後悔,今天卻是個例外。他有點後悔,剛才好像做的過頭了,也不知道李程秀吃不吃得消。

 

可是他親自摔上了那扇門,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來自己去打開。

 

如果李程秀如果這時候能進來,像平時一樣縮進他懷裡,這頁就算翻過去了,他該怎麼對他還怎麼對他。

 

李程秀怎麼還不進來。

 

難道生氣了?

 

他憑什麼生氣。

 

明天早上會給他做早餐嗎。

 

邵群翻了個身,呈大字狀躺在床上,發現這張床還真大,左右都夠不到邊沿,夠不到任何東西。

 

他就那麼瞪著眼睛躺著,時間靜靜的流逝,屋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倦意悄悄上來,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他被凍醒了,滿床劃拉暖和的東西的時候,突然清醒了過來。他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經半夜三點多了,李程秀呢?

 

他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甩了甩腦袋,才想起李程秀居然還沒進房間,難道去睡客房了?這算什麼,還跟他鬧上脾氣了,膽子不小。

 

邵群起身下床,剛一走到客廳,就見李程秀赤裸著身子窩在沙發裡,瘦弱的身體縮成了一團,正瑟瑟發抖,看上去那麼可憐。

 

邵群感覺心臟被擰了一下,趕緊上去,“程秀……”

 

手指一碰到他的肩膀,才發現他身體燙的嚇人。

 

邵群一把把人抱了起來。

 

“怎麼樣?”邵群圍著床沿,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程秀。

 

醫生推了推眼鏡,“問題不大,受寒了發燒了,等吊瓶打完了把針給他拔了,這些藥按照說明吃,如果明天還沒退燒,再打電話給我。”

 

邵群點了點頭,專注的看著李程秀。

 

此時的李程秀,身體被厚被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張小臉,雙頰微微泛紅,看上去比平時還要脆弱,仿佛臉上就寫著了輕拿輕放。

 

醫生走後,邵群坐在床沿,看著點滴瓶發呆。

 

液體漏的很慢,滴答滴答,這樣無人回應的時間,悶的人心煩。

 

他看了看表,這是工作日該起床的時間了。如果是平時,會有人分秒不差的輕聲喚他起來,給他擺正拖鞋,給他擠好牙膏,給他做好早飯。

 

如今這個人躺在床上,脆弱的好像漸漸變得透明了。

 

邵群一時覺得很寂寞,他早就習慣了和李程秀的生活,原來沒有李程秀的早上,是這樣的……突兀,仿佛少了什麼。

 

他脫掉鞋翻身上了床,輕輕掀開被子,把李程秀滾燙的身體抱在了懷裡,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李程秀一直昏迷到當天晚上才醒過來,輸了兩瓶液下去後,溫度稍稍降了下來。

 

他輕輕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眼前有微弱的亮光。

 

邵群正坐在他旁邊,輕輕敲著筆記本的鍵盤,一見他醒來,立刻放下電腦,高興道,“程秀,你醒了。”

 

李程秀迷茫的看了一眼。

 

“你渴嗎,餓嗎?你發燒了,昏睡了一天了。”

 

李程秀勉強從幹啞的發痛的喉嚨中擠出一個字,“渴……”

 

邵群趕緊跳下床,給他倒了杯水,托著他的頭,慢慢的給他喂了進去。

 

李程秀是渴壞了,咕嚕咕嚕連喝了兩大杯水。

 

邵群把他扶著坐了起來,讓他靠著床背。

 

“程秀,餓不餓?”

 

李程秀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邵群起身去廚房,把電飯煲裡一直溫著的粥盛了一碗出來,端到他面前。

 

“今天叫酒店做的,熱的,吃點吧,來,張嘴。”

 

李程秀機械的張開嘴,一口一口的咽下邵群喂過來的粥。

 

他一天未盡水糧,一碗粥很快就吃了下去。邵群問他還要不要,他搖了搖頭。

 

邵群放下碗,摸著他的額頭,“你感覺怎麼樣了,還難受嗎。”

 

李程秀睜著眼睛,似乎在走神,好半天才看向邵群,疲倦的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邵群把他重新放倒,給他掖上被子,“再睡一會兒吧,明天再叫醫生過來看看,說不定明天就能退燒了。”

 

李程秀在被子裡把自己的身體悄悄縮了起來。

 

第三十三章

 

李程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到了早上終於退了熱,漸漸清醒過來。

 

邵群見他醒過來很是高興,問他感覺怎麼樣,餓不餓。

 

李程秀看了眼窗外,勉強從幹啞的喉嚨裡吐出幾個字,“星期幾?”

 

邵群隨口答道,“星期四。”

 

李程秀皺起眉頭,啞聲道,“我的手機,打電話,請假。”

 

邵群的臉立刻沉了下去,“我在家陪了你兩天,連公司都沒去,你一醒來就給我找不痛快,還惦記你那破工作。”

 

李程秀臉上現出幾分著急,“要請假的……”

 

“你不用請了。”邵群滿不在乎道,“我已經給你辭了。”

 

李程秀整個人都愣住了。

 

“另外補習班你也不用去了,在家休息幾天,我會給你找個更好的。”

 

李程秀有種從高處失足墜落的感覺,心裡沉重的快喘不過氣來。

 

他艱澀的開口,“邵群,你有沒有,想過……尊重我。”

 

這回輪到邵群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了一聲,“你是不是燒糊塗了,我又怎麼你了?哦,前天我做的是有點兒過了,不過也是你先惹我的,你如果能聽話,我至於生那麼大氣嗎。現在辭了不是更好,難道你還希望因為那個老色狼跟我吵架?這種工作有什麼捨不得,我可以給你找個更好的。另外……”邵群從床頭櫃裡掏出個東西,扔到李程秀面前,“給你買了個新手機,你那個也該換了,退下來都能進文物館了。”

 

昨天他看到李程秀的手機上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部顯示著黎總,氣的他直接把手機扔到了牆上,摔了個稀巴爛。

 

他覺得手機應該開發一個新功能,讓李程秀除了110120,就只能接打他的電話。

 

李程秀看都沒看那個手機一眼,身體輕輕顫抖著,“我喜歡那個工作,邵群,你,你太過分了。”

 

這是兩人在一起以來,李程秀對他第一次如此鄭重的指責,他鼓起了勇氣,希望能爭取到邵群對他的“尊重”。

 

邵群的聲音驟然變冷,“你是喜歡那個工作,還是喜歡哪兒工作的人?李程秀,我看你現在病著呢,不想再跟你鬧不痛快。你自己也仔細想想,究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

 

李程秀啞然。

 

這種問題,自然是邵群要重要的多,可是這真的是非兩者取其一不可的選擇題嗎,邵群對他,就沒有半點信任嗎。

 

邵群見李程秀虛弱的搖搖欲墜身子,心裡真是不理解他到底是跟誰過不去。

 

他放緩態度,輕聲哄道,“好了,你看你還病著呢,現在好好養病最重要,那些事兒等你好了咱們再談,好吧?我保證給你找個更好的補習班讓你學習,再給你找個最頂級的公司讓你去實習,你能學到的東西會更多更有用,好不好?”

 

李程秀被他按回床上躺下,氤氳的雙眸略帶悲傷的看著邵群。

 

期望邵群能有半分歉意,無論是傷了他,還是擅自結束了他的工作,都是不可能的吧。

 

邵群只是低頭在他鼻子上啄了一口,跟哄小貓小狗一樣說,“乖,你聽話,我會更疼你的。”

 

李程秀病好了之後,變得愈發的沉默了。

 

生活變化並不大,他依然盡忠職守的把他和邵群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是幸福的表像被邵群一次次的蠻橫撕裂了,他漸漸看到了他和邵群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這道溝壑橫在他們之間,他能想像自己無論多麼努力,也無法將其填平。未來那麼長,只要一想到某一天也許他會一腳踩空,他就憂慮的連覺都睡不好。

 

他和邵群本來是很好的,至少他認為是很好的,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擔心的?擔心到最後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種憂慮越強烈,他就越希望能以加倍的付出來為這段感情添磚加瓦,讓它更加堅固。

 

邵群承諾的,無論是補習班還是工作,總是有很多理由推託,李程秀在家足足又呆了一個多月。

 

他知道自己沒有道理責怪邵群,這些都是邵群無償送給他的,可是他心裡的不滿卻無法控制的擴大。

 

他這一個來月也並沒有閑著,他在準備會計證的考試,他打算等一考完試,就去找份工作,慢慢把欠邵群的錢還清。

 

他想如果他不這麼欠著邵群了,邵群也許會更尊重他一些。如今寄人屋簷下,還欠著債,自然要矮了他一截。

 

這天,他正系著圍裙在廚房給邵群煲湯,門鈴突然響了。

 

李程秀放下湯勺,擦了擦手就去開門。

 

門一開他就愣住了,門口站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長得精緻秀美,身材高挑,無論是妝容還是穿著,都可以看得出這是個極為講究的人。然而她雖然美麗優雅,氣質卻冰冷嚴肅,上吊的眉角給人以強烈的距離感,儘管是個女人,卻比男人更有氣勢。

 

那女人瞟了李程秀一眼,微微蹙起眉,開口道,“邵群是住這裡吧。”她的語氣頗為傲然,仿佛天生習慣了頤指氣使。

 

李程秀木登登的點了點頭。

 

那女人從他身邊擦過,大大方方的進了房,理所當然的往沙發上一座,“給我倒杯水。”

 

李程秀愕然的看著她,“呃,請問,你是?”

 

她看都沒看李程秀一眼,掏出手機來,撥通了電話。

 

“邵群,我在你家。”說完啪的掛上了電話。

 

李程秀無措的看著還敞開的門,猶豫要不要關上。

 

她隨意的打量了一下房間,最終目光終於落到了李程秀身上,淡道,“水?”

 

李程秀從來沒見過氣勢如此強大的女人,舉手投足間仿佛都充滿了威嚇力,只說一個字就能讓人心驚膽戰。他不自覺的挪動了腳,去給她倒了杯水。

 

她喝了口水,沖李程秀點點頭,“坐吧。”

 

李程秀木然的坐下,充滿疑惑的看著她。

 

她抬手看了眼手錶,然後轉頭看向李程秀,“你在煲湯?”

 

“是……”

 

“什麼湯?”

 

“羊肉湯。”

 

“恩,驅寒。”她點點頭,“不過羊肉的味道要殺乾淨,邵群不喜歡太沖的。”

 

李程秀覺得無比的尷尬,“請問,你是他的……”

 

她喝了口水,“我是他姐姐。”

 

李程秀大驚,語無倫次道,“你,你,你好,我,我是,我……”

 

她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邵群很快就會回來了,湯什麼時候能好?”

 

“呃,快,快了。”

 

“恩。”她滿意的點點頭。

 

果然不到十分鐘,邵群就風風火火的回到了家,一進來就叫道,“大姐,你怎麼來了。”

 

邵家大小姐邵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雙手抱胸,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冷聲道,“我不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我不是說了我過年會回去嗎。”邵群略帶煩躁的扒了下頭髮,上去把李程秀從沙發上拉了起來,看都沒看他一眼,“你今天出去吃東西吧。”

 

李程秀微微一怔,抿了抿嘴,低聲道,“我給你煲了……”

 

邵群不耐道,“快去。”

 

李程秀黯然的垂下眼睛,沖邵雯點了點頭,解下圍裙,換上外套和鞋,逃也似的沖出了門。

 

邵群按著邵雯的肩膀把她按回沙發上,撒嬌道,“坐吧姐,好久沒見著你了,咱倆好好聊聊。”

 

邵雯表情也緩和了些,瞪了他一眼,“小混蛋,一跑出來就跟沒有家似的,怎麼這麼沒良心。”

 

“哪有啊,這不正在忙一個專案嗎,我說了等我忙完了一定回家。”

 

“你跟爸吵了一架就跑深圳來了,半年多都不回北京,你讓爸怎麼想?”

 

邵群撇了撇嘴,“爸還好嗎?”

 

“還可以,雖然嘴上不說想你,可是我每次回家都念叨你。”

 

“念叨我?是罵我吧,我在他眼裡沒一處能看的。”

 

邵雯拍了下他的腦袋,“別瞎說,咱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誰不寶貝,爸只是脾氣倔,他在部隊呆了四十多年,跟誰軟過?你指望他跟你這個小兔崽子服軟?做夢吧你,再說你做兒子的,不過誰對誰錯,怎麼能跟長輩慪氣。”

 

“哎呀,我知道了姐,我明天給爸打個電話還不行嗎。”

 

“不行,今天打。”

 

“是,今天打。”

 

邵雯瞥了他一眼,“小混蛋……”

 

邵群嬉笑道,“二姐和三姐怎麼樣?”

 

“挺好,諾諾又找不著人影兒了,不知道跑哪裡瀟灑去了,真是……”

 

“那你跟姐夫呢。”

 

一提到“姐夫”倆字,邵雯的臉立刻拉了下來,輕描淡寫道,“還那樣兒,各忙各的,誰也不耽誤誰。”

 

邵群聳聳肩,“茵茵呢,上小學了吧?”

 

“恩,成績很好。”

 

“咱家的基因,能不聰明嗎。”

 

邵雯輕輕笑了一下,“對了,我這次來,除了看看你,還有要跟你談一下你的個人問題。”

 

邵群“哎”了一聲,“姐,你這口氣怎麼跟爸一模一樣。”

 

邵雯一瞪眼睛,“不許打岔。”

 

邵群投降道,“你說,你說。”

 

邵雯乾脆俐落的說,“趕緊結婚吧。”

 

邵群皺了皺眉,心裡有些抵觸,“太早了吧。”

 

“你來年都二十七了,早什麼早。”

 

邵群嘟囔道,“你不是三十一才結的。”

 

邵雯厲道,“你能跟我比嗎,我生了孩子也是外姓的。”

 

“哎呀,行行行。”邵群翻了個白眼兒,“不過我真不想結怎麼早,我也沒看中合適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找。爸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趕緊結婚生孩子,我生了個女孩兒,小舞生不出來,諾諾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就別提了。你是咱家唯一的男孩,你知道到了年齡你該為這個家族做什麼,對不對。”

 

邵群點點頭。

 

“就這麼說定了吧,你喜歡什麼樣的,跟姐說說。”

 

邵群往沙發靠背上一仰,雙腿搭在了茶几上,滿不在乎道,“胸大無腦,權多事少。”

 

邵雯嗔怒著瞪了他一眼,“這樣的話,我倒有個人選。”

 

“拉倒吧你,你早就選好了。”

 

邵雯也不在意,續道,“老戚家的孫女,記得嗎,你幾年前見過,現在更是天天見了。”

 

“哦,現在在香港混娛樂圈兒的那個?不錯,挺漂亮。”

 

“你喜歡嗎?”

 

“我能喜歡那麼腦殘的?明明是個土生土長的山東妞兒,偏要裝自己是香港人。”

 

邵雯拍了下他的腦袋,“正經點。”

 

邵群道,“我喜不喜歡無所謂,你喜歡就行了,爸滿意就行了。不過爸能滿意嗎,那麼個咋咋呼呼的女的,成天出去抛頭露面。”

 

“這親事之前他們老戰友聚會的時候戚老跟他提過,爸當時沒答應也沒拒絕,回來跟我商量來著。他也覺得那女孩兒浮了點兒,不過總歸是戚老的孫女,而且人家也答應要是結了婚,就不再出去工作了。”

 

邵群點點頭,“隨便你們安排吧。”

 

邵雯道,“你也該收收心了,爸希望你結了婚後,能正經一些。”

 

邵群皺眉道,“我怎麼不正經了。”

 

“那剛才那個是什麼?”

 

邵群一愣,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李程秀,“能怎麼,就那麼回事唄。”

 

“怎麼回事?”

 

“嘖,姐你是不是年紀大了,這麼事兒媽。”

 

“說什麼呢!”邵雯一瞪眼睛,“結了婚後,把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都給我處理乾淨。”

 

“知道了知道了。”

 

“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照顧照顧你是好事,但是你終歸不可能一直在這裡呆著,早晚你得回家吧。把這些事情在你婚前都料理乾淨,別讓戚老的孫女知道了,還沒結婚就給人委屈受,爸不打死你。”

 

邵群真不耐煩了,“哎呀,姐,我知道了。輕重緩急我都知道,你別囉嗦了。”

 

“你知道就好。明年開春就把婚事辦了,這段時間你先跟她好好處處,這是電話,正好你們離得近。”

 

邵群接過來隨手扔到了茶几上,“知道了。”

 

“走,咱們出去吃個飯吧。”

 

“哦,行。”邵群站起來打算往外走。

 

邵雯想起什麼一樣,“剛才那個說他煲了湯,去把火關了。”

 

邵群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見菜板上整齊的擺著剛切好的青椒,綠油油的顏色很討人喜歡,爐子上的瓦罐正呼呼的冒著熱氣,香氣四溢。

 

邵群想起李程秀剛才似乎想跟他說什麼,也沒在意,上去把爐子關好,親昵的摟著他大姐的肩膀就出去吃飯去了。

 

第三十四章

 

李程秀出門後並沒有走遠,因為他發現自己走的匆忙,沒帶錢,沒帶手機,甚至連鑰匙都沒帶。

 

他剛才幾乎是逃出來的。

 

邵群那種冷漠的態度,在他姐姐面前,表現的自己好像是個保姆一樣。雖然他明白,他們的關係不可能隨便讓人知道,尤其是家人,可他心裡還是難受。

 

邵群哪怕說一句,這是我的朋友……

 

李程秀身上沒帶錢,他既不敢走遠,也不好意思進什麼餐館,可是天氣實在太冷,他只好走到最近的一家超市,在裡面瞎轉悠。

 

轉悠到10點超市要關門兒了,他才無奈的出來,抱著胳膊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回到社區後,發現家裡的燈亮著,但是邵群的車少了一輛。他知道邵群多半是不在家,他出門從來沒有關燈關空調的意識。

 

李程秀迷茫的看著這棟漂亮的小別墅。

 

裡面燈火通明,而他凍的渾身發抖,卻站在門外進不去。就好像這裡是別人家,主人們正在裡面暖和的呆著,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實際上何嘗不是呢,這是邵群的房子,他不過是被允許住在這裡。

 

邵群可以讓他住,也可以隨時趕他走,就像今天一樣。

 

這個點兒了,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只好縮在大門邊,期望邵群早點兒回來。

 

考完試就搬出去吧,他想。

 

自己的積蓄租個房子是沒問題的,總住在別人家也不是個辦法。找到房子後就找份工作,現在不必每個月還債了,還有上次邵群給他的薪水,他可以繼續報個班兒學習,慢慢把邵群的錢還上。

 

如果兩個人都處在平等的位置上,就像他們剛認識那會兒,誰也不欠誰的,他就可以挺直了腰板跟邵群說話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的腳已經凍麻了,社區的車道上遠遠的傳來了車聲。

 

門口的自動門劃的一聲往一邊打開,感應燈頓時亮了起來,站在門邊的李程秀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邵群的視線裡,他狠狠一個急刹車,險些擦到李程秀。

 

邵群氣急敗壞的下了車,喝道,“你有病啊,站這裡幹什麼,知不知道剛才差點撞到你。”

 

李程秀哆嗦著說,“忘了帶,鑰匙。”

 

邵群見他凍的發抖,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臉,“你在這兒站了多久了,你就不會找個地方歇歇?”

 

“忘了帶錢。”

 

“電話也沒帶?”

 

李程秀僵硬的搖了搖頭。

 

邵群罵道,“你白癡啊。”他掏出鑰匙給李程秀,“趕緊進屋去,我把車開進去。”

 

李程秀凍的手都不不好使了,鑰匙沒接住,掉到了地上。

 

邵群給他撿起鑰匙,握了握他的手,發現跟冰塊兒一樣,他從車座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把李程秀劈頭蓋臉的裹了起來,把人抱了起來往屋裡走。

 

他把李程秀弄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然後去浴室放上熱水,等他出去把車開進院子裡,水也放的差不多了。

 

他把李程秀再從被子里弄出來,“來,把衣服脫了,去泡個澡,你這樣該凍壞了。”

 

李程秀點點頭,配合著邵群把衣服脫了下來,邵群把他抱到浴室,輕輕放到浴缸裡。

 

被溫暖的水包圍的瞬間,李程秀覺得周身毛孔慢慢解凍了,四肢百骸都找回了知覺,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

 

邵群也脫了衣服,坐到那個龐大的按摩浴缸裡,從背後抱住李程秀,給他揉著慢慢回溫的手。

 

“你什麼都沒帶,怎麼不回來拿?”

 

“你姐姐在。”

 

邵群忍不住咬了口在他眼前晃悠的白花花的脖子,“笨蛋,看把自己凍的。”

 

李程秀失神的盯著水面,問道,“你姐姐,她知道,我們……”

 

邵群隨口道,“沒事,她知道,別擔心。”

 

李程秀心裡一陣酸楚,他勉強忍住了想要脫口而出的話,既然她知道,為什麼要把我趕出去呢。

 

邵群捏著他冰涼的手,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

 

結婚的事情他沒打算讓李程秀知道,他結不結婚跟李程秀沒有關係,他們該怎樣還怎樣。但是他也會忍不住的想,如果李程秀是個女的……

 

如果他是個女的,他或許會娶他,這麼賢慧溫婉,乖順體貼的妻子,真是萬里挑一了。

 

誰叫他不是呢。

 

不過邵群決定好好對他,李程秀跟他以前那些個都不一樣。李程秀跟他的時候還是個稚兒,那事兒上的點點滴滴,都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這多多少少讓他把李程秀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而且之後表現的也這麼好,他覺得自己挺喜歡他的,不管以後他們會在一起多久,他不會虧待他。

 

他想了想,邊親著李程秀光滑的肩膀,邊道,“我給你辦個駕照吧,等我有空了教你開車,院子裡那三輛你隨便挑,要是都不喜歡,我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李程秀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不習慣。”

 

“那麼有空給你挑個司機吧,天冷了,你出門太不方便了。”

 

李程秀沒做回應。反正一切都是邵群說了算的。

 

邵群覺得這回李程秀該高興了,撫摸著他漸漸回暖的身體,在浴缸裡做了一回。

 

日子依然看似平穩的過著。

 

讓李程秀心裡安慰一些的是,邵群對他比以往熱情了不少。晚上回家吃飯的次數明顯增多了,而且經常會帶給他各種價值不菲的禮物。這些東西畢竟是邵群的心意,李程秀無所謂收不收,只是在這房子裡放著。有一天他搬出去了,他一樣都不會帶走。

 

還有幾天就考試了,他已經開始留意工作。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能多賺些錢。

 

以前的日子雖然有些拮据,可他知足。現在卻不一樣了,他希望也能送邵群好的東西,希望邵群能看得起他。

 

白天邵群上班後,李程秀照常把屋子收拾乾淨,坐在沙發上休息時,就翻了翻當天的報紙。

 

他平時不怎麼看電視,百無聊賴的時候,就看看報紙。

 

翻到娛樂版的時候,娛樂頭條的圖片讓他身體頓時僵住了。

 

標題是某頗有背景的名模被拍到和陌生男子在九龍約會,傳聞男方家大業大,父輩更是世交,兩人已經訂婚,好事將近。

 

圖片拍得很清楚,一點都不像偷拍的。

 

那漂亮的女星他並不認識,但是旁邊的男人,雖然眼睛上加了條可有可無的黑杠,可那英挺的輪廓,修長的身型,但凡認識的人,都可以清晰辨析出來。

 

何況邵群還穿著他給他準備好放在床頭的衣服。

 

李程秀又顫抖的看了眼時間,說的是13號晚上。

 

那天晚上邵群徹夜未歸,說是去了廣州談生意,太累了不想回來。

 

他明明在香港……

 

李程秀心臟一陣激痛,手抖的連報紙都拿不穩了。

 

結婚。邵群會結婚?

 

這個他一直逃避不敢去想的問題,終於被赤裸裸的擺到了檯面上。

 

邵群從來不曾跟他提起關於他家的任何事。甚至他有姐姐,也是那天才知道的。

 

仔細想想,邵群這樣的有錢人,怎麼可能不結婚呢。

 

那麼他呢?他算什麼,就算他要結婚,難道不該第一個告訴他嗎?哪怕是分手……

 

李程秀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連呼吸都如此困難,他顫抖著拿起手機,給邵群打電話。

 

邵群的私人電話在他工作的時候很少會接,他知道他打了多半邵群不會理會,可是他現在迫切的想聽到邵群的聲音。

 

如果邵群能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該多好。

 

邵群果然沒有接電話。

 

李程秀緊緊攥著報紙,背脊僵直著坐在沙發上,發愣的看著牆壁。

 

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呆坐了一個多小時,邵群中午回來吃飯了。

 

一進門就見李程秀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目光閃爍,滿臉悲傷的看著他。

 

邵群覺得事情不對,皺眉道,“怎麼了?”

 

李程秀啞聲道,“你要結婚?”

 

邵群瞪了瞪眼睛,心裡一驚,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是他很快恢復了平靜,低著頭換拖鞋,儘量淡漠道,“你聽誰說的。”

 

李程秀把手裡的報紙攤到茶几上。

 

邵群走過去拿了起來,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難怪今天去上班,公司裡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兒呢。她們自然不敢當著他的面八卦,他又從來不看這些女人才看的版面,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上報紙了。

 

李程秀眼神有些空洞,追問道,“真的嗎?”

 

邵群本來打算事以至此,攤牌了算了,可是看著他仿佛隨時會哭出來的表情,到嘴邊兒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李程秀傷心了,他覺得心裡不太好受。

 

他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裡。

 

“別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報紙瞎說,我和她是認識,但只是朋友而已。”

 

李程秀哽咽道,“十三號,你說在廣州,可是,你在香港。”

 

邵群隨口胡謅道,“一開始確實是在廣州,可是那天朋友生日,非讓我過去,我就過去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些報紙就愛亂寫些明星八卦增加銷量,你怎麼什麼都信。”

 

李程秀見他說的理直氣壯,心裡也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可是,你摟著她的腰……”

 

“李程秀!”邵群終於惱羞成怒,“你他媽有完沒完?你沒看我們在過馬路,過馬路護著身邊的女士是基本禮貌,何況我們還是朋友。你非得沒事兒找事兒是不是?”

 

李程秀身子一縮,臉色蒼白的回想著報紙上的照片,他怎麼看都覺得那動作過於曖昧,一點都不像單純的朋友。

 

邵群一心虛,就會愈發的暴躁,企圖用怒火掩飾他的底氣不足,此時在李程秀的連番追問下,他覺得尤其窩囊。

 

什麼時候他邵群這麼婆媽,需要跟人解釋這些了?要不是怕他又哭哭啼啼的惹他心煩,他真想把報紙甩他臉上,老子跟誰睡覺輪到你管。

 

李程秀慢慢坐回沙發上,抱著手臂,失神的看著茶几上的花紋。

 

上次在溫泉酒店,關於那個少年的事,他不過起了個頭,邵群也是像現在這樣氣急敗壞。

 

究竟是自己誤會了他,還是……

 

李程秀真不敢往下想了,可是他沒有任何證據能確定自己的猜測,而邵群嗓門兒一高,他就不敢再繼續探究。

 

他不想因為任何莫須有的事傷害他和邵群之間的感情,可是現在,他真的沒辦法相信邵群。

 

邵群強忍著胸中的煩燥,坐到他旁邊,抱著他肩膀道,“程秀,以後不許再看這些胡吹溜哨的東西,我們的日子現在過的這麼好,我想一直這麼平穩下去。”

 

李程秀轉頭看著他,明亮的眼睛像一汪清泉,透徹見底。

 

邵群被這樣的眼睛注視下,竟覺得心慌。

 

好半天,李程秀才輕聲道,“邵群,如果你結婚,告訴我。”

 

邵群眼神瞬間轉冷,“你他媽還沒完了?”

 

李程秀眼眶泛紅,輕聲道,“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結婚,告訴我,告訴我,我就走。”

 

“走個屁,我都說了我沒要結婚!”

 

李程秀哽咽道,“我的家,我媽,就是被婚外情毀了。所以,以後如果你結婚,要告訴我。”

 

邵群再也看不下去他那種仿佛望進了他靈魂深處的眼神,惱怒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摔門走了。

 

李程秀從垃圾桶裡撿回那團報紙,緩緩的攤開來,手指輕輕摩挲著邵群微笑的嘴角,只覺得心如刀割。

 

邵群陰沉著臉,一邊開車一邊掏出手機,“喂,小周,去給我查查我和戚茗的照片是哪個傻逼爆出來的。”

 

中午的時間到哪裡都堵的厲害,邵群看著前後左右把他圍的嚴嚴實實的鐵皮四輪工具,就仿佛被無數雙眼睛死死盯著。那些眼睛都清澈透明,帶著欲說還休的哀傷,他覺得胸口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擠壓著,暴躁的戾氣不得發洩,在他體內肆意亂竄,他狠狠捶了幾下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盡情咆哮著。

 

第三十五章

 

邵群那晚上沒回家。

 

他心情煩躁,開著車在城市裡亂轉,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最後直接開去機場,買了張機票飛上海去了。

 

在上海的小升接到電話後,親自去機場接的他,倆人飯都沒吃直接奔了酒吧。

 

小升一早訂好了包廂,一開門,邵群就見大理石桌子上一排各色的酒。

 

小升笑著把他讓進門,“來,給你慶祝你訂婚。”。

 

邵群撇撇嘴,一屁股做倒在沙發上,“這有什麼好慶祝的。”

 

小升挑挑眉,“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沒事兒不能來找你?你不是離深圳近嘛。”

 

小升也跟著坐到沙發上,跟服務生使了個眼色,服務生麻利的給他們開酒。

 

“怎麼樣?”

 

邵群歪著身子,半眯著眼睛,“什麼怎麼樣?”

 

“新娘子啊。”

 

邵群諷刺的一笑,“還行,挺騷的。”

 

“她煩著你了?”

 

“沒有,還算挺會來事兒。”

 

“那你這副……”小升拿手指比劃了下他陰沉的臉,“是什麼意思?”

 

邵群罵了一句,“報紙上那張照片兒,看到了吧。

 

小升噗哧笑了,“看著了,戚茗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吧,不過是個半紅不紫的小明星,幹嗎弄的跟倆偷情的傻逼是的,大晚上還帶墨鏡,這女的真他媽愛得瑟。”

 

邵群嘖了一聲,“誰讓你說這個了,我說照片!我姐弄上去的。她他媽到底想幹什麼呀,我都答應她會去結婚了,她好像怕我反悔似的,非得弄得人盡皆知,我最煩人逼著我,她越這樣,我越不想順著她。”

 

“你姐能耐啊,太瞭解你了。她就是怕你哪天一覺醒過來反悔了,弄得兩家都下不來台,類似這種混帳事兒你也沒少幹啊,未雨綢繆嘛。”

 

邵群瞪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卻一時無言以對,頓了半晌還是不甘心道,“反正這事兒把我噁心著了。”

 

“跟你姐說去啊。不過既然你真打算結婚了,爆了就爆了吧,水到渠成的事兒。”

 

邵群拔高音量道,“她這麼一爆不要緊,給李程秀看著了,一進家門就跟我嘰歪,媽的,煩死了。”

 

“哦。”小升拖長了尾音,“弄了半天你煩的是這個啊,怪不得大半夜的跑上海來。”

 

邵群喝道,“怎麼了,你大姑娘啊,半夜見不得啊。”

 

小升嗤笑道,“鬧了半天是給趕出來了。”

 

“放屁,我是不愛看他哭哭啼啼的,懶得回去。”

 

小升眨了眨眼睛,“你煩他,讓他滾蛋就是了。”

 

邵群沒接話,灌了口酒道,“丫一眼看三十歲的男的,混的真雞巴屎,連個像樣的住的地方都沒有,存款就萬把快錢。”

 

“既然是靠你養著的,還讓他爬到你頭上來管你的事兒,你不好好收拾他,跑來我這兒喝悶酒,邵群,你也太慫了吧。”

 

小升這番話正好戳到他痛處,邵群喝了兩口酒,血液翻湧,氣的直接把手裡的杯摔了出去,“放屁,我不愛跟他計較,他跟個娘們兒似的。”

 

“你被個娘們兒逼的離家出走……”

 

邵群怒道,“操你媽柯以升,你再說我可走了。”

 

小升咧嘴一笑,聳聳肩,“不說了不說了,喝酒。”拿起罐啤酒塞到邵群手裡。

 

邵群看都不看,接過來就往嘴裡灌。

 

“哎,說正經的。”小升推推他,“不說明年開春兒就結嗎,李程秀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的,沒打算跟他斷。”

 

“那好歹是戚老的孫女,你得給戚家面子,剛結婚就別弄這種事了。”

 

“那丫頭可看得開,那天就跟我說得好好的,結婚後誰也別管誰。”

 

“那還行,挺識相的,那李程秀呢?結了婚你得回北京了吧,他怎麼打算,帶回去?”

 

“這個沒想好,再說吧。”

 

“要我說趁現在料理乾淨算了。你一旦成了有婦之夫,就算有把柄在他手裡了,咬人的狗不愛叫,勸你防著點兒。”

 

“所以我他媽根本沒打算讓他知道啊,就我姐辦的傻缺事兒,我是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

 

“你告訴他能怎麼樣,能反了他?”

 

邵群想起李程秀泛紅的眼圈兒,沒說話。

 

他真沒臉告訴小升,自己的小情兒他沒調教好,蹬鼻子上臉了。

 

小升略帶嚴肅道,“邵群,你要真被自己養的小寵給熊住了,我他媽就白認識你了。”

 

“放屁,瞎說什麼。”邵群覺得心裡堵得慌,記得前幾年圈裡有個哥們兒被自己二奶牽著鼻子走,腦子跟被驢踢了似的想離婚,他們不知道背後笑了他多少回。他們這種人,玩兒是玩兒,怎麼玩兒都沒人管你,但真要當真了,所有人看你都跟傻逼似的。

 

他們最忌諱這個。

 

“那你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勸你跟他斷了,你猶豫什麼。”

 

邵群不耐煩的搓了搓頭髮,“他,他表現挺好的。伺候人一套一套的,跟他呆著自在。反正我還要在深圳呆一段時間,我打算等回北京再說。”

 

小升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邵群,別怪我沒提醒你,事情有個深淺輕重,你得提溜清楚了。”

 

邵群臉色微變,“你想太多了,你以為我是誰。”

 

小升聳聳肩,“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不說這個了,咱哥倆半年多沒見了,來,好好幹一杯。”

 

邵群這一走,又是好幾天沒回來。

 

李程秀雖說已經習慣了他動不動就失蹤,連句話都不留,電話也不接,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擔心。

 

何況邵群那天還負著氣。

 

李程秀覺得很累,邵群的脾氣就是如此,只要一言不合就有可能大發雷霆,他想跟他好好溝通,可是一是一緊張就會結巴,二是邵群從來不會有耐心聽他說話。也許不知道那一天,邵群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帶著這種恐慌,他天天都睡不好覺,常常睜著眼睛到天亮。包括考試前的那一晚上,都沒好好休息,第二天昏昏沉沉的考了試,本來還算有自信的,考完也徹底沒了底。

 

一考完試,李程秀歇都沒歇,馬不停蹄的開始找起了工作。

 

會計師從業證還不知道考不考的下來,李程秀只能繼續奔波於各個大小酒店餐館。

 

他深深的覺得自己再這麼呆下去,會越來越不正常。

 

他把自己整顆心思都放到了邵群身上,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關注著邵群的一舉一動,邵群皺一下眉頭也夠他尋思半天原因,天天花最多時間思考的,居然是翻著新花樣兒給他他做飯。也難怪邵群會嫌他娘,這樣下去怎麼行呢。

 

如果自己忙起來,就不會成天只想著邵群了,他自己也多少能好受一點。

 

奔波了一天之後,李程秀回到家洗了個澡,就累的歪在床上半天起不來。

 

他隨手翻著剛學會用的新款手機,期待有什麼他漏掉的邵群的電話或短信。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什麼都沒有。

 

他想也許自己是真的誤會了邵群,以至他都不屑於解釋。

 

李程秀猶豫的看著螢幕,終於又忍不住發了條短信。

 

“邵群,我們談談好嗎。”

 

發完他就閉上了眼睛,手緊緊握著手機,期望它能響一響。

 

只是手機沒響,門鈴響了,把李程秀嚇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他記得邵群走的時候沒帶鑰匙。

 

滿懷期待的打開門,居然真的是邵群。

 

李程秀覺得鼻頭都有些發酸。

 

如果把一個人丟在黑暗裡很久,打開燈的瞬間必定刺的眼睛生痛,可是心底還是忍不住覺得,得到了救贖。

 

“你,你回來了。”

 

邵群心裡一動,生出種想狠狠抱住他的衝動。

 

他從來沒覺得,有個人眼睛發亮的對他說“你回來了”,是這麼值得激動的事。

 

他悄悄握了握背在背後的手裡的東西,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傻逼。

 

李程秀把他讓進門,“去,去哪裡了,好幾天都……”

 

邵群突然把手裡的一大捧東西放到他眼前,險些碰到他鼻尖,邵群有幾分不自在道,“送你的。”

 

李程秀愣了一下,仔細一看,是一大捧花。

 

說是一大捧花也不太對,那造型就像牡丹一樣,疊疊層層,隔一圈是鮮紅的玫瑰,隔一圈就是毛茸茸的棕色的小泰迪。而最讓他驚訝的是,捧花的中心,一隻只有巴掌大的巧克力色的小狗被用金色的絲帶輕輕固定在一個絨布小盒子裡,眨巴著黑豆一樣的眼睛看著他。

 

那顏色和樣子跟絨線小泰迪簡直是一模一樣,不仔細看就像是稍微放大了的布偶一樣。

 

李程秀本來吊著心弦,也被這懵懂的玩具一樣的小東西弄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邵群見他笑了,神情也不自覺放鬆下來,“來,把它弄出來吧。”

 

李程秀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解開絲帶,把那只小狗抱在手心裡。

 

“怎麼,這麼小?”

 

邵群把花放下,笑道,“茶杯貴賓,這品種就是這麼小,長大了也大不過我的手。”

 

這種可愛靈氣的小東西,實在是讓人沒法不喜歡,李程秀愛不釋手的捧著它,生怕稍有不慎就碰傷了它。

 

邵群趁勢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用額頭磨蹭著他的脖頸,“怕你一個人在家無聊,讓它陪你好不好。”

 

兩人前幾天還不歡而散,一下子又如此親密,李程秀真是有些不能適應,只能僵硬的點點頭,“謝,謝謝。”

 

邵群貪婪的吸取著他皮膚裡溫暖清爽的味道,覺得連日來的浮躁都慢慢煙消雲散。

 

他忍不住想,果然還是回家好。

 

李程秀見邵群並沒有再提那天的事的打算,便也不敢開口。

 

就讓這件事這麼過去了也好,邵群回來了,一切就該像以前一樣了吧。他多希望他們就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要變,哪怕他心裡疑慮重重,他也什麼都不想說,就為了現在這份平靜和諧。

 

兩人坐到沙發上,一起逗弄小狗。

 

“叫什麼名字呢。”李程秀摸著它毛茸茸的肚子,自言自語道。

 

邵群想了想,“就叫茶杯吧。”

 

“啊?”李程秀笑道,“好難聽。”

 

“你沒聽說名字賤點兒好養活麼。”

 

李程秀笑著叫了兩聲,“茶杯,茶杯。”

 

邵群看他低著頭,露出一截粉白但紅透的脖子,因為微笑的表情,下巴的線條非常的生動優美,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一個句矯情又旖旎的詩詞,“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邵群把他手裡的小茶杯接過來,放到茶几上,轉身盯著他,“別光顧著看狗了,好幾天不見,怎麼不看看我。”

 

李程秀臉微紅,“看什麼。”

 

“想不想我。”邵群慢慢欺身壓上他,誘惑的在他耳邊低語。

 

李程秀害羞的點點頭。

 

“我也很想你。”邵群輕柔的親著他的臉頰。

 

李程秀繼續點點頭。

 

“我看你好像瘦了。”

 

李程秀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好像,沒有。”

 

邵群舔了舔嘴唇,“有沒有,我得檢查一下。”他把冰涼的手伸進了李程秀的上衣裡。

 

李程秀被凍的一縮身子,“涼……”

 

邵群慢慢展開他的身體,“乖,一會兒就熱了。”

 

兩人大有小別勝新婚的架勢,一番翻雲覆雨,從天亮一直做到了天黑。

 

李程秀拖著酸痛的腰給茶杯置辦了個臨時的小窩,喂了點兒東西,看著它睡的呼呼的,覺得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趁著睡覺前,邵群心情大好,李程秀就趁機給他說了自己又開始找工作了,但暫時沒提要搬走,他覺得一起說,邵群恐怕又要生氣。

 

邵群聽說他又要去餐館工作,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想到倆人剛好,這時候他真是沒力氣再發火,就不鹹不淡的說了句“知道了。”

 

李程秀小心翼翼的問,“你同意了嗎?”

 

邵群看著他謹小慎微的樣子,再不同意也不意思說了,就敷衍的點了點頭,“恩,你在家閒不住,願意出去工作就去吧。”

 

李程秀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太好了。邵群,謝謝你。”

 

第三十六章

 

“姐。”

 

“恩,知道主動打電話了,出息了啊。”

 

邵群口氣不太好,“我要跟你談談上次照片的事。”

 

“哦,那個。”邵雯的聲音沒有半點波瀾,“怎麼了。”

 

“你幹嘛把我們的照片弄到報紙上?”

 

邵雯哦了一聲,“不挺好的嗎。爸爸看到了,說你們倆站一起挺好看的,都個兒高。”

 

“大姐!”邵群氣急敗壞道,“不要再管我們的事,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你別把我惹急了,我誰他媽都不娶了。”

 

邵雯那邊兒頓了頓,以一種探究的語氣問道,“邵群,你這是怎麼回事,即使我沒問過你,這值得你發這麼大火嗎?你肯定還有其他原因,告訴我。”

 

“沒有。”

 

“沒有?”邵雯冷笑了一下,“你不說,我就猜了。我想想……不會是因為你養的那個小鴨子吧。”

 

邵群不耐煩道,“他不是鴨。”

 

“真的是因為他?”邵雯冷道,“邵群,你因為他跟你姐姐發火?你怎麼越大越混蛋。”

 

“我怎麼混蛋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都按照你的意思來,你沒事兒找事兒往我後院點火幹什麼!”

 

“邵群!”邵雯怒道,“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幹什麼?我做事有我自己的理由,而所有的理由都是為你了好,你現在這是什麼態度,啊?”

 

“姐!我沒說明白嗎?本來,一切都很好,你在給我添亂,懂不懂?”

 

“我給你添亂?你是快要結婚的人了,你覺得養個年紀比你還大的男人在家是什麼光宗耀祖的事情?這麼多年我對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懶得過問,因為我覺得你再怎麼胡鬧,還是知道輕重的。戚茗跟你那些男男女女不一樣,她以後是你要帶出去的妻子,如果你們鬧的不愉快,或者你那點兒癖好傳揚出去了,你讓我們老邵家的臉往哪兒隔?”

 

“你知道什麼?戚茗可比你明白多了,我們一早有了協定,她根本不會過問這些事,只要不妨到檯面上就行了。如果不是你弄的這個莫名其妙的事,一切是不是都該按正常次序走?什麼事兒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邵雯在電話的那頭深深吸了幾口氣,“邵群,這個事我做的是否欠妥,我不想再爭論了,反正已經發生了,我想跟你談談你現在的態度問題。”

 

“你別轉移重心。”

 

“這才是重心。你怎麼能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伴侶,來指責你姐姐?”

 

“這跟他是誰沒有關係……”

 

“你當你姐姐是白癡嗎。你從來沒有這樣過,就算他知道了又怎麼樣?你什麼後院起火了又怎麼樣?我倒覺得你現在跟他分了,時機正好。還是說,他就真值得你跟你姐姐發脾氣。”

 

“我說了這跟他是誰沒有關係,我是看不慣你的做法。”

 

“邵群,現在是你想轉移話題了。”

 

邵群氣的狠狠一腳把桌邊的垃圾桶踹翻,“我不想再跟你說了。反正以後我和戚茗的事,你別再插手,我和他,那個男的的事,你也別管。只要你別管,一切都會按照你希望的進行。”

 

邵雯冷道,“是嗎,但是我現在開始懷疑……”

 

邵群狠狠按掉電話,然後洩憤般的把它摔到了地上。

 

邵群煩躁的扒著頭髮,他心裡很不舒服,他算是他大姐一手帶大的,他心裡想什麼,總是很容易被她猜出來。希望這以後她能正常點,他可不想娶個老婆都感覺是被趕鴨子上架似的。而且這件事,他絕對不希望李程秀知道。

 

門外傳來了輕輕叩門聲,邵群理了理頭髮,打開書房的門。

 

李程秀微笑看著他,手裡捧著碗冒著熱氣的湯。

 

“還在工作?喝碗雞湯。”

 

邵群點點頭,“放桌上吧。”

 

李程秀小心的端著碗放到桌上,然後“咦”了一聲,他把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一一撿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邵群坐到沙發上,拍拍自己的大腿,“來。”

 

李程秀聽話的坐到他大腿上,忍不住給他扶了扶有些淩亂的頭髮。

 

邵群輕輕摟著他,隨口問道,“工作找怎麼樣了。”

 

邵群居然會主動問他找工作的事,李程秀挺意外的,他高興道,“明天,有兩個面試,都有希望。”

 

邵群點點頭,“等你會計證考下來,給你找個像樣的工作,以後就不用窩在廚房了,好不好。”

 

李程秀眼睛一亮,“好,謝謝你。”

 

邵群疲倦的笑了笑,收緊手臂,把鼻子頂在他肩窩處,聞著他身上沐浴後的清香。

 

李程秀見他今天態度如此和氣,覺得時機不錯,忍不住道,“邵群,找到工作後,我想,搬出去。”

 

邵群猛的抬頭,眯起眼睛,聲音立刻沉了八度,“你說什麼。”

 

李程秀背脊一冷,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吱唔道,“我不能,老住你家。”

 

邵群皺眉道,“我家你家有什麼區別,你是我的人,你不跟我住一起,你打算住哪兒,還回去住你那個狗窩?你是有自虐傾向啊還是怎麼的。你願意住那地方,我還不願意去那兒找你呢。”

 

李程秀啞然,他縱使有千百個理由,都能在邵群一個不悅面前噤聲。現在于其說是太在乎邵群,不如說是有些怕他了。

 

怕他不高興,怕他不滿意,怕他厭棄的表情嘲諷的語氣,怕他罵他“娘們兒”,怕他摔門而去。

 

他一步步退讓,一次次畏縮,期望這能減少他們之間的分歧,讓這段感情得以維繫。

 

他性格本來就是這麼軟弱,在越強勢的人面前,他就越軟弱。

 

他輕輕歎了口氣,小聲道,“只是,隨便,說說。”

 

邵群翻了個白眼,“我今天真是沒力氣跟你嘰歪……行了睡覺吧,以後這種不著調的事情少提。”

 

李程秀垂下眼瞼,輕輕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把邵群送走後,李程秀準備了下,就去面試了。

 

他寄出去的簡歷裡,得到回復的就數這間酒店最大,李程秀抱了很大的希望。

 

他到了前臺說明來意後,就被待到了一間辦公室,讓他等一會兒,經理過會兒就來。

 

李程秀就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等著。

 

過了十來分鐘,辦公室的門鎖哢嚓一聲打開了,李程秀急忙站起身來,轉頭看向進來的人。

 

這一看他就愣住了。

 

竟然是他以前工作的酒店的那個張經理。

 

張經理似乎對於他在這裡半點都不意外,自顧自的做到椅子上,“小李,坐啊。”

 

李程秀怔愣的看著他,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先坐吧。”張經理加重了語氣。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回去,“張經理……”

 

“恩,好久不見了啊小李,看到你的簡歷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居然這麼巧。”

 

“你,你怎麼……”

 

“我怎麼跑這兒來了?是啊,這酒店規模哪比得上以前那個呀,待遇也沒那個好,你說我怎麼跑這兒來了,還不是拜你那邵公子所賜。”

 

李程秀不自在的站了起來,“我走了。”

 

“唉,唉,別走別走,坐回去,我有話跟你說,放心吧,我沒怪你。”

 

“說什麼?”

 

“說點兒你感興趣的唄,比如邵群為了把你收了,都幹過什麼,為了讓你乖乖呆在家伺候他一個人,又幹過什麼。”

 

李程秀臉色變得蒼白,“你……你說什麼?”

 

張經理指指椅子,“坐。”

 

李程秀顫抖的坐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張經理。

 

張經理道,“我先問問你,你還和邵群在一塊兒呢嗎?”

 

李程秀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張經理歎了口氣,“小李啊,其實我一直對你都挺滿意的,咱倆也沒什麼恩怨,看著你這麼個老實巴交的人,被邵群給騙了,我也挺過意不去的。”

 

“到底,要說什麼。”

 

“我就是想告訴你,邵群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不過你得保證,不管你聽到什麼了,你不能讓邵群知道是我說的,我現在的工作也得來不易,但是我也真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你得跟我保證了。”

 

李程秀僵硬的點了點頭,“我保證。”

 

“恩,我知道你是老實人,說的話一定會算數。我說句實話,你跟邵群,真的可惜了。”

 

“他……他怎麼了?”

 

“他幹的缺德事兒可多了,從哪兒說起呢。對,剛開始,邵群跟陳總商量把你借兩個星期去給他幹活那次,他們談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兒呢。陳總當時就不理解,幹嘛要兩個星期那麼長時間,不就做一天飯嗎。你知道邵群說什麼嗎?他可直接了,直接說他看上你了,說總得給他點兒時間把你弄他手裡。陳總就不信,說兩個星期就夠?邵群說不信就走著瞧,他說他看上陳總辦公室那個六百多歲的玳瑁的標本了,要是他真能弄上,陳總就把那個送他。結果怎麼樣,你也知道了。”

 

李程秀面上血色褪的乾乾淨淨,他想起邵群書房裡那個玳瑁的標本,每次看到他都要歎息一番,想它如果活著不就是活化石了。

 

而且,他確實知道那個原來是在陳總的辦公室的。

 

他覺得眼前有些花……

 

張經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一個。還有讓你搬家那次,記得吧,也是邵群讓我幹的。小李啊,你真以為他是心疼你所以給你找個好地方住?他是嫌你住的地方差,不願意去那兒找你,你當我願意在休息日幫你搬家?還不是陳總囑咐的。”

 

李程秀眼神空洞的看著他。

 

張經理搖了搖頭,“還有呢,記得上次邵群在酒店跟人打架那事兒吧,我他媽就是因為這個跑這兒來的。你當時就沒想想,我閑著沒事兒擠兌你幹什麼,我巴不得底下的人相安無事,我才好管理呢。這還不都是邵群讓我幹的。”

 

李程秀終於激動起來,顫聲道,“我,我不信,你,你……”

 

“你還不信?你真傻假傻啊。是他讓我想辦法把你擠兌走,為什麼?因為你上班兒了就不能天天在家伺候他唄,他把你當小蜜養呢,你不會不明白吧。”

 

李程秀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沉重的實木椅子都被他的動作弄的咣鐺一聲,他的表情就仿佛像是被圍困在了犄角,憤怒驚恐又無助的等著敵人侵襲。

 

張經理目光半分都不閃爍,直直的與他對視。

 

李程秀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頹然坐下,啞聲道,“說吧。”

 

張經理點了根兒煙,邊吞吐著雲霧邊道,“沒想到那時候你挺能忍的,還照樣天天上班,他就不樂意了,打了好幾個電話催我,但是還不能把你辭掉,非得讓你主動辭職不可,我沒辦法,就讓小劉他們堵著你,想嚇唬嚇唬你,誰成想邵群來了,後來打起來了,陳總為了給他賠罪,就把我辭了,操。”

 

張經理憤聲道,“我他媽還要養老婆孩子呢,有錢人真他媽不是東西。”

 

李程秀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覺得心被剖成了兩瓣,動一下手指都疼。

 

張經理說的這些,怎麼這麼像真的,如果都是真的,他該怎麼辦?

 

他真心喜歡一個人,還以為他們兩情相悅,卻發現那個人只是把他當成能花錢買來的情人,世界上怎麼能有這麼不堪的事呢。

 

李程秀覺得眼前陣陣發暈,看著地板都覺得有些模糊,他慢慢的,慢慢的彎下身,抱住了頭。

 

張經理歎息的搖了搖頭,“小李啊,這件事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是我也沒辦法,邵群那樣的人開口,你說憑我,我拒絕得了嗎?我也不是願意幫他辦那些缺德事兒的,結果到最後也沒得個好,這也算是我的報應了。說實話,你要是跟他早斷了,我就不跟你說這些了,可是你倆還在一起的,我就想給你提個醒,我覺得對你挺愧疚的,而且你是個老實人,沒多少心眼兒,太容易吃虧了,我挺不忍心的。你聽我說,倆男的在一起終究不是長遠的事兒,你也別隔這兒傷心了,你不如趁你現在跟他還好,能撈就多撈點兒,我知道你混的也不好,這也算是一勞永逸的事,給自己留點兒後路吧。再說你也不欠他,邵群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程秀抬起頭,眼圈通紅,他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跟張經理點了點頭,“我走了。”

 

張經理起身搶他面前,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不好意思啊小李,這酒店不能用你,要是被邵群知道了,我連這裡的活兒都保不住了。這個是我朋友的名片,他哪兒正缺大廚,你去他那兒吧,我跟他事前打過招呼了。”

 

李程秀看都沒看那張名片一樣,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轉身搖搖晃晃的走了。

 

他沿著馬路不知道走了多遠,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一樣,最後在一個公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他就哭了出來。

 

到這種時候,才覺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多麼可悲。別說找人商量,連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他痛心難過,只能憋在肚子裡。

 

張經理說的話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有沒有可能是丟了工作,在報復邵群。

 

那個玳瑁,很有可能是陳總送他的啊。

 

房子,房子可能真的是邵群為他好呀。

 

還有打架那個事,為什麼不能就是同事看他不順眼呢。

 

張經理是不是在騙他,說的跟真的一樣,其實是在騙他。

 

這種時候,他不是應該相信自己的愛人,而不是一個挑撥離間的陌生人嗎。

 

可是,為什麼心底有個聲音,在悄悄的說張經理說的是真的。

 

他該回去問問邵群嗎?可是問了之後呢?無論結果是哪個,都一定是他不想見到的局面,他到底該怎麼辦。

 

初春清晨的公園,只有稀稀兩兩的老年人在鍛煉身體和聊天,他一個人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只覺得寒氣遍佈了全身,凍得他手腳冰涼。止不住的眼淚不斷沖刷著他凍的發紅的臉,天地間這副陰翳蒼茫,使他顯得愈發的渺小和絕望。

 

第三十七章

 

李程秀在外遊蕩了一天,眼看太陽要下山了,才不得不回去。

 

看著眼前這棟別墅,他就生出去了想落荒而逃的衝動。

 

他不知道見到邵群,該怎麼面對。反復思考掙扎了一天,他還是決定不去問邵群。想到將這件事問出口後,他要承受的,就讓他恐懼不已。

 

怎麼才能知道一個人的真心,而不必冒兩敗俱傷的風險?

 

李程秀揉了揉浮腫的眼皮,亦步亦趨的走了進去。

 

開門進屋的時候,邵群正背對著他靠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魚池。

 

一聽到動靜,邵群立刻轉過頭來,他手裡正拿著手機,慢慢垂下手去,微微蹙眉道,“面試到這麼晚?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李程秀疲倦的點點頭,甚至鼓不起勇氣抬頭看他。

 

邵群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走過去擋在他面前,輕輕抬起他的下巴,“怎麼了,這麼沒精神,沒成功?”

 

李程秀撇過頭,輕輕嗯了一聲。

 

邵群見不得他這樣目中無他的態度,卡主他的下巴強迫他把臉沖著自己,“沒找著工作就跟我掉臉子,挺能耐啊。”

 

李程秀鼻翼鼓動著,突然有些激動的打開了他的手。

 

“啪”的一聲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李程秀不知所措的看著邵群,邵群也愣了半秒,眼睛漸漸瞪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他似乎是太習慣李程秀的順從了,他什麼時候曾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反抗,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李程秀嚅動著嘴唇,眼中有幾絲驚惶。

 

邵群狠狠一拽他胳膊,把他壓在牆上,咬牙道,“你他媽究竟怎麼回事,大姨媽來了啊。”

 

李程秀眼圈微紅,仔細的一寸不餘的觀察著邵群,試圖從這張堪稱完美的,讓他愛慕不已的臉上,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究竟你在想什麼,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心,我能相信你嗎,你是我想像中的邵群嗎。

 

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他的內心拼命的咆哮,可是喉嚨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邵群注意到他紅腫的眼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上眼皮,“怎麼,你哭過?”

 

剛起了苗頭的怒火突然在李程秀這幅明顯受了委屈的神情下蕩然無存。

 

他不知道李程秀今天面試碰到了什麼,不過肯定是相當不愉快的事。像李程秀這樣老實又軟弱的人,即使受了欺負也只能把眼淚往肚子裡吞,回到家了露出點兒小情緒,他應該試著包容一下,這不是也正好說明他沒拿自己當外人麼。

 

邵群心裡多了幾分憐惜,鬆開攥著他胳膊的手,改為輕輕摸著他的臉,柔聲道,“受什麼委屈了,把你激成這樣。”

 

李程秀輕輕搖搖頭。

 

邵群覺得他不說也好,他也沒打算幫他出氣之類的,畢竟李程秀找不到工作,他更高興,就抱著他輕聲哄著,“行了行了,別生氣了,這不是常有的事嗎,這麼大的人了,堅強點啊。”

 

李程秀垂下眼簾,在他懷裡沉默著。

 

邵群覺得這樣小模小樣有點兒小脾氣的李程秀,竟然也挺可愛的,偶爾這樣子也算是種情趣吧。

 

邵群摟著他的腰把他辦拖辦抱的弄到門廊,“來,穿上鞋,我帶你出去吃飯去,我都還沒吃呢,一直等著你呢。”

 

李程秀搖搖頭,“不想出去。”

 

邵群把他放下,“行,不出去就不出去。”邵群低下頭照他臉蛋親了個帶響的,“聽我老婆的。那咱們叫點兒外賣吧。”

 

李程秀低聲道,“不用,我做吧。”

 

“行。”邵群鬆開手,“做吧,簡單點兒就行了,時候也不早了。”

 

李程秀“嗯”了一聲,低著頭進了廚房,拐進廚房後就虛脫一般的靠在案臺上,用雙手支撐著身體,急促的呼吸著沒有邵群的空氣。

 

怎麼樣才能有勇氣,要麼說自己想說的話,要麼忘了今天發生的事。他至少要選擇一樣,不然他要怎麼面對邵群,他該怎麼辦。

 

匆匆忙忙的煮了麵條,倆人面對面的吃了頓有史以來最為沉默的晚飯。

 

邵群雖然一直試圖跟他說話,但是李程秀卻一直在閃躲,弄得他也掃興不已。

 

吃晚飯後,邵群抱胸靠在廚房門邊兒上,對著正在洗碗的李程秀說,“弄完了給我收拾個箱子出來,我要出趟國,大概一個星期,都帶夏天的衣服。”

 

李程秀手頓了頓,“好。”

 

邵群一臉不耐煩的搖了搖頭,轉身回了臥室,靠在床頭看書。

 

明天他已計畫好和戚茗去Tahiti度假,回來之後就打算在北京正式訂婚。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表面上似乎相安無事,可是邵群心裡總有些不安,卻不知道這不安從何而來,這才是最最讓他不安的。

 

送李程秀個餐館吧。

 

邵群不知道怎麼的,轉筋一個急轉,突然萌生了這個想法,而且一想到就覺得這主意好極了。

 

李程秀不就是愛當廚子嗎,送他個餐館讓他可勁兒造去。

 

餐館要離家也近,李程秀隨時能回家,上班時間也自由,對呀,這點子多好,他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邵群得意的笑了笑,把書一扔,放鬆的躺在床上,他打算先讓小周去找找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地方,度假回來就趕緊把這事兒辦了。

 

邵群一大早走了後,李程秀覺得松了口氣。

 

他開始每天往外跑,以求儘快找到份工作。

 

邵群走後的第三天,李程秀從一家面試的餐館出來後,碰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李程秀?”

 

Adrian?”李程秀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精雕細琢的小GAY

 

算起來,李程秀前前後後跟他見過三次,都是邵群帶他去剪頭髮。今天他面試的地方,正好跟Adrian的造型室在一條街上,沒想到會這麼巧碰到。

 

Adrian的臉凍的粉撲撲的,一邊搓著手一邊自來熟的上去挽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說的把他拖進了一家餐廳,“來來來,這麼冷別站外邊兒說話啊,進去陪我吃個午飯吧。”

 

Adrian性格開朗又直爽,雖然有時候有些刻薄,但是從來沒有惡意,在李程秀眼裡是什麼都是敢說敢做的那種人。

 

“哎呀真巧呀,你好久沒來了,劉海兒長了都,吃完飯去我店裡,我給你修修。”

 

“啊,不,不用,謝謝。”

 

“客氣什麼呀,這髮型修好了多精神,嘖嘖,我手藝真好。”說完還嘻嘻一笑。

 

李程秀淡淡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Adrian很耀眼,很精彩,自己真是相形見絀。如果是他,碰到難題一定敢當機立斷,而不是像他這麼孬種,連一句質疑都猶豫到現在,弄得自己寢食難安。

 

“哎,對了,邵群呢,怎麼就你一人兒啊?”Adrian夾了一筷子蒸排骨塞到嘴裡,口齒不清的問。

 

“他出差了。”

 

“哦,你們倆最近怎麼樣,小日子過的挺美的?”

 

李程秀的表情黯淡下去。

 

“怎麼了?”Adrian放下筷子,眨巴著眼睛觀察著李程秀的表情,“吵架了?”

 

李程秀搖搖頭。

 

Adrian突然大叫一聲,“啊,不會分了吧!”聲音裡居然還有很明顯的興奮。

 

李程秀愣了愣,趕緊搖搖頭,“不是。”

 

“那你怎麼了呀,跟我說說唄。”Adrian眼睛裡都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李程秀呆呆的盯著自己面前橙黃橙黃的南瓜餅。他已經被一些沉重的東西壓的喘不上氣來,他多麼希望能有個人願意聽他說說話,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啟齒,Adiran也不是他的朋友,而是邵群的朋友。

 

Adrian抓著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撒嬌道,“說嘛說嘛,說看看是什麼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李程秀黯然的低下頭,輕輕搖了搖,“沒事。”

 

Adiran歎了口氣,“你別嫌我多管閒事哦,我只是挺擔心你的。”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李程秀心裡都感到了一絲暖意,他勉強笑了一下,“謝謝。”

 

“你這種人,一看就好欺負,我看著你都替你著急,我這人最看不慣老實人被欺負了。人那,要彪悍一點,才能不吃虧,懂嗎。”

 

李程秀點點頭,道理誰會不懂呢。

 

“說句難聽的,你這麼蔫了吧唧的,遲早被邵群啃的骨頭都不剩。”Adrian拿紙巾輕輕的擦著嘴角,突然朝李程秀拋了個媚眼,“不過,你要是真跟邵群分了,不如從了我吧。”

 

李程秀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Adrian笑了起來,“開玩笑的,我只喜歡有六塊腹肌的,不喜歡你這麼瘦的。”

 

李程秀也跟著尷尬的笑笑。

 

“不過……”Adrian壓低聲音,神秘道,“要是你那個超過十五釐米,我還是可以考慮的。”

 

李程秀的臉騰的紅了,身子都下意識往椅背裡靠。

 

Adrian頗為認真的說,“不知道了吧,很多長相清秀而且身材瘦的人,都能長個出人意料的大玩意兒呢。”

 

李程秀尷尬的左顧右盼,不知道怎麼跟上Adrian天馬行空的節奏。

 

“不過你一看就沒有做上邊兒的經驗……真的李程秀,你跟邵群分了的話,雖然咱倆不太合適吧,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好男人,我手裡資源豐富哦。像你這種賢慧溫柔居家旅行必備型的,絕對有人搶著要。”

 

“呃,我……”

 

“有有有有有,我馬上就想到一個合適的,真的真的,又帥又紳士又有錢,關鍵是技巧可好了,適合你的,真的。”

 

李程秀苦笑。

 

“哎,給我留個你的號碼。”Adrian不由分說的拿起李程秀的手機,往自己手機上撥了個號,然後特三八的一笑,“有什麼困難就找我吧,別客氣,咱們是老鄉嘛,還有你要單身了我一定給你介紹男朋友,我可喜歡給人做媒了。”

 

李程秀無奈的點點頭。

 

吃完飯後,Adrian把李程秀拉到他工作室,給他修了下頭髮,這才樂呵呵的把他送出門。

 

Adrian如此熱情率直,讓李程秀一瞬間體會到了有朋友的感覺,沒想到會這麼讓人歡喜。

 

下了公車往家走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李程秀一看螢幕,是邵群。

 

李程秀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按下通話鍵,“喂。”

 

邵群磁性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喂,寶貝,想我沒有。”

 

“嗯。”

 

“嗯什麼,想還是不想。”

 

李程秀遲疑道,“想。”

 

“這還差不多,你這兩幹什麼呢?”

 

“找工作。你呢,忙嗎?”

 

“當然忙啊。”邵群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道,“我真想早點兒回家,在這兒太沒意思了,我想你了。”

 

李程秀不自覺的微微笑了笑,“工作要緊。”

 

“對了,我給你買了好多禮物,還有些很特別的衣服……”邵群意味深長的嘿嘿笑了起來,“回去要穿上給我看,好嗎。”

 

李程秀不明所以,隨口答道,“好的。”

 

“這地方還是挺好玩兒的,下次帶你來玩兒。”

 

“你在哪裡?”

 

“說了你也不知道……”

 

電話那頭突然響起了叩門聲,李程秀隱隱聽到一個嬌柔的女聲,“老公,是我。”

 

李程秀身子一頓。

 

邵群那邊很快有了反應,急忙沖李程秀說,“哦,小周的女朋友,小周剛跟我討論事情來著,現在廁所呢,那先掛了,我去開門,回去見。”說著不等李程秀做任何反應,就果斷的掛上了電話。

 

李程秀聽著電話那頭的盲音,回想著剛才那個女聲,頓時僵在了馬路上。

 

他只是有些遲鈍,可是他不傻。

 

他有那麼多的時間給他打電話,為什麼偏要趁談工作的間隙?而且邵群剛才那份急促,實在有些不正常。

 

李程秀覺得身心俱疲。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於邵群的任何事都需要加以懷疑。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他覺得自己真的撐不住了,他下定決心,等邵群回來,必須問清楚,否則這些疑慮遲早會把他壓垮……

 

他要問邵群,張經理說的,是真是假,報紙上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電話那頭的女人,又是誰。

 

如果他不問,就徹夜難免,坐立難安,無論結果怎麼樣,都不會比這種折磨更讓他痛苦了。

 

慢慢踱回家時,他發現大門口赫然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一看就是沖著他們去的,因為車直接把整個人門都擋住了,車燈都還亮著。

 

天有些黑,李程秀從外面看,只能看到駕駛座上坐著個中年男人。

 

他趕緊走了過去,駕駛座上的男人下了車,很禮貌的沖他點了點頭,“李先生,你好,麻煩你開一下門,車上是三小姐。”

 

三小姐?什麼三小姐?李程秀疑惑的看著他。

 

那個貌似是司機的人解釋道,“是少爺的姐姐。”

 

李程秀恍然,可是他記得上次邵群的姐姐來,他明明叫的是“大姐。”

 

他無限想那麼多,趕緊去把大門打開。

 

司機見他去開門了,便坐回了車裡。

 

由於李程秀不開車,沒有邵群那個按了大門會自動打開的東西,只能用鑰匙打開後,費力的把兩扇雕花大鐵門推向兩邊。

 

天氣太冷,碰上去鐵門就跟冰塊一樣。這幾天剛降了溫,邵群又出差,鐵門好幾天沒打開,就有些凍住了,變得有些鈍。平時李程秀都是直接打開小門進去,這次在沒有自動裝置的情況下僅靠人力來推,才發現這有多吃力。

 

李程秀推的額上都冒出了汗,才把一扇門推開。他轉頭看了眼那輛車,車上的人沒有一絲要下來幫忙的意思,他歎了口氣,只好費力的把另一扇門也推了開來。

 

那輛車使勁了門,停在了院子裡。

 

李程秀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兩扇門再推回去。

 

直到他把大門鎖好,然後拿鑰匙開了別墅的門,那個司機才從駕駛座下來,殷勤的打開了後座。

 

一個及其精緻漂亮的女人裹著厚重奢華的皮草,從車上下了來。

 

她長得跟邵群的大姐有些像,但顯然更年輕一些,而且氣質完全不同。邵群的大姐看上去威嚴而睿智,眼前的人同樣是眉梢微微上吊,看上去有幾分刁蠻潑辣。

 

她傲然的瞥了李程秀一眼,踩著高跟鞋率先進了屋。

 

第三十八章

 

來的人正是邵家的三小姐,邵諾。

 

她進屋之後往沙發上一坐,沖著正在脫大衣的李程秀一挑眉,口氣頗為不屑道,“你就是李程秀。”

 

李程秀點點頭,“喝水嗎?茶?”

 

邵諾倨傲的抬起下巴,“沒必要,我來找你的目的很簡單,說完我就走。我弟弟要結婚了,這張支票你拿著,趕緊走人吧。”她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拍到茶几上。

 

李程秀正在把鞋往鞋櫃裡放的手一僵,然後慢慢的把鞋放上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意外她的來意,也不意外她說出的話。

 

他磨磨蹭蹭的坐到另一頭的沙發上,微微低著頭,小聲道,“他說,不結婚的。”

 

“結婚自然是不會那麼快,不過等他們度假回來,就要訂婚了。”

 

李程秀抬眼看著邵諾,有些迷茫道,“度假?”

 

“對,他們現在正在南太平洋度假。”

 

李程秀有些失神的搖搖頭,“不對呀,他說,出差。”

 

邵諾也愣了一下,抿抿嘴,從包裡掏出手機,把螢幕亮給他看,“這是我弟弟昨天發給我的照片。”

 

李程秀呆呆的看著那張照片。

 

上面確確實實是邵群,旁邊那個穿著泳衣,跟他親密相擁的女人,正是他在報紙上看到的那個名模,兩個人笑的很開心的樣子。

 

李程秀眼眶一澀,顫著聲音說,“我,說,說不定,是朋友呢。”

 

邵諾瞪著眼睛看著他,眼神中有一絲疑惑。

 

她皺著眉按下通話鍵,“一會兒別說話,我讓你徹底死心。”

 

她開了擴音器,等待的聲音過去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慵懶的聲音,在場的兩個人都很熟悉。

 

“喂,三姐。”

 

“邵群,幹嘛呢?”

 

“沒幹嘛,在床上躺著呢。”

 

“玩兒的好嗎?”

 

“還行啊。來,戚茗,我三姐,跟我三姐打個招呼。”

 

那邊立刻傳來一個綿軟的聲音,“姐姐好。”

 

“恩,你好,玩兒的開心嗎?”

 

“很開心啊,這裡好漂亮,姐姐有空也來玩兒吧。”

 

“恩,邵群對你好嗎?”

 

“好呀,邵群可好了,哈哈。”那邊還隱約傳來嬉鬧的聲音。

 

邵諾面無表情的乾笑了兩聲,敷衍道,“那就好,來把電話給邵群,我跟他說點兒事兒。”

 

邵群的聲音重新響起,“姐,什麼事兒?”

 

“哦,問問你訂婚宴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求?”

 

“沒有,你們看著辦吧。”

 

邵諾又隨便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一轉頭,就看到李程秀用力捂著嘴,滿臉都是淚。

 

邵諾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你,你哭什麼呀,一個大男人哭什麼。”

 

哭什麼?這要從哪兒說起呢。

 

是因為邵群騙了他,還是因為邵群要結婚了,還是因為他做的夢徹底醒了。

 

邵群的一字一句,都跟把刀子一樣,狠狠的捅進他心裡,心都在淌血了,眼淚算得了什麼。

 

他再怎麼騙自己,試圖蒙蔽所有的懷疑,在真相面前,都是不堪一擊。

 

噩夢一樣……一切都跟噩夢一樣。

 

邵諾似乎不知道怎麼應付這樣的場面,直接愣住了。

 

她僵直著背尷尬的看著李程秀低著頭哭了好久,才憤然站起來,适才的大家千金氣質蕩然無存,隨口罵道,“靠,弄得好像老娘欺負人一樣。”

 

她把支票往李程秀面前一推,“喂,你拿著,然後趕緊搬走吧,我弟弟跟你不合適,他也,沒,沒你想的那麼好,總之趕緊跟他斷了吧,對誰都有好處。”

 

李程秀茫然的抬起臉看著她,哽咽著斷斷續續的說,“你走吧,你走吧,鑰匙在,在鞋櫃……上,你走吧。我也會走,一定走。”

 

邵諾臉色發青,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那扇門關上,李程秀才敢發出聲音,抱著頭哭了起來。

 

心太痛了,從來沒試過這種絕望的感覺,已經習慣了生存的空間一瞬間崩塌了,他該何去何從?

 

邵群的欺騙,邵群的背叛,邵群的溫柔,邵群的深情,這是一個人嗎,他認識的,是一個人嗎?

 

怎麼會有一個人,能把他的點點滴滴都雕刻進另一個人的靈魂中。

 

邵群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動情的樣子,居然都這麼清晰生動的浮現在他眼前,反反復複,把他的心都揉成了碎片。

 

他隱約想起十多年前,他也是對於邵群的冷漠傷心不已,然後一個人在冰冷的醫院,拿著他媽的診斷單子嚎啕大哭,那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他誰都沒有,沒人能幫他,也沒人能救他。

 

他能救自己第一次,能不能救的了第二次?

 

李程秀不知道自己在昏暗的冰冷的房間裡究竟哭了多久,等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時,外面已經徹底黑了。

 

他踱進雜物間,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拖回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這個地方不能再多呆一秒。

 

到處都是邵群,隨便哪一個角落都有開心的回憶,他必須馬上離開。

 

他只花了半個多小時就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了。

 

搬到這裡後,大部分東西都是邵群給他買的,他的舊衣服被逼著扔的差不多了,所以收拾起來異常容易。

 

他拖著那個大行李箱,感覺自己不過是來住了躺旅館,等到離開的時候,什麼都不應該帶走,因為帶走什麼,都要付出代價,而那些代價都太貴重,不是他負擔得起的。

 

他臨走前帶走了兩樣邵群給他的東西,一個是離了人就活不了的小茶杯,還有就是電話卡。

 

等到邵群回來後,他必須當面跟邵群做個了結,並且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比如欠他的錢。

 

而且他今天面試的幾家餐館,很有可能會給他打電話,他現在急需一份工作。

 

他裹緊了大衣,拖著行李箱,邊哭邊離開了這個他住了大半年,有這輩子他最美好的回憶的地方。

 

他坐著公車去了火車站,在路邊買了個二百多塊錢的二手手機,然後找了個一晚上五十的小旅店,打算先在這裡將就一個晚上,明天儘快去找房子。

 

李程秀給茶杯喂了點兒東西,把它放進暖和的窩裡看著它睡著了,才和衣躺下。他不敢把那個上面佈滿不明物體的斑駁的被子蓋到身上,只好裹著衣服躺在那個潮濕陰冷撒發出難聞的氣味的床上。

 

身體和心都疲憊不堪,但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邵群跟他美麗的未婚妻親密相擁的畫面。只要一個控制不住,他就會哭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除了哭,能做什麼。自己獨自悲傷是最安全的方法,他既沒有膽量傷害別人,也沒法讓事事都如自己所願,除了用眼淚來宣洩,他能做什麼呢?

 

李程秀就那麼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他徹夜未眠,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起來洗了把臉,把箱子和茶杯寄存在老闆娘那兒,就開始去找房子。

 

他在深圳的這麼多年裡,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找了多少次房子,怎樣找到便宜的房子,他比任何人都有經驗,可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天他不用再找房子。

 

他一直奢望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沒有人能把他趕出去,他也不必為了工作的變動,或者漲價的房租,而不得不拖著大包小包,尋找下一個安身之處。

 

他本來計畫著,等到把債還清,攢到十五萬塊錢,就離開深圳,去一個生活成本很低的小縣城,買一套房子,如果錢還有剩,就開個小餐館,安靜平穩的過日子。

 

邵群的出現,徹底攪亂了他的步調,讓他見識了體會了更多,也變得奢望更多。

 

去奢望不屬於自己這個世界的東西,難怪要摔的這麼重,這麼痛。

 

自己小的時候犯傻,尚可以說是年幼無知,現在呢?還沒學會教訓,豈不是活該。

 

換來的代價就是自己要拖著千瘡百孔的身心,穿梭在這個孤獨的城市裡,尋找一方適合他生存的空間。

 

李程秀由於過於急迫,房子好壞也不挑了,租下了一個十二平米大的小閣樓。以他的身高,把身體挺直了走路,也最多走不出五步遠。廚房和浴室都設在樓下,房間諸多不便,只是很便宜,而且可以一個月一個月的租,也方便他以後找到了工作,另作打算。

 

他回頭去火車站把行李和茶杯弄了過來,打掃了下房間,換上乾淨的床單被褥,然後整個人累的坐在床上直喘氣,他從昨晚到現在,就滴水未進,又忙了一天,累的一動不想動。

 

可一旦靜下來,就愈發的感覺到自己的孤獨。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黑暗,陌生的冰冷,他熟悉的一切都哪兒去了,邵群在哪裡?曾經陪伴他的人,在哪裡?

 

李程秀覺得眼眶又開始發澀,他突然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

 

“別哭了。”

 

啪!

 

“別哭了……娘娘腔……真沒用,別哭……”

 

啪!

 

“不能哭了,沒有用……沒用,真窩囊……娘娘腔……真沒用……”

 

啪!

 

“不許哭……”

 

啪!啪!

 

陰暗的房間裡,最終只剩下了瀕於崩潰無法支撐的哭泣聲。

 

李程秀第二天接到了一個電話,正是跟Adrian的造型工作室在一條街上的那家餐館的錄用通知,讓他兩天之內去報到。

 

他趁著白天的時間去添購了一些日用品,然後又開始留意租房資訊。

 

新工作的位置離他現在住的地方有些遠,而且包吃不包住,他下個月就得搬去一個近一點的地方,不然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都要三個小時。

 

下午的時候他接到了Adrian的電話。

 

好像永遠精力充沛的Adrian一開口就大驚小怪,“哎?你聲音怎麼這麼啞呀,感冒了嗎?”

 

“沒……是,感冒了。”

 

“不要緊吧,要不要去看看你?邵群出差回來了嗎?有人照顧你嗎?”

 

“沒關係,只是,嗓子啞,沒事。”

 

“哦,這正好換季的時候,很多人都感冒了,要注意身體呀。”

 

“嗯,謝謝。”

 

“對了,你上次不是去我附近哪兒找工作嗎,找到了嗎?”

 

“找到了。”

 

“在我那條街上?”

 

“對。”

 

“哇,太好了,是那家川菜館嗎,我平時吃飯翻來覆去就那麼幾件,你在哪裡,我多去光顧,邵群說你做飯可好吃了。”

 

李程秀現在聽到邵群這個名字,心裡都一陣陣的鈍痛,勉強開口道,“是,是那家。”

 

Adrian似乎是察覺出些不對勁,“程秀,你真的沒事吧,怎麼聽你聲音不太對頭呀。”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避道,“真的沒事。”

 

Adrian又嘟囔了幾句廢話,讓李程秀上班後給他打電話,他去找他玩兒之類的,就跟個小孩兒一樣,一個人嘰嘰喳喳的也能說上半天。

 

這時候任何人的關懷,都能讓李程秀倍加感動,他幾次想對著電話那頭傾訴,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他現在,真的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本來計畫著第二天去餐館報導,可是在早上,他接到了邵群的電話。

 

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他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心臟疼的直抽,電話連續響了七八聲直到斷掉,他都沒有勇氣按下通話鍵。

 

過了半晌,電話又一次響了起來。

 

李程秀強忍著恐懼和心痛,輕輕按下了通話鍵。

 

“喂,李程秀?你怎麼不在家?我剛下飛機,你這麼早就出門,是找到工作了?你不知道我今天要回來嗎,就不能給我做頓早飯再走?”邵群的口氣聽上去很是不悅。

 

李程秀嚅動著嘴唇,半天喉嚨都發不出聲音。

 

“喂?喂?說話呀,聽到沒有?”

 

“我……我現在……過去。”

 

“什麼?”

 

“我現在,過去。”

 

“你要現在回來?那就快點回來,我想吃你做的東西,算了,你在哪兒呢,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

 

“好吧,你快點啊。”

 

掛下電話,邵群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著擺在地上的一大堆袋子,想著李程秀收到這些禮物時會是什麼反應。

 

他這回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己沒買幾樣東西,一看到好的就覺得這也適合李程秀,那也適合李程秀,忍不住就全買下來了。

 

Tahiti是個不錯的休閒的地方,只不過下次應該帶李程秀一起去,才不會那麼無聊。

 

第三十九章

 

邵群聽到門鈴響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從裡面給李程秀按開大門,然後又去打開別墅的門,“出門怎麼連鑰匙都不帶。”

 

李程秀臉色慘白如紙,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搖晃。

 

邵群驚訝的把他拽進屋子,“你這怎麼了,我就走了幾天,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李程秀眼神飄忽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推掉他抓著他胳膊的手。

 

邵群蹙起眉,“怎麼了?”

 

李程秀看著他。

 

這還是那個邵群,除了曬黑了一點,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對他來說,已經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不過分開短短的一個星期,就恍若隔世。

 

邵群覺得他很不對勁,就跟丟了魂兒一樣,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程秀。

 

“程秀,你到底怎麼了?”邵群把他拉進屋,“先進來。”

 

李程秀被迫被他拽進屋裡。

 

邵群擔心的看著他,“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

 

李程秀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這裡是,四萬塊錢,剩下的,兩年,還給你。”

 

邵群看著那本暗紅色的東西,是本存摺,他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搬走了,錢,一定還你。”

 

邵群咬牙切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程秀紅著眼圈,仿佛是在承受莫大的痛楚,啞聲道,“邵群,我們分手吧。”

 

邵群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拔高聲調,“你說什麼?”

 

李程秀使出渾身的力氣,重複了一遍,“分手吧。”

 

邵群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頓時拉滿了血絲,狠道,“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李程秀的鼻翼輕輕鼓動著,清澈的眼睛慢慢浮上了水汽,他哽咽著說,“邵群,你要結婚,我們,分手吧。”

 

“誰他媽跟你說的!”

 

“你三姐。”李程秀用力推著他的手臂,傷心的看著他,“你們,打電話,我在旁邊。”

 

邵群心頭大震,手臂頹然垂了下來。他扒了下頭髮,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程秀,坐下我們聊聊。”

 

李程秀搖搖頭,抹了下眼睛,把存摺放在桌子上,“我走了。”

 

邵群長腿一伸,就擋在他面前,怒道,“什麼事不能溝通一下嗎,說走就走,算怎麼回事兒?”

 

李程秀吸著鼻子,顫聲道,“我說過,你結婚,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邵群惱羞成怒,“我他媽有什麼必要告訴你!我結不結婚,又管你什麼事!”

 

李程秀臉上顯出一絲絕望,他轉身欲走。

 

邵群死死拽著他的胳膊,厲聲道,“我們這樣不好嗎,我結了婚會照樣對你好,你他媽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啊,我不跟女人結婚,難道能跟你結婚嗎?咱們還是能在一起,我結不結婚,根本沒有任何改變,我他媽能對你更好,你到底在鬧什麼。”

 

李程秀抬起頭,滿臉痛苦的看著他,“邵群,你把我,當成什麼。”

 

“我……”邵群剛要開口,卻頓時愣住了,他把李程秀當成什麼?他把他當成自己養的小玩意兒,可是,可是又比以前養過的都讓他上心的多。

 

眼淚漸漸從眼眶裡滑落,李程秀哽咽道,“邵群,你告訴我,你書房裡的玳瑁,是不是陳總,送你,因為我。”

 

邵群一怔。

 

“我被迫,辭職,是不是你幹的?”

 

邵群目光有些閃爍,喉結上下鼓動著。

 

他這表情,算是默認了。

 

李程秀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經快要不認識這個人了。

 

“邵群,我以為,我們,互相喜歡,可是,對你來說,你只是包養我。”

 

邵群垂下眼簾,憤恨的罵了句髒話。他三姐滿世界逍遙自在,向來不怎麼管他的事,無緣無故跑來,絕對是他大姐指使的。

 

李程秀使勁揉了揉眼睛,試圖推開邵群。

 

邵群抓著他的手,腮幫鼓動著,似乎也在隱忍著什麼,壓低聲音勸道,“程秀,別鬧了。我說了,我結婚對我們之間不會有半點影響,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我也會經常來陪你,以後如果我回北京了,我保證,我帶你回去……”

 

李程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邵群每說的一句話,都跟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劃拉著他的心。

 

這個人,這個人,他看錯了,他徹底看錯了。

 

邵群急切的捧著他的臉,低頭就想親他,李程秀突然狠狠推開了他。

 

邵群一時無防備,腰撞到了餐桌上,痛到不痛,卻讓他怒火中燒。

 

“你他媽鬧夠了沒有!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以為自己值幾個錢,真他媽以為我沒了你不行啊!”

 

李程秀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轉身就走。

 

邵群覺得呼吸一滯,有種莫名的恐懼在他胸中瞬間爆裂開來,他控制不住的隨手抄起了手邊的東西,狠狠扔了出去。

 

那東西正巧砸到了李程秀的背上,他悶哼了一聲,一個踉蹌,如果不是扶著牆,差點就摔倒在地。

 

邵群仿佛才回過神,看著地上的鐵質煙灰缸,雖然不是多重的東西,但是砸到了肯定也會疼。

 

他手有點發抖,就像上去看看他,“程秀……”

 

李程秀突然轉臉過來,蓄滿淚水的眼睛映出哀怨,他輕聲道,“別過來,別過來。”

 

邵群額上青筋暴突,抬起一腳把精巧的玻璃鋼餐桌踹翻在地,怒吼道,“李程秀,你他媽有種出了這個門,就再也別回來!老子隨便上街抓一個,都比你年輕漂亮識時務!對你好點兒你他媽就上天了,你可真把自己當回事,憑你也配跟我提分手!憑你也配!你憑什麼,你他媽憑什麼!滾!給我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李程秀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邵群氣的掄起椅子,把靠牆的一排玻璃櫥櫃,都給砸了個稀巴爛。一回身看到自己給李程秀買的一大堆禮物,更是氣的眼睛都紅了,他粗暴的打開落地窗,把那些他用心挑選的東西全都扔進了魚池裡。

 

直到折騰的自己都累的氣喘吁吁,邵群都覺得胸中那股憤怒焦躁的情緒無法平息,他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始終無法把李程秀頭也不回走掉的背影從自己腦海中剔除,恨的他想把房子都燒了,讓李程秀這個不識抬舉的傻逼徹底從他生活裡消失。

 

從那個房子成功逃離,就仿佛又經過了一次痛苦和絕望的洗禮。李程秀發誓他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地方,就讓記憶,感情都一併在這裡埋葬吧,他想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就好了,忘了就不會痛,不會難過,不會一遍一遍的受傷。

 

李程秀拖著麻木的身體回到自己臨時租的小閣樓,他一進門,茶杯就從窩裡蹦了出來,跑到他腳邊蹭著他的褲管。

 

李程秀把小東西抱起來,坐在床上,一顆一顆的把狗糧送到它嘴邊兒。

 

這時候還有帶氣兒的東西能陪陪他,比起小時候,要好多了。那時候他連自己都養不起。至少現在,他能養得起茶杯,他甚至買得起最貴的狗糧,而茶杯離了他就不行,永遠不會騙他,傷他,更不會背叛他。

 

他把茶杯柔軟的小身子貼著自己臉頰蹭了又蹭,“茶杯,明天,給你,買好吃的。”

 

李程秀第二天去了餐館報導。餐館規模不大,但是老闆人很好,和和氣氣的,雖然要先試用兩個月,但如果能轉正,薪水還是挺不錯的。而且知道他情況困難,還答應轉正之後給他住宿補貼。

 

他現在的工作是一個星期休息一天,三天早班,三天晚班,設置的很合理,這樣的工作量是李程秀很能習慣的。

 

上班的第一天,Adrian就給他打電話。

 

小餐館不如大酒店管的那麼嚴,上班時間開著手機也沒關係。

 

李程秀此時手裡正好沒活兒,就接了。

 

“喂,程秀,你上班了嗎?”

 

“嗯,正在上。”

 

“中午我去你那兒吃飯唄,你能陪我吃嗎。”

 

“不能啊,我要工作。”

 

“那你幾點下班啊。”

 

“下午四點。”

 

“啊,太好了,那麼下了班我帶你去一個雲南菜館,可好吃了,就在這附近。”

 

“可是……”我要回家喂狗。

 

“啊,就這麼定了啊,四點我給你打電話,然後去接你哦。”

 

Adrian歡歡喜喜的掛了電話,李程秀看著電話發呆。

 

李程秀下了班後,Adrian果然來接他了。

 

Adrian還沒來得及按喇叭,李程秀一看到那輛大紅色的小跑車,就知道是他了。

 

Adrian笑嘻嘻的給他打開車門,“今天好像暖和起來了。”

 

李程秀點點頭,“好像是。”

 

Adrian剛要開車,突然轉頭看著李程秀,“咦?幾天不見啊,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怎麼瘦的,趕緊傳授下秘訣。”

 

李程秀尷尬的低下頭。

 

Adrian欺身靠近他,一張白淨的小臉幾乎要貼到了李程秀臉上,就那麼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程秀,你怎麼了?看上去狀態很不好。”

 

李程秀搖了搖頭。

 

“啊,跟邵群吵架啦?”

 

聽到這個名字,李程秀身體一頓。

 

Adrian心思縝密,一下子捕捉到了他的表情,突然驚叫道,“你跟他分手了!”

 

李程秀微微抬起眼睛,木然的點了點頭。

 

Adrian大叫了一聲,“好事啊,這是好事啊!呃……”Adrian突然噤聲,小心翼翼問道,“程秀,你很難過嗎。”

 

李程秀鼻頭微酸,小聲道,“我要,回家,喂狗,不去吃飯了。”他說著就要打開車門下車。

 

Adrian連忙按下車鎖,一把撲上去抱住李程秀,把他嚇了一跳。

 

Adrian輕輕拍著他頭,“寶貝兒別傷心了,我不騙你,你跟他分了真是好事,我知道你們早晚得分……邵群配不上你,我給你找更好的,不傷心,啊。”

 

Adrian身上傳來好聞的味道,他的肩膀雖然不夠寬厚,但是很溫暖,李程秀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Adrian帶李程秀去吃飯,席間不停的數落邵群的各種劣跡,把他以前在北京的一些荒唐事都給抖落了出來,。李程秀這才徹徹底底的相信,他知道的邵群,和真正的邵群,相差的太遠。

 

吃完飯後Adrian還想帶李程秀去喝酒,李程秀堅持要回去喂狗。Adrian又來了興趣,說一定要去看。

 

李程秀無奈,“我那裡,沒有,坐的地方。”

 

“啊?什麼叫沒有坐的地方?”

 

李程秀解釋道,“屋子,很小。”

 

Adrian驚訝道,“你跟邵群分手,連套房子都沒撈到?”

 

送點兒東西做分手禮物可是規矩,不然為什麼有錢人不管長什麼狗屁德行,都有一打俊男美女上趕著要跟人家好。

 

李程秀搖搖頭,他不明白分手了,怎麼還能住別人的房子。

 

“你白癡呀!”Adrian拿手指頭戳著他的額頭,“你就白給他睡一年多,他說不要就不要,你什麼好處都撈不著,你圖的什麼?”

 

李程秀沉默的撇過頭。

 

Adrian又搖頭又歎氣的,拿起手機道,“你等著,我非得從邵群嘴裡刮出點兒東西給你,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靠。”

 

李程秀大驚,連忙按住他的手,“不要,不用,我跟他,不聯繫……”

 

“你不聯繫我聯繫,房子啊車啊什麼的,一樣都不能少,你放心吧,幾百萬就能打發的事兒,邵群才不差這點兒東西。”

 

李程秀快哭出來了,死死拽著他的手,“不要,真的不行。”他現在不差吃不差穿,卻還欠著邵群的錢,他不能讓邵群瞧不起。

 

Adrian都要怒了,“你到底怎麼想的啊,真傻還假傻啊。”

 

李程秀搖搖頭,“我不需要,現在,挺好的。”

 

Adrian頹然的垂下手,以一種歎息的目光看著他,半晌終於把手機收了起來,無奈道,“不行你跟我吧,我最近也挺空虛的,我還沒試過跟純零好過,咱倆試試唄。”

 

李程秀尷尬的看著他,他常常分不清Adrian哪句是真話,哪句是開玩笑。

 

Adrian眨巴著眼睛,“來,先親一口,我嘗嘗味道。”說著就嘟起嘴要湊過去。

 

李程秀嚇了一跳,連忙把身子往後退。

 

Adrian噘著嘴,“哼,嫌棄我……”

 

“不是……”

 

“啥也別說了,我還是給你介紹猛男吧。”

 

“不,不用,謝謝……”

 

眼看Adrian又要打電話,李程秀連忙又按住他的手,哀求道,“Adrian……”

 

Adrian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天生命賤,自己還不會為自己著想,你腦子是缺弦兒呀還是缺弦兒。”

 

送李程秀回家的路上,Adrian就開始教育上他了。

 

什麼趁年輕要多撈點兒,等年老色衰了誰還能給上趕著送錢,什麼不管跟誰談戀愛,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人不為己就等倒楣吧,什麼這年頭越老實的人別人越要佔便宜,老實就等於在腦門兒寫著我好欺負來欺負我吧。

 

李程秀雖然對於他的很多理論不能苟同,但是他還是很感激有個人是真的關心自己。

 

Adrian把他送到地方後並沒有上去,只看那房子的外觀已經讓他直搖頭了,並自告奮勇的要幫他找房子。

 

李程秀婉言拒絕了。

 

屋子雖然小,目前還是自己的。

 

他不敢再欠別人了,誰知道又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第四十章

 

洗漱完畢後,李程秀就抱著茶杯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的看著日曆。

 

還有幾天就能知道會計考試的成績了,他跟所有等待結果的考生一樣,開始忐忑不安,回憶著自己答的題,猜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

 

小茶杯在他懷裡直嗚嗚,過了一會兒就拿小爪子拍那個劣質的透頁的日曆紙,見李程秀沒有反應,再上嘴咬。

 

它一咬李程秀才回過神來,連忙把紙從它嘴裡奪過去。

 

他握著小茶杯的身體翻過來,把它的肚皮沖著自己,拿手指揉著他暖洋洋的肚子,“餓了?”

 

小狗晃著巧克力色的毛茸茸的小身子,嗚嗚叫喚。

 

李程秀從床底下摸出幾顆狗糧,送到他嘴邊兒,“不能吃多,已經,喂過你了。”

 

他想不通這麼小的肚子,怎麼會這麼能吃。

 

還在邵群家的時候,邵群給他在網上查了好多茶杯貴賓的飼養方法,這麼小的狗,絕對不能可它勁兒吃,會撐死。李程秀就很害怕,幾乎是一粒一粒數著狗糧喂他,結果現在把小傢伙養刁了,狗糧不送到嘴邊兒絕對不吃,非得李程秀喂才行。睡覺的時候也一定要李程秀揉著它脖子,才肯安靜。

 

李程秀大概是天生的保姆命,他需要盡心盡力的把自己身邊的物件照顧的無微不至,哪怕是一條巴掌大的狗。

 

把小傢伙喂飽了,他就把它放到鋪著厚厚的被子的窩裡,自己也關了燈準備睡覺。

 

剛閉上眼睛,安靜的小屋子裡突然傳來刺耳的鈴聲。

 

李程秀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摸過桌子上的手機,連來電顯示也沒來的及,直接放到了耳朵邊兒上。

 

“喂……”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

 

李程秀疑惑的看了看螢幕,頓時心臟一陣抽痛。

 

是邵群。

 

李程秀也沉默下來,想了想,默默按掉了電話。

 

沒想到他剛按掉,電話又急躁的響了起來。

 

連茶杯都抗議的叫了起來,李程秀沒辦法,只好再按下通話鍵。

 

邵群暴躁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你真能耐了,敢掛我電話。”

 

李程秀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想把心臟那陣生痛給挺過去,連續喘了好幾口氣,才算緩過勁兒來。

 

“邵群,什麼事。”

 

邵群嗓子有些啞,口氣聽上去別提多糟了,“你還有些東西在我這兒,趕緊過來收拾走,放在這裡打算生蛐呢。”

 

李程秀愣了一下,小聲道,“好像,沒有了。”

 

“我說有就有,那些破爛不是你的難道能是我的。”

 

李程秀抿了抿嘴,“那就,扔掉吧。”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隨即罵道,“你他媽自己的東西不收拾乾淨,讓老子給你扔?我有那時間嗎,你趕緊給我回來!”

 

李程秀堅決不願意再踏進那個別墅,“扔掉吧,不要了。”

 

邵群那邊兒氣的青筋都爆出來了,咬牙切齒道,“我住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李程秀再次重複道,“真的,不要了。”他不記得自己有拉下什麼重要的東西。

 

“告訴我你住哪兒!你這麼一聲不響走了,萬一哪天電話也不用了,你欠我的錢我他媽找誰要去,你想賴帳啊。”

 

李程秀急忙道,“不是,我會還,只要,兩年。”

 

“不行!哪天你跑了我找誰去?我必須得找得到你,不然你就現在給我連本帶利的還上。”

 

李程秀臉色蒼白,伸出被窩外面的手臂,凍的直抖。

 

他從來沒想到,邵群能這麼混蛋。跟他分開後,邵群惡劣的本性就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逐漸暴露在他面前,讓他越瞭解,就越心寒。

 

他啞聲道,“要不,你去,我工作的地方。”

 

邵群那邊兒頓了頓,“地址。”

 

第二天李程秀正滿頭大汗的炒菜呢,外場的服務員就推門進來,“李師傅,你有朋友找你。”

 

李程秀想到可能是邵群,腿腳就有些發軟,他支吾道,“現在忙,讓他等等。”

 

小姑娘嗯了一聲,臨走前忍不住就略帶期待的問了一句,“李師傅,你怎麼認識長得那麼帥的人啊,你跟他熟不?”

 

李程秀尷尬的搖搖頭,“不熟。”

 

旁邊工作的幾個人就取笑了小姑娘幾句。

 

李程秀心神不寧,想到邵群就在這一牆之隔,幾米之外的地方,他就覺得腿肚子直抽。

 

周圍的同事人都不錯,對他這個新來的也算照顧。他炒完了那盤菜,旁邊就有人接手了,說你朋友等著呢,早去早回。

 

這時候正是中午最忙的時候,大家都應該各就各位的,少一個人都有些忙不開手。李程秀很是不好意思,連說自己馬上回來。

 

拐進大堂,就見邵群坐在靠角落的桌前,手裡拿著菜譜,支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看著。

 

他餘光一掃到李程秀,背立刻就挺直了,腮幫鼓動著,目光銳利的盯著李程秀。

 

李程秀為了不惹人注目,過去後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艱澀的開口道,“我拉下了,什麼?”

 

邵群一雙眼睛從他出現開始,就沒從他臉上移開過,隨口道,“扔了。”

 

“啊?你不是,要給我送來?”

 

邵群理直氣壯的說,“你不是說你不要了。”

 

李程秀無語,低聲道,“那就沒事了……”說著起身就打算走。

 

邵群一把抓著他的手。

 

李程秀嚇了一跳,緊張的看了看周圍。

 

他們坐的地方在角落,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往這邊看,實際上很難注意到,但即使這樣李程秀還是害怕。

 

邵群皺著眉頭,“你這手都幹成什麼樣了,不會抹點兒東西。”

 

李程秀用力想把手抽回來,顫聲道,“放手,你做什麼。”

 

“來看看你不行?”邵群緊緊握住他的手,呼出一口氣,道,“程秀,這麼多天你回過勁兒來沒有?還打算繼續跟我鬧下去?”

 

在邵群看來,李程秀是不舍的離開自己的。

 

他看得出來,這個軟弱的男人,是真心喜歡著自己。所以也不難解釋為什麼知道自己要結婚,他這麼生氣。

 

氣過了頭,邵群仔細想想,就覺得李程秀這不就是吃醋嘛,然後再離家出走,想引起自己的重視。

 

他雖然覺得這種窮折騰的事情很膈應人,跟娘們兒一哭二鬧三上吊沒什麼區別,可是又忍不住竊喜,李程秀是這麼喜歡他。

 

他打從心底相信,這件事是可以解決的。

 

婚不可能不結,如今瞞李程秀也瞞不住了,就只能多許他好處,想辦法讓他接受。

 

李程秀這麼心軟,只要自己多哄一哄,做些低姿態,給他個臺階下,他應該也不會那麼死心眼。

 

比起用錢買來的愛慕和順從,李程秀這種不加掩飾,至誠至真的喜歡,讓他既新鮮,又欣喜。

 

就沖這個,把人哄回去也是必要的。

 

再說李程秀不在的這些天,他真是渾身不自在。

 

屋子突然變空了,感覺什麼東西都沒歸攏到位。晚上一個人睡覺,旁邊連個抱著的,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他無法抑制的覺得空虛。不管多高級的大廚做出來的東西,他都食不知味,就想著李程秀做的家常菜。沒有了李程秀,生活好像一下子有了脫軌的危機感,邵群突然發現諸事不便,看什麼什麼心煩。

 

李程秀在他的生活中佔據了這麼一大塊,他不是不覺得危險,可是對過往平靜安穩的生活的迫切懷念,已經超越了自己的警惕性,所以他猶豫來猶豫去,還是主動打了電話。

 

他這些天毫不誇張的說,是天天都在想李程秀,可是一見面李程秀就跟多坐一秒火燒屁股似的,急著要避開他,他忍不住就怒火直燒。

 

李程秀拳頭握得死緊,一字一頓的重複著,“邵群,我們分手了。”

 

邵群臉上的肌肉鼓動著,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至於在這裡失態。

 

他陰沉著臉,咬牙切齒道,“李程秀,你別給臉不要臉。”

 

李程秀眼眶發熱,急著就要掙開他的手。

 

邵群偏偏用力握住,就是不讓他動。

 

邵群有些急切道,“你他媽說,說你想要什麼!”

 

李程秀急道,“放手。”

 

邵群深吸口氣,儘量平靜道,“程秀,我送你個餐館吧,深圳哪兒位置好你挑哪兒,你想做什麼都行,好不好?以後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就在家享福,你要是想去公司上班,我立刻給你找,別鬧了行不行?”

 

李程秀都要哭出來了,“邵群,別再,侮辱我了。”

 

邵群一僵,就忘了使力,李程秀趁機抽出手,推開椅子就跑回了廚房。

 

邵群狠狠捶了下桌子,在周圍人的側目中摔門而去。

 

李程秀心慌意亂的挨到四點下班,Adrian的電話準時打了過來。

 

他現在掌握了李程秀的排班時間,成天閑著發慌,就找李程秀玩兒。

 

李程秀不善於拒絕人,尤其不善於拒絕Adrian這種熱情爽朗,聽不懂或者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拒絕的人,無可奈何的坐上車後,李程秀忍不住就問他,“不用工作嗎?”

 

Adrian滿不在乎的笑笑,“店裡有人,要是我天天都需要在哪兒,那當老闆還有什麼好處了?還不如讓人包自在。”

 

李程秀對於他的某些觀念不好評價,只是覺得人還是要工作的,誰都不要的時候,也要養得活自己。

 

Adrian笑著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其實讓人包那也是本事。我以前最大的志願就是找個人包我,我每天就遊手好閒,happy度日。後來給人一腳踹了,我才反應過勁兒來。覺得這樣不行啊,我早晚得老啊,還好我有天分,現在活的也好好的,不過……”Adrian得意的一笑,“我可不像你那麼好糊弄,看著我那個店了沒有,還有這個車,就是從前任嘴裡翹出來的,誰都像你這麼傻,世界可徹底和諧了。”

 

李程秀臉上青青白白。

 

Adrian歎息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說話難聽,我這人就這樣,不過你自己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還是那句話,人不為己活該倒楣。”

 

Adrian這些天變著花樣的帶他去吃好吃的,今天又帶他去了一家泰餐館。

 

一到地方李程秀就有些意外,這家泰國餐館不就是以前跟黎朔來過的那個嗎。

 

Adrian把他推進門後,就擠眉弄眼的說,“給你介紹好男人。”

 

李程秀一驚,想走已經來不及,Adrian所謂的好男人已經從菜單裡抬起頭看向他們。

 

這一對視,兩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個衣冠楚楚英俊優雅的男人,正是許久未見的黎朔。

 

黎朔在怔愣過後,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幾步迎上來,不敢置信的叫著,“程秀。”

 

李程秀也很是意外,“老闆?”

 

黎朔臉上滿是喜悅,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

 

雖然動作有些突然,但卻依然恪守著禮儀,只是輕輕抱了抱他的肩膀。

 

Adrian在旁邊怪叫道,“你們認識啊?你們怎麼可以背著我認識啊,我當媒人的成就感呢?成就感呢?賠我!”

 

李程秀心裡也挺高興的,對於以前的不辭而別,他一直對黎朔充滿了歉意。

 

黎朔急切的問道,“程秀,我一直很抱歉,上次一時意氣用事,激怒了你的男朋友,我不知道這給你造成了多少麻煩,後來你徹底消失之後,我愧疚了很久。你沒事吧?”

 

李程秀勉強笑笑,“沒事。”

 

黎朔把他讓進座位,“來,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Adrian噘著嘴坐下,“我要點這兒最貴的。”

 

黎朔笑著摸摸他的頭,“乖,點吧,你這趟媒做的太好了,空前絕後。”

 

Adrian難得露出溫柔的笑意,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不給你找個好老婆,我都睡不著覺。”

 

李程秀隱約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卻說不上來什麼。

 

黎朔已經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舉起準備好的酒,“故地遇故人,皆大歡喜,無論如何這杯我要幹了,你們隨意。”黎朔說著就把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也乾脆不講究喝法了。

 

李程秀象徵性的抿了一口。

 

等待上菜的時候,黎朔就拉著李程秀仔細的聊了起來。

 

“那天晚上回去我就覺得我做錯了。給你打了很多電話都打不通,之後你也沒來上過班,甚至上課都不去了,我通過很多辦法找過你,可是都找不到。我當時真的是又後悔又著急,真怕他對你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李程秀回想起那混亂瘋狂的一晚,身體不自覺的連寒毛都豎了起來。

 

黎朔再次問道,“程秀,你老實跟我說,你真的沒事嗎?”

 

李程秀僵硬的搖了搖頭,“沒事,他只是,把工作給我辭了。”

 

黎朔稍稍放心,但依然充滿歉意道,“我真的很抱歉。說實話,我到了這個年紀,真的已經很少有衝動的時候,可是當我看到你要屈從一個根本不配擁有你的人,我真的打從心底覺得不平衡。”

 

黎朔輕輕笑道,“不過,現在你跟他分手了,你做了正確的決定,雖然不免要痛苦,但是至少你解脫了。我很高興。”

 

李程秀臉色變的蒼白。

 

黎朔觀察著他的神色,連續下著猛藥,“當時小輝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是你,但是我已經很同情你了。”

 

李程秀臉上快沒了血色,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恰好Adrian在旁邊尖叫了起來,“你叫我什麼,你叫我什麼,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那麼叫我!你覺得那麼土的名字跟我配嗎,配嗎?”

 

黎朔朝Adrian眨了眨眼睛,“Adi,好了吧?”他又看了看李程秀,溫和的笑著,“我說的太過分了嗎?”

 

李程秀輕微的搖了搖頭。

 

“但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黎朔看著他的眼睛,“你現在是單身,我很高興。”

 

李程秀在他炙熱又不失真誠的注視下,覺得臉微燙,慢慢垂下了頭。

 

第四十一章

 

李程秀很久都沒有在如此輕鬆祥和的氣氛下吃一頓飯了。

 

等菜上來後,黎朔就閉口不談關於邵群的任何事,而只是閒聊。

 

黎朔思維敏捷,講話風趣又得體,即使是李程秀這樣不善言辭的,也能跟他很愜意的溝通,何況旁邊還有個咋咋呼呼永遠不會冷場的Adrian

 

吃完飯後,黎朔要了李程秀的電話。

 

三人又聊了很久,時間看著不早了,Adrian說要送李程秀回家。

 

黎朔眨了眨眼睛,溫和卻不容駁斥的說,“不,我送他回家。”

 

Adrian曖昧的笑道,“對對對,你送吧。”

 

李程秀尷尬道,“不,還是……還是Adrian送吧,謝謝老……黎大哥……”在黎朔的一再強調下,他終於被迫改了口。可是對於黎朔明顯的好意,他還是不敢輕易接受。

 

黎朔歪著頭想了想道,“好吧,不過……”黎朔故意拖長了尾音,“明晚跟我一起吃飯吧,這回可不能拒絕了。”

 

李程秀剛要開口,黎朔抬手打斷他,“明天我去接你。”說完還笑著沖李程秀眨了眨眼睛。

 

李程秀實在不好意思拒絕。

 

Adrian送他回家的路上,就一直不停地說著黎朔有多麼好。

 

李程秀忍不住問道,“你很熟悉他?”

 

Adrian頓時沉默了,隔了半晌才故作輕鬆的笑道,“嘿,他可是我第一個男人。”

 

李程秀愣了一下。

 

“放心吧,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早都忘得差不多了,黎朔則一直是走哪兒哪兒受歡迎,也不會多把我放心上。但是他確實是個極品好男人,只要安安分分的跟他好,就什麼都不用愁。我就是……就是不安分。”

 

李程秀靜靜聽著。

 

Adrian似乎也陷入了回憶裡,“是我對不起他的,我當時背著他跟別人了……他不僅沒怪我,還幫了我很多忙,他當時也不過是個剛小有名氣的會計師。總之,我特對不起他,這麼多年看著他感情總是不太順利,我就一直希望他能找個合適他的人。程秀啊,我覺得你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你可把握好了,人不能可一棵樹吊死。”

 

李程秀沉默的靠在椅背上,腦海中浮現了黎朔溫和儒雅的笑容,可是轉瞬就會被邵群霸道囂張的面容所替代。

 

什麼時候,他能停止去想邵群,什麼時候,他能從這片無望的深淵中走出來。

 

第二天下班後,李程秀急匆匆的在餐館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

 

他對於黎朔,始終帶著對前輩的尊敬和崇拜,覺得如果自己蓬頭垢面滿身油煙的去見他,實在是莫大失禮。

 

匆匆收拾好了出去,發現黎朔已經坐在大堂的一張桌子前,悠閒的喝著茶。

 

李程秀趕緊跑過去,“不好意思,久等。”

 

黎朔笑盈盈的站起來,順勢接過他手裡領著的塑膠袋,“沒關係,我也剛到。”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想拿回來,“我自己拿……”

 

黎朔一下子把袋子高舉過頭,然後沖著李程秀噗哧一笑。

 

李程秀不自覺的也笑了笑。

 

黎朔自然的攬著他肩膀,“走吧,車不能停太久。”

 

黎朔驅車帶他去了大梅沙的一家海景酒店,服務員將他們領進了一間設計的雅致精妙,可以容納至少二十人的大包廂。

 

但是這麼大的包廂,卻不見最應該在這裡的大圓桌,反而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張雙人桌。雕花紅木桌的木紋清晰流暢,厚重色澤一看就很經得起沉澱,是塊難得的好木。

 

李程秀在酒店幹了那麼多年,知道這大包廂的最低消費貴的嚇人,他在黎朔旁邊小聲提醒,“我們,就兩個人。”

 

黎朔一邊脫著大衣一邊說,“我知道啊,誰敢來打擾,我還不樂意呢。”他笑著拉開薄薄的木葉窗簾,“這間包房是這個酒店景觀最好的地方。”

 

窗外正是夕陽西下,明黃的陽光鋪滿了海面,把海水都鍍成了金色,景色迷人到了極致。

 

李程秀一時看呆了。

 

黎朔信步走過來,輕輕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把大衣脫了吧,這暖氣可夠足的。”

 

李程秀回過神來,連忙拉開拉鍊,黎朔尤為紳士的幫他脫下了大衣,連椅子都給他拉開了。

 

李程秀渾身不自在。

 

他沒想到電視劇裡的情節能放到他身上演,更沒想到的是即使是對著個男人,黎朔表現的也半點不矯情做作,依然透著一股不加修飾的優雅。

 

黎朔注意到他的彆扭,笑著坐下道,“是不是我追求人的方式太老掉牙了。”

 

李程秀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還有更老掉牙的呢,你知道嗎,我一直幻想著結婚那天,可以掀紅蓋頭。”

 

李程秀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隨我父母去的美了,有那麼十來年的時間,我們一家三口跟中了的飛速發展是完全脫節的。當我再次回到中了的時候,我發現我從我父母那裡得到的關於中了的傳統,民俗,文化的資訊,很多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因為那些都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了。我能熟記關於中了所有傳統節日的典故,但是如果我跟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談起來,他們十之八九說不上來。我從小就嚮往著結婚的時候,有鋪天蓋地的紅,結果回到中了才發現,現在流行西式的白色婚禮,我有些失望……我想我骨子裡,還是一個很傳統的中了男人。”黎叔發現李程秀正認真的聽著,突然那種略帶遺憾的聲調一變,帶了幾分戲謔道,“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問問,李程秀小朋友,你對胸前頂著大紅花拜堂成親什麼的,感興趣嗎?”

 

被點名的人一下子沒跟上黎朔的進度,反應過來後怔愣的點了點頭。

 

黎朔爽朗的笑了兩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那麼我可先打預防針了。要是有一天,我有幸和你結婚的話,你可得帶紅蓋頭,到時候不要嫌我老氣,更不許耍賴啊。”

 

李程秀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笑笑。

 

黎朔那種溫暖的,懇切的態度,讓每個和他相處的人都如沐春風。世界上怎麼能有這樣的人,讓人忍不住就要被他吸引,甘願服從和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奉他為偶像。

 

一疊疊精緻的菜肴很快呈了上來。

 

黎朔發現不善言辭的李程秀,只有談到食物的時候,才會多說話,畢竟這是他的職業,於是找不到話講的時候,兩個人就會評論桌上的美食。

 

黎朔並不在意他說話磕磕巴巴的,他覺得一個人最優異的能力未必是說話,而是傾聽。李程秀就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極富耐心,不多發表評論,但會對於對方說的話,給予眼神或者點頭的回應,讓人心裡非常的舒服。

 

他越跟李程秀相處,就越發的對他有好感。

 

伴隨著海上日落的美景和輕妙的音樂,兩人共進了一頓美味的晚餐。

 

李程秀是喜歡和黎朔相處的,他想大部分人應該都喜歡和黎朔相處。這不僅僅是心情愉悅,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能從黎朔身上學到很多東西,無論是做人,經驗,還是知識。

 

何況黎朔雖然意圖很明顯,但卻表現的中規中矩,從來不會有讓他不適的舉動,只是耐心的,一點點的,進入他的生活。

 

李程秀儘管心裡遲疑,很多時候都無法拒絕黎朔的邀約,兩人出去的次數也逐漸增多。

 

在忙起來的時候,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邵群,如果邵群一直不出現,他的生活也許就能慢慢回歸正常了。

 

晚上上班的時候,身邊一個同事穿的毛衣不知道怎麼的濺著火星了,一下子著了起來。

 

旁邊的小工嚇壞了,接了瓢水就潑他身上去了。

 

其實沒多大事兒,他裡面還穿著襯衣,人是一點兒沒燒著,但是好好的衣服燒了好幾個窟窿,是徹底不能穿了。

 

那個同事哭喪著臉一邊脫一邊道,“這衣服可好了,純羊絨的,去年過年我大姨給我從內蒙古帶來的,這下全毀了。”

 

周圍人都跟著安慰,有給他遞毛巾的,又幫著他脫濕乎乎的衣服的。

 

眼看他要往垃圾桶裡扔,李程秀實在忍不住了,“哎,別扔。”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了?這不能穿了。”

 

李程秀小聲說,“給我,行嗎,我改改,給我的狗,織衣服。”

 

旁邊人都笑了起來,說這算物盡其用了。

 

那人爽快的把濕漉漉的衣服遞給了他,“那你記得先把它晾乾了再拆,要鋪平了晾,要不型就沒了,織好了給我們看看啊。”

 

“哎呀,李師傅真是賢慧,心靈手巧呀,什麼都會。”

 

“對呀,真的,李師傅這樣的,要是個女的,我保准追他。”

 

李程秀臉有點兒紅,用兩隻手托著衣服。

 

羊絨浸了水特別重,李程秀一時不知道往哪兒放好。

 

他正左右晃著腦袋想辦法的時候,廚房的門打開了,前堂的小姑娘興沖沖的對李程秀說,“李師傅,上次你那個大帥哥的朋友又來找你了,還帶了另一個大帥哥,他們在四號包房吃飯呢,你趕緊去呀。”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雀躍。

 

李程秀以為她說的是黎朔和Adrian

 

最近黎朔經常來找他,前堂的小姑娘小夥子們,但凡跟他說過話的,都恨不得把他當神供了,崇拜的一塌糊塗。

 

李程秀有些頭大,他想不出這手上的衣服怎麼處理,又怕黎朔久等,腦子一熱,乾脆就托著衣服出去了。他跟黎朔逐漸熟悉,黎朔從來不會對他任何失態的地方露出半點異色,所以他也就放心的把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暴露給他看。而Adrian雖然會笑他,但是卻沒有惡意。而且現在都十一點多快下班了,外面兒基本沒幾個客人了,他也不怕人看見。

 

於是李程秀就穿著胸前斑斑點點的廚師服,手上托著濕漉漉的灰黑的毛衣。貓著身子小跑著去了包間。打算進了包房再找塑膠帶裝起來。

 

只是一進包間,他就傻眼了。

 

邵群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旁邊摟著個特別秀麗漂亮的年輕男人,正親密的在邵群耳邊說著什麼。

 

李程秀腦子嗡的一聲,愣在了當場。

 

那年輕男子一抬頭,正好瞧見李程秀的扮相,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邵群也抬起頭,看到李程秀的瞬間,眼神尤為複雜,不但不笑,反而沉下了臉去。

 

他語帶嘲諷道,“這餐館是聘你顛勺啊,還是聘你洗衣服啊。”

 

李程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他默默的蹲到電視櫃下,翻出個平時給客人打包飯菜的塑膠帶,把衣服裝進去,然後轉身就想走。

 

邵群高聲叫道,“給我站著。”

 

邵群憤然站起身,被李程秀那冷漠的態度給激怒了。

 

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拉下臉來找他,這他媽叫什麼反應。

 

李程秀手觸到門把時頓了頓,沒有回頭,低聲道,“邵群,你還要怎樣。”

 

帶著個漂亮的情人,到他面前招搖過市?邵群,你到底要怎麼樣。

 

邵群深吸了一口氣,一抬手把桌上的一盤菜打翻在地,連湯帶水的都濺到了李程秀的褲子上。他惡聲惡氣的叫道,“這種東西也是給人吃的,把我的寶貝吃壞了,你他媽賠得起啊。”

 

李程秀眼眶一熱,慢慢轉過臉來,“那就,別在這兒吃。”

 

“老子在哪兒吃用的著你管,你當自己是什麼玩意兒。”邵群覺得心肺快炸開了,李程秀但凡示弱一點點,他他媽用的著幹這麼傻缺的事嗎。他怎麼就不能懂得變通,好好的大別墅不住,閒適的生活不過,非得這麼糟蹋自己,他到底圖個什麼!

 

自己這又是他媽在幹什麼,翻來覆去的想著是來找他還是不來找他,一遍遍確定,再一遍遍否定,累的他腦仁兒疼。

 

李程秀顫抖道,“邵群,你……別太過分。”

 

邵群怒道,“你們餐館就這麼招待客人?背著身子跟人說話?給我轉過來。”

 

李程秀吸了吸鼻子,“下班了,你走吧。”

 

“走?沒吃飽呢走哪兒去?這些玩意兒豬都不吃,給我重新做去。”

 

邵群帶來的人有點兒給這陣勢嚇著了。

 

想著這位邵公子剛才嘗了口菜,就嘟囔著“是他做的”,然後跟三天沒吃飯似的把菜打掃了大半,現在還說沒吃飽?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倆人在這兒置氣呢。

 

李程秀看了看表,基本該下班了,可是餐館有規定,客人沒走,他們也不能走。

 

李程秀慢慢轉過身來,低著頭,“你要什麼,現在做。”

 

邵群的眼睛在李程秀臉上身上掃了好幾回,才算看夠本似的。他故意摟著身邊兒的人,柔聲道,“寶貝兒,吃什麼,跟他說。”

 

那小年輕是個有眼當見兒的,就配合著隨口說了幾個菜。

 

邵群斜著眼睛等著李程秀,“都記下了?”

 

李程秀強忍著眼淚,點點頭。

 

“寶貝兒,有什麼忌口的?”

 

那人尷尬的搖搖頭,“沒,就別放辣。”

 

邵群惡聲道,“聽到沒。”

 

李程秀輕微的點點頭。

 

邵群又變著法子的左右刁難了李程秀一番,就是不讓他走。李程秀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了,覺得眼前都模糊了,乾脆摔門而去。

 

他穿過長廊的時候,使勁揉著眼睛,才把眼淚憋回去。

 

他不明白,都已經分開了,邵群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傷他。

 

不能給他留點餘地嗎,為什麼要這麼逼他。

 

廚房人基本都走了,就剩幾個在善後的。

 

李程秀麻利的開火倒油,把邵群要的菜一一炒出來。

 

他幾次看著火光,眼前一片模糊,最後硬是擦掉了。忙活了大半天,服務員卻進來跟他說,邵群他們走了。

 

李程秀一頓,狠狠的扔了鍋鏟。

 

背對著服務員,李程秀的肩膀細微的顫抖著。

 

那小姑娘卻發現了異狀,小心翼翼的問,“李師傅,你沒事吧?”

 

李程秀搖搖頭,“沒事,你,回家吧。”

 

李程秀幫著小工把廚房收拾完畢,低垂著腦袋往公車站走去。

 

正要穿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跑車霸道的搶到他面前。

 

駕駛座的車窗慢慢降下,邵群陰翳的臉從窗子裡伸了出來,命令道,“上車。”

 

第四十二章

 

李程秀抿著嘴看了他一眼,想繞過他的車。

 

邵群趕緊打開車門跳下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程秀跟受驚的小狗一樣,低叫了一聲,用另一隻手推著他。

 

邵群不依不饒的拽著他,“李程秀,上車。”

 

“不要,放開。”

 

邵群憤恨的扳過他的身子,“李程秀!上車,我們談談。”

 

李程秀難受的掙扎著,“不談,不需要談。”

 

邵群拎小雞似的一把勾住他的腰,就要把人往車上拖。

 

大晚上的路上人是不多,也不代表沒有,隔了一條街就有人在看他們。

 

李程秀臉都充血了,連踢帶掙的,邵群就是不放開。

 

李程秀急了,邵群的那些好,那些壞,尤其是那些背叛和傷害,一下子沖上了頭頂,那種痛的他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的衝動,震的他腦子嗡嗡直響,他回手照邵群臉上就甩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下去,兩個人都愣住了。

 

邵群臉都扭曲了,脖子上的筋都凸了起來,“操你媽你敢打我!”

 

李程秀畏懼的看著他。

 

打人不打臉,要照他的脾氣,這輩子除了他家老子,誰有膽子在他臉上來這麼一下子,他不把人削殘廢了都不姓邵。可是他拳頭都握得咯咯響了,也沒下的去手。

 

臭娘們兒,老子不跟娘們兒一般見識,邵群忿忿的想。

 

邵群死拖活拽的把李程秀塞進了後車廂,自己也跟著擠了進去。

 

李程秀怕的直往另一邊兒縮。可是車廂能多大點兒地方,邵群一個欺身就把他堵在了自己的身體和車門之間。

 

李程秀帶著哭腔說,“放我下去。”

 

邵群掰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沖著自己,“我他媽能吃了你啊,好好跟我說話!”

 

李程秀驚恐的看著他。

 

邵群被他這副明顯帶著拒絕的表情弄的邪火直往腦門兒上沖,他轉過臉去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穩下聲調,霸道的摟著他的腰,貼近他道,“李程秀,我真的,我他媽真的不想跟你鬧了。你說,你說你想怎麼的,我儘量都答應行不行?”邵群的語氣中帶了難得一見的商量,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李程秀的表情。

 

李程秀臉色蒼白,小聲道,“分手了……”

 

邵群吼道,“分你媽逼,我答應了?你說走就走,有你這樣的嗎?”

 

“你要結婚。”

 

“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我不跟她結婚,難道跟你結婚?我倒是想,我能嗎?你敢嗎?”

 

李程秀顫聲道,“所以,分手……”

 

邵群掐著他的下巴,狠聲道,“李程秀,老子是哪裡虧著你了,就為了這麼個破事前前後後鬧了一個來月。我結婚怎麼了,我趕你了嗎,我都說了,咱們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你老實跟著我,我絕對不虧待你,這麼屁大的事,你至於嗎?你為什麼就不能替我想想,我早晚是要結婚的,要麼你能給我生出個兒子來?你覺得現實嗎?你不過是沒個名分,其他的我一樣不會少了你,你一個男的計較這些幹什麼?”

 

李程秀眼圈都紅了。

 

計較什麼?我真心喜歡你,你要跟別人結婚,還希望我當作沒事兒一樣繼續跟你好。我計較什麼?

 

他噙著眼淚反問道,“那我,也可以,結婚?”

 

邵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聽這個就炸了,“放屁!你敢動這心思,我先把你腿打斷了!”

 

李程秀哽咽道,“你結婚,可以,我不行,為什麼?”

 

邵群一時語塞。

 

李程秀看著這張他曾經多麼熱愛過的臉,心痛難當,“我把你當什麼,你把我,當什麼?邵群,你沒有真心,別逼我,我,我不想,再見你。”

 

邵群氣的太陽穴都一鼓一鼓的凸凸直跳,呼吸有些困難。

 

李程秀一再的拒絕,已經讓他的耐心快要磨盡了,他恨不得把人綁起來直接扛回家算了。把李程秀放了讓他去找別人,打死他也不幹。

 

他想也不想,狠狠堵住李程秀的嘴。

 

他力氣太大,牙齒狠狠撞到了李程秀的嘴唇上,痛的他眼前一花。

 

邵群固定著李程秀的腦袋,在他想了一個來月的柔軟的嘴唇上用力的輾轉吸吮,霸道的撬開他的嘴,將舌頭伸了進去,在他口腔內盡情翻攪舔舐。

 

他想這個清淡的味道想的什麼生猛海鮮都吃不下去了,自己真是魔障了,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扒光了狠狠做上一回。

 

他一邊把李程秀堵在車門上狠狠的親吻,一邊把手伸進他的衣服,貪婪的摸著手下光滑的皮膚。

 

李程秀冷的直打哆嗦,不只是身上,心更冷。

 

他推不開邵群,就任其使勁親了個夠,才把他放開。

 

李程秀低垂著眼瞼,因為喘不過氣來大腦陣陣的發暈,整個人都癱在了車座上。

 

邵群喘著粗氣,摩挲著他的臉,輕聲道,“寶貝,回家吧,我保證,我一定對你好,我這些天,真的很想你……”

 

李程秀身體微微的顫抖著,手掌一直推拒著他的胸膛,啞聲道,“分手了,放開我。”

 

邵群的手僵在他臉上,覺得腦門兒上被人轟了一擊重拳,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他咬牙切齒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李程秀只是低啞但堅定的說,“放開。”

 

邵群氣的臉都漲紅了,剛要說什麼,頭頂突然傳來了砰砰的聲音。

 

邵群一轉頭,就見一個交警站在外邊,正敲著車頂。

 

邵群咒駡了一聲,降下車窗。

 

“先生,這裡不能停車,請你下車,出示下你的駕駛執照。”

 

邵群不耐的罵道,“老子他媽沒空。”

 

那交警臉色一變,“先生,請你馬上下車,出示你的駕駛執照。”

 

邵群憤然打開車門,繞到前座去拿駕駛執照。

 

李程秀趕緊從車上跳了下去,頭也不回的往馬路對面跑去。

 

邵群氣急敗壞的叫道,“李程秀!”

 

這邊兒交警纏著他不讓走,那邊李程秀已經上了公車。

 

邵群記了下公車的車牌號,把駕照往交警身上一扔,開車追了出去。

 

看著沿途路過的熟悉的風景,李程秀掐著自己的胳膊,忍著要落淚的衝動。

 

來到這個城市好幾年了,仔細想想,他居然什麼都沒有。

 

沒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就連有前景有保障的工作,也因為邵群幾句話就化成了泡影。

 

談了一場無望的戀愛,結果發現只有他自己認為那是戀愛,到頭來什麼都沒留下,就剩下傷心難過。

 

明年他就三十了,是不是就要這樣孤獨的過一輩子了?

 

可以信賴,可以互相扶持的人在哪裡?經歷過邵群,他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人願意和他廝守了。

 

他是沒用,懦弱,可是他是真心待人,他也有尊嚴。邵群為什麼要這樣糟蹋他。

 

他再卑微,也想要擁有平等的愛。如果不能給他,他寧願放棄,也絕不去做別人感情裡的第三者。

 

邵群所做的一切,讓他心痛,更讓他心寒。邵群永遠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他也不屑於理解,更不會捨得給他一點尊重。他只能遠遠的逃開,不再碰觸跟邵群有關的一絲一縷。

 

一打開門,茶杯就聽到了動靜,從窩裡躥出來蹦到他腳邊兒,蹭著他的褲管。

 

閣樓沒有空調,冷的人直抖,茶杯的窩鋪著厚重的褥子,平時小傢伙輕易不出窩。

 

李程秀打開燈,把背包放下,把茶杯抱起來,拿臉頰輕輕蹭著它溫暖的小身子。

 

“餓了嗎?”李程秀對著茶杯說,他從床底下掏出狗糧,端坐在床上,一顆一顆喂著他。

 

“給你帶,很好的,毛線,有空織衣服,給你織,小衣服。”李程秀使勁眨著眼睛,把眼淚咽了回去。

 

茶杯拿小舌頭舔著他的手指。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聲響,緊接著就是房東太太用廣東話喊著,“小李,有人找。”

 

李程秀把茶杯放到床上,打開門喊道,“來了。”他以為是Adrian,目前也就Adrian知道他住在哪裡,黎朔雖然送他回來好幾次,也只是在社區門口就停下了。

 

有人踩著沉重的腳步走上樓來。

 

那一步一步的聲音重重的敲進李程秀的耳朵裡。

 

這不是Adrian的腳步聲,這是……

 

邵群帶著煞氣的臉出現在樓梯拐角處。他雙手插兜,黑色大衣的領子高高立起,陰沉著臉抬頭瞪著他。他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都走在在了李程秀心上。

 

李程秀心裡一顫,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邵群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他沉聲道,“李程秀,這破門能不能禁得起我一腳?”

 

李程秀咬著牙把門打開。

 

邵群看著他這個巴掌大的“房間。”

 

屋子裡只能放下一張床,一個桌子,和一個簡陋的布衣櫃,連凳子都被床代替了。

 

只站在門外就呼呼的冒著寒氣,他都無法想像李程秀是怎麼在這種地方生存的。

 

他猶豫了一下,才踏進屋子裡,發現這閣樓的高度跟他差不多,只要稍稍一挺直背,頭髮就碰著房頂了。

 

邵群怒道,“你他媽寧願住這種狗窩也不肯跟我回家,你腦子有病吧。”

 

李程秀後退了一步,“那不是我家。”

 

邵群逼近了一步,把李程秀整個人籠罩在了他的陰影之下。

 

“我真他媽後悔跟你浪費這麼長時間,早知道就不跟你廢話費事兒。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收拾東西,跟我回家,或者我把你扛回去。你聽著,我邵群說得出做得到,你是想自己走出去,還是我幫你出去?”

 

李程秀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無措的環顧這個狹小的房間,和充滿了脅迫力的邵群。

 

邵群用力拍了下那個軟趴趴的衣櫥,威脅道,“收拾東西。”

 

李程秀搖了搖頭。

 

邵群冷道,“你不收拾也沒關係,家裡什麼都有。”他一把抓住李程秀的手腕,“走。”

 

李程秀叫道,“不要,你瘋了……”

 

邵群攔腰把他抱了起來,“閉嘴吧你!”

 

李程秀怒叫道,“邵群!放開,放開我!”

 

邵群罵道,“我他媽就不該跟你廢話。你聽好了,從來只有我邵群說不要的時候,你憑什麼跟我分手,你想都別想!”

 

李程秀回頭看向汪汪叫了起來的小茶杯,含著眼淚叫道,“茶杯,茶杯……”

 

邵群頓了一下,才發現在床上不敢下來的小東西,他正要過去把茶杯拎起來,放在桌子上的李程秀的電話,突然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

 

李程秀一愣,下意識的就想去拿電話。

 

邵群卻快他一步搶了過來,先把他放下,然後皺著眉頭看向了手機的螢幕。

 

李程秀的手機,不該有除他以外的人的電話,尤其是半夜十二點。

 

當他看到螢幕上寫著清晰的“黎大哥”三個字的時候,邵群的手抖了一下,僵硬的按下通話鍵。

 

黎朔溫柔沉穩的嗓音在狹小的房間內響起,“程秀,下班了吧,到家了嗎?”

 

邵群只覺得血直沖上了頭頂,眼前都有些花,胸中翻湧的暴躁的邪氣,遠不止憤怒那麼簡單,他拳頭握得咯咯響,陰冷的目光掃向李程秀,幾乎盯進了他肉裡。

 

李程秀被驚得後退了一步,他能感覺到邵群渾身暴躁的戾氣,因此心止不住的顫抖。

 

黎朔見那頭沒應答,奇道,“程秀?”

 

邵群冷笑了一聲,徐徐道,“他下班了,也到家了,現在正撅著屁股讓我操呢,你想不想聽聽啊。”

 

李程秀驚叫道,“黎大哥——”

 

邵群已經按掉了電話,把那個過時的舊手機扔到地上,狠狠幾腳把它踩了個稀碎。

 

李程秀滿眼恐懼的看著邵群。

 

這樣的邵群,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邵群把手放到領口處,慢慢的解開大衣的扣子,寒聲道,“原來如此,我說怎麼走的這麼乾脆,原來早跟了別人了。不過你這小婊子沒賣著好價錢吧,還住在這種狗窩裡裝可憐,還是說玩兒什麼奇貨可居啊?嗯?”

 

李程秀嚇的無路可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邵群高大的身影如噩夢一般籠罩在他頭頂。

 

第四十三章

 

邵群把大衣往桌子上一扔,然後狠狠把李程秀按倒在窄小的床上。

 

李程秀嚇壞了,手腳並用的推拒著邵群,“邵群,你幹什麼……”

 

邵群捏著他的臉頰,惡狠狠道,“你跟他什麼時候勾搭上的?不容易啊,我把你手機都摔了,你回頭就去找他!什麼時候?嗯?什麼時候!”

 

一想到李程秀也許很早就背著他和黎朔有來往了,他就覺得眼前發黑,心臟跟被人捶了一拳一樣,痛的他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我他媽還覺得我多少有點對不住你,沒想到啊,你正巴不得快點把我踹了,和你這大老闆雙宿雙飛呢吧。我說你怎麼走得半點不猶豫,你們倆把我當傻逼耍是不是!”邵群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額上青筋暴突,捏著李程秀的臉的手,那力道仿佛是要把他骨頭捏碎。

 

李程秀疼的臉上沒了血色,用力推著邵群的手,可是他本來不小的力氣在邵群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邵群……不要……”

 

他耳邊突然傳來了細微的嗚嗚叫聲,勉強瞥眼睛一看,小茶杯湊到了他腦袋邊兒,用小爪子扒著邵群的手指,張開嘴費勁的咬著。

 

不到三個月的小奶狗的牙齒,咬上去就跟抓癢一樣,邵群頭也不回的把它拎起來扔到了桌子上,小茶杯就只能立在桌沿汪汪叫,不敢跳下來。

 

李程秀怕它從桌子上掉下去,就伸出手想把它拿下來。邵群卻使勁壓著他的胸口不讓他起來,單膝跪在他兩腿間,開始撕扯他的衣服。

 

“邵群!”

 

邵群已經陷入了暴怒中,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李程秀跟別人了,可是李程秀是他的,怎麼能跟別人!

 

“你這賤貨真讓我吃驚啊,還跟我裝的多乾淨多純情。結婚什麼的都是藉口,你著急跟我分,不就是沖著他去的嗎。”

 

李程秀眼中含淚,使勁揪著自己的衣服,“沒有……不是……”

 

邵群拽下自己脖子上的羊絨圍巾,不顧他的掙扎,把他兩隻手給捆在了生了鏽的鐵床柱上,“什麼不是?不是他大半夜的給你打電話,連你什麼時候上夜班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媽的臭婊子,今天不幹死你我就跟你姓。”

 

李程秀怕的渾身直抖,淚眼汪汪的懇求著邵群,“邵群,求你,不要……”

 

誰能救救他,這樣的邵群太可怕了,就跟要吃了他一樣。

 

邵群三兩下就把李程秀的褲子給扒了下來,

 

李程秀怕的渾身直抖,淚眼汪汪的懇求著邵群,“李程秀怕的渾身直抖,淚眼汪汪的懇求著邵群,“邵群,求你,不要……”

 

誰能救救他,這樣的邵群太可怕了,就跟要吃了他一樣。

 

邵群三兩下就把李程秀的褲子給扒了下來,

 

冷空氣一下灌進了他的下體,李程秀試圖哭著縮起身子,卻被邵群擠進了大腿間,用膝蓋頂著不讓他合攏。

 

邵群雙手掰開他的大腿,讓他的身體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視線下。

 

“李程秀,你知不知道我最後悔什麼?我最後悔的就是上初中那會兒沒把你給上了。那時候你多好騙啊,一塊兒蛋糕都夠你樂呵半天了。要是我那時候就把你玩兒夠了,我犯得著花心思費力氣追你嗎,我他媽能讓你有機會往我邵群頭頂扣綠帽子嗎。”

 

李程秀心痛的直抽泣,傷心欲絕的看著邵群,“別說了……”

 

別說了,給我留點餘地。

 

邵群看著他傷痛的表情,身體裡產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感。

 

他就要這樣,誰讓他難受,他要讓對方更難受。

 

邵群拽過那條長長的圍巾的餘下的部分,把李程秀的一條腿抬了起來,直接繞在了腳踝上。

 

李程秀被他擺弄成了及其屈辱的姿勢。

 

他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個勁兒的哀求著邵群。

 

邵群拉下了褲鏈,掏出自己的性器,快速的擼動了幾下,讓它完全硬了起來,然後托著李程秀的臀瓣,蠻橫的毫不留情的擠了進去。

 

李程秀短暫的尖叫被咽進了肚子裡,他殘存的意識還提醒著他這裡隔音不好,而房東一家就住在一樓。

 

“臭婊子,叫出來啊!你跟你那黎大哥在一起的時候,叫的挺歡的吧,他操你操的爽不爽?他那把年紀了,能滿足你這種到處找野食的騷貨?”邵群眼睛一片通紅,已經幾乎失去理智了。

 

他抓著李程秀細瘦的腰肢,狠狠的一捅到底。

 

李程秀咬的嘴唇都滲出了血,痛的他恨不得立刻暈過去。

 

比起身體上的痛,心更是已經血淋淋一片。

 

這野蠻的入侵,不僅損壞了他的身體,也徹底撕裂了他的內心。過往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溫情,都如同鏡花水月,被邵群狠狠的打破,再也拼湊不回來。

 

邵群自己並沒有好受到哪兒去,在這種乾澀的緊致的地方進出,他下邊兒也覺得疼。

 

可是他卻有種自虐般的快感。他心裡的憤怒和躁鬱必須要發洩到始作俑者的身上,也許才能讓他得到片刻的舒坦。

 

李程秀滿臉是淚,皮膚一片慘白,邵群視而不見,扶著他的腰用力的動了起來。

 

這種無異於強暴的性事,把李程秀的身心都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再也無法癒合。

 

邵群一邊動一邊嘴裡不乾不淨的繼續罵著,“婊子!賤貨!你到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以為我沒了你不行?還是我會對你念念不忘?你他媽跟我拿什麼喬,被我都睡了多少回了,還敢去勾引別人?你好吃好喝是誰給的?老子對你哪裡不好?啊?老子他媽對你哪裡不好!你這個吃裡爬外的臭婊子!”

 

李程秀覺得下體痛的仿佛要裂開一般,邵群的性器就如同雙刃刀一樣,在他體內來回切割,把他所有的尊嚴都捅碎了。

 

邵群一邊狠勁的抽插一邊繼續罵道,“你想知道那個玳瑁的事?你想知道你為什麼辭職?老子今天都告訴你,對,他媽都是真的!因為你就只配在家伺候我,每天給我做飯洗衣服給我幹,我不願意養一個天天一身油煙味兒的鴨子!你李程秀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跟我對著幹,憑什麼敢對我說不!你還想跟我談感情?你配嗎?你見過哪個傻逼會跟你這種娘了吧唧的兔兒爺談感情的?老子結婚也輪到你多嘴?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就只配給我操!”

 

李程秀覺得自己也許已經死了。

 

如果真的死了該多好,他拿什麼承受這些?承受這些痛苦和絕望?要是這是個噩夢,就讓他快點兒醒吧,他已經痛的快瘋掉了。

 

什麼感情,什麼甜蜜,從來沒有存在過,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人家玩兒剩下施捨給他的。這麼殘忍的世界,居然是真的,怎麼能是真的呢。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也沒有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些?

 

邵群看著他臉上的絕望,覺得身體冷的跟置身冰窟一樣。

 

他想傷害他,想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他,而換取自己好受一些。

 

可是好像根本沒湊效,他覺得心臟那一塊痛的他呼吸困難,臉上有什麼冰涼的液體在流淌,他不敢去摸。

 

他也不敢再看李程秀哭泣的臉,動手把他腿上的圍巾解開,把人翻轉過來成跪趴的姿勢,繼續大力征伐著。

 

這場充滿羞辱的酷刑並沒有持續很久,無論是承受的人還是侵略的人,都得不到任何歡愉,粗暴的交媾只帶來了痛苦。

 

邵群匆匆的泄了出來,拿床單胡亂的抹了下自己的性器,整好衣服就沖下了樓。

 

這個地方他不敢再待了,他不知道接下去他該做什麼,他能做出什麼。這裡又陰又冷,還充斥著李程秀壓抑的哭聲,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讓他這麼心慌恐懼。

 

他沖出門後,冷風一吹,覺得臉上冰涼。

 

伸出手一摸,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他怔愣的看著手上濕潤的液體,久久回不過神來。在他的記憶裡,只有他媽去世的時候他哭過。

 

然後他慢慢的,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試圖把這陣心臟痙攣般的疼痛緩過去。

 

李程秀一睜開眼睛,發現眼睛盡是密不透風的白。白的沒有一點人氣。

 

他花了點時間試圖去研究這裡是哪裡,他在這裡幹什麼。

 

身子一動,下體就傳來一陣令人羞恥的疼痛。

 

李程秀瞪大了眼睛,一瞬間,不堪回首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

 

他覺得眼眶酸澀,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原本爬在他床頭休息的黎朔一下子驚醒,連忙起身,“程秀,程秀你醒了。”

 

李程秀才發現黎朔在身邊,而他呆的地方,是個讓他深深恐懼,永遠都不想再回來的地方,醫院。

 

黎朔看著被眼淚淹沒的李程秀,一時心痛難當。

 

他早知道電話那頭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沒想到跟Adrian趕到時會看到那麼不堪的畫面。

 

他心態向來平和,已經許久不曾有大起大落,也看淡了大喜大悲,可是那一刻,他真的有殺了邵群這個畜生的衝動。

 

同時對於李程秀,也更加讓他同情憐惜。

 

李程秀在發現他的瞬間,就拿手背遮住了眼睛。

 

他已經可以想像自己是怎麼到了醫院的,儘管他在邵群離開後就暈了過去,他有何臉面見人呢。

 

黎朔伸出一隻手撫摸著他的頭,另一隻手輕輕的把李程秀的手從眼睛上拿下來,他溫柔的俯下身,輕輕的親著他的淚水,柔聲道,“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他鼻頭發酸,看著這樣的李程秀,令他心痛不已。

 

李程秀把破碎的哭聲都憋在了喉嚨裡,只是眼淚不停的洶湧的流出。他用力的抓住黎朔的手,力道非常之大,就如同溺水之人抓著唯一的浮木,只有通過這個動作,才能汲取生命的力量。

 

黎朔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輕聲勸誘著,“想哭就哭,不用忍著,程秀,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李程秀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低聲的嗚咽著,卻在他懷裡哭了很久很久。

 

Adrian在晚上的時候給他打包了香噴噴的粥和一些小菜。

 

三個人都很默契的閉口不提邵群,以及他之所以在這裡的原因。

 

黎朔幾乎是放下了工作在陪著他照顧著他,溫柔又體貼,把醫院裡老老少少的醫生護士都迷暈乎了。Adrian也是天天都會來看他,經常自己搞怪把自己逗的哈哈樂,卻看不到李程秀的笑容。

 

李程秀變得愈發沉默了。

 

本來就不愛說話的人,此時更是一天開不了幾次口。

 

Adrian把小茶杯也帶到了醫院來,本來醫院是不讓帶寵物的,被發現之後Adrian就跟護士阿姨耍賴。護士阿姨經不住這麼漂亮的男孩子跟她撒嬌,母性大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李程秀就經常摟著小茶杯發呆,整個人跟沒了魂兒一樣。

 

他一共住了一個星期的院。

 

其實並沒有大礙,無非是著了涼,還有些難以啟齒的傷,但是恢復的很快。

 

出院後發現,黎朔已經給他找好了新的住處,連行李什麼的,都一樣不落的搬了過來。房子裡什麼都有,佈置的溫馨舒適,很有家的氣息。

 

李程秀除了道謝,也沒說什麼,就住下了。

 

黎朔幫他把工作也辭了。

 

因為據說邵群自從去他原來住的地方找不到他人後,又去了餐館很多次,就算黎朔不幫他辭掉,他也不願意再在那個地方幹了。

 

他要把邵群從他的生活中徹底剔除,這輩子都見不到最好,怎麼能讓他找到他。

 

突然閑下來的日子,李程秀每天除了看著電視發呆,就是抱著茶杯發呆。

 

黎朔看著他這個樣子,又心急又心疼。

 

把李程秀安頓好後,他正打算去找邵群這個畜生,沒想到邵群自動找上了門兒來。

 

第四十四章

 

黎朔接到秘書的電話的時候,正埋首在一堆文件裡,累的直按太陽穴。

 

他因為照顧李程秀而曠了幾天的班,現在工作簡直是堆積如山。

 

內線電話響起,他頭也沒抬,摸索著按下按鈕。

 

“黎總,Amy說有位邵先生找您……”那頭秘書的聲音透著猶豫。

 

黎朔表情一滯,慢慢抬起頭來,“邵先生?”

 

“對的,他沒有預約,但是Amy說他態度很強硬,看著不太對頭,要不要叫保安呢。”

 

黎朔“嗯”了一聲,“讓他上來吧,你打個電話給保安部,讓他們叫幾個人上來在我辦公室外面待命,另外打電話報警。”

 

“啊……”秘書遲疑的叫了一聲。

 

“照我說的做,讓他上來吧。”

 

“……好的。”

 

那頭掛上電話,黎朔就把手邊兒的重要稿件放進抽屜裡,起身伸了個懶腰,並動手把領帶扯下來,把脖領處的扣子松了開來。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黎朔叫了一聲進來。

 

就見前臺小姐打開門,戰戰兢兢的把一臉煞氣寒意逼人的邵群領了進來,然後迅速的關門退了出去。

 

邵群一如他頭一次見時的樣子,衣著光鮮,頭髮用髮蠟固定的很有層次感,大衣上找不出多餘的毛屑,褲管筆直,皮鞋簡直亮的不可思議。

 

可是黎朔依然能看的出來他狀態並不好。

 

作為男人,他很能理解邵群不能夠在情敵面前掉價的堅持,可是這些刻意的修飾,卻被他頂著的兩個黑眼圈和陰沉的臉色所出賣。

 

意氣風發不能用裝的,同樣,頹然沮喪也不是輕易能掩飾的。

 

邵群的表情,就好像隨時準備要撲上來咬死他。

 

黎朔雙手環胸,下意識的做出戒備的姿勢,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冷酷。

 

邵群咬牙道,“李程秀在哪兒?”

 

黎朔諷刺的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邵群當然知道黎朔絕不會輕易告訴他,可是他眼下,他真的有種走投無路的緊迫感,所以才找到這裡來。

 

他那天晚上一個人把自己灌了個大醉,然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出錯了。

 

自己雖然脾氣暴躁,經常闖禍,但是向來是知道輕重的。對於李程秀的事,他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出格的,他所做的,都該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李程秀該牢牢的被他控制,而他覺得自己對他還挺好的,怎麼就鬧成現在這樣了呢,這跟他預想的,差太多了。

 

無論是醉著,還是清醒著,他都無法從那種陌生的悲憤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他想李程秀,想的他都害怕了。

 

尤其是他隔天再去找他,從房東太太哪裡得知他已經搬走了,並且臨走前是被人送到醫院去了,他就更害怕。

 

即使他心裡依然噁心李程秀跟黎朔的事兒,也覺得自己這回欺負的過了。

 

他得把李程秀弄回來,以後該怎麼對他他可以慢慢想,但是他絕對得把人弄回來。

 

邵群滿眼冒火的指著黎朔的鼻樑道,“你他媽敢挖我牆角,橫插一道的算什麼東西,馬上把他還給我。”

 

黎朔露出不屑的表情,“你配不上程秀,再說,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見到你這種畜生了。”

 

邵群氣的眼睛都紅了,他拳頭握得咯咯響,逼近了一步,怒道,“不是你死皮賴臉的在我們倆之間攪合,他能說走就走嗎,姓黎的,你別把我惹毛了。”

 

黎朔冷道,“程秀離開你是你的問題,我再次見到程秀,是在你們分手之後,你自己缺德,少往別人身上潑髒水,你不配詆毀程秀。”

 

邵群愣了一下,身子有些抖,“真……真的?”

 

他誤會程秀了嗎。

 

邵群一瞬間覺得眼前有些花,身體驟然冷了下去。

 

黎朔厭惡的看著他,“你不來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我要告訴你,程秀以後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我會好好照顧他,你如果還有點良心,就別再找他,免得見到你影響他心情。”

 

邵群眼神中盡是嗜血般的憤怒,他又上前了一步,拼命抑制著自己想揮出去的拳頭。

 

他還想從他嘴里弄出李程秀的下落,只能忍著想揍死他的衝動。

 

沒想到他還沒動手,黎朔已經沖了上來,在他怔愣的時候照著他的臉狠狠轟了一拳。

 

這一拳是用了全力,一下子把邵群打翻在地上。

 

黎朔的憤怒全都依附在了拳頭,撲上去就要揮下第二拳。

 

邵群將將閃過,從地上跳起來就朝黎朔撲了過去。

 

兩個人都不吭聲,只是悶頭打了起來。

 

那架勢就跟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都打紅了眼。

 

辦公室裡面的異動很快引起了外面待命的人的注意,幾個年輕力壯的保安趕緊沖了進來。

 

他們肯定得幫著黎朔啊,幾個人就七手八腳的上去要把倆人拉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分了開來,三四個保安使勁兒按住了邵群,黎朔又趁機上去踹了他好幾腳。

 

邵群恨不得殺了黎朔了,眼睛一片血紅。

 

 

事。”

 

“邵群,我必須,工作,而且,一個人,在家很悶。”

 

 

 

過了一會兒,來了幾個員警。

 

黎朔拿紙巾抹著嘴角的血,一邊整衣服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這個人無端闖入我辦公室,並且攻擊了我。”

 

邵群這時候也回復了冷靜,雖然知道丟人了,可是他唯一後悔的就是剛才沒多打黎朔這個孫子幾拳。

 

員警看這架勢,自然是邵群有問題,就把邵群給帶走了。

 

黎朔看著辦公室裡驚詫的下巴都要掉下來的員工們,勉強笑著揮了揮手,“散了散了,回去工作吧。”

 

晚上黎朔去了李程秀住的地方。

 

他最近下了班,都會去李程秀哪兒吃飯,哪怕加班到很晚也得過去吃個宵夜。

 

李程秀也早就給他準備好了飯菜。

 

他一開門,就被黎朔青腫的臉頰給嚇了一跳。

 

“這,怎麼了?”

 

黎朔笑笑,“沒事。”

 

李程秀把他讓進屋,在後面追問道,“疼嗎?到底,怎麼了。”

 

他印象中,黎朔絕不是衝動的人,他總是冷靜的分析事情的利弊,很少有無用的行為,就算遇到了搶劫的,恐怕也會平靜的付錢,避免麻煩。

 

這樣的黎朔,怎麼會跟人打架呢。

 

黎朔背對著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今天邵群去我公司了。”

 

李程秀心頭一震,眉心浮上痛苦的神色。

 

黎朔回過頭,淡笑道,“好久沒跟人打架了,總算出了口惡氣。”

 

李程秀愧疚的看著他,“對不……”

 

黎朔揮手制止他的道歉,“哎,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給他點教訓,我更難受。”

 

李程秀把懵懂的瞪著眼睛的小茶杯放到沙發上,“找點藥。”

 

“不用。”黎朔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處理過了,沒事,幾天就消腫了。”

 

李程秀有些不自在的站著,不好意思把手抽回來。

 

黎朔溫柔的看著他,語氣輕鬆道,“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你肯定會喜歡。”

 

李程秀點點頭。

 

黎朔從褲袋裡掏出一個紅皮本,把封面對著他,“你的初級會計證。”

 

李程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基本已經被他忘記了的證書,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這幾個星期,自己就好像活在了夢裡。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包裹進殼子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抵禦外來的傷害。

 

如果讓他回憶,他幾乎不能記起自己這些時間都幹了什麼。

 

盯著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發一整天的呆。

 

邵群就像一個毒瘤,在他腦中不斷擴散,唯一能避免痛楚,就是試圖讓大腦一片空白,這是他保護自己僅剩的辦法了。

 

但這個單薄的小本子,卻把他弄醒了。就像凍麻了的人漸漸在回溫,雖然痛苦難耐,畢竟是有了被救贖的希望。

 

他顫抖的接過紅皮本,鼻翼輕輕抽動著。

 

黎朔摸摸他的頭,“恭喜你,我們今天好好慶祝一下吧。”

 

李程秀感激的看著黎朔。

 

幾個星期以來,黎朔難得看到李程秀有了略微豐富的表情,心裡很是高興。

 

“程秀,你可以再休息幾天,然後去我朋友的公司上班怎麼樣?”

 

李程秀眨著眼睛,“好……好,謝謝。”

 

黎朔笑笑,“不用跟我客氣,我想你在哪裡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你要努力工作,以後才能考註冊會計師。”

 

李程秀點點頭,心裡對黎朔充滿了感激。

 

他想起什麼一樣道,“這個,房子……我付房租……”

 

黎朔挑了挑眉,含笑著看了他一眼,“好吧。其實我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你幫我付物業費吧,每個月大概三百吧。”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太少了……”這麼好的房子,他怎麼好意思每個月只付三百塊錢。

 

只是他前幾天說想去重新找房子,又被黎朔溫和的勸了回去。

 

黎朔眨巴著眼睛,“不然你親我一下,就抵了房租了。”

 

李程秀微微低下頭,臉有些紅。

 

黎朔呵呵笑了兩聲,柔聲道,“程秀,我只是想照顧你,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房子你先住著,房租你想給就給吧,如果能讓你舒服一點。我覺得你現在狀態不太好,不適合一個人出去住,等你的工作和生活都不上正軌了,我幫著你一起找房子,好嗎?”

 

李程秀猶豫的盯著瓷碗。

 

他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了,代價太大,他還不起。

 

但是黎朔又是個如此誠懇但堅持的人,他不擅長拒絕別人,尤其是好意。

 

“程秀,房子空著真的就是空著,我寧願讓你住,增加點人氣。就這樣吧,你來幫我交物業費,好嗎?”

 

李程秀終於點了點頭。

 

他自從還了邵群的錢,手頭也實在太緊。

 

之前餐館的工作,連一個月都沒做滿,也沒拿到工資,就連醫藥費都是黎朔給出的。

 

就憑他現在手裡那點錢,租個房子都很拮据。

 

他在心裡默默把這些帳都記了下來,等他掙了錢,會一一還給黎朔。

 

李程秀並沒有休息太久,他迫不及待的想去上班。

 

黎朔給他介紹去的是個中型外貿公司,主要經營服裝和工業水晶。每天的帳目又多又繁瑣,雖然累,但是很鍛煉人。而且看在黎朔的面子上,給的薪水不低,李程秀對這樣的工作真是無比的滿意,他覺得他整個人都漸漸活了起來。

 

而邵群的情況卻一點也稱不上好。

 

雖然那天打了個電話,來的幾個公安也沒敢為難他,可是這件事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暗暗發誓不整死這個姓黎的他邵群該改姓了。

 

他當即就給小周打了個電話,讓他徹底調查黎朔這個人,並且找人跟蹤他,把李程秀給找出來。

 

都安排好了之後,他就給李文遜去了個電話,讓他今天飛深圳來陪他喝酒。

 

幾個人平時各有各忙的,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兒讓他飛過大半個中了就為了喝杯酒,李文遜一聽就知道有事兒,把大厲也打包帶上了。

 

邵群特意給他說了別叫小升。

 

他想著上次小升連諷帶刺的提醒他可別給自己的小情兒蹬鼻子上臉了,如今這情形,他就想喝酒,不想想他媽究竟為什麼自己成這樣了。

 

邵群一個人躲包廂裡灌酒的時候,李文遜就和大厲進來了,一進來就嚷嚷,“你他媽真夠意思,大老遠把我們弄過來,就派個司機去接,不說列隊歡迎,怎麼著你得親自去一趟吧。”

 

邵群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文遜湊過去坐他身邊兒,“邵群,你怎麼了。”

 

大厲也圍過去,“操,看看你這幅慫樣兒,怎麼了。”

 

邵群剛想張嘴,電話突然想起來了。

 

邵群一看來電顯示,一點不誇張的說,火一下沖上頭頂了都。

 

他冷冷的按下電話,卻沒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平穩透著冰冷的女聲,“邵群,戚茗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說聯繫不到你,你們怎麼了。”

 

邵群冷笑了一聲,“戚茗?戚茗是他媽誰。”

 

那邊兒頓了一下,“邵群,你怎麼了,別耍混蛋,你們要是吵架了,應該好好……”

 

“吵個屁!”邵群一字一頓的對那頭說,“大姐,你聽好了,老子不結了,對,你沒聽錯,老子他媽不結了。你不是愛折騰嗎,你不是可會自作主張了嗎,這回我就看看,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綁進民政局去。”邵群說完啪的按掉了電話。

 

李文遜和大厲驚訝的看著他。

 

“唉唉,這怎麼了,這麼跟你姐說話呢。怎麼了呀,不結了?不結婚了?”

 

電話馬上又響了起來。

 

邵群喝了口酒,按下通話鍵,邵雯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頗為嚴厲,“邵群,你喝醉了吧,說什麼胡話呢?戚茗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你要多擔待,她是女的,又比你小……”

 

“我都說了,我他媽不認識戚茗是誰。我那天跟你說的好好的,叫你別管我的事別管我的事!你把三姐弄去我家幹什麼,啊?你以為把李程秀擠兌走了,我就能如你所願了?我告訴你,我偏不!我就不結了,你們愛怎麼收拾怎麼收拾,你愛自作聰明,你自己處理去吧。”邵群說完後直接關了機,端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大厲硬從他手上要把酒杯搶下來,大聲道,“邵群,你他媽到底怎麼了,說話。”

 

邵群一把把水晶杯摔到了地上,有些失控的低吼道,“媽逼李程秀跟人跑了!跟人跑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