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

  面前這個松垮垮地圍了一條浴巾,頭髮上的水都還沒幹,脖子和胸膛上遍佈吻痕的人,正是那天在夜總會見過的Ken

  儘管黎朔已經做好了看到任何糟心畫面的準備,可當真的看到的那一瞬間,他還是難受的好像不會呼吸了。那沖將出來的吵雜的音樂,更是讓他煩躁到了極點。

  Ken看到他,顯然也很驚訝,依靠在門框上,懶懶地笑著打了聲招呼:“Hi,你找Leon?”

  “對,他在嗎?”黎朔淡淡一笑,看上去風度翩翩。

  “不在,找我怎麼樣?”Ken眨了眨眼睛,用有些生澀的中文說道。

  黎朔微怔,他明明聽到裡面有動靜。

  Ken哈哈大笑起來:“easy,Im kidding。”他打開了門,甩了甩腦袋,“進來吧。”

  黎朔皺起眉,心裡萬般排斥踏進這個門:“可以讓他出來嗎?”

  Ken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不懷好意地直笑。

  黎朔的眼神冷了下來,越過Ken,走了進去。

  入目是一個寬敞的客廳,現代極簡風格,客廳中間放著一塊巨大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套組合沙發,一個赤裸上身,只穿著牛仔褲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任憑音樂震天響也毫無反應。周圍到處是淩亂的酒瓶、扔得到處都是的煙頭,皺巴巴的衣服,不曉得幾天沒有收拾過的外賣餐盒,屋子裡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酒味兒,不過,任何見到這一幅畫面的人,都會更相信那是頹廢的味道。

  黎朔的眼睛熱辣辣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了,他感到由衷地、深深地憤怒。

  他走了過去,那個一頭亂髮、鬍子拉碴,醉得不省人事的,正是趙錦辛。

  Ken也走了過來:“你來得正好,幫我把他抬進臥室?”

  黎朔沒說話,繞過跟障礙物一般的酒瓶子,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照著趙錦辛的臉澆了下去。

  Ken阻止不及,只好攤了攤手。

  趙錦辛跟觸電一般彈了起來,他雙手在臉前揮舞,徒勞地想“推開”那冰涼的水,口中大罵道:“操!操!”

  黎朔扔掉了水瓶,冷冷地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抹掉臉上的水,迷糊地睜開了眼睛,雙眼卻難以調整焦距一般,對著黎朔看了半天,才嘲諷地“嘖”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但很快的,他猛地又睜開了眼睛。

  “黎……”趙錦辛用手指揉了揉眼睛,“黎朔?”

  黎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黎朔?”趙錦辛晃悠著站了起來,灰濛濛的眼睛如撥雲見日一般,突然有了神采,“真的是你?你怎麼……怎麼會……”

  黎朔冷道:“趙叔叔委託我來看看你,如果你沒什麼事,給他回個電話,然後好好上班,別讓家人擔心。”

  “我……”趙錦辛還有些不清醒,他想說什麼,卻突然看到了Ken,臉色微變。

  Ken聳了聳肩,“我先回去了。”

  “別走。”黎朔快速地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走了。”

  趙錦辛一步攔在了黎朔面前,沉默地看著他,眼睛有些發紅。

  黎朔皺了皺眉,想繞開。

  “誰准你隨便跑到我家來的?”趙錦辛突然開口了,聲音發顫,還帶著醉態,“說不想見到我的人不是你嗎?你就那麼聽我爸的話?”

  黎朔深吸一口氣:“我不好拒絕,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來了。”他推開趙錦辛。

  趙錦辛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擰到背後,逼迫黎朔挺起了前胸,正面直視他。

  “你幹什麼?”黎朔咬牙道。

  “這是你自己送上門兒來的。”趙錦辛雙目猩紅,一身酒氣,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送個屁,是你爸讓我……唔……”

  趙錦辛突然按住黎朔的後腦勺,堵住了他的唇,發狠地親吻著,力道大到將他的牙齦都碰得生痛。

  黎朔氣得渾身發抖,劇烈掙扎起來,他一腳踩在趙錦辛的腳上,趙錦辛疼得直皺眉頭,乾脆絆了黎朔一腳,順勢將人按倒在了地毯上,高大的身軀壓了上去。

  “趙錦辛!”黎朔怒吼一聲,忍無可忍地揮出了拳頭。想到還有人站在一旁,還是一個和趙錦辛有肉體關係的人,他就感到無比地羞恥。

  趙錦辛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後將他另一隻手碗也一併鉗制住,舉著壓到了頭頂,更加粗暴地蹂躪著那綿軟的唇。

  是他自己送上門兒來的……是他……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看到他!

  黎朔被親得大腦缺氧,憤怒和羞辱令他滿臉通紅,他狠下心來踢踹著趙錦辛的小腿,趙錦辛疼得五官扭曲,卻就是不鬆手,甚至一手伸進了黎朔的羊絨衫裡,放肆地撫摸著那溫熱的皮膚。

  Ken在一旁又尷尬又無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趙錦辛大腦不太清醒,幾乎完全在憑著本能行事,他親夠了嘴唇,就放開了黎朔的手,想去撕扯他的衣服。

  黎朔的手一旦得到解放,就狠狠推了趙錦辛一把,並趁勢坐了起來。

  黎朔臉色煞白,滿眼的憎惡:“你這個混蛋……”

  趙錦辛看著他,突然嗤笑一聲,眼中流露著難言的傷感:“知道我是混蛋還來找我,還要喜歡上我,不是你活該嗎?不是你玩兒不起嗎?”

  “對,我他媽活該。”黎朔感覺心都被挖空了,他惡狠狠地說,“但是,我玩兒的起。”

  “喂,你們……”Ken無奈道,“這太尷尬了,我要走了。”

  “別走。”這一聲別走,是趙錦辛說的。說完他就笑了,那笑容讓人渾身發冷,他就那麼看著黎朔,眼睛發直,“什麼叫玩兒得起?Ken才叫玩兒得起,不會談什麼幼稚的喜歡,不會自不量力地想跟我同居,更不會要什麼表白、什麼承諾……”趙錦辛說著,眼睛愈發血紅,他哈哈大笑,“黎朔,你不覺得你可笑嗎?你白活了這麼多年嗎?你如果真的玩兒得起,我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們會……會在一起,會好好的……在一起……”他說到最後,已然哽咽。

  黎朔瞠目欲裂,趙錦辛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鑽進他身體裡的兇器,讓他遍體鱗傷。他幾乎是使勁了渾身的力氣,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聽到這樣的話,他以為自己會憤怒,會為了尊嚴大聲的反駁、犀利地譏諷,可他最終什麼都沒說,這一刻,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哀莫大於心死,他甚至連一絲絲為自己申辯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心都被掏空了,還有什麼要緊的。

  對,他玩兒不起,他沒能玩兒得起。

  他只是從來沒想玩兒。

  為什麼連喜歡一個人這麼美好的事,也能變成錯誤呢。

  Ken拍了拍趙錦辛的肩膀,低聲道:“Leon,你喝多了,別說了。”

  趙錦辛充耳不聞,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黎朔,啞聲說:“黎朔,有時候我覺得,是不是你在玩兒我?是不是你對誰都一口一個喜歡,真心實意的喜歡,但只要分手了,馬上就可以去找下一個?馬上就可以讓我從此消失?”

  黎朔看著趙錦辛,眼前突然就模糊了。

  趙錦辛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才多長時間啊,你都換了幾個了?你的喜歡,到底值幾個錢,嗯?”

  黎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喜歡一文不值,所以扔了也沒什麼可惜的。你的喜歡也一樣廉價,你數過是我換得多,還是你換得多嗎?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從他進入這段感情開始,所有的事、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個笑話。

  趙錦辛也跟著笑了,笑得眼睛都濕了,他笑著道:“黎朔,你走吧,我不稀罕你來看我,我好得很……”他滿不在乎地說,“把時間和精力都花費在一個人身上,無、聊、透、了,我現在終於自由了。”

  黎朔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恭喜你。”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趙錦辛看著那背影,一如一個月前拒絕他的那個背影,好像噩夢又做了一遍,始終不肯醒……他閉上了眼睛。

  直到下了樓,黎朔才再也收不住崩潰的情緒,一腳接著一腳地踹在牆壁上,整條腿都被震麻了。

  他為什麼今天要跑過來自取其辱?哪怕趙榮天拿刀逼著他,他也不該來,因為這一趟比刀傷疼多了。這輩子,跟趙錦辛有關的任何事,他都不想再沾上一星半點。

  他回到車上,呆滯地看著社區的花草,半天都沒有任何動作。

  太好了,他想。趙錦辛再也不會來招惹他,倆人自此一別兩寬,各走各路。

  他掏出手機,機械式地按著鍵盤,給趙榮天發了條短信:趙叔叔,我去看了錦辛,他狀態確實不太好,但我無法問出原因,建議您還是找個讓他更信任的人來探望。

  發完短信,黎朔關了機。

  這時,他看到Ken從不遠處的公寓樓裡走了出來,腳步急促,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氣。

  又一個“玩兒夠”的?黎朔輕輕笑了一下。

  他已經感覺不到憤怒和妒意了,他只覺得很累。

  再也不想這麼累了。

  他會放下。

  第60

  黎朔回家之後,給溫小輝打了個電話,說助理會把他從三亞帶回來的一箱水果送過去。

  溫小輝嗯啊了幾句,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黎大哥,你心情不好嗎?沒事吧?”

  “沒事啊,怎麼這麼問?”黎朔故作輕鬆地說。

  “哦,沒有,就聽你聲音沒什麼精神,是累了吧。”

  “嗯,有點,水果趁新鮮吃。”

  “好,謝謝啊。哦對了……”溫小輝續道,“那個,邵群出院了。”

  黎朔平淡地“哦”了一聲,他並不關心邵群怎麼樣,最好永遠不用聽見這個和趙錦辛有關的名字。

  “他和程秀要搬回京城了,就是最近。”

  “那好啊,以後我們見面也方便些。”

  “是啊是啊,有我們撐腰,邵群以後肯定不敢欺負程秀了。”

  黎朔笑了笑,沒有接茬。

  “對了黎大哥,我最近又認識了幾個朋友,有模特,有演員,有小開,條件都很好的,你什麼時候有空,約出來見見啊。”

  黎朔輕笑道:“小輝,謝謝你,但我暫時還沒有調整好,想一個人放鬆一段時間。”都說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始新的感情,他也試過接觸別人,比如小齊,結果鬧得無比尷尬,在他覺得自己準備好之前,他不打算再約會任何人了。

  “我懂我懂,單身更好,真的。想當年小爺我也是流連花叢的浪子,就像那賓士在草原上的一匹自由的狼,如今出門喝個酒,都得提前報備,唉。”

  黎朔被溫小輝“與實物不符”的形容逗笑了:“這麼說,談個戀愛還難為你了。”

  “可不是,家屬看得太嚴了。”溫小輝嬉笑道,“所以,真的,單身好。”

  “嗯,單身好。”黎朔也感慨了一聲。

  這世上大部分的糟心事,都是因為首先用了心。

  第二天,黎朔接到了趙榮天的短信,只有寥寥幾個字:好,我明天回國。

  黎朔決定今天就跑回三亞,否則若是在北京,不碰面根本說不過去。

  他這邊剛訂了機票,他爸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黎先生高興地說:“聽說你趙叔叔和阿姨要回國考察分公司,順便看看兒子,我和你媽打算跟他們一起回來,我們都有兩年多沒回國了。”

  黎朔只能附和道:“是啊,我正好帶你們去三亞看看。”

  “好,找老崔喝喝酒,哈哈。”

  黎夫人搶過了電話:“兒子,國內冷不冷啊,我該帶什麼衣服呢?”

  黎朔只好耐心地給她分析現在的季節穿什麼合適,同時給助理發了條短信,取消了去三亞的機票。

  他想,到時候若非要見趙錦辛,那就再另找藉口吧。

  大後天的早上,四位長輩降落在了首都機場,黎朔料定以趙錦辛的狀態,電話都打不通,應該不會來接機,所以就開車去了機場。

  到了機場一看,趙錦辛確實沒來,但邵雯來了,倆人見面,均有些尷尬,只是客套地打了個招呼。

  黎朔和自己的父母親昵了一番,就去和趙榮天及夫人寒暄。

  趙榮天握住黎朔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朔啊,我上次讓你幫的忙,算是不情之請,謝謝你了。”

  黎朔誠懇道:“您別這麼說,舉手之勞,只是確實沒幫上什麼忙,我挺不好意思的。”

  “哎,這個不怪你,我這趟回來,就要看看這小子到底在作什麼。”趙榮天皺著眉,也不知道是在跟黎朔說,還是自言自語,“他長大之後真沒這樣過了,真是奇怪……”

  黎朔假裝沒聽見,接過他媽的行李:“走吧,咱們回家。”

  兩家人在機場分開了,黎朔載著他父母,直奔家裡。

  路上,黎先生問起趙錦辛的事:“哎,錦辛是怎麼回事啊?好久不上班。老趙遮遮掩掩的不說,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也沒什麼事兒,我去看了,人好好的,可能年紀小,偷懶了吧。”

  “錦辛確實很愛玩兒的嘛。”黎夫人說,“你忘了他小時候,不知道讓他爸媽操了多少心。”

  “那不是小時候嗎,小時候我們兒子還去組織什麼反歧視遊行,還去非洲援教呢。”

  黎朔哭笑不得:“爸,我做那些不是在玩兒,也沒有哪裡不對,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公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是一項社會義務,而不是自我實現的方式,他每年的財務預算裡有固定比例的公益支出,但他再也不會像年輕時候那樣充滿熱忱地、大張旗鼓地做什麼,當然,他仍然為自己年輕時候的激情感到自豪。這怎麼能和趙錦辛相提並論。

  他不想把自己的任何事跟趙錦辛相提並論。

  黎先生笑道:“那倒是,還是小朔讓我們省心。”

  回到家,黎朔把父母安頓好了,就讓他爸和崔總通了個電話,崔總又跑國外談生意去了,三亞那邊的項目暫時是崔總公司的人在跟進,進展得很不錯。

  黎朔打算明天把周謹行約出來吃個飯,給他爸詳細說說專案情況。卻沒想到,趙榮天先一步約了第二天的晚飯。

  黎朔表面上答應了,到了第二天下午,開始裝頭疼,躲過了兩家的聚會。

  晚餐回來後,黎先生好奇地問黎朔:“你真不知道錦辛出什麼事了?沒聽到什麼風聲嗎?他瘦了好多啊,人也不太有精神。”

  黎朔聽著這個名字,原本是假裝的頭疼,都好像變成了真的,他道:“我真的不知道。”

  “哦。對了,明早你跟我去一趟恩南,一起考察一下。”

  黎朔面對工作,實在無法再找藉口推脫,只好答應。

  黎夫人古怪地看了黎朔一眼,沒說什麼。

  待臨睡前,黎先生去洗澡了,黎夫人趁機進了黎朔房間,欲言又止的樣子。

  “媽,怎麼了?”黎朔拍拍床邊,“你有事找我?來坐。”

  黎夫人緊了緊披肩,坐在了床邊,有些凝重地看著黎朔:“兒子啊……”

  黎朔皺眉看著她,那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他很是不解,明明去吃飯前還好好的,難道……趙錦辛說了什麼?!他頓時有些緊張,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媽,怎麼了?我們之間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你是不是……哎……”黎夫人有些尷尬地說,“你是不是和錦辛分手了?”

  黎朔心裡早有準備,儘管驚訝,但也沒有表現出來,他鎮定地笑笑:“媽,你說什麼呢。”他不知道他媽是真的知道,還是猜的。

  “你別瞞我了,有一次阿光在我面前說漏嘴,被我問出來了。”黎夫人歎了口氣,“我能明白你為什麼瞞著我們,我都不敢讓你爸爸知道,你爸爸知道了,肯定要氣死了。”

  黎朔安撫道:“媽,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是自由戀愛,爸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再說……”他垂下了眼睛,“現在已經分了,更沒有提起的必要了。”

  “哎呀!”黎夫人重重籲出一口氣,似乎有些氣急敗壞,但又不知道如何發洩,最後掄起拳頭輕輕捶了黎朔一下,“你真是……你還敢說你爸爸不會生氣!”

  黎朔苦笑道:“媽,這是我們的事,別讓我爸知道就行了,你生什麼氣?”

  “我生什麼氣?我就氣你這個招蜂引蝶的性格!錦辛不是一般人,他是你爸的朋友加老闆的兒子,你不能說甩就甩啊。”

  “……”黎朔啞口無言。

  黎夫人搖頭歎氣:“小朔啊,你不要把感情看得這麼隨便啊,隨隨便便就好了,隨隨便便就分了,這怎麼行呢。錦辛比你小,可能性格有需要磨合的地方,那就磨合嘛,這才幾個月啊,你看他難過成那樣,我都跟著內疚。”

  黎朔揉了揉眉心,真的感到了頭痛欲裂,他輕聲道:“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確實……嗯,合不來,是和平分手的。”

  “和平分手?”黎夫人拔高了音量,“今天錦辛一直旁敲側擊地跟我打聽你,人也憔悴了好多,你敢說他變成那樣跟你沒有關係?

  黎朔張了張嘴,竟一時無法反駁。

  從別人的視角來看,他確實更像“過錯方”,他又不可能把倆人相處的來龍去脈都公諸于眾,簡直百口莫辯。

  黎夫人難受地說:“小朔,媽媽真想你快點找個人安定下來啊。當時阿光說你和錦辛在一起的時候,我好高興,他正好屬羊啊,咱們兩家關係又好,簡直是親上加親……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可有時候也不能隨便就放棄啊。媽媽還是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有矛盾就去解決,有緣分在一起不容易的,好不好?”

  黎朔心裡分外難受。他很想告訴他媽,這段感情讓他心裡沉澱了多少委屈和痛苦,而他自認沒有做錯什麼,可看著他媽擔憂的、關懷的、殷切的目光,他自然說不出口。他只能避重就輕地說:“媽,你相信我,我們分手,絕不是我的原因。”

  黎夫人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一定是他不成熟犯了錯,但你要給人改正的機會,對不對?媽媽不是逼你一定要怎麼樣,我只是給你講道理,就算那個人不是趙錦辛,我一樣會這麼說的。”

  再多的細節,黎朔礙於面子,實在說不出口了,且多說也無益,兩個年齡差距較大的情侶分手,年長的看似瀟灑,年少的看似頹廢,任誰都會有跟他媽差不多的判斷。他只好認命地點了點頭,敷衍道:“媽,我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黎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又仔細端詳著他,淡淡地一笑,眼中似乎還帶了點哀愁。

  黎朔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媽,你早點睡吧。”

  黎夫人輕歎一聲:“有時候我想啊,怪我把你生的太好了,你情路才會這麼坎坷。”

  黎朔調笑道:“那我該謝你,還是該怪你?”

  “謝我怪我都無所謂,媽媽只要你幸福就夠了。”

  黎朔用額頭輕輕頂了頂她的額頭:“我會的,去睡吧。”

  黎夫人走後,黎朔仰倒在床上,想著他們母子的對話,他真是又無奈、又難受。他媽說得對,按照她媽這個思路,如果他爸知道他“甩了”趙錦辛,一定會大發雷霆。幸好他們已經分了,幸好……趙錦辛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一想著明天就要見到趙錦辛,今夜註定又是無眠。

  第61

  第二天一早,小陳接他們去了恩南。

  他們和趙家父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到的,四人在寫字樓寬敞的大堂碰面,黎朔和趙錦辛四目相接,均是裝模作樣地打了個招呼。

  趙錦辛確實有幾分憔悴,雖然已經把自己收拾了個乾淨,但依然掩不住精氣神上的低迷,黎朔可疑忽視了趙錦辛專注看著他的眼神,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父親後面。

  兩個爹默契十足,一見面就討論今天發神經的大盤,身後的年輕人們卻一路沉默。

  趙榮天把分公司的高管都叫到了小會議室開會,會上,趙錦辛先為這段時間的行為道歉,趙榮天也把他罵了一頓,言辭相當不留情面,趙錦辛一直低頭聽著,看上去態度非常誠懇,幾個高管紛紛給他說好話。這父子倆一搭一唱,事情也就過去了。

  然後才開始聊正事。

  針對恩南這半年的運營情況,趙榮天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同時也表達了自己要把貿易重心往北方轉移的戰略規劃。

  黎朔低頭記筆記,抬頭就要朝趙榮天的方向看,以示禮貌,但趙錦辛就坐在趙榮天旁邊,他時時都能感覺到有視線投向自己,這令他有些煩躁。他用自己最大的專業素養,集中了精力,始終沒有看趙錦辛。

  散了會,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趙榮天在寫字樓對面的飯店訂了包廂,請高管們吃飯,集團董事長駕臨,高管們自然卯足了勁兒拍馬屁,大中午就開始觥籌交錯。

  黎朔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替他父親擋酒,整個飯局,只有黎朔既不是領導、也不是高管,甚至不是公司的人,飯局圖個氣氛,灌他是最安全的,所以他一個人喝了雙份的酒,很快就有些吃力了。

  人事部的高管又來敬酒,黎朔照例站起身,準備替他爸喝了,酒杯正往嘴邊送,卻突然被不著痕跡地奪走了,黎朔愣了愣,看向了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的趙錦辛。

  趙錦辛沖著高管一笑:“張總,我伯父身體不好,我大哥不勝酒量,這杯我代勞了。”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仰頭就把一杯酒喝了個乾淨。

  黎朔怔怔地看著趙錦辛,黎先生也若有所思。

  總裁都代酒了,下屬自然不好說什麼,但這群人平時對趙錦辛並不怎麼服氣,畢竟是跟自己兒女一樣年紀的“領導”,前段時間還剛掉過鏈子,一見趙錦辛要代酒,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全都一個接著一個地過來,以敬黎先生為由,行灌趙錦辛之實。

  趙榮天也不打圓場,顯然是想趁機教育兒子。

  黎朔面色有些陰沉,他並不領情,就在一旁看著趙錦辛幫他喝,他吃了太多次虧,再也不會為趙錦辛的“好意”而感動了,誰知道那背後又有著怎樣的目的。

  各個部門的高管都敬了一輪,趙錦辛一個人喝了小半斤白酒,越喝,臉越是煞白,泛紅的眼角讓他看上去竟有幾分脆弱可憐。

  喝得差不多了,趙榮天說了幾句場面話,就散席了。

  趙錦辛看了黎朔一眼,小聲說:“你沒事吧?”

  “謝謝,沒事。”黎朔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占了起身,對他爸道,“爸,小陳在樓下等著了,咱們回家休息吧。”

  黎先生點點頭,起身後,拍了拍趙錦辛的肩膀:“錦辛,今天謝謝你啊。”

  “伯父,你客氣了。”趙錦辛話是對黎先生說的,卻始終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黎朔。

  黎朔假裝沒看見,他不知道趙錦辛又在玩兒什麼么蛾子。

  “黎大哥。”趙錦辛扶著椅子,晃悠著站了起來,“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黎朔張了張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他只好點了點頭:“爸,你在樓下等我吧。”

  所有人都陸續出去了,包廂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黎朔關上了包廂門,平淡地說:“別去洗手間了,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趙錦辛挺直了腰,深深地看著黎朔:“我那天喝多了,其實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黎朔點點頭:“我知道你喝多了。”換做平時那個狡猾的趙錦辛,也不會說那些失態的話,果真是酒後吐真言。

  趙錦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段時間挺不像樣子的,都是因為你。”

  黎朔挑了挑眉:“這個我不負責,你想說什麼,趕緊說吧。”

  趙錦辛往前走了幾步,黎朔皺起眉,下意識地跟著後退了一步。趙錦辛卻一把抓住了他得胳膊,柔聲道:“你不會怕我吧?”

  黎朔失笑:“怕你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覺你怕我。”

  黎朔不卑不亢地直視著趙錦辛的眼睛:“想多了。”

  趙錦辛俯下身,貼著黎朔的耳朵說:“我確實想了很多,你想知道我想了什麼嗎?”

  黎朔一把推開了他,冷漠地說:“我沒興趣。”他轉身往門口走去。

  “黎朔。”趙錦辛突然道,“你贏了。”這句話伴隨著一聲輕歎,好像在向某種力量低頭。

  黎朔頓了頓,沒明白趙錦辛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想知道,他打開門,離開了包廂。

  趙錦辛用指腹輕輕擦過嘴角,一對勾魂攝魄的桃花眼裡醞釀著能把人吸進去的風暴,他小聲呢喃道,“你贏了,你歸我。”

  黎朔一口氣走到樓下,鑽進了等在大堂外的車裡。

  黎先生問道:“你沒事吧,錦辛沒事吧?”

  “爸,我們沒事。”

  “錦辛這孩子還是懂事了不少的,這次突然出狀況,我也覺得很意外。”

  黎朔敷衍地“哦”了一聲,趙錦辛突然又轉變的態度讓他心緒又一絲煩亂,他其實早該習慣了,習慣了這個人的善變。

  黎先生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錦辛這個孩子,從小就挺叛逆的,喜歡玩兒一些危險的東西,你要是不回國,帶著他一起長大,他肯定能讓老趙省不少心,我看得出來,這孩子挺敬重你。”

  “嗯,是啊。”黎朔看著窗外,心不在焉。

  “對了,宏運資本的那個繼承人,你有空約他出來吧,過兩天我就要陪你媽媽回老家了。”

  “好啊,明天中午吧。”

  “行,你記得通知錦辛。”

  黎朔皺了皺眉:“通知他做什麼?”

  “錦辛不是想入股嗎?他跟你說了吧?”

  黎朔怔了征:“……沒有。”

  “沒有嗎?”黎先生也沒往心裡去,“哦,是老趙問我的,他說錦辛也對這個項目感興趣,正好咱們的出資比例比較小,跟錦辛建立一個戰略合作,一起出錢,至少能占三成的股份,也會比較有發言權。”

  “爸,我們的意向合同都簽了,這個時候他的錢不好進。”

  “只是意向合同,又沒簽正式合同,錢還是進得來的,就看你怎麼和宏運談了,老崔那邊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黎朔一陣頭疼:“爸,這項目談到現在,基本條款都定了,這個時候再加一家,太麻煩了。”

  “賺錢哪兒有又不麻煩的。”黎先生不贊同道,“以咱們的出資比例,只能占15%的股份,做起來也不是不能賺錢,但是賺少了很沒意思,最重要的是,以後項目裡你說的話分量不夠,很憋屈的,有趙家參一股,對咱們有利啊。”

  黎朔實在無法反駁,因為他爸說的每一句話都對,他又不能直接說,他不想和趙錦辛有任何牽扯,他只好道,“爸,你不覺得不對勁兒嗎,恩南投這個沒有意義啊,又賺不了太多錢,又說不上話。”

  “錦辛可能有自己的考慮,具體你還得問問他,反正都是為了賺錢,有什麼對勁兒不對勁兒,你要是覺得跟宏運資本的人不好談,正好明天我來談。”

  話已至此,黎朔也無奈了。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趙錦辛又想幹什麼。

  不過,周謹行可不是好對付的,作為這個項目的第一大股東,不可能隨隨便便開放投資權,這麼一想,黎朔稍微放心了一些。

  回到家,黎朔給周謹行打了個電話,溝通了這件事。

  周謹行對黎朔和趙錦辛的關係一知半解,黎朔有所保留地解釋了一下明天可能發生的事,周謹行就全明白了,他淡定地笑道:“放心吧,我也沒打算再讓別人摻合進來。”

  黎朔心裡稍安:“兄弟,明天就看你好了,我畢竟不好反駁我爸。”

  周謹行笑了:“好,交給我。”

  黎朔道了句“再見”,就要掛電話。

  周謹行卻突然道:“黎朔,於私,你是我朋友,于公,我們是合作夥伴,無論是為公為私,我都願意幫你解決一些麻煩,這也是為了我們項目的良性發展,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麼,不用客氣,直白地告訴我。”

  黎朔含笑道:“謝謝,我明白。”

  周謹行頓了頓:“而且,這件事也很有趣呢。”

  “……什麼有趣?”

  周謹行低笑道:“沒事,明天見了。”

  “明天見。”

  掛了電話,黎朔就翻出了資料,雖然他對周謹行有信心,但他對趙錦辛作妖的程度很沒底,所以他要找出一些項目的瑕疵,以備不時之需。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兩聲,黎朔拿起來一看,是趙錦辛發來的。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那是在千島湖度假時,他們倆一起抱著AnnBee照的,照片裡的趙錦辛笑得輕鬆燦爛,而他顯然在因為李程秀的事而心事重重,但也溫和微笑著。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是沒有隔閡、沒有欺騙的。那真是一段好時光。

  黎朔心裡又難受起來。

  第62

  黎朔跟周謹行約在一個咖啡廳喝下午茶,他沒通知趙錦辛,到了地方,他爸問起的時候,他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哎呀,忘了。”

  黎先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前記性可沒這麼差的,你現在叫他吧,反正周總還沒到。”

  黎朔不情不願地給趙錦辛發了條短信,趙錦辛很快就回了一個“好”字。

  黎先生攪動著咖啡勺,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和錦辛是不是相處得不太好?你們不如以前親近了。”

  “爸,我們從來沒親近過吧,畢竟認識也沒多久。”

  “算不上親近,但也不至於這麼生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是工作上有什麼衝突嗎?”

  “衝突倒算不上,畢竟我們是雇傭關係,至多是有一些分歧吧,他們對在中國做生意的認識還是太淺薄了,有時候我覺得跟他們難以溝通。”

  “這很正常,這才是人家花那麼多錢雇你的原因。”

  “是,我知道。”黎朔正說著,就通過玻璃窗,看到一個高大俊逸的混血男子正從馬路對面走過來,他長風衣隨著步履款款擺動,額前幾率碎發顯得淩亂而性感,那一前一後交疊的長腿把斑馬線硬生生走成了T台。

  黎先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輕輕一笑,打趣道:“這個真帥啊,不過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黎朔也噗嗤一聲笑了:“讓你跟我討論喜歡的類型,真難為你了爸。”

  “這有什麼難為,我雖然老,但還沒朽,思想始終是進步的。”

  “是是是,當然了。”黎朔含笑道,“不過我看他跟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沒關係,是因為他就是咱們要見的人。”

  黎朔有些驚訝道:“這就是周家那個私生子啊。”

  周謹行進來了,三人一番寒暄。

  周謹行還帶了禮物,是瑞士產的一種心臟保健藥,深海魚提取物,產量特別低,只供高官富商的。黎朔連連道謝,周謹行一口一個叔叔,從表情到語言都不像來談生意的,就像是來見朋友的家人的,他爸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

  黎朔心裡暗暗佩服周謹行,這手段太高明了,這下他爸還怎麼開口要求開放投資權?既便開口,也要注意和周謹行剛剛建立的“感情”,而不能用生意人的態度去對待了。

  果然,閒聊起來之後,他爸雖然有意在引導話題,但始終不敢切入的太生硬。

  黎朔放心多了,他瞭解他爸,他爸並不那麼在乎錢,反而是更重情義。

  三人正聊著,趙錦辛到了,一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就是急著趕來的。

  黎朔和周謹行對視了一眼,均微微一笑。

  這一幕被趙錦辛盡收眼底,他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信步走過來,跟黎先生打了個招呼,然後皮笑肉不笑地對周謹行道:“周總,又見面了。”

  “是啊。”周謹行笑著伸出手。

  趙錦辛和他握了握手,順勢坐在了他旁邊,他沖著對面的黎朔溫柔一笑:“接到你短信的時候,我正開會呢,馬上就跑過來了。”

  黎朔笑笑:“不用急的,今天就是見面聊聊天,沒什麼要緊的。”

  黎先生輕咳了一聲。

  趙錦辛連寒暄客套都省了,直視著周謹行道:“周總,我從黎大哥那兒瞭解了一些酒店專案的相關資訊,我也很喜歡這個專案,不知道有沒有合作的可能啊?”

  “能和恩南合作,當然好了。不過這個項目才剛剛立項,一切都在籌備階段,等需要招商的時候,我一定通知趙總。”

  趙錦辛微笑道:“周總啊,恩南要玩兒,就玩兒大的,招商這種小打小鬧的,我就不摻合了,不如這個項目我們一起投資怎麼樣?”

  周謹行不動聲色笑道:“目前看來不太現實了。這個項目是崔總牽的頭,最開始崔總找到我的時候,我想全盤投資,給崔總股份,但崔總想拉上自己的朋友,我也很高興交黎朔這個朋友。現在嘛,資金是一點都不缺的,只缺人,但趙總家是做貿易的,隔行如隔山,估計也輸送不了什麼房地產開發方面的人才。當然了,後期專案做起來了,如果需要資金,我會跟趙總提的,絕不跟你客氣。”

  趙錦辛笑著搖了搖頭:“周總的眼光何不放長遠一點。你現在自己做一個盤子,最多能做到十,咱們一起做,把盤子做到五十、一百,豈不是多贏?”

  “我的盤子不止十,你加進來,也做不到一百。”周謹行勾唇一笑,“其實我是真的非常願意和趙總合作的,但是綜合考慮之後……”

  黎家父子倆就在旁邊看著他們唇槍舌戰,倆人都是口才極好的人,只恨此時都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在一旁裝傻。

  聊了半天,周謹行一直在打乒乓,無論趙錦辛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也不動搖,趙錦辛的笑容也越來越僵硬。

  黎朔心裡頗滿意,眼見趙錦辛今天吃癟吃得足夠了,才適時出來打了個圓場,說他爸一會兒要和他媽去吃飯逛街,要先送人回去。

  周謹行笑道:“那就讓我改天請叔叔阿姨吃個飯吧。”

  “客氣了客氣了。”

  趙錦辛看著黎朔,乖巧地一笑:“黎大哥,你送我一程好嗎?”

  “你沒開車嗎?”

  “堵車,我坐地鐵來的。”

  黎朔只能說:“好,走吧。”、

  揮別了周謹行,三人往停車場走去,路上,黎朔收到了周謹行的短信:真不好應付。

  黎朔苦笑一聲,回了一條:多謝。

  趙錦辛斜了黎朔一眼,故意道:“這個周總倒真是油鹽不進啊,開放一點投資權也占不了他幾個點,反而能把這個項目做的更好,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黎先生也跟著附和,挺失望的樣子。

  黎朔在一旁一言不發。

  黎朔開車,先將他爸送回了家。他爸下車後,他對副駕駛的趙錦辛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氣地說:“下車。”

  趙錦辛解開了安全帶,卻沒有去拉車門,而是微微傾身,似笑非笑地說:“你和周謹行串通好了吧?這麼不想讓我參一腳嗎?”

  “是又怎麼樣,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我們又憑什麼讓你參一腳。”

  “當然是為了你,拿那麼點股份有什麼意思呢。”

  “我花我的錢,做我的項目,有沒有意義,我說了算。”黎朔加重了語氣,“下車。”

  “你還沒送我回家呢。”趙錦辛努努嘴,“我家離這裡不遠,也就七八公里。”

  黎朔乾脆俐落地把車熄了火,自己下了車,甩上車門。

  趙錦辛怔了一下,趕緊跟著下了車。

  黎朔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打開了車門,面無表情地看著趙錦辛:“我上,還是你上?”

  趙錦辛走過去,砰地一聲摔上了車門,眼眸深深地望著黎朔。

  黎朔眯起了眼睛:“我那天說的話,你又失憶了是嗎?”

  “沒有,每一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自己說過的話,你記得嗎?”

  “記得。”

  “那你他媽的現在在幹嗎?你自己親口說過的話,現在……”

  “我後悔了。”趙錦辛不閃不避地看著黎朔的眼睛,清晰而認真地說,“我說再也不打擾你,我後悔了,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叫做不到?你做不做得到,是你自己的事。”黎朔指著他,厲聲說道,“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對你最大程度的忍讓,就是面子上過得去,除此之外,我們不需要任何私交。”他撂下話,轉身又去招計程車。

  趙錦辛看著黎朔那冷硬的背影,眼睛莫名地有些刺痛。黎朔曾經給過他無數個溫暖的懷抱,現在卻總是給他充滿拒絕的背影。是他自己玩兒砸了,黎朔的溫柔、黎朔的疼寵、黎朔的好,曾經只對他一個人無限量地開放,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

  那敞開的雙臂、寬厚的擁抱,以後會給誰呢?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他,就都該死!

  一輛車租車緩緩朝路邊靠近,黎朔剛想上前一步,就覺得背後有風掠過,他來不及反應,身體就被擁入了熟悉的臂彎之中。

  黎朔惱羞成怒,正想發作,就感到趙錦辛的雙臂收緊,用一種仿佛是要將他嵌入身體裡的力道抱著他。

  “黎朔,我愛上你了。”

  黎朔僵住了。

  趙錦辛幾近貪婪地貼著黎朔的臉頰,感受著那透出溫熱氣息的皮膚,嗅著那清爽好聞的沐浴乳的香味。

  這是他的黎朔,他熟悉的、曾經屬於他得黎朔。

  待反應過那三個字的意思後,黎朔突然覺得渾身顫慄,就好像有蟲子在順著小腿往上爬,全身都不對勁兒了。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地冰冷,用一種不能更刻薄地語氣說道:“趙錦辛,你好歹也花名在外,身邊應該不缺人,何必為了跟我上床,使勁下三濫的手段,你不會瞧不起自己嗎?”

  趙錦辛如遭雷擊,這一次,換他僵住了。

  第63

  黎朔趁機掙開了趙錦辛的鉗制,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鄙夷。

  趙錦辛怎麼能如此厚顏無恥,居然敢跟他提那個字!

  那麼鄭重的一個字,怎麼能被這樣輕賤?!

  面對黎朔的敵意,趙錦辛一腔翻湧的情緒瞬間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他感覺自己舌頭都打結了,他勉強笑了笑:“這麼說,太傷人了吧。”

  黎朔甚至沒拿正眼看他,轉身往自己的車上走去。

  “你不信嗎?”趙錦辛不甘心地問道。

  黎朔沒有回答。

  趙錦辛幾步追了上去,阻止他上車。

  黎朔冷冷看著他。

  “是真的。”趙錦辛抿了抿唇:“我本來想選個更好的時機、更好的地點,說得也更好一些,但是……剛才沒忍住。”

  黎朔嘲弄地一笑:“首先,我不信,其次,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最後,即便是真的,那也是你自己的事,這個世界上愛我的人太多了,我沒義務全都回應。”

  趙錦辛眼神一暗,他搖搖頭:“你當然不能全部回應,你只能回應我。”

  黎朔瞪著他:“你說什麼?”

  “因為你喜歡我。”趙錦辛直視著黎朔,正色道:“我給了自己43天的時間,想清楚了一件事,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我不能和你分開。”

  黎朔臉上的肌肉抽動,他將手悄悄背在身後,握成了拳頭,他冷笑一聲,“不對,你給了自己43天時間,睡遍了各式各樣的人,最後發現還是我比較好,不想和我分開。”他不管趙錦辛說的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要靠比較別人才能發現他的價值,簡直是對他更大的侮辱,他難以想像趙錦辛的無恥,難以想像這個人還能怎麼樣重創他!

  “不是這樣。”趙錦辛篤定地說,“我當時很迷茫,我從來沒對誰用過心,我也怕自己是三分鐘熱度,所以我需要時間去確定。”他一把抓住了黎朔的手腕,“時間證明,我腦子裡全是你,一分一秒都忘不了,我只想要你。”

  黎朔用力想要抽回手腕,卻被趙錦辛緊緊地攥著,他犀利地目光直直逼視著趙錦辛,“趙錦辛,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黎朔是你養的寵物?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走了還想隨時回來?我再沒見過比你更厚顏的了。”他緩了口氣,平順胸腔的怒火,喊聲道,“你聽清楚了,我、不、要、你,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不管你做什麼,你在我黎朔這裡,已經出局了。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跟我過去分手的那些男朋友,沒有任何不同。”黎朔一邊說,一邊感覺身體的某個部位在流血,可他還是覺得痛快,無比地痛快。

  趙錦辛眯起眼睛,心臟不可抑止地抽痛起來,面上卻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不相信,你喜歡我,我會好好補償你,好好對你,給你我的承諾和忠誠……”

  “我也喜歡過很多人。”黎朔露出殘酷地笑容,“我也得到過很多承諾和忠誠,只可惜最後還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手了,你的承諾和忠誠,有什麼特別的?何況我早就不稀罕了。”

  趙錦辛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攥著黎朔手腕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黎朔深深皺起眉:“放開。”

  趙錦辛眨了眨眼睛,突然放軟了聲音:“黎叔叔,我錯了,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黎朔也掐住了他的手腕,淡漠地說:“這招對我不管用了,放手。”

  趙錦辛深深地看著黎朔,心中思緒萬千,最後,輕輕鬆開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屬於黎朔的溫度和氣息似乎還沒消散,他連忙攥緊了拳頭,想要多留哪怕一秒鐘。

  黎朔強忍著胸口的刺痛,轉過了身去,開門上了車。

  “黎朔。”趙錦辛沉聲說道,“你把我整個人生都攪亂了,別想就這樣跑了,我會把每一個接近你的人都趕走,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感情給你,我會讓你非我不可。”

  黎朔的身體僵了僵,他沒有看趙錦辛,而是砰地一聲,重重摔上了車門。

  回到家,黎先生帶著夫人正要出門,見到黎朔,他奇道:“這麼快就回來了?還以為今天要堵車。”

  “哦,沒有。”黎朔心不在焉地說,“小陳到了?”

  “到了,你要不一起去吃飯?”

  黎朔笑笑:“怎麼敢打擾你們約會。”

  黎夫人掩嘴笑道:“都打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還差這一頓飯啊,真的不去嗎?”

  “不用了,爸,媽,你們好好玩兒。”

  “好,你自己在家做點吧,別餓著。”

  倆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黎朔心裡又欣慰,又羡慕。

  也許是年齡的緣故,他這幾年心態變化得厲害,二十來歲的時候,從不考慮太遠的將來,現在卻渴望家庭,並把孩子列入了四十歲之前的計畫之內,他希望至少有三到四個孩子,一定要有一個女兒,乖巧的,柔軟的,甜美的小姑娘。可他更希望他的孩子有兩個爸爸。

  這些東西,對趙錦辛來說太遙遠了,他當時到底是多麼地鬼迷心竅,才會想要去經營這段感情,明明他們連想要的東西都天差地別,註定不可能走到一起。事到如今,他很慶倖自己當時去了醫院,聽到了那倆兄弟的對話,否則他會在虛妄的夢裡繼續沉淪,很可能就此跌進深淵,再也爬不出來了。

  禍兮福兮。

  哪怕他的心千瘡百孔,至少看清了一個錯誤的人。

  兩天后,黎朔親自送他爸媽去了機場,他們要回老家探親,黎朔則要去三亞跟項目,他們約定一個星期後三亞見。

  臨走前,黎先生把黎朔叫到一旁:“今早我去公司找老趙,碰上錦辛了,他對那個項目還不死心,其實我也覺得有些蹊蹺,他為什麼對一個項目這麼上心,後來想了想,肯定是急著想做出點成績來,他本來就年輕,前段時間還出狀況,現在在公司的威信太低了,老趙這次回來,也是來給兒子鎮場子的。”

  黎朔點點頭:“應該是吧。”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真希望馬上就到登機時間,他都能想像接下來他爸要說什麼。

  黎先生用手背拍了拍兒子的胸膛:“這件事你別不上心,趙家才是咱們的自己人,周謹行那邊,你再溝通一下,恩南的資金如果能進去,對我們很有利。”

  “行,我知道了。”

  正說著,一個穿著西裝的人走了過來,客氣地說:“請問是黎總嗎?”

  父子倆異口同聲道:“是。”

  那人笑了笑,拿出一個信封,雙手呈了過來:“黎總,這是趙總給您的。”他補充道,“趙錦辛。”

  “錦辛?”黎先生接過信封,一臉的莫名其妙。

  黎朔一把搶過信封,那動作有些魯莽失禮,他爸驚訝地看著他。

  黎朔不知道趙錦辛會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得不防,他直接打開了信封,接過看到的,是一長串的禮品單。

  黎先生也湊過來看了看,倆人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黎朔問道。

  那人恭敬地說:“趙總說他今天忙,沒時間來送黎總和夫人,聽說二位要回老家探親,準備了一些禮物,下飛機之後,會有人跟您聯繫,根據這個單子幫您核對托運的物品。”

  “哎呀,真是太客氣了。”黎先生笑了笑,“行,我一會兒給他回個電話。”

  黎朔的眉頭都要擰到一起了,他剛才粗略地看了一眼單子,有特產,有名貴茶葉,有高檔禮品,最重要的是,還有一長串的心臟保健類補品。趙錦辛一定是留意到了那天周謹行送的東西……

  “這個孩子,倒真是有心啊。”黎先生笑呵呵地說。

  黎夫人也走了過來,瞄了瞄禮品單,又看了看黎朔,竟然偷偷地竊笑了一下:“是啊,真有心,真是好孩子。”

  黎朔假裝沒看見,他把禮品單塞進了他媽手裡:“爸,媽,你們登機吧,一會兒我給錦辛打個電話道謝。”

  “行,我們走了。”

  送走他爸媽,黎朔掏出手機,翻到了趙錦辛的電話,猶豫著要不要按下去。他即便打過去訓斥一頓,以趙錦辛我行我素的作風,也沒什麼用。

  還是能少接觸,就少接觸吧。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黎朔正走神呢,嚇得心臟狠狠一跳,他定睛一看,卻不是趙錦辛的電話,而是周謹行的。

  黎朔松了口氣,接了電話:“喂,謹行。”

  “下午好啊,叔叔阿姨是今天走嗎?”

  “是啊,剛送走。”

  周謹行笑笑:“那到時候去三亞,我再好好招待他們。”

  “客氣了。”

  “黎朔,項目那邊出了點事,你方便現在見個面嗎?”

  “出什麼事了?”黎朔邊說邊邁開長腿往停車場走去。

  “九十年代房地產泡沫的時候,當地政府為了解決銀行信貸危機,收回了一大批未開發土地或爛尾工程,同時向土地所有權人發放‘換地權益書’,這個東西你知道嗎?”

  “聽過一點,不太瞭解。”

  “嗯,這個是國內首例,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之後你可以再詳細瞭解,我們現在碰到的麻煩,就跟這個東西有關。”

  黎朔回到了車上,關上車門,鎮定地說:“你說。”

  “換地權益書這個東西,相當於政府向所有權人打的欠條,是要還的。如果當年的土地已經不在了,所有權人也可以得到資金的賠償,或者補償其他等值的土地。咱們現在看上的這塊地,就是當年通過這種方式收回的土地之一。這塊土地可以正常買賣,但是持有這塊土地換地權益書的人,有優先購買權,只要能夠補足當年地價和現在地價之間的增值差額,原則上政府沒有理由不把這塊地賣回給原主人。”

  黎朔劍眉輕蹙:“所以,現在持有這塊地的換地權益書的人出現了?”

  “對,突然就出現了,指明要這塊地,而且可以一次性付清增值差額。”周謹行道,“我懷疑這件事跟趙錦辛有關。”

  黎朔倒吸一口氣:“我們見一面吧,在哪兒?”

  “來我家吧。”周謹行輕笑一聲,“我在帶孩子。”

  第64

  一路上,黎朔都在想著周謹行最後說的話。

  “我懷疑這件事跟趙錦辛有關。”

  真的會是趙錦辛幹的?他倒確實像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畢竟他是邵群的表弟……

  黎朔心緒煩亂,儘管還什麼都沒證實,可胸口已經堵了一團火。

  登門拜訪不好空手,黎朔開車路過商店,買了些禮品,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營養品什麼的,周謹行說他家不止一個孩子,而是三個,當然,只有一個是親生的。

  提著一堆東西到了周謹行家,按下門鈴,門緩緩打開了,黎朔卻沒看見人,他愣了一愣,低頭一看,一個紮著羊角辮、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正仰著脖子看著他,臉蛋粉白粉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很是可愛。

  黎朔蹲下身,沖她笑了笑:“你好,我……”

  小姑娘害羞地扭頭跑了。

  黎朔看著半敞的門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黎朔,是你嗎?”屋裡傳來周謹行的聲音。

  “是我。”

  “不好意思,你進來吧,我現在有點走不開。”

  黎朔推開了門,寬敞的客廳裡,散落著一地的兒童玩具,周謹行懷裡抱著一個哭得小臉通紅的男嬰,正輕拍著他得背哄著。

  剛才開門的小姑娘和另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兒躲在一旁看著黎朔。

  黎朔站在客廳中央,尷尬地笑了笑。周謹行這幅居家奶爸的樣子跟平時相差太大了,讓他無所適從。

  周謹行倒是顯得很自然,他笑道:“你坐吧,我兒子剛哭過,我現在放下他又要哭了。”

  “哦,好。”黎朔把禮品放在了地上,“一點心意。”

  “謝謝,太客氣了。”周謹行對那小姑娘說,“玲玲,給黎叔叔倒杯茶。”

  玲玲起身就去廚房了。

  黎朔環視四周,心想這地上夠亂的:“保姆呢?”

  “保姆請了幾天假。”周謹行無奈地說,“我就離開家兩天,回來就變成這樣了,玲玲她爸爸一點都不會收拾。”說的話雖是抱怨,可口氣卻帶著絲絲甜蜜。

  黎朔笑道:“有孩子的人家大多是這樣的。”

  “本來想約你在外面談的,但是玲玲爸爸有事要出門,我走不開。”周謹行掂了掂趴在他手臂上睡著了的小嬰兒,“而且這事挺急的,還是見面談比較好。”

  “沒事,你別在意,咱們確實得面談。”

  正說著,玲玲端了一杯茶,放到了黎朔面前。

  黎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細軟的頭髮,柔聲道:“謝謝你。”

  玲玲害羞地笑了笑,又扭身跑了。

  周謹行把茶几上的文件推給了黎朔:“你看看這個。我和崔總都昨天才知道的,臨時調查了一下,還沒查清楚,但是對方手裡的換地權益書是真的,他們如果非要這塊地,而且拿得出錢,也是合理合規的。”

  黎朔拿起檔翻了翻,眉頭跟著蹙了起來:“這家公司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我們這麼多錢投進去了,關係疏通好了,修路的審批檔都快要下了,這時候來跟我們搶地,肯定居心不良。”

  “是啊,如果地真的被他搶去了,我們前期的努力就打了水漂,讓這個公司坐享其成了,而且,我們恐怕也很能再找到這麼符合開發條件的地了。”周謹行輕撫著兒子的背,臉上卻露出了森冷的笑意,“這背後不管是誰在搗鬼,都挺毒的。”

  黎朔沉聲道:“是趙錦辛幹的嗎?”

  “有蛛絲馬跡,但現在還不能確定。”周謹行看著黎朔,“我建議你問問,如果真是他幹的,他一定在等著你去找他。”

  黎朔眯起眼睛:“這個公司的人你接觸了嗎?”

  “辦事處的去接觸了,這家公司當年房地產泡沫的時候差點破產,這些年也是勉強維持,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麼一大筆增值差額,而且公司早就轉行了。據辦事處的人說,公司要把這個換地權益書賣掉,現在應該在談判呢。”

  黎朔沉默了。

  如果真的被趙錦辛拿到這塊地的換地權益書,到時候就不是趙錦辛求著他們入股,而是他們求著趙錦辛入股了,甚至以恩南的財力,完全可以把他們全部踹開,一家吞下這塊地,開發自己的專案。即便恩南什麼都不做,把地放在那兒曬太陽,光坐等升值也不吃虧。

  周謹行說得對,這一招真是太毒了。

  計畫了小半年要蓋房子,報建完成了,物料到齊了,人員就位了,結果,地沒了。財力物力上的損失不提,這一招釜底抽薪太憋氣了。

  黎朔歎了口氣:“我會去找趙錦辛談的。”

  “嗯。”周謹行點點頭,“暫時不用太著急,畢竟我們和政府簽了意向合同的,這塊地處於糾紛之中,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走,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接受恩南入股,趙錦辛想獨吞,也要脫層皮,這樣對誰都沒好處。”

  “沒錯,但我還是不想讓他進來。”黎朔的臉色有些陰沉。

  “事在人為。”周謹行安慰道,“咱們一起想辦法。”

  正說著,客廳門被推開了,有人回來了。

  黎朔扭頭一看,一個身材修長結實的男人哼著歌跨進了門,他留著短短的園寸,五官深邃,眉眼周正,透著一股子不加修飾的爺們兒氣息,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夾克和破洞牛仔褲,簡單的黑T恤下胸腹肌的線條隱約可見,整個人看上去特別精神。

  他一抬頭,看到黎朔愣了愣,然後咧嘴笑了,大大方方地朝他打了個招呼,“嗨。”

  黎朔笑笑:“你好。”

  “你怎麼穿成這樣出門?”周謹行皺眉道。

  “怎麼了?我光屁股了嗎?”

  “今天只有12度。”

  “我不怕冷嘛。”他朝著玲玲伸出手,笑嘻嘻地說,“乖閨女,爸爸回來啦。”

  玲玲蹦跳著撲進了他懷裡。

  周謹行無奈道:“黎朔,這是玲玲爸爸,你叫他小偉就行了,丁哥,這是我合夥人,黎朔。”

  “你好你好,哎喲這麼帥啊。哎,你吃了嗎?”丁小偉捏著玲玲的臉,大大咧咧地問黎朔。

  “還沒。”

  “那留下吃個飯吧,他做飯可好吃了。”丁小偉指指周謹行。

  “他吃過。”周謹行笑著說,“我們在三亞住在一起。”

  “哦。”丁小偉把玲玲放下,又伸手去抱和玲玲一起玩兒的小男孩兒,“小熠熠,叔叔抱抱……”

  小男孩兒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跑了。

  周謹行挑了挑眉,補充道:“我和黎朔在三亞住了快一個月。”

  “我知道啊,你一個人去小島浪,留下我們真是雞飛狗跳的。”丁小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蘋果啃了一口,“這天兒是越來越冷的,過年咱們一起去三亞吧。”

  周謹行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一個人在那兒,你可真放心啊。”

  “放心,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不放心呢。”丁小偉似乎完全沒聽出話裡有話,他又湊過來逗周謹行懷裡的小嬰兒。

  周謹行把孩子挪開了,“剛睡著,你去洗菜吧,我一會兒去做飯。”

  “好。”丁小偉笑著對黎朔道,“那你們聊啊,別客氣啊。”

  丁小偉走了,周謹行才撇了撇嘴,沖黎朔吐槽道:“直男。”

  黎朔哈哈笑了起來。

  周謹行的廚藝確實是很棒的,黎朔在三亞就領教過幾次,他能把家常菜作出藝術感,同時還兼具美味,這可是了不得的天賦。

  吃飯的時候,周謹行著重介紹了一下家裡的三個孩子,玲玲是丁小偉的,言言是周謹行的,熠熠雖然只有五歲,但論輩分其實是周謹行的叔叔,也放在他身邊養著。

  玲玲小時候生過病,現在無法說話,但很聰明懂事,跟家裡人溝通起來幾乎沒有障礙。

  黎朔看著這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心裡是滿滿地溫暖和羡慕。他想像中的家庭生活,周謹行好像都有,有相知相伴的愛人,有三個孩子,有兒有女,這樣的氛圍,甚至比他幻想的還要美好,以至於他更加渴望了。

  他也會有嗎?何時?跟誰?

  黎朔腦海中浮現了趙錦辛的臉,他體會到了一種難言的蒼涼。

  丁小偉性格豪爽好客,黎朔離開周謹行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他開車回了家,洗完澡,大腦放鬆下來後,他給趙錦辛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聽筒裡就傳來趙錦辛溫柔得要融化的聲音:“黎叔叔。還沒睡呀。”

  黎朔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牆上的壁畫:“謝謝你送我父親的禮品,下次不必破費了。”

  “跟我客氣什麼。”趙錦辛低笑著說,“你父親以後就是我岳父了。”

  “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我有事要問你。”黎朔單刀直入地說,“三亞的專案是不是你在搗鬼。”

  趙錦辛頓了頓,懶洋洋地說:“周謹行不肯開放投資權,我就讓他求著我入股。”

  黎朔冷冷地說:“你到底圖什麼?”

  “我圖什麼你不清楚嗎?”

  “你以為強行參與我的項目,就能改變什麼?你耍這種手段只會讓我更厭惡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趙錦辛的聲音依舊充滿了自信:“黎叔叔,我參與專案,是為了讓你拿到更多的利潤和更大的話語權,你與其跟一個認識不過兩個月的人合作,為什麼不跟我合作?我可以把整個項目拿下來,然後全都聽你的。”他柔聲道,“就當我給你的聘禮。”

  “我不稀罕。”黎朔寒聲道。

  “好吧,那當作我的嫁妝。”趙錦辛笑嘻嘻地說,“反正都是你的,好不好。”

  “趙錦辛!”黎朔低吼道,“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你他媽的以為自己在幹什麼?你簡直可笑!”

  “……我知道。”趙錦辛小聲說著,“那我該怎麼做,你才會跟我說話。”

  第65

  黎朔心裡陣陣地難受,趙錦辛怎麼還能厚著臉皮、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在他眼前賣乖?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第一次提分手的時候,只不過,那時他雖然意識到趙錦辛玩兒心太重,想抽刀斷水,及時止損,可心裡還是對趙錦辛充滿了喜愛和渴望的,否則也不會被一兩句“告白”忽悠回去,但這一次不一樣了,他完全看清了這個人,也完全沒有了期待,他需要的,只是用時間來遺忘。

  黎朔定了定心神,聲音也沉靜了下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土地的事,你想怎麼樣?你要是真的這麼想做,我退出,讓位給你。”

  趙錦辛氣息有些不穩:“你就這麼想躲著我?”

  “對。”黎朔毫不猶豫地說,“不過不是‘躲’,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有任何接觸,這句話我還需要重複第一萬遍嗎?你這樣糾纏我,影響我正常的工作、生活和交友,讓我很厭煩。”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了片刻,趙錦辛的聲音變得有些冰涼:“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想糾正我們之間的一切,你真的連一次機會都不能給我嗎。”

  黎朔閉上了眼睛,頓了頓,斬釘截鐵地說:“不能。”

  趙錦辛倒吸了一口氣,又勉強笑了一下:“好無情啊,沒關係,我對你有的是耐性,黎叔叔,你這輩子是別想跟別人在一起了,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你儘管試試。”黎朔冷道,“我一定會碰上一個全身心屬於我的、忠誠的、不會滿口謊言的、最契合我的人,而你什麼都做不了。”

  “我可以。”趙錦辛的聲音溫柔中又摻雜著絲絲冷意,“我什麼都可能做。所以黎叔叔可不要對我太無情啊,我想一直寵著你,不想傷害你。”

  “你威脅我?”黎朔眼中迸射出怒意。

  “不敢。”趙錦辛輕笑一聲,“我只是好喜歡你,不想看到有人跟我搶你。”

  黎朔氣得拳頭握得死緊:“趙錦辛,你是個無賴。”

  “嗯,我是。”

  “……you fxxking bastard!”黎朔怒而掛了電話。

  黎朔確認了是趙錦辛在搗鬼,把事情和周謹行溝通了,他們暫時不敢告訴崔總,因為崔總和趙榮天也是多年交情,還有生意往來,肯定會站在趙錦辛那邊。

  倆人坐下來商量了一番,讓趙錦辛入股,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畢竟他們非但不會損失什麼,恩南的注資還會帶來很多利好的條件。黎朔看得出來,周謹行並不想為這件事去和趙錦辛死磕,因為完全沒有必要,只有他是摻雜了私人感情去考慮的,在商言商,周謹行沒有義務為了他的個人恩怨延誤商機,他自然也會顧全大局。

  周謹行會親自去跟趙錦辛談入股的事,黎朔則認真考慮了一下退出專案,但他很快就否決了,他也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很多時間、金錢和精力,憑什麼為了趙錦辛放棄,他原本也沒打算參與經營,把前期鋪墊好了,他以後就拿個分紅罷了,也不需要和趙錦辛有太多接觸。

  事已至此,黎朔雖然接受現實了,可同時也感覺到了無與倫比地憋屈,那種面對趙錦辛的無奈和無力讓他挫敗不已,越是想要劃清界限就越是糾纏不清的現狀也令他煩悶透了。

  如果所謂的“真心喜歡”就是要讓他經歷這一切,那他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趙錦辛。

  恰逢這時,程盛回國出差,一來就要黎朔帶他去玩兒,黎朔對吵雜的聲色場合感到疲倦,但他一來不好拒絕朋友,二來,他覺得放鬆放鬆,對自己有好處,也許他暫時無法碰觸愛了,但他沒有理由為了趙錦辛放棄性。

  程盛向來愛玩兒,但跟趙錦辛不同的是,他碰到心儀的,就會認真交往,從不限定自己的感情,一切順其自然。如今他也處於空窗期,自然“性”致勃勃。

  黎朔帶他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酒吧。酒吧的老闆和酒保他都認識,氛圍很好,也不那麼亂,人員素質普遍高一些。老闆曾經跟他說過,但凡是他從這裡帶走的人,在圈子裡會立刻出名,可惜他更喜歡固定的床伴,很少玩兒419.

  程盛一邊喝酒,一邊環視四周:“不錯,這裡的品質真不錯。”

  “你不是喜歡金髮碧眼嗎,怎麼突然對中餐感興趣了。”黎朔心不在焉地說道。

  程盛笑道:“入鄉隨俗你懂不懂,再說換口味可以調劑生活啊,只要是長得好看的,我都喜歡。”

  “有看上的嗎?”黎朔努力想要擠出參與感,可事實是他看著一屋子人,其中不乏秀色可餐的,他卻提不起興趣。越是這樣,他越是想要帶走一個,以此來證明些什麼。

  “好幾個都不錯哎。”程盛問道,“國內是怎麼分辨賣的和玩兒的?”

  “要聊聊才知道,不過一般很年輕的,我都會給些零花錢。”黎朔悶了口酒,“這都不重要,合你眼緣最重要。”

  “也對。”程盛說著就站起身,端著酒杯,朝他盯了半天的一個男孩兒走過去了。

  黎朔看著程盛挺直的背脊,都能想像他臉上的自信和風流,心裡竟然有些羡慕。他懷念自己過去的從容,趙錦辛最不該的,就是讓他一度失去了自我。

  他會一一找回來。

  這時,一個男孩兒坐了過來,黎朔扭頭一看,是認識的人。這男孩兒是店裡的托兒,叫阿羅,京城GAY圈的紅人,長得確實非常好,聽說活兒也很好,還會來事兒,主職“工作”是伴遊,以前就勾搭過他幾次,可惜不是他的菜,他一直沒回應。

  “哥,你好久不來了啊。”阿羅湊了過來,撒嬌道,“你一來,店裡的平均顏值都被直線提高了。”

  黎朔笑笑:“有你在,不需要我來提高吧。”

  “哈哈哈,我是基礎題,你是額外加分題。”阿羅主動碰了碰黎朔的杯子,“哥,以後常來吧。”

  “會的。”黎朔喝了口酒。

  “哥。”阿羅撒嬌道,“你今天單純陪朋友啊?不寂寞啊。”

  “還行。”黎朔淡淡一笑。

  “我寂寞啊,今天好冷,都沒人暖被窩。”阿羅眨巴了一下眼睛,主動挽住黎朔的胳膊,“哥,你都拒絕我三次了,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份兒上,你不考慮一下啊?我不收你錢,讓我集個郵行不行啊,不然很沒面子啊。”

  黎朔笑了:“還扯上面子了?”

  “當然了,常在店裡混的,誰不想睡你啊。”阿羅湊過來,曖昧地咬了咬黎朔的耳朵,呵氣如蘭,“你想玩兒什麼我都奉陪,讓你在廁所艸我都行。”

  黎朔很少碰到這麼騷的,也許是他長得太正經,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會有所收斂,他突然覺得挺來勁兒的,至少現在,他需要一點刺激。他摟住阿羅的腰,輕輕捏了捏,輕聲道:“你挑地方吧。”

  阿羅興奮地在他頰上重重親了一口:“不急,咱們先喝點酒。”

  “好。”黎朔知道買酒他有提成,也不反對。

  “哥你想喝什麼?”

  “你點什麼我喝什麼。”

  阿羅雀躍地點了兩瓶很貴的洋酒,然後抱著黎朔的胳膊輕輕搖晃:“哥,你有什麼要求沒?我家就在我附近,我可以讓朋友送些衣服什麼的過來。”

  黎朔搖搖頭:“不用,你現在就很好。”他又悶頭喝了口酒,心裡閃過一絲茫然。

  阿羅把下巴墊在黎朔的肩膀上,在他臉上吹了口氣,媚笑道:“我保證讓你對我上癮。”

  這時,一群服務生端著酒上來了。沒錯,是一群,一人端著兩瓶酒,排著隊往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放酒。

  黎朔挑了挑眉,心想這小子不會這麼沒分寸吧,這些酒全是店裡的頂級酒,一百萬都打不住。

  阿羅也呆了,連忙道:“你們上錯了吧,我只點了兩瓶。”他向黎朔解釋道,“哥,他們上錯了,我沒點這麼多。”

  “沒錯,是我點的。”背後傳來一道幽冥般森冷的聲音。

  黎朔身體一僵,臉色跟著變了,他回頭一看,趙錦辛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阿羅也傻眼了,先是驚豔于趙錦辛的臉蛋,而後又畏懼於那臉蛋上的戾氣。

  整個酒吧的人都被這陣勢驚住了,紛紛側目。

  趙錦辛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哪怕走在這樣吵雜的環境裡,也步履優雅,不失貴公子的大家風範,只不過他做出來的事,卻讓人大跌眼鏡。他一屁股坐在了阿羅身邊,把阿羅困在了自己和黎朔之間。

  阿羅心生恐懼,背都克制不住地彎了下去。

  黎朔冷冷看了趙錦辛一眼,起身就要走。

  “坐下。”趙錦辛輕輕一笑,口氣卻不容置喙,“你走了,有人就要倒楣了。”

  黎朔眯起了眼睛:“你想幹什麼?”

  趙錦辛指著一桌子酒,沖阿羅笑盈盈地說:“我開多少,你喝多少,你喝多少,我開多少,怎麼樣?夠不夠賺你一年生活費?”

  阿羅臉色都變了,連連擺手:“我喝不來,喝不來。”

  “怎麼會喝不來呢?太不專業了吧。”趙錦辛拿起一瓶酒塞進了阿羅手裡,“來呀。”

  黎朔怒道:“趙錦辛,你別欺人太甚了!”

  “我怎麼欺負他了?”趙錦辛無辜地說,“他對我的人又親又抱又勸酒,我只不過罰他幾口酒,我夠紳士了吧?”

  黎朔一把奪過阿羅手裡的酒:“阿羅,你走吧。”

  阿羅就想站起來,趙錦辛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將他壓回沙發,又拿起一瓶,伸到了他嘴邊,陰冷地說:“喝!”

  阿羅顫抖著拿過了酒,他用哀求地眼神看了黎朔一眼。

  黎朔心裡愧疚不已,他再次奪過阿羅手裡的酒,毫不猶豫地往自己嘴裡送去,咕咚咕咚跟喝白開水一樣,灌進去了半瓶。

  趙錦辛一眨不眨地看著黎朔,表情陰沉。

  黎朔一抹嘴,十多萬一瓶的Romanee-Conti,他直接砸地上了,咬牙道:“趙錦辛,你他媽鬧夠了沒有?”

  “沒有,今天我要看他把酒喝完。”趙錦辛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捏住了阿羅細細的後脖子,聲線危險得像條毒蛇,“喝呀。”他克制著自己不對這纖細的脖子使力,否則在看到倆人親親抱抱的時候,他就想把這脖子擰斷了。

  酒吧的老闆過來打圓場:“老闆,有什麼誤會咱們溝通好不好?”

  趙錦辛沖他一笑:“沒什麼誤會,黎朔是我的人,誰敢碰他誰倒楣。”

  黎朔忍無可忍,滕地站了起來,一把揪住趙錦辛的領子,把人從沙發上拽了起來,他怒瞪著趙錦辛:“出去。”

  趙錦辛臉上掛著閒適的笑容:“好吧,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黎朔粗暴地把趙錦辛拽出了卡座,而後大步朝著酒吧外走去。

  第66

  走到酒吧外面,黎朔順了順劇烈起伏的胸膛,才轉過身來,犀利的目光直盯進趙錦辛的眼裡:“你跟蹤我。”

  趙錦辛笑得特別無辜:“怎麼會呢,是我跟黎叔叔太有緣了,去哪兒都會碰上。”

  這種鬼話黎朔怎麼可能相信,從夜總會開始,他就知道趙錦辛肯定通過什麼辦法定位了他的行蹤,或者派人跟蹤,或者是手機,可他又沒有證據,而且即便有,有什麼用?他阻止不了趙錦辛一系列的混蛋行為。罵沒有用,打又不妥,他竟然真的拿趙錦辛一點辦法都沒有。

  今天趙錦辛鬧著一出,簡直讓他丟盡了臉,以後連這個酒吧他都不敢來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混蛋,他甚至被那故意偽裝出來的稚氣可愛吸引而愛上這樣一個混蛋!

  黎朔咬了咬牙:“趙錦辛,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回不去了,你究竟要騷擾我到什麼時候。”

  趙錦辛眼裡閃過一絲黯然,他微微一笑:“我會騷擾你一輩子。”

  “你這樣的人,就不配用‘一輩子’這三個字。”

  “我這樣的人,因為你出現了,才想過‘一輩子’這三個字。”趙錦辛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一絲作偽,他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說,“我愛你,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閉嘴。”黎朔眼睛都氣紅了,“你越是這樣,我越瞧不起你。”

  “你不相信,沒關係,我會一遍遍地說,一直一直守在你身邊。”趙錦辛凝望著黎朔的眼睛,唇角浮起一抹笑容,“其實我也懷疑過自己,但是一想到我的未來裡可能沒有你,一想到你可能會成為別人的未來,我就受不了。”

  “所以你就花了43天的時間把能找到的人都睡了個遍,最後論證出還是我好?”黎朔冷酷地說,“你把這稱作‘愛’?你簡直侮辱這個字。”

  黎朔那厭惡的眼神像刀一樣紮進了趙錦辛的心臟,只有眼前這個人,能讓他體會到什麼叫挖心挖肺的痛,他時常不敢相信,那個對他寵溺至極的黎朔,有一天會用溫柔吻過他的嘴,說出最刻薄冷酷的話。這一切都不對,所有的事情,都錯了,他要修復裂痕,他要撥亂反正,他要從前的黎朔回到他身邊!

  趙錦辛強壓下那陣洶湧的難過,輕聲道:“你大概不會相信……那些人,我一個都沒睡。我以為只要找到從前的朋友,就能找回從前的生活,我以為我能忘了你。”他自嘲一笑,“我當時真的很想忘了你,你讓我害怕了。”

  “那就忘了我。”黎朔沉聲道,“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即便是真的,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忘了我吧,這樣我還能對你保留最後一點好的回憶。”

  趙錦辛深吸一口氣:“我做不到。”他牽著嘴角,痞痞地一笑,“我原本的計畫是一輩子不結婚,玩兒到硬不起來那天為止的,結果你出現了,把一切都弄亂了。黎叔叔,你要對我負責,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簡直……”黎朔第一次感覺到語言是如此地蒼白無力,甚至不能將趙錦辛的臉皮撕開哪怕一點小小的裂縫,他即便學會世界上所有的髒話,一股腦地拋向趙錦辛,恐怕也沒有用,那他還廢什麼話?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我真的跟你無話可說了。”他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再次看到黎朔的背影,趙錦辛感覺眼睛火辣辣地痛,黎朔留給他的一個又一個背影,簡直成了他揮不去的噩夢,好像這個人會就此走出的世界,永遠都不回頭。他一瞬間就忘了什麼步步為營的攻心策略,衝口而出:“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他啞聲道,“什麼都可以……你能不能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黎朔的身體顫了顫,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這個可憐兮兮的趙錦辛,是裝出來的,是假的,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容易心軟,所以更要築起百倍堅固的鎧甲,抵禦趙錦辛的進攻,他絕不允許一個膽敢那樣羞辱他的人,重新進駐他的心。

  趙錦辛盯著黎朔的背影,眼睛逐漸發紅。

  最溫柔的人,也最無情。

  他害怕黎朔一言一語的軟刀子,也害怕自己體內那想要粗暴地糾正一切的衝動的野獸。

  黎朔回到自己的車上,感覺渾身發軟,每一次和趙錦辛的交鋒,都好像要剝層皮,幸好他從來沒有露過怯,他在趙錦辛手裡輸掉過所有的籌碼,他再也不會輸了。

  他緩了半天,靜謐的車廂裡突然傳來了手機鈴聲,黎朔嚇得心臟狂跳了一下,他拿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程盛的名字,他這才想起來,他是和程盛一起來的。

  接通了個電話。

  “黎朔?”程盛松了口氣,“我出去和小帥哥抽根煙的功夫,回來你就不見了,趙錦辛來了?老闆說……”

  “我在停車場。”黎朔打斷了程盛的話,他不想知道老闆是怎麼形容剛才發生的事,也不想跟程盛討論,“你怎麼打算?是我送你去酒店,還是你們?”

  程盛沉默了一下:“你等我現在過去。”

  掛了電話,不一會兒,程盛就走了過來,打開副駕駛上了車。

  黎朔滿臉倦意,瞥了程盛一眼:“哥們兒,不好意思啊,掃你興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更關心你的事。”程盛煩躁地搓了搓頭髮,“你想聊聊嗎?我隨時願意陪你聊聊。”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想自己消化。”從羊城回來至今,他沒有和任何人討論過他的心情,哪怕是溫小輝。他從來沒有找人訴苦的習慣,男人應該自己處理好煩惱,即便有一天提起,那也是當做笑話,瀟灑地說出來。再說,他有什麼顏面為被一個毛頭小子玩弄而倒苦水呢。

  程盛也沉默了,半晌,他狠狠捶了一下車門,接著咒駡了一句,仿佛發怒了:“媽的,我提醒過你趙錦辛不是個好東西,你當初是怎麼說的?”

  黎朔故意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嗯,有點沒把握好,是兄弟的話,能不能別再提了。”

  程盛重重換了口氣,小聲說:“抱歉。”

  “沒什麼。”黎朔用輕鬆地口氣說,“我早已經翻頁了,是他在糾纏不休。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當然。”程盛頓了頓,輕哼一聲,口氣又變得有幾分得意,“你不愧是黎朔,不愧是我兄弟,趙錦辛那小子花了這麼多年,終於引火焚身了,活、該。”

  黎朔自嘲一笑,要是程盛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大概餘生都會對他充滿同情吧。他半點都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黎朔回到家之後,給酒吧老闆打了個電話,托老闆幫忙給了阿羅一萬塊錢,本來還想把那些酒都買了,但趙錦辛已經結過帳了,酒卻沒帶走,還說全都送給他,他要是不要就倒了。

  黎朔讓老闆把酒送去了恩南集團。

  幾天後,崔總到了京城,周謹行把趙錦辛約了出來,四人決定就股權分割比例進行談判。

  見面時的氣氛很微妙,崔總一直試圖打圓場,其他三人卻都板著臉。開始談判後,氣氛更壓抑了,因為趙錦辛提出他要控股。

  周謹行連偽裝的笑容都省去了,直截了當地說:“不可能。”

  趙錦辛“呵呵”一笑:“我手裡有換地權益書,我還恰巧有錢,這塊地毫無疑問應該是我的,周總如果不同意,可以換一塊地開發,你建你的酒店,我建我的,互不干涉。”

  “這塊地我們已經和政府簽了意向合同,前期也有了一定的投入,我不會換地方,不如趙總換一塊地開發?”周謹行冷笑一聲,“而且,據我所知,換地權益書還沒到你手裡,趙總這麼有自信,就不怕被人截胡嗎。”

  “馬上就是我的了。”趙錦辛盯著周謹行,目露寒芒,“我最多給你30%的投資權,崔叔叔10%,黎總20%。”

  “我同意崔總和黎總的比例,但要讓我同意你的,除非我們的比例換一下。”

  “哎呀哎呀,大家都別急嘛。”崔總滿臉無奈,“你們這些年輕人,說話做事就是這麼氣盛,好好的合作,何必鬧成這樣子呢。”

  黎朔臉色陰沉,一言不發。他算看出來了,趙錦辛並不是單純地想入股,而是想把周謹行擠出去。他們黎家已經投了錢、上了船,不可能讓付出的一切打水漂,如果趙錦辛成功了,不僅可以把周謹行擠兌走,倆人未來幾年都將不可避免地綁在一起,這算盤打得真夠精明。

  周謹行給了崔總一個面子,恢復了優雅地笑容:“談判嘛,就是求同存異。總之,趙總的提議在我這裡不可能通過,你手裡有換地權益書,我手裡有意向合同,如果真要玩兒,我奉陪。”

  趙錦辛眯著眼睛,一對桃花眼裡滿是算計,他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合同:“我一定要控股,這一點也沒得商量,周總如果實在不願意,咱們也只能各憑本事去爭取這塊地了。”

  崔總歎了口氣,又急又惱,額上都冒汗了:“你們真是!哎,你們自己談吧,我不管了,我走了!”他抓起公事包,起身就走了。

  黎朔連忙起身追了上去,崔總朝他發了些牢騷,說自己跟這倆人的父輩都是朋友,左右為難,都不想摻和了。

  黎朔安撫了崔總幾句,他透過玻璃窗,看著咖啡廳裡還有對峙的兩個人,心裡也升起了濃濃地厭倦。

  那天當然是沒談出什麼結果,反而談得幾人一肚子火。

  趙錦辛先走了,黎朔拍了拍周謹行的肩膀,“別生氣了,這小子就這樣。”他苦笑一聲,“我比你領教的徹底。”

  周謹行笑了笑:“沒關係,有挑戰才不會無聊。”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黎朔低下頭,無奈道,“本來是一個很好、很有前景的項目,結果因為我和他的私人感情,弄成了如今這樣混亂的局面。”

  “別這麼說,這是誰都無法預料到的。”

  黎朔搖搖頭:“謹行,謝謝你一直都沒有指責我,但我自己心裡很清楚。”倆人雖是朋友,但畢竟感情沒多麼深厚,他知道周謹行心裡有不滿,只是礙於交情沒說出來,畢竟這樣的大項目,因為這種私人問題而停滯不前,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趙錦辛在耽誤所有人的金錢和精力,而一切都因他而起。

  周謹行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謹行,你同意趙錦辛的條件吧。”黎朔淡定地看著周謹行的眼睛,“合同一簽,我就把我的股份轉讓給你,這樣就還是你控股。”

  周謹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黎朔勾唇一笑:“價格隨你出,只要能cover我投入的成本就行,就讓趙錦辛機關算計白忙活一場,豈不是很痛快?”

  第67

  周謹行也是個乾脆的人,口頭上商議好之後,甚至沒提讓黎朔簽保證合同,黎朔自己提出來,他也拒絕了,他的原話是“我相信你”。

  黎朔很感動,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別人對他好,他會加倍回報。

  他選擇把股權轉出去,其實是多方面考慮,第一,他想和趙錦辛劃清界限,第二,他想補償周謹行,第三,經過這幾個月的工作,他發現自己還是更適合做老本行,而不是去搞應酬、跑項目,籌備過後,他想重新投資一個事務所,規模不需要很大,有個工作維繫生活的重心就可以,他會把事務所交給別人經營,自己只跟進重要的案子,富餘更多的時間用來陪伴家人、享受生活。

  第二天,他爸媽從老家回來了,還帶了一堆特產。黎朔從小喜歡吃西湖邊上一家老鋪子的藕粉,純手工製作,一天只能賣三四斤,當天買了新鮮的,放點冰糖煮好,滑潤香甜。

  一到家,他媽就給他煮了一碗,黎朔邊吃邊稱讚,這味道二十幾年都沒變過。

  “好吃吧?何止你吃著味道沒變,我和你媽媽小時候就吃過。”黎先生提著幾個袋子放到了門口,“黎朔,這些是給錦辛帶的特產,禮尚往來,你抽空給他送過去。”

  黎朔“哦”了一聲。

  “咱們什麼時候去三亞呀。”黎夫人高興地說,“我買了好多衣服呢。”

  “隨時都可以去。”黎朔笑道,“你們休息兩天,大後天怎麼樣?”

  “好。”

  黎夫人去整理行李了,黎朔把他爸請到了書房,把自己想要轉股的事說了,當然,編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黎先生深思片刻:“嗯,你說得也有道理,你要是真的覺得太牽扯精力就算了吧,錦辛現在是在跟周謹行較勁兒的架勢,不摻和也對。”

  “是啊,我一點都不想摻和,我發現自己還是喜歡老本行,做起來最得心應手。”

  黎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重新開事務所,我當然支持你,但是這一次,一定要謹慎再謹慎,我能理解你當年為什麼那麼做,但那肯定是錯的,有因有果,也算是給你的教訓。”

  黎朔驚訝道:“爸,你知道了?”

  “我看你那段時間那麼愁,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管呢,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但我知道你肯定想要自己解決。我們這個工作啊,確實很容易受到誘惑,也最容易被捲入泥潭,年輕時候犯的錯,應該作為警鐘,時刻懸掛在你頭上,我相信你以後不會再犯了。”

  黎朔用力點點頭:“爸,我不會的,謝謝你當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黎先生笑了:“我還不瞭解你,從小就好強,現在也好,沒有必要讓工作佔用自己那麼多時間。”

  “對,以後我會多花時間陪你們。”

  父子倆對視一笑。

  黎朔訂好了機票和酒店,準備帶父母去三亞度假。

  臨行前,他接到了事務所前臺的電話,說有一個人來事務所找他。

  “誰呀。”黎朔隨口問道。

  “叫……徐大銳。”

  黎朔整個人都僵住了。

  “……誰?”

  “徐大銳,銳利的銳。”

  黎朔的眉心都擰在了一起:“形容一下外貌。”

  “五十出頭吧,北方人,很高很壯,光頭。”

  黎朔重重吸了一口氣:“你跟他說,我已經不在事務所工作了,也不要把我的聯繫方式給他。”

  “哦,是。”前臺明顯很好奇,但也沒敢問其他的。

  掛了電話,黎朔感覺心臟跳動的頻率還有些不正常。

  徐大銳,正是當年鵬輝地產的老闆。他……出獄了?

  黎朔記得當時他是判了九年,如果獄中表現良好,提前三年出來也很正常。

  他找自己做什麼呢?無論是因為什麼,黎朔都不想再見他,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只是,這個人的出現,讓黎朔隱隱感到不安,也許是因為在短短一年時間裡,邵群利用鵬輝地產舊案將他牽連進去,幾乎毀了他十年的事業,而後他又想利用徐大銳的侄子——也就是鵬輝的法人報復邵群,最後,徐大銳本人出現了。他只希望他付出的代價,能讓他和鵬輝這個案子從此再無瓜葛,可這一系列的事情,卻朝著違背他意願的方向發展。

  胡思亂想也沒有用,黎朔暫時不想去想這件事,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順其自然吧。

  他提上行李,下了樓,小陳接上一家三口去了機場。

  到了機場,黎朔把小陳拉到一邊:“小陳,你現在回事務所,找前臺小姑娘具體瞭解一下今天來找我的人。”

  “哦,好,怎麼了?”

  “是個故人,但我不想見他,我擔心他有別的目的,如果他有留下聯繫方式之類的,你就順著去查一查,但是千萬別驚動他。”

  “知道了黎總,交給我吧,你好好玩兒啊。”

  黎朔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午,他們飛到了三亞,黎朔訂的還是他之前住的那個度假村,這裡自己種植蔬菜,深得他意。

  他打電話跟旅行社訂了個司機,明天帶他們去逛景點。然後他帶著他媽,在度假村裡的小超市採購了一堆食材,打算回去吃烤肉,這裡能買到正宗的黑豬肉,之前周謹行給他做過烤肉,特別好吃。

  回到別墅一看,他爸正在拿著電蚊拍打蚊子,動作幅度很大,一臉的氣急敗壞,把倆人都逗樂了。

  一家三口邊聊天邊準備烤肉,氣氛好不溫馨。

  這時,門鈴響了。

  黎朔以為是服務生過來送他要的剪刀,他沖了沖手,系著圍裙就去開門了。

  門一開,趙家一家三口毫無徵兆地出現了黎朔眼前,黎朔眼前一黑。

  “surprise。”趙錦辛臉上綻放著最爽朗漂亮的笑容。

  “你們……”黎朔滿臉乾笑。

  “哈哈,黎朔。”趙榮天朗聲笑道,“公司的事正好忙完了,錦辛說你們在這兒玩兒呢,我們也過來一起度假。”

  “兒子,剪刀送來了嗎?”黎夫人好奇地走了過來,一見到他們,就露出驚喜地笑容,“哎呀,你們怎麼來了?老公,你快過來。”

  黎朔被擠到了一邊,眼睜睜地看著趙錦辛登堂入室。

  趙錦辛朝黎朔眨巴了一下眼睛,悄悄在他耳邊快速說道:“好想你。”

  黎朔假裝沒聽見,過去招待趙氏夫婦了。

  “伯父、伯母,你們在做烤肉啊?好巧,我們上次在千島湖,吃的第一頓也是烤肉。”

  “是啊,小朔說這裡的黑豬肉特別好吃,你們吃飯沒有啊。”

  “沒呢,剛下飛機。”

  “那正好,我們買了好多吃的,你們休息休息,一會兒一起吃飯。”

  趙錦辛笑著湊到黎夫人身邊:“我幫伯母一起做。”

  “不用,你去休息吧。”黎夫人笑盈盈地看著趙錦辛,越看越喜歡。

  趙錦辛甜甜地說:“我想給伯母打下手,親眼看看伯母是怎麼把肉醃得那麼好吃的。”

  黎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黎朔窩火得不得了,還得臉上帶笑招待著。

  哪裡都有他趙錦辛,哪裡都有!

  黎先生打電話讓酒店送了更多的酒來,但他被妻兒嚴格限定只能喝一瓶啤酒,饒是這樣,他也很高興。

  他們在私人泳池邊上吃法、喝酒、聊天,兩家人相處得和樂融融。

  黎朔一直忙進忙出,幾乎不給趙錦辛靠近他的機會,但他還是在上廁所的時候被趙錦辛堵住了。他一開廁所門,趙錦辛就將他推了回去,並順手關上了門。

  黎朔皺眉道:“有什麼話不能出去說。”

  “出去黎叔叔又該跑了。”趙錦辛的心情似乎很好,微眯著眼睛笑著,“my little lamb,跑得這麼快。”

  黎朔臉色愈發難看:“要說什麼就說吧。”

  “換地權益書正式到我手裡了。”趙錦辛有幾分得意,“周謹行還想去撬我牆角,發現沒用之後,態度也有所軟化了。”

  “你就要說這個?”黎朔冷冷地說,“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跟我沒關係。”他說著就想推開趙錦辛出去。

  趙錦辛卻逼近了兩步,長臂一伸,將黎朔困在了自己和盥洗台之間,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黎朔,高挺的鼻尖幾乎頂在了黎朔臉上:“怎麼會跟你沒有關係,我說了,這個項目是送給你。”

  “我、不、要。”黎朔譏諷道,“我又不缺錢,你指望用錢打動我?”

  “我沒有指望用錢打動你,我只是要把虧欠你的,都一一補償,這個酒店項目就是你失去的事務所的補償。”

  黎朔冷笑道:“你真的想補償?”

  趙錦辛認真地點頭。

  “那麼補償什麼,應該由我來決定。”

  趙錦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你說。”

  “邵群親自向我道歉。”黎朔直視著他。

  趙錦辛面色尷尬,眼神有些閃爍。

  “做不到吧?其他的補償,對我來說沒有意義,你還是省省吧。”黎朔推開了他,“你放心,我只是說說而已,我和邵群之間的恩怨,是我們之間的,你當初救了我父親,我已經發誓不會因為邵群而遷怒你,一碼歸一碼,我黎朔分得清楚,所以我不需要你的什麼補償。”黎朔想了想,又“嘖”了一聲,“我跟你廢什麼話。”

  黎朔就要走出洗手間。

  趙錦辛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黎朔驚了一驚,剛要反抗,趙錦辛就輕輕咬住了他的脖子,小聲說:“黎叔叔,你真會折磨人,讓我抱一下,就一下就好……我充充電。”

  黎朔沉默兩秒,還是掙脫了趙錦辛的懷抱,走出了衛生間。

  兩對老夫老妻,在泳池邊舉著酒杯、伴著音樂跳起了舞,黎朔隔著玻璃窗看著,唇角漸漸揚起淡笑。

  他們邊吃邊玩兒,這個家庭派對一直到持續到了十點。

  趙榮天和夫人準備回去休息了,趙錦辛卻道:“媽,我剛才回去給我你取披肩,發現你沒關窗戶,現在屋裡面全是蚊子了。”

  “哎呀,我忘了關嗎?”

  “是啊,這裡有樹有水的,特別招蚊子,現在屋裡沒法待人了。”趙錦辛對黎朔笑道,“黎大哥,這裡正好四間房,我們先在這兒休息吧,不然今晚恐怕都沒法睡覺了。”

  黎朔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趙錦辛這一下子來的太突然,他一時竟然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黎先生道:“好啊,你們就睡這兒吧,要我說你們把你們租的那套退了算了,一晚上四五千呢,何必浪費錢。”

  “也是啊,這裡房間剛好夠,再租一個太浪費了。”趙榮天點頭道,“錦辛,你明天就把那邊退了。”

  “好。”

  黎朔敢怒不敢言。

  晚上睡覺的時候,黎朔直接把門給反鎖了。

  他洗漱了一番,準備上床睡覺,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這段時間因為項目的關係,接觸了不少人,所以他也沒多想,就接了電話:“喂,你好。”

  “……黎朔?”

  黎朔一怔,電話那頭的聲音,好耳熟……

  “黎老弟,是你嗎?”

  黎朔感到頭皮陣陣發麻,他暗暗籲出一口氣,平靜地說:“是我。”

  “我是你徐哥,徐大銳,你還記得嗎?”

  “記得。”黎朔靠在了落地窗前,面色沉重地看著外面漆黑的海景。

  徐大銳沉默了一下:“我今天去你事務所了,才知道你不幹了,我知道是因為我侄子……”

  “徐哥,過去的事就算了吧。”黎朔的聲音無波無瀾。

  “……黎朔,是我對不起你。”

  “我說了,過去就過去了,徐哥,恭喜你現在恢復了自由身,以後好好生活吧。”

  “哎,怎麼好好生活,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徐大銳的聲音裡充滿了悲涼。

  這個聲音確實是當初的故人,可早已經沒了當年的壯志酬籌,時隔多年,黎朔對這個人的印象,不是法庭上垂頭喪氣的模樣,而是那個嗓門大、調子高、講義氣的大老闆。

  如今這個聲音的主人,只是一個剛剛出獄,兩手空空的中年男人。

  黎朔心裡格外地難受,但他真的不想在和這個人有任何瓜葛了,他輕聲道:“徐哥,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你還有家人,為了他們,你也要振作一些。”

  徐大銳顫聲說:“家人?呵呵,死的死,離的離,女兒也不肯見我。”

  黎朔如鯁在喉。

  “老弟,我給你打電話……”徐大銳快速說道,“我也不墨蹟了,就直說了吧,你能不能借我些錢。”

  黎朔早就猜到了,他沉默了一下:“徐哥,我可以借你錢,並且不需要你還,從前咱們有過情義,雖然後來什麼都錯了……我……“他咬了咬牙,“我希望你能保證,以後不會再聯繫我。”

  徐大銳再次沉默了,半晌,他苦笑了兩聲,笑得又蕭瑟又冰冷:“好,我以後不敢打擾你了。”

  黎朔輕輕用手捂住了眼睛,心裡陣陣地難受,他啞聲道:“你需要多少。”

  “……二十萬。”

  第68

  黎朔輾轉到半夜才睡著,第二天早上,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黎大哥,吃早餐了。”

  黎朔聽到趙錦辛的聲音,就拿被子蒙住了頭,可這樣並不能把趙錦辛的聲音隔絕在大腦之外,他至今都無法把這個人徹底隔絕在心外。

  趙錦辛含笑道:“黎大哥,別賴床了,大家都起來了。”

  黎朔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知道了。”他洗漱一番,換好衣服,下了樓。

  所有人都已經坐在餐廳了,桌上擺著豐盛的早餐,有十多個種類,好像把酒店的早餐都搬過來了。

  “爸,媽,早,叔叔阿姨早。”黎朔頷首微笑,坐在了唯一還空著的位置——趙錦辛旁邊。

  趙錦辛笑道:“黎大哥睡得很好吧。”

  “挺好的,你們呢?適應這裡的氣候嗎?”

  趙榮天笑道:“剛下飛機不適應,完全是從冬天跨到夏天嘛,現在沒問題了。”

  “兒子,吃完飯咱們是去哪兒?”

  黎朔剛要回答,趙錦辛搶道:“你們去逛景點,黎大哥帶我去看地。”他微笑看了黎朔一眼,“對吧?”

  黎先生看了黎朔一眼,黎朔回了他一個眼色,然後點點頭:“對。”在長輩面前跟趙錦辛虛以委蛇更累,不去也好。

  把兩家長輩送上了車,趙錦辛扭身看著黎朔,眼神帶點期待和雀躍,就像個迎來假期的孩子。

  黎朔轉身走回屋裡,邊走邊說:“地址你知道,想看就自己去看吧。”

  趙錦辛追了上來:“我早就看過了,我知道你對人多的地方不感興趣,我們就待在這裡吧。”

  黎朔不置可否,進了屋,就想回自己臥室。

  趙錦辛擋在了他面前,笑著說:“你不想聽聽我對那塊地的規劃嗎?”

  “我們規劃已經做好了。”

  “規劃這東西,就是在實施的過程中不停地在改的。我打算預留出一塊地,用植物跟酒店區域隔離開,然後建一棟臨海的別墅,給咱們家人度假用。”

  黎朔皺眉看著他,趙錦辛臉上那溫情洋溢的笑容,讓他譏諷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能說出口。而且,他罵也罵過,道理也講過,趙錦辛依舊我行我素,他已經懶得浪費口舌了。

  “我會預留出網球場。”趙錦辛含笑看著黎朔,“我最近還在上網球課程,要是實力跟你差太多,就沒法陪你玩兒了。”

  黎朔沒什麼反應,繞開趙錦辛,往樓上走去。

  “我的未來裡一定有你。”趙錦辛仰頭看著他,篤定地說,“所有的規劃裡都有你,就算在過程中會有修改,但只有你不會變。”

  黎朔的喉結輕輕滾了滾,加快腳步,回了房間。

  關門後,黎朔再次反鎖了門,然後給助理打電話,讓他準備一份金額為20萬的借款合同。小陳同時也回復了他對徐大銳的調查結果,確實如徐大銳所說,坐牢期間,父親去世,妻子帶著孩子改嫁了。

  黎朔重重歎息了一聲。

  黎朔一直在房間裡待到了中午,外面陽光正好,海風舒爽,他卻要把自己關在屋裡,想想就一肚子火。

  恰巧這時,他的門又被敲響了。

  “黎叔叔,吃午飯了。”

  黎朔放下手裡根本就沒翻幾頁的書,心裡一陣煩躁。

  “我做了海鮮大餐,快出來嘗嘗。”

  黎朔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門。他總不能一整天憋在屋裡吧,憑什麼。

  趙錦辛換了一身正裝,領口處帶著黑色的領結,手裡還拿著一個一模一樣的,他笑著晃了晃,不由分說地就要給黎朔戴上。

  黎朔打開他的手:“拿開。”

  “今天就當是我們的約會吧。”趙錦辛雙手繞在黎朔的脖子上,溫柔又強勢地把領結戴上了,“你說約會要帶領結。”

  黎朔一把推開趙錦辛,而後粗暴地扯下了領結,直接扔在了他臉上:“你別再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了!”

  趙錦辛的目光瞬間失去了神采,變得灰撲撲的,他蹲下身,撿起了領結,低著頭小聲說:“吃飯吧,怎麼都要吃飯的吧。”

  黎朔的胸膛用力起伏了兩下,他埋著頭越過了趙錦辛身邊。

  趙錦辛把領結揣進了兜裡,然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黎朔走到大廳,趙錦辛也跟了上來:“我們在外面吃。”他領著黎朔走到了花園。

  花園裡放著一張餐桌,桌上擺滿了各色海鮮和香檳,環繞在熱帶植物之中,腳下是細軟的沙子,遠處是碧藍的海和純淨的天空,潔白的桌布被海風掠起,和輕擺的樹葉一起招搖在這浪漫的景致之中。

  趙錦辛紳士地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來嘗嘗我的手藝。”

  黎朔看看那一桌美食,何其無辜,不吃也太浪費了,於是走了過去。

  倆人面對而坐,趙錦辛給黎朔倒了杯酒,邊輕聲說:“能跟你一起吃飯真好,好想永遠呆在這兒不走了。”

  黎朔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好吃嗎?”趙錦辛一會兒剝蝦,一會兒用工具弄出螃蟹的肉,統統放到黎朔碗裡。

  黎朔輕輕用手擋了一下:“你吃你的。”

  趙錦辛那對美極的桃花眼裡飽含深情:“我喜歡看你吃。”

  在那樣的目光逼視下,黎朔感覺頭都無法抬起來。

  “這裡的海鮮太新鮮了,大部分都是白灼的,能保留肉質的原味,但是這個魷魚就是炸了蘸一點椒鹽比較好吃,還有這個海鮮燴蛋,是當地人的吃法,我現學的,這個則是用椰子水煮過……”趙錦辛耐心地介紹他做的每一道菜,哪怕黎朔一聲都沒有回應。

  趙錦辛說了半天,目光也越來越黯淡:“黎叔叔,你能跟我說兩句話嗎?”

  黎朔頓了頓,平靜地說:“我早說過,我們之間無話可說了。”

  “難道把我當成普通朋友也不行嗎?我們以前有很多話題。”

  黎朔抬眼直視著趙錦辛:“我跟過去分手的每一個人,都能做朋友,唯獨你不行。”唯獨你趙錦辛,讓我拿得起放不下,也唯獨你趙錦辛,在我心上肆意踐踏。

  趙錦辛抿了抿唇,啞聲道:“我真的那麼不能原諒嗎,讓你這樣對我,你以前……以前對我那麼好。”

  “我可以原諒你。”黎朔抓起餐巾,一下一下用力擦著自己的手,就好像跟那皮膚有仇似的,“我只是不會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能停止這些沒有意義的行為,我就能把你當成‘普通朋友’。”

  “然後看著你有一天和別人在一起?”

  “對,難道我會為了你浪費一輩子嗎?”黎朔面無表情地說,“我早晚會找到能跟我交換真心的人。”

  “我對你就是真心!”趙錦辛加重了口氣,他咬牙道,“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我做這一切,難道就是為了騙你上床?我趙錦辛缺這個嗎?”

  “既然不缺,你能不能去找……”

  “不能。”趙錦辛打斷他了,目光變得有幾分狠辣,“我再也不會去找別人,我只要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待在你身邊,除非我死了。”

  黎朔甩下了餐巾,起身就要。

  趙錦辛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空洞地看著前方:“你還沒吃完。”

  “放手。”黎朔用力甩了一下,卻沒甩開。

  “你還沒吃完。”趙錦辛站起身,將黎朔按回了椅子裡,並趁機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乖,好好吃飯。”

  黎朔揮開他的手,怒瞪著他。

  趙錦辛難過地說:“你別這樣看著我。”

  黎朔握緊了拳頭,真恨不得將餐桌掀翻在趙錦辛身上。

  太可笑了。在做盡了缺德事之後再來獻殷勤?當他黎朔是什麼,給塊骨頭就能回去舔的狗?!

  裝出這幅情深難解、可憐兮兮的樣子,簡直無恥!無恥!

  黎朔氣得面色青白。

  “你以前對我真好。”趙錦辛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又溫柔又體貼又細心。什麼時候我說餓了,你一定會給我準備吃的,外賣的披薩和沙拉裡有洋蔥,你一絲一絲地給我挑出來,我偶爾有些出格的要求,你也不生氣,有一次我護照找不到了,氣得去睡覺了,你一晚上沒睡,把家裡翻了個遍給我找到了……”趙錦辛的聲音有些發抖,“黎叔叔,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你現在怎麼捨得這麼對我啊。”

  黎朔只覺得眼眶酸澀,他拼命咬住了嘴唇,用疼痛保持清醒。

  喜歡一個人,就盡心盡力地對對方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結果到頭來,只有他自己這麼認為。

  趙錦辛用泛紅的眼睛看著黎朔:“你這麼好,讓我怎麼放手。”

  黎朔用力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這一回,趙錦辛沒有去攔他。

  四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他們一起返回來了北京。

  黎朔感覺自己對趙錦辛的刻意回避,四個長輩都看出來了,他爸以為是因為趙錦辛橫刀奪項目,讓他不滿,只有他媽知道真相,但他媽沒有再來找他談過,他提心吊膽,希望他媽永遠別為這件事來找他。

  回京後,黎朔給周謹行打了個電話,詢問進度,周謹行說這兩天就會簽合同,同時他草擬了倆人之間的合同,發到黎朔郵箱了。

  黎朔現在希望這件事進行得越快越好。

  掛了電話,黎朔又聯繫了小陳,算算時間,小陳應該已經拿著20萬現金和合同跟徐大銳見面了。

  小陳接了電話,說合同簽了,錢也給了,然後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黎朔問道。

  “我覺得他戾氣挺重的,挺嚇人的。”小陳道,“是不是人在監獄裡待久了,都會那樣?”

  “……不知道”黎朔只知道,沒有出事前的徐大銳,絕不是那樣的,而是一個豪爽大方的北方爺們兒,他又問道,“他說什麼了嗎?”

  “他問你為什麼不來,我說你忙,他就沒說什麼了,連句謝謝都沒有,拿上錢就走了。”

  黎朔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他聽過很多類似的例子,說只要他借了第一次,就可能被勒索第二次,但讓他看著徐大銳窮困潦倒,他確實做不到,不僅良心上過不去,道義上也過不去。

  他剛開事務所的時候,拉不到客戶,是徐大銳給了他第一筆生意,倆人也曾稱兄道弟,他不能不念舊情。但他的底線,也就是這一次了,希望徐大銳的本質沒有被牢獄生活改變。

  幾天後,周謹行把所有人聚到一起,簽了新的股權分割合同。

  四人各懷心思,簽完合同,走流程的一起喝了杯酒。表面上看,崔總和黎朔已經完全不想參與開發,趙錦辛和周謹行倆人還得在未來好好較勁兒,這樣的合作一開始就充滿了艱難,非常的不明智。

  但趙錦辛還是很高興,對周謹行也有了笑臉。

  喝完酒,崔總先走了,趙錦辛想找黎朔去吃飯,黎朔自然不會去,他也悻悻也走了。黎朔和周謹行換了個地方見面,把股權轉讓合同簽了。

  周謹行給出的價格很好,超出黎朔的預期,黎朔很是感動,誠懇地說:“謹行,你未來的合作夥伴很難纏,以後你就多費心了,我很高興能通過這個專案認識你這個朋友。”

  周謹行拍了拍黎朔的肩膀,笑道:“我也是,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簽完合同,黎朔的心情很矛盾,說不上是該放鬆,還是該覺得更沉重。

  他儘管避免了和趙錦辛因為這個項目而繼續糾纏,但這樣擺了趙錦辛一道,那小子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他其實本意並不是想報復,但他確實覺得挺痛快的。

  管他的。天高雲闊,他不想永遠活在趙錦辛的陰影裡。

  沒過幾天,黎朔正在家陪他爸下棋,趙錦辛的電話就打來了。黎朔原本不想接,可他的手機就放在一旁,他爸一眼就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

  他只好拿起電話,走進了房間:“喂?”

  趙錦辛的聲音陰沉得嚇人:“黎朔,你為什麼這麼做。”

  “還用問為什麼嗎。”黎朔淡淡說道。

  “這麼耍我你開心了嗎?”趙錦辛突然笑了一下,“有沒有讓你開心一點?”

  “還好。”黎朔靜靜地看著窗外,眼中的思緒異常繁雜。

  趙錦辛沉默半晌,而後低低笑了起來:“寶貝兒,你真的惹我生氣了。”

  “所以呢?”

  “……你為什麼要逼我當一個混蛋?”

  “趙錦辛,你本來就是個混蛋。”

  “是啊,我是,可我真的不捨得讓你知道,我有多混蛋。”趙錦辛的聲音變得又陰又柔,“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電話傳來了忙音。

  黎朔怔怔地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緩緩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第69

  黎朔的爸媽準備回美國了,他這幾天的時間都花在了採購上,臨走前,足足收拾出了五個大箱子,大部分都是美國買不到的食材和中藥。

  有一個箱子的一半空間,被各類心臟藥物和保健品占滿了,黎朔盤腿坐在地上,越整理,心情越沉重。

  黎先生也坐了過來,笑著說:“我現在一天要吃六種藥,我那天稱了一下,跟一個雞蛋差不多重。”

  “別坐在地上,涼。”黎朔從沙發上拽下來一個墊子遞給他爸。

  黎先生推到了一邊:“沒事兒,醫生說我可以逐步減少服藥,再過個半年,只要帶些隨身藥就可以了。”

  “爸,你上次出意外,真的要把我們嚇死了,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聽我媽的話,按時吃藥,注意飲食,堅持鍛煉。”想到那次發生的事,黎朔還是心有餘悸,心臟病就像懸在頭頂的鍘刀,平時人好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隨時可能要命,其實他爸除了心臟有毛病,其他身體功能都非常健康,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他爸受到任何刺激。

  “哈哈,知道了,放心吧。”

  “我把剩下的事處理處理,過兩個月就回去陪你們。”黎先生拍了拍他爸的膝蓋,“你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送走了父母,黎朔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都沒有什麼留在這個城市的理由了。可他喜歡待在國內,比起美國,他更適應這裡的飲食、文化和節奏,他也習慣了這個城市。

  他決定把恩南的工作全部交接給項寧後,就開始物色一個剛起步的事務所去投資,培養是一件很有樂趣的事。

  從機場回到家,黎朔在樓下的超市買了些吃的,想到又剩下自己一個人吃飯了,他覺得有點寂寞,就打了電話給程盛和溫小輝,想叫他們過來吃火鍋。

  結果程盛跟老闆去其他城市考察了。

  溫小輝則是一接電話就分外興奮地說:“黎大哥,你見到程秀了嗎?”

  黎朔愣了愣:“他回來了?”

  “呃,你不知道嗎?”溫小輝馬上想起了什麼,“哦,邵群肯定不會讓你們聯繫的。”

  黎朔無奈道:“是啊,回來了挺好的,他沒什麼朋友,有空你就多陪陪他吧。”

  “那肯定的。哎,你找我什麼事兒?”

  “過來吃火鍋嗎?”

  “不行啊,我跟洛羿在日本度假呢。”溫小輝滿足地笑著,“剛吃得撐死我了。”

  黎朔含笑道:“那你們好好玩兒吧,注意安全。”

  “嗯呐,回去給你帶禮物。”溫小輝捂著話筒小聲說,“這裡的情趣玩具種類可齊全了,我多買幾份送你們。”

  “我現在單身,你刺激我啊。”黎朔哭笑不得。其實趙錦辛和溫小輝,還真的很有共同語言。

  “你還能一直單身啊。”

  “好了,掛了吧,洛羿又該吃醋了。”他已經能聽見電話那頭有人踩著榻榻米走來走去的聲音,能把榻榻米踩出那樣的動靜,想必用力不淺。

  “沒事兒,我當家。”溫小輝嬉笑了兩句,才掛了電話。

  黎朔看了看自己手裡的一大堆東西,心想,又買多了。

  一走進社區,黎朔就愣住了。

  樓下停著一輛轎車,趙錦辛穿著黑色的長大衣靠在車門上,身體和車身幾乎融為一體,襯得臉龐素白,嘴唇嫣紅,一頭濃密的發在風中微微掠動,他揚著下巴,蹙著眉,嘴裡叼著一根煙,煙頭的火星在黯淡的光線裡忽明忽暗,繚繞的煙霧將將成形,就被撕碎在寒風裡。

  黎朔感覺心臟被猛擊了一下。

  趙錦辛微微偏過頭,看到他後,一邊嘴角扯了扯,手指夾住了煙,朝著黎朔的方向吐出一口白霧,就像熟人打招呼一般稀鬆平常地說:“回來了,堵車嗎?”

  黎朔沒說話,徑直往大門走去。

  “其實我早就想來你家了,但是伯父伯母在,不好意思打擾二老。”趙錦辛打開車門,拿出一個檔案袋,然後跟在黎朔身後進了公寓樓。

  黎朔按下電梯按鈕,回頭看了趙錦辛一眼:“煙。”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趙錦辛進他家門,對付這小子,打罵都不管用。

  趙錦辛扔下煙頭,用腳踩滅,丟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沖黎朔一笑:“其實我很少抽煙,我知道你不喜歡煙味兒,所以也從來不在你面前抽。”

  電梯門開了,倆人站了進去。

  趙錦辛伸手想接過黎朔手裡的袋子,黎朔換了一邊手,目不斜視地看著樓層數字。

  倆人一路無話,直到進了黎朔家門。

  黎朔把東西放下後,轉身直面著趙錦辛:“說吧。”他現在看到趙錦辛,已經感覺不到恨或者怒,只覺得很累。

  “你什麼時候跟周謹行商量好了耍我的?”趙錦辛將檔案袋放在了鞋櫃上,一邊說,一邊脫下了外套。

  黎朔心裡莫名地有些緊張:“這個重要嗎?”

  “也不重要,反正結果都是你聯合外人耍了我。”趙錦辛一步步走向黎朔,“你知道周謹行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黎朔冷冷地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輕聲道:“他得意地說,‘看來你在黎朔心裡,是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啊’。”

  黎朔眯起了眼睛。

  “是這樣嗎?你討厭我到這種程度了嗎?”趙錦辛走到了黎朔身邊,雙臂撐住桌子,將黎朔困在其中,“討厭到不想跟我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哪怕看到我都讓你難受?”

  黎朔挺直了腰板,面無表情地跟趙錦辛對視。

  “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無論我多喜歡你、怎麼補償你,你都不要我了,是嗎?”趙錦辛的臉欺近,幾乎貼上黎朔的鼻尖,他雙目圓瞪,低吼道,“是嗎?!”

  “是!”黎朔以更高的音量吼道,同時用力推了一把趙錦辛的胸膛,“是,難道我說的不夠明白?難道你他媽的是聾了還是瞎?!我讓你有多遠滾多遠你不記得了嗎!”

  趙錦辛眼裡一片血紅,他一把掐住黎朔的後脖頸,狠狠堵住了他的唇,簡直是用吃人的架勢粗暴地親吻著。

  黎朔在憤怒中生出洶湧的力氣,他狠狠推開趙錦辛,一拳揮向了那張他多少次都不捨得動手的臉。

  趙錦辛悶哼一聲,足足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黎朔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面色一陣紅一陣白,身體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趙錦辛低垂著腦袋,唇角滲出了血絲,他輕輕抬起手,蹭了一下,然後看著自己手指上的一抹紅色發呆。

  黎朔的呼吸完全亂了節奏,隨著狂跳的心臟吞吐,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一時間,無數情緒翻湧而上,憤怒,憎恨,屈辱,痛苦,後悔,憐惜,所有他能想像和不能想像的情緒爆炸一般塞進了他的大腦,讓他頭痛欲裂。

  趙錦辛慢慢抬起了臉,用猩紅的眼睛瞪著黎朔,小聲說:“我流血了。”

  黎朔聽到自己的牙齒在小聲地打架。

  “黎叔叔,我流血了。”趙錦辛眼圈一濕,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他緊緊抿著唇,眼裡充滿了痛苦和委屈。

  黎朔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一箭穿心,他差點痛得直不起腰來。他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把拳頭背到了身後,就像一個膽怯的孩子,想把做錯事的罪證藏起來。

  為什麼要打人呢,你怎麼能用暴力呢,你的拳頭是用來對付喜歡的人的嗎……

  黎朔的腦海裡生出了一連串的質問。

  可是這是趙錦辛,這是那個混蛋趙錦辛,他活該得到一點教訓。

  黎朔眼裡充滿了矛盾,趙錦辛嘴角的血和臉上的眼淚,刺得他渾身都痛。他大口喘了一口氣,背過了身去,啞聲道:“滾。”

  趙錦辛的眼前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東西,他蹭掉眼淚,惡狠狠地看著黎朔的背影。他這輩子最憎惡的東西,恐怕就是黎朔拒絕他的背影。畢竟他享受過這個男人的懷抱,他知道那懷抱有多寬厚,多溫暖,他接受不了這個冷酷的背影。

  他後退了幾步,拿起了鞋櫃上的檔案袋,再次擦了擦眼睛,顫聲說:“黎朔,你應該看看這個。”

  黎朔的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他一動不動。

  “跟你父親有關。”

  黎朔瞪大了眼睛,猛地扭過身去。

  趙錦辛的臉很狼狽,混雜了淚痕和血絲,還有那悲切中帶著陰狠的表情,他把檔案袋扔給了黎朔,寒聲道:“看看吧,你是執業審計師,你一看就懂。”

  黎朔接住了檔案袋,將信將疑地打開,從裡面拿出一疊文件。

  那檔一眼看過去,數不清的紅色條狀遮蓋物,明顯是要隱藏什麼不想讓他看到的資訊,而剩下的,是要讓他看得,跟他父親有關的東西。

  他粗略地翻了翻,越翻越心驚。雖然資訊有限,但足夠他判斷出,這是一家用來避稅和轉移財產的皮包公司所開設的離岸帳戶,註冊地是太平洋上某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破島,從檔上可以捕捉出轉移財產的資訊,而法人,是他爸。

  黎朔兇狠地瞪著趙錦辛:“你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連他都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

  “從我爸的保險櫃裡偷出來的。”趙錦辛冷冷一笑,“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了吧”

  黎朔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他爸用來幫趙榮天轉移灰色收入的證據。他爸作為恩南的財務顧問,以及趙榮天的私人好友,做了很多跟大富豪或政治家關係最密切的財務都會做的事——這在資本主義社會尤其普遍——大家都這麼幹,只要不被發現。

  做這件事的兩個人,要完全信任對方,因為趙榮天承擔被他爸卷款潛逃的風險,他爸承擔被發現的法律風險,這其中牽扯著巨大的利益關係,難怪他感覺他爸離開自己的事務所後,賺的錢反而更多了。

  黎朔抖了抖那薄薄的幾頁文件:“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用這個威脅我?你瘋了嗎?”

  “為什麼不能?”趙錦辛的笑容著實有些瘋狂,“你應該對自己父親的能力很有自信,他會把這個轉移財產的流程做得跟我爸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所以呢?”黎朔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眼睛通紅,不含半點笑意,“你想用這個對付我爸?你腦子沒問題吧?如果我爸被抓了,錢就沒了,你不怕趙榮天打死你這個孽子嗎?!你不怕我爸把趙榮天供出來嗎?!”

  “我不怕。”趙錦辛笑道,“我只要放出一點風聲,他們就會把帳戶搬空,等錢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手裡還掌握著一堆能讓你爸做一輩子牢的證據。而你啊,只要我想,你連一個通風報信的電話都打不出去。”

  “你他媽畜生!”黎朔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了上來,拳頭再次轟了過來。

  趙錦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陰冷地看著他,“你猜,你爸會不會把我爸供出去呢?我猜不會的,無論他是重情,還是重利,他都不會的。”

  “趙、錦、辛。”黎朔第一次恨得想掐死他。

  趙錦辛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將他環進懷中,貼著他的耳朵,溫柔地說:“或者,我們不需要這樣大動干戈,我喜歡伯父伯母,一點都不想傷害他們,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啊,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什麼都不會發生……”

  黎朔連呼吸都在發抖。

  他第一次對這個人感到恐懼。

  趙錦辛的嘴唇柔柔地吻過黎朔的鬢角:“寶貝兒,我好喜歡你,我不想傷害你,別逼我啊。”

  第70

  黎朔在趙錦辛的眼中,看到了瘋狂和絕望,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趙錦辛能做出這樣的事。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他最想要記住的,還是那個會向他撒嬌耍賴的大男孩兒。

  而不是這個讓他感到畏懼的男人。

  趙錦辛擁著黎朔的雙臂也在發抖。

  他永遠都忘不了周謹行說出那句話時那嘲弄的語氣。好像無論他做什麼,如何費盡心機的討好、接近,黎朔都在離他越來越遠,甚至聯合外人狠狠地愚弄他。

  當他為又有了靠近黎朔的理由而興奮得徹夜難眠,挖空心思地想在專案規劃裡給黎朔各種各樣的驚喜,黎朔正在和周謹行商量著如何和他撇清關係。

  真是太諷刺了,以至於他從周謹行口中聽到那個消息時,恨不能殺人。

  混蛋也好,畜生也好,至少他這麼做,黎朔一定會回到他身邊,沒有什麼比這個人漸行漸遠更糟糕的了。

  黎朔深深換了口氣,聲音低沉得沒有一絲感情,卻分外冷靜:“趙錦辛,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膽敢拿我父親要脅我,難道不是把我越推越遠?”

  “我不這麼做,你就不會走遠嗎?”趙錦辛一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另一隻手蹭掉嘴角滲出的血,“你不僅越走越遠,而且連頭都不願意回。”

  “這是誰造成的?我嗎?”黎朔冷冷地說,“是我做錯了事需要被報復嗎?”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做錯了很多,但我想要一個改正的機會……”趙錦辛親昵地吻著黎朔的面頰,“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永遠都不可能。”

  黎朔有種被毒蛇親吻的錯覺,他渾身戰慄:“你真的以為這種手段就能要脅我?我同樣能把趙榮天送進監獄!”

  趙錦辛並不在意:“哦,你會嗎?”他的吻流連在黎朔的臉頰、耳垂、髮際,動作輕柔,仿佛無限珍視。

  黎朔的目光越過趙錦辛的肩膀,空洞地目視著前方,儘管巨大的憤怒已經充滿他全身,但他此時唯一的想法,卻不是發洩怒意,而是安撫住趙錦辛,趙錦辛的情緒明顯過於偏激,他不敢刺激他。

  他一點都不想去揣度,如果他拒絕,趙錦辛會不會真的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因為哪怕趙錦辛僅僅只是放出一點風聲,他爸剛剛恢復起來的心臟都可能垮掉,他怎麼敢拿他爸的身體開玩笑。

  趙錦辛早就是看透了他和他爸,他不可能為了自己,跟趙家拼個魚死網破,完全沒有意義,所以趙錦辛才敢這樣脅迫,簡直又歹毒又瘋狂。

  黎朔冷聲道:“我需要時間考慮。”

  趙錦辛毫不猶豫地說:“你沒有時間考慮,我要你現在就答應,而且,你只能答應。”他當然知道這一招有不少漏洞,夜長夢多,黎朔這麼聰明,他不會給黎朔時間考慮怎麼對付他。

  黎朔深吸一口氣,咬牙道:“趙錦辛,你會後悔的,你簡直是害人害己!”

  趙錦辛直視著他,篤定地說:“我不後悔。”

  “好,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黎朔的目光異常冰冷,“一年,我只給你一年時間,一年之後,你玩兒沒玩兒夠,我們都要結束,你再拿這個要脅我,我一定饒不了你。”他需要時間把他爸從這件事情裡脫出來,無論有沒有趙錦辛,他爸做的事都有風險。

  趙錦辛難受地說:“我沒在玩兒,我早說過,我是認真的,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我不稀罕。一年是我的底線。”黎朔寒聲道,“趙錦辛,你別逼人太甚。”

  趙錦辛對上黎朔仇視的目光,心臟刀割一般地疼,他苦笑一聲:“好,一年。”一年,他要讓黎朔再也離不開他。

  黎朔推開了他,從地上撿起不小心散落的文件。

  趙錦辛伸出手。

  黎朔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檔都還了回去,他已經記住了不少資訊,但若沒有實證,對趙家也構不成什麼威脅,還要另外想辦法。

  趙錦辛仔細收好文件,平靜地說:“你搬到我家,還是我搬到你家?”

  黎朔眯起眼睛。

  “還是我搬來這裡吧。”趙錦辛環視四周,“我很懷念這裡。”他在這棟公寓裡,享受過全世界最好的愛情,是他搞砸了。

  黎朔一字一字,清晰而又堅決地說:“沒有誰會搬去誰那兒,你住你家,我住我家。”

  趙錦辛舔了舔刺痛的嘴角,口腔中的血腥味兒變得更濃郁了,他後退了幾步,“好吧,我明天來找你。”說完急匆匆地開門走了。

  黎朔僵立了幾秒,突然暴喊一聲,把茶几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掃到了地上,茶壺摔得粉碎,破片混雜水漬灑了一地,放眼盡是狼藉。

  “趙、錦、辛。”黎朔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地咀嚼著這三個字,感到無比憤怒的同時,也品嘗到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傷痛。

  曾經越是美好,變質之後,越是面目可憎。

  再也回不去了,誰都回不去了。

  趙錦辛,你會後悔。

  黎朔很想馬上飛回家,找他父親談一談,但冷靜下來想想,趙錦辛連他去個酒吧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被“看著”,而且現在貿然說出來,他父親也會被嚇到,還是得找合適的時機。

  他把自己關在屋裡想了一天,腦子裡初步有了計畫,實施起來很困難,也很冒險,但他不能坐以待斃。

  第二天,黎朔約了程盛吃飯。

  程盛跟老闆爭取了在國內過完年回國,這小子顯然是在國內玩兒痛快了,賴著不想走。

  黎朔向程盛打聽了離岸帳戶的事,印象中,程盛跟他聊過,對這方面比他瞭解很多。

  “哦,知道啊,我有個朋友當初想拉我去開一家代理公司,專門做這個,我還挺心動的。”

  “那你怎麼沒去?”

  “這種鑽法律空子的事,風險有點大,我又不是非要賺多少多少錢,錢夠花就行了,想想還是算了。”

  “你瞭解流程嗎?給我講講。”

  程盛挑眉道:“你想幫誰做啊?”

  “放心吧,反正不是我要幹。”

  “哦,那就好。”程盛就閒聊著把他瞭解的告訴了黎朔。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條生大錢的路子。需要通過這種方式轉移財產的,都不是普通的有錢,而是巨富級別的,趙榮天一定給了他爸相當可觀的傭金,倆人之間也是非一般的親密,趙榮天若是知道自己兒子幹了什麼,恐怕要氣死。

  “對了,你三亞那酒店什麼時候建好啊,我想買套產權公寓呢,給我打折啊。”

  黎朔僵硬地笑笑:“這專案我轉出去了,不做了,不過給你打折沒問題。”

  “啊?不做了?”程盛驚訝道,“你不就是為了這個回來的嗎,不是忙活了好幾個月嗎。”

  “嗯,忙來忙去發現自己不適合做專案,還是適合跟數字打交道。我這麼一轉手,也小賺了一筆,我想再投資個事務所。”

  “那好啊,還是幹老本行好,至少對自己有把握。你想投資個什麼樣的,我讓我朋友給你介紹介紹。”

  黎朔把自己的條件說了一下,拜託程盛給他留意一下。

  “沒問題,我朋友是這邊分公司的副總裁,X大的客座教授,認識一幫聰明又有志向的年輕人。”程盛突然想起什麼來,“哎,你知道我們怎麼成朋友的嗎?”

  黎朔心不在焉地笑笑:“難道是同道中人?”

  “嘿,不是,這哥們兒是個直男,但他弟弟是彎的,想介紹給我,但是我不喜歡良家婦男款啊,哪兒敢去禍害人。”程盛拍了拍手,“我怎麼就忘了你呢,他弟弟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是個老師,我有照片……”他說著就要掏手機。

  “程盛。”黎朔打斷他道,“我最近比較喜歡單身,以後再說吧。”

  程盛“嘖嘖”兩聲,捶了他肩膀一下,“跟我玩兒什麼情傷未愈是吧?你行了吧,咱們倆認識比你交第一個男朋友還早,我還不瞭解你,這個分了下一個嘛,對你來說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黎朔笑笑:“我有哪門子的情傷未愈,只是覺得有點心安,想一個人清靜些日子。”

  他以前從來沒體會過,被一場感情掏空的感覺,空到他不敢輕易嘗試新的,生怕自己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對方。

  何況,他和趙錦辛的糾纏,還沒有結束。

  吃完飯,黎朔開車回了家。

  電梯門一開,他就聽到樓道裡傳來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脆脆的,非常有節奏。

  黎朔走到他家門口,看到趙錦辛不顧一身西裝革履,盤腿坐在地上,靠著牆,筆記本放在膝上,正在打字,同時抬頭看了他一眼,綻出一個能讓萬物失色的漂亮笑容,“回來了。”

  黎朔沒什麼表情,掏出鑰匙開門。

  趙錦辛“啪”地合上電腦,站了起來,湊到黎朔身邊嗅了嗅,“你今天吃了咖喱,泰餐嗎?和誰?”

  “你應該知道吧,裝什麼。”黎朔抬腳進了門。

  趙錦辛不置可否,他假裝對黎朔的冷淡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道:“我等了你好久,還沒吃飯呢,好餓啊。”

  “你是來家吃飯的,還是來做愛的。”黎朔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趙錦辛怔了一下:“我想要的不只是做愛,我要你毫無保留的一切,就像以前那樣。”

  “那你只能穿越回以前。”黎朔脫下外套,扔到了一邊,而後微揚著下巴,斜睨著趙錦辛,“真心是要拿真心換的,當初是你不要,現在,你也只配當個床伴。”

  趙錦辛的喉結上下滑動,他眼裡的黎朔,輕慢而又冷酷,讓他痛苦,也讓他被深深地誘惑。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黎朔,如同走向罌粟花群,美麗、危險,讓人欲罷不能。

  鑒於小半年的空窗期確實有些難熬,黎朔決定好好享受,只把趙錦辛當做一個單純的取悅自己的床伴,他心裡會好受很多。

  趙錦辛說,自己想像不到他有多混蛋。

  他也會讓趙錦辛想像不到,要脅他的代價。

  第71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屋裡,冬天的日曬不強,反而讓人倍感溫暖,黎朔就在那日光的溫柔照射下緩緩醒來。

  他睜開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床單印花,耳朵和半邊臉頰都被壓得有些麻,但那不適感很快就被下身傳來的酸痛所取代。

  他一動不敢動。

  一隻大手覆在了黎朔臉上,溫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早啊,或者應該說午安了。”他俯下身吻了吻黎朔的鬢角,親昵地說,“sleepy lamb。”

  黎朔轉動眼珠,看了趙錦辛一眼,勉強撐起身體,卻牽動了腫脹的部位,他禁不住悶哼了一聲。

  趙錦辛一把摟住他的腰:“不用急著起來,好好休息一下。”

  黎朔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有些不敢回憶昨夜的瘋狂。

  趙錦辛輕聲道:“餓不餓?”

  “有點。”

  “我去給你拿吃的來。”趙錦辛翻身下了床。

  黎朔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那殷勤的樣子挺好笑的。當初跟邵群炫耀的時候是多麼的得意洋洋,現在做這一出,何必呢。

  黎朔平復了一下情緒,實在懶得爬起來,乾脆就在床上賴著了。

  半晌,趙錦辛端著早餐進來了,他把託盤放在自己腿上,展示了一下碟碟碗碗,邀功般說:“全都是我做的,我知道你更喜歡中式早餐。”

  “嗯,謝謝。”黎朔拿起豆漿喝了一口,然後捧著粥開始吃了起來,他垂著頭看著小菜,完全無視頭頂熱辣辣的視線。

  過了一會兒,趙錦辛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說:“好吃吧我覺得我做的不錯。”

  “挺好吃的。”

  “你喜歡的話,我每天都給你做。”

  黎朔輕笑一聲,“不用了,我會經常換口味。”

  趙錦辛聽出了黎朔的話裡有話,臉色微變,他用指腹蹭掉了黎朔嘴角的水漬,笑著說,“沒問題,我會多學一些早餐的做法。”

  黎朔不置可否,繼續埋頭吃飯。

  吃完飯,他感覺身體不那麼難受了,才下了床,勉強挺直了腰板,走進了浴室。

  洗漱一番出來,趙錦辛已經把床鋪收拾好了,素色的床單上堆了一大堆東西,各種禮品袋、禮品盒,足足有幾十樣。

  黎朔皺眉看向趙錦辛。

  趙錦辛微微一笑:“這段時間,特別想你的時候,就看到什麼東西都想送給你,莫名其妙就買了一堆。”

  黎朔點了點頭:“有心了。”說著就往外走去。

  “你不打開看看嗎,我覺得你會喜歡。”

  黎朔頓住腳步,扭頭看著他:“這些東西對付我是沒有用的,你不如想想我缺什麼?”他歪著脖子想了想,然後笑了,“可惜,我什麼都不缺。”

  “這些東西不是用來‘對付’你的,我只是想送給你。”趙錦辛走了過去,輕輕捏了捏黎朔的下巴,俯下身,貼著他的耳朵說,“你缺一個能滿足你對未來的所有想像的男人,我就是那個男人。”

  黎朔嗤笑一聲,轉身要走。

  趙錦辛一把攬住他的腰:“看看嘛,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他一邊說,一邊抱著黎朔往回走。

  黎朔被他帶回了床邊,只好道:“你放開,我自己看。”

  趙錦辛沒鬆手,撒嬌道:“你拆嘛,我抱著你也不影響你拆禮物。”

  黎朔不再理他,他彎腰,趙錦辛就跟著他彎腰,他隨手打開了幾個盒子,有價值不菲的古董、玉器、手錶,也有別有意趣的筆記本、音樂盒、工藝品等小東西,看上去確實是隨性買的,但每個禮物裡,都有一張包含愛意的手寫卡片,黎朔隨手翻了翻,有的肉麻有的深情,用心足以可見。

  趙錦辛撿起一張卡片,將下巴墊在黎朔肩膀上,小聲念道:“My sweet lamb,今天下了好大的雨,真怕你會淋濕,想一輩子為你撐傘。”

  黎朔身體微僵,隨即掙了掙,趙錦辛卻抱得很緊。

  趙錦辛又拿起另外一張,繼續念道:“An unique gift for the world best Lambert,I love you while I'm breathing。”

  黎朔只覺得心臟在隨著趙錦辛的吐字而顫抖,他用力掰開了趙錦辛的手,把禮物甩到了床上,冷淡地說:“寫得不錯,應該練過吧。”

  趙錦辛攤了攤手:“只給你寫過。”

  “受寵若驚啊。”黎朔沒再看趙錦辛和禮物,轉身離開了臥室。

  在他踏出門的一瞬間,他莫名地想起了趙錦辛向他“告白”的那一天,那一屋子嬌豔欲滴的玫瑰,和他喜愛的青年深情吐露的愛語,簡直比他一輩子經歷過的浪漫的總和加起來還要巨大。

  那麼好的事情,為什麼偏偏是假的呢。

  客廳裡沒有玫瑰,只有被淩亂地扔在地上的他們的衣服,他知道趙錦辛是故意不收拾衣服的,他過去把衣服撿了起來。

  趙錦辛跟在他背後,曖昧地說:“黎叔叔昨晚上好熱情,應該很久沒有滿足過了吧。”

  黎朔沒說話。他確實很久沒有滿足過了,趙錦辛給他的性愛,一如記憶中瘋狂而酣暢淋漓,這是趙錦辛的優點,他沒什麼可反駁的。

  趙錦辛舔了舔嘴唇,眼中閃動著邪魅的光芒:“好想做到你一直下不了床,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黎朔嘲弄地一笑,把趙錦辛的衣服扔給了他:“你該走了。”

  趙錦辛一愣。

  “我下午還有事,你先回去吧。”黎朔理所當然地說。

  趙錦辛深深看著他,“這就趕我走?”

  “你本來就是不請自來的,還是有些禮貌比較好。”

  趙錦辛眯起了眼睛:“我要是不走呢。”

  “那你下次來,就得把門鑿開才能進來。”

  趙錦辛點了點頭,低笑了兩聲:“好。”他從茶几上拿起一份檔遞給黎朔,“你看完這個我就走。”

  黎朔翻開文件,抬頭用醒目的紅色加粗二號字體寫著“Lambert Holiday Resort”。

  “這是酒店項目的規劃案,我計畫打造一個整體的旅遊休閒度假中心,你有空就看看吧,有什麼意見跟我說,最後幾頁,是我說過的專為咱們兩家人留的區域。”

  黎朔冷聲道:“咱們兩家人?你不是要脅我要讓我爸做一輩子牢嗎,你有什麼資格規劃這種東西?”

  趙錦辛的眼神閃躲著:“只要你老實留在我身邊,什麼不好的事都不會發生。”

  黎朔冷笑:“你算盤打得不錯啊。這個專案我已經退股了,你想怎麼規劃與我無關,但別自作多情的規劃什麼自留區域,我黎家人,一年之後會跟你們趙家撇得乾乾淨淨。”

  趙錦辛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但還是笑著說:“黎叔叔,你註定要進我們趙家門的,你要是不願意,我嫁給你也行啊。”

  黎朔把文件扔給了他:“回去吧。”

  趙錦辛看著手裡的文件沉默了幾秒,然後把它放在了櫃子上,並走了過來:“讓我親一下。”

  黎朔皺起眉。

  “不許拒絕。”趙錦辛按住黎朔的後腦勺,溫柔地吻著那濕軟的唇,並輾轉吸吮著,他越吻越深,最後將黎朔整個人摟在了懷裡,細細品嘗著那讓他著迷的味道。

  這個男人,至少嘴唇是柔軟的。

  趙錦辛意猶未盡地放開了黎朔,柔聲道:“明天下班我過來。”

  “隨你。”

  趙錦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朝門口退了兩步,又一步走了過來,嘴唇用力貼著黎朔的耳朵,快速說了一句“我愛你”,才轉身離開。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黎朔才長籲出一口氣,就像勒住手腳的繩子消失了一般,他覺得四肢在回血,在找回力氣。

  他拖著腳步走了過去,拿起櫃子上的檔,一頁一頁地翻看著。

  整個規劃裡,有好幾處隱藏著只有倆人才能看懂的巧妙設計,簡直就像是趙錦辛在向他示愛。最後幾頁的自留區域設計,根本就是蜜月主題的度假村。

  一想到趙錦辛在規劃這些東西時候的心情,他突然感到陣陣心酸。

  他知道趙錦辛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可那喜歡一定就像人間四月天,它在的時候,無限美好,它說不在就不在了。

  趙錦辛一個季節的熱情,配不上他一輩子的感情。

  雖說黎朔不同意同居,但趙錦辛基本上把黎朔家當成了自己家,下了班幾乎天天報導,雙休日也很難趕走,他變著花樣的討好黎朔,黎朔卻仿佛在自己周圍築起了一道牆,怎麼都穿不破。

  這天,趙錦辛剛剛做好飯,黎朔穿戴整齊的從臥室裡出來了。

  “你要出門?”趙錦辛看著他。

  黎朔點點頭。

  “我做好飯了,吃完再走吧。”

  “我約了人吃飯。”黎朔看都沒看他,自顧自地把錢包和手機揣進兜裡。

  “我送你去。”

  “不用了。”黎朔穿上了鞋。

  “快過年了,外面很亂。”趙錦辛脫下圍裙扔到了一邊,擋在了玄關處,“我送你。”

  黎朔看著他,淡道:“隨便你吧。”

  趙錦辛隨便套了個外套就跟著黎朔下樓了。

  今天是程盛約黎朔吃飯,說要把他上次提到的朋友介紹給黎朔,黎朔正好想通過那個人瞭解一下新興的事務所。

  到了飯店,趙錦辛緊了緊黎朔脖子上的圍巾,盯著他的眼睛,小聲說:“你是不是一點帶我去的打算都沒有?”

  “沒有,你回去吧。”

  趙錦辛垂下眼簾,睫毛顫了顫,表情看上去很失落,他快速親了黎朔一下:“我在車裡等你。”

  “不需要,你回去吧。”

  “我想等你,不用管我,你去吧。”

  黎朔皺起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他不知道趙錦辛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趙錦辛微微一笑:“你覺得我這麼做沒有意義是嗎?當然有啊,能留在離你更近一點的地方對我來說就有意義。”

  黎朔深深看了趙錦辛一眼,推開車門走了。

  趙錦辛一眨不眨地盯著黎朔的身影,那雙眼裡充滿了眷戀。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邵群打來的。

  “喂,哥。”

  “錦辛,今年過年你回美國嗎?”

  “不一定。”

  “不一定?姑姑他們要回來?”

  “他們剛走沒多久,過年不回來。”

  “你不回去的話,來我這兒過年。”

  “好,到時候再說。”趙錦辛頓了頓,突然說,“哥,我……有件事……”

  “怎麼了?有事兒說事兒。”

  “當初你讓我去接近黎朔,為什麼?”

  “廢話,你小子不就喜歡他那型的嗎?”

  “那喜歡之後呢?”

  邵群沉默了一下:“你想說什麼?你今天怎麼了?”

  趙錦辛抬手捂住了眼睛,沉聲說:“我幫你的這個忙,你說我可以跟你提任何要求,我還沒提,對吧。”

  “對,你隨時可以提,永遠算數。”

  “我想要你……”趙錦辛艱澀地說,“跟黎朔道歉。”

  邵群頓了一下,突然低吼道:“你他媽說什麼?!”

  趙錦辛苦笑一聲:“算了,當我沒說吧。”他掛斷了電話。

  儘管讓他那個心高氣傲的表哥去道歉,是個很難啟齒的要求,但如果有用,他一定會想法設法讓邵群去低著個頭,但他知道,黎朔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們之間的問題,跟邵群已經沒有關係了。

  黎朔也許已經不喜歡他了,才是最大的問題。

  第72

  程盛介紹給他的人,名叫常文武,是他們公司大中華區的VP之一,長得一表人才,能言善道。

  常文武是X大的客座教授,認識不少青年才俊,他很積極地要給黎朔介紹一些人和小事務所,都是非常有發展前景的。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很愉快。

  最初的拘謹過去後,話題被帶往了私生活,常文武很直爽地問黎朔是不是還單身。

  黎朔笑著點了點頭,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黎總這樣的條件都單身,你周圍的人恐怕要如狼似虎的盯著了吧。”常文武笑著看了程盛一眼。

  程勝連連擺手:“喂喂,別試探我,我和黎朔二十幾年朋友了,維繫友誼的真諦就是我們對彼此不感興趣。”

  黎朔哈哈笑道:“沒錯沒錯。”

  常文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確認一下,沒別的意思,其實吧,程盛應該跟你說了,我弟弟也是你們圈子的,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

  “好啊。”黎朔含笑道。

  “我弟弟是個老師,工作穩定,長得好,無不良嗜好,我們家呢,也比較開明,說不定你們能聊得來呢。”

  程盛打趣道:“你怎麼成天推銷自己弟弟啊,催婚大媽也沒你這麼著急吧。”

  “我這兒女雙全了,看著我弟弟出來進去一個人,著急嘛。”常文武朝黎朔眨了眨眼睛,“怎麼樣,黎總什麼時候有時間?”

  “年後好嗎?我過年要回美國,至少要過了十五才回來。”

  “嗯,也好。我先把我剛才提到的幾個人的簡歷發給你看一下,你要是覺得合適,年後可以約出來談談,都是很不錯的年輕人。”

  “好,謝謝常總了。”

  常文武熱絡地拍了拍黎朔的肩膀:“不客氣不客氣,我也希望能給那些年輕人創造更多的機會。哎,對了,給你看我弟弟照片。”他不由分說地掏出手機,推到黎朔面前。

  程盛憋著笑。

  黎朔禮貌地接過手機,認真看了看,並讚揚道:“你弟弟長得真帥。”

  照片裡的年輕人陽光帥氣,有著非常爽朗乾淨的笑容,令人心生好感,若不是因為趙錦辛,他會很樂意結識。

  “是啊,我弟弟挺優秀的,你們見面聊一聊,就算不成,做個朋友也好嘛。”

  黎朔笑道:“好,一定,等我過完年回來。”

  吃完飯,黎朔走到停車場,就見他的車窗開了一點縫隙,他走近了,透過縫隙往裡一看,趙錦辛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眼窩處的泛青洩露了趙錦辛的疲倦,那毫不設防的樣子顯得那般無辜,跟他混蛋的樣子差距太遠了。

  黎朔怔怔地透過那條細縫看著趙錦辛,像偷窺狂一樣用彆扭的姿勢看著,他連呼吸都變得清淺,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怕驚擾這片刻的寧靜。

  黎朔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他後退了一步,懊惱地甩了甩腦袋,然後伸手敲了敲車窗。

  趙錦辛一下子驚醒了,茫然地看了一眼窗外,眼神立刻變得清明,他打開了車門,“你吃完了?”

  “嗯,回去吧。”黎朔打開後座車門上了車。

  趙錦辛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吃得好嗎?”

  “好。”

  “那就好。”趙錦辛發動了車。

  途中趙錦辛幾次想說話,黎朔都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最後他們沉默著回到了家。

  回到家,趙錦辛看了一眼桌上已經冷掉的飯菜,表情是不加掩飾的失望,他默默坐在了桌前,捧著碗吃了起來。

  黎朔看著趙錦辛孤獨的身影,心裡不太是滋味兒,他提醒自己不要心軟,然後淡淡地說:“我要回家過年了。”

  趙錦辛抬頭看著他:“我跟你一起回去。”

  “隨便你,但是不要來我家。”

  “我會去的。”趙錦辛沖他一笑,“去拜年。”

  黎朔沒有理他,徑直進屋了。

  趙錦辛一個人寂寞地坐在客廳裡,看著餐桌對面那張空蕩蕩的椅子,心裡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黎朔洗漱了一番,就半臥在床上看財經雜誌。

  趙錦辛推門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黎朔始終盯著自己手裡的雜誌。

  突然,趙錦辛把他的雜誌輕輕抽走了,然後換了一本書塞回他手裡。

  黎朔僵住了。

  那本書,是他在羊城的酒店裡給趙錦辛讀過的驚悚小說,而且看那泛舊的折痕,分明就是當初那一本。

  黎朔抬頭看了趙錦辛一眼,趙錦辛爬上了床,抱著他的腰躺下了,小聲說:“黎叔叔,給我講故事吧。”

  黎朔把書合上,放到了一邊,背對著趙錦辛躺下了。

  趙錦辛將他摟進了懷裡,溫柔撫摸著他的小臂:“這個故事我還沒聽完,我等著你講給我聽。”

  黎朔睜著眼睛看著虛無的前方,眸中思緒萬千。

  倆人一起回了美國。

  算下來,這是第三次他們一同做跨洋飛機,每一次,倆人的關係和心境都截然不同,想來也實在好笑。

  到了機場,光叔和他媽一起來接他,他媽見到趙錦辛,比見到他還熱情,一直問趙錦辛累不累,反而把他晾在了一邊。

  趙錦辛也特別熱情,還給他媽帶了禮物,一口一個阿姨叫得格外親昵。

  直到趙家的司機把人接走了,黎朔才無奈地說:“媽,我感覺你更想他啊。”

  黎夫人笑笑:“哪有,我最想我兒子。”她抱著黎朔的胳膊,“走走,回家了。”

  在車上,黎夫人就假裝漫不經心地打聽倆人的進展。

  黎朔避重就輕地說:“我們性格不合,再磨合看看吧,以後的事,不好說。”

  “哦。”黎夫人見他不怎麼想多說的樣子,便轉移了話題,說說家裡的事,不知不覺就到了家。

  吃完飯,黎家父子倆在書房聊天,黎朔說了說自己想再投資一個事務所的想法,黎先生也很支持,同時問他恩南在京城的分公司的年度審計報告做出來沒有。

  黎朔點點頭:“早出來了,是項寧帶頭做的,我檢查過,沒問題。”

  “那就好,恩南的合作是你簽的,你即便不在事務所了,也一定要把好關。”

  “你放心吧,爸,不過……”

  “怎麼了?”

  “他們的財務總監最後堅持用恩南的財務系統,我們事務所的人,對這個系統特別陌生,做審計的時候浪費了不少時間,因為涉及到保密,恩南的人也不許我們研究,我這邊接到不少抱怨了。”

  “哦,恩南的財務系統是獨立搭建的,確實和國內的差距很大,一時不習慣也很正常,你們適應一下吧。”

  “爸,你能不能開你的系統讓我熟練一下?我回去給他們上上課,不會涉及保密,只是講一下功能模組之類的東西,不然太浪費我們的人力了。”

  “可以啊,不過我在家登錄不了系統,那個財務系統保密性很高,需要指紋和密碼,而且必須只能在我辦公室的那台電腦登錄。”

  “哦,可以想像。”黎朔不動聲色地說,“你在作業系統的時候,會有流覽痕跡嗎?”

  黎先生沒有多想,答道:“技術從後臺查應該能查到,不過查流覽痕跡幹什麼?”

  “沒什麼,就隨便問問。保密性做得高的系統,應該是可以查流覽痕跡的,而且還有許可權設置,恩南的系統應該可以做到吧。”

  黎先生笑呵呵地說:“那當然了,你爸的許可權就是最高的。”

  黎朔笑笑:“那明天我跟你去公司吧。”

  “行。”

  第二天,父子倆去了恩南集團。由於恩南是華人企業,所以春節會放假,眼看假期將近,所有人都蔫蔫兒的,沒什麼工作的熱情,跟平日裡完全不同。

  黎朔先去跟趙榮天打了個招呼,趙榮天看到他很高興,隨手就把別人剛送的高爾夫球具轉送給黎朔了,還讓黎朔過年來他家玩兒。

  黎朔看得出趙榮天對他的欣賞和喜愛,心裡愈發愧疚,可趙錦辛要脅他在先,他沒有辦法。

  跟趙榮天聊完了,黎朔就進了他爸的辦公室。

  最開始他爸給趙榮天當財務顧問的時候,確實只是個不需要坐班的、有很多空余時間的顧問,但是隨著他爸身體的康復,以及按耐不住的事業心,這些年逐漸變成了恩南集團的財務一把手。現在想想,趙榮天恐怕是有意把他爸培養成自己的心腹的,趙榮天也確實做到了,現在倆人的關係密不可分。

  黎先生坐到電腦前,在一個裝置上按下自己的指紋,然後電腦上跳出一個密碼框,他把臉湊近螢幕,“哎,我眼鏡呢?年紀大了,眼睛都不好使了。”

  “爸,我幫你輸吧,你的密碼我知道。”

  “哦,這個是18位元的密碼,你把我平時用的密碼連輸兩遍,最後加上你名字的全寫拼音。”

  “好。”黎朔輸好了密碼,進入了財務系統。

  黎先生道:“你隨便看看吧,你可以用筆記本記一下,但是不要截圖、拍照。”

  “爸,我知道,你去休息吧。”

  黎先生對自己的兒子當然不疑有他,坐沙發上看書去了。

  黎朔開始流覽恩南全年的財務報表。

  不知不覺,到中午了。

  黎先生道:“怎麼樣?咱們去吃飯吧?你還沒吃過恩南的食堂吧?很不錯的。”

  “爸,我下午還約了人,我想趕緊熟悉完,得多看一會兒。你去吧,你能給我帶份飯上來嗎?”

  “行。”

  黎先生走後,黎朔掏出了相機,把他剛才流覽時發現的有用的資訊頁一一打開,拍了下來。

  第73

  黎朔拍完照,從兜裡拿出一個密封的袋子,裡面裝的是他用他爸的指紋做的指紋手套,他知道恩南的財務系統需要指紋和密碼雙重驗證,所以備了一個,現在系統已經成功進去了,他還要想辦法打開保險箱。

  黎朔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多少有些緊張和心虛,但想到最壞結果也不過是被自己的父親發現,他也沒有太大的負擔。

  他爸的常用密碼有兩個,分別是他媽和他的名字字母在26個字母裡的排位元數位,鑒於系統登錄密碼用了他媽的,那保險箱的密碼很可能是他的。

  黎朔按下指紋,然後試了一次密碼,果然打開了。

  黎朔心臟砰砰跳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能發現些什麼,但只要是上市公司,帳目就沒有乾淨的,他一定能發現些什麼。

  他拿起幾份文件,快速翻閱,然後拍了上百張照片。做完這些,他掌心都在冒汗,他把檔小心放回原位,關上了保險櫃,脫下指紋手套塞進了兜裡。

  黎朔剛坐回椅子裡,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他心裡一緊,頓覺僥倖。

  推門進來的卻不是他爸,而是趙錦辛,手裡還提著盒飯。

  黎朔關掉了系統:“你怎麼來了?”

  “我剛到公司,在食堂碰到伯父了,他說你還沒吃飯。”趙錦辛把盒飯放在了茶几上,招呼道,“過來吃飯。”

  黎朔把眼睛移回了電腦螢幕:“放那兒吧,我一會兒吃。”

  趙錦辛笑笑:“我也沒吃呢,快過來,別餓著。”他頓了頓,見黎朔沒反應,寵溺地說,“還是你想讓我喂你?”

  黎朔不想跟他做口舌之爭,便走了過去,打開盒飯,埋頭吃了起來。

  趙錦辛默默看了一會兒黎朔的發旋,然後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黎朔本就做賊心虛,一直繃著神經,趙錦辛突然的舉動把嚇了他一跳,他猛地抬起頭。

  趙錦辛也怔了一下,然後笑了:“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不吃飯嗎?”

  “看著你比吃飯美味多了。”

  黎朔沒理他,繼續埋頭吃飯。

  “你發現了嗎?這個辦公室跟我樓上的辦公室格局是一樣的。”

  “嗯。”

  “桌子擺放的位置也差不多,百葉窗的材質也一樣。”趙錦辛把玩著黎朔的頭髮,“記得嗎?我們在很多地方做過。”

  黎朔僵了一下,其實從他再次踏進這個大樓開始,他就無法忽略那些熟悉的地方了。辦公室、廁所、休息室、茶水間、檔案室,他跟趙錦辛著實瘋狂過一段時間,當時他覺得自己從裡到外煥發了年輕的活力,仔細想想,他會那麼喜歡趙錦辛,跟這個人給予過他巨大的驚喜和刺激密不可分。

  黎朔面無表情地說:“你還想讓我吃飯嗎?”

  趙錦辛舔了舔嘴唇,曖昧地說:“好想吃你啊。”

  “這是我爸的辦公室,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我要是不收斂呢?黎叔叔打算怎麼懲罰我?”

  “我能罰你閉嘴嗎?”

  “你親我我就會閉嘴。”趙錦辛突然啜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露出賴皮的笑容。

  “你……”

  黎朔剛要說話,趙錦辛又湊過來含住了他的下唇瓣,輕輕吸吮著。

  這時,倆人同時聽到了辦公室的門把手被旋擰開的聲音。

  黎朔精光一閃,就要推開趙錦辛,趙錦辛眯起眼睛,一把抓住他頂在自己胸膛的手,不退反進,將黎朔整個人壓倒在了沙發上,用力堵住了他的唇,熱烈的親吻著。

  黎朔一陣頭皮發麻,再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他餘光瞄到了人影。

  趙錦辛鬆開了黎朔,故作驚訝地看著同樣一臉震驚的黎先生。

  黎朔氣得腦門上青筋直冒,他狼狽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閃躲著他爸犀利的目光,尷尬地叫了一聲“爸”。

  “伯父……”趙錦辛的表情又緊張又害羞,不時地偷瞄黎朔。

  黎先生皺起眉,也看向自己兒子。

  黎朔歎道:“我先回去了,咱們回家說吧。”說完起身就要走。

  趙錦辛揪住了黎朔外套的一角,他看上去茫然無措,好像生怕黎朔把他扔在這裡,無辜得不得了。

  黎朔恨得想咬他。

  黎先生輕咳一聲:“錦辛,你爸爸找你呢,你先過去吧,黎朔,你留下。”

  趙錦辛站了起來,朝黎先生恭敬地點了點頭,走了。

  當辦公室只剩下黎家父子倆時,他們陷入了一陣難堪地沉默。

  黎先生坐在椅子裡,看了黎朔半晌,才道:“多久了?”

  黎朔想了想:“不久。”

  “不久是多久啊。”

  “幾個月吧。”黎朔含糊地說。

  “在國內好上的?”

  “嗯。”黎朔在心裡把趙錦辛罵了一百遍。他媽尚且好糊弄,他真不敢隨便忽悠他爸。他爸平時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一旦發火尤其可怕。

  “不止吧。”黎先生冷哼一聲,“趙錦辛他媽過生日的時候,你們一起跳交際舞,我當時就覺得你們倆不太對勁兒。”

  黎朔抓了抓頭髮:“我們現在只是在約會,其他的都說不準,所以沒告訴你們。”

  “我不懂你們那套,你現在和趙錦辛在談戀愛,是,還是不是。”

  黎朔艱澀地說:“不是。”

  “那你們剛剛幹什麼?!”黎先生的音量拔高了。

  “爸,我們……”

  “黎朔。”黎先生加重了口氣,“那可是我老闆的兒子,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兒子,不是你能一言不合說分手就分手的,你行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過後果啊?”

  黎朔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換做半年前,他們的關係被父母知道了,他會昂首挺胸地說,他和趙錦辛在認真的談戀愛,他們沒做錯什麼。

  可現在不能。他爸就和他媽一樣,怕他這個“情場老手”傷害了趙錦辛,他簡直有苦說不出。趙錦辛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來這一手奇襲。

  黎朔歎道:“爸,我能處理好我自己的事,你別生氣了好嗎。”

  “你以為我樂意關心你的感情問題?要不是那是趙錦辛,我管你玩兒到幾歲。”黎先生嚴肅地說,“黎朔我告訴你啊,你好好的、妥善的處理你和錦辛之間的感情。我和老趙認識的時間比你這個人還久,我們還是合作夥伴,這個關係的根基很牢靠,不要因為你們年輕人這點亂七八糟的事,弄得我和老趙難堪。”

  “爸,我明白,你放心吧。”黎朔一刻都不想多留,匆匆地走了。

  在地下停車場,黎朔看到了站在他車旁邊等著的趙錦辛。

  黎朔滿臉怒容:“玩兒這一手很得意嗎?”

  趙錦辛笑了笑:“他們早晚要知道的。”

  “他們要不要知道,由我來決定!”

  “不對。”趙錦辛摟住黎朔的腰,強迫他的胸膛貼著自己的胸膛,邪笑著說,“是由我來決定。不只是你爸媽,還有我爸媽,他們早晚都要知道。我要在黎叔叔的頭頂,打上我趙家的標籤,看誰還敢跟我搶。”

  黎朔瞪視著趙錦辛,冷笑道:“你倒真是自信,趙錦辛,多行不義的道理你懂嗎?”

  “不懂,我古文不太好。”趙錦辛親昵地蹭了蹭黎朔的臉頰,“你不要擔心,我們會得到祝福的。”

  “沒有人會祝福你那些卑鄙的手段。”黎朔推開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趙錦辛攀著車門,突然輕歎一聲:“你還記得你用車門夾到我的手嗎?”

  黎朔拉車門的手果然頓住了。

  “我是故意的。”趙錦辛臉上露出落寞的笑容,“我原本以為自己攻無不克的,結果在你面前總是碰壁,所以只好使了點手段。”

  “早猜到了。”

  “我好希望回到最初認識你的時候,早知道我會這麼愛你,我會從一開始就認真地追求你。”

  黎朔心裡泛起陣陣痛麻,他目視著前方,輕聲道:“不可能回去了。”他用力拉上車門,把車開走了。

  回到家,黎朔將剛剛拍的照片、恩南最近一年公示的所有報表、股票走勢、董事會決議以及一些專案檔案統統列印了出來。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開始對付那些繁瑣的數位和檔。

  晚上,黎先生下巴回到家,黎朔收起資料,下樓吃飯,父子倆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勁,黎夫人自然看得出來。

  為了活躍氣氛,黎夫人說:“今年華人商會的春晚你們去不去?聽說請了不少明星。”

  “媽,你想去嗎?”

  “想啊,大家一起熱鬧不好嗎,我們在美國又沒有其他親戚,錦辛他們家也要去呢,老趙每年都要代表華人致辭嘛。”

  一提到錦辛,父子倆面皮更緊了,一個個都不說話了。

  黎夫人急了:“那是去還是不去嘛。”

  “你想去,咱們就去。”黎先生發話了。

  “好。”黎夫人高興地拍了拍手,“穿漂亮點啊,要給我長臉。”

  黎朔笑了,黎先生開始還板著臉,最後也忍不住笑了。

  黎朔熬了兩個通宵,總算是發現了點眉目,順藤摸瓜,應該能找出一些好料來。

  但他一口氣忙到半夜三四點,實在有些累了,倒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在這格外安靜的夜,突兀地插進他還沒有做扎實的夢裡,直接將他驚醒了。

  這個時間打來的,必定是國內的電話,黎朔抓過來一看,果然是國內的手機號,但是是個陌生號碼,他猶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話鍵:“喂?”

  電話那頭沙沙作響,隔了幾秒,才發出一個暗啞的聲音:“……老弟?”

  黎朔幾乎立刻就清醒了,他深深皺起眉:“徐哥?”

  徐大銳有些結巴地說:“你這個、這個時間,睡覺?”

  “我回家了,在美國。”

  徐大銳沉默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

  黎朔搓了搓額頭,疲倦地說:“你說過,不會再聯繫我。”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不會以為徐大銳打這個電話是來拜年的。

  “我……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徐大銳躊躇著說,“沒有人能幫我了。”

  黎朔閉上了眼睛:“徐哥,我也不會幫你了,我上次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老弟,別掛電話,我求你了。”徐大銳顫抖著說,“我、我欠了錢。”

  “你欠了銀行十幾個億,這個我真的幫不了你。”

  “不是,是你上次給我的錢,我想……我想見我女兒,得拿點像樣的見面禮,所以我就想,玩兒幾把……給她買個車什麼的。”

  “你、拿、去、賭?”黎朔咬牙切齒地問道。

  “那我怎麼辦,我不能靠這二十萬過一輩子啊,我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徐大銳越說,聲音越是哽咽,“老弟,我怎麼混成這樣了。”

  黎朔心裡堵得厲害。徐大銳以前好歹也是身價幾億的大老闆,如今這幅慘澹光景,確實有些可憐,可一想到徐大銳幹的事,黎朔就無法同情,他的聲音有些冰冷,“徐哥,抱歉,我幫不了你。因為你,我經營了十年的事務所都轉手了,那是我年輕時候犯的錯,也不能全怪你,但我想我也不欠你。我給你二十萬,是顧念舊情,怎麼花是你的事,出現了什麼後果,就不要來找我了。”

  “老弟,老弟,別掛,黎朔,我求你了,我欠了高利貸,如果不還,我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我只是想體面一點去見我女兒啊。”

  “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如果突然有錢了,就不怕銀行找上門來嗎?那些錢足夠你安穩幾年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徐大銳突然哭了起來:“是啊,我他媽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黎朔聽著他的哭聲,心裡更加難受了,他沉聲道:“徐哥,你欠了多少?”

  徐大銳哽咽道:“160萬。”

  黎朔倒吸一口氣,氣得拳頭握得咯咯響,他咬牙道:“我幫不了你,希望你遵守承諾,別再聯繫我了。”他說完就掛了電話,同時狠狠把手機摔在了床上。

  “媽的,混蛋……”黎朔氣得腦仁疼。

  手機嘀嘀響個不停,是短信的聲音。

  黎朔拿起來一看,全是徐大銳的哀求。黎朔仰倒在床上,再無睡意。

  160萬……對他來說不大不小的一筆錢,捫心自問,他做不到眼看著徐大銳被放高利貸的人對付,但若給了這一次,會不會再有下次?

  他在黑暗中思考了良久,決定先讓人去調查一下徐大銳是不是說了真話,如果是真的,他會把錢還了,然後再給徐大銳找一份工作。不過這些要年後再做,他要給徐大銳足夠的教訓。

  第74

  助理的效率挺高,兩天后就給了黎朔答覆,徐大銳確實是借了高利貸,現在正在四處躲著。

  黎朔不間斷地接到徐大銳各種各樣哀求的資訊,他沒有回,他打算把事情交給助理去處理,但肯定不是現在,而是年後,如果這次不讓徐大銳吃點苦頭,下次說不定還有膽子賭,他又不是提款機。

  這幾天他也著實忙得團團轉,年前各種社交活動非常頻繁,他還要儘量抽出時間去對付那些資料,好幾天都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導致精神不佳。萬幸的是趙錦辛這些天沒有來找他,他在家的時候,趙錦辛就會收斂,只是他爸已經好幾天不怎麼和他說話了。

  除夕夜,一家三口盛裝出席華人商會的春晚聯歡。這幾年華人商會越來越有錢,能請到不少國內外的明星,節目水準也頗上檔次,不過黎朔不怎麼關注娛樂圈,來的人他也不認識。

  作為商會會長,趙榮天一家自然是最受矚目的,記得以前還沒見過趙錦辛的時候,黎朔就聽說過趙榮天的兒子有多麼多麼帥,說也奇怪,這麼多年,倆人竟然剛巧從來沒有碰上過。

  趙家人一出現,就引起一點小騷動。趙榮天坐在了由紐約政客以及商會正、副會長組成的主桌,黎朔他爸也過去了。這些人的家眷就坐在旁邊。

  黎朔眼看著趙錦辛領著趙夫人走過來,含笑著坐在了他們旁邊。

  “黎朔啊,怎麼幾個月不見就瘦了。”趙夫人笑盈盈地寒暄道。

  黎朔笑道:“年前太多事要忙,感覺比上班還累,阿姨倒是比上次見著更加有光彩了。”

  倆人聊了兩句,趙夫人就找黎朔他媽說話去了。

  趙錦辛微傾過身,在黎朔耳邊低語道:“你這幾天是不是沒休息好,忙什麼呢。”

  “忙社交。”

  “看到你有黑眼圈,我都心疼了。”趙錦辛悄悄握住了黎朔的手。

  黎朔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反而被趙錦辛拽到了桌布下面,輕輕摩挲著他的拇指。

  黎朔看了他一眼,眼神滿含警告。

  趙錦辛溫柔一笑,輕眨了一下眼睛,用嘴型說了句“想你”。

  黎朔沒辦法,只能隨他去了。黎朔知道,趙錦辛非常擅長在這種小細節上撩撥人,這些行為他做的再刻意,也並不讓人覺得違和。而自己卻需要敲響十二分的警鐘,才能抵禦住心潮的湧動。

  趙錦辛的魅力從來沒有減少,他只是不想繼續沉迷了。

  主持人做開場白之後,紐約副市長上臺講話,之後是趙榮天。

  趙錦辛低笑著對黎朔說:“我爸真有范兒,是吧?”

  “嗯,是。”

  “你要是願意,他以後也是你爸了。”

  “你老實點。”黎朔想再次抽回手,還是沒成功,趙錦辛握得他手都出汗了,還是不肯鬆開。

  “我說真的。”趙錦辛小聲說,“你一句話,我可以當場出櫃。”

  黎朔皺了皺眉,沒理他。

  “你不信啊。”趙錦辛突然鬆開他的手,騰地站了起來。

  黎朔嚇得心咯噔一跳,一把抓住了趙錦辛的胳膊,低聲道:“你幹什麼!”

  旁邊的人也嚇了一跳,紛紛看向他們。

  趙錦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去一下洗手間。”

  黎朔暗自松了口氣,他真的不敢對趙錦辛這種人做保守猜測。

  趙夫人突然拉住趙錦辛的袖子:“大堂那個洗手間的燈壞了,媽媽陪你一起去。”

  黎朔一愣,突然想起趙錦辛曾用怕黑的理由打斷他和韓飛葉的見面,他一直覺得趙錦辛是在撒嬌耍賴,難道……是真的?

  趙錦辛似乎有些尷尬:“媽,你怎麼陪我,不用了,我去其他樓層。”

  趙夫人看向黎朔,她湊到黎朔身邊,不太好意思地小聲說:“黎朔,你陪錦辛去一下洗手間好嗎?那個燈壞了,我怕他……呃,摔到。”

  黎朔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好的。”

  倆人起身走出了宴會廳。

  一出門,黎朔就道:“你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間吧。”

  趙錦辛聳聳肩:“不是,裡面暖氣開太大了,熱死我了。”

  黎朔頓了頓:“你是真的……怕黑?”

  “是真的啊,不過長大之後,克服不少了。”趙錦辛挽住黎朔的胳膊,嬉笑道,“再說,黎叔叔會保護我吧?”

  黎朔頓了頓,還是克制不住好奇:“為什麼?”

  “小時候去衝浪,被衝浪板打到頭了,失明了幾天,自那之後就怕黑,但是只要有人陪我就不怕。”趙錦辛眨巴著眼睛,“黎叔叔會陪我嗎?”

  黎朔輕咳一聲:“你這麼大人了,應該學會克服內心的恐懼。”

  “有時候……”

  黎朔的手機短信聲打斷了他的話,黎朔低頭一看,又是徐大銳發來的,不過這次不是文字短信,而是附帶了一個檔,他好奇地打開短信,裡面是一個播放機的標誌,他看了趙錦辛一眼,轉身往角落走去。

  趙錦辛在原地看著他。

  走到僻靜處,黎朔按下了播放鍵,他原本以為是段視頻,沒想到是音訊,一播放就是一個男人的哭聲,他嚇得手一抖,連忙按了暫停。

  趙錦辛隔著好幾米遠都依稀聽到點什麼,他道:“怎麼了?”

  “沒什麼。”黎朔心砰砰直跳,他依稀能辨認出那是徐大銳的哭聲,難道,徐大銳被高利貸的人……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他是想給徐大銳一些教訓,但若真的因此出現了什麼嚴重的身體損傷就麻煩了,但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如果真是徐大銳被使用暴力了,怎麼會把音訊發給他?要發也該發給家人啊。高利貸的人看了他們的短信?

  黎朔深吸一口氣,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再次按下播放鍵,裡面繼續傳來哭聲和徐大銳含糊的哀求聲,可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直到,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黎朔渾身大震。

  這段音訊,似乎是……當年他拿著帳目疑點去找徐大銳對質時的對話!徐大銳哭著求他不要曝光,並且拿命保證只要周轉資金到位,就可以把騙貸的事完美的掩蓋過去,他們因此談到半夜,談得心力憔悴,他一時心軟,犯了他最後悔的錯誤……

  黎朔臉色鐵青,他沒想到徐大銳當時錄了音,他以為那晚的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卻沒想到徐大銳留了這一手!

  他越聽,越是渾身冰冷。令他恐懼的並非是這段能夠威脅他的音訊,而是人心的險惡。

  “黎朔。”趙錦辛突然扳過了黎朔的肩膀。

  黎朔瞪大眼睛看著趙錦辛,眼裡盡是茫然。

  趙錦辛一把奪過手機,放到了耳邊,可音訊剛剛好結束了。

  黎朔反應過來,把手機搶了過來,冷靜地說:“怎麼了?”

  “你怎麼了?”趙錦辛摸著他的臉,“你聽到什麼了?誰發了什麼東西?”

  “一個找我借錢的。”黎朔聳聳肩,“撒潑耍賴罷了,我會讓助理去處理的。”

  趙錦辛皺起眉,還想去拿手機,黎朔把手機揣進了兜裡:“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你的事怎麼就跟我沒關係了?”趙錦辛嚴肅道,“黎朔,我是你男人,不管你發生什麼事,都跟我有關係,尤其是麻煩的事。”

  黎朔推開他:“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你多管閒事是瞧不起我嗎?”

  趙錦辛歎了口氣:“我現在從你這裡得到最多的,就是拒絕了。”

  “那你可能得到的還不夠多。”黎朔心情煩躁,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沒什麼好聽的。

  趙錦辛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眼皮也垂了下去。

  黎朔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大過年的,他不想觸任何晦氣,可他已經一頭晦氣了,實在沒有心力去應付趙錦辛,他緊握著褲兜裡的手機,大步往宴會廳走去。

  趙錦辛一拳捶在牆壁上,滿臉的不甘。

  黎朔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機,徐大銳的短信果然追了過來,一條一條,都很簡短,但看得出精神狀態有些不尋常了。

  “老弟,我不想走到這一步,是你逼我的。”

  “連你也瞧不起我。”

  “我徐大銳是講義氣的人,我當時都沒把你供出來,我現在被逼到絕路了,你都不肯幫我。”

  “你當時為什麼不阻止我,你不是最正直嗎。”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

  “黎朔,你是不是恨我?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也什麼都不怕了。”

  “黎朔,你幫幫我,你別逼我。”

  黎朔只覺得眼前昏花,有什麼東西淤堵在胸口,出不去下不來,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他沒想到他當時的一時心軟,會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他沒有蓄意害人之心,沒有非法牟利之意,卻讓自己陷入了這樣麻煩的境地,甚至付出了足夠的代價,都還不能脫身。

  徐大銳的所作所為,也讓他感覺心都寒透了。他定了定心神,回復了徐大銳一個字:等。

  他決定先穩住徐大銳,再想辦法,一段音訊並不能作為起訴他的證據,何況案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是卻足夠給他帶來很多麻煩,比如再次面臨調查,本就遭受過衝擊的名譽再次被摧毀,這些比起金錢都重要多了。可是如果他屈服于徐大銳的威脅,很可能他真的就變成提款機了。

  難道要使些非常的手段嗎……

  不知不覺,趙錦辛已經坐回了他身邊。

  黎朔看了他一眼,把手機揣進了兜裡,神色如常地繼續看節目。

  節目結束後,有的人留下來吃飯,大多是家人不在這邊的留學生代表或打工族,其他人則回家吃團圓飯。

  趙榮天邀請黎朔一家一起吃團圓飯,黎朔早知道會這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倆家越走越近了,不過想想他爸和趙榮天有著那麼大的利益上的紐帶,必須得處理好關係,倒也合理。

  於是兩家人坐車去了趙榮天家。

  趙榮天的豪宅被佈置得很有節日氣氛,本就是上東區相當稀有的中式豪宅,此時那張燈結綵的顏色就是曼哈頓華人新年頗具代表性的一抹紅。

  年夜飯早已張羅好了,他們一進門,傭人就開始傳菜,兩家人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個中國年。

  看著長輩們臉上喜慶洋溢的笑容,已經趙錦辛時不時含笑朝他遞過來的溫柔目光,黎朔突然意識到這畫面美好得叫人不忍打斷。

  可這美好是浮於表面的,趙錦辛威脅他的表情、眼神、言語,都還一幀一幀地烙印在他腦海裡……

  第75

  趙榮天喝酒向來都很克制,今天過年,就多喝了幾杯,黎朔也允許他爸喝了一杯啤酒。

  沒了平日大總裁的武裝,兩個當家的稱兄道弟,還說起了笑話,電視裡放著喜慶的節目,窗外不時有絢麗的煙花升空,年味兒頗濃。

  黎朔陪著喝了幾杯,由於心事重重,實在無法打起精神來社交,就假裝醉酒,偷偷躲在了而一邊。

  不一會兒,趙錦辛也跟了過來,遞給他一杯冰的蘇打水,“來,喝點。”

  黎朔喝了一口,感覺大腦清醒了一些。

  趙錦辛小聲說:“大過年的,還有人惹你不高興,我都要生氣了。”

  黎朔心想,惹我不高興的,也有你一份兒。

  趙錦辛也裝著喝醉了的樣子,歪到了黎朔身上,甜甜地說:“這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黎朔趕緊坐直了身體,刻意大聲說:“錦辛,你沒事吧?我扶你去休息吧。”

  趙榮天擺擺手,大著舌頭說:“哎,他才喝幾口,不用管他。”

  黎夫人笑著走了過來:“錦辛是不是不太能喝酒啊,不然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吃餃子再叫你。”

  “沒事阿姨,我緩一會兒就好。”說著就順勢倒下,腦袋枕在了黎朔腿上,黎朔起身也不是,坐著也不是,只等他媽走了,他就把趙錦掀地上去。

  可黎夫人不但沒走,還慈祥地看了他們幾秒,直看得黎朔頭皮發麻,她才從手袋裡掏出一個紅包,“錦辛啊,來拜個年。”

  趙錦辛睜開眼睛一看,笑著坐了起來:“伯母新年快樂,大吉大利。”說著就接過了紅包,笑嘻嘻地說“哇,好厚。”他還朝黎朔晃了晃,笑得像個占了便宜的小孩兒。

  黎朔忍不住嗤笑一聲。

  “哎喲,我也準備了呢。”趙夫人走了過來,手裡也拿著一個大紅包,要塞給黎朔。

  黎朔含笑婉拒:“阿姨,這不合適,哪有我這麼大還收紅包的道理。”

  “我的道理是只要沒結婚,都要給紅包。”趙夫人拉住黎朔的手,不容拒絕地把紅包放在了他的掌心,“拿著吧,黎朔,謝謝你這段時間對錦辛的照顧,我和他爸爸都特別感謝你。”

  “阿姨您客氣了,都是應該的。”

  趙夫人笑道:“你這麼成熟穩重,簡直比錦辛的親哥還要像個哥哥,哦,錦辛有個表哥的,也在京城,有空你們……”

  趙錦辛連忙打斷了:“媽,我的紅包呢?”

  趙夫人摸了摸他的頭:“你的回頭再說。”

  黎朔沒表現出什麼,只是再次道謝。

  趙錦辛怕他媽再說什麼,忙拉起黎朔:“走走走,咱們拆紅包去。”

  黎朔也半點不想被引薦趙錦辛的表哥,於是跟著他出去了。

  站在露臺上,趙錦辛指著天上的煙花,開心地說:“真漂亮。”

  黎朔仰頭望著那被一朵朵煙火渲染的夜空,沒意識地開始發呆。

  趙錦辛側身抱住了黎朔,溫熱的唇軟軟地親著黎朔的臉頰:“煙花有這麼好看嗎?比我還好看?”

  黎朔偏頭看他,正被他捕獲了嘴唇,熱烈地親吻著。

  黎朔心中微動,也許是因為煙花綻放的夜空下太適合盟誓,他一時就連自己身處趙錦辛的家這件事都忘了。

  趙錦辛將黎朔的口腔嘗了個遍,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他撒嬌著說,“黎叔叔,我好喜歡你。”

  “是嗎。”黎朔不鹹不淡地說。

  “喜歡到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趙錦辛無奈地笑笑。

  黎朔覺得這句話很諷刺,畢竟趙錦辛不僅知道該怎麼辦,還毫不猶豫、不計後果地做了,但是,他沒有反駁。從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決定,不跟趙錦辛在口舌上爭鋒。而且……這裡風大,有點冷,趙錦辛抱著他很暖和。

  趙錦辛感受得到黎朔無時無刻的冷漠和疏離,所以愈發想要抱得更緊,仿佛只要這樣做,這個人就是他的。

  吃完餃子,夜已經很深了,趙榮天想打牌,找了黎朔他爸和兩個司機陪他。趙夫人就安排黎朔母子倆住在這兒,反正這裡房間多到要靠手機聯繫。

  趙錦辛主動要求帶黎朔去客房,只是他沒把人帶去客房,而是直接帶到了自己房間,當黎朔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人壓在門上親了個天昏地暗,並順手把門鎖上了。

“等……”黎朔在被親得缺氧的空隙含糊地說著,“這是你家……”

“我知道。”趙錦辛的手伸進了黎朔的毛衣裡,肆意撫摸著那結實的腰腹肌肉,“家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對吧?”他抱著黎朔,三兩步退到了沙發處,將人直接按倒了。

黎朔輕喘著氣看著趙錦辛,半晌,他垂下了抵在趙錦辛胸膛的手:“好吧。”做--愛是很好的發洩,他現在需要發洩。

趙錦辛再次用力吻住了他的唇,邊脫下他的衣服、解開他的腰帶,隔著內褲抓住了那團綿軟的組織,感受它在自己的掌心變硬。

黎朔的五指在趙錦辛濃密的頭髮裡穿梭,回應著那愈發激烈的吻。

倆人身上的布料所剩無幾,趙錦辛肆意感受著黎朔皮膚的熱度和肌肉的韌性,嘴唇吻遍他的胸膛,逗弄那敏感的小肉粒,同時技巧地撫弄著那已然硬挺的性器。

黎朔閉著眼睛享受趙錦辛的討好,血液的沸騰使得酒精的功效被放大了,身體的感受仿佛蓋過了一切,他的大腦變得迷亂起來。

趙錦辛分開黎朔的雙腿,大手情色地揉捏著那緊翹的臀肉,手指鑽進骨縫間,指腹按壓著那乾澀的小洞,他輕蹭著黎朔的臉,“好想插進去……可是家裡沒有潤滑劑,怎麼辦?”

“……戴套。”黎朔不自覺地扭動著腰。

“不要。”趙錦辛咬了咬那被他親得紅腫的唇,“不戴。”

“那就別做了。”黎朔推了他一把。

趙錦辛笑著把黎朔抱了起來,“去浴室。”

黎朔羞惱道:“我不會走嗎。”

“可我想抱你啊。”趙錦辛不由分說地抱著黎朔進了浴室,把人放在了花灑下。

黎朔剛要說話,就被溫熱的水淋了一頭一臉,他閉著眼睛去抹臉,還沒來得及睜開,性器就被包裹進了一個濕熱的地帶。

黎朔睜開眼睛,見趙錦辛半蹲在他腿間,邊吞吐著他的性器,邊用那對絕頂魅惑的眼眸看著他。黎朔靠在了瓷磚壁上,深沉地喘息著,他只覺得氣血翻湧,仿佛淋下來的不是水,而是興奮劑,把他整個人都點燃了。

趙錦辛的舌頭舔過那凸起的陽筋,然後用舌苔來回搔刮最敏感的肉頭,又是吸吮又是輕咬,同時用手把玩著囊袋,直把黎朔弄得身體顫抖,喘息不止,更加依賴身後的牆壁。

趙錦辛低笑著說:“這就受不了了?”

黎朔顫聲道:“夠了,我想……”

趙錦辛又再次大力吞吐起來。

“啊……嗯……”黎朔只覺得一股股熱潮往下腹處集中,在趙錦辛技巧的逗弄下,終於忍不住了,他啞聲道,“我要射了,你讓開……”

趙錦辛充耳不聞,反而按住黎朔的大腿,對著那馬眼用力一吸,黎朔終於克制不住,體液噴射而出。

趙錦辛微偏過頭,還是被射到了嘴裡和臉上。

射精過後,黎朔花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他看著趙錦辛臉上的濁物,有些心虛,“我叫你讓開了。”

趙錦辛擦掉臉上的體液,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邊的東西,邪笑道:“想嘗嘗你的味道。”

黎朔面頰發燙,他抹掉了臉上的水:“你清洗一下吧,我先出去了。”

趙錦辛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兒?”

“我累了,想休息了。”

趙錦辛愣了愣,眯起眼睛看著黎朔:“爽完了就想走?寶貝兒,你太壞了吧。”

黎朔很平靜地說:“是啊,不好意思。”

趙錦辛一把擒住黎朔的腰,將他的身體翻了過來,背後緊貼著自己的胸膛。

黎朔身體一僵,他感覺得到趙錦辛勃發的肉刃正頂著自己的屁股,飽滿的、硬熱的……

趙錦辛咬著黎朔的耳朵,小聲說:“你這時候想走?”

黎朔深吸一口氣:“怎麼,我不想做了,不行嗎。”

“我會讓你想做的。”趙錦辛用手指彈了彈黎朔半軟的性器,“前面爽過了,後面怎麼辦?新年第一天,我必須滿足黎叔叔,開個好頭,對不對?”

“我不需要。”

“你需要。”趙錦辛將黎朔的身體抵在了牆上,輕聲說,“我會讓你需要。”他再次蹲下身,掰開了黎朔的臀瓣,在黎朔還沒反應過來時,唇舌毫不猶豫地貼了上去。

“啊……”黎朔渾身大震,皮膚下仿佛埋著電路,他整個人都酥麻了。他感覺到有什麼綿軟的、濕滑的東西在舔著他最難以啟齒的部位,那是趙錦辛的……

趙錦辛無所顧忌地舔弄著那緊閉的肉穴,甚至借著黎朔體液的潤滑,把舌尖頂了進去。

“不要……錦辛你……”黎朔咬著下唇,戰慄不已。

“很爽嗎?”趙錦辛勾唇一笑,“我還沒試過這招,不過是你的話……我想舔遍你全身。”他的兩根食指插進了那蜜穴,將那小洞往兩邊扯開,靈舌鑽了進去,模擬著性器的動作淺淺抽插著。

“唔……嗯……”黎朔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淫亂,伴隨著羞恥而來的,還有難以形容的刺激。

趙錦辛一邊舔,一邊將手指一根接著一根地插進那肉洞,翻攪開拓,直到它打開了柔軟的通道,而後幾乎不給黎朔緩衝的時間,他站起身,扶著自己的肉棒,對準那穴口,用力插了進去。

“啊啊——”黎朔前一秒還沉溺在那溫柔而淫靡的舌技中,下一秒,就被粗硬的肉棒長驅直入,瞬間將肉壁擴充到了極致,下體被塞得滿滿的,他身體一陣痙攣,耳根都紅透了。

“黎叔叔還是喜歡我的寶貝吧。”趙錦辛在黎朔耳邊低笑道,“每次插進來,你都會發抖。”

“……別廢話。”黎朔的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他全身都變得格外敏感,就連水珠落在背上再彈起,都仿佛能清晰地感覺到,可想下身連接的地方給予了他多大的刺激,偏偏趙錦辛這個混蛋還一動不動。他不自覺地收緊了後穴,克制著蠢蠢欲動的腰身。

“吸得好緊啊。”趙錦辛深深喘息著,他將肉棒一寸一寸地往外拖,待退到穴口時,又狠狠地一插到底。

“呃啊——”黎朔再次大叫一聲,心臟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他低吼道,“你這個混蛋……”

“沒錯,我是個,要給你高潮的混蛋。”趙錦辛抱住黎朔的腰,突然開始抽插了起來。

黎朔一手撫弄著自己的性器,一手成拳,用力抵在瓷磚壁上,身體隨著趙錦辛的頂弄,幾乎要撞到牆上,快感從被狠狠操弄的地方迅速升騰,轉眼就侵蝕了全身。

趙錦辛的肉刃在那高熱的甬道內瘋狂進出,每一下都頂到了不能更深的地方,他享受著黎朔的戰慄,那極致的蜜穴給予他的刺激令他變得愈發像一頭饜足的野獸,仿佛只要他不停地、不停地操弄著這個人,就能在起身上留下永恆的、專屬於自己的烙印。

淅淅瀝瀝的水聲混雜著肉體的撞擊聲,這個夜徹底淪陷進了荒淫的深淵……

  黎朔在渾噩中醒來,意識回歸身體的瞬間,他就感覺頭皮下過了一陣電流,所有的記憶和感官都回來了。

  他在趙錦辛家!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一看,果然是光著的……他忍著腰酸下了床,滿地找自己的衣服,卻沒找到。

  他看了一下表,已經九點多了,他爸媽應該早就醒了,而他還在趙錦辛的房間裡……他敲了敲頭,一陣懊惱。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點動靜,黎朔趕緊躲回了床上,見進來的人是趙錦辛後,他才松了口氣。

  趙錦辛沖著他噗嗤一笑,“醒了呀。”

  黎朔皺眉道:“我的衣服呢?”

  “髒了,他們收去洗了,你先穿我的吧。”趙錦辛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衣服。

  “穿你的?我怎麼解釋?”

  “就說你脫了嘛。”趙錦辛滿不在乎地說。

  黎朔搓了搓頭髮:“我要回客房,外面有人嗎?”

  “別回了,我吩咐過了,他們不敢亂說的。”趙錦辛雙手撐在床上,親了黎朔的額頭一下,“你現在只要穿上衣服,大大方方的下樓吃早餐,就可以了,要我幫你穿衣服嗎?”

  黎朔想了想,拿過衣服套上了。

  趙錦辛溫柔地看著他:“黎叔叔,昨晚很舒服吧?”

  “嗯,不錯。”黎朔穿好衣服,果然不大合身,趙錦辛的塊頭比他大一些,他對著鏡子優雅地挽著袖子。

  “只是‘不錯’嗎?”趙錦辛從背後摟住他的腰,輕輕咬著他的脖子,“你明明很喜歡。黎叔叔,我會努力的,讓你永遠都滿足,永遠都……”

  “一年。”黎朔輕輕掰開了趙錦辛的手,淡道:“我們沒有永遠,就一年。”而且他會儘快讓這種關係結束,他最厭惡被威脅。

  趙錦辛的笑容僵住了。

  黎朔道:“走吧,去吃早餐。”

  趙錦辛抓住了他的手腕,臉上的肌肉有輕微地扭曲,“爽完了就不認帳啊,好傷人啊。”

  “我沒有不認,我承認跟你上床很舒服。”黎朔耐著性子說,“但我說過,性愛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說起來,人一生花費最多時間的是睡覺,難道我要跟我覺得最好的床墊結婚嗎?”

  “你……”趙錦辛咬牙道,“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有些事情,不必勉強。”黎朔看著他,心裡一陣陣地難受,可還是強迫自己說下去,“你這麼年輕,本來就不是能安定下來的人,何必為了迎合我,硬要演什麼一往情深。約束自己一時容易,一輩子太難,我覺得你連幾年都未必撐得住,還是順應自己的天性,玩兒到硬不起來那天吧。”黎朔說完,轉身就要走。

  趙錦辛一把將他拽了回來,寒聲道:“你自以為很瞭解我?”

  “你不也自以為很瞭解我嗎。”

  趙錦辛頓了頓,咧嘴一笑,只是眼裡沒有半分笑意:“對,我以為我挺瞭解你的,以為你是個溫柔寬容的人,沒想到這麼無情……同樣的,你也不瞭解我。”他低下頭,貼著黎朔的耳朵說,“我認定一樣東西,永遠都不會變。”

  “說得好像你過了一輩子,其實你只不過走了四分之一。”黎朔硬是掰開了趙錦辛的手。

  “你真有本事。”趙錦辛苦笑道,“每次總能在我以為看到一點希望的時候,再把我打回懸崖底下。”

  黎朔低下了頭。

  “你沒有……沒有一點心疼我嗎?”趙錦辛艱澀地說,“你真的喜歡過我嗎?為什麼對我這麼狠,我真的那麼不可原諒嗎。”

  “你發誓不再拿那些東西威脅我,才能談原諒。”

  趙錦辛咬了咬嘴唇,“我做不到,只有這樣,你才會留在我身邊。”

  黎朔閉上了眼睛:“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他轉身走了。

  那天吃早餐的時候,黎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感覺長輩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跟平時不一樣,他也懶得去想,畢竟需要他想的事情太多,腦子已經快要爆炸了。

  回家之後,他讓助理訂了機票,打算過幾天就回國處理徐大銳的事,徐大銳求的是財,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真的做什麼蠢事,他也希望這件事,能悄無聲息地用錢擺平。

  接下來的時間,他仔細梳理那堆恩南的財務資料,徐大銳要解決,趙錦辛……也要解決,和趙錦辛相處得越久,他就越容易放鬆警惕。

  他絕不會放任自己再次淪陷。

  第76

  黎朔待到初七就回國了,趙錦辛家裡有事,這次沒跟他一起走,他倒是松了口氣,他對趙錦辛是能躲就躲的。

  臨走前,他爸語重心長地找他聊了一次,跟他探討人生和感情,弄得他頗為無奈,總之主題思想和他媽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讓他要珍惜眼前人,只不過沒說得特別直白。

  他並不怪父母胳膊肘往外拐,畢竟他們不知道自己和趙錦辛之間的恩恩怨怨,大概在外人看來,他比趙錦辛更像薄情的那一個。

  他倒是希望自己是薄情的那一個,而且也在朝著這樣的方向努力。

  回到京城後,黎朔先去取了錢。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分四個銀行把160萬取了出來,然後讓助理先給徐大銳拿了10萬現金,這麼做是為了穩住高利貸的,如果一次性還清,高利貸是不會輕易放過徐大銳的。接下去的錢,他也要分批給徐大銳,並且把錄音要回來。

  忙碌了幾天,徐大銳那邊暫時壓制住了,而手頭的資料也基本梳理完畢了,黎朔才有時間回應溫小輝的邀約,但他沒心情出去吃飯,就讓溫小輝來他家。溫小輝在電話裡給他打了預防針,說會帶洛羿來,是洛羿主動要求的。

  既然洛羿如此坦然,他沒道理比一個小孩兒心胸狹窄。

  他準備了幾個菜,醒了一瓶好酒。

  七點的時候,溫小輝和洛羿準時到了。

  距上次見到洛羿,已經過去了半年,洛羿沒了當時那個蒼白少年的模樣,精神很好,人也成熟了不少,皮膚都透出健康的光澤。

  見到黎朔,洛羿不卑不亢地打了個招呼。

  黎朔也大方地笑了笑:“請進。”

  溫小輝笑著拉上洛羿進了門。

  黎朔看著這對小情侶,非常地和諧養眼,心中也很是欣慰。

  “黎大哥,想我沒?我更美了對吧?給我帶禮物沒?”溫小輝對這個家太熟悉了,一邊貧一邊從鞋櫃裡拿出自己的拖鞋,還扔給洛羿一雙。

  洛羿看著那雙兔子拖鞋,嘴角抽了抽。

  黎朔含笑道:“想,對,帶了。”

  溫小輝推了推洛羿:“穿呀,我買的。”

  洛羿一手支著鞋櫃,歪頭看著溫小輝:“你買兩雙情侶拖鞋,放在別人家?”

  “哎喲,超市打折,我看著好看就給黎大哥也買了一雙。”溫小輝蹬上自己的,“喏,我穿了,你也穿上,就是咱們倆穿情侶拖鞋了,你沒意見了吧?”

  洛羿輕哼了一聲,穿上了。

  “坐吧。”黎朔拉開椅子,“我做好飯了。”

  溫小輝把手裡的袋子一股腦地堆在了玄關處,“黎大哥,這些都是給你的禮物啊,等我們走了再拆開啊。”

  黎朔一邊端菜,一邊笑道:“為什麼?”

  “因為你當場拆開我會害羞的。”

  “你也會害羞?”

  “那怎麼不會,人家純情著呢。”溫小輝嬉笑著棒黎朔上菜。

  席間,黎朔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和洛羿聊天,問問他公司的事,談談金融市場,洛羿也表現得通達而謙遜,跟任何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似乎沒大差別,儘管在場的人都領教過他真實的一面。

  黎朔感覺得到,洛羿對他依舊不太放心,言辭間都在打聽他和溫小輝平日接觸的細節,黎朔問心無愧,自然有一說一。

  幸好,氣氛並不尷尬,溫小輝算是松了口氣。

  吃完飯,黎朔收了桌子,沏了茶,正端著託盤往客廳走呢,門鈴就響了。

  “小輝,幫我開下門。”

 

  “哦。”溫小輝蹦躂著去開門了。

 

  黎朔剛把託盤放到了茶几上,就聽溫小輝一聲怒喊:“哪兒來的野鴨子啊,誰准你碰這扇門的!”

 

  黎朔一驚,難道是……

 

  洛羿也站了起來,倆人一同往玄關走去。

 

  果然,門外站著提著行李,一臉冰冷的趙錦辛。

 

  “你怎麼回來了?”黎朔脫口而出。

 

  “想你了,所以早點回來。”趙錦辛斜靠在門框上,不客氣地打量著溫小輝。

 

  溫小輝驚訝地扭頭看著黎朔:“黎大哥,你們……”

 

  “我們挺好的,你不用太操心。”趙錦辛撥開他,大喇喇地進了門,放下行李後,開始脫外套,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寶貝兒,還有飯嗎?我好餓啊。”

 

  溫小輝氣得眼睛都紅了:“黎大哥,你怎麼還和他在一起?!”

 

  黎朔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再沒有人比溫小輝更清楚他經歷過什麼,從醫院發生的一切,到那從未有過的頹廢期,都是溫小輝陪著他走過來的,如今……

 

  黎朔都有些分不清,被那樣羞辱後還和趙錦辛“和好”,以及被趙錦辛威脅著“和好”,究竟哪一個更丟臉?他揉了揉眉心,歉意地說:“抱歉,小輝,我稍後再跟你解釋好嗎。”

 

  “你跟我道什麼歉?你他媽又沒對不起我,你跟這種王八蛋在一起,是對不起你自己!”

 

  黎朔沉默了,溫小輝的話如同在他頭頂撞響的鐘,聲聲有力。

 

  趙錦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洛羿則翻了個白眼,一臉無趣。

 

  溫小輝越說越激動:“這王八蛋當時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黎朔,你他媽什麼都好,就是耳根子軟,是不是他求你兩句你就什麼都忘了?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趙錦辛看著溫小輝的眼神變得陰森無比,他寒聲道:“我們的事,輪不到你多嘴,滾出去。”

 

  洛羿眯起眼睛,輕聲道:“你在跟誰說話?”

 

  “趙錦辛,你閉嘴。”黎朔沉聲道。

 

  溫小輝擼起袖子,一臉凶相,“艸,老子今天教教你怎麼做人。”他拽了拽洛羿,“老公,幫我打他。”

 

  “好。”洛羿把溫小輝推到身後,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

 

  趙錦辛滿臉蔑視,一腳後踩,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黎朔長臂一伸,橫在了洛羿身前,他陰沉地說:“行了,別在我家鬧,小輝,你們先回去吧,給黎大哥一個面子,好嗎?”

 

  溫小輝氣得臉都要扭曲了,他隨手抓起一個擺件,砸在了趙錦辛的腳邊,然後用力豎起兩根中指,“詛咒你一輩子不舉。”

 

  洛羿嘴角抽動,顯然在憋著笑。

 

  黎朔急忙把倆人送出了門。

 

  趙錦辛抱胸靠在櫃子上,一臉不虞之色:“我看在你面子上,不跟這個小娘炮計較,他要是再出言不遜……”

 

  “那你也給我忍著。”黎朔看著他,“他是我的朋友,他只是關心我,並沒有什麼錯。”

 

  “他有什麼資格對我們的事指手畫腳的。”

 

  “我說他有,他就有。”

 

  趙錦辛深吸一口氣:“好,你說了算。”

 

  黎朔指了指廚房,“冰箱裡有剩菜,你自己熱熱吧。”

 

  “已經不餓了。”趙錦辛嘲弄地一笑,“我一天一夜沒睡了,只是想早點見到你。”

 

  “那你就回家睡覺吧。”黎朔把一口沒動的茶收了起來。

 

  趙錦辛從背後抱住了黎朔:“我好想你,想……想以前的你。我常常想,如果你那天沒有來醫院,沒有聽到那些混帳話……”

 

  “我就會在不久之後被你以‘體面’的理由甩了,我一定會很難過,會不甘心,會反省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會想要挽回你,但其實你只是玩兒膩了。”黎朔面無表情地說著,就好像他說的事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趙錦辛閉上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蹭著黎朔的脖子,“我根本捨不得跟你分手,我們現在會很幸福……”

 

  黎朔冷笑一聲:“自欺欺人。好了,你既然不吃飯,就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睡。”

 

  “隨便你吧。”

 

  黎朔端著茶去廚房了,清洗了一番,然後又把廚房擦了一遍,忙忘之後,天全黑了。

 

  黎朔走進臥室,見趙錦辛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那眼窩處的陰影和睡夢中依舊輕蹙著的眉毛,訴說著主人的疲倦和勞頓。

 

  黎朔輕輕走了過去,他不敢坐在床上,怕把趙錦辛弄醒了,只能一手撐著床頭櫃,俯下了身,一言不發地凝視著趙錦辛的睡顏,最後,他忍不住伸出手。撥開了趙錦辛額前的劉海。

 

  多麼完美的一張臉,好像做錯了什麼都值得被原諒……

 

  可若不能全身心的屬於他,他寧願不要。

 

  那晚,黎朔是在客房睡的,可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趙錦辛跟他在一個被窩裡,手腳都纏著他,他幾乎是被熱醒的。

 

  起床後,黎朔看到了徐大銳發來的短信,說自己被打了,高利貸的要他快點還剩下的錢,還說這幾天利滾利,又增加了兩萬塊。

 

  黎朔沒有回,而是給助理發了條短信,讓他再給徐大銳20萬。

 

  這時,趙錦辛也醒了,睡了一覺恢復了元氣,他又開始嬉皮笑臉地圍著黎朔轉,還主動做了早餐。

 

  吃早餐時,黎朔沉默地看著趙錦辛,表面上的平靜,已經快要掩飾不住內心翻湧的情緒。

 

  趙錦辛笑看著他,撒嬌道:“黎叔叔這麼看著我幹嘛,是不是發現我太好看了?”

 

  “嗯。”

 

  趙錦辛眨了眨眼睛:“都是你的。”

 

  黎朔心臟一緊:“你……今天去公司嗎?”

 

  “去啊,一會兒就得去,公司有事。怎麼了?”

 

  “我也去,找你談點事。”

 

  “審計的事?現在談不就好了?”

 

  “公事就去公司談。”

 

  “嗯,也對。”趙錦辛舔了舔嘴角,曖昧地直笑,“家是談戀愛的地方。”

 

  黎朔放下了碗筷:“我吃完了。”

 

  “我也吃完了,咱們走吧。”

 

  “你先去吧,我還要忙點別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趙錦辛勾起他的下巴,溫柔地印下一個吻,“今天可以在我的地盤見到黎叔叔,真幸福。”

 

  黎朔沉默不語。

 

  趙錦辛換好衣服,匆匆走了。

 

  黎朔發呆了片刻,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厚厚的檔袋。

 

  之所以選在公司跟趙錦辛攤牌,就是為了在人多的地方控制他的情緒。

 

  黎朔深吸一口氣,換好衣服,拿上文件袋出了門。

 

  第77

 

  到了恩南,黎朔直奔趙錦辛的

 

  “辦公室。他特意穿了一身肅殺的黑,來遮掩內心的暗潮洶湧。

 

  趙錦辛的秘書看到他,從坐位站了起來:“黎總,您找趙總吧。”

 

  “對。”

 

  “他去開會了,跟宏運資本的代表。”

 

  “宏運資本?周總嗎?”

 

  秘書將黎朔領進辦公室:“是的,您先在辦公室裡坐一會兒好嗎,您要喝點什麼?”

 

  “咖啡,謝謝。”周謹行來了?趙錦辛可沒說急著來公司是和周謹行開會。他和周謹行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只在過年的時候通過電話拜年。

 

  黎朔坐在沙發上,打量著趙錦辛的辦公室。跟紐約恩南總部的紅木加皮具辦公室不一樣,這個辦公室更有趙錦辛的個人風格,以金屬和玻璃為主的現代工藝是裝潢的主旋律,還有不少獨特的藝術品。

 

  黎朔的目光從壁畫落到辦公桌,最後,停留在了辦公桌旁邊的攤開的行李箱上。

 

  他走了過去,從箱子裡拿起一個頗具名族風的外盒,很眼熟,是他當初送給趙錦辛的雲錦的生肖羊工藝品。那箱子似乎是匆匆打開的,裡面只有兩套衣服和幾樣日用品,這塊雲錦加上外盒,幾乎占滿箱子一大半的空間。

 

  是特意帶回來的啊……

 

  黎朔通過半透明的外盒,盯著錦上那豔麗的圖案良久,才緩緩把盒子放回了原位。

 

  起身的同時,他又窺見了辦公桌上的兩個相框,一個是趙錦辛和父母的,另一個是和他的……還是在千島湖,他們抱著AnnBee拍的,那幾乎貼在一起的腦袋,和燦爛的笑容,簡直能刺痛人眼。

 

  黎朔心裡一陣煩亂,隨手把相框倒扣在了桌子上。

 

  他坐回沙發,手裡緊緊揪著文件袋的一角,閉著眼睛,在心裡默默念起了《地藏本願經》。

 

  慢慢的,心緒寧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黎朔睜開了眼睛。

 

  趙錦辛一臉喜色地走了進來:“你來啦,等很久了嗎?”

 

  “還好。”黎朔的手指重重搓了搓眉頭,“周總呢?走了嗎?”

 

  “走了。”趙錦辛乾淨俐落地說。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來了,我好去打個招呼。”

 

  “為什麼要告訴你?”趙錦辛撇了撇嘴,“我巴不得你們永遠見不著。”

 

  黎朔皺起眉:“你不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嗎。”

 

  “是嗎,可能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解釋過你和周謹行的關係,哪怕是說一句讓我安心的話。”

 

  黎朔深吸一口氣:“我有什麼好和你解釋的?”

 

  趙錦辛眯起眼睛:“哪怕我會誤會,對你來說也無所謂是嗎,我甚至連一句解釋都不值得。”

 

  黎朔閉上了眼睛,他很想結束這一切。

 

  “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趙錦辛抹了把臉,“正好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

 

  “不用了。”黎朔站起身,把手裡的檔袋扔在了茶几上,“我今天來找你,是談正事。”

 

  趙錦辛看著那文件,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看。”趙錦辛煩躁地說。

 

  “好,我念給你聽。”黎朔打開檔袋,輕輕翻著那疊厚厚的資料,“這些東西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嗯……為了查到一些資料,還花了很多錢。時間跨度最遠到四年前,有關恩南集團逃稅、虛報配額、操縱股票、黑箱招標、行賄、假賬、違反進出口檢疫法的一些證據。”

 

  趙錦辛臉色驟變,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時間倉促,很多證據力度不夠。”黎朔面無表情地嚅動著嘴唇,“不過媒體也並不需要那麼確鑿的證據,對吧?這些東西隨便曝光一個,都能讓你家的股票跳崖,到時候自然會有符合資質的機構去調查。”

 

  趙錦辛惡狠狠地瞪著黎朔,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你給我一個檔袋,我還你一個檔袋,很公平吧?”黎朔沉聲道,“趙錦辛,你真以為我是待宰的羔羊嗎?我一開始答應你的條件,僅僅是擔心我爸的身體。你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簡直愚蠢至極,可笑至極。我不會陪著你胡鬧,但你如果真的敢繼續幹蠢事,我奉陪到底。”

 

  “對,我是愚蠢,我是可笑……在你眼裡,我一定像個瘋子吧。”趙錦辛的聲音愈發顫抖,眼神又兇狠又悲切,就像被逼到了絕境的野獸。

 

  “你就是個瘋子。”黎朔一揮手,那疊資料飛了出去,如雪花般片片飄落。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都跟著凝固了,四周溫度驟降,如寒冬蒞臨。黎朔望著趙錦辛的眼睛,胸口鑽心般痛,“你做了讓我最厭惡的事,你跟邵群不愧是兄弟,但他……至少比你專情一些。”

 

  “你真的認為,我會傷害你父親嗎……”趙錦辛的眼眶一片血紅,“我只是沒辦法了,我解釋了,我道歉了,我拼命想讓你再相信我一次,可你、你他媽的,怎麼這麼狠。”趙錦辛的眼裡蓄滿了淚,逐漸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了。他多希望時光能倒流,他會阻止自己做一切的蠢事,他會牢牢抓住黎朔,永遠都不放手。

 

  黎朔輕輕咬住了嘴唇,視線突然變得無處可放,至少,他不敢去看趙錦辛的眼淚。他拼命提醒自己,這個可憐兮兮的趙錦辛,是裝的,畢竟見識了這個人所有的惡劣面,嘗過了那些獠牙、那些利爪,還要如何相信眼前看似無害的表像。

 

  黎朔低下了沉重的腦袋,一步一步踩過雪白的紙,朝門口走去。

 

  趙錦辛狠狠抱住了黎朔,用仿佛要把他嵌入身體的野蠻力量,狠狠地抱著,聲音變得那般痛苦,“黎朔,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相信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我愛你啊,不要走……”趙錦辛像個孩子般,委屈地哭了出來。

 

  黎朔瞪大了眼睛,拼命忍著盈滿了眼眶的淚水,他抬起手臂,輕輕拍了拍趙錦辛的背,啞聲說道,“等你成長到,擔負得起一生一世的諾言時,你一定會遇到命定的那個人,可惜那個人不會是我了。”

 

  這一刻,黎朔不能更強烈的意識到,他有多喜歡趙錦辛,喜歡到他變成了一個懦夫,因為太恐懼失去而不敢擁有,畢竟他曾自信滿滿地栽過兩次。他無法信任趙錦辛,無法承受再一次的撕心裂肺,所以他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

 

  他們之間,也只能這樣了。

 

  黎朔試圖推開趙錦辛,趙錦辛卻一言不發地抱得更緊。

 

  “錦辛……”

 

  “不要走,不准走。”趙錦辛發出泣血般的聲音,“我會把你綁起來,我會把你關起來,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黎朔逐漸感覺身體要沒有力氣了,難言的憤怒 、怨恨、痛心一股腦地湧入心臟,太沉重了,仿佛整個人都在被某種力量拖入黑暗的深淵。

 

  不過是談個戀愛罷了,為什麼能這麼痛。他不需要用極端的痛苦來驗證所謂的“真愛”,他不要狗屁“真愛”,太痛了,他不敢要了……

 

  黎朔開始奮力地掙扎,仿佛抱著他的不是他曾喜歡過的溫暖的臂膀,而是佈滿荊棘地藤蔓,勒得越緊,他就越是鮮血淋漓。

 

  兩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瘋狂,絕望像沼澤,要將人溺斃。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忽如其來的闖入者也在瞬間打破了那層令人窒息的屏障,倆人都怔住了,僵硬地看著來人。

 

  是邵群。

 

  許久不見的邵群。

 

  邵群震驚地看著他們,又看看一地的狼藉,他深吸一口氣,甩手關上了門,用力搓了搓頭髮,沉聲道:“你們他媽的在鬧什麼?”

 

  黎朔趁著趙錦辛怔愣的片刻,用力掙開了束縛,抬腳就要走。

 

  邵群攔在黎朔身前,惡狠狠地瞪著他。

 

  對著自己最厭惡的人,黎朔甚至都沒有表達厭惡的力氣,他有氣無力地說:“滾開。”

 

  “我弟弟在哭,你沒看到嗎?”邵群咬牙切齒道。

 

  “看到了,你應該負全責。”黎朔笑了一下,笑得極其難看,“當初是你,把他送到我身邊的,現在你,把他帶走。”

 

  邵群的表情仿佛要吃人:“你再說一遍。”

 

  黎朔一字一字地說:“我不要,把他帶走。”

 

  邵群掄起拳頭朝著黎朔砸了過來,黎朔眼看著那拳頭要落下來,卻連閃躲的力氣都沒有,他整個人好像被抽幹了。

 

  一個黑影竄了過來,一把架住了邵群的胳膊。

 

  趙錦辛緊緊抓著邵群的肩膀,顫抖著說:“別……”

 

  “你他媽傻逼嗎!”邵群咆哮道,“你看清楚他是誰,他是黎朔!”

 

   “我知道,他是黎朔。”趙錦辛緩緩垂下腦袋,抵住了邵群的肩膀,小聲說,“他是黎朔。”

 

  黎朔握緊了拳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辦公室裡只剩下兩兄弟,和一室的沉默。

 

  邵群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臉色鐵青,一身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他咬牙道,“趙錦辛,你怎麼了,你怎麼會是這幅德行。”

 

  “……我喜歡他,哥,我喜歡他。”趙錦辛抱住了邵群,好像在向一個無可名狀的信仰禱告,好像只要一遍遍地訴說著“喜歡”,就會得到回應。

 

  邵群重重歎了口氣:“媽的,是我的錯,你怎麼玩兒的過他……”他簡直後悔得想殺人。

 

  趙錦辛的目光空洞地看著一地的白紙,幽幽說道:“哥,我要把他藏起來,全世界只有我能看到他。”

 

  邵群沉默了。

 

  第78

 

  黎朔回去的路上,因為心神不寧,跟人追尾了,他開車這麼多年,只有別人剮蹭他的時候,他從未出過差錯。他意識到自己這個狀態開車不安全,把小陳叫了過來。

 

  小陳賠完錢,坐進駕駛位,看著黎朔失魂落魄的樣子,歎了口氣:“黎總,這段時間你要出門,叫司機來接吧,我看你狀態挺不好的。”

 

  “嗯。”

 

  “徐大銳的事,不行咱就報警吧,他這是勒索啊,您真沒必要這麼好心。”

 

  “……啊?”

 

  “徐大銳啊。”

 

  黎朔反應了兩秒:“哦,算了,低調處理吧,事不過三,如果他還有下次,就只能報警了。”小陳並不知道徐大銳拿錄音威脅他的事,若是知道,可能比他還緊張。

 

  小陳又重重歎了口氣:“黎總,送您回家?”

 

  “好。”

 

  路上,黎朔終於從趙錦辛的事裡回了幾分魂,他問道:“你這兩天跟徐大銳聯繫了嗎?”

 

  “他天天給我發短信、打電話要錢。”小陳不屑地撇撇嘴,真是不值得同情。”

 

  “嗯,穩住他。”黎朔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黎總,您沒事兒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我沒事兒。”黎朔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腦海中不停地回想著在趙錦辛辦公室發生的一切。

 

  其實他一點把握都沒有。之所以把資料扔散了,就是因為裡面至少一半的東西是他根據既有資訊偽造的,趙錦辛查一查就能戳破。果然如他所料,在那種情況下,趙錦辛不可能去辨別資訊的真偽,他的目的達到了。

 

  可他體會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如果當時邵群不出現,面對哭著哀求的趙錦辛,他會怎麼做呢?他不知道,他想像不出來。

 

  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趙錦辛的眼淚。

 

  黎朔在家沉寂了幾天,不想出門,也不想見任何人,他想給溫小輝打電話解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覺得丟臉,無法啟齒。

 

  最後,程盛成了這些天第一個和他通話的人,程盛要回美國了,找他吃頓飯,還要把常總和常總的弟弟都帶來,認識認識。

 

  黎朔沒反對。照常總的積極性,早晚是要拉這個相親局的,程盛在,還能少一點尷尬,畢竟他現在一點主動社交的心情都沒有。

 

  到了吃飯的地方,程盛一見他就埋怨:“怎麼不好好打扮打扮,黑眼圈這麼重,昨晚去哪兒浪了?”

 

  黎朔苦笑:“有點忙。”

 

  “他們快到了。”程盛用拳頭頂了頂黎朔的肩膀,“你打起精神來,要對得起我吹出去的牛啊。”

 

  “你吹什麼了?”

 

  “我吹你業界精英俊逸瀟灑紳士優雅器大活好,你看你頭髮都不弄一弄,不給我面子。”程盛不客氣地擺弄黎朔的頭髮。

 

  黎朔拍開他的手:“我都說了,我現在真的沒心情開始一段感情,一會兒你別跟著起哄啊。”

 

  “幹嘛呀,別這麼頹廢好不好,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黎朔。”

 

  黎朔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只是需要點時間,就能變回你認識的黎朔了。”

 

  程盛定定看了他半晌,歎了口氣:“好吧,但是,說真的,對不起誰,都不要對不起自己。”

 

  黎朔笑笑:“好。”

 

  這時,常文武領著一個人走進了餐廳。

 

  黎朔扭頭一看,頓時對那個隔著老遠就面帶笑容的年輕男人心生好感。

 

  “黎總,程盛。”常文武大笑著按了按倆人的肩膀,“不好意思遲到了啊。”

 

  “沒事兒,我們也剛到。”黎朔說著就要起身。

 

  “別起來,坐著吧。”常文武指指自己帶來的人,“來,介紹一下,這是我親弟弟,叫常文幼,在九中教化學。文幼,這是黎總,黎朔。”

 

  常文幼微微一笑,那一口小白牙整齊如編貝,陽光又帥氣,“黎總過年好,程盛哥,過年好。”

 

  “過年好,過年好。”

 

  黎朔笑著伸出手:“幸會。”

 

  握手的時候,常文幼大大方方地打量著黎朔,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好感,但和黎朔對視時,又明顯有些害羞,靦腆的笑帶起可愛的小酒窩。

 

  常文武很能言善道,席間不著痕跡地誇自己的弟弟,又不失風趣幽默,程盛儘管答應了黎朔不起哄,但也在一旁時不時地調侃兩句。好在黎朔遊刃有餘,氣氛並不尷尬,反而很和諧。

 

  常文幼性格開朗,愛運動也愛看書,而且涉獵頗廣,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人。換做以前,黎朔會很樂意跟他相處,可現在他完全沒有這樣的心思。

 

  吃完飯,他們交換了聯繫方式。

 

  跟常家兩兄弟告別後,黎朔又跟程盛去酒吧坐了坐,給他踐行。

 

  倆人這次沒去GAY吧,就近挑了個清吧,只想聊聊天、喝喝酒。

 

  程盛還在不死心地開導他,他很明白程盛的心情,作為相識快20年的朋友,這確實是他最反常的一次,哪怕當初和韓飛葉分手,也遠不及現在痛苦。

 

  倆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就深夜了。

 

  “杯中酒吧。”黎朔舉起杯子,“你明天還要趕飛機,該回去休息了。”

 

  程盛跟他碰了碰杯子:“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面了,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倆人仰頭對飲。

 

  黎朔叫了個代駕,先把程盛送回了住處,又把自己送回了家。

 

  停好車,黎朔緊了緊大衣,朝著自己家走去,一陣寒風吹過,他忍不住縮起了脖子。

 

  這個時間、這個溫度,居然還有一對小情侶在遛狗,女孩子的手被男孩子抓著揣在自己兜裡,倆人有說有笑,似乎完全不懼嚴寒與黑暗。

 

  黎朔淡淡一笑,埋頭快步走過。

 

  在穿過社區公園時,黎朔隱約看到涼亭裡站著四五個男人,嘴裡吞雲吐霧,地上還有煙頭,不太像是社區裡的人。

 

  當黎朔走近的時候,那些人似乎也發現了他,齊齊朝他看來。

 

  黎朔心生警覺,放慢了腳步,他眯起眼睛,在黑暗中仔細打量那些人,隱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難道是……

 

  那幾人走了過來。

 

  黎朔心裡一緊,那個光頭、一臉淤青、走路微坡的男人,正是多年不見的徐大銳!旁邊的幾個男人都面色不善,不像什麼好人。

 

  黎朔頓住了腳步,手揣進兜裡,抓住了手機,他設置過緊急報警按鍵。

 

  幾人走到了黎朔面前,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黎朔一番。

 

  其中一人歪嘴一笑:“黎總是吧,你好。”

 

  黎朔點點頭:“怎麼稱呼?”

 

  那人嘿嘿一笑:“叫我老刁就行。”他把徐大銳往前推了推,“這個兄弟,你認識吧。”

 

  黎朔看著徐大銳,儘管已經知道徐大銳現在窮困潦倒,可當真見到的時候,心中還是感慨不已。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有著豪爽笑聲的大老闆,跟眼前這個形容憔悴、目光畏縮的老男人簡直判若兩人,徐大銳也不過五十出頭吧,看上去卻好像跟他爸差不多歲數了。

 

  黎朔心裡對他是又可憐,又可恨。

 

  黎朔淡淡地說:“徐哥,你怎麼找到我家的。”

 

  徐大銳看了黎朔一眼,眼神相當複雜,又心虛、又慚愧、又怨恨,他緩緩地說:“跟蹤了陳助理。”

 

  “目的呢?”

 

  “……錢。”徐大銳機械地開口,整個人都像是開敗了的植物,沒有一點生氣。

 

  “我說過,錢我會給你,只是需要一些時間。”黎朔看了看老刁,冷漠地說,“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是在挑釁我嗎。”

 

  老刁咧嘴一笑:“黎總,別這麼說,您這樣的大老闆,我們哪兒敢挑釁啊,我們啊,就是想早點收回自己的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對吧?”

 

  “錢我會分五次還清,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

 

  “別逗了黎總,你那個事務所,一個月光辦公室租金就十幾萬吧,住這種地方,開那麼好的車,幾百萬都拿不出來?”

 

  黎朔眯起眼睛,強調道:“130萬,還剩下130萬,我會分批還清,我拿不出那麼多錢,你們愛信不信。”

 

  老刁笑了笑:“黎總,我們有利息的,不然借錢給別人幹什麼?搞慈善啊。現在利息已經漲到……唔,湊個整吧,600萬。”

 

  黎朔冷冷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老刁比了個“六”的手勢:“600萬。你也看到了,一個人進了監獄再出來,會變成什麼樣,像黎總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那種地方,所以,我們會好好幫你保守秘密的。”

 

  黎朔惡狠狠地瞪向徐大銳。

 

  徐大銳目光閃躲著,他顫聲道:“你早點給我錢,就……就不會這樣了……他們要砍我的手,我沒辦法……”

 

  老刁晃了晃手機,手機裡放出了徐大銳和黎朔的那段錄音,清清楚楚,在寂靜的社區裡格外地刺耳。

 

  黎朔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刁:“在這之前,你們是討債,還算占理,現在開始,你們是敲詐勒索,膽子不小啊。”

 

  “這怎麼能叫敲詐勒索呢?”老刁哈哈笑道,“我們就是討債。”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看清楚了,這是徐大銳跟我們簽的合同,連本帶利,600萬出頭,我還給你抹去了零頭呢。至於你和徐大銳之間的恩怨,就不管我們的事兒了,反正我們要錢找他,他要錢找你,要勒索,那也是他勒索你,我們,只要錢。”

 

  黎朔寒聲道:“我只會給你130萬,多了一分都沒有。”

 

  老刁冷笑道:“600萬,你已經付了30萬,還差570萬。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把錢湊齊,否則,他嘛,身上有用的零件我都要切了賣了,你嘛……好自為之。”

 

  老刁拎起徐大銳的衣領:“走。”

 

  黎朔握緊了拳頭,眼中迸射出洶湧的怒火。

 

  第79

 

  黎朔回到家後,氣急敗壞地給項寧打了個電話,說自己碰到點麻煩,明天去事務所找他談。

 

  黎朔冷靜下來後,回顧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真是禍不單行,倒楣透頂。他沒有想到徐大銳會這樣以怨報德,把倆人之間最後一點情誼都給踩碎了。

 

  他也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了。

 

  把這件事處理完,他就回美國,也許他真的不適合留在這裡,事業沒了,感情沒了,剩下的,全都是糟心事。

 

  手機突然響了兩聲,黎朔拿起來一看,是常文幼發來的。

 

  他點開資訊,是一張照片,具體來說,是一張用手機翻拍的舊照片,而且是集體合照,畫面裡並排站著兩排人,一排青年,一排少年。

 

  黎朔怔了怔,隱約覺得那個照片眼熟,他用手指滑動螢幕,放大了照片,赫然在一排人頭裡,看到了自己!

 

  那是他大學時參加全美網球聯賽的照片,而站在他們身前的,似乎是當時國內來的一個少年網球夏令營……

 

  常文幼又發來一條短信:黎總,世界真小啊,我今天看你眼熟,回家翻了半天相冊,上面這個人,應該是你吧?

 

  黎朔回復道:是我,最右邊的這個孩子是你?

 

  照片的最右側,是一個白皙俊秀的少年,有著和常文幼一樣乾淨的笑容。

 

  對方很快回了:是我,我們當時都想站在你身邊拍照,因為你長得最帥,又有親切,打得又最好,不過被我們班花搶走了:)

 

  那個夏令營是華人商會聯辦的,特意安排了幾天來看他們訓練、比賽,黎朔記得當時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一直纏著他讓他教,對其他人卻沒什麼印象了。

 

  是啊,世界真小啊。

 

  常文幼打了電話來,含笑著說:“黎總現在還打球嗎?”

 

  “工作太忙了,只是偶爾打,你呢?”

 

  “打呀,每個月都會打。當年沒敢跟你說話,現在能不能讓黎總指導指導我?”

 

  黎朔笑道:“指導不敢當,你都長大了,也許打得比我都好了。”

 

  “差遠了。當時我們都好崇拜你,進決賽的幾乎都是外國人,就你一個中國人……”

 

  倆人聊起了當年的比賽,那是黎朔打得最好的時期,確實有些可圈可點的光輝事蹟,他被勾起了年輕時的回憶,一時心情敞闊了不少。

 

  他很感激這個深夜的電話,追憶年少的意氣風發,是百幹不厭的一件事。至少是這些天來唯一值得他真心微笑的事。

 

  第二天早上,黎朔去了事務所。

 

  一段日子不來,事務所裡增加了一些新面孔,看著這些年輕人在晨間忙碌的樣子,黎朔感到很欣慰。看來他不參與經營,並沒有什麼影響。

 

  一進辦公室,項寧就把門鎖上了:“老弟,怎麼了?聽你電話裡說的,感覺挺嚴重的。”

 

  黎朔歎了口氣,把徐大銳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他要找項寧幫忙,肯定就不能隱瞞,項寧在黑白兩道都混得不錯,這事兒怎麼解決,他一定要聽聽項寧的意見。

 

  項寧聽完,先把徐大銳罵了一通,他也認識徐大銳,倆人還是老鄉,他跟黎朔一樣,沒想到徐大銳能變成這樣。

 

  黎朔搓了搓額頭:“項哥,我還真沒遇到過這種事,我該報警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他幹不來下黑手的事,就連當初想報復邵群,也是要通過法律的手段,但是面對這群打法律擦邊球的高利貸,他有些猶豫,他知道以現在的情況報警,根本沒法拿那群人怎麼樣。

 

  項寧搖搖頭:“你現在報警,能把徐大銳弄進去,但是這群高利貸卻奈何不了,他們盯上你了,還是會找你麻煩。”

 

  “我也是這麼想的。”黎朔煩悶地說,“我怎麼處理好呢?”

 

  “你呀,不適合處理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吧。”

 

  “項哥,你打算怎麼處理?”

 

  “你把剩下那130萬準備好,其他的你還是別問了。”項寧搖頭道:“要我說你一開始就不該管那個王八蛋,否則哪兒需要花這冤枉錢。”

 

  黎朔苦笑道:“就當積德行善了。”

 

  “不過那錄音在徐大銳手裡,始終是個炸彈,錄音倒構不成大威脅,但他這個人證拿著物證,還是挺麻煩的,趁這個機會把錄音銷毀,以絕後患。”

 

  “好,但是……”黎朔道,“你打算怎麼處理徐大銳?”

 

  “我擺平高利貸,徐大銳他們自己處理。”

 

  黎朔皺眉道:“他們說要賣徐大銳的器官。”

 

  項寧聳聳肩:“誰叫他欠人錢呢。”

 

  “我願意多花點錢,讓他們放過徐大銳。”

 

  項寧怒了:“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徐大銳走到今天這步,我有責任,我可以把他送進監獄,可以看他受到教訓,但我不能眼看著他死吧。”黎朔無奈道,“我說了,就當積德行善了。”他家每年用於慈善的支出都有好幾百萬,救助誰不都是救助,徐大銳不義,他不想不仁。

 

  項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服了你了。”

 

  黎朔淡淡一笑:“項哥,我們家是信佛的,慈悲為懷,嗯?”

 

  項寧歎了口氣,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回家的路上,黎朔接到了常文幼午飯的邀請,常文幼坦率而熱情,讓人頗有好感,但他現在裡裡外外一堆爛攤子,並不想耽誤別人,所以還是找個藉口推掉了。

 

  他心裡堵得慌,突然不想回家了,想找個人多的地方蹭一點人氣。

 

  他去餐廳吃了個飯,然後去看了個畫展,閒逛的時候,又給他媽買了一個玉鐲。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黎朔一打開房門,撲面而來一股濃郁地酒味兒,黑漆漆的客廳裡,隱約可見一個人影,他一驚,趕緊退了出來,心臟砰砰直跳。

 

  手指撫過門鎖,沒有一點被破壞的痕跡,那就是鑰匙打開的,可誰會有他家鑰匙……

 

  黎朔深吸一口氣,大敞開房門,收沒到玄關處的開關,直接打開了燈。

 

  屋內傳來一聲不滿的嘟囔,儘管含糊不清,但分明是趙錦辛的聲音。

 

  黎朔頓時氣得腦仁疼,他因為昨晚的事,心裡一直挺緊張,趙錦辛還登堂入室地來嚇唬他。

 

  他用力摔上門,連鞋都沒脫,大步走了進去,就看到他家沙發上半歪斜著一個醉鬼,酒瓶子灑落在茶几上、地板上,有幾瓶是他收藏的好酒,全被糟蹋了。

 

  趙錦辛揉著眼睛,扶著沙發椅背坐了起來,用模糊地雙眼看了黎朔半晌,然後露出一個如夢似幻地笑容。

 

  黎朔怒道:“你他媽在幹什麼?你怎麼有我家鑰匙。”

 

  “……鑰匙?鑰匙……我配的啊。”趙錦辛吃吃笑著,“黎叔叔,喝酒嗎?”

 

  “別再糟蹋我的酒了,叫人來接你,或者我給你叫計程車。”

 

  趙錦辛搖搖頭:“不走,別想、別想趕我……走。”他顯然喝了不少,眼神都有些渙散。

 

  黎朔上次就想把趙錦辛拽起來,趙錦辛卻是打蛇隨棍上,一下子纏住了他,抱著不撒手:“黎叔叔,我的、我的黎叔叔,是我的。”

 

  “趙錦辛!”黎朔用力掰開了趙錦辛的手,幸好喝醉的人都沒什麼力氣,換做平時,他肯定拗不過這小子的蠻力。

 

  “我要把你……把你關起來。”趙錦辛揪著黎朔的衣服,眼睛都快要閉上了,“可是我哥說……說你……吃軟……不吃硬,怎麼辦?你說、你說怎麼辦。”

 

  黎朔把八爪魚一樣粘著他的人徹底扒拉了下來,扔在了沙發上。

 

  趙錦辛看上去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就那麼癱在沙發上,紅著眼睛看著黎朔,小聲撒嬌著:“黎叔叔,別生氣啊,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黎朔看著趙錦辛狼狽的樣子,心裡陣陣地酸楚,一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趙錦辛輕聲說,“我要把你藏起來,你不要恨我……你不要我……”

 

  黎朔抹了一把臉,掏出手機,撥通了邵群的電話。

 

  趙錦辛掙扎著想起來,卻又無力地倒回沙發,只能用充滿渴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黎朔。

 

  那無助的眼神把黎朔的心都穿透了。

 

  電話一接通,黎朔還沒來得及說話,邵群先快速說道:“錦辛是不是跑去找你了?”

 

  “對,還喝醉了,你過來把他弄走。”

 

  “你把我弟弟弄成這樣,你現在他媽的要給我負責,你們好好談談吧。”

 

  “我跟一個爛醉的人談個屁!”黎朔怒道,“而且,我們已經沒什麼可談的了,你要麼把他接回家,要麼我把他扔到門外。”

 

  “扔吧。”邵群冷笑一聲,“這麼冷的天,凍出個好歹,你負責,說不定正合他心意。”

 

  “你……”

 

  邵群寒聲道:“黎朔,從來沒有人,三番五次得罪我之後,還能活得好好的,咱們倆的事,暫時算翻篇了,我弟弟的事,你好自為之。”

 

  黎朔也冷笑一聲:“口氣倒是不小,你這也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就別在我面前裝樣子了。”

 

  邵群沒有說話,只是電話裡呼吸聲沉重,顯然被氣得不輕。

 

  “邵群,你聽好了,我和趙錦辛的事,就只是我們之間的事,他怎麼對我的,你比誰都清楚,我會怎麼對他,也輪不到你插嘴。如果你真的心疼你弟弟,應該教導他真誠待人,具備善良的品德,而不是利用、欺騙、玩弄別人的感情,這些都是你們兄弟倆咎由自取,結果不如你們意,我也不負任何責任。”

 

  邵群咬牙道:“你開個價吧,事務所你損失了多少,我三倍賠給你。”

 

  黎朔冷冷一笑,嘲弄地說:“我不稀罕。”說完,他掛了電話。

 

  看著沙發上已然昏睡了過去的趙錦辛,黎朔感到陣陣頭疼,他轉身進臥室,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了趙錦辛身上。

 

  那淩亂的頭髮、緋紅的臉蛋和濕潤的睫毛,讓這張漂亮的睡顏充滿了孩子氣。

 

  趙錦辛確實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可愛的驕縱的、自我的,好的,壞的,都是這個人。

 

  他只是不想成為趙錦辛成長中那個需要被犧牲掉的代價。

 

  第80

 

  黎朔把酒瓶子收拾了,地板擦了,然後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發現趙錦辛趴在地上……

 

  黎朔走了過去,無奈地看著不省人事的趙錦辛,猶豫了一下,把人抱了起來,朝客房走去。

 

  趙錦辛著實不輕,尤其是完全沒有意識的,把人放到床上,黎朔都出了汗。他給趙錦辛蓋好被子,本來想關上門,但那濃郁的酒味兒簡直和趙錦辛融為一體了,他不想自己的房間全是這個味道,於是把窗稍微打開了一點,門也敞開著,屋子裡暖氣很足,蓋上被子應該不會冷。

 

  黎朔去睡覺了。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裡全是最近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沒有一個能夠理得清頭緒,沒有一個不令他心煩意亂。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擋不住疲倦墜入半夢半醒之際,突然,一聲短促的吼叫鑽進他的耳膜,那寧靜深夜裡的叫喊,讓他整個大腦皮層都炸開了,他猛然驚醒了。

 

  他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以為是自己做了個噩夢,但很快的,又傳來更驚恐的叫聲,就在……

 

  黎朔一把掀開被子跳下了床,連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往客房跑去。

 

  客房裡,趙錦辛正抱著腦袋滿床翻滾,並不是發出沙啞的嘶吼,床頭咣咣地撞擊著牆面,深夜裡看到這一幕,著實有些嚇人。

 

  “錦辛!”黎朔沖了過去,試圖壓制住他,“你怎麼了?!趙錦辛你怎麼了!”

 

  趙錦辛的樣子太反常了,就好像在為什麼而恐懼,看著他蜷縮成一團,黎朔止不住地心疼。

 

  趙錦辛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翻身而起,用力抱住了黎朔,力氣大到仿佛要勒斷人的肋骨,同時整個身體又抖得不成樣子。

 

  “你……”黎朔被他勒得差點喘不上氣來。

 

  趙錦辛粗聲喊道:“好黑,燈呢?燈……好黑……好黑……”

 

  黎朔怔了怔,用力撫摸著他的背:“馬上就有,我這就去開燈。”他試圖拉開趙錦辛的手,趙錦辛卻纏得死緊,根本不放手。他沒辦法,就用腳去勾開了床頭櫃,那裡面有應急照明燈。

 

  黎朔想傾身去拿,趙錦辛卻死死抱著他不動,顫聲在他耳邊說:“不要走,不要走。”

 

  “好好號,我不走,我只是拿燈。”黎朔一點一點往床頭櫃挪,當身上粘著一個比自己塊頭還大的人時,這個動作又艱辛又滑稽,他挪了半天,手臂才足以拿到應急燈,他打開了應急燈,放在了床上:“好了,你看,有燈了,沒事了。”

 

  趙錦辛急促的呼吸逐漸開始緩了下來。

 

  黎朔撫摸著他的背,放柔了聲音:“沒事了,有光的,不黑了,不怕了。”

 

  趙錦辛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才小聲說:“……黎叔叔。”

 

  “我是。”黎朔的語氣特別輕,唯恐嚇到他。

 

  “黎叔叔,好黑。”

 

  “已經不黑了,我把大燈打開好嗎?”

 

  “不,你別走。”趙錦辛把臉埋進他的脖頸間,用力蹭著,“別走,別走。”

 

  黎朔歎了口氣:“好,我不……”他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兒……趙錦辛好熱啊!

 

  黎朔伸手摸了摸趙錦辛的脖子,真的在發熱!

 

  難道是因為他開窗?

 

  黎朔心裡一陣懊悔,他揉了揉趙錦辛的頭髮:“錦辛,你好像發燒了,我給你量一下體溫好嗎?”

 

  “不。”趙錦辛用蚊蚋般的聲音貼著黎朔的耳朵說,“黎叔叔,我害怕。”

 

  “不怕不怕,乖,不怕。”黎朔柔聲說,“我不走,我就去拿一下體溫計好嗎?”

 

  “不。”趙錦辛用力抱著黎朔,沒有一絲一毫要放手的打算。

 

  黎朔明顯感覺到,趙錦辛不是很清醒,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趙錦辛,一時被嚇得不敢擅做主張,只能任憑對方抱著,他一遍一遍撫摸著趙錦辛的背,輕聲安慰。

 

  沒過幾分鐘,趙錦辛就不動,也不出聲了,黎朔耳邊傳來了均勻的鼻息。

 

  黎朔松了口氣,輕輕地拽開了趙錦辛的手,再輕輕地把人平放在床上。

 

  借著應急燈的燈光,他看到趙錦辛滿臉是汗,嘴唇發白,顯然是真的受到了驚嚇。他沒想到趙錦辛會這麼怕黑,趙錦辛說過,長大之後已經好了很多,他進屋的時候,趙錦辛也是一個人沒開燈在喝酒,怎麼突然就……難道是發燒的關係?

 

  黎朔更加懊悔他打開了窗,屋裡暖氣雖然足,但確實有陣陣冷風吹進來,畢竟是正月的寒風。

 

  他躡手躡腳地退出去,拿了體溫計回來。

 

  趙錦辛燒到快39°,難怪這麼燙。

 

  他弄了條濕毛巾蓋在了趙錦辛額上,然後打了電話給一個夜間出診的醫生。

 

  醫生過來之後,給趙錦辛打了一針,開了點藥,然後走了。

 

  黎朔怕趙錦辛再害怕,又怕開燈會驚醒他,就拿了家裡三個應急燈擺在房間裡,這樣屋裡雖然暗,但還是看得見。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敢去睡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躺在了趙錦辛旁邊。

 

  看著趙錦辛睡夢中也蹙著的眉,黎朔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撫平了,他喃喃道:“小可憐……”。

 

  前半夜,黎朔隔一會兒就起來給趙錦辛換一次冷毛巾,直到最後擋不住困倦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黎朔先醒了過來,趙錦辛還在昏睡,他探了探趙錦辛的額頭,似乎還是挺熱的。他又量了一次體溫,降到38°了。

 

  他爬起來,又換了塊毛巾,然後去廚房做飯了,一邊做飯,他一邊給小陳打電話,讓小陳馬上來他家。

 

  做好早飯,小陳也到了。

 

  黎朔指了指客房:“我現在要出去,一會兒裡面的人醒了,你就說是你在照顧他,說我很早就走了。”

 

  “啊?”小陳一臉呆滯。

 

  黎朔拍拍小陳的肩膀:“照做就是了,等他醒了,讓他吃飯,然後吃藥,藥在茶几上。”

 

  “……好。”

 

  “你今天就留在這裡照顧他,等他好點,就把他送回家,他走了,你再給我打電話。”

 

  “不是,黎總,裡面是誰啊?”

 

  黎朔看了一眼臥室,淡淡地說:“趙錦辛。”

 

  小陳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黎朔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去酒店了。這種逃避的行為他也覺得挺丟臉的,但他現在的確不想、也不知道如何面對趙錦辛。何況他目前也沒有心情應付,徐大銳的事讓他焦頭爛額。

 

  到了酒店,他給項寧打了個電話,詢問進展,項寧讓他不要急,正在處理。

 

  掛了電話,他倒在酒店的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明明一晚上沒睡挺累的,但卻毫無困意。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幹什麼。

 

  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好像失去了一大堆東西。感情、事業、名譽,一件一件地在他面前崩落,現在不但事業沒有著落,感情一團亂麻,還被高利貸纏上了,仿佛過去三十多年沒有經歷過的黴運,此時一下子讓他體驗了個遍。

 

  黎朔真的不知道應該怪邵群,還是該怨自己流年不利。

 

  他已經懶得去怪任何人,他只想解決問題,然後……然後大概就是離開這裡,回家,回他遠離紛爭、只有溫暖和愛的家。

 

  只是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他睡不著,也無所事事,腦子裡全是各種各樣的資訊,他甚至不知道,想高利貸的事,和趙錦辛的事,哪個更讓他難受,偏偏哪個他都擺脫不了。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時間。

 

  已經下午了。趙錦辛醒了吧,還害怕嗎?吃過飯了吧,吃藥了嗎,燒退了嗎?應該還沒回家吧,小陳還沒給他打電話。

 

  那現在在幹什麼……

 

  黎朔閉上眼睛,捶了捶腦袋,他想把所有讓他難受的東西都從腦海中挖出去,可惜他辦不到。

 

  突然,手機響了,黎朔趕緊拿過手機,但來電顯示的名字卻是——常文幼。

 

  黎朔歎了口氣,接通了電話:“喂,小常。”

 

  “黎總,在忙嗎?電話裡的聲音清清朗朗,很好聽。

 

  “哦,沒有。”

 

  “那,出來打球嗎?”常文幼笑道,“今天天氣不錯。”

 

  “我……”黎朔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他本想拒絕,又覺得此時的自己很適合運動,運動可以發洩很多不必要的情緒,於是他改口道,“好啊,在哪裡?”

 

  常文幼的聲音聽上去很高興:“我把地址發給你,黎總,等著你指教了。”

 

  黎朔淡淡一笑:“不敢當。”

 

  黎朔從床上爬了起來,甩了甩腦袋,出了門。

 

  到了網球場,他臨時買了身運動的裝備換上了。

 

  倆人在休息室碰上了頭,一見面,才發現他們穿的是一模一樣的衣服,倆人相視一笑。

 

  “我也是在這裡買的。”常文幼指指商店,有些靦腆地笑道:“好巧。”

 

  “看來我們眼光都不錯。”黎朔拉伸了一下胳膊,“我還就沒打了,希望不會鬧笑話。”

 

  “怎麼會呢,你當時打得真好。”

 

  “當時,已經是十二年前了。”黎朔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你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兒。”

 

  “是的,而你是我小時候的偶像。”常文幼用網球拍輕輕拍了拍黎朔的網球拍,眼眸明亮而澄澈,“來吧,我當年的願望,就是和你打一場球,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

 

  黎朔打起些精神:“來。”

 

  倆人走向球場。

 

  第81

 

  黎朔和常文幼坐在球場邊的長凳上休息,倆人均是一身大汗,頭髮都濕了,臉龐紅潤,胸口還用力起伏著。

 

  黎朔擰開一瓶運動飲料,遞給了常文幼。

 

  “謝謝。”常文幼接過來,猛灌了一大口,接過嗆到了,低著頭直咳嗽。

 

  黎朔輕輕給他拍了拍背,笑道:“小心點,運動完喝這麼急對身體不好。”

 

  常文幼被嗆得臉通紅,他笑了一下:“黎總真厲害啊,還說自己很久沒打了,太謙虛了。”

 

  “確實很久沒打了。”黎朔轉了轉球拍,“謝謝你今天約我打球,我心情好多了。”

 

  “怎麼,有什麼煩心事兒嗎?”

 

  黎朔笑而不語。他喝了一口飲料,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從包裡翻出手機看了看,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難怪手機一下午這麼安靜……

 

  “怎麼,沒電了嗎?”

 

  “嗯,你有充電線嗎?”

 

  “我包裡有充電寶,你找找。”常文幼指了指黎朔腳邊的包。

 

  黎朔翻了翻,沒找到。

 

  “可能在夾層裡,對,那個夾層……”常文幼的身體傾了過來,“看到嗎,銀色那個。”

 

  黎朔拿出了充電寶:“謝謝……”他一扭頭,就發現倆人靠得極近,常文幼一抬頭,四目相接,倆人都怔住了。

 

  常文幼抿唇一笑,雙眸帶了些迷戀,他身體更往前湊了湊,黎朔捕捉痕跡地偏頭,避過了那堪堪貼上的唇。

 

  常文幼僵了一下,還是在黎朔臉頰上親了一口。

 

  黎朔不想讓他尷尬,就微微笑了笑。

 

  常文幼也笑道:“就當充電寶的租金。”

 

  黎朔轉頭直視著常文幼,溫柔而又認真地說:“文幼,你是個非常優秀的人,跟你相處也很愉快,但我有喜歡的人了。”

 

  常文幼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眼中不無失落,但還是儘量灑脫地說,“哎,大概能猜到,就是……好久沒碰到這麼讓我動心的人了。”

 

  黎朔揉了揉他的頭髮:“抱歉。”

 

  “不過,你有喜歡的人,怎麼還單身?”常文幼看著黎朔,“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你呢?難道是直男?”

 

  黎朔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嗯……有時候即便是兩情相悅,也未必能在一起。”

 

  “兩情相悅,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常文幼攤開手,“這個世界上,要碰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多不容易啊,既然已經碰到了,不是應該排除萬難相愛嗎。”

 

  黎朔噗嗤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嘴上在笑,常文幼的話,卻讓他的心在滴血。他和趙錦辛,兩情相悅,卻不能在一起……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趙錦辛摧毀了他的信任,和對這段感情的所有信心。

 

  “我不是理想主義者,恰好相反,我特別尊重科學。”常文幼笑道,“就像氫和氧反應一定會產生水,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註定的。人也是由一堆複雜的化學成分構成的,所有的感情產生都是一系列的化學反應,為什麼你對我沒有感覺,卻喜歡別人呢?一定是因為他有一些我沒有的元素,所以你們才能起反應。”

 

  黎朔笑了:“這個理論很有趣,但還是太理想主義了。我和他最多就像燃燒,助燃劑沒了,火就滅了,就只剩下一堆狼藉的燃燒廢料。”

 

  “那就儘量別讓助燃劑燒沒,誰的感情不是這樣呢,一開始滿是熊熊燃燒的激情,後來火焰越來越小,其實我們周圍到處都是空氣,只要用心,總有人的感情是燃燒到生命盡頭的,總不能還沒燒,就說空氣不夠吧。”

 

  黎朔低笑出聲,他看著常文幼:“你怎麼倒勸起我來了。”

 

  常文幼拍了拍腦門兒,一副懊惱的樣子:“當了六年老師,職業病啊。”

 

  倆人相視大笑起來。

 

  黎朔誠懇地說:“文幼,謝謝你,這段話我受益匪淺,我會好好想想的。”

 

  有些事他並非看不見,只是從內心深處蓄意逃避,可他早晚要面對。

 

  面對自己,面對趙錦辛。

 

  倆人休息好了,又打了一場,直到天黑,場館要打烊了,工作人員來催他們。

 

  他們換好衣服,並肩往外走,可剛走出更衣室,黎朔就怔住了。

 

  他在空曠的走廊裡,看到了趙錦辛。

 

  趙錦辛雙手插兜,背部抵著牆,一雙長腿隨意地交疊。他裹著黑色的羽絨服,臉上帶著白色的口罩,淩亂的劉海垂在額前,儘管整張臉只露出了一對眼睛,可黎朔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之一,此時那雙眼睛濕漉漉的,靜靜地凝望著他。

 

  常文幼也頓住了,看了看黎朔,又看了看趙錦辛。

 

  趙錦辛走了過來,黎朔下意識地把常文幼擋在了身後——這是他基於過去經驗做出的判斷。

 

  那個回護的動作簡直是當胸一劍,讓趙錦辛的身體僵住了,他拽了下口罩,喘了口氣,沙啞著說:“你覺得我會把他怎麼樣?殺了他嗎?”

 

  黎朔皺起眉:“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們打第一局球的時候。”趙錦辛咳嗽了幾聲,眼神毫無生氣地看著黎朔,“殺人犯法,放心吧,我不會把他怎麼樣。”

 

  黎朔道:“文幼,你先走吧。”

 

  常文幼點了點頭,輕歎一聲,低頭走了。

 

  黎朔道:“你還沒好,我送你回去。”

 

  “回哪兒?”

 

  “回你家。”

 

  趙錦辛嘲弄一笑:“你還是別管我了,何必裝得關心我的樣子。”

 

  “即便是陌生人,我也不會讓他倒在路邊的。”

 

  “所以我在你心裡,也不過就是陌生人的地位了,是嗎?”趙錦辛的聲音發著抖,“你為了躲我,都跑去住酒店了,還跟……新男朋友?出來玩兒……”

 

  “他只是我的朋……”

 

  “我看到他親你了!”趙錦辛大吼一聲,情緒就像突然爆發了一般,拳頭狠狠地砸在了牆上。

 

  都說生病的人虛軟無力,黎朔倒沒看出趙錦辛減了幾分力。

 

  “我看到你們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看到你們打球,看到你們有說有笑,看到他親你,你還摸他的頭……”趙錦辛一邊說,一邊朝著黎朔走來。

 

  黎朔握緊了拳頭,冷冷地說:“所以呢?”

 

  “我想……”趙錦辛皺起眉,眼眸深不見底,“你們看起來,挺開心的,至少比起跟我在一起開心多了吧。”

 

  黎朔沉聲道:“我送你回家。”他拉起趙錦辛的胳膊,試圖把他拽出去。

 

  趙錦辛一把抱住了黎朔,輕聲說:“跟我在一起,很痛苦嗎,很煩嗎,你連自己家都不願意待。”

 

  “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什麼,你如果不希望我送你回家,那你就自己回去。”

 

  “好,回家。”趙錦辛眯起了眼睛,柔聲道,“你送我回家。”

 

  黎朔隱隱感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可他說不上那是什麼,他推開了趙錦辛,大步往外走去。

 

  場館的工作人員在他們走後,關了門,只有停車場還亮著燈。這裡由於占地面積大,所以選址在郊區,周圍很荒涼,失去了主光源,環境一下子變得有些陰森。

 

  黎朔沒由來的有些心慌,他也不知道怎麼了。

 

  還未走到自己的車位,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麵包車的門突然被拉開了,裡面瞬間躥下來七八個人。

 

  黎朔僵住了,趙錦辛下意識地擋在了黎朔身前,冷冷地看著那幫人。

 

  黎朔一眼就看到了徐大銳和“老刁”,他心裡咯噔一跳,回身一看,這個距離,他們恐怕來不及上車了。

 

  “黎總。”老刁陰測測地看著他,“這麼巧啊。”

 

  黎朔下意識地想去摸手機,可手機沒電了……他冷靜下來,沉聲道:“你想幹什麼?”

 

  “我還想問問黎總想幹什麼。”老刁眯起眼睛,“本來咱們可以和平解決的,你找人來對付我?”

 

  “你敲詐我600萬,還想和我和平解決?”

 

  “怎麼,你不值600萬嗎?”老刁惡狠狠地說,“你找來的人,不巧,以前打殘過我弟弟,這新仇舊恨加起來,我該找誰算啊。”

 

  趙錦辛寒聲道:“你要600萬是嗎,我給你。”

 

  老刁看了看趙錦辛:“你這個小白臉又是哪兒來的?哦,我聽徐大銳說了,黎總是個二椅子,你們倆,哈哈哈哈,是那個啊,哈哈哈哈……”

 

  一群人發出下流的笑聲。

 

  趙錦辛陰沉地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要錢,還是不要。”

 

  老刁微怔,趕緊挺了挺腰板,“要,你怎麼給錢。”

 

  “錦辛……”黎朔拉住趙錦辛的胳膊。

 

  “別怕。”趙錦辛拍了拍黎朔的手,“你想怎麼給錢。”

 

  “你們其中一個留下,一個去提錢,我只要現金。”老刁拿出一份檔,“這是欠款合同,可別說我綁架勒索,是你們自願代替徐大銳還錢的。”

 

  趙錦辛冷冷一笑:“好,我留下。”

 

  “不行!”黎朔厲聲道,“老刁,你只是圖財,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我是圖財,誰叫你不老實呢。”老刁抖了抖文件,“誰把合同簽了。”

 

  “給我。”趙錦辛朝老刁走去。

 

  老刁叫道:“你站在那兒別動。”老刁把檔交給徐大銳,“拿過去。”

 

  徐大銳結果檔,低著頭走了過去。

 

  趙錦辛眼中迸射出精光。

 

  第82

 

  黎朔拉住趙錦辛的手,沉聲道:“錦辛,這事我自己……”

 

  “這事你應該早告訴我。”趙錦辛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而不是我自己查出來。”

 

  黎朔一驚,瞪大眼睛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拍了拍他的手,轉身朝徐大銳走去。

 

  徐大銳本就是虎背熊腰的體型,雖然人很憔悴,但依舊比趙錦辛大了一號。倆人相對而立,臉色蒼白的趙錦辛簡直被徐大銳襯得弱不禁風。

 

  徐大銳看了黎朔一眼,一臉的倒楣相,他把文件遞給了過來。

 

  趙錦辛伸出了手,卻沒有接合同,而是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以電光火石之勢一把扣住了徐大銳的手腕,小擒拿手狠狠地反手一擰,徐大銳的胳膊被別到了身後,一個超過一米九的漢子,痛叫著跪在了地上。

 

  老刁一夥人紛紛掏出了刀子,防備地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一手擰著徐大銳的胳膊,一腳踩住徐大銳的肩膀,輕聲道:“你就是徐大銳,是嗎?”

 

  徐大銳叫著:“放、放開,放開!”

 

  黎朔有些發懵地看著趙錦辛。

 

  “憑良心說,你算不算恩將仇報?嗯?”趙錦辛往下壓了壓腳,徐大銳痛得臉都沒血色了。

 

  徐大銳顫抖著說:“算、算,我、我沒辦法,我……”

 

  “你沒辦法,就可以欺負我的人啊。”趙錦辛咳嗽了兩聲,“算了,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就饒了你吧。”他提著徐大銳的胳膊,長腿猛往下一踩,只聽“哢嚓”一聲……

 

  “啊——”徐大銳發出淒厲地嚎叫,整條胳膊以詭異地方式扭曲著。

 

  黎朔別過了臉去,神情複雜。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趙錦辛……趙錦辛還有多少面,是他想像不到的。

 

  老刁一夥人面面相覷。

 

  趙錦辛扔掉了徐大銳被擰斷的胳膊,從地上撿起了那份合同,朝老刁抬了抬下巴,“筆呢?”

 

  老刁朝手下使了個眼色。

 

  手下從懷裡掏出筆,卻不敢靠近趙錦辛,而是隔空扔了過來。

 

  趙錦辛一把抓住筆,快速地簽了個名字,然後晃了晃那張紙,“我簽了,讓黎朔去取錢。”

 

  “不。”老刁指指黎朔。對趙錦辛說,“他留下,你去取錢。”

 

  趙錦辛眯起了眼睛:“我留下,他取錢。”

 

  “不行,你去,他留下。”老刁陰森地說,“你別想耍花招。”

 

  “啪”地一聲,那只圓珠筆,在趙錦辛手指間被撅斷了,他踢了一腳在地上翻滾的徐大銳,然後冷冷地看著老刁,“你大概不知道什麼叫耍花招。我留下,放他走,否則免談。”

 

  “我留下。”黎朔走了過來,“錦辛,你去取錢,他們要的是錢,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不可能。”趙錦辛斷然拒絕。

 

  黎朔抬起頭,輕輕碰了碰趙錦辛的脖子,果然,熱還沒退……他止不住地心疼和內疚,他的事,他不想牽扯任何人,尤其是讓身邊的人涉險。他輕聲說:“錦辛,你會怕黑的。”

 

  趙錦辛身體一頓,而後微微一笑:“黎叔叔在擔心我嗎?”

 

  黎朔拍了拍他的肩膀,拿過了合同。

 

  趙錦辛抓著他的胳膊,溫柔卻不容置喙道:“我說了,我留下。”他看著老刁,“你不放心,可以把我綁起來。”

 

  “錦辛!”黎朔拔高了音量:“誰准你自作主張!”

 

  趙錦辛朝黎朔眨巴了一下眼睛,轉身就要走。

 

  黎朔一把將他拽了回來,並厲聲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趙錦辛歪著脖子看了他兩秒,突然扒下了他的外套。

 

  黎朔愣了愣,抬手反抗,沒想到正中下懷,趙錦辛兩手拽出他的袖子,帶著他的胳膊繞到身後,然後把袖子在背後打了個結,直接把人綁了起來。

 

  “趙錦辛你瘋了!”黎朔奮力掙扎起來。

 

  趙錦辛一把抱起黎朔,打開車門,把人塞了進去,然後快速地在那唇上親了一口,笑嘻嘻地說:“早就想把你綁起來了,下次玩兒這個,一定要在床上。”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趙錦辛!”黎朔嘶聲吼道。他雙手被反綁,沒法開車門,就徒勞地用腦袋、用肩膀去撞車窗,撞得頭眼昏花,“趙錦辛——”

 

  趙錦辛大搖大擺地朝老刁走去。

 

  老刁眯起眼睛:“綁起來。”

 

  手下指了指徐大銳:“刁哥,他怎麼辦?”

 

  “帶上,還有用。”

 

  兩個人戒備地靠近趙錦辛,用繩子把他綁了起來。

 

  趙錦辛一直微笑看著黎朔,最後還朝他噘著嘴飛了個吻。

 

  黎朔瞠目欲裂,眼圈頓時紅了。

 

  老刁看了看表,對黎朔道:“明天銀行九點開門,十二點之前,你帶著錢到指定地點,報警,你知道後果,何況你白紙黑字簽了合同。”

 

  “他還在發燒!”黎朔惡狠狠地吼道,“你敢碰他一根手指頭,我讓你十倍奉還!”

 

  老刁啐了一口吐沫,指著黎朔道:“十二點。”他把趙錦辛推上了麵包車,並迅速把車開走了。

 

  黎朔在車內瘋狂掙扎,掙了半天,才把手臂從那粗糙的綁縛裡掙脫出來。他的手一重獲自由,就趕緊找出車載充電器,想給手機充電,可他雙手發抖,那小小的插口怎麼都插不進去。

 

  他惱怒地狠狠捶著方向盤,一下又一下,伴隨著不甘的低吼,捶得整輛車都在跟著顫抖。

 

  最後,他無力地趴在了方向盤上,小聲叫道:“錦辛……”

 

  該死,都他媽該死。原來做錯一件事,需要這麼多的代價去彌補,可這畢竟是他自己的錯誤,他自己償還就行了,為什麼要牽扯到錦辛!

 

  手機終於開機了,蹦出一連串的提示音。

 

  黎朔匆匆掃了一眼,有小陳的,有項寧的,還有邵群的,邵群一連打了個三個,那必然和趙錦辛有關,他趕緊回撥了過去。

 

  邵群陰沉地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我弟弟呢?”

 

  黎朔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著最後的平靜:“被綁架了。”

 

  “黎朔。”邵群冷冷地說,“我弟弟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隨葬的。”

 

  黎朔沒理會他的威脅,“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趙錦辛說過什麼“自己查出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把發生的事給我描述一遍。”

 

  黎朔定了定心神,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上邵群知道什麼了,他只在乎趙錦辛的安危。

 

  邵群在電話裡咒駡了一聲:“錦辛今天讓司機給我送來一個追蹤器。”

 

  黎朔怔了怔:“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他自己去當誘餌,讓我帶著員警去找他,這樣才能坐實那夥人綁架、勒索,否則你以為那幾個下三濫的,能帶得走他?”

 

  黎朔啞口無言。若只是暴力討債,在沒有造成實質傷害的情況下,老刁一夥人最多被拘留個幾天就放出來了,但是綁架的性質就不一樣了,這就是趙錦辛的目的?

 

  邵群咬牙切齒:“黎朔,我他媽真恨不得擰斷你的脖子,凡是關於你的,沒有一件好事。錦辛如果不是為了你,根本不用冒這樣的險,我……操!”邵群掛了電話。

 

  黎朔心臟劇烈跳動著,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他顫抖著發動了車,同時給邵群打電話。

 

  邵群卻不接了。

 

  黎朔發了條短信:地址!!!!!!

 

  過了半晌,邵群回了一個短信,裡面是一個位址加上一句話:到這裡匯合。

 

  黎朔瘋狂催動油門,黑暗的郊區小路仿佛沒有盡頭,直迎著他走向深淵。

 

  黎朔開了半個小時才回到市區,到了指定的地方,是一個警局。

 

  邵群正跟一群警員從局子裡出來。

 

  黎朔沖了上去:“錦辛……”

 

  邵群看到他,目露凶光,一把揪起他的領子,把人按到了車門上,“你他媽的還真敢來啊,要不是當著員警的面兒,我先卸了你的胳膊腿兒。”

 

  黎朔怒道:“去你媽的廢什麼話,趕快去找錦辛。”

 

  邵群推開了他:“上車。”

 

  黎朔深吸一口氣,坐進了警車。

 

  邵群看著手機:“好像不動了。”手機螢幕上正在運行一個軟體,一個小小的綠點出現在螢幕正中央,顯得那麼孤無助。

 

  黎朔簡直不敢想趙錦辛現在的處境,那些人會不會對他做什麼?即便不做什麼,他還發著燒,要是不給他開燈呢?他怕黑啊,他該多害怕啊……

 

  黎朔垂下了腦袋,緊緊地揪住了頭髮。

 

  車子發動了,邵群跟那警員很熟的樣子,一直在討論怎麼抓人、怎麼判最重。

 

  黎朔一路沉默,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車子開出市區,越來越接近那個綠點,近一個小時後,他們幾乎和綠點重合了,可是眼前是一片山區,什麼都沒有。

 

  邵群推開車門下了車,他看看手機,又看看四周,皺眉道:“怎麼什麼都沒有?應該就在這裡。”

 

  “這附近都是山和農田啊。”四周漆黑,可視距離並不高,但一眼望過去,沒什麼房子的痕跡。

 

  “不可能……”邵群煩躁地搓著頭髮,“難道追蹤器被他們發現了?”

 

  黎朔臉色慘白:“怎麼回事?為什麼找不到人!”

 

  “你他媽閉嘴。”邵群來回踱步,而後狠狠踹了一腳輪胎。

 

  “別急,這是附近的衛星圖。”警員開始調用車內的裝置,“我們在這裡,那個追蹤器是精確到七米以內的,人質不可能在這裡,只有兩個可能,追蹤器被扔在草叢裡了,或者追蹤器收到了干擾。”

 

  “快找找。”

 

  幾個警員跳下車,拿著儀器在草叢裡掃射,他們把周圍都掃了一遍,沒有發現追蹤器。

 

  黎朔臉上都快沒有血色了,可他卻幫不上任何忙。他後悔了,他寧願付600萬,別說600萬,只要趙錦辛不必經歷這些,他不必經歷這些,多少錢他都願意。

 

  “頭兒,我可能知道怎麼回事了。”一個警員喊道,“我在地圖裡發現這附近有兩家磁鐵廠,追蹤器肯定被干擾了。”

 

  “我看看。”

 

  幾個人低頭研究著。

 

  “磁鐵廠在這裡,往西是一個小鎮,往東是一個度假村,度假村旁邊是個旅遊景點,人質不外乎在這三個地方,增派人員去搜索。”

 

  “是!”

 

  黎朔失魂落魄地被推進了車裡,他垂著腦袋,隨著汽車在山間小路上晃蕩。半晌,他幽幽地問道:“他為什麼怕黑?”

 

  車廂裡一片安靜。

 

  就在黎朔以為邵群不會回答他的時候,邵群冷冷地說:“他小時候被綁架過。”

 

  黎朔心臟猛地揪了起來。

 

  “六七歲的時候,被一個人關在屋子裡,三天三夜,沒吃沒喝,沒有光,沒有人,綁匪跑了。”

 

  黎朔捂住了眼睛,心痛如絞。

 

  第83

 

  磁鐵廠放出的磁場嚴重影響了追蹤器的信號,使得定位裝置只能定位出一個方圓將近五公里的大概位置。

 

  由於這裡地處偏僻,下了高速之後幾乎沒有攝像頭,而且又是深夜,非常不利於盤查,他們在三個目標點找了大半夜,直到淩晨四點多,天際泛白時,才找到了老刁的車,並鎖定了一個罐頭廠的倉庫。

 

  一群警員悄悄地把倉庫圍住了,開始部署人員和制定突擊計畫。

 

  黎朔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倉庫,呼吸越發急促。

 

  趙錦辛就在裡面嗎?他怎麼樣了?那些人會不會為難他?

 

  整整一個晚上,他快要被自己的臆想折磨死了,尤其是在追蹤器失靈之後。

 

  邵群靠在車門上,臉色陰沉地抽著煙,腳邊的草地上全是踩滅的煙頭。

 

  倉庫安靜得有些不像話,外面連個守夜的人都沒有,隊長擔心人質被轉移,決定在破曉之前行動,一群人悄悄包圍向倉庫。

 

  黎朔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兒,他的眼睛一直跟著警員,可他們靠近倉庫後,就融入進了暗黑的環境中,看不見了。

 

  空氣中傳來一點微妙的響動,在寂靜的空氣中格外地突兀。

 

  然後就是一片安靜。沒有恫嚇聲、打鬥聲,仿佛所有人都湮滅在了夜裡。

 

  黎朔的掌心全是汗,眼睛也被額上流下的汗水浸濕了。

 

  突然,倉庫裡晃蕩起微弱的光亮,隊長手裡的對講機傳來“沙沙”的雜音,警員的聲音接著響起,“隊長,現場安全,人質情況不太好,你們過來看看。”那聲音透著刻意壓抑過的緊張。

 

  黎朔和邵群幾乎是同一時間拔腿朝倉庫跑去。

 

  情況不太好,情況不太好,情況不太好!

 

  黎朔腦子裡反復迴響著這句話,他的心都要被扯出來了!

 

  倉庫的大門被從裡面打開了,接著是大燈,整個倉庫燈火通明。

 

  邵群先一步沖進了倉庫,而後就頓住了腳步。

 

  黎朔隱約看到了血跡,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支撐著自己跑進了倉庫。

 

  那是個特別簡陋的倉庫,面積有三四百平,堆滿了罐頭,所以顯得並不寬敞。

 

  如今,罐頭摔得滿地都是,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人,有的四肢以奇怪的方式扭曲著,有的在流血,大部分已經不省人事,也有幾個還在翻滾哀嚎。

 

  黎朔心驚膽戰,目光順著這些人一路往裡看,就看到了抱著膝蓋、埋著頭,蜷縮在角落裡的趙錦辛。

 

  他只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毛衣上很多血跡,格外地刺目。

 

  “錦辛……”黎朔僵硬過後,快速朝趙錦辛跑去,同時厲聲喊道:“醫生呢?!”他們隨行有醫護人員。

 

  邵群卻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他沒事,你過去叫叫他。”

 

  黎朔怎麼看趙錦辛,都不像沒事的樣子,他顫抖著蹲在了趙錦辛面前,輕輕叫了一聲:“錦辛?”

 

  趙錦辛一動沒動,黎朔注意到他雙拳的拳骨都擦破了,手上全是乾涸的血跡。

 

  黎朔伸出手,放在了趙錦辛的頭上,他再次輕聲叫道:“錦辛,我是黎叔叔。”

 

  趙錦辛的身體動了一下,卻沒有抬頭,而是抓住了黎朔的手腕,就那麼抓著。

 

  黎朔鼻頭一酸,眼眶頓時就濕了,他傾身抱住了趙錦辛,把那毛茸茸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胸口,他哽咽道:“錦辛,是我啊。”

 

  趙錦辛緩緩伸出手,回抱住了黎朔,用疲倦的、氣若遊絲地聲音說:“黎叔叔……”

 

  “對,是我,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嗎?”

 

  “好黑,好黑啊,我害怕。”趙錦辛拼命把腦袋往黎朔的胸口頂,仿佛想要鑽進黎朔的身體裡去尋找那股溫暖的安全感。

 

  “別怕,別怕,四周都是光,我在這裡,一點都不黑了,再也不會黑了,別怕。”黎朔也用恨不能將趙錦辛嵌進身體裡的力道抱著他。

 

  “黎叔叔,黎叔叔,黎叔叔。”趙錦辛反復叫著這個名字,那是至深的、絕望的黑暗中的一團火,能夠點亮他的世界。

 

  黎朔感到臉上有滾燙的液體劃過,眼前一片模糊,這一刻他意識到,任何事,都不比不上這個人健康平安的在自己眼前。無論他這段時間經歷過多少糟心事,只要趙錦辛沒事,他不會再抱怨一星半點。

 

  黎朔用手抹掉眼淚,輕拍著趙錦辛的背:“錦辛,你受傷了嗎?讓我檢查一下。”

 

  趙錦辛搖著頭,只是死死抱著黎朔不放。

 

  “你看看地上這些,我看他沒什麼事兒。”隊長指揮著警員往車上抬人,醫護人員在做基本的處理,由於人手不足,一時忙不過來。

 

  黎朔扭過頭去,看了看老刁那夥人,他們傷勢有輕有重,老刁的手指血肉模糊,多半是廢了,徐大銳倒在角落裡,一臉的血,但還有意識,睜著眼睛看著他們,眼神灰濛濛的,毫無生氣。

 

  老刁用死氣沉沉的眼睛瞪著黎朔,咬著牙說:“等我……出來……”

 

  黎朔陰森地看著他:“等你出來,如果你敢來找我們,我會讓你後悔出來。”他頓了頓,寒聲道,“讓你後悔活下去。”

 

  老刁喉嚨裡發出低啞的哀嚎。

 

  邵群走了過來,按了按趙錦辛的腦袋:“把他關在黑暗的環境裡久了,他會特別有攻擊性,趕緊把他弄車上去。”

 

  黎朔扶著趙錦辛站了起來,趙錦辛就跟沒有骨頭似的,掛在他身上,黎朔摟著他,小聲安慰著,往外走去。

 

  經過徐大銳身邊時,黎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腳步沒有停。

 

  “黎朔……”徐大銳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我跟你,說句話……”

 

  “有什麼話,留著跟法官說吧。”

 

  “就……一句,黎朔,看在以前的交情上,讓我給你……給你道歉……”

 

  黎朔頓住了腳步,看著滿臉是血,一邊胳膊被扭斷了的徐大銳,真是又可憐又可恨。

 

  “老弟,對不起……”徐大銳一邊說著,眼淚就出來了,“對不起,我是混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女兒……”

 

  黎朔垂下了眼簾。

 

  徐大銳看著黎朔,哀求道,“我有……有個東西,想給我女兒,你幫我給她,好嗎?”

 

  “你可以讓員警轉交。”

 

  “不,別讓她知道……就讓她當我死了吧,你幫我交給她,好不好?就說我走了,或者死了,什麼都行。老弟,求你了。”

 

  黎朔歎了口氣,把趙錦辛交給了邵群,走了過去。他蹲下身,看著徐大銳狼狽的樣子,心中已再無波瀾,他伸出了手,“徐大銳,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年輕的時候你提攜過我,恩恩怨怨,我還清了。”

 

  徐大銳卻沒有動,而是看著黎朔,眼神很專注:“你……我想問你,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次幫我還了錢,你明明有錢,你明明要幫我……”

 

  “為了給你一個教訓,讓你以後不會再賭,難道你自己想不到嗎。”黎朔冷漠地說。

 

  “我、我想到,我……哈哈哈哈哈……”徐大銳突然大笑了起來,邊哭邊笑,好像瘋了一樣。

 

  黎朔皺起眉。

 

  “黎朔……黎老弟啊,你如果幫我一把,是不是……現在什麼都好了,是不是……我就不用回監獄了,啊?”徐大銳看著黎朔,眼神逐漸變得怨毒,“憑什麼你享受榮華富貴,我要妻離子散!”

 

  黎朔心裡一驚。

 

  徐大銳放在身側的手突然抬了起來,手裡攥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黎朔猛地向後閃去,而徐大銳卻如迴光返照一般,突然彈了起來,刀尖直朝著他刺來!

 

  “錦辛——”

 

  只聽邵群一聲暴喊,下一秒,黎朔被一股力推開了,他摜倒在地,然後迅速爬了起來。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

 

  徐大銳、徐大銳的刀和趙錦辛,變成了他眼中靜止的畫面,那不過是刹那之間,可他覺得漫長到他足夠回顧人生。

 

  若他還蹲在原處,身上已經多了個血窟窿,而此時是趙錦辛代替他站在那裡,用手抓住了徐大銳的刀刃,刀尖已然刺進了毛衣裡。

 

  鮮血,淌成小河一般的鮮血,順著趙錦辛的手往下流。

 

  徐大銳的眼眸中混雜著瘋狂和恐懼,已然扭曲,他顫抖著鬆開了握著刀把的手。下一秒,他被趙錦辛一腳踹在了臉上,一米九的大塊頭,直接飛了出去。

 

  “錦辛!”邵群回過神來,雙目赤紅著跑了過來。

 

  趙錦辛鬆開了手,匕首掉了下去,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邵群一把接住那血淋淋匕首,眼中彌漫著殺意,朝徐大銳撲了過去。

 

  幾個警員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黎朔沖到趙錦辛身邊,用拇指狠狠掐住了手上的動脈,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錦辛,錦辛,醫生呢!醫生!”

 

  “姓黎的我他媽殺了你!”邵群怒吼道,“我弟弟有凝血障礙!他流那麼多血!你饒不了你——”

 

  警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壓制著他。

 

  趙錦辛拼命喘著氣,看著自己的手,臉色慘白:“我的……我的外套呢?”

 

  “什麼?錦辛,錦辛……”黎朔怕得渾身發抖,“別怕,別怕,我們有醫生、有醫生,我們馬上去醫院。”

 

  醫護人員跑了過來。

 

  “我的外套。”趙錦辛咬牙道,“外套口袋裡……有凝血酶,我的外套呢?”

 

  “外套?你的外套?”黎朔拼命巡視倉庫,在一堆倒塌的罐頭裡看到了那件黑色羽絨服的一角,他指著那裡嘶吼道,“把那件外套拿來,快!”

 

  醫生從黎朔手裡接過趙錦辛,趙錦辛的另一隻手卻緊緊抓著黎朔的手,眼睛也一直看著他,那眸中充滿了無措和不安,是那般讓人心疼。

 

  趙錦辛機械地對醫生說道:“我是輕度血友病甲,AB型血,藥物過敏史有……”

 

  第84

 

  趙錦辛說著說著,眼睛就開始渙散,聲音也越來越細微。他的掌心被一刀橫切,皮肉外翻,四根手指的骨頭依稀可見,血流不止。

 

  “失血過多了,把人抬上車,快!”

 

  趙錦辛尚有意識時,一直抓著黎朔的手,黎朔跟著他上了車,他看著趙錦辛的眼睛,感覺那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刻之一。

 

  趙錦辛半眯著眼睛,沖他微微一笑,用嘴型說著:“沒事。”

 

  黎朔的手輕輕蓋在了他的額頭上,哽咽道:“很快就到醫院了,別怕。”

 

  趙錦辛點點頭,眼神逐漸失去焦距,昏迷了過去。

 

  邵群也跟著上了救護車,他坐在黎朔對面,看上去稍微冷靜了一些,只是看著黎朔的眼神依舊兇狠不已。

 

  黎朔看也沒看他,面無表情地說:“你想打架,等把他送到醫院。”

 

  “打架?”邵群冷冷一笑,“你的結果怎麼樣,全看我弟弟會怎麼樣。”

 

  黎朔沒有心情跟他做口舌之爭,只是默默地看著趙錦辛,反思著自己經歷的一切,和趙錦辛為他做的一切。

 

  真是諷刺,他越不希望發生什麼,事情就總要朝著那個地方偏移,也許是他還不夠虔誠,修得了小善,悟不了大道,所以種因得果,所以咎由自取。

 

  可他希望他種的因果,由自己承擔,那樣他絕無怨言。

 

  “黎朔,你配不上錦辛。”邵群怨憤地看著黎朔。

 

  “你也配不上李程秀,你可以閉嘴了嗎。”黎朔厭煩地說。

 

  “你這種人,看似誰都喜歡,其實誰都不喜歡,你喜歡的只是你自己,如果別人不能迎合你對感情的想像,就會被你踢出局,是這樣吧。”

 

  “是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弟弟不一樣,他得的病註定他比別人更容易發生意外,死亡率更高,所以他特別在乎及時行樂,因為不知道天命哪一天會來,他跟你,是第一次談感情,你把他的人生規劃和態度整個改變了,你給他的都是你跟別人剩下的,他給你的是全部。”邵群越說,眼神愈發狠毒。

 

  黎朔諷刺地一笑:“你、放、屁。邵群,我跟你這種絕對自我的人,沒有任何爭論的欲望,我的感情也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你說的話對我來說跟鳥叫差不多,還沒鳥叫好聽,我只需要你閉嘴。”

 

  “怎麼,是不是被我戳中了?”邵群露出殘酷的笑容,“願你這樣道德感崇高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永遠擺脫不了愧疚的折磨。”

 

  黎朔眼中精光乍現,他惡狠狠地瞪著邵群:“願你這樣道德感廉價的人,永遠為自己的缺德付出一次比一次慘重的代價,比如,把他送到我身邊。”

 

  倆人互瞪著對方,氣息越來越沉重,如果仇恨是有形的氣體,這輛小小的救護車隨時可能被撐爆。

 

  好不容易挨到了最近的醫院,趙錦辛被推進了手術室。

 

  黎朔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裡,像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空洞地看著前方。

 

  邵群這個混蛋說得對,他會被愧疚感深深折磨,但他不想後悔,後悔是一種無用的感情,需要盡力地去摒棄,他只想專注於如何彌補錯誤。

 

  趙錦辛的手術只做了止血處理,這裡的醫療條件有限,被割斷的筋脈、肌肉、神經都需要更精密的手術來修復,邵群調了直升機來,把他們送去了最好的醫院,在那裡,趙錦辛又進了手術室,這一次足足待了七個小時。

 

  直到太陽下山,趙錦辛才從手術室裡出來,他的手術很成功,只是元氣大傷,臉色白得像紙。

 

  邵群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趙錦辛,半晌,才道:“在這兒陪著他,我去機場接他爸媽。”

 

  黎朔身體微顫,表情如同被冰封。

 

  邵群走後,黎朔才輕輕趴在了床頭,眼中寫滿了疲倦,他伸出手,悄悄描繪著趙錦辛的臉,從飽滿的額頭,到高挺的鼻樑,再到青灰色的唇。趙錦辛的嘴唇原本是很紅潤的,嘴角微翹,成就一副討喜的笑面,如今這副蒼白虛弱的樣子,讓他心痛難當。

 

  邵群說他給趙錦辛的感情,都是從別人那裡剩下的,這不對,他給趙錦辛的感情,顛覆了他對感情的認識,是他沒有給過任何人的刻骨銘心,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趙錦辛一樣,在他的生命裡留下這麼重、這麼深的標記。

 

  黎朔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他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在困意席捲他的意識之前,他握住了趙錦辛的手。

 

  黎朔沒有睡太久,就感覺到一些響動,他勉強撐開了眼皮,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錦辛。”黎朔立刻坐了起來,由於趴了太久,腰都沒知覺了。

 

  趙錦辛摸著黎朔的臉:“倒床上來睡,這樣趴著多累。”

 

  “你……麻藥過了……”黎朔看著他的手,“很疼吧。”

 

  “還行。”趙錦辛想表現得平淡,但眼神還是洩露了他的擔憂,“我的手……沒廢吧。”

 

  黎朔快速說道:“沒有,手術做得很好。”

 

  趙錦辛松了口氣:“那就好。”

 

  “錦辛。”黎朔沉聲道,“對不……”

 

  “不許說那三個字。”趙錦辛用手指點住了黎朔的唇,他咧嘴一笑,“你可以說‘我愛你’,可以說‘你好帥’,就是不准說‘對不起’。”

 

  黎朔怔了征,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好,謝謝你。”

 

  “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我喜歡的也是你這樣的人。”趙錦辛伸出手,“黎叔叔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黎朔展臂抱住了他。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黎朔輕聲問道。

 

  “說了你要生我氣的。”

 

  “是嗎,那麼現在是你說出來的最好時機。”

 

  “好吧,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上次看你打電話的樣子不太正常,就去調查了。”

 

  “嗯,我猜到了。”黎朔摸著他的腦袋,“你果然是個混蛋。”

 

  趙錦辛嗤笑一聲:“嗯,我是。”

 

  黎朔也笑了。

 

  半夜時分,趙錦辛的父母到了,趙夫人一看到兒子就哭了起來。

 

  趙榮天倒還很鎮定,反過來安慰了黎朔幾句,並瞭解了一下情況。

 

  黎朔一五一十地說了。

 

  趙榮天聽完之後,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啊。”

 

  黎朔驚訝地抬頭。

 

  趙榮天拍了拍黎朔的肩膀,轉身走了。

 

  黎朔僵了片刻,露出一個苦笑,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和錦辛的關係,而他還試圖瞞著。

 

  當晚,趙夫人留在醫院,黎朔回了家。

 

  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拿出一瓶酒,一個人喝完了。在微醺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個大大的購物袋,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是溫小輝送給他的從日本帶回來的禮物。

 

  他放下酒杯,走過去拿起了袋子,打開看了看。

 

  裡面有情趣內衣、情趣道具、甚至情趣零食,全是些讓人臉紅的小玩意兒,果然很符合溫小輝的風格。

 

  黎朔拿起一條內褲,在眼前晃了晃,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後眼圈紅了。

 

  他拿起電話,分別打給了小陳和項寧,讓小陳搜集所有徐大銳敲詐勒索他的證據,讓項寧找人去挖老刁那夥人的更多罪證,他希望這些人進去之後,就別再出來了。

 

  第二天,在去醫院的路上,黎朔接到了他父親的電話,被狠狠教育了一番,他覺得他爸說得每一句都對,他在處理問題上不夠成熟、不夠果決、不夠周全,所以才造成了一系列的不良後果。

 

  到了醫院,他看到了聞訊趕來的溫小輝和李程秀,倆人見到他完好,都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黎朔苦笑道:“希望咱們下次聚會,不要在醫院了。”

 

  溫小輝歎道:“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兩年跟醫院特別有緣,真晦氣。”

 

  李程秀皺眉道:“黎大哥,要是,邵群對你說什麼難聽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我不會往心裡去的。”黎朔笑笑,“我會對他說更難聽的。”

 

  溫小輝擊了一下掌,贊許道:“對。”

 

  背後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黎朔不用回頭,也知道邵群在身後,他拍了拍倆人的肩膀:“我去看看錦辛,謝謝你們過來,改天找你們吃飯。”

 

  黎朔走進病房,看在趙錦辛在翹著二郎腿,單手玩兒手機,一見黎朔,就綻開笑容:“來啦。”

 

  黎朔皺眉道:“你怎麼還玩兒手機?”

 

  “太無聊了唄。我只是手受傷,我媽非要讓我躺床上,什麼邏輯啊。”趙錦辛扔下手機,伸出手,“黎叔叔抱抱。”

 

  黎朔按下他的手:“我帶了吃的了,先吃飯。”

 

  “你喂我。”趙錦辛故意吧唧了一下嘴。

 

  黎朔打開盒飯,舀起一勺蛋羹,塞進了他嘴裡。

 

  “好香。”趙錦辛舔了舔嘴唇。

 

  黎朔微微一笑:“多吃點,我還煮了紅棗燕窩,補血。”

 

  “哎,別跟我提補血了,我媽又要逼我吃各種血、各種肝、各種補品了,想想都噁心。”

 

  黎朔頓了頓:“你以前……也流過很多血?”

 

  趙錦辛聳聳肩:“嗯。”

 

  “是你被……”黎朔想了想,趙錦辛不告訴他小時候被綁架的事,他也不該問,於是搖搖頭,“這次也要好好補。”

 

  “我哥跟我說了,他告訴你了,是吧?”趙錦辛笑道,“我只是覺得丟臉,這麼大人還怕黑,要是你一直覺得我是開玩笑就好了。”

 

  “一點都不丟臉,大人害怕的東西也很多。”

 

  “是嗎。”趙錦辛靜靜地看著黎朔的眼睛,“那你害怕什麼?”

 

  “我……害怕軟弱的自我。”怯懦的、想要逃避的、缺乏勇氣的自我。

 

  趙錦辛握住了他的手:“你一點都不軟弱,你有最廣闊的、寬容的胸懷,這比逞兇鬥狠更需要勇氣。”

 

  黎朔自嘲一笑,不敢苟同,也不想反駁,他廣闊的、寬容的胸懷,卻換來以怨報德,換來此生最大的失利和最大的危機,這要他怎麼不去懷疑自己。人這一生,大概總有幾個時刻,是會深切地懷疑信仰的,他的第一次,是在腳踏在非洲貧瘠的土地上,被炎炎烈日烤得睜不開眼睛時,第二次,便是現在了,好像他努力向善,善卻偏離他的本意。

 

  但他也只允許自己懷疑那麼一會兒,信仰是沒有對錯之分的,做錯事的,顯然是他自己。

 

  趙錦辛仿佛看透了黎朔的想法,他輕輕摸著黎朔的臉:“不是你的錯,你在我眼裡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沒有人比你更完美了。”

 

  黎朔苦笑著搖頭。

 

  趙錦辛捏起他的下巴,柔聲道:“黎叔叔,我要趁人之危了,現在,我想要你廣闊的、寬容的胸懷,給我一個機會。”

 

  黎朔靜靜地看著趙錦辛,直盯進那眼眸深處,他看到了最真摯的感情。

 

  “這一次,我來說那句話,這是第三次了,前兩次,你是認真的,我沒有珍惜,這一次,我是認真的,我會抓緊你,絕對不放手。”趙錦辛輕咳兩聲,“‘讓我們重新建立信任吧’。”

 

  第85

 

  黎朔看了趙錦辛足足五秒鐘,然後淡笑著搖了搖頭:“錦辛,你知道我現在無法拒絕你……”

 

  “所以我才現在說。”

 

  “只是感情是感情……”

 

  “感謝是感謝,我知道。”趙錦辛勾唇一笑,“怎麼樣,我們還是很默契的吧。”

 

  黎朔失笑一聲,眼神卻有些痛苦:“我不想騙你,即便你現在因為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也不能騙你。我相信你喜歡我,但我擔心的是以後,我兩次蓄滿自信和勇氣,都被你給打散了,換做是你,也怕有第三次吧。”

 

  “對。”趙錦辛抓住了黎朔的手,“我知道,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是讓你冒巨大的風險,但只有你給了我這次機會,我才能證明你這次的冒險值得。”他莞爾一笑,“就像你說的,我是個混蛋,我用盡了手段逼你接受我,都比不上現在這個時刻有效,我是不會放過的。”

 

  黎朔點點頭,無奈地說:“這確實是你。”

 

  趙錦辛抓起黎朔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別說一隻手了,我願意躺進ICU,就為了這個機會。”

 

  “別說這種話。”黎朔彈了一下他的腦門。

 

  趙錦辛抱住了黎朔,下巴磨著他的肩膀,微笑著閉上了眼睛:“但我說的是真的。”能把黎朔重新擁進懷裡,他願意付出的代價甚至超過自己的想像,把一場戀愛談成這樣子,是他這輩子幹過的最蠢、最蠢的事情,可他已經無法糾正過去的錯誤,他一定要霸佔這個人的未來。

 

  黎朔撫摸著趙錦辛的背脊,心情一瞬間平靜得如同湖泊。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就好像他在為沒有選擇而松了一口氣,又好像在慶倖所謂“沒有選擇”的選擇,是遵從了他不敢直面的最深最深的內心。

 

  總之,他抗拒不了對趙錦辛的喜歡,比起趙錦辛給予他的折磨,他自己的理智與感情的較勁兒更加折磨得他身心俱疲,那是他天性裡的自我保護機制在對抗他的欲望,兩方廝殺得如火如荼,把他的心變成了一片焦灼的戰場。

 

  如今他終於不用再經受這些了,就像常文幼說的那樣,趙錦辛必然是他的註定。而這個註定能維繫多久,要靠他們自己,他要給趙錦辛一個長長的、重重的、深深的教訓,提高他的犯錯成本,再用溫柔與愛交織的網,把他困在其中。

 

  黎朔輕聲說:“三個約定。”

 

  “三十個都行。”

 

  “第一,不同居,第二,不干涉交友,第三,不准監視我。”

 

  趙錦辛笑道:“遵命。”

 

  “這次你會乖嗎?”

 

  “會,百分百當黎叔叔的乖寶寶。”

 

  黎朔噗嗤一聲:“還‘乖寶寶’,這麼大的人,這麼大的個子,不臉紅啊?”

 

  “我長得好看,不臉紅。”

 

  黎朔捏了捏他的臉蛋,然後正色道:“錦辛,你要始終記住,我欠你的無論是什麼恩情,我都願意用同樣的東西去償還,但我不欠你感情,我也不還感情,我答應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想給我們之間最後一次機會,絕對的,最後一次。”

 

  “我明白。”趙錦辛眸中閃動著熱烈的火焰,他忍不住按住黎朔的後腦勺,重重親了他一口,由衷地說:“謝謝。”

 

  黎朔溫柔一笑。

 

  “對了,前天晚上,是你照顧我的吧?”

 

  “你說呢。”

 

  “我知道是你。”趙錦辛撇撇嘴,“結果我一醒你就不見了,還讓助理來騙我。”

 

  “誰讓你糟蹋我那麼多好酒。”黎朔佯怒道。

 

  趙錦辛笑嘻嘻地說,“我不是你的心肝寶貝兒嗎,喝你幾瓶酒都心疼啊。”

 

  “我不心疼你喝酒,我心疼你把好酒當紮啤那麼糟蹋。”黎朔揉亂了他的頭髮,“而且那個喝法對身體損傷太大,以後不許那樣喝酒了。”

 

  趙錦辛倒進黎朔懷裡,撒嬌道:“我什麼都聽我黎叔叔的。”

 

  黎朔看著趙錦辛的頭髮璿兒,心情很微妙。趙錦辛真是太分裂了,對付老刁那夥人的狠辣,讓他都覺得不寒而慄,可現在這個跟他膩歪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會不會是小時候的心理創傷,造成了多重人格?可多重人格有切換得這麼流暢的嗎?

 

  “對了。”趙錦辛想到什麼,“我哥沒為難你吧。”

 

  “他沒那個本事。”

 

  “你們倆呀……”趙錦辛呵呵笑道,“勸你容易,勸我哥難,還是讓我嫂子治他吧。”

 

  黎朔聳了聳肩,他也想起了什麼,略有些尷尬地說:“趙總怎麼也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我爸眼睛厲害著呢,他只是不說而已,他跟你說什麼了嗎?”

 

  “也沒說什麼。”

 

  趙錦辛松了口氣。

 

  黎朔遲疑道:“怎麼,你怕他反對嗎?”因為他的家庭氛圍開放自由,所以他幾乎沒怎麼考慮過家庭阻礙,但他不能不為趙錦辛考慮。

 

  “他?他不會反對的,他一直怕我……嗯……”趙錦辛努了努嘴,“怕我對不起你,影響他和伯父的交情。”

 

  黎朔哭笑不得,怎麼跟他爸的顧慮一樣?

 

  “你不用擔心我爸媽。”趙錦辛撫摸著他的喉結,“小時候他們管我管得太緊,導致我很叛逆,故意去做些危險的事來對抗那種壓力,所以現在他們對我很放鬆。而且,我這個病嘛,不出事倒是和正常人一樣,一出事就可能是大事,他們只希望我過得開心,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黎朔歎了口氣,有些心疼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流一滴血。”

 

  趙錦辛笑著說:“放心吧,為了你,我也要長命百歲才行。”

 

  “小可憐……”黎朔喃喃道,又是怕黑,又有凝血障礙,他突然有種不知道該如何保護、疼愛趙錦辛的無措。不過他現在一定要沉住氣,他要這段關係裡的主動權。

 

  趙錦辛摟著黎朔,露出一個狡黠又甜蜜的笑容。

 

  突然,病房門被粗暴地推開了,邵群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一看到他們抱著就滿臉不屑。

 

  “哥。”趙錦辛笑道,“這兩天辛苦你照顧我爸媽了。”

 

  邵群冷哼了一聲:“不就傷個手,躺床上裝什麼。”

 

  “我媽讓我躺的,我也不想啊。”

 

  邵群瞥了黎朔一眼:“姓黎的,一會兒程秀要進來看他,別跟他說些不該說的,知道嗎。”

 

  “該說不該說是我判斷的。”黎朔不客氣地說。

 

  “你找抽吧你。”

 

  “哎呀我手疼。”趙錦辛大叫一聲。

 

  黎朔緊張道:“怎麼,碰著了?”

 

  “就是疼。”趙錦辛摟著黎朔的脖子耍賴,同時朝邵群使了個顏色,然後比了個大拇指。

 

  邵群翻了個白眼,才打開門:“媳婦兒,進來吧。”

 

  李程秀先探了個腦袋,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才走進來,手裡提著個又大又土的果籃,他走到床邊,有些靦腆地對趙錦辛說,“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嫂子的關心。”趙錦辛笑得明朗可愛。

 

  “好了走吧。”邵群勾著李程秀的肩膀就想把人帶走。

 

  李程秀沒理他,看了看黎朔,仿佛是鼓起勇氣說道,“黎大哥是……特別特別好的人,你們好好的,好嗎。”他說完自己臉先紅了。

 

  趙錦辛撲哧一笑:“嫂子放心吧。”

 

  黎朔微笑道:“程秀,謝謝你,改天……”

 

  “改個屁天。”邵群在李程秀背後朝黎朔伸出了個中指,“程秀走了,醫院這麼難聞,你趕緊回家吧。”

 

  “我來看他……”

 

  “這不看完了嗎,他好著呢,明兒就出院了。”

 

  “但是我……”

 

  “走走走,回家喂狗去。”邵群連哄帶拽的把李程秀弄出了病房。

 

  趙錦辛笑道:“我哥這個人啊,真是小心眼兒,看你刺激他還挺有趣的。”

 

  “是嗎,那我應該多刺激刺激他?”

 

  “還是算了。”趙錦辛笑道,“刺激得多了,我也要小心眼兒了。”

 

  黎朔笑了。

 

  過了一會兒,趙夫人來了,黎朔和她客套了兩句就走了,他看得出來趙夫人肯定也知道了什麼,這個女人的性格比他媽強一點,但也很開明,而且全部的心思都在趙錦辛的傷上,對其他的好像並不在意。

 

  黎朔走出病房,就看到了明顯是正在等他的溫小輝,溫小輝看著他的眼神很複雜。

 

  黎朔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走,吃飯去。”

 

  溫小輝抱住他的胳膊,歎了口氣:“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溫小輝把腦袋歪在他肩膀上:“黎大哥,我以前覺得啊,你肯定會有比我更理智、更聰明的人生,現在看來,咱們也就是同病相憐。”

 

  黎朔低笑道:“所以咱們才是朋友嘛。”

 

  “咱們去喝一杯吧。”

 

  “大中午的喝什麼酒。”

 

  “我現在需要喝一杯。”溫小輝捂住了額頭,“想到我的男神落在了那個小妖精手裡,我得喝一杯緩一緩。”

 

  黎朔哈哈大笑起來。

 

  第86

 

  兩天后,趙錦辛想出院,趙夫人不讓,倆人正磨呢,黎朔來了,同樣勸道:“醫生說你什麼時候能出院,你才什麼時候能出院。”

 

  趙錦辛哀怨地看著他:“我可以在家修養,我真的討厭醫院。”

 

  “那你不聽我話了?”黎朔口氣很溫和。

 

  趙錦辛一下子老實了,小聲說:“聽。”

 

  趙夫人目瞪口呆。

 

  黎朔微笑道:“阿姨準備了這麼香的飯菜,快好好吃了。”

 

  “你來一起吃。”

 

  “我在家吃過了。”黎朔晃了晃手裡的袋子,“給你帶了些書和漫畫。”

 

  “上次那本書。”趙錦辛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你還沒給我讀完。”

 

  黎朔一看,正是那本還沒講完的驚悚故事,他溫柔笑道:“好吧。”

 

  趙夫人好奇道:“什麼書啊,很好看嗎?”她伸手要去拿。

 

  趙錦辛放在了身側:“媽,很可怕的,不適合你看。”

 

  “我喜歡看這種故事啊。”

 

  “這個英文對你來說太難了。”

 

  趙夫人畢竟不是在美國出生長大的,日常用語雖然沒有問題,但看書會有一點障礙,但她不認同:“正好可以鍛煉一下嘛。”

 

  “這本不行,我給你買新的。”趙錦辛笑嘻嘻地說,“這本是我和黎大哥的。”

 

  趙夫人撇了撇嘴,又忍不住笑了。

 

  吃完飯,黎朔帶趙錦辛去後花園散步,並跟他說了一下徐大銳和老刁那夥人的情況:“我已經把所有資料提交給警方了,老刁以前可能殺過人,犯的事也絕對不止咱們一樁,都被我朋友翻出證據了。”

 

  趙錦辛不在意地笑笑:“不管怎麼樣,他這輩子是出不來了,這件事交給我哥吧,你不用管了。”

 

  黎朔想了想,道:“也好。”他要對付這些人,並不是沒有手段,但實在違背他的原則,就讓邵群去處理吧,反正他們這種人家,是不會姑息威脅自家人安全的人的。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趙錦辛握著黎朔的手,嬉笑道:“來我的公司吧,我們一起開發愛的度假村。”

 

  黎朔噗嗤一笑:“我才不去,我要重新開一個事務所,培養一些有才華有志向的年輕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我好想每天都看到你。”趙錦辛眨巴著眼睛,“我們住在一起多好。”

 

  黎朔笑笑,漫不經心地說:“以後再說吧。”他很快把話題岔開了。

 

  趙錦辛有些失望,他雖然知道不能心急,可有時候真的難以管束那種迫切的想要抓住這個人的欲望。

 

  趙錦辛出國那天,剛巧趙榮天有事回美國了,趙夫人留下來照顧。

 

  黎朔親自去接了趙錦辛回家,並把他安頓好,趙錦辛的助理按照黎朔開的單子要去採購東西,趙夫人正好想逛逛,就一起去了。

 

  趙錦辛除了手不能用,精神恢復得不錯,他媽一走,他就抱著黎朔親了半天,顯然在醫院少有獨處的時間,憋壞了。

 

  氣氛正濃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不會這麼快就回來了吧。”趙錦辛不滿地說。

 

  黎朔笑笑:“我去開門。”他以為是趙夫人忘了帶東西,直接打開了門,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幾個月前,他和這個人也是隔著這一道門尷尬相望,只不過位置要換一下,他在外面。

 

  Ken挑了挑眉,抬手揮了揮:“Hi~

 

  黎朔點點頭:“Hi。”

 

  趙錦辛走了過來,看到Ken愣了愣:“你怎麼……”

 

  “聽說你生病了,來看看你。”Ken的中文發音很有意思,有些含糊,乾脆換了英文,“但是今天可能不方便?”他看了看黎朔。

 

  黎朔紳士地一笑:“不會,請進。”

 

  趙錦辛表情不太對勁兒,他偷偷朝Ken使了個顏色,Ken顯得很無辜。

 

  Ken帶了一些補品,黎朔順手接了過來,並做了個“請”的姿勢:“喝茶嗎?”

 

  “好啊。”

 

  黎朔去沏茶的時候,趙錦辛低聲道:“你來做什麼?”

 

  Ken聳聳肩:“只是看看你,我不知道他在。”

 

  “謝謝,但是我希望……”

 

  “放心吧,我會儘快走的。”

 

  黎朔走出廚房,就看到了倆人交頭接耳的小動作,他眯了眯眼睛,若無其事地端著託盤走了過去,並遞給Ken一杯茶:“我們見過幾次,也算有緣,但從來沒有好好認識一下,我叫黎朔,是個審計師,你是做什麼的?”

 

  “我在銀行工作。”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黎朔問道。

 

  趙錦辛莫名地有些緊張,黎朔表現得越平常,他越是擔心。

 

  “我們在美國就認識了,朋友的聚會上。後來我調來了這裡,知道他也來了這裡,所以就聯繫上了。”Ken攤攤手,“不過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們已經……呃……”

 

  “沒關係,過去是每個人的自由。”黎朔笑呵呵地說。

 

  Ken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你很棒。”

 

  黎朔的笑容不變:“對了,你們最後一次做愛是什麼時候?”

 

  Ken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趙錦辛臉色也變了。

 

  黎朔溫和卻不依不饒地看著Ken,等著他回答。

 

  Ken看了趙錦辛一眼,明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趙錦辛輕聲道:“這個我們過後討論好嗎?”

 

  黎朔看著他,看了足足四五秒,才點點頭:“好的。”他朝Ken抬了抬手,“這個茶很香,你嘗嘗看。”

 

  Ken趕緊低頭喝茶,掩飾情緒。

 

  黎朔也喝了一口,而後拍了拍趙錦辛的膝蓋:“錦辛,我約了朋友談事情,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趙錦辛一把抓住他的手,莫名地緊張:“你不准走。”

 

  黎朔笑了笑:“我還回來,我答應阿姨晚上過來吃飯的,好吧?”

 

  趙錦辛皺起眉:“有什麼事情,我們先解釋清楚。”

 

  Ken低下頭,搓了搓額頭。

 

  “沒什麼事情,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用緊張。”黎朔拍了拍他的手,而後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趙錦辛再次一把抓住:“Ken,回答他的問題。”

 

  Ken哭笑不得:“哥們兒,你讓我怎麼回答?我並不想參與你們之間的這種……無論這是什麼。”他站起身,朝黎朔攤了攤手,“我們做愛,是的,但都是從前,現在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祝福你們,祝你早日康復,再見。”他迫不及待地退向門口,逃也似的離開了。

 

  黎朔和趙錦辛四目相對,一時沒有人說話。

 

  黎朔率先開口了:“我真的有事要去談,我可以先走了嗎?”

 

  “你心裡既然有疑慮,為什麼不直接問我?”趙錦辛誠懇地說,“無論你有什麼問題,我都願意去解決。”

 

  黎朔深深看著趙錦辛,默默地換了一口氣。他意識到自己極其在意趙錦辛那所謂的43天裡發生的事,可他又想表現得大氣。其實他並不真的那麼想知道趙錦辛在這件事上,有沒有對他撒謊,畢竟有時候真相很醜惡,當他決定給趙錦辛一次機會的時候,他就必須放下過去的所有,放不下也要說服自己放下。

 

  這件事真正重要的,是他要給趙錦辛的態度,和趙錦辛要給他的態度,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

 

  他要的是趙錦辛以後不會對他撒謊。

 

  他想了想,正色看著趙錦辛:“關於那段時間,你到底是做了,還是沒做?你只有這一次坦白的機會,無論答案是什麼,我都接受,但如果你在我們重建信任的期間還對我撒謊,性質就不一樣了。”

 

  趙錦辛垂下了眼簾,睫毛微微顫動著。

 

  黎朔歎了口氣:“我希望這是我們之間最後一個謊言。”他起身往門口走去。

 

  趙錦辛猛地撲上來,用力抱住了他,聲音都在微微發抖:“你不要生我氣,我當時……”

 

  “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最好一次都說完。”做了自以為完備的心裡鋪墊,黎朔發現自己還是難受得厲害。他不是不知道趙錦辛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才需要巨大的勇氣跟他再走一遭。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趙錦辛用力攥緊黎朔的腰,他生怕一撒手,就發現能跟黎朔再次並肩的畫面,只是一個虛妄的夢,他真的對黎朔離去的背影感到恐懼。

 

  黎朔心裡又惱怒、又憐惜,他狠下心拍了拍趙錦辛的手背,然後移開了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門,黎朔甚至來不及等電梯,快步順著樓梯往樓下走去,足足下了四五層樓,他才靠在樓道的牆壁上,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錦辛,現在一定也很難過吧……黎朔克制著返回去的衝動,一步步朝樓下走去。

 

  晚上,他自然找了個藉口沒過去吃飯,但他知道趙錦辛會來,特意燉了補血的湯。

 

  約莫11點的時候,門鈴響了,黎朔正在看書,他慢騰騰地下床、去開了門,趙錦辛看著他,小聲說:“你睡了嗎?”

 

  黎朔點點頭:“阿姨要是知道你亂跑……”

 

  “她不知道。”趙錦辛抱住了黎朔,悶聲道:“你說晚上過來吃飯的。”

 

  “你也說過誰都沒碰的。”黎朔平淡地說。

 

  趙錦辛身體僵了僵,沉聲說:“黎朔,你別這樣,我發誓再也不會對你撒謊,你說過給我這次機會的,不要收回去。”

 

  黎朔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我不收回去,我的承諾,一向說到做到,除非你先做不到。”

 

  “我做得到,我絕不再騙你,絕不會找任何人,我只要你。”趙錦辛把臉埋進黎朔的頸窩處,“不要生我氣,黎叔叔,我很害怕。”

 

  “你害怕什麼,有一天如果你找了別人,那只能證明你想去找別人了,到時候我會‘體面’的和你分開,成全你。”黎朔說著說著,心臟就跟著往下沉,他明明只是想給趙錦辛一點教訓,卻無法不去想像最糟糕的未來,他很懷疑,他還有沒有可能真的再一次信任趙錦辛。

 

  “不要!”趙錦辛急切地說,“沒有任何人,我不需要任何人。”

 

  黎朔在心裡苦笑,他真是自討苦吃,今天白天,也許他根本不該問,他太高估自己的心胸了。可其實他一直在懷疑那件事,不在出發之前消除路障,他們只會走得更加磕磕絆絆,他也不想用以後的時光去反復猜忌,把事情戳破了,也足夠給趙錦辛一個警告。

 

  他輕聲道:“錦辛,我說了,我希望這是我們之間最後一個謊言,你承認了,我接受了,再沒有下次。”

 

  “永遠不會再有。”趙錦辛深深地看著黎朔的眼睛:“我知道,你可能很長時間都無法信任我,但我要和你共度一生,所以我有的是時間,讓時間證明我。”

 

  黎朔專注地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我不敢再對你撒一個謊,真的。”趙錦辛低頭吻住他的唇,苦笑道,“黎叔叔,我真的害怕你。”

 

  “怕我什麼。”

 

  “怕你的背影。”

 

  “……背影?”

 

  “對,你的背影。”趙錦辛閉上了眼睛,“代表拒絕的背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

 

  “錦辛,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在感情上,你可以任性、可以霸道、可以不那麼好,但只要你絕對的忠誠,我會永遠對你敞開懷抱。”黎朔撫摸著他的臉,“反之,你一輩子只能看我的背影。”

 

  趙錦辛頓了頓,猛地將黎朔按在牆上,用力堵住他的唇,狂烈而粗暴地親吻著。

 

  黎朔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被著趙錦辛吻得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那個吻掠奪他的氧氣。

 

  當倆人氣喘吁吁地分開,趙錦辛啞聲說道:“有時候,我恨不能吃了你,讓你的一切都融入我的骨血,再也分不開。”那種濃烈得好像要溢出來的感情,碰撞著對失去這個人的恐懼,讓他時時體會到鑽心的焦慮。

 

  黎朔偏過頭,輕輕咬住他的耳朵:“這個想法不錯,但是不現實,有沒有更好的?”

 

  “大概只剩下讓你懷孕了,可惜更不現實。”

 

  黎朔掐了他腰側一把:“是不是找打?”

 

  趙錦辛已經無處發洩那種又愛又恨的瘋狂,他咬牙低笑著:“至少我們可以完成這件事的前半部分,比如,把我的……”

 

  “我上過生理課。”

 

  “太好了,那就不用講解了,我們直接實踐吧。”趙錦辛用完好的那只手撫過黎朔柔軟的唇,動作溫柔,目光卻很放肆。

 

  黎朔看著趙錦辛眸中的火焰,身體的某處也被點燃了,他舔了舔嘴唇,反身將趙錦辛按在了沙發上。

 

  第87

 

  有些東西壓抑得越久,釋放的時候越是熱烈,欲望是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黎朔尚且怕碰到趙錦辛的手,動作有些畏縮,趙錦辛卻是無所顧忌,瘋狂地親吻著他的面頰和唇,用全部的熱情和專注去感受黎朔的溫度。

 

  情緒逐漸失控,愈演愈烈,深夜是如此安靜,對方的呼吸聲連接著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敲打在靈魂深處,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可就在巔峰之時,趙錦辛卻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的眼眸被掩藏在汗濕的劉海後面,平添了幾分詭秘,他撫摸著黎朔透紅的面頰,輕聲說:“其實,我有個疑惑。”

 

  黎朔坐在趙錦辛身上,此時渾身如蟻噬,過快的心跳讓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難受地扭動著身體,咬牙道:“……疑惑?”

 

  “對。”趙錦辛一眨不紮地看著黎朔,“我沒把我受傷的事告訴任何人,公司裡都幾乎沒人知道,Ken,我們已經不聯繫了,他更不可能知道。”他輕輕移動身體,惹來黎朔一陣戰慄。

 

  黎朔倒吸一口氣,咧嘴一笑:“是嗎,所以呢。”

 

  “我問了他,他說,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短信,以我們共同朋友的口吻,告訴了他。”趙錦辛眯起眼睛:“我要不要去查一下,那個號碼是誰的呢。”

 

  “不用了。”黎朔俯下身,在趙錦辛殷紅的唇上印下一吻,輕聲說,“沒錯,是我的。”他甚至沒有換一個號碼,他知道趙錦辛一定會查,而他要的就是他去查。

 

  趙錦辛沒說話,只是張嘴咬住了黎朔的下唇,力道不輕不重,但足夠黎朔體會到一點刺痛。

 

  黎朔用指尖描繪著趙錦辛的眉骨,語調沙啞而柔和:“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的謊言能瞞得住我,要麼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是因為我不在乎你,否則,你撒了謊,我一定會知道,不要自作聰明。”

 

  趙錦辛眼神一變,翻身而起,將黎朔壓在了身下,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惱怒中還帶著興奮,神情複雜極了:“黎叔叔真壞啊。”

 

  黎朔抓住他的後脖子,強按下他的腦袋,用力親著他,並含糊地說著:“比不上你現在停下來……”

 

  趙錦辛沒有片刻遲疑,再次開始猛烈的征伐,黎朔感覺自己從裡到外的不再受自己支配。

 

  “我沒看錯,我們,果然,很般配。”趙錦辛恨不能將黎朔永遠鎖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讓他出去迷惑別人,因為他會讓人傾其一切也想擁有。

 

  黎朔在沉淪之際,緊緊抓著趙錦辛的手臂,用迷蒙的雙眼看著他:“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後悔?”趙錦辛的目光是那般篤定,“我後悔沒有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向你求婚。”

 

  黎朔在被激烈的情緒折磨得幾近潰敗時,依舊逞強一笑,“還敢對我撒謊嗎?”

 

  “不敢,永遠都不敢。”趙錦辛捏著他的下巴,反復親吻著他的唇。

 

  黎朔露出迷離的笑容,他緊緊摟住趙錦辛的脖子,放縱自己陷入那甜蜜又罪惡的深淵。

 

  倆人折騰了大半夜,最後相擁睡去,由於體力消耗太大,第二天誰都沒起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中午了。

 

  趙錦辛但凡在不做愛的時候,都嬌俏可人得像個小媳婦兒,枕著黎朔的胳膊發膩,不肯下床,也不讓黎朔下床。

 

  黎朔看了看表,懶洋洋地說:“已經快中午了,你不餓嗎?”

 

  “我們叫外賣。”

 

  “你不告訴阿姨你出來,她該著急了,你還是回去吧。”

 

  “我一會兒就給她打電話,她知道我來找你,就不著急了。”

 

  “那你也得讓我起床吧。”黎朔無奈地說。

 

  “我們要是起來了,你一定會趕我回家。”趙錦辛抱著黎朔的腰,搖搖頭,“我不想回家,你不要趕我。”

 

  “我們說好了的。”

 

  “我知道,但我只是留宿一晚,不算同居。”

 

  “現在一晚已經過去了。”

 

  “沒下床就不算過去。”趙錦辛手腳並用地纏住黎朔,“你想吃什麼,我讓助理送來。”

 

  “送到床上來?”

 

  趙錦辛認真地點點頭。

 

  黎朔擰了擰他的耳朵:“起來。”

 

  趙錦辛不情不願地坐了起來,黎朔下了床,去浴室洗漱。

 

  等黎朔洗完臉刷完牙,出來一看,趙錦辛還在床上沒動,他抱胸看著趙錦辛:“難道你要在床上賴一天啊。”

 

  趙錦辛滾了滾:“我困。”

 

  黎朔坐到床邊,想把他拽起來:“起來了,今天還要去醫院換藥,看看傷口癒合得怎麼樣,我擔心昨天我們……萬一裂開了。”

 

  “昨天真棒。”趙錦辛舔了舔嘴唇,“裂開了也值得。”

 

  黎朔拍了拍他的腦袋:“起來。”

 

  趙錦辛抱住他的腰,還是搖頭。

 

  “你到底怎麼了。”

 

  趙錦辛沉默好久,才道:“你把Ken引過來的時候,有幾分把握?”

 

  “……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黎朔把手指插進趙錦辛濃密的頭髮裡,輕輕撫摸著,他淡道:“一半吧。”

 

  趙錦辛苦笑道:“看來我在你心裡,真的沒有信用了。”

 

  “你以為呢。”黎朔其實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畢竟他的行為也並不光彩,他歎了口氣:“我做得也不對,但這件事,在我心裡是個結,我不解開,就會一直梗在心頭,早晚有一天會出事,早一點解開,避免以後這個結變成一個炸彈。”

 

  “我明白。”趙錦辛閉上了眼睛,苦笑道,“當時我一心想在你心裡挽回一點好的形象,哪怕一丁點……結果卻越來越糟糕……”

 

  黎朔低下頭,親了親他的頭髮:“我只在乎你的以後,我要你全身心只屬於我一個人,這就夠了。”

 

  趙錦辛收緊了手臂,小聲哀怨地說:“我這麼年輕,就交待在你手裡了。”

 

  黎朔撲哧一笑:“我都說了,你隨時可以後悔。”

 

  趙錦辛抬起了頭:“我也說了,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在見你的第一眼就向你求婚,明明你符合我所有的理想。”

 

  黎朔微笑:“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喜歡比自己大的?”

 

  “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男的?”

 

  “天生的。”

 

  “對,天生的。”趙錦辛親了他一口,“我天生就會喜歡你。”

 

  黎朔淺笑不止:“現在你該起來了吧,我送你去醫院,然後送你回家。”

 

  “那你去我家吃晚飯,補上昨天那頓。”

 

  “好吧。”

 

  “正好我爸媽都在家,談談我們倆的事兒。”

 

  黎朔被噎了一下:“談什麼?”

 

  “他們想和你談談。”趙錦辛聳聳肩,“怎麼,你害怕嗎?”

 

  黎朔沉默了一下:“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覺得,不到時候。”

 

  趙錦辛眨了眨眼睛。

 

  黎朔捏了捏他的臉蛋:“錦辛,你忘了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嗎?做我們早就該做卻一次次被你放棄的事——重建信任,在那之前,我不跟你的父母討論我們的事。”

 

  趙錦辛垂下了眼簾,掩飾眸中的情緒,他抿嘴笑了笑:“你說得對,是我……我爸媽,有點急躁了。”

 

  黎朔忍不住抱住了他,輕歎著說:“我們以前太急躁了,這一回,我們慢慢來,你也想清楚,我也想清楚,這一輩子太長了。”

 

  “嗯。”趙錦辛眼中難掩失望,但心中依舊感到欣慰,畢竟能重新擁抱這個人,他已經無比地滿足,對比那段昏暗的、絕望的、瘋狂的時光,此時的難過,簡直能夠稱為救贖。

 

  趙錦辛最後還是被黎朔拖下了床,倆人簡單煮了碗面,吃完之後,黎朔開車帶他去醫院。

 

  換藥的時候,趙錦辛一直縮在黎朔懷裡喊疼,把黎朔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輕聲安慰著。六十幾歲的老醫生看不下去了,也不管趙錦辛是院長叮囑過特別照顧的對象,不客氣地批評他嬌氣、不像個男人。

 

  黎朔在一旁有些尷尬,憋了半天,才溫和地說:“曲醫生,所謂的像不像男人,是沒有明確定義的,但怕疼卻是人的天性,您行醫這麼多年,應該可以理解,希望您也能體諒患者的心情。”

 

  趙錦辛舔著嘴唇偷笑。

 

  老醫生抿抿唇:“我看他是慣的,你出去他肯定就不叫了。”

 

  “呃……真的嗎。”黎朔看著趙錦辛,有些猶豫。

 

  趙錦辛一把抓住他:“你別出去,你出去我哭給你看。”

 

  黎朔哭笑不得:“我不出去,不出去,乖,你忍一忍。”

 

  趙錦辛聽話地把腦袋埋在他肩膀上,雖然是不叫疼了,但依舊哼哼唧唧地撒嬌,黎朔反而擔憂地說:“你要是真的疼就叫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

 

  “你在我就能忍。”趙錦辛露出滿足的笑意。

 

  老醫生連翻了兩個白眼。

 

  換完藥,黎朔想把趙錦辛送回家,下午他還約了常文武談事情,趙錦辛偏要跟著他,他只好把人帶上了。

 

  倆人往咖啡廳走的時候,經過玻璃外牆,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常文武,常文武也看到了他們,隔著玻璃揮了揮手。

 

  趙錦辛皺起眉:“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啊。”

 

  “啊?”

 

  “長得怎麼有點像那個跟你打網球的人。”

 

  “哦,那個人是他弟弟。”

 

  趙錦辛眯起了眼睛:“什麼意思啊,你來見他幹嘛?”

 

  “我讓他給我介紹一些人才,他只是順便把他弟弟介紹給了我,你別瞎想了,我已經拒絕了。”

 

  “那你們那天穿一樣的衣服。”

 

  “那是俱樂部賣的,我們剛巧買了同一款而已。”

 

  趙錦辛撇撇嘴。

 

  倆人走進門,黎朔快速捏了一把他的臉:“要禮貌,知道嗎?”

 

  “我什麼時候不禮貌了,我是個紳士。”趙錦辛挺了挺胸膛,毫無預兆地一把挽住了黎朔的手臂。

 

  黎朔嚇了一跳,掙了幾下都沒掙開,又不敢幅度太大,趙錦辛笑嘻嘻地看著他:“黎叔叔,我禮貌嗎?”

 

  黎朔笑駡道:“小混蛋……”

 

  第88

 

  黎朔覺得有失體面,最後還是把趙錦辛的手扒拉了下來,但是咖啡廳裡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們,本就是外表過分出眾的兩個人,還有這麼曖昧的動作,難免不讓人側目。

 

  他們落座的時候,常文武的眼神也有些好奇。

 

  黎朔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去了趟醫院,遲了點。”

 

  “沒關係。”常文武的目光落在趙錦辛身上,“這位是?”

 

  “哦,他是恩南集團北京分部的執行總裁,趙錦辛,錦辛,這位就是常總。”

 

  “常總你好,我是他男朋友。”趙錦辛笑盈盈地伸出手。

 

  “呃。”常文武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了起來,“你好你好。”

 

  黎朔面不改色地微笑著,暗地裡掐了趙錦辛大腿一把。

 

  常文武帶了一些簡歷來,有些是他接觸過的人才,有些是他的學生,黎朔粗看了一遍,品質都還不錯。

 

  “常總,有空我想約這些人談談。”

 

  “當然好了,我知道你的要求不低,所以我推薦的這些人,都是我還算了解的。”

 

  趙錦辛笑看了黎朔一眼:“明年恩南和你原事務所的合約到期之後,我可以把恩南的審計放到你那兒。”

 

  “還是算了,我們要避嫌。”

 

  “隨你,反正無論你需要什麼説明,我都在這裡。”趙錦辛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柔情。

 

  常文武低頭攪拌咖啡,掩飾尷尬。

 

  黎朔給他使了個眼色:“好,這個我們回頭再談。”

 

  談完正事,他們開始閒聊,常文武提起了自己的弟弟:“上次文幼跟我說,你們居然十年前就見過,真是太巧了,那個網球夏令營,還是我帶他去報名的呢。”

 

  黎朔笑笑:“是啊,我看到那張照片時,也非常驚訝。”

 

  趙錦辛挑起眉毛:“什麼照片啊。”

 

  “哦,十年前,常總的弟弟去美國參加網球夏令營,來過我們學校交流,還看了我的比賽,一起和過影,你說巧不巧,世界太小了。”

 

  “真巧啊,太有緣分了。”趙錦辛笑著說。

 

  常文武笑道:“可惜啊,黎總和文幼沒有情緣。”

 

  “不好意思啊常總,辜負你的好意了。”

 

  “哎,哪兒的話,多交一個朋友是好事嘛,尤其是黎總這樣的青年才俊。”常文武看了看趙錦辛,忙道,“黎總和趙總也是非常般配的。”

 

  趙錦辛爽朗地笑著:“我們從屬相到星座到血型都非常契合,當然了,不說這些玄乎的東西,性格也很合。”

 

  “哈哈,那是那是。”

 

  黎朔無奈地瞥了趙錦辛一眼。

 

  吃完飯,常文武先走了,黎朔斜睨著趙錦辛:“我是來談正事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我哪裡表現得不合格嗎?”趙錦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黎朔想裝出嚴肅的表情,可是看著趙錦辛小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趙錦辛被那俊逸瀟灑的笑容迷得心臟怦怦直跳,恨不得撲上去啃兩口,他也跟著笑了,“我要讓他知道,他弟弟沒戲。”他挺了挺胸膛。

 

  “人家兄弟倆都是很豁達的,只有你這麼小心眼兒。”

 

  “我親眼見過他親你,我也沒把他怎麼樣,我夠大方了。”

 

  黎朔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還想把人怎麼樣。”

 

  “我也不想把他怎麼樣,我就想把你藏起來而已。”趙錦辛撥了撥黎朔的頭髮,眼中包含著獨佔欲。他永遠都不會告訴黎朔,如果沒有老刁那夥人,他那天去網球場,也許會直接把黎朔帶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現在想想有些後怕,當時他的心態,連他自己都知道不正常,可他就是阻止不了。

 

  黎朔彈了彈的額頭:“以後不要嚇唬那些直男。”

 

  趙錦辛嬉笑道:“就要嚇唬他們,讓他們都知道你有我了,別瞎給你介紹。”

 

  “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我也是好心啊,免得介紹來的人單戀你無果,看到我還自卑。”

 

  黎朔啼笑皆非:“你怎麼都有理,好了,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趙錦辛甜蜜地說。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黎叔叔……”

 

  “不要撒嬌,我們說好的。”

 

  趙錦辛悻悻地垂下了頭,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像被搶走了堅果的松鼠。

 

  黎朔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他捏了捏趙錦辛的臉蛋:“走了,我送你。”

 

  黎朔花了三天時間,把常文武推薦的人都約談了一遍,最後他選了三個人,讓小陳去準備合同,以及註冊公司。

 

  這幾天趙錦辛一直想見他,他都沒倒出空來,好不容易到了需要去醫院那天,他又親自去接趙錦辛。

 

  趙錦辛的手恢復得有些慢,而且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滲血,直到最近傷口才癒合,準備拆線。

 

  一想到拆線會疼,還會流血,黎朔比趙錦辛還緊張,開車的時候都有些焦慮,下了車,也一直反復安慰趙錦辛。

 

  趙錦辛見他是真的很不安,反過來安慰他道:“你別怕,只是拆線而已,拆線就代表傷口癒合了。”

 

  “但是拆線的時候也可能會流血的。”

 

  “那一點血沒事的,一會兒就止住了。”

 

  “還會有些疼……”黎朔輕輕握著他的手,“你要忍一忍,好嗎。”

 

  趙錦辛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只要你一直陪著我,我就不怕疼。”

 

  “我當然會一直陪著你。”黎朔順了順他短短的劉海,“你要是疼就咬我好了,但是千萬不能亂動,醫生手裡可是拿著剪子的。”

 

  “好。”趙錦辛笑道,“我才不捨得咬你呢,疼的話,親你比較有效。”

 

  黎朔失笑:“別鬧,醫生都夠討厭你了。”

 

  “他是嫉妒我。”

 

  “你惹他討厭,他給你拆線的時候故意弄疼你怎麼辦。”

 

  趙錦辛咧嘴一笑:“那你幫我罵他好不好。”

 

  黎朔寵溺地敲了一下趙錦辛的腦袋,“我怎麼能罵那個年紀的老醫生,你一會兒給我老實點就行了。”

 

  “是,黎叔叔。”趙錦辛隔空朝黎朔飛了個吻。

 

  拆線的時候,倆人倒是想多了,老醫生只是檢查了一下,拆線是護士的工作,護士小姐被趙錦辛的笑容閃得臉都紅了,動作特別溫柔。

 

  但黎朔還是緊張得繃直了身體,他把趙錦辛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你別看,疼就跟我說話。”

 

  趙錦辛低笑道:“好。”

 

  紗布一圈一圈繞開了,露出了那道橫跨掌心的刀疤,四指指肚上也各有猙獰的傷口,黎朔深深皺起了眉,眼前再次浮現了趙錦辛在自己面前流下的一地的血。

 

  趙錦辛是用皮肉去抓住那鋒利的刀刃,這樣的傷口,該有多疼……

 

  黎朔自己都有些不敢看了,他按著趙錦辛腦袋的手,默默施加了力道。

 

  趙錦辛反而輕聲安慰他道:“我不怕,你也別怕。”

 

  “嗯。”

 

  護士小姐開始拆線了。

 

  趙錦辛不動、不語,只是把臉埋在黎朔的肩窩裡,輕聲哼著不知名的歌。

 

  黎朔盯著那只漂亮的手和上面醜陋的傷疤,心都揪在了一起。他完全忽略了老醫生和護士的眼神,偏頭親了親趙錦辛的臉頰,柔聲道,“疼就告訴我。”

 

  “不疼。”趙錦辛蹙著眉,故作輕鬆地笑著。

 

  黎朔就一遍遍撫摸著趙錦辛的頭髮。

 

  好不容易拆完了線,趙錦辛一聲也沒吭,老醫生誇讚道:“不錯嘛,小同志今天表現很好。”

 

  趙錦辛笑道:“謝謝您啦。”

 

  倆人走出醫院,黎朔才徹底松了口氣,他反復看著趙錦辛的手掌,拆線時滲出的血絲已經止血了,只是那疤痕卻是永遠都留在那裡了。

 

  趙錦辛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有些僵硬,黎朔輕輕握著他的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的眼睛。

 

  趙錦辛笑道:“我覺得這刀疤挺酷的。”

 

  “是啊,很酷。”黎朔溫柔地看著他。

 

  “我爸媽在家等著我呢,要給我開一個拆線party。”

 

  黎朔失笑:“拆線party,好吧。”

 

  “明天他們就要回美國了。”趙錦辛看著黎朔,眼中有著渴望,“一起吃個飯吧,好嗎?無論你心理怎麼想的,你可以直接告訴他們,哪怕是……你需要時間考驗我,你也可以直接告訴他們。我說過我以前犯了很多錯,他們可以理解你。”

 

  黎朔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下去,他緩緩點了點頭:“好。”

 

  在趙錦辛家迎接他們的,真的是個像模像樣的party,除了趙錦辛的父母,邵雯、邵群和李程秀都來了,還有兩個很漂亮的陌生女子,聽說都是邵群的親姐姐。

 

  邵群和黎朔依舊是兩看兩相厭,倆人一打照面,都紛紛看向趙錦辛,表情都是一副“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在”的不爽。

 

  趙錦辛一臉無辜地攤攤手:“你們究竟是誰怕見誰啊?”

 

  “怕?”邵群不屑地呵呵了兩聲。

 

  黎朔沒搭理他,他知道要讓邵群不開心,不能直接下手,於是優雅地轉向李程秀,含笑道:“小程秀,你好像吃胖了一點,氣色真好。”

 

  李程秀笑道:“是嗎,我……”

 

  “‘小’你大爺,別亂叫,他氣色好是我喂出來的,誰讓你看了。”

 

  趙錦辛覺得有點丟臉:“哥,不要那麼幼稚好嗎。”

 

  邵群白了黎朔一眼,把李程秀推到一邊,“程秀你看這個水晶雕好不好看……”

 

  “真蠢。”黎朔輕哼一聲。

 

  趙錦辛無奈地聳聳肩,拉著黎朔朝他爸媽走去。

 

  黎朔看到趙榮天,略有些緊張,不管怎麼樣,他都拐了人家兒子。

 

  趙夫人連忙抓住兒子的手,看了又看,一臉難過地說:“這要留好大的疤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手指的靈活。”

 

  “我要那麼靈活的手指幹嘛。”趙錦辛安撫地笑笑,“媽,沒事兒的。”

 

  黎朔沖兩位長輩點了點頭:“聽說二位明天要走了,我去送你們好嗎。”

 

  “好啊。”趙榮天笑道,“黎朔,你這段時間躲著我,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黎朔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第89

 

  黎朔真不想在趙榮天面前表現得像個毛頭小子,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感到害羞。

 

  趙榮天笑道:“你別緊張,你們年輕人談戀愛,我是不想管的,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兒子,又這麼優秀,我們心裡都很為你們高興,也希望你們認真對待感情,好好相處,咱們要是成了一家人,那真是親上加親了。”

 

  黎朔感激地點點頭:“趙總……趙叔叔,謝謝您。”

 

  趙夫人也道:“黎朔啊,你年紀比他大,又穩重懂事,以後要多管管錦辛,別的我都不多求,只希望他健康平安,錦辛更聽你的話,阿姨就把他拜託給你了。”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他。”

 

  趙錦辛摟住黎朔的肩膀,輕輕晃了晃:“爸,媽,我會好好聽黎大哥的話的。”

 

  

 

  “你也要聽你哥的話,知道嗎,這次多虧了你哥,什麼時候都要跟家人商量,不要自作主張。”

 

  “是,知道了。”

 

  吃飯的時候,邵群和李程秀坐在離黎朔最遠的地方,幾乎就是整張桌子的對角線。

 

  黎朔嘗了一口菜,就讚賞道:“程秀,這道蘆筍是你做的吧?味道真好。”

 

  李程秀笑道:“是我做的。”

 

  邵群眯起眼睛,趙錦辛扭頭就沖著黎朔張開了嘴:“我也要吃,啊——”

 

  黎朔笑了,夾起一塊塞進了他嘴裡,“好吃吧。”看在趙錦辛賣力解圍的份兒上,他決定暫時放過邵群。

 

  邵群瞪了趙錦辛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邵雯舉起酒杯:“今天是為了慶祝錦辛的傷口拆線,來,我們一起祝他早日康復。”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七嘴八舌地說著祝福語,而後將酒杯送到嘴邊。

 

  黎朔輕輕托住趙錦辛的杯子:“你就不要喝了,不利於傷口恢復,我替你喝。”

 

  “我就喝一杯。”趙錦辛晃著一根修長的手指頭。

 

  “一口也不要。”黎朔拿過他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趙榮天夫婦欣慰地對視了一眼。

 

  吃完飯,趙錦辛問起了邵群和李程秀代孕的那個孩子。

 

  提到孩子,李程秀滿臉的喜悅:“預產期還有三個月,檢查指標都很正常。”

 

  邵群也得意地說:“我們家程秀都給寶寶準備了好多衣服了。”他掏出手機,展示給眾人看,“怎麼樣,都是親手做的,厲不厲害。”

 

  “哇,超可愛。”邵群的三姐興奮地誇讚著。

 

  趙夫人也湊過去看,感歎道:“迎接小生命的到來,真是太幸福了。”說完略有些哀怨地看了趙錦辛一眼。

 

  趙錦辛攤手道:“媽,我才24歲。”

 

  “你多少歲有什麼關係,你又生不出來。”趙榮天朝黎朔抬了抬下巴,“黎朔呢?你爸媽跟你聊過孩子的問題沒有?”

 

  黎朔笑道:“聊過,我覺得現在條件還不成熟,但早晚會要的。”

 

  “有這個想法就好,還是要有孩子的。”

 

  趙錦辛含笑看著黎朔:“你的孩子一定跟你一樣好。”

 

  李程秀跟著點頭。

 

  邵群翻了他們一眼。

 

  天黑之後,邵家人都告辭了,黎朔也要走了,趙錦辛跟到了門口,很自覺地穿上鞋:“我送你去停車場。”

 

  倆人下了樓,黎朔道:“明天真的不用我送嗎?”

 

  “我爸都說不用了,你就別跑了,除非你明天特別特別想見我。”

 

  黎朔嗤笑一聲:“那我還是忙別的去吧。”

 

  “忙什麼?”

 

  “新的事務所啊,這次籌備得很快,月底就可以開了,到時候辦個酒會,多請點人來熱鬧熱鬧。”

 

  “好啊。”趙錦辛握住他的手,“到時候你要怎麼介紹我?”

 

  黎朔看著他:“什麼怎麼介紹?”

 

  “還是‘恩南集團執行總裁’?”

 

  “有什麼不對嗎?”

 

  “後面話應該加一句‘也是我男朋友’,這才對。”

 

  黎朔捏了一把他的臉蛋:“公是公,私是私,為什麼要混在一起說。”

 

  “我怕你周圍總有不自量力的想勾引你,恨不得在你腦袋上貼我的照片。”

 

  黎朔噗嗤一笑:“我是那麼沒有自製力的人嗎。”

 

  “我怕別人沒有自製力。”趙錦辛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比如我看到你就沒有自製力,就想把你扒光了狠狠地幹。”

 

  黎朔推開他的腦袋:“小淫魔,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

 

  “其他人當然不能像我一樣,我會打死他的。”趙錦辛抱住黎朔的腰,甜甜地說,“黎叔叔是我一個人的。”

 

  黎朔止不住地嘴角上揚:“好了,我回去了,你也去多陪陪爸媽,他們明天就走了。”

 

  “下次我們一起回去看他們。”

 

  “好啊。”趙錦辛撅起嘴,一副要糖吃的樣子。

 

  黎朔親了他一口:“晚安。”

 

  “晚安。”

 

  黎朔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了新的事務所的籌建中,而隨著恩南業務的擴張,趙錦辛也忙了起來,每天都帶著一隻受傷的手跑來跑去。

 

  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趙錦辛也盡可能地抽出時間來找黎朔,能賴一晚上就賴一晚上,不能也要蹭一頓飯。

 

  越是這種“久別重逢”的熱戀期,黎朔越是想要保持冷靜,如果真的如趙錦辛所說,他們在談一生一世的感情,那麼就更沒有理由太急躁,所以他始終和趙錦辛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是對趙錦辛的考驗,也是對自己的考驗,考驗他的掌控力會不會再次敗於發熱的大腦。

 

  這天,黎朔正和溫小輝喝酒呢,趙錦辛打了電話來,問他在哪兒,黎朔道:“你現在不會在我家吧。”

 

  “是啊,我開車剛好路過,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來。”

 

  “你這段時間已經‘不小心’路過幾次了?”黎朔無奈道,“我跟朋友喝酒呢,你回去休息吧。”

 

  “……哪個朋友啊。”

 

  “小輝。”

 

  趙錦辛輕哼了一聲:“我等你。”

 

  “你回去吧,我還要好一會兒。”

 

  “隨便你,我就要等你。”

 

  黎朔無奈道:“那好吧,你等吧。”他掛了電話。

 

  溫小輝撇撇嘴:“粘人精。”

 

  黎朔笑笑:“是有點粘人,不過挺可愛的。”

 

  “可愛?”溫小輝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也就你覺得他可愛,可愛你怎麼還不回去?”

 

  “我們要慢慢相處,太急躁了不好。”他們以前就是太急躁了,激情像燎原的火,燒毀了所有的理智,才會造成那些不堪承受的痛苦,他已經長教訓了,再也不敢了。

 

  “有道理,男人嘛,就是要吊一吊。”溫小輝擠眉弄眼地說,“哎,我送你那些,你們試了沒有?可好了。”

 

  黎朔嘴裡的酒差點噴出來,他臉上有些不自在,“還、還沒。”

 

  “試試啊,別浪費了呀。”溫小輝淫笑道,“我保證你們喜歡。”

 

  黎朔至今都不敢讓溫小輝知道,他和趙錦辛在床上的真正位置,他也不是覺得丟臉,只是想到溫小輝可能會嚇哭,好像也沒什麼特別說明的必要,再說,趙錦辛也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向來給足他面子,這一點黎朔一直很感動。

 

  溫小輝見他表情尷尬,故意逗他:“哎喲,你害羞啊?我看你家那口子可不像要臉的樣子。”

 

  黎朔低笑道:“有空、有空我會試試的。”

 

  “哈哈哈我等你做產品回饋啊。”

 

  黎朔意識到再聊下去,要變成午夜場了,還是提前走了,而且,他雖然不想承認,但心上確實掛著在他家門口等他的趙錦辛。

 

  匆匆回到家,趙錦辛果然坐在他門口呢,一見他回來,就抱著膝蓋,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黎朔靠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其實你有我家鑰匙吧?”

 

  “是啊,但我要是擅自進去了,你一定會生氣吧。”

 

  “會的。”

 

  “所以我只好在這裡等你。”趙錦辛“喵”了一聲,“主人,你回來了。”

 

  黎朔撲哧一聲笑了,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趙錦辛抱著他就親了一口,然後糊在他背上,跟著進了家門,一邊還湊在黎朔臉旁邊使勁嗅:“喝酒了?”

 

  “就一點點。”

 

  “你不讓我喝酒,自己去偷跑去喝酒。”

 

  “不讓你喝是為了你的健康。”

 

  “我傷口都癒合了。”

 

  “還有疤呢,喝酒影響疤痕修復。”

 

  “疤有什麼關係。”趙錦辛把手掌攤開在黎朔面前,笑道,“我越看越酷,你看過一個漫畫沒有,叫犬夜叉。”

 

  “我不看你們小孩子的東西。”

 

  “什麼小孩子,大人也看的。裡面有個角色,手掌是個黑洞,可以把東西吸進去,你看我這個像不像?”趙錦辛把手掌貼向黎朔的臉,嘴裡還配音,“呼……就這樣,把你吸進去,你就和我再也分不開了。”

 

  黎朔低笑道:“幼稚。”

 

  趙錦辛親著他的臉頰、嘴唇:“只要能不和你分開,我什麼辦法都會用的。”

 

  “你什麼辦法都不需要用,只要好好的、正常的談戀愛。”黎朔拍拍他的手,“想喝點什麼?”

 

  “牛奶。”趙錦辛道,“你也喝一杯,解酒、助眠。”

 

  “好。”黎朔去熱牛奶了。

 

  趙錦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著黎朔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眼神是不加掩飾地癡迷。

 

  很快,黎朔端了兩杯牛奶出來,遞給趙錦辛一杯,自己也喝了起來。

 

  趙錦辛一邊喝,一邊故意把奶漬弄到嘴邊,然後伸出一截嫩紅的舌頭,沿著唇線輕輕地舔,並用那對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看著黎朔。

 

  黎朔的喉結上下滑動,他別開了眼睛,為掩飾情緒的波動,他把桌上的檔推給趙錦辛,“我助理做的開業酒會策劃案,你看看怎麼樣。”

 

  趙錦辛撇了撇嘴,拿起策劃案翻了翻:“李程秀,溫小輝,常文幼……”他挑起一邊眉,“你這是辦開業酒會啊,還是前男友派對啊。”一想到他要一次性面對三個和黎朔有過過去的人,他的感到心情煩躁。

 

  “多請些朋友來捧場不好嗎。”黎朔頓了頓,“另外,小輝和文幼不是我前男友。”

 

  “李程秀也不是啊,那是你一廂情願吧。”趙錦辛經常告誡自己,不要像他哥那樣亂髮橫醋,尤其是對現在已經是他嫂子的人,可偶爾,尤其是他感受到到處有人覬覦他的人時,他突然就能明白他哥的心情。

 

  黎朔眯了眯眼睛,他端起空的牛奶杯,走向廚房,路過沙發的時候,揉了揉趙錦辛的腦袋,語調溫柔:“那是我們的事了。”

 

  趙錦辛嘴角帶笑,眼裡卻沒有笑意。他跟進了廚房:“你邀請我嫂子,就不怕我哥硬要跟來?我哥那個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萬一他給你難看,多尷尬啊。”

 

  “哦,那我多雇些保安。”黎朔俐落地沖洗著杯子,“你的呢?拿過來。”

 

  “還沒喝完。”

 

  “快點喝吧,時候也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趙錦辛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耳邊吹氣,聲音低沉性感:“你又趕我呀,我今天就不能留下來嗎。”

 

  “你已經耍賴了好多次了。”黎朔柔聲道,“乖,開車小心點。”

 

  趙錦辛不為所動,晃著他的腰撒嬌:“我要是一定要留下來呢。”

 

  黎朔唇角帶笑,卻沒說話。他沉默地洗杯子、控水、擦乾,然後抽出紙巾慢騰騰地擦手,再一個抛物線,把紙巾扔進了紙簍。

 

  最後,他才輕輕挪開了趙錦辛環著他腰的手。

 

  趙錦辛失望地說:“黎叔叔,你可真是塊難啃的骨頭。”

 

  “還好你牙夠硬。”黎朔湊上去親了他臉頰一下,“回去吧,乖。”

 

  “你溫柔又無情的樣子最迷人了。”趙錦辛低頭含住他的唇,溫柔吸吮著,而後難捨難分地放開,“可人家的牛奶還沒喝完呢。”

 

  “那就喝完。”

 

  趙錦辛舉起牛奶杯:“你喂我。”

 

  黎朔勾唇一笑,仰頭將剩下的牛奶灌進了嘴裡,然後一把按住趙錦辛的後腦勺,溫熱的、帶著奶香的唇瓣堵了上去,這個吻比之剛才的要粗暴、熱烈百倍,用最原始的方式將牛奶送進了趙錦辛嘴裡。

 

  趙錦辛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抱住他的腰,反客為主,將人按在了牆上,粗暴地親吻著。

 

  牛奶順著唇角淌進了衣領,倆人氣喘吁吁地分開,下巴上殘留著奶漬,均有些狼狽。

 

  趙錦辛舔了舔嘴唇,微眯著一對天生風流的桃花眼,曖昧低語:“真的想讓我回去?”

 

  黎朔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留下。”

 

  趙錦辛仿佛聽到了戰鼓的第一聲響,渾身血液都跟著那簡單的兩個字沸騰了。

 

  這是一個長長的、甜甜的夜。

 

  第90

 

  新的事務所註冊成立後,黎朔從原來的事務所劃出了幾個案子,所以一開張營業,他們就有不少事兒要幹。

 

  開業酒會選了一個良辰吉日,黎朔除了邀請私人朋友,還邀請了一堆業界精英、大佬,他人緣一向很好,來捧場的超過百人。

 

  黎朔要招待的人太多,應接不暇,趙錦辛始終在他旁邊跟著,有些知道黎朔性向的,看倆人的眼神都很不一樣,趙錦辛全程帶笑,波瀾不驚,包括見到橫眉豎眼的溫小輝和一臉審視的常文幼時。

 

  趙錦辛通常在外人面前還是有禮有節的翩翩貴公子,黎朔並不擔心他在公共場合給自己難堪,但是私底下就難對付了,比如酒會開到一半,他去上廁所時,就被趙錦辛堵在廁所隔間裡,索要了半天的“安撫費”。

 

  “別鬧了,你要把我的西裝弄皺了。”黎朔喘著氣,閃躲著趙錦辛的熱吻,卻阻止不了那只放肆的手。

 

  “這時候你還考慮西裝。”趙錦辛低笑著,“看來你還不夠專注。”

 

  “行了錦辛……”黎朔推開他的臉,“我真的要出去了。”

 

  “不要,你出去就會被那些人瓜分了,待在這裡就是我一個人的。”

 

  “胡說,難道一直待在廁所裡嗎。我真的要出去,留下一堆賓客太失禮了……”黎朔一邊掙扎,一邊把他的手從衣服裡往外拽。

 

  “不要,不讓你出去。”趙錦辛輕輕啃咬著黎朔的耳朵、臉頰,“他們好煩。”

 

  “你……放開,我要生氣了。”

 

  趙錦辛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要我放開也可以,今晚我要住你家。”

 

  “……好吧。”

 

  “我還要和你一起洗澡。”趙錦辛咧嘴直笑,“我的手可以碰水了。”

 

  “好,好,你放開我。”

 

  趙錦辛把手拿了出來,還溫柔地給黎朔穿上衣服褲子,然後在他唇上啜了一口:“黎叔叔好吃死了。”

 

  黎朔捶了他一下:“在廁所你也吃得下。”

 

  “哪裡都吃得下,永遠都吃不膩。”趙錦辛笑彎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黎朔含笑道:“行了,小不正經。我先出去,你過會兒再出來。”

 

  “知道了。”

 

  黎朔整了整前襟,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絲毫不見剛才被調戲的狼狽。

 

  結果他剛回到座位上,溫小輝就斜睨著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老實交代,你們一個廁所上這麼久,是不是有貓膩。”

 

  黎朔給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小聲點。”

 

  溫小輝嘻嘻一笑:“果然有。都這麼饑渴了,我送你的東西你到底用了沒有。”

 

  “改天用,改天用。”

 

  “說好了啊,要給我回饋的啊。”

 

  黎朔苦笑道:“好好好。”

 

  酒會一直折騰到了快十點,賓客紛紛離去後,助理小陳組織員工和酒店的工作人員善後,黎朔見他也很累的樣子,就留下來幫他。

 

  趙錦辛也在旁邊默默地守著、幫忙。

 

  直到全部忙完,夜已經很深了,黎朔困得直打哈欠,趙錦辛看著心疼,直接在酒店開了個房間:“今天不回去了,就在這兒睡一晚吧,看你累的。”

 

  “也好,忙活了一天,給小陳他們也開幾間房。”

 

  “好。”趙錦辛柔聲道,“咱們上去睡覺吧。”

 

  “嗯。”黎朔叮囑了小陳兩句,就和趙錦辛離開了宴會廳。

 

  倆人走著走著,不自覺地就牽起了手,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舉動。

 

  黎朔雖然困,但還是對今天的酒會很滿意,高興地跟趙錦辛討論著事務所未來的發展,趙錦辛含笑聽著。

 

  回到房間,黎朔坐在沙發裡休息了一會兒,才一手扯開領帶,眯著眼睛看著趙錦辛:“還不脫衣服?不是要洗澡嗎。”

 

  趙錦辛正端著一杯客房剛送過來的牛奶,放在了茶几上,他刮了一下黎朔的鼻子:“你自己去洗吧。”

 

  黎朔挑起眉:“哦?”

 

  “你今天太累了,我怎麼捨得折騰你。”趙錦辛拉著他的兩隻手,把他從沙發裡拽了起來,“去沖個澡,等你出來,牛奶也沒那麼燙了,喝了牛奶,就去睡覺。”

 

  黎朔笑著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好。”

 

  黎朔確實太困了,草草沖了一下就出來了,趙錦辛把牛奶杯遞給他,自己也洗澡去了。

 

  等趙錦辛出來的時候,黎朔已經躺在了床上,他緊閉著雙眼,身體陷進了被子裡,看上去又安寧、又溫暖。

 

  趙錦辛輕輕爬上了床。

 

  黎朔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趙錦辛也沖他溫柔的笑,然後鑽進被子裡,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睡著了嗎?”

 

  “沒那麼快。”

 

  “是在等我吧。”

 

  “沒有。”黎朔淡笑。

 

  “騙人,肯定是在等我。”趙錦辛收緊手臂,把黎朔摟進了他懷裡,“你最近成天忙這忙那,好像都瘦了。”

 

  “正好這段時間疏於健身,瘦一點也好。”

 

  “無論胖瘦,健康最重要,以後我帶你去晨跑好不好。”

 

  “嗯……再說吧,忙起來怕是就沒時間了。”

 

  “我可以每天帶你去運動,督促你吃飯,照顧你。”趙錦辛的唇軟軟地親了一下黎朔的額頭,“只是我需要能離你更近一些。”

 

  黎朔咧嘴一笑:“你還真是……”

 

  “賊心不死?”趙錦辛笑道,“是啊,我當然不會放棄了,我想每天起床都看到你,每天入睡都抱著你。”

 

  黎朔靜靜地看著趙錦辛,眼神是自己都難以想像的深情,他此時真的心軟了,也心動了。

 

  在疲倦的、繁忙的一天結束時,有心愛的人在身邊陪伴,聊聊天、吃吃飯,甚至什麼都不做,只是一起發呆,聽起來都那麼讓人嚮往。

 

  趙錦辛見到黎朔明顯的鬆動,便用額頭頂著黎朔的額頭來回蹭,還軟軟地撒嬌:“黎叔叔,好不好嘛。”

 

  “你呀……”黎朔無奈地笑了笑,“我現在太困了,我們明天再討論好不好。”

 

  “明天你肯定會找別的藉口拒絕。”

 

  “也或許不會。”

 

  趙錦辛眼前一亮,這還是黎朔第一次鬆口,他興奮地說:“那就現在答應,就現在。”

 

  黎朔打了個哈欠:“你這叫趁人之危啊,我都這麼困了……”

 

  “所以你答應我,我就讓你睡覺,還給你唱搖籃曲。”

 

  黎朔撲哧一聲笑了,心臟處仿佛湧入一股暖流,瞬間擴散至四肢百骸,讓他體會到了一種難言的喜悅和甜蜜,好像整個人都是滿足的,叢身到心,他微眯著眼睛看著著趙錦辛:“好吧。”

 

  “黎叔叔!”趙錦辛重重地親了他一口,興奮地不能自已,他連親了黎朔好幾下,還抱著黎朔在大床上滾了一圈。

 

  黎朔低笑道:“好了,可以讓我睡覺了吧。”

 

  趙錦辛用力抱住黎朔,興奮之餘,鼻頭也跟著酸澀了起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你。”

 

  黎朔也反抱住他,聲音微微有些發抖:“錦辛,不要再讓我失望。”求你了。

 

  “不會,再也不會了。”趙錦辛啞聲說,“謝謝你,從你出現在我面前,直到現在,所有跟你有關的事,都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好的事。”

 

  黎朔撫摸著他的背,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以後你就不用怕黑了。”

 

  趙錦辛的眼圈頓時濕了,有時候,他也會想,他何德何能,擁有這麼好的人,所以這次抓緊了,他死都不會放手。

 

  趙錦辛唯恐黎朔反悔一般,第二天一醒來,就圍著黎朔商量事他搬,還是黎朔搬,還是他再買個新房子。

 

  “快別折騰了,就住我家吧,我家離你上班的地方也近。”

 

  “我聽黎叔叔的。”趙錦辛滿臉笑意。

 

  黎朔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眼神很溫柔:“搬過來之後呢,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好好跟我談戀愛就行。”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麼。”趙錦辛笑得眼睛都彎了,毫不臉紅地說,“好好被我愛就行。”

 

  黎朔捏了捏他的下巴:“就你會說。”

 

  “我還會做呢。”趙錦辛舔了舔嘴唇,“你想讓我會什麼,我就會什麼。”

 

  黎朔失笑:“我希望你首先學會克制。”

 

  “這怎麼能怪我。”趙錦辛撲到黎朔身上,瞪著眼睛說,“誰叫你這麼招人,每天都想把你艸得下不了床。”

 

  “克制,嗯?”黎朔捏著他的鼻子,看著他不甘心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

 

  趙錦辛附身含住他的嘴唇:“是真的,我第一次見你,就想在飛機上艸你。”

 

  “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黎朔笑駡道。

 

  “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趙錦辛用鼻尖拱著黎朔的臉頰,“下次我們一起回家,一起見父母,好嗎?”

 

  黎朔點點頭:“好。”

 

  “我想親口告訴伯父伯母,我愛你,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趙錦辛直視著黎朔的眼睛,目光堅定而純粹。

 

  黎朔捧著他的臉,回以同樣的認真:“好。”

 

  趙錦辛用力親了他一口,仿佛手裡捧著舉世珍寶,不知道該怎麼稀罕才好,他手腳並用地纏著黎朔,語帶笑意:“黎叔叔,你今年的生日,我來辦,好不好。”

 

  “好啊。”黎朔感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三十歲都要過了一半了。”

 

  “你擔心這個幹什麼,你就是七八十歲,一樣魅力驚人。”趙錦辛高興地說,“我要給你一個最棒的生日。”

 

  黎朔笑道:“好,別太折騰我就行,其他隨便你吧。”

 

  趙錦辛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第91

 

  趙錦辛迫不及待地拖了個大箱子過來,先佔領了黎朔的浴室和衣帽間。

 

  黎朔幫他把東西收拾了一番,而後看著自己的床單,想了想:“要不要一起去買新的床單?”

 

  “不用,我要先把你所有的床單被子睡一便。”趙錦辛揚著嘴角一笑,“我要你所有的東西都有我的味道,包括你本人。”

 

  黎朔失笑:“你是屬狗的嗎。”

 

  趙錦辛眨眨眼睛:“我是屬羊的。”

 

  “嗯,對,屬羊的。”黎朔突然想起一年前他媽找的什麼大師給他算的姻緣,說不定……真的挺准的。

 

  趙錦辛摟著黎朔的肩膀:“生日想要什麼禮物?多貴都行。”

 

  黎朔搖搖頭:“我都說了,我也不缺什麼。”

 

  “你想一想嘛,我這麼有錢,你都不體驗一下我的優點,不是很浪費嗎。”

 

  黎朔噗嗤笑道:“好,我想一想。”

 

  趙錦辛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先說好啊,我的生日你不要大張旗鼓的,太累人了,最多請幾個朋友熱鬧一下就可以了。”

 

  “好,我保證。”

 

  黎朔也親了他一下:“晚上想吃什麼,我做點你愛吃的,慶祝你搬進來。”

 

  “四季豆,檸檬魚,紅酒牛肉……”趙錦辛隨口念了幾個,而後曖昧地一笑,“還有你。”

 

  黎朔貼著趙錦辛的耳朵,低笑著說:“你今天全都能吃到。”

 

  同居生活正式開始後,倆人的每一天都甜得跟蜜餞一樣。

 

  這一次不再像過去那般,用性來燃燒熱戀的激情,他們不斷挖掘著和對方的共同興趣和話題,專注於生活中那些曼妙的小細節,會因為一起做一道菜、一起聽一首歌而體會到滿滿的幸福,那種不斷從彼此身上獲得驚喜和滿足的心情,就像是在挖掘寶藏,令人欲罷不能。

 

  他們有很多東西可以聊,工作、音樂、藝術、運動,他們幾乎不會吵架,黎朔耐心而好脾氣,趙錦辛則愛撒嬌,從睜開眼睛看到對方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晚上相擁而眠,都美好得超越了想像。

 

  夏末秋初,天氣變得涼爽了一些,黎朔的生日也要到了。

 

  35歲的生日,其實跟往年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可因為生命中多了一個重要的人,把他整個人生都變得不同了。

 

  一大早,趙錦辛就出門了,他臨走前親了黎朔好幾口,帶著掩都掩不住的興奮,說:“晚上見,my sweet lamb。”

 

  黎朔笑道:“晚上見。”

 

  “你想了這麼久,還沒想到我的nickname?”趙錦辛撅起嘴,“我要生氣了,你怕不怕。”

 

  “好吧。”黎朔寵溺地親了他一下,“晚上見,my great leo。”

 

  趙錦辛笑了:“告訴我great怎麼定義?是威武的,還是偉大的,還是……大?”

 

  黎朔大笑:“都有,行了吧?”

 

  “黎叔叔真棒。”趙錦辛用力抱了他一下,“晚上打扮得帥一點,嗯,你已經很帥了,但最好再帥一點。”

 

  “好的。”

 

  趙錦辛滿面紅光地出門了。

 

  黎朔在門廊處呆立了好幾秒,才發現自己臉上還掛著笑,他揉了揉面頰,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一上午,他處理好工作,差不多中午的時候,溫小輝提著大包小包的來了。

 

  黎朔趕緊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給他倒了杯水:“快休息一會兒。”

 

  “沒事兒,一點都不累。”溫小輝笑著說,“我最喜歡打扮你了,今天一定讓你迷死人,千人斬算什麼,這回萬人斬。”

 

  黎朔無奈道:“只是個生日而已,沒必要這麼隆重吧。”

 

  “要的要的,你就當我的私人興趣好了,我又不收你錢。”

 

  黎朔笑道:“好吧。”

 

  溫小輝擼起袖子開始幹活兒,這一次,他比上一次還認真,幾乎把黎朔從頭到腳給修飾了一番,結束之後,黎朔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溫小輝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對自己的作品滿意極了,他掏出手機拍了一堆照片,然後得意地說:“我真厲害。”

 

  “小輝,謝謝你。”黎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神突然有些暗淡。他想起了半年前,在醫院旁邊的酒店裡,他也是這樣,折騰了好幾個日夜,只為了給趙錦辛過一個生日,他以為他將從趙錦辛眼裡看到驚喜和驚豔,結果等待他的是……

 

  溫小輝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他拍了拍黎朔的肩膀:“過去就過去了,今天你是主角。”

 

  黎朔笑著點了點頭。

 

  “哎,我身上全是汗,我洗個澡,化個妝,咱們就出發。”溫小輝打了個哈欠,跑浴室去了。

 

  溫小輝手腳麻利,不到一個小時,就把自己收拾得光鮮動人,他挽著黎朔的胳膊,笑道:“走,去閃爆他們的眼睛。”

 

  黎朔挺直了胸膛,目光柔和而篤定。

 

  趙錦辛定的地方,不是酒店,而是郊區的一個度假別墅,他們開著車,老遠就看到了那別墅燈火通明,外牆拉了一串串的小燈泡,開進院子裡,才發現已經停了幾輛車。

 

  黎朔有些疑惑,今天來的人應該不多吧,他們說好了只請相熟的朋友。

 

  溫小輝抻著脖子看了看:“我家洛羿到了哎。”

 

  “他也來了?”黎朔有些驚訝,他和洛羿也不過就是不再彼此敵對了,但依舊不喜歡對方。

 

  “嗯,他怕我喝了酒去調戲別的良家婦男。”溫小輝做出一臉可惜的樣子。

 

  下了車,溫小輝不敢挽黎朔的胳膊了,倆人並肩走進了別墅。

 

  大門一開,絢麗的噴花瞬間漫天飛舞,一群人齊喊著“生日快樂”。

 

  在繽紛的彩紙雨中,黎朔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除了趙錦辛、李程秀、邵群、項寧、洛羿,居然還有程盛和趙錦辛的父母,以及他的父母!

 

  黎朔徹底怔住了。

 

  趙錦辛一步步走了過來,他的眼睛釘在了黎朔身上,目光迸射出強烈的愛戀,他拉住黎朔的手,很小聲地說:“你今天……是不是想下不去床。”

 

  黎朔笑了:“你就不能正經的誇人嗎。”

 

  “你今天簡直完美。”趙錦辛托起他的手,在那手背上親了一下,“生日快樂,my love。”

 

  “謝謝。”黎朔凝視著他,愛意幾乎要溢出眼眶。他看了看四位長輩,又略有些尷尬,“你們怎麼……”

 

  趙榮天笑而不語。

 

  黎朔拍了拍趙錦辛的肩膀,走到了自己的母親身邊,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媽,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偉大的紀念日,謝謝你。”

 

  黎夫人眼圈都紅了:“寶貝兒子,生日快樂。”

 

  黎朔走過去和朋友們一一打招呼,程盛訕訕道:“你小子啊……我佩服你。”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趙錦辛一眼。

 

  黎朔眨了眨眼睛:“我就當你誇我了。”

 

  “當然是誇你,同時也祝福你。”程盛捏了捏黎朔的肩膀,“兄弟,祝你幸福。”

 

  黎朔點點頭:“我會的。”

 

  “來來,我們開飯啦。”溫小輝抱著洛羿的胳膊,“今天是咱李大廚師掌勺,你還沒吃過程秀做的飯吧?饞死你。”

 

  洛羿淡笑道:“那我應該學學,回去做給你吃。”

 

  “真乖。”

 

  李程秀不好意思地笑著,邵群撇撇嘴,有長輩在,他很克制。

 

  眾人邊吃飯、邊聊天,氣氛溫馨而熱鬧,黎朔時不時和趙錦辛對視一眼,並悄悄在飯桌下牽著手,心裡如糖如蜜。

 

  吃完飯,溫小輝張羅著切蛋糕,趙錦辛道:“蛋糕二樓了,咱們上去。”他拉住黎朔的手,“我們晚一點上去。”

 

  黎朔挑了挑眉:“為什麼?有驚喜嗎?”

 

  趙錦辛神秘地一笑:“你猜。”

 

  黎朔看著眾人都上樓了,含笑道:“我可以期待一下我的禮物了。”

 

  趙錦辛用力親了他一口,從兜裡變戲法一般掏出一條粉紅色的絲帶,就要系在黎朔眼睛上。

 

  黎朔往後躲了躲,眯著眼睛說:“你這小淫魔想幹什麼?”

 

  “這麼多人在呢,我能幹什麼。”趙錦辛失笑出聲,“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還是說你心裡期待在這個玩兒法?”

 

  黎朔舔了舔嘴唇:“還真有點期待。”

 

  “那我們今晚就玩兒。”趙錦辛咬著他的耳朵,“就用這條絲帶,不過現在它有別的用途。”他快速把絲帶綁在了黎朔的眼睛上。

 

  黎朔笑道:“我看你要玩兒什麼花樣。”

 

  趙錦辛牽著黎朔往樓上走去:“小心腳下啊。”

 

  “好。”

 

  黎朔的腳踩到了平地,趙錦辛道:“你數10個數,就可以把絲帶摘下來。”

 

  黎朔的心臟莫名地狂跳了起來,趙錦辛到底給他準備了什麼?他在心裡默默倒數著,直到10個數很快過去,他摘下了絲帶。

 

  眼前的情景讓他僵住了。

 

  他看到了和當初他親手佈置的酒店套房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個房間,偌大的起居室,徹底被改造了一番,不只是空間相似、大的傢俱、擺件相似,很多地方甚至模仿到了細節,只除了那一堆羊……黎朔的目光落到了趙錦辛身上,趙錦辛的手裡,抱著一隻奶白色的綿羊布偶,那只布偶上沾了幾處油漆,有點髒,但依舊憨態可掬。

 

  所有人往兩邊散開,露出了被他們遮擋的牆面,牆上,用同樣的香水百合和氣球,拼湊出了一串英文:Merry me Lambert

 

  黎朔頓覺地眼圈酸澀,嘴唇微微顫抖起來。

 

  趙錦辛信步走了過來,走得近了,黎朔才發現,那小綿羊的腦袋上,頂著一枚白金戒指,款式低調典雅。

 

  趙錦辛微微一笑,而後單膝跪了下來:“黎朔,我之所以重現這個場景,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應該在當初就做。”他清了清嗓子,“我愛你,和我結婚吧。”

 

  黎朔呆呆地看著他,而後笑了一下,眼圈紅了,他看著趙錦辛熱忱的眼神,看著那只滑稽的小綿羊,看著那枚戒指,越看,眼睛越模糊。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低聲道:“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要大張旗鼓嗎。”

 

  趙錦辛勾唇一笑,“這可是我趙錦辛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求婚哎,我要是真想大張旗鼓,我會買下全國報紙的頭條。”

 

  黎朔噗嗤笑了。

 

  程盛起哄了一聲,其他人卻很緊張的樣子,尤其是四位長輩。

 

  趙錦辛拿起戒指,抓著黎朔的手:“我是認真的。”他看著黎朔的眼睛,把戒指緩緩套向他的手指。

 

  黎朔彎起了手指,溫柔地看著趙錦辛:“你知道婚姻的意義嗎。”

 

  “忠誠與不離不棄。”

 

  “忠誠與不離不棄,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你才24歲,你做好準備了?”黎朔輕聲說著。

 

  “我做好了全部的準備,我不知道婚姻是什麼樣子的,但我知道我愛你。”趙錦辛把戒指往裡推了推。

 

  倆人對視著,目光在空氣中交匯處熱烈的火花,黎朔垂下了眼簾,心臟傳來難以形容的悸動,他所有的情緒,都再朝著這個人奔湧,他最終,慢慢地,放鬆了手指,也放鬆了一直以來緊繃著的那根心弦。

 

  趙錦辛一舉把戒指套了進去。

 

  “哇嗚!!”溫小輝大叫一聲,然後激動得直跺腳。

 

  眾人均露出感動而欣慰的表情。

 

  趙錦辛騰地跳了起來,一手攬住黎朔的腰,一手固定住他的後腦勺,熱烈地堵住了那柔軟的唇,深深地、深深地親吻著。

 

  黎朔抱住了他的脖子,他覺得這是全世界最甜的吻,因為他擁抱著全世界最愛的人。

 

  再沒有什麼,能比這一刻更珍貴。

 

  第92完結

 

  黎朔從未在父母面前這樣深吻過,就算是情到濃時,也有些尷尬,於是輕輕推了趙錦辛一下,趙錦辛會意,放開了他,只是舔著嘴唇得逞地笑。

 

  黎朔朝自己的父母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頭微笑。

 

  黎夫人激動得直抹眼淚,不住地說:“你看,我找的大師算得多准,錦辛就是屬羊的,多般配。”

 

  黎先生摟著她,含笑點頭。

 

  趙錦辛朝自己父母豎起了大拇指,一臉的春風得意。

 

  黎朔再次看了看四周,他好奇道:“你這些,是怎麼佈置起來的?”即便趙錦辛去過那個套房,那也是被他砸爛了之後的,怎麼可能拼湊出原來的樣子?

 

  溫小輝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頭髮,得意洋洋地說:“他找我買了照片,一張一百萬,yeah~”同時比了個“V”字。

 

  黎朔斜睨著趙錦辛:“有必要嗎?”

 

  “為了你,有。”趙錦辛滿不在乎地說。

 

  “放心啦,錢我也不敢獨吞。”溫小輝指了指桌上的一堆禮物,“給你買了一顆特別大特別閃的石頭。”

 

  黎朔笑道:“謝謝。”

 

  程盛用力擊掌:“嘿,我們該慶祝慶祝,音樂呢!”

 

  不知道誰打開了音樂,是一首歡快的阿根廷探戈,眾人迎著音樂跳起了舞。

 

  程盛看著一對兒一對兒地在自己眼前轉,突然懵了,只好看了看同樣不是滋味兒的項甯。

 

  項寧大方地朝他伸出手,笑道:“先聲明,我有一對雙胞胎,我愛我老婆。”

 

  程盛挑眉道:“先聲明,我有一對112cm的胸,我愛小嫩草。”

 

  倆人相視大笑,拉著手蹦了起來。

 

  邵群把李程秀橫抱了起來,在屋子裡轉,李程秀嚇得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溫小輝不甘示弱,跳到了洛羿背上,拿著一根長長的燭臺,高高舉起,大喊道:“為了部落!”

 

  眾人被他逗得前仰後翻。

 

  四位長輩矜持很多,但也被那歡樂幸福的氣氛感染了,跳得非常熱情。

 

  趙錦辛拉著黎朔轉圈,每轉到離自己近的地方,就親上一口,程盛故意逗他,也作出要親黎朔的樣子,被他笑著撞開了。

 

  一群人盡情地狂歡,仿佛是愛情那根弦被趙錦辛和黎朔倆人狠狠撥弄了一下,全都亢奮了。

 

他們一直玩兒到深夜,才累的累,醉的醉,紛紛去準備好的房間裡休息了。

 

趙錦辛把黎朔拉進主臥室,迫不及待地將他按在牆上,狂烈地吮吻著他的唇,靈巧的舌頭鑽進口腔,肆意翻攪著,黎朔的心臟跳得極快,他也緊緊摟著趙錦辛的脖子,一邊技巧地回應著那個吻,一邊若即若離地蹭著趙錦辛的下身,一個吻就仿佛有欲火燎原之勢。

 

趙錦辛急躁地剝著黎朔的衣服:“溫小輝那小子,還真有兩下子,把你打扮得這麼好吃……混蛋,我只想留著自己看。”

 

“不是你讓我打扮一下的……”黎朔想去拽自己的領結。

 

趙錦辛抓住了他的手:“不用動。”他咬了一口黎朔的下巴,“這麼可口的黎叔叔,今天是我的了,什麼都要聽我的。”

 

黎朔低笑道:“好吧。”

 

趙錦辛帶著享受的表情,一件一件地脫掉黎朔的衣服,直到他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只剩脖子上的領結,他皮膚偏白,襯得領結格外豔紅,大片滑膩光裸的皮膚上那一抹曖昧的紅,充滿了情色的氣息。

 

黎朔感到有些窘迫,下意識地又想去脫領結。

 

趙錦辛再次抓住他的手,按了下去:“你好像一件禮物,全世界最誘人的禮物。”他撫摸著黎朔的腰背,那皮膚的溫度和肌理的彈性叫人愛不釋手黎朔輕哼一聲:“我過生日,我還要當禮物?”

 

趙錦辛撲哧一笑:“對,我還沒展示給你準備的禮物呢。”

 

“戒指不是嗎……”

 

趙錦辛露出一個壞笑:“只是一部分,你閉上眼睛。”

 

“又來?好吧。”黎朔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只聽黑暗中一陣衣物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趙錦辛叫了他一聲。

 

黎朔睜開了眼睛,就看到趙錦辛赤裸著站在自己面前,那條剛才用來蒙他眼睛的紅色絲帶,此時正綁在趙錦辛硬挺起來的性器上。

 

趙錦辛叉著腰,挺著胸,一副毫不知羞的得意模樣,仿佛絲毫不在意袒露自己的身體,他也合該有這樣的自信,他肌肉堅實有力,腰肢勁瘦而雙腿修長,就連腳趾都長得那麼好看,體態完美如同雕塑。

 

黎朔愣了一下,然後狂笑起來,笑得倒在床上起不來。

 

趙錦辛有些羞惱,猛地撲了上去,騎在了黎朔身上:“我還有話沒說呢,你太破壞氣氛了!”他俯下身咬了黎朔一口。

 

黎朔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你說,哈哈哈,你說。”儘管趙錦辛的身材很誘人,但是把紅絲帶綁在那個地方,還是太滑稽了。

 

趙錦辛輕咳一聲,臉也有些發紅,“我今天把自己送給你,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全部都屬於你。”

 

“哈哈哈哈——”黎朔笑得停不下來。

 

“再笑!”趙錦辛捏著他的鼻子,威脅道,“再笑今晚幹得你下不了床。”

 

黎朔閉著嘴,勉強忍住笑,因為他知道趙錦辛“幹”得出來。

 

趙錦辛強裝出正經的樣子:“我想來想去,不知道有什麼禮物配得上我的黎叔叔,所以還是把自己送給你吧,怎麼樣,這份大禮?”

 

黎朔憋著笑:“真棒,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最貴的禮物,但是,哈哈,你明年送什麼,哈哈哈。”

 

趙錦辛乾脆堵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繼續破壞氣氛。

 

倆人在床上翻滾著擁吻,很快就滾出了火。

 

  趙錦辛用那根絲帶再次綁住了黎朔的眼睛,在他耳邊曖昧低語:“今晚會很不一樣。”

 

  失去了視覺,黎朔的感官都變得比以往敏感,他能清晰感受到趙錦辛帶給他的每一次戰慄、每一絲刺激。趙錦辛成了黑暗中的唯一光明,指引著他無限地去靠近、去沉溺……

 

“剛才你答應我的,嗯?我要蒙住你的眼睛。”

 

“用……”

 

“對,就用它。”趙錦辛拽著黎朔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肉棒上,循循善誘,“把它解下來。”

 

黎朔的手握住趙錦辛滾燙的性器,輕輕撫弄起來,趙錦辛喉嚨裡發出滿足地喘息,黎朔低笑道:“舒服嗎?”

 

“舒服……”趙錦辛舔著黎朔紅紅的唇,“但我更喜歡你的嘴,無論是上面這個,還是下面那個。”

 

黎朔的手突然收緊,趙錦辛悶叫了一聲,黎朔露出一個壞笑,趙錦辛笑著眯起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看來黎叔叔今天很想受罰。”

 

黎朔但笑不語,順手把絲帶拽了下來,遞到了趙錦辛眼前。

 

趙錦辛接過絲帶,綁住了黎朔的眼睛,在他耳邊曖昧低語:“今晚會很不一樣。”

 

黎朔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失去了視覺,他的身體變得格外敏感,因為不能看,所以他的所有感覺都被放大了。他能聞到清爽的洗髮水的味道,能聽到趙錦辛的每一下呼吸,也能清楚地勾畫出趙錦辛的舌尖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路線。

 

趙錦辛順著黎朔的喉結一路舔了下來,大手粗暴地揉捏著黎朔柔韌的胸肌,那力道恰巧控制在微痛之間,刺激得黎朔不住地扭動身體,當趙錦辛用牙齒細細研磨他的乳頭時,他克制不住地叫了出來。

 

趙錦辛低笑出聲,動作卻沒有停下,竟用牙齒咬著那小肉球開始拉扯,同時繼續大力揉著胸肌,下身硬熱的肉棒也不斷摩擦著黎朔的大腿。

 

“呼……錦辛……”

 

“原來黎叔叔喜歡揉胸啊。”趙錦辛舔了舔那小肉球,“看來你的身體還有很多開發的空間。”

 

黎朔忍不住想去拽眼睛上的絲帶。

 

“哎,不許。”趙錦辛打開他的手。

 

“我們別玩兒這個了,好奇怪……”黎朔全身紅得像蝦子,他沒想到失去了視覺,他會變得這麼敏感,他對趙錦辛的每一下碰觸都又好奇又緊張,而這才剛剛開始……

 

“不行,你答應我了。”趙錦辛乾脆抓過黎朔的襯衫,把他兩隻手綁在了頭頂。

 

“錦辛……你幹什麼!”黎朔掙扎了幾下,未果,最終被綁了死結。

 

趙錦辛的舌頭順著他的耳廓舔了一遍:“上你啊。”

 

黎朔的胸膛一下一下地起伏著,他又緊張、又興奮,忍不住舔著乾澀的嘴唇,身體在床上難耐地動著。

 

趙錦辛看著黎朔,無法移開眼睛。黎朔雙手被縛,眼睛上綁著鮮紅的絲帶,脖子上戴著漂亮的紅領結,他額上佈滿細密的汗,嘴唇微啟,修長柔韌的身體在藏藍色的床單上難耐地扭動著,簡直是肉欲的盛宴。

 

趙錦辛的耳根都紅透了,他急躁地拉開了黎朔的兩條長腿,將潤滑劑細細的鶴嘴直接擠進了那緊閉的穴口。

 

“呃……”黎朔皺起了眉。

 

趙錦辛用力一擠,潤滑劑被擠進了甬道裡。

 

“啊……這什麼東西……”那東西冰涼,跟內粘膜接觸的瞬間,就把黎朔刺激得身體大顫。

 

“別人送的。”趙錦辛低笑道,“新產品。”

 

“誰……混蛋……”黎朔不住地扭著腰臀,感覺那東西被內壁的溫度融化了,順著小穴一點點往外流。

 

趙錦辛將他的大腿頂開到極致,扶著自己早已經硬得不像話的肉棒,對準了那微微收縮的小肉洞,狠狠插了進去。

 

噗呲一聲,少量潤滑液被擠壓得溢出了肉道!

 

“啊啊——”黎朔發出高亢地叫聲。因為什麼都看不到,趙錦辛所有的動作都沒有任何預兆,充滿了危險和刺激,可他也沒想到趙錦辛會突然插進來,偏偏那該死的潤滑劑竟真的把他的腸壁打開了!

 

“這是……你的好朋友送給我的。”趙錦辛兩手緊抓著黎朔的大腿,粗長的肉棒長驅直入,直接頂到了最深處,盡情感受著那肉壁層層疊疊的包裹,他得意低笑,“他大概想不到,會用在你身上。”

 

“小輝……”黎朔咬牙切齒。

 

趙錦辛快速抽出性器,而後又是一個重重的深入,插得黎朔的腰都從床上彈了起來。

 

“在我身下敢提別的男人的名字。”趙錦辛揉了揉黎朔的唇,“再犯這樣的錯,我要狠狠懲罰黎叔叔了喲。”

 

“你……嗯啊……不要動……”黎朔強烈地想合攏雙腿,奈何做不到,只能無助地夾住了趙錦辛的腰。

 

“怎麼能不動呢,我還要把黎叔叔操得射出來呢。”趙錦辛抱住黎朔的腰,開始了幾下大開大合的抽插,每一次都幾乎全部退出,每一次也都狠狠頂到低,用粗暴卻又極端刺激的方式,將那緊窒的肉洞徹底打開,然後開始了狂猛的抽送。

 

整張床都隨著趙錦辛的動作搖晃,黎朔更是被頂得猶如風中樹苗,他通體透紅,嘴唇被自己咬得尤其紅腫,趙錦辛的肉棒不住地在他體內猛烈進出,帶起的快感的折磨令他意亂情迷,他額上、身上全是汗,下意識地搖晃著腦袋,甚至想把蒙眼的絲帶蹭掉,可趙錦辛不允,一下更比一下重地撞擊著他的隱秘地帶。

 

“啊啊……錦辛……啊啊啊——”黎朔拼命忍耐,卻還是無法控制情難自禁的呻吟。

 

“舒服嗎?只有我能讓你這麼舒服吧?只有我能把你操得射了又射吧,只有我吧?”

 

“只、只有你,錦辛,啊啊錦辛……”

 

趙錦辛突然抽出了肉棒,退到了床下,並提著黎朔腳踝將他拽到了床邊,讓黎朔的下身和床墊分離,他就著黎朔腰背懸空的姿勢,再次狠狠插入。

 

黎朔發出沙啞的吟叫,整個身體再無著落,只能隨著趙錦辛的操弄搖擺,站姿似乎更有利於趙錦辛的入侵,他插得越來越重、越來越快、越來越狠,肉體碰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房間,快得讓人頭皮發麻。

 

黎朔的呻吟被那兇狠的操幹撞得支離破碎,他感到臉上留下了溫熱的液體,他甚至不知道那是汗,還是淚,他無法自抑地開始求饒,他喊著趙錦辛的名字,他受不了這瘋狂快感的侵襲。

 

然後黎朔的聲音只是更加刺激了趙錦辛,他就像一頭發情的野獸,不知道疲倦,不打算停下,他抽出肉棒,將黎朔的身體翻過來,從背後猛插。

 

“不……錦辛……不要……啊啊啊啊——”黎朔的性器摩擦著床單,肉穴被瘋狂操弄,這前後夾擊的折磨終於讓他的理智崩盤,他發出了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浪叫。

 

趙錦辛雙目通紅,腰肢擺動的頻率驚人,他已然徹底沉淪在這靈肉交合的極致體驗之中,黎朔的蜜穴就像一個寶藏,他只要狠狠地搗進去,就能得到最淫靡、最甘美、最激烈的快感。叫他如何停下來,他一輩子都不想停下來。

 

倆人在夜色中翻滾、交纏,哪怕世界在背後消失,也與他們毫無關係,在此時此刻,他們只有彼此。

 

只有彼此。

 

  黎朔睡了一個長長的懶覺,醒來的那一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左手舉到了眼前,仔細端詳著那小小的指環。

 

  另一隻手也默默舉到了他面前,兩隻同樣修長漂亮的手上,套著一模一樣的白金對戒,窗外漏進來的陽光給它們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那溫暖而充滿生機的光芒,就像在預示著他們的未來。

 

  趙錦辛抓住了黎朔的手,十指相扣:“喜歡嗎?我自己設計的。”

 

  “喜歡。”

 

  “我想了好久,本來想做成滿鑽的,讓你不管出現在哪裡,別人一眼就能看到這個戒指,但是我又怕做成那樣,你去談公事就不願意戴。”

 

  黎朔笑道:“當然了,一個男人戴那麼招搖的戒指,你讓我怎麼跟人談生意。”

 

  “所以就改成這樣了嘛。”趙錦辛把腦袋枕在黎朔的肩膀上,嘟了嘟嘴,“真可惜,不能在你腦門兒上寫我的名字。”

 

  “你想寫就寫吧。”

 

  “真的?”

 

  “我出門前擦掉就行。”黎朔低笑起來。

 

  趙錦辛翻身壓到黎朔身上,“沒關係,我會經常去你的事務所,出現在你的社交圈,早晚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你是我的。”

 

  黎朔揉了揉他的頭髮,柔聲道:“不需要全世界知道,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知道。”

 

  趙錦辛眸中蕩漾著深沉的愛意,他軟軟地親了一下黎朔的嘴唇:“你真好,全世界最好,可惜所有的語言,都表達不出我有多愛你。”

 

  “這個,我也知道。”黎朔認真盯著他的眼睛,“儘管難以表達,我也還是要說,我愛你。”

 

  趙錦辛明眸閃動,嘴唇也微微有些發抖,他閉上眼睛,用額頭頂住了黎朔的額頭,“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倆人就這樣擁抱著彼此,感受著這世界上最純粹的東西——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的門被粗暴地敲了兩下,邵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趕緊起來,我媳婦兒做了超好吃的飯,你們要把盤子給我掃乾淨,一粒都不許剩。”

 

  趙錦辛騰地坐了起來:“知道了哥。”同是把黎朔從床上拉了起來。

 

  黎朔搓了搓亂糟糟的頭髮:“程秀做的飯可不能錯過。”

 

  趙錦辛輕哼一聲:“我除了做飯沒嫂子好吃,其他什麼都比他好吧?”

 

  “這話你敢不敢跟邵群說去?”

 

  “不敢,他會揍我。”趙錦辛抱著黎朔的腰,“但是黎叔叔不捨得揍我嘛,你誇誇我,說我比我嫂子好。”

 

  黎朔捏了捏他的臉:“你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不需要跟人比較。”

 

  趙錦辛笑得眼睛都彎了。

 

  倆人洗漱一番,下了樓,其他人都已經在餐廳等著了。

 

  溫小輝和程盛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一臉曖昧地看著他們,還很有默契地擠眉弄眼。

 

  黎朔儘量挺直身板,掩飾腰臀的不適,顯得瀟灑而爽朗:“大家早啊。”

 

  程盛看了看表,誇張地說:“早?1137啊親愛的。”

 

  黎朔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會看表。”

 

  程盛不無嫉妒地翻了個白眼。

 

  黎朔跟項寧打招呼,感謝李程秀給他們做飯,問候溫小輝和洛羿昨晚睡得好不好,最後,俯下身,左右親了一下自己的父母,然後向趙榮天夫婦道早安,眼神略有些閃躲,他還是挺不好意思的。

 

  趙榮天笑道:“我和你阿姨開心得晚上都沒睡好,錦辛能找到你這麼優秀的伴侶,真是他的福氣。”

 

  “能跟錦辛在一起,是我們黎朔的福氣才是。”黎夫人掩嘴直笑。

 

  長輩們互相吹捧了一番,本就是關係密切的世交,此時迫不及待地把對方當親家了。

 

  黎朔看看父母,又看看趙錦辛,倆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仿佛能感受到溫柔和深情在靜靜流淌。能得到父母和所有人的祝福,能毫無隔閡地擁抱最愛的人,黎朔無法形容他此刻有多麼地幸福、多麼地滿足。如此之喜悅的時刻,恐怕究其一生也不過那麼兩三次,他想歡呼、想奔跑,想盡情地抒發所有的情緒,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從桌子底下,握住了趙錦辛的手,然後他說:“謝謝。”

 

  對所有人,對自己的朋友,對父母,對長輩,尤其是對他的愛人,說“謝謝”,這是他此刻最想表達的。

 

  趙錦辛也回握住了他的手,毫不避諱地抓到了自己的唇邊,親了一口,正好親在對戒上。

 

  幾人幫著李程秀傳菜,很快就鋪滿了一桌子,邵群得意地摟著李程秀:“真香,辛苦了。”他低頭親了李程秀一下。

 

  李程秀害羞地笑笑:“大家趁熱吃吧。”

 

  “哇,小秀秀,我最愛的蛋包飯,你還記得啊!”溫小輝咋呼著坐下了。

 

  “小心燙,晾一晾。”洛羿阻止他要上嘴的動作,先用筷子把蛋包飯從中間剝開了。

 

  程盛撇了撇嘴,朝著項甯張開嘴,“項哥哥,咱們不能輸給他們,你喂我,啊——”

 

  項寧笑著往他嘴裡塞了塊炸魷魚。

 

  一群人哄笑。

 

  趙錦辛從沙拉裡夾了一小片切成心形的胡蘿蔔,放在了黎朔的白瓷骨碟裡。

 

  黎朔笑看了趙錦辛一眼,被回以一個更加溫柔眷戀的眼神。

 

  黎朔的心臟被漲得滿滿,全是名為“愛”的養分,它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世界上最堅韌、最恒久的力量。

 

  因為趙錦辛的出現,他被這力量包圍著,他確定他會帶著這力量,和自己最愛的人,走得很遠、很遠,直到時光也無法奪去他們摯愛彼此的靈魂,直到生命也無法改變他們烙印在對方輪回中的愛痕。

 

  My sweet lamb

 

  My great leo

 

 

 

93番外一假如

 

這是一個,假如表妹和黎叔在小時候就認識的假想番外,和正文內容無關哦,六一兒童節,送給大家七歲的團子表妹和十八歲的少年黎叔。

 

“小朔,快一點啊。”

 

“馬上。”

 

黎朔甩了甩頭髮上未幹的水漬,一邊用毛巾混亂地擦著,一邊單手提著牛仔褲,結果被褲腳絆了一下,差點滾在地毯上。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他抓起雙肩包甩到背上,把鴨舌帽扣在了濕乎乎的頭髮上,快速跑下了樓。

 

他的父母在樓下等著他。

 

“爸,媽,我好了。”黎朔臉上帶著未幹的水珠和陽光般通透的笑容。

 

“頭髮都沒吹幹。”黎夫人拿下他的鴨舌帽,“也沒有那麼急,去把頭髮吹一吹。”

 

“算了,遲到不好,天氣熱,一會兒就幹了。”黎朔按住母親的肩膀,仔細看了看,“媽,你今天真漂亮。”

 

黎夫人開心地笑了:“走吧。”

 

一家三口往外走去。

 

黎先生隨口問道:“你的sat成績什麼時候出來?”

 

“下周,我在評估學校。”黎朔略帶興奮地說,“我在猶豫,是留在紐約,還是去南部?”

 

“當然留在紐約,去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黎夫人搶道。

 

“兒子長大了,讓他自己決定吧。”

 

“是讓他自己決定,但作為父母,可以給他意見吧。”

 

黎朔笑著抓住母親的手:“我會把你的意見作為重要參考標準的。”

 

“那就好。”黎夫人摸了摸兒子的頭髮,看著這張年輕俊逸的面孔,心中充滿了自豪,“一會兒你就會見到你趙叔叔,你也可以聽聽他的意見。”

 

“好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非常有遠見卓識的人,不然怎麼能領導那麼大一個企業呢。”黎先生道,“他為人也很平和,今天只是商會的非正式聚餐,如果你不害羞的話,就去和他聊聊天,對你會有幫助。”

 

黎朔笑道:“讓老爸這麼欣賞的人,我一定跟他聊聊。”

今天是華人商會的三個副會長聯合舉辦的一個晚宴,主要是為了歡迎新上任的副會長——趙榮天。黎朔正值少年,並不喜歡參與這類的聚會,總以學習忙為理由推脫,但現在他已經考

完了試,想到萬一他會離開父母,去其他城市上大學,他就不忍心拒絕這類的家庭活動了。

 

到了酒店,禮賓小姐領著他們往宴會廳走去,這次來了七八桌的人,都是紐約有頭有臉的華裔家庭,但因為拖家帶口,難免變得吵雜。宴會廳裡能聽到放肆地笑鬧聲,原來是幾個小孩在前呼後應地追跑,一個小個子跑過他們身邊時,一頭撞在了黎朔腿上。

 

黎朔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個孩子仰頭倒在了他腳邊,正捂著臉哼唧。

 

黎朔趕緊蹲下去,把他抱了起來:“小朋友,你沒事吧?撞到那裡了?”他輕輕拿下孩子捂著自己臉的手,然後呆了一呆。

 

那是個漂亮得像布偶娃娃的小男孩兒,圓潤的臉蛋唯獨在下頜處收了個秀氣的尖,眼睛又黑又亮又深邃,睫毛長得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的,嘴唇嫩紅微翹,還沾了點晶瑩的口水,一派無辜,鼻頭也紅了,大概是撞得。

 

黎朔檢查了一下他的胳膊腿兒,並柔聲道:“小朋友,撞疼了嗎?”

 

小男孩兒看著黎朔,眨了眨眼睛,沒哭沒叫,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哎呀,不好意思。”一個漂亮的太太跑了過來,“小孩子喜歡亂跑,撞到你了吧?”

 

“我沒事……”

 

“咦,黎總?”

 

“哎,弟妹,這不是小錦辛嗎。”

 

正在和人寒暄的黎先生和太太轉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小朔,這是你趙阿姨,這是小錦辛,今年……”

 

“七歲了。”趙夫人笑笑,“你就是黎朔啊,上次聽你爸媽提到你,我就一直想見見了,長得這麼帥,大男孩兒了。”

 

黎朔客氣地說:“趙阿姨好,這個小朋……啊,錦辛,他沒事吧?他撞我身上了。”

 

“沒事,沒事,錦辛,你撞到別人了,道歉了沒有?”

 

趙錦辛仰頭看著黎朔,小聲乖巧地說:“叔叔,對不起。”

 

周圍人都笑了。

 

趙夫人拍拍他的腦袋:“什麼叔叔,叫哥哥。”

 

黎朔笑著擺擺手:“沒關係。”

 

“哥哥,對不起。”趙錦辛咬了咬嘴唇,突然沖黎朔燦然一笑,那笑容又甜又天真,直教人心都化了。

 

黎朔揉了揉他軟軟的頭髮,微笑道:“沒關係。”

 

“黎總,過來跟我們坐吧。”趙夫人說著就要把趙錦辛抱起來。

 

趙錦辛卻扭了扭小身子,掙開母親的手,抓住了黎朔的衣角。

 

趙夫人看了看他:“錦辛,你想讓哥哥抱你嗎?”

 

趙錦辛點點頭,仰著脖子看著黎朔,眼睛亮晶晶的。

 

黎朔彎身把孩子抱了起來,單臂托住:“好,哥哥抱你。”

 

趙錦辛一把摟住黎朔的脖子,小聲在他耳邊說:“哥哥,我覺得你香香的。”

 

黎朔撲哧一笑:“哥哥剛洗過澡。”

 

“好香……”趙錦辛把臉埋在黎朔的頸窩處,拱了拱,“哥哥,我們做朋友好嗎?”

 

黎朔哈哈笑了兩聲,心裡對這個漂亮又可愛的小男孩兒充滿了喜愛:“好啊,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黎朔把趙錦辛抱到了座位上,自己剛坐下,趙錦辛就爬到了他身上:“哥哥,不是說好了要抱著我的嗎?”

 

“錦辛,你這樣讓哥哥怎麼吃飯。”

 

“可以吃的。”趙錦辛坐在了黎朔腿上,仰頭沖他甜笑。

 

黎朔笑道:“沒關係,我抱著他。”

 

黎先生笑呵呵地把桌上一圈人介紹了一番,最後介紹到了這次晚宴的主角——趙榮天。

 

趙榮天年紀和自己父親差距不大,他是老來得子,早就聽聞他們一家對兒子寶貝得不得了,今天一見,黎朔很能理解,這麼漂亮可愛的兒子,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趙榮天果然如自己的父親所說,親和大方,又不失威嚴,一看就是個大人物,可惜趙錦辛在他身上動來動去不老實,他只能陪著玩兒,沒有時間和趙榮天多說幾句話。

 

“哥哥,我吃那個,那個。”

 

黎朔把一片藕夾夾到盤子裡,吹了吹,送到趙錦辛嘴邊。

 

趙錦辛咬了一口:“啊,燙……”

 

黎朔連忙把飲料遞給他:“來,喝點水,我還以為不燙了。”

 

趙錦辛喝了口水,然後翻開自己的下嘴唇給黎朔看,可憐兮兮地說:“哥哥,我的嘴是不是腫了。”

 

黎朔忍不住想笑:“沒有,好好的。”他抽出紙巾給趙錦辛擦了擦嘴。

 

“哥哥,你也吃。”趙錦辛用筷子夾起藕夾,遞到黎朔嘴邊,黎朔笑著咬了一口。

 

“哎呀,錦辛這麼喜歡黎朔哥哥啊,為什麼呀?”旁邊一個大人逗他。

 

趙錦辛擰著小腦袋,毫不猶豫地說:“哥哥又香又好看。”

 

一桌人哄然大笑。

 

黎朔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而不語。

 

趙夫人溫柔教育道:“錦辛,黎朔哥哥不僅好看,還特別聰明,特別孝順善良,網球打得也特別好,你要多向哥哥學習,知道嗎?”

 

趙錦辛點點頭:“哥哥,我也想打網球,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你什麼時候想學?”

 

“現在就想。”趙錦辛雙膝跪在黎朔的大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晃了晃,撒嬌道,“哥哥教我。”

 

“這樣吧,你問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有時間來我家,我家有一個網球場,我教你玩兒。”

 

趙錦辛立刻看向自己的父母,一臉期望。

 

趙榮天笑道:“改天就帶你去玩兒,還不謝謝黎朔哥哥。”

 

“謝謝哥哥。”趙錦辛把嘴唇湊到黎朔的臉頰上,用力啜了一口,然後用小腦袋拱著黎朔的胸膛,軟乎乎地撒嬌。

 

黎朔捏了捏他的小嫩臉蛋,嘴角禁不住上揚。

 

小孩子,真可愛啊。

 

過了幾天,趙夫人真的帶趙錦辛來黎朔家玩兒。

 

黎朔那天剛好叫了幾個朋友來打球,天氣炎熱,他們打了幾盤,就躲在陰涼處喝啤酒、聊天,青春的氣息是那般地明媚耀眼。

 

聽說趙錦辛來了,黎朔趕緊抓過一瓶礦泉水,兜頭澆在了頭髮上,然後用力甩了甩腦袋,晶瑩的水珠四散在空氣中,每一滴都像陽光的碎片,將少年的臉龐映襯得格外白皙動人。

 

趙夫人怕曬,把兒子交給黎朔後,就進屋和黎夫人喝茶聊天去了。

 

黎朔搓了搓濕漉漉的頭髮,蹲在趙錦辛面前,歉意地說:“錦辛,哥哥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所以喝了酒,還流了汗,身上不香了,你介意嗎?”

 

趙錦辛看著他瑩潤到反光的皮膚,和那雙含著醉人溫柔的眼睛,笑著搖了搖頭,撲到了他身上:“哥哥,我想你,你想我嗎?”

 

黎朔哈哈笑道:“想啊,當然想。”

 

lambert,他是誰啊?”

 

“是我的……”黎朔拉著趙錦辛的手走了過去,“朋友。”

 

趙錦辛看著黎朔的朋友們,抿起了嘴。

 

“朋友?嗨,朋友,要喝酒嗎?”程盛朝孩子舉了舉酒杯。

 

“別胡鬧,哈哈哈哈——”一個熱辣的姑娘輕輕揍了他一拳。

 

“好啊。”趙錦辛突然說。

 

幾人都怔住了。

 

趙錦辛伸出小手就要去拿啤酒。

 

程盛連忙舉高了:“跟你開玩笑呢,小孩子不能喝酒。”

 

“我想和哥哥有一樣的味道。”趙錦辛抓著黎朔的手晃了晃。

 

黎朔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我可以把我的沐浴露送給你,但是你不可以喝酒,走,打球去。”他突然把孩子高舉過頭頂,大叫著跑了起來。

 

趙錦辛一邊尖叫一邊大笑起來。

 

黎朔跟朋友借了一隻女性用的較輕的拍子,教趙錦辛怎麼握拍,趙錦辛這個年紀,學網球一點都不早,只不過這裡沒有合適的裝備,而且他覺得孩子也就是三分鐘熱度,今天純粹就是陪他玩玩兒。

 

沒想到趙錦辛學得很認真,讓黎朔頗意外。他指導了半個小時,看孩子額上全是汗,就把他領回陰涼處,讓他休息一會兒。

 

程盛站了起來:“lambert,咱倆來一盤。”

 

“好啊。”黎朔轉了轉球拍,“錦辛,你在這裡等我。”

 

“不要!”趙錦辛從凳子上跳了下來,一把抱住黎朔的大腿,“哥哥,你陪我玩兒。”

 

“哥哥會陪你玩兒的,但是你現在需要休息,不然你會累到的。”

 

“那你陪我休息。”趙錦辛皺眉看著程盛。

 

黎朔好脾氣地笑了笑:“好吧,我陪你休息。”

 

“喂,你又不是專職帶孩子的,把他交給lisa,讓他提前明白什麼是女人。”

 

黎朔笑駡道:“他才七歲。”

 

趙錦辛死死抱著黎朔的腿,眯起眼睛看著程盛。

 

黎朔重新坐回椅子,程盛覺得無聊,也坐在了旁邊,一群人聊聊天、乘乘涼。

 

過了一會兒,黎朔去上廁所,他怕趙錦辛怕生,還問他要不要去,這回孩子卻搖了搖頭。

 

黎朔從廁所回來,還沒走到網球場,就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他心裡一驚,趕緊跑到了網球場。

 

只見趙錦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手裡還抱著一個啤酒瓶子。

 

黎朔趕緊跑了過去:“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lisa憋著笑:“我們都沒注意,他就……喝了口酒,然後就哭了。”

 

這時,趙夫人也走了出來:“寶貝,怎麼了?”

 

黎朔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阿姨,我剛才上廁所,沒看好,他喝了一口酒。”

 

黎夫人責怪道:“你怎麼能讓小孩子碰到酒呢!”

 

趙夫人大度地說:“沒事沒事。”她把趙錦辛抱了起來,“錦辛,你怎麼喝酒呢?”

 

“他……他讓我喝。”趙錦辛一邊抽抽搭搭,一邊用小手指指著程盛。

 

程盛指了指自己,一副百口莫辯的樣子:“我……我……”

 

黎朔攤了攤手:“讓你亂說話,小孩子會當真的。”

 

“好吧,對不起,我的錯,很抱歉。”程盛一臉倒楣相。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改天咱們再打。”他們原本的計畫是晚上一起在家裡開烤肉派對的,現在顯然開不下去了。

 

程盛等人只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裝備,準備走人。

 

“哥哥,抱抱。”趙錦辛可憐兮兮地朝黎朔伸出手。

 

黎朔把他抱了起來:“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以後不管誰說什麼,都不可以喝,知道嗎?”

 

趙錦辛撲閃著沾著淚的長睫毛,點了點頭,然後又翻開自己的嘴唇:“哥哥,我的嘴是不是腫了。”

 

黎朔失笑道:“沒有,一點都沒有。”

 

程盛揮揮手:“lambert,我們走了。”

 

“好的,下次見。”

 

趙錦辛突然朝著程盛做了個鬼臉,伸出一截小粉舌頭。

 

程盛愣了愣,他一眨眼睛之間,趙錦辛已經把臉埋進黎朔的胸口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黎朔抱著趙錦辛進了屋,給他用礦泉水漱口。

 

趙錦辛喝完水,趴在黎朔身上,眼皮越來越沉:“哥哥,我困。”

 

“那我帶你去睡覺好嗎?”

 

“你陪我嗎?”趙錦辛抱著黎朔的胳膊,小臉蛋枕在黎朔剛拿過冰鎮礦泉水的掌心裡,涼涼的,好舒服。

 

黎朔笑笑:“好的,我陪你。”

 

跟兩位夫人打過招呼,黎朔把趙錦辛抱進了自己房間,放在了床上。

 

孩子在球場消耗了不少體力,此時困意襲來,很快就睡著了,但即使睡著了,也一直揪著黎朔的衣角。

 

黎朔看著趙錦辛圓乎乎的、天使一般精緻的臉蛋,心裡充滿了柔軟和溫暖的情緒。

 

他用修長的手臂環住了趙錦辛,躺在一邊,也沉沉地睡著了。

 

他做了個美夢,夢到有一天,他見到了長大了的趙錦辛……

 

94番外二婚禮上

 

今年的春節,較往年來得早,與耶誕節之間相差不過半月,黎朔和趙錦辛商量著,放一次大假,他們也好回去跟家人團聚。

 

黎朔的新事務所剛起步,業務量不大,年底也不算很忙,恩南就不同了,到了年底工作堆積,趙錦辛忙得團團轉,他們夠嗆能在耶誕節之前脫身。

 

黎朔看著心疼,就幫著分擔了不少財務上的事。起初黎朔覺得倆人各有各的事業挺好的,但也不知道怎麼的,一來二去的,他就成了恩南分公司隱形的財務總監,至少大數額的財務決策,趙錦辛都交給了他處理。

 

黎朔明白,趙錦辛是在向他展示毫無保留的信任,所以他也只是偶爾調侃趙錦辛雇他不付錢,幹起活兒來簡直比自己的事業還認真。

 

這天,黎朔和財務部的開完會,拿著資料去找趙錦辛。

 

他敲了兩下門,裡面沒有回應,他便推開門進去了。

 

趙錦辛閉目躺在沙發上,呼吸輕淺,看上去睡得很沉。他身上還穿著板正的西裝,一條無處可放的長腿耷拉在沙發外,眉頭微微蹙著,似乎並不舒服。

 

黎朔放下檔,輕輕走了過去,溫柔地撥開他額前的劉海,而後拽了拽他的耳朵。

 

趙錦辛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看到黎朔的時候,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笑容。

 

“怎麼在這裡睡覺,多不舒服,去休息室啊。”黎朔撫著他的額頭,看著他泛青的眼圈,真恨不得能幫他分擔更多。

 

趙錦辛抬手摟住他的脖子,笑笑說:“剛剛躺著和人打電話,結果就睡著了。”

 

“要不我們耶誕節別回去了,不這麼趕時間,你也不用這麼累了。”

 

“不,一定要耶誕節之前回去。”趙錦辛翻身做了起來,親了黎朔一下,“沒事兒,我巴不得早點忙完,就能每天都只陪著你了。”

 

黎朔也回吻了他一下:“我也想每天都只陪著你,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太逼自己了,我們在這裡過耶誕節也可以啊,你為什麼一定要那之前回去呢,也差不了幾天。”

 

趙錦辛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輕咳了一聲:“黎叔叔,我之前向你求婚了,你答應了的。”

 

黎朔愣了愣:“是啊。”

 

“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們不就該結婚嗎。”

 

黎朔再次愣了一下,隨即撲哧一笑:“結婚?我以為我們現在已經算是結婚了。”

 

“‘算是’而已,還不是正式。”趙錦辛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興奮,“我要正式的結婚,我們要有法律認可的婚姻,有婚禮,有祝福,難道你不想嗎?”

 

黎朔胸中翻騰著酸楚和甜蜜,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一直希望能和某個喜愛的人共度一生,但並不奢望完美的形式,畢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如自己的父母一般開明,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高調的浪漫,但他是期待的,有些事,一生中總想經歷一次,何況是最重要的感情的慶典。

 

只是,婚姻對他來說是莊重的,他不希望成為趙錦辛向他表忠心的手段,他遲疑了一下:“結婚,當然想,婚禮,當然想……”

 

趙錦辛目光灼灼,捧著他的臉,用力親了他一口:“所以我們要在耶誕節之前回去,我媽算過了,咱們倆今年結婚最好,過了耶誕節他們就放假了。”

 

黎朔看著他興奮地樣子,有些不忍心拒絕,可他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錦辛,你真的想好了啊?你才24歲。”

 

趙錦辛微怔,眼角垂了下來,明顯的有些受傷:“你到現在,還問我這種問題?”

 

“我今年35歲,我可以很確定的說,我想要婚姻,想要家庭,但是你還太年輕了,我只是希望,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清醒的。”

 

“我怎麼會不清醒?”大概是這些天太累了,趙錦辛的情緒有些浮躁,他扒了扒頭髮,“我知道你現在還是對我有防備,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黎朔握著他的手,柔聲道:“寶貝,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結婚是一個重大的決定。”

 

“你不是答應我的求婚了嗎!”趙錦辛有些急了。

 

“我答應你了,但我們不用這麼急著去做。”

 

趙錦辛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你說對了一半,婚姻、家庭,都不是我現在考慮的,可在遇見你之前,我連談戀愛都沒考慮過。唯有一點我是確定的,就是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我想做盡一切能讓我們更親近的事,所以我們要結婚,我要法律都承認我們永不分離。”

 

黎朔明眸閃動,他被趙錦辛眼中的篤定震懾到了,一時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趙錦辛展臂抱住了他:“你手上戴著我送你的訂婚戒指,我的衣服占了你半個衣櫃,我每天都在說‘我愛你’,你還猶豫什麼?黎叔叔,我們結婚吧。”

 

黎朔的眼圈微微泛紅,他用力回抱住了趙錦辛,展顏笑道:“好,我們結婚,我們辦一個最浪漫的婚禮。”他的小獅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堅定他們的感情,他怎麼會退縮。

 

趙錦辛狠狠親了他兩口:“這才對!”

 

黎朔拍拍他的背:“這幾天辛苦一點,把工作都好好收尾,然後我們就回美國。”

 

趙錦辛蹭著他的臉:“你想怎麼辦婚禮?對婚禮有沒有特別的幻想?”

 

黎朔神秘地笑了笑:“當然有,不過,等回去再告訴你,免得讓你分心。”

 

“你先說說嘛,讓我有個盼頭。”趙錦辛舔了舔他的耳朵,“說一個跟洞房花燭夜有關的。”

 

黎朔笑駡道:“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

 

“說嘛。”趙錦辛將黎朔撲倒在沙發上,壞笑道:“你說,我們就做,那可是一輩子一次的洞房,怎麼能一點計畫都沒有呢。”

 

黎朔捏著他的鼻子晃了晃:“真的?我說了你願意做?”

 

“願意。”

 

黎朔勾唇一笑:“我幻想過掀紅蓋頭。”

 

趙錦辛眯起了眼睛:“黎叔叔好色啊。”

 

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真是淫者見淫!”黎朔拍了下他的腦袋,笑駡道,“我這是對中國傳統習俗的嚮往,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味兒了呢。”

 

趙錦辛絲毫不臉紅,嬉笑道:“我喜歡紅蓋頭,就這麼決定了。”

 

“你真的願意披上?”黎朔有些遲疑,不過想到趙錦辛向來沒什麼羞恥心,也就釋懷了。

 

“為了你就願意。”趙錦辛把腦袋枕在黎朔的頸窩處,含笑著說。

 

黎朔輕輕給他按著太陽穴:“回去我們一起籌備婚禮,不需要很盛大,但要把親朋好友都請來。”

 

“嗯,當然,你不喜歡盛大的,我們就低調點,不過我還是想在紐約時報包個版面。”

 

“不准,太丟臉了。”

 

“開玩笑的。”

 

“你好沉啊,起來吧。”黎朔被他壓得有些胸悶。

 

“現在嫌我沉?”趙錦辛邪笑道,“前幾天還一直夾著我呢。”

 

黎朔揉亂了他的頭髮:“一定是你胖了。”

 

“我才沒胖……fuck,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已經五天沒有做了!”趙錦辛一臉的懊惱。

 

黎朔忍著笑:“你專心工作好嘛,還嫌不夠累啊。”

 

“工作再累,也不能讓我的寶貝寂寞啊。”趙錦辛眯起眼睛,“不然現在……”

 

黎朔推開了他:“累了就去休息,不累就去工作,還想不想回家了。”

 

趙錦辛撅著嘴,一臉的失望。

 

黎朔在他臉頰上啜了一口,而後低笑道:“等你忙完了,我們立刻飛回紐約,在你brooklyn的公寓泳池裡,一邊做愛,一邊欣賞河濱公園的美景。”

 

趙錦辛目露精光,興奮得將黎朔攔腰抱起,扛在肩上嚎叫著轉了好幾圈。

 

黎朔哈哈大笑:“小心被外面聽到,丟不丟人!”

 

趙錦辛把他放倒在辦公桌上,用力堵住他的唇,粗野又不失溫柔地吸吮著,黎朔摟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應。

 

一個吻綿延出的愛意,足以溫暖整個寒冬。

 

趙錦辛終於趕在耶誕節前,把所有工作都處理妥善,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給了底下的人。

 

倆人近一個月鮮少有親熱的時間,黎朔訂機票的時候,把整個頭等艙包了下來,雖然也做不了什麼,至少他們能獨處,沒有外人打攪。

 

臨走前,黎朔給他重要的朋友都發了婚禮的邀請,具體日期還沒定,到時候他會包機接送國內的親友。

 

溫小輝尤為興奮,自告奮勇要去給他籌辦婚禮,順便“公款”吃喝玩樂,周謹行就正常很多,答應他一定會去,也順便帶家人去玩玩兒,李程秀的反應最好玩兒,在電話裡就激動得哽咽了,弄得黎朔哭笑不得。

 

掛了電話,黎朔調侃趙錦辛:“哎,你說咱們結婚的時候,邵群會是什麼反應?”

 

趙錦辛轉了轉眼珠子,笑道:“你覺得什麼反應?”

 

“又不甘心又得強顏歡笑……”黎朔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有趣。”

 

“這麼壞,你是不是黎叔叔啊,還是外星人偽裝的。”趙錦辛從背後抱住黎朔,手一下子滑進了他的衣服裡,“我要摸摸看,驗明一下正身。”

 

黎朔低笑道:“你怎麼驗,外星人可是會變身的。”

 

“外星人再怎麼變身,也不會跟你完全一樣。”趙錦辛咬著他的耳朵,“外星人怎麼會知道,黎叔叔最喜歡我摸他哪裡、舔他哪裡呢。”

 

黎朔轉過身,逗弄他:“哦,哪裡呀?”

 

“我這就一個一個演示給你看。”趙錦辛含住黎朔的嘴唇。

 

黎朔低笑著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以為現在幾點了,走了,去機場了。”

 

“要不我們改簽……”

 

“別鬧。”黎朔朝他眨了眨眼睛,笑得風流倜儻,“我們回家。”

 

95番外二婚禮中

 

黎朔早就預料到趙錦辛在飛機上不會老實,為了防止丟人,把頭等艙包了下來。

 

果然,飛機剛起飛不久,趙錦辛就開始起膩,抱著黎朔胳膊來回蹭,蹭著蹭著就貼上去親他,像貓一樣黏人。

 

黎朔無奈地說:“咱們要飛那麼久呢,你就一直這麼膩歪啊。”

 

“不行啊?”趙錦辛笑嘻嘻地說。

 

“我們不如聊聊天,或者下棋?”

 

“不,還不如看著你好玩兒。”

 

黎朔哭笑不得:“那我給你念書好不好?”

 

“不要左手。”趙錦辛搖著頭:“咱們倆跟飛機真有緣,這來來去去從紐約到京城,一起走過多少回了?”

 

“很多回。”想到這個,黎朔也不免感慨,倆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都還歷歷在目,那當真是一生中最特殊的一天,他一輩子也都會反復回憶、品位其中的細節。

 

“其實來來回回這麼多次,我一直有個願望還沒實現。”

 

黎朔正沉溺在甜蜜曖昧的回憶中,一聽這話,斜睨著他:“什麼?”

 

趙錦辛笑道:“你猜。”

 

“我不想在飛機的廁所裡跟你做愛。”黎朔皮笑肉不笑地說。

 

趙錦辛露出委屈的表情:“黎叔叔越來越不給我面子了,都不委婉一點。”

 

黎朔狠狠點了點他的額頭:“小淫魔,我怕了你了行嗎。”

 

“可是只有廁所裡沒有監控。”趙錦辛的口氣略帶興奮,“你不想在飛機上做愛嗎。”

 

“我們可以在私人飛機上……”

 

“那就不刺激了。”趙錦辛眨了眨眼睛,“想想吧,這架飛機上有三四百人,他們都在無聊地長途飛行中昏昏欲睡,只有我們在一萬多米的高空,在狹窄得只夠兩個人並排站著的廁所裡,做愛。”他越說,嘴唇越是湊近黎朔,最後貼著他的臉頰呼吸,“說不定空姐會在外面敲門,為了防止別人發現,我會捂住你的嘴,然後……”

 

黎朔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儘管頭等艙裡一個人都沒有,他還是臊得慌:“你這個小腦瓜子裡能不能裝點正經的東西!”

 

趙錦辛拽下他的手,一手叩開安全帶的扣,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不能,反正你也不能退婚了。”

 

“錦辛,別鬧。”黎朔有點慌,畢竟趙錦辛一向是敢說敢做。

 

趙錦辛勾唇一笑:“黎叔叔,記得咱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聊過什麼嗎?你喜歡刺激,越刺激越好。”

 

黎朔雙頰發燙,腳跟突然就沒了重心,半推半就地被趙錦辛拉進了廁所。

 

頭等艙的廁所稍微寬敞一點,但對於兩個身高腿長的大男人來說,依舊是擁擠的、曖昧的。

 

趙錦辛前進一步,黎朔後退一部,腰背就頂住了鏡子,趙錦辛笑了笑,欺近黎朔,“黎叔叔,你看這個紙巾槽上的劃痕,跟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這就是那架飛機,也就是那個洗手間,當時我好想親你,被你拒絕了,現在……”他輕輕用指腹揉弄著黎朔的唇,邪笑道,“你最後還是落進我手裡了。”

 

黎朔低笑道:“你倒是夠執著的。”

 

“當然,我當時就發誓,有一天,我就要在這間廁所裡艸你。”趙錦辛用嘴唇描繪著黎朔的唇線,輕淺地啜吻著,“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直到現在,我一直一直喜歡你,喜歡一輩子也不會夠。”

 

黎朔輕輕環住了他的腰,一邊回應著這個挑逗的吻,一邊寵溺地說:“你這張嘴,我服氣了。”

 

“嗯?你是說我的嘴會說,還是會接吻,還是會舔,還是會……”

 

黎朔用力吻住了他的嘴,把他愈發下流的調侃都強硬地堵了回去。

 

趙錦辛放肆地伸出舌頭,靈巧地勾纏著黎朔的,大手在他緊瘦的腰肢和勁翹的臀上流連,情色地揉捏著。

 

黎朔發出一聲輕歎:“真的要在這裡……”

 

“要。”趙錦辛舔咬著他的喉結,一手解開了他的腰帶,失去支撐的褲子一路滑下,最後堆在了腳邊,趙錦辛拽下他的內褲,一把握住了埋伏在恥毛間的性器,肆意挑逗著。

 

黎朔被堵在無處可退的空間裡,挨過了短暫的羞恥後,終耐不住體內的亢奮,固定著趙錦辛的後腦勺,纏綿地濕吻,同時性器往趙錦辛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拱著。

 

趙錦辛含糊地說:“轉過去。”

 

黎朔轉過了身,胸膛立刻被趙錦辛壓在了牆板上,趙錦辛的手還在擼動著他的欲望,另一隻手卻粘著一些冰涼的、黏糊的東西,探進了他的私密處。

 

“你用什麼東西……唔……”

 

修長的手指半點不客氣地擠入蜜穴之中。

 

趙錦辛在黎朔耳邊低笑道:“洗手液,我知道你比較喜歡讓我舔,但是這裡太窄了。”說完他又是一陣曖昧地笑,“我是說廁所,不是你下面的小嘴兒,當然了,都很窄。”

 

黎朔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再廢話。”

 

“我不廢話,我只想馬上插進去。”趙錦辛咬著他的耳廓,“黎叔叔希望我插進去嗎?”接著潤滑,他又鑽進去一根手指,兩指併攏著在高熱的、緊窄的肉洞裡翻攪,感受著黎朔每一次緊張的收縮。

 

黎朔低喘著氣:“我說不希望,你會停嗎?”性器已經又硬又脹,趙錦辛卻還用指腹磨蹭著馬眼,後穴更是被兩根手指玩弄得瑟縮不已,他禁不住仰起了脖子,咬住了嘴唇,這隔靴搔癢的快感,只讓他渴望更多。

 

“會呀。”趙錦辛笑著說,“黎叔叔說什麼我都會聽,你要是不讓我插進去,我就不進去,但是黎叔叔要是被我的手指弄得高潮了,一定會害羞得跟我冷戰的。”

 

“胡說……嗯……”黎朔眯起了眼睛。

 

“那你希望我插進去嗎?還是希望我一直用手指?”趙錦辛的手指不知不覺增加到了三根,他用比肉棒更加可怕的速度在那肉洞裡鑽來鑽去,那腸壁變得又濕又軟,正饑渴地收縮著。在這密閉的空間裡,趙錦辛的聲音立體環繞一般,無孔不入地鑽進黎朔的腦海,“黎叔叔,快說希望我插進去,不然直到飛機落地,你都別想出去了。”

 

“你個小混蛋……”黎朔小聲道,“都叫你別廢話了,進來。”

 

“怎麼進來?什麼東西進來?”趙錦辛技巧地套弄著黎朔的肉棒,卻在黎朔身體發顫,將要發洩的時候,用指腹堵住了那洩洪的口。

 

“進……插進來……我要你的寶貝……插進來……”黎朔感到身體血液都在逆流,他止不住地輕輕顫抖著,他感到羞臊,也感到興奮。

 

趙錦辛粗大的肉刃也早已經脹得紫筋暴凸,徘徊在那銷魂的小洞口,他強忍著一舉進發的欲望,低笑著說,“叫我甜辛大寶貝,我好想聽黎叔叔這麼叫我。”

 

黎朔深吸一口氣:“甜辛大寶貝,插進來……快點……”

 

趙錦辛眼冒狼光,抽出了手指,扶著肉刃的前端,一寸一寸地鑽進了那微微開啟的肉洞。

 

“呼……”黎朔的額頭抵著牆板,輕輕撞了兩下,試圖緩解被插入的瞬間的異物感,但很快的,那種飽脹的入侵就帶給了他滿滿地刺激。

 

“感覺到了嗎……”趙錦辛的呼吸變得粗重,“你吸得好緊啊。”

 

黎朔舔了舔嘴唇,纖長的睫毛沾惹了些微水汽,嘴唇通紅,正一下一下地呼吸著,他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腰臀克制不住地扭動了起來。

 

趙錦辛被黎朔險些把持不住,他緊緊抱住黎朔的腰,突然淺出深入地頂了起來。

 

倆人上身的衣服都還扣得嚴嚴實實,褲子卻都掉到了腳邊,下身光裸,黎朔挺翹的屁股和趙錦辛的胯好像黏在了一起,只有響徹整個洗手間的肉體的撞擊聲,和黎朔被插得不住顫抖地身體,能證明倆人的下半身正在做著怎樣的交合。

 

黎朔的呻吟聲都被撞得發抖,他的脖子仰靠在了趙錦辛的肩膀上,被趙錦辛噙住嘴唇,細細舔咬,而後舌頭長驅直入,掃蕩他口腔內的每一寸,透明的津液順著黎朔的嘴角流了下來,他的嘴、他的私穴,甚至是他的心,都毫無抵抗之力地對著這個男人開放。

 

趙錦辛靈活的手指又開始挑逗黎朔蓄勢待發的性器,同時發狠地操弄那令人迷醉的肉洞,在被前後夾擊的情況下,快感如潮水般瘋漲,黎朔皮膚透紅,眼神渙散,他拼命克制著聲音、克制著身體不去撞擊牆板,可還是抵禦不了那銷魂的刺激,發出了低啞的、浪蕩的喘息聲。

 

“黎叔叔這裡……又熱又緊……”趙錦辛舔著黎朔的舌頭,操著黎朔的肉穴,嘴上也不肯放過他,“還特別會吸,你自己知道嗎?知道自己的小洞有多讓人瘋狂嗎?嗯?”

 

黎朔眯著氤氳地雙眸,連眼角都帶著魅惑:“只是……那裡嗎……讓你瘋狂嗎?”

 

趙錦辛眼圈赤紅,將粗長的、濕漉漉的肉棒整根抽出,然後狠狠地一插到底。

 

黎朔難以自控的叫聲全都被趙錦辛吞進了肚子裡,趙錦辛粗暴蹂躪著他的唇,含糊地說,“不,全身上下,從裡到外,每一個地方,都讓我瘋狂。”

 

黎朔反手按住他的腦袋,五指穿梭在那濃黑的發間:“……你也是……你……讓我射……”

 

“不行。”趙錦辛的肉棒在那濕熱的甬道裡肆意操幹,“你要等我一起,我們一起射。”

 

“我……我忍不住了……錦辛……”

 

“忍著。”趙錦辛低笑著咬著黎朔的脖子,“忍一忍,等我射進你的屁股裡,我們一起。”

 

“啊……啊……嗯啊……”黎朔咬著嘴唇,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絕頂的快感快要將他淹沒。

 

在如此逼仄的空間裡,他們被迫呼吸著對方的呼吸、感受著對方的溫度,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叫囂著要跟對方貼得更近。

 

黎朔在被操弄得神志模糊之間,還在想著,他如此體面而富有修養的人,居然會在飛機的廁所裡,被一個比自己小了11歲的男人插得高潮迭起。可他不敢發出聲音,甚至要用身體去緩衝趙錦辛的衝力,以防止自己撞上牆板。

 

他有些後悔自己太縱容趙錦辛了,只要這個小混蛋撒撒嬌,他都答應了多少不該答應的事了,可是……可是如果可以做到,又為什麼要讓喜歡的人失望呢。

 

黎朔也沒有多少腦容量去思考他是不是在“嬌慣孩子”了,他要用全部的克制力去儘量降低他們弄出的動靜,還要緊咬著牙關,抵禦那令他想要尖叫的快感。

 

趙錦辛是對的,他真的喜歡危險和刺激,只是不好意思承認,而趙錦辛負責把他內心羞於啟齒的渴望強硬地表達出來。趙錦辛有多瞭解他,正如他有多愛趙錦辛。

 

“就是在這種地方……”趙錦辛喘著粗氣在黎朔耳邊說,“這種,不尋常的地方,你會格外得緊。”

 

“是嗎……”黎朔大張著嘴呼吸,“錦辛,我……我受不了了……”

 

“難道你自己感覺不到嗎。”趙錦辛淺淺抽出,重重插入,直幹得黎朔想尖叫,“所以我說,我們是天生一對,我有數不清的新鮮場所和新鮮玩兒法,有一天,你會哪怕只是想想我都能高潮”

 

黎朔勉強說道:“好,我等著……唔……那一天……”

 

趙錦辛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甜膩的、粗野的征伐。

 

這狹窄的、封閉的、上萬米高空裡的小洗手間,成了他們最淫蕩的秘密。

 

黎朔下飛機的時候,都沒好意思看空姐,他也不確定人家知不知道什麼,只是做賊心虛。

 

倆人在機場暫時分別,趙錦辛旁若無人地親了他好幾口,親得光叔都把臉別開了,黎朔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頭,“回去吧,幫我給叔叔阿姨帶好,改天我去看他們。”

 

“你也是,給我岳父岳母帶好。”

 

黎朔捏捏他的下巴:“就會貧,快走吧。”

 

“黎叔叔每個小時都要至少想我一次。”

 

“那我睡著了怎麼辦。”

 

“那你清醒的時候一小時想我兩次。”

 

黎朔嗤笑道:“也不害臊,快回去了。”

 

趙錦辛提著行李箱,含笑注視著黎朔,倒退著往後走,而後將兩根修長的手指並在唇間,拋了個飛吻,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裡寫滿了瀟灑風流:“寶貝拜拜。”

 

黎朔眨了眨眼睛,用嘴型說了句“love you。”

 

知道趙錦辛走遠了,光叔才摸了摸頭上的汗:“真受不了你們這些年輕人。”

 

黎朔含笑道:“蜜月期嘛,過幾年就好了。”

 

“呵,我看趙家這小少爺的勁頭,幾年恐怕不夠。”

 

“那就多幾年。”黎朔笑彎了一雙眼,勾著光叔的肩膀往外走去,“走走,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黎朔的父母破天荒的頭一次沒有一見面就對他噓寒問暖,而是開門見山地說:“婚禮打算怎麼辦?”

 

黎朔一手拍在額頭上:“我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你們也不關心我累不累。”

 

“累了就休息嘛,但是婚禮更重要啊,我這幾天啊,一直在和錦辛的媽媽籌備著呢,我們都挑了七家婚慶公司了,都覺得不夠好。”黎夫人笑笑,“他們的方案都配不上我兒子。”

 

黎朔笑笑:“媽,別折騰了,婚禮簡單一點就好,最重要的是結婚這件事本身的意義,而不是需要多麼隆重的儀式,你看我爸就什麼都不管。”

 

“他不管我要管,這可是我兒子的婚禮。”黎夫人溫柔地摸了摸兒子的臉,“媽媽太高興了,簡直一輩子都在等這一天。”

 

黎先生輕咳一聲:“比你自己結婚那天還高興啊。”

 

黎夫人抿嘴一笑:“嗯,怎麼了,吃你兒子醋啊。”

 

倆人你來我往的鬥了幾句嘴,黎朔在一旁笑吟吟地聽著,旅途的疲累簡直一掃而空。

 

這就是家,而他馬上也要有屬於自己的了。

 

在家休息了兩天,就到了長輩們千挑萬選出的良辰吉日——登記結婚的日子。

 

由於馬上就到聖誕假期了,來登記的人不多,男男的更是只有他們一對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倆人穿著同色同款的定制西裝,辦理簡易的手續。

 

在最後簽字的時候,黎朔頓住筆鋒,看向趙錦辛,趙錦辛也看向他,露出一個深情的笑容。

 

黎朔也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儘管已經在心裡預演了無數遍,可當他真正進入婚姻的時候,他還是心跳加速,喜悅和擔憂並存,同時激動得快要掩藏不住。

 

他結婚了,和他最愛的人,何其有幸。

 

放下筆,趙錦辛扭頭親了他一口,聲音暗啞,帶著些微顫抖:“你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了。”黎朔眼圈泛紅,鼻頭陣陣地發酸。

 

黎夫人在旁邊哢嚓哢嚓地拍著照,激動得直抹眼淚。

 

趙錦辛站起身,興奮地低吼了一聲:“我結婚啦!”

 

大廳裡傳來一陣起哄的掌聲,同時也夾雜著真誠的祝福。

 

美國的年輕人們喜歡在登記結婚的時候舉行簡單的儀式,有時候這就是婚禮唯一的儀式的了,但他們要遵循中國的傳統,擇日舉辦更正式的婚禮,所以登記完,長輩們就先回去了,趙錦辛拉著黎朔上了車,直奔brooklyn

 

一回到公寓,趙錦辛就把黎朔按在牆上,狂烈地親吻著,邊含糊不清地說:“我們結婚了……結婚了……寶貝兒,你是我趙家的人了。”

 

“……你不是要……入贅嗎……”黎朔的舌尖舔過那溫潤的唇,同時拉扯著趙錦辛的西裝外套。

 

“都行,我聽你的。”趙錦辛低笑道,“反正,今天你要聽我的。”

 

“嗯……聽什麼?”黎朔閉上了眼睛,享受著那纏綿的吻。

 

“我剛把泳池換上了溫泉水,還撒滿了百合花瓣。”趙錦辛輕輕咬了一口他的唇,而後一舉將他攔腰抱起,“我要實現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承諾了。”

 

黎朔笑駡道:“是你單方面語言性騷擾,誰跟你承諾了。”

 

“在我心裡就是承諾了。”趙錦辛一路抱著黎朔走到了泳池邊上,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下,親昵地說,“我在心裡承諾,要在這裡把你幹暈過去。”說完,他將黎朔直接拋進了泳池,自己也跟著跳了進去……

 

96番外二婚禮下  

 

  暗紅的葡萄酒從傾斜的水晶高腳杯中灑出,小股細流斷續落了脊椎骨那淺淺地凹槽裡,將那光滑的皮膚襯得格外地白皙誘。

 

  趙錦辛俯下身,伸出一截粉紅的舌頭,順著黎朔的脊柱輕舔,將香醇的酒液捲進了自己口中。

 

  黎朔發出一聲含糊地低吟,身體動了動。

 

  趙錦辛溫柔撫摸著他的背。

 

  黎朔微眯起眼睛,啞聲道:“你幹什麼?”

 

  “品酒。”趙錦辛勾唇笑,那笑容邪魅又性感,他朝黎朔舉了舉酒杯,然後淺嘗了口。

 

  “……幾點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趙錦辛放下酒杯,大手揉著黎朔的頭髮,“時間一點都重要,最好今晚永遠別結束。”

 

  黎朔懶懶地說:“你倒是大言不慚,想累死我啊。”他維持著趴著的姿勢,有點難受,可他更懶得翻身,倆人從泳池做到客廳,又從客廳做到臥室,他腰以下仿佛都沒有知覺了。

 

  “哪兒捨得啊。”趙錦辛用額頭輕輕撞了撞黎朔的額頭,然後將人抱進了懷裡,無比疼惜地撫摸、親吻著。

 

  黎朔枕著他的胳膊,昏昏欲睡,唇角帶著一絲淺淡的微笑。

 

  “睡吧。”趙錦辛在黎朔耳邊說,“明天我們去定西裝。”

 

  “嗯。”黎朔摟住了趙錦辛的腰,他心中充盈著喜悅與安全感,那種完全放鬆的、滿足的狀態,只有趙錦辛能給他……

 

  婚禮定在了正月十六,地點則是趙錦辛的家。

 

  他們並不打算辦得太隆重,因此只邀請了一些重要的親友,但婚禮的任何一個細節都絲毫不含糊。

 

  婚禮的兩個主角,也變得格外得忙。

 

  很快的,農曆新年就到了,今年,兩家人依舊是一起過得年,但比起去年的世交,現還多了一層親家關係,更是親密非常。

 

  趙榮天闊綽地送了一棟度假別墅給黎朔,還主動提出讓黎朔幫趙錦辛管賬,顯然很信任他。

 

  黎朔頗有些受寵若驚,其實最讓他高興的並不是什麼房子或財務大權,而是長輩們真誠的肯定和祝福,有多少同性感情就敗在這一關呢,他們真是太幸運了。

 

  黎先生也給趙錦辛包了個豐厚的大紅包,還送了一件玉器做結親禮。

 

  倆家長輩們熱烈地討論著婚禮,黎朔和趙錦辛就旁含笑聽,偶爾對視眼,都是快要盛放不下的深情。

 

  過完年,婚禮的籌備愈發緊湊,在國內的親友們也陸續到了紐約。溫小輝來得早,主動協助起們,顯然玩兒得不亦樂乎。

 

  轉眼間,就到了婚禮當天。

 

  考慮再三,他們決定舉辦接受度較高、籌備起來也更容易的西式婚禮,把中式婚禮留洞房裡。

 

  不過,他們不請牧師,只是讓錢總做他們的證婚人。

 

  倆人各自在房間裡穿戴妥當。

 

  黎朔今天的造型,依舊是由溫小輝手打造,他優雅帥氣得讓人移不開眼珠,臉上也帶少著見的忐忑。

 

  溫小輝看了看表:“黎大哥,時間到了。”

 

  黎朔深吸一口氣,露齒一笑:“好。”

 

  “真好。”溫小輝舔了舔嘴唇,“看著你們,我也想辦婚禮了。”

 

  “那就辦。”黎朔毫不猶豫地說,“你一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永遠也不要在乎。”

 

  “一定辦,待我挑良辰吉日。”溫小輝嘿嘿笑,“我倒是真沒想到,最先結婚的會是你。”

 

  “我比你們都大,這不是很合理嗎。”

 

  “但你認識他卻是最晚的。”溫小輝豎大拇指,“不愧是黎大哥,速戰速決。”

 

  黎朔哈哈大笑起來。

 

  “好啦,走吧,結婚去!”溫小輝打開了房門,沖著黎朔露出漂亮的、燦爛的笑容,“你這個人命太好,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黎朔含笑:“借你吉言,你也是。”他摟著溫小輝的肩膀,“走。”

 

  下了樓,溫小輝推開了後花園連接客廳的門,趙錦辛則從泳池的門進來,倆人同時間緩步走進了親友們聚集的主客廳。

 

  他們隔著人群遙遙相望,眼中同時迸射出熱烈而深情的火花,瞬間把空氣都點燃了。

 

  親友們早已經排練過次,此時自動地往兩邊分散,站出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兩頭,就是穿著同款式三件套西裝的倆人,黎朔黑,趙錦辛白,均是量身定做,剪裁恰到好處,將身材襯托無遺。

 

  倆人不約而同地深吸口氣,一步步朝著對方走去,他們那麼耀眼、那麼完美,好看到仿佛在發光。

 

  黎朔的心臟怦怦怦地狂跳,他看著趙錦辛步步朝自己走來,步伐是那麼地堅定,不禁鼻頭都開始泛酸。

 

  快要走到了,他最愛的青年,就要走到自己身邊,兩人向著同一個目的地行走,不論風雨歧路、寒暑交疊,都會直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嗎。

 

  他們凝視著對方,毫不掩飾自己的期許與愛意,最終,走到了對方面前。

 

  趙錦辛深吸口氣,抿了抿嘴唇,看上去又緊張又亢奮,對著黎朔露出大大的笑容。

 

  黎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恨不能用力抱住趙錦辛、用力親吻,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如何表達此時的心情。

 

  錢總樂呵呵地說:“我不是牧師,我也不說那些千篇律的話,我在這裡,就是為你們今天的婚禮做見證,你們的承諾,要親口對對方說。”

 

  溫小輝適時地端著一精緻的銅盤走了過來,銅盤上鋪著厚厚的黑色細絨布,兩枚簡約優雅的白金對戒靜靜地躺上面。

 

  趙錦辛拿起枚戒指,他看著黎朔的眼睛,篤定而深情地說:“黎朔,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直到現在,我從沒停止過對你的喜歡,這樣的喜歡還會伴隨我一生,從第一眼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眼,你始終在我眼裡、心裡。我愛你,嫁給我吧。”

 

  周圍爆起一陣掌聲。

 

  黎朔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他強壓下心動的悸動,也拿起一枚戒指,輕咳一聲,溫柔地說道:“趙錦辛,我承諾將永遠愛你、疼你、寵你,我對你的感情,是我第二個信仰,我信仰愛能戰勝過去和未來的所有挫折,帶給我們永恆的幸福。我也愛你,嫁也好,娶也罷,我們永不分離。”

 

  周圍的掌聲更加熱烈,還伴隨著興奮的歡呼。

 

  倆人就親友的祝福聲中,對望彼此的眼睛,拉著對方的手,緩緩戴上了對戒。

 

  黎朔意識到自己的手發抖,小小的枚指環,居然會如此厚重的、神聖的力量,讓他顫慄不已,那是一種束縛,也是一種護佑。

 

  趙錦辛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凝視他的眼睛。

 

  黎朔在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看到了同樣的雀躍和感動、迷茫和期許,張年輕的、完美的臉蛋上帶著些許紅暈,不知是害羞還是興奮,撩人極了。黎朔只覺得氣血上湧,等不及他們的證婚人說話,就手按住了趙錦辛的後腦勺,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趙錦辛也伸手攬住的腰,含住那片柔軟的、濕潤的唇瓣,熱情吸吮著。

 

  倆人著套對戒的手緊緊交握,纏綿地親吻,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呼吸著彼此的呼吸,仿佛要從氣息和溫度開始融為體,而後是皮肉,而後是骨血,最後是靈魂。

 

  所有的祝福和歡呼都被隔絕外,這個簡直要冒出粉紅氣泡的小世界裡,現在只有他們兩個。

 

  簡單的儀式結束後,他們開始狂歡,倆人作為今天的主角,儘管聯合起來耍賴,但也逃不掉的酒,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趙錦辛先頂不住了,找了藉口跑了,黎朔酒量比較好,加上程盛和溫小輝輪番上陣幫他頂著,喝到最後也只是腳步虛浮,但他覺得自己早就已經醉了,從交換戒指的那刻起,入目的任何東西都美得不像話,他的心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十點,他們要入洞房了。準確的時間是十點十分,取十全十美的好彩頭。

 

  這個環節是趙錦辛自己籌備的,說要給黎朔驚喜,所以黎朔完全不知道“洞房”裡等待他的是什麼,也就格外地緊張和期待。

 

  黎朔先吃瞭解酒藥,然後洗了澡,刷了牙,換了衣服,儘量去除身上的酒味兒,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了陽光房的門口。

 

  這間陽光房是花園式的書房,或者用小圖書館形容更加合適,除了收藏了很多書以外,還種著不少植物,頂上是活動天花板,可以全部遮蔽,也可以露出玻璃頂。

 

  黎朔不知道趙錦辛把改造成什麼樣了,他深吸口氣,扭頭沖眾人咧嘴笑:“我可要入洞房了,不要太羡慕啊。”

 

  程盛用力拍了下的背,惡狠狠地說:“羡慕死了,趕緊去吧混蛋。”

 

  黎朔哈哈大笑,整了整衣襟,推開了大門。

 

  陽光房裡沒開燈,但整個天花板的玻璃頂都被開啟了,月光潑灑而下,映照出斑駁的花草影子,和牆壁上成排的書架,頭頂就是墨藍的星空,點綴著無數發光的小星球,充滿了浪漫的氣息。

 

  黎朔進門後只顧著看頭頂,一低頭,發現地上有一條用粉紅的小燈泡鋪就的小徑,他順著小徑往裡走,赫然發現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足有三米高的鳥籠。這處光線較暗,只能隱約看到鳥籠裡面有張床,床上坐著一個人。

 

  黎朔噗嗤一聲笑了。

 

  突然,陽光房裡的所有燈都亮了。

 

  黎朔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眼睛,當他適應光線後,就看到面沖著自己的鳥籠裡,一個穿著大紅新娘喜服、披著紅蓋頭的人,端坐在床上。

 

  黎朔走近鳥籠,卻發現門上密碼有鎖,他笑道:“趙錦辛,你在玩兒什麼?”

 

  趙錦辛低笑道:“這可是我們的婚禮,當然要玩兒點特別的。”

 

  黎朔著迷地看著他一身的大紅:“你穿上這身,已經很特別了。”

 

  “還要更特別點才行。”趙錦辛依舊一動不動地坐,“黎叔叔想進來嗎?”

 

  “迫不及待。”

 

  “你按我的要求做,我就告訴你密碼。”

 

  黎朔無奈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會輕易放過我,說吧,又想耍什麼花招。”

 

  “你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扔進來,每脫一件,承諾一個我們以後做愛的場景,必須是以前沒玩兒過的。”趙錦辛笑得特別得意。

 

  黎朔嗤笑一聲,抓著籠子用力晃了晃,“小壞蛋,這時候都不忘了跟我提條件。”

 

  “這時候是最好的時候,怎麼能錯過呢。”趙錦辛彈了彈紅蓋頭,“這是薄紗,我可以看到,脫吧。”

 

  黎朔在籠子裡踱了幾步,慢條斯理地脫掉了西裝外套,“車裡,我們沒做過。”說著把外套扔進了籠子。

 

  “具體些。”

 

  “我的SUV裡,後車座。”

 

  “好吧,但還夠創意,下一個。”

 

  黎朔扯開了自己的領帶,勾唇一笑:“電影院的最後一排,我會坐你在身上,我們應該選刺激的電影。”他把領帶也扔了進去。

 

  趙錦辛笑道:“我喜歡,最好是鬼片,你害怕的時候,一定會夾得特別緊。”

 

  黎朔舔了舔嘴唇,解開了腰帶,褪下了褲子,“這個……遊艇上,我們開到大海中央,周圍只有天、海和我們,在露天的甲板上做愛,沒有任何遮擋。”

 

  趙錦辛的身體動了動,好像有些坐不住了:“黎叔叔越來越上道了,繼續,不要壓抑自己,把所有的幻想都說出來。”

 

  “……馬上。”黎朔一深吸口氣,一顆一顆地解開自己的襯衫扣子,眼神變得深沉,“對,馬上,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馬不能跑得太快,但也不能太慢。”他的喉結上下滑動。

 

  “對,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最好跟幹你的頻率一致,你的叫聲一定會響徹整個草原。”趙錦辛發出曖昧的笑聲,“還敢叫我小淫魔,黎叔叔心裡也色得很啊。”

 

  “就當是被你激發出來的吧。”黎朔把襯衫也扔進了籠子,身上只剩下內褲和襪子。

 

  趙錦辛抓緊了床單,血液開始沸騰:“繼續。”

 

  “摩天輪上。”黎朔脫掉襪子扔進去,然後額頭抵著鳥籠,微眯著眼睛,含笑著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定格,我們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夜景。”

 

  “是的,我會把你壓透明的玻璃壁上,從背後插進去。”趙錦辛的呼吸些絮亂,“繼續,最後一個。”

 

  黎朔再次舔著乾澀的嘴唇,他感到身體已經有了反應,他睜開了眼睛,盯著趙錦辛,目光灼灼,同時,他彎腰脫下了最後的遮擋,繞在手指上晃了晃,然後丟到了趙錦辛腳邊:“走進這個鳥籠,掀開你的紅蓋頭,脫掉你的衣服,然後,今晚,我會答應你所有的要求。”

 

  趙錦辛的身體頓了頓:“密碼是520,進來。”

 

  黎朔快速按下密碼,籠門應聲開啟,他來開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趙錦辛的面前。

 

  趙錦辛深吸了口氣:“快點做你該做的,你這麼光溜溜的站我面前,我受不了了。”

 

  黎朔抓著紅蓋頭的一角,手卻頓住了,他笑道:“你的條件提完了,也該輪到我了吧,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

 

  “既然你鳳冠霞帔的嫁給我了,是不是該改口叫我一聲……‘老公’什麼的。”

 

  趙錦辛噗嗤一下樂了。

 

  黎朔輕咳聲,也有一點臉紅,但還是擋不住內心的渴望。

 

  趙錦辛的聲音低啞而魅惑,徐徐地說:“你掀開吧。”

 

  黎朔捏緊了那薄薄的布料,心頭一顫,猛地掀了開來。

 

  趙錦辛那對顛倒眾生的桃花眼堪堪映入眼簾,黎朔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被俘獲了,今晚喝得所有的酒,都比不上他一個眼神、一個笑容更讓人迷醉。

 

  趙錦辛勾唇笑,又軟、又綿、又魅惑地叫了聲:“老公。”

 

  黎朔的臉頓時燒了起來。

 

  趙錦辛一把摟住他的腰,翻身將壓在了大紅喜被上,壞笑道:“你今天會答應我所有的要求,對嗎?”

 

  “對。”黎朔摟住他的脖子,胸膛劇烈起伏,他無法壓抑此刻的心悸,他恨不能把趙錦辛吞進肚子裡。

 

  趙錦辛重重親了他一口:“任何的、所有過分的要求,對嗎?”

 

  “對。”黎朔強壓下的脖子,舔著他的唇瓣。

 

趙錦辛回應著這個纏綿的吻,眼中迸射出野獸一般地熊熊欲火,“這個新婚之夜,我一定讓老公終身難忘。”

 

黎朔咧嘴笑道:“放馬過來。”

 

趙錦辛眼裡升騰著熱烈的火焰,真恨不能連那勾了他魂兒的笑容都一併吞進肚子裡。他低下頭,咬了一口那光潔的下巴,然後含住了微凸的喉結,用舌尖舔弄挑逗著。

 

黎朔一手拉開了西服的腰帶,跟趙錦辛耳鬢廝磨的同時,摸索著想要脫掉那略有些繁複的衣服。

 

趙錦辛輕輕咬著他的喉結,輕笑出聲:“不好脫吧。”

 

“不好脫,但我一定要親手脫掉。”黎朔摟住他的腰,一個反身,將他反壓在床上,同時跨坐在他身上。

 

趙錦辛挑了挑眉,攤開了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黎朔俯下身,一邊解他胸口的盤扣,一邊舔著他濕漉漉的唇瓣,並發出由衷的歎息:“……你真好看。”趙錦辛那張狂的、外放的、妖嬈的美貌,跟紅色是絕配。這個躺在婚床上,被大紅喜服包裹著的絕色尤物,是他黎朔的人,只要一想到一點,他就興奮得心尖兒直抖。

 

“有多好看?”趙錦辛兩手放在黎朔腰側,輕輕撫摸,一路往下,握住了那光裸的、渾圓的屁股,一下一下地揉捏著,享受著那飽滿的臀肉在他掌心裡的觸感。

 

黎朔一把扯開了喜服的前襟,露出趙錦辛結實的、飽脹的胸肌:“一見到就會硬起來……那麼好看。”

 

趙錦辛垂下眼簾,瞟了一下黎朔挺立的性器,低笑道:“真誠實。”

 

黎朔抽絲剝繭一般脫掉了那複雜的一整套衣服,眼看著趙錦辛光裸的身材一點點展現在自己面前,他的皮膚也在跟著發燙。

 

趙錦辛的手繞到前面,握住了黎朔的性器,輕巧的揉了揉:“好燙啊。”

 

黎朔彈了彈趙錦辛內褲裡鼓起來的小包:“你的燙還是我的燙?”

 

“不知道,我得測一測。”

 

黎朔挑眉:“怎麼測?”

 

趙錦辛眯起眼睛,伸出一小截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聽說舌頭測溫度最准了。”

 

黎朔咬著嘴唇笑了:“有科學依據。”

 

趙錦辛邪笑,又一個翻身,再次把黎朔壓在身下,他重重親了黎朔一口,然後身體調了個,雙膝跪在黎朔身體兩側,把兩腿間那晃蕩的大物件伸到了黎朔嘴邊。

 

黎朔咽了咽口水,張嘴含住了那半硬起來的寶貝。

 

“呼……”趙錦辛發出愉悅的喘息,他掰開了黎朔的腿,把那筆直的、挺立的性器吞進了口腔,舌尖在那緊繃的皮肉上來回舔著。

 

“唔唔……”黎朔的嘴被堵得滿滿的,發不出聲音,但快感已經瞬間侵襲了他的神經,他賣力地吞吐著趙錦辛的肉棒,只希望能給對方比自己體會到的還要多的享受。

 

趙錦辛用舌尖技巧地繞著圈舔那大寶貝,而後用嘴唇包裹著吞吐,手指也把玩著軟乎乎的囊帶,另一隻手摸到了被衣服蓋住的潤滑液,拇指一挑,挑開了蓋子,他用肘關節壓著黎朔的左腿,迫使那修長的雙腿大開,將最私密的門戶暴露在自己面前。

 

趙錦辛的陽物愈發鼓脹、硬立,比之剛剛大了許多,黎朔舔了半天,只覺得腮幫子都麻了,嘴裡滿滿的全是它,趙錦辛還故意腰身下沉,那肉棒直抵黎朔的口腔深處,黎朔眯起了眼睛,憑著技巧侍弄著這放肆的邪物,等他覺得下體一涼,那蜜穴已經被手指擠了進去,他本能地想併攏雙腿,卻被趙錦辛的手肘死死地壓著。

 

“唔……嗯……”黎朔皺起眉,嘴不能言,下身的快感一波波地洶湧而來,而那正在被擴充著的後穴,也傳來異樣的刺激,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趙錦辛卻是兩頭不耽誤,一邊賣力地伺候黎朔的寶貝,一邊玩弄著那讓他銷魂的小肉洞,他用兩根食指拉扯著洞口,而後又鑽進兩指,一前一後地抽插、翻攪,潤滑液將洞口糊得濕漉漉的,反射著誘人的水光,趙錦辛眯著眼睛看著那媚紅的小口,簡直就是在邀請他狠狠地操。他忍不下去了,直起了腰,粗長的肉刃從黎朔嫣紅的嘴裡拖了出來,延連著透明的津液,淫靡不已。

 

黎朔剛剛喘上一口氣,趙錦辛已經抓著他的腳踝,將他兩條長腿對折到了胸口,性器對準了那微微開啟的小口,一舉捅了進去。

 

“啊……哈……慢、慢點……”黎朔的後穴猛地縮緊,情不自禁地甩著腦袋,粉白的腳趾一顆一顆地蜷縮了起來。

 

“忍不住了。”趙錦辛用枕頭托高他的臀,雙手固定著他的腰,再往裡頂了兩寸,那被高熱的肉壁層層疊疊包裹的快感,讓他想大叫。

 

黎朔大口喘著氣,用以緩解那龐然大物入侵時的不適。這段時間他們忙於應酬和婚禮,沒怎麼見面,但也不過一個星期沒做,他的身體就難以適應趙錦辛的尺寸,應該說,不管做多少次,這個大小,正常人都適應不了。

 

趙錦辛見黎朔臉色通紅,馬上心疼了,又退了半截,腰肢如溫柔的波浪一般律動,淺淺地抽送,緩慢地推進,同時調笑道:“老公,還滿意嗎?”

 

黎朔咧嘴一笑,不甘示弱地說:“才插進來一分鐘,就敢問我滿不滿意?”

 

“那老公希望我插進去多久?”趙錦辛低笑,性器再次破開層層肉壁,頂進腸道深處。

 

“一個小時打底……”黎朔喘了口氣,挑釁地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一個挺身,將肉刃連根沒入,換來黎朔不知是痛苦或歡愉的悶叫,他笑彎了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一個小時算什麼,我會把老公操得哭出來的。”他將性器退出一半,再次連根頂入,反復幾次,終於讓那肉洞完全接納了他,他再次按壓黎朔的雙膝,黎朔的腰臀被陡然拉高。

 

黎朔兩手緊緊抓著被子,從這個角度,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小穴正怎樣被撐開到極致,就為了吃下那根紫紅的大肉棒,他全身潮紅,羞恥與快感並行,折磨著他的身心。

 

趙錦辛半跪在黎朔兩腿之間,開始了快速地抽插,那強而有力的撞擊製造出了仿若是生命的迴響,穿透了他們的鼓膜,直抵靈魂深處,讓他們在被快感侵蝕得最厲害的時候,也能清醒地知道與他們結合的人是誰。

 

那個最愛的、最重要的,最不可或缺的人是誰。

 

“啊啊……錦辛……嗯啊……”黎朔一邊套弄著自己的性器,一邊迷亂地叫著那個泛著甜味兒的名字。

 

趙錦辛抽出濕漉漉的肉棒,將黎朔的兩條腿盤住自己的腰,再次一插到底,兇猛地抽送著:“舒服嗎?舒服嗎?”

 

“……舒服……呼……舒服……”

 

“……喜歡嗎?”

 

“喜歡……喜歡……”黎朔半眯著眼睛看著趙錦辛,想做出一個笑容,卻馬上被快感扭曲,放肆地呻吟。他叫床的聲音一向不大,而是均勻於喘息之中的、屬於成熟男人的低沉,卻被情欲浸泡出了三分魅七分蕩,此時叫到些微沙啞,聽在人耳朵裡,能把骨頭一根一根地酥掉。

 

趙錦辛看著在他身下意亂情迷的黎朔,眼睛都紅了,明明是一個比他要大上那麼多的、沒有絲毫脂粉氣的男人,怎麼就能這麼該死的誘人,他無法形容心頭的瘋狂,那種想要把所有的渴望、性欲、感情都一股腦地傾訴給這個人的瘋狂,那種想要掏心掏肺都自己的一切都給他還怕不足夠的瘋狂!他表達不了,所以只能發狠地操幹,借著這唯一深深結合的時刻,宣洩這種瘋狂的執著。

 

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淫靡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黎朔情難自禁地發出了祈求:“錦……辛……太快了……你……你射吧……啊……啊……”

 

趙錦辛喘著粗氣,低聲說:“還沒有……一個小時呢。”

 

“我不知道……我受不了……啊啊……錦辛……”洶湧的熱流朝下腹處集中,黎朔的性器猛然噴射出了濃稠的體液。

 

趙錦辛露出得意的笑容:“老公又被插射了,真棒……你的身體,這麼適合被操,還好……以前沒人知道……”

 

“小混蛋……唔……別……慢一點……啊啊……慢一點……”黎朔被操得雙腿都軟了,他無力地看著趙錦辛,眼角漸漸盈上了淚珠,混合著滿臉的汗水滾進了床單裡,“……錦辛……”

 

趙錦辛抓緊了他的腰,狠狠地對著那被操得紅腫的小洞連插了幾十下,最兇狠、最瘋狂的抽插,迫使黎朔叫得嗓子都啞了,才猛然收住動作,蟄伏在黎朔體內的性器微顫,而後猛地一抖,灼熱的體液噴湧而出。

 

“啊啊——”黎朔發出了反常的大叫,他的腰幾乎拱成一座橋,腳趾緊緊蜷縮,被情欲所扭曲的臉上寫滿了瘋狂。

 

趙錦辛射了很久,精液幾乎把黎朔的腸道灌滿。

 

陣陣痙攣,直到趙錦辛停止蛇精,他才瞪著眼睛,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床上,流出的汗水甚至在肚臍處凝了一小汪水。

 

趙錦辛喘息一下,才緩緩將綿軟的性器抽了出來。

 

大灘的濁白的體液順著黎朔的肉穴湧了出來。

 

趙錦辛側身抱住黎朔的腰,磨蹭、親吻著他汗濕的臉頰:“老公真棒。”

 

黎朔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只是用嘴唇碰了碰趙錦辛的下巴,閉上眼睛,享受著溫情的時刻。

 

趙錦辛並不閑著,大手在黎朔身上遊弋,淺吻落在他臉頰上的每一處,口中輕輕呢喃著:“我愛你,愛你。”

 

黎朔疲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他沒有絲毫遲疑:“我也愛你,一直愛你。”從這個人霸道地走進他的世界開始,就註定要留下一些強烈的東西。

 

“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還有沒有別的想對我說的?”

 

黎朔噗嗤一笑:“一時想不起特別想說的。”

 

“我有。”

 

“哦,你說。”

 

“我想滿足你所有的願望,你對感情、對家、對孩子的渴望,所有的願望。”

 

黎朔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孩子?”

 

“阿姨告訴我的。”趙錦辛溫柔地親了親他的鼻尖。

 

黎朔笑了:“謝謝,我也會充分考慮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就是聽你的。”趙錦辛抱緊了他,“如果是有你的基因的孩子,我一定會喜歡的。”

 

黎朔回抱住他,再次溫柔而鄭重地說:“謝謝。”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這件事我會感激一輩子的。”趙錦辛磨蹭著他的臉頰、他的身體,直到欲望再一次襲來。

 

“我……”黎朔剛想溫情幾句,就感覺又有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頂著他了,他苦笑道,“你是不是恢復得太快了。”

 

趙錦辛咧嘴一笑:“無以為報,只能不停地給你高潮了。”

 

“小淫魔。”

 

趙錦辛翻身壓到他身上,嬉笑道:“我是小淫魔,你是我老公,你也純潔不到哪兒去。”

 

黎朔噗嗤一笑:“有道理。”

 

趙錦辛用力堵住了他唇。

 

熱情的血液在為對方而沸騰。

 

那是極致瘋狂的一夜,也是傾盡深情的一夜,他們無限沉淪於欲海,忘卻了世間的一切,腦海中殘留下的唯一的意念,就是從對方身上獲取更強烈的快感,和更龐大的愛無休無止釋放著的、只為彼此而存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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