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在肆意揮霍著自己的資本,而另一些人想要卻終不可得。

 

  一個始終被上天所寵愛,另一個是在社會艱難生活的小記者。

 

  四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任家敬異常狼狽,四年後,陰差陽錯地,兩個人再次有了交集……

 

  大叔受,年下攻

 

 

☆、1初次相遇

 

  任家敬是一家小網站的記者。

 

  上大學的時候,他報考了新聞係。

 

  考上之後才知道,新聞係每個大學都有,但是記者並不需要那麼多。

 

  傳媒公司都在集團化,小的媒體無法生存。

 

  大的媒體呢,連一流新聞學院的畢業生都很難求得一個職位。

 

  記者的技術含量並不高,有關係的中文係的甚至數學係的畢業生都可以在這些大的傳媒公司找到工作。

 

  沒有關係的呢,就必須是異常優秀的學生。

 

  可是從小到大,「優秀」這個詞兒都和任家敬無關。

 

  雖然諧音是「人家敬」,可卻從沒被任何人敬重過。

 

  任家敬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他發了燒,去參加期末考試,結果考了全班倒數第一。

 

  老師在他的名字前面畫了一輛汽車,意思是他是吊車尾。

 

  真是淒涼啊,任家敬心裡想。

 

  不過幸好,在網絡的時代,找一家小網站當記者,還是可以勉強度日的。

 

  就真的只是「勉強度日」。

 

  他租的房間只有五或六平米。

 

  五十多平米的房子,被中介隔成了五間。

 

  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佔去了整間屋子,餘下的空間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任家敬每天坐二十分鐘的公交車,一個小時的地鐵,之後再坐二十分鐘的公交車去上班。

 

  下了班再重複一遍這個模式。

 

  到了家,基本就到了睡覺的時間。

 

  整整一天,都搭在上班這件事兒上。

 

  工資很少。

 

  工作沒有保障。

 

  上班也一點都不輕鬆。

 

  因為這家小網站只有兩個記者。

 

  另外一個是個女孩子。

 

  所以他必須每天都在外面跑。

 

  因為媒體沒有名氣,誰都不願意接受他的採訪。

 

  點頭哈腰低聲下氣的苦等往往沒有結果。

 

  回去之後那個什麼事都不做的上司還要批評他,堅持認為採訪失敗的理由是任家敬的能力和素質完全不行。

 

  有的時候,任家敬忍不住會想,自己究竟為什麼堅持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他羨慕那些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家鄉一步的朋友們。

 

  他們與父母住在一起,托些關係找到一個在當地還算不錯的工作,活得好像有滋有味。

 

  但是,人好像就是這樣,一旦離開了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又是晚上十點鐘,任家敬下了車,慢慢地往家挪。

 

  今天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他坐公交車跑了四個地方,鞋裡都濕透了,腳底冰涼。

 

  昏黃的路燈,蜿蜒的路,遠處漆黑一片。

 

  任家敬望著那黑暗,突然有一種不知會去向何處的感覺。

 

  這條路走到底,應該就是我家了。

 

  他嘆了口氣,覺得很累。

 

  回想起昨天中午,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總編突然打電話給他,說是有急事。

 

  慌慌張張地跑回去之後,總編就只罵了他一頓,然後告訴他,沒事了。

 

  看來總編不知在哪裡受了氣。

 

  為什麼當時要報考新聞係呢。

 

  我真的不適合做記者,任家敬心裡想。

 

  離家大概只剩不到一百米。

 

  再堅持一下就到家了。

 

  任家敬覺得又累又睏。

 

  到了家,不洗臉不刷牙,直接睡覺吧。

 

  他這樣打算著。

 

  「站住!」

 

  剛聽到這個突兀的聲音的時候,任家敬並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

 

  看到幾個少年拿著鐵棍站在面前時,他才有些慌了。

 

  「有錢沒,借點。」為首的那個少年說。

 

  任家敬這才意識到,自己遇上搶劫的了。

 

  幾個人看起來都是高中生,一副在外面混的模樣。

 

  任家敬趕緊小聲說沒有,加快腳步,從看起來最瘦弱的學生旁邊繞過去。

 

  剛走幾步,就感覺背上一痛,被踹得趴在地上,連眼鏡都丟了。

 

  任家敬近視度數不低,又是在晚上,眼前立刻變得一片模糊。

 

  「沒有?」為首的那個混混拽著任家敬的衣領把他拖起來:「大哥,你不老實啊。」

 

  說著反手一個耳光,把任家敬抽得一個踉蹌。

 

  任家敬漸漸覺得憤怒。

 

  現在的學生,都怎麼了?

 

  他們的上一代可是在辛辛苦苦的工作啊!

 

  受盡各種各樣的委屈,在這個社會裡掙紮著。

 

  可是這些學生卻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尊重。

 

  難道他們認為,這個世界已經是他們的了嗎?

 

  這真是可笑。

 

  工作的人在為他們創造各種各樣的資源,可是他們卻覺得那些都是理所當然,隨意嘲弄成年人,自己卻不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情。

 

  不能屈服於這些孩子,任家敬打定了主意。

 

  況且,兜裡有一樣東西,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搶走。

 

  想起報導上曾經刊登過一些年輕白領感動劫匪的新聞,任家敬抬起頭來,對那些少年認真地說:「你們快回去唸書吧,不然以後會過得非常辛苦。年輕時付出努力,會在將來有所回報。」

 

  「哈?」少年們鄙夷地笑了。彷彿聽到了最滑稽的東西。

 

  「說什麼呢?!真想挨捅啊你?!」

 

  「趕緊回家吧。」任家敬組織了一下措辭,又繼續說:「現在花太多錢一點好處都沒有。年輕的時候節儉,以後才不會活的艱辛。」

 

  對方不說話了。

 

  「真有意思。」

 

  為首的那個少年伸出手在任家敬頭髮上用力一扯,說:「最恨你這樣的,歲數大了不起啊?」

 

  任家敬被扯得歪向一邊去,耳聽得那個聲音再次傳來:「這種人,不揍還真說不過去。」

 

  任家敬這時才有些後悔。

 

  那些感動劫匪的報導真好笑。

 

  全都是些自私的人,怎麼可能感動得了。

 

  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棍棒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在安靜的黑夜裡,敲在骨頭上的聲音分外地響。

 

  真疼啊,任家敬咬著牙想。

 

  暴力比想像中持續的時間要長。

 

  任家敬被打得趴在地上。

 

  人總是本能地想躲。

 

  所以不停地往下蹲。

 

  直到臉貼到了土,再沒有地方可逃了。

 

  棍子打到關節的時候尤其疼。

 

  血流了一地。

 

  任家敬想:「上帝讓血液在人類的身體裡奔騰流動,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只是為了在灑出來的時候能夠讓我們更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和自身的可悲嗎?

 

  恍恍惚惚間,任家敬感到,這場酷刑終於結束了。

 

  學生們走過來掏他的口袋,拿走了所有的錢和銀行卡。

 

  然後,還有,戒指。

 

  那是他準備向女友求婚的戒指。

 

  「卡就算了。」

 

  學生們又踢了他一腳:「銀行有監控。」

 

  打開那戒指盒子的時候,少年們吹了聲口哨:「?!真有東西啊!還以為是空的呢!」

 

  說完用鞋底踩了踩任家敬的背:「挺行的啊!」

 

  任家敬沒有央求他們將戒指還給自己。

 

  他是不聰明,但也沒有那麼笨。

 

  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眼鏡

 

  他費力地將頭抬起一點,將眼鏡重新架在鼻樑上。

 

  「行了。」

 

  那些學生又說:「看開點吧大哥,努力工作個一兩年,就回來了。

 

  說完,就帶著勝利的笑容,向不遠處的另一個少年走去。

 

  這時候任家敬才發現,居然還有一個人。

 

  他一直在看,在等那些搶劫的同伴。

 

  雖然沒有動手,可是他冷漠的樣子更讓任家敬感到難以接受。

 

  他擁有一張年輕的,堪稱完美的臉。

 

  看上去從未經歷過任何風浪。

 

  他和自己一樣,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可是不同的是,自己是不知道能夠做些什麼,而那個少年是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任家敬覺得憤恨。

 

  有些人在肆意揮霍著自己的資本,而另一些人想要卻終不可得。

 

 

☆、2不了了之

 

  再醒來的時候,任家敬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護士問他:「要不要叫警察來?」

 

  「麻煩你了...」任家敬很感謝她。

 

  他覺得應該讓那幾個高中生接受些教育,或者說教訓。

 

  這樣才不會一錯再錯,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況且…他一定要拿回向文汐求婚的戒指。

 

  文汐是一個好姑娘,只是被上一段戀情傷得太深,有些自暴自棄。

 

  她說她現在只想把自己嫁給一個老實的男人。

 

  任家敬很慶幸。

 

  覺得撿到了一個天大的大便宜。

 

  因為真的很難想像自己會有這樣的福氣。

 

  看來,即使是這樣的男人,有的時候仍然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顧。

 

  任家敬本以為這個案子會很容易。

 

  他看清了那群搶劫者的校服。

 

  而且,聽那些人的口氣,好像經常在這附近向人「借錢」。

 

  聽起來,應該很快就可以告破。

 

  能有什麼難的呢!

 

  可是任家敬錯了。

 

  這件案子有了頭,卻沒有尾。

 

  很快警察就不管不問。

 

  線索太少。

 

  任家敬得到這樣的說法。

 

  他不信。

 

  要說因為線索太少而放棄,這也太快了。

 

  這案子的涉案金額,怎麼看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所以,石膏一被拆下,任家敬立刻就跑去找那個年輕的警察。

 

  「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警局沒有放棄,正在全力追查。請你放心。」警察說。

 

  任家敬仍然糾纏不休。

 

  他必須要把那個戒指拿回來。

 

  必須要風風光光地向文汐求婚,不能讓她再受委屈了。

 

  並且,他覺得,幾個高中生,就這樣走上墮落的路,實在太過可惜。如果這次就這麼算了,一定會助長他們的氣焰。

 

  除此之外,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有些想知道,最後那個漂亮的孩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要搶劫呢?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因為缺錢。

 

  雖然任家敬自己什麼都沒有,可是這些年的記者做下來,對那些有錢人的氣質或多或少也有一些感覺。

 

  那個孩子,肯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年輕的警察實在沒辦法。

 

  可能是因為同情,也可能是因為還年輕,竟然告訴了任家敬這案子不了了之的原因。

 

  因為查下去也沒有用。

 

  最後那個孩子的老爸是一家集團的董事長,涉及地產、飲食等多個行業,在政商兩屆都有不少人脈。

 

  「我們也沒辦法」,警察說:「看開些吧。我們也討厭這樣。」

 

  兩天之內,居然有前後兩個人對任家敬說「看開點吧」。

 

  好像他看不開似的。

 

  其實,還真沒什麼看不開的。

 

  任家敬想,這就是生活。

 

  身在其中的人得到有差別的待遇。

 

  甚至和社會的進步、體製的改善統統無關。

 

  每個人擁有的資源都不一樣。

 

  有些人會這個,有些人會那個。

 

  但是,社會需要的和緊缺的卻不會是所有的資源。

 

  所以有些人被重視,有些人不被重視。

 

  任家敬覺得自己很明白這些。

 

  可是任家敬還是想要戒指。

 

  那是他全部的積蓄。

 

  他真的沒有能力再去買一個來向文汐求婚了。

 

  任家敬利用工作的便利,向其他的記者打聽了一下那個少年的情況。

 

  他叫劉成君。

 

  這個名字一看就有老爸老媽的期望在裡面。

 

  不知他的父母在處理這個沒有「成君」的兒子攔路搶劫這件爛事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劉成君正像任家敬所猜測的那樣,一路下來,一帆風順,從未嘗過失敗的味道。

 

  任家敬突然想起古代那個唬人的故事。

 

  有些人是女媧娘娘精心雕刻出來的。

 

  有些人是女媧娘娘累了,用鞭子胡亂甩出來的。

 

  這個故事還真是挺好笑的。

 

  任家敬想。

 

  可是他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相信這個故事。

 

  從前,他也曾經天真地想過,每個人都會是某一方面的天才。

 

  只要發現了自己的天賦,就可以變得耀眼和出眾。

 

  但是漸漸地,任家敬覺得,事實其實非常殘酷。

 

  有特殊才能的人終究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將碌碌無為,終此一生。

 

  他們可能會在某些地方具有優勢,但如果不能成為頂尖,又有什麼用呢。

 

  只要稍微做一下算術便會明白,地球人有50幾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種技能,讓所有人都踏上成功的階梯?

 

  這就是任家敬不喜歡看那些選秀節目的原因。

 

  普普通通的人一下子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那樣的事情,太不切實際了。

 

  只是賣給觀眾們的一個夢而已。

 

  明明知道這一點卻依然去看,會讓他覺得更加自卑。

 

  任家敬沒有告訴文汐被搶劫的這件事。

 

  住院期間,他都只說工作忙,儘量避免見面。

 

  一直到好的七七八八了,才敢再約文汐出來一起吃個晚飯。

 

  見面的地點是一家比較高檔的餐廳。

 

  任家敬看著菜單,半天也不敢下單。

 

  「快一點啦。」

 

  對面的文汐催促道:「想吃什麼都可以點,我埋單。」

 

  文汐非常理解自己的經濟情況,任家敬卻覺得更加窘迫。

 

  他抬頭看了看對面的文汐,一瞬間血液上湧,做出了此生最大膽的一個決定:他要把那個戒指拿回來!

 

  如果不能靠警察,那就靠他自己拿回來!

 

  任家敬知道,文汐在櫥窗裡看到那個戒指的時候,就非常喜歡。

 

  但是善解人意的她什麼都沒說。

 

  儘管沒說,任家敬卻依然知道她喜歡。

 

  細心是任家敬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雖然這優點可能一分錢都不值。

 

  想到要去把戒指拿回來,任家敬的手開始微微地發抖。

 

  文汐不愛他,跟他交往只是因為她覺得,嫁給誰都一樣。

 

  被前一個男友傷了之後,唯一的要求就是丈夫一定要是個老實人。

 

  任家敬想,既然不能給她想要的愛,至少,給她想要的東西。

 

  整頓飯,任家敬都在心裡琢磨如何才能將戒指拿回來。

 

  自己這麼瘦弱,靠什麼才能贏過那群整日在社會上混的呢?

 

  他決定先去買一根球棒。

 

  可是,為了以防萬一,還需要些別的東西。

 

  「文汐…」任家敬裝作不經意似的問:「我聽說…有很多女孩子在包裡放些不會致命的電棍,還有會讓對方睜不開眼睛之類的東西…」

 

  「嗯。」

 

  文汐在自己的盤子裡切著牛排,動作嫻熟而優雅:「防狼噴霧劑,裡面都是刺激性的液體。」

 

  「哦,原來是叫這名。」

 

  任家敬試圖掩飾著自己的緊張:「那,她們都是從哪裡買到這些東西的呢。

 

  「網上吧。」

 

  文汐應道:「應該很多網站都有賣。」

 

  「那,什麼網站的比較有保證呢?」

 

  「幹嗎啊?」

 

  文汐笑了,彎起漂亮的眼睛:「你也需要?誰騷擾你了?」

 

  「怎麼可能…」

 

  任家敬的臉瞬間就全紅了:「我…我怎麼可能需要這些東西…我就是隨口一問…」

 

  「嗯。」

 

  文汐以為任家敬就真的只是好奇,轉而去談論其他話題去了。

 

  不知道男友真的一直都在惦記著這事兒。

 

  晚上,任家敬躺在自己的小屋裡,回想著文汐的笑臉,一遍一遍地給自己催眠。

 

  告訴自己,不能做那麼沒用的男人,用全部積蓄買來的求婚戒指被搶走卻因為膽小而無動於衷。

 

  為了文汐,去做過去二十幾年來從沒嘗試做過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值得。

 

  頂多就是再被打一頓,還能怎麼樣?

 

  被打也就被打了,萬一能把戒指拿回來呢?

 

  想到這,任家敬終於不再猶豫,翻身起來,打開電腦,在各個網站上進行搜索。

 

  經過仔細的比較,任家敬最後終於下了狠心,對好幾樣看起來威力不小的「武器」按下了「購買」鍵。

 

  第二天,又去體育用品商店買了一根球棒。

 

  查出那是哪間學校的校服之後,任家敬就利用記者上班時間比較靈活這一唯一的優勢,每天都在放學的時候來到那所高中,站在校門後面,偷偷地向內張望。

 

 

☆、3跟蹤偷襲

 

  一連好幾天,任家敬都沒有找到那幾個人。

 

  他有些茫然。

 

  明明就是這間學校的校服,沒有錯。

 

  又偷偷地觀察了幾天,任家敬突然想到,高三的學生要到晚上9點才會放學。如果他們是高三的學生,自然不會出現在下午5點的校門口。

 

  念及此處,任家敬在晚上9點又再次來到了學校,果然看見了那幾個搶劫自己的學生。

 

  然後...他也看見了劉成君。

 

  還是那麼惹人注意,雖然只是一個人低頭走來,不言不語,卻更像是人群的中心。

 

  任家敬把自己藏在大門後面。

 

  他不想將自己和這個傢夥作對比,那樣太難看。

 

  根本沒怎麼思考,任家敬就決定先去找那個命令眾人圍毆自己的學生。

 

  他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人,戒指在他那裡的可能性比較大。

 

  悄悄地跟蹤了兩三天之後,任家敬決定在那個學生所住居民樓的拐角處動手。

 

  大門在這棟樓的後面,他必須要繞過來才能進門。

 

  於是,這天晚上,任家敬握緊了球棒,站在黑暗中,等待對方的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任家敬手心裡全是汗。

 

  他將球棒從一只手換到另一只,不停地用空閒的那只手在衣服上來回地抹。

 

  不知道到底等了多長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終於,他看到了路燈下漸漸拉長的影子。

 

  任家敬咬緊嘴唇,在對方轉過來的時候猛地將球棒揮出去!

 

  「啊!」

 

  來人大叫一聲,摀住肚子,痛得彎下腰去。

 

  任家敬見狀,又掄起球棒,對準他的後背,沒頭沒腦地又狠砸了一通。

 

  「我操!」

 

  那個混混跪倒在地上,用胳膊擋住臉,抬起頭來看。

 

  任家敬緊張得連聲音都發抖了:「把...把戒指還給我,我就...就不打你了。」

 

  「戒指?」

 

  對方先是有了一瞬間的疑惑,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麼:「還敢回來要?信不信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任家敬管不了那麼多。

 

  他知道,這人剛才已經被自己打得夠戧,現在撂狠話也就只是撂狠話而已。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想到這,任家敬又舉起球棒。

 

  剛才,聽見對方骨頭被敲擊的聲音時,心裡突突地直跳。

 

  他從來沒打過人。

 

  這是第一次。

 

  覺得打人的經歷實在不能說美好。

 

  「行了行了!」

 

  對方抬手示意任家敬停止:「戒指是吧?在劉成君那。他爸出面把這事兒給壓了,最值錢的自然就給他了。」

 

  聽到戒指在最後那個學生的手裡,任家敬一瞬間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

 

  他一邊告訴自己那個少年不好惹,一邊又忍不住又想要對他多一些瞭解。

 

  這一次,任家敬策劃了很長時間。

 

  因為他想,那個已經被打過的學生應該會提醒其他人注意防備。

 

  可是既然下定決心要把戒指拿回來,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所以這一次,任家敬分外地小心。

 

  遠遠地跟蹤,仔細地琢磨。

 

  他發現,劉成君晚上放學回家都會經過一條黑暗的小巷子。

 

  在那個時間,那條巷子裡既沒有人,也沒有車。

 

  但是,時間是個問題。

 

  劉成君並不經常去上學。

 

  這一天,任家敬是看準了劉成君從教學樓裡出來,才扯著裝球棒的大包,呼哧呼哧地跑到那條巷子裡藏匿起來,躲在不知誰家扔掉的衣櫥後面。

 

  這裡很暗,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有人站在那裡。

 

  看見劉成君從旁邊經過的時候,任家敬覺得自己的喉嚨都發緊了。

 

  他心裡有預感,這次一定不會像上次那麼順利。

 

  可他還是要去拚。

 

  做不做得到,和做不做,是兩回事。

 

  雖然自己沒用,卻不會退縮。

 

  即使沒有結果,該嘗試去完成的事,也不能因為害怕更壞的結果而半途而廢。

 

  想了想文汐的笑臉,任家敬屏住呼吸,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球棒擊了出去。

 

  當看見對方望向自己的陰冷眼神後,任家敬心裡一陣絕望。

 

  然後,他就感到胃上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去。

 

  劉成君這一腳踢得可真狠。

 

  任家敬被踹翻在地上,球棒也沒握住,黑暗中也搞不清楚飛去了哪裡。

 

  劉成君彎下腰,扯住任家敬的頭髮向上一拉,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張臉之後輕皺了一下眉頭:「...誰啊?」

 

  然後突然一鬆手,站起身。

 

  任家敬的額頭磕在坑坑窪窪的路上,火辣辣地疼。

 

  這人可真夠傲的。

 

  任家敬心裡想。

 

  還想再做一番掙紮,任家敬伸手到褲兜裡,扯出那個「防狼噴霧劑」。

 

  還沒等完全將其掏出來,手就被重重地踩住了。

 

  劉成君再次彎下腰來,把任家敬手裡的東西拿了過去。

 

  藉著微弱的光亮掃了一眼,嗤笑出聲:「...防狼噴霧劑?」

 

  說著又在任家敬的口袋裡摸了摸:「...嗬!女人防衛用的東西還挺全!」

 

  任家敬困窘地收起胳膊,把頭埋起來。

 

  耳聽得那個聲音又繼續說道:「我是狼還是你是狼?是你先找我麻煩的吧?」

 

  「是你...

 

  「什麼?」

 

  劉成君有點不耐煩地說:「什麼是我?」

 

  「你拿走了我的戒指...」任家敬小聲說:「把我的戒指還給我...

 

  「戒指?」

 

  劉成君好像想起了什麼,又扯住任家敬的頭髮,提起來看了一看:「原來是你啊...

 

  隔了一會兒又說:「你怎麼知道在我這兒?」

 

  「那天搶我的學生告訴我的...他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幹什麼?我和那幫人又不熟。」

 

  「那你為什麼和他們一起搶劫?」

 

  「我說...關你什麼事兒?」

 

  「哦...

 

  任家敬不再問了,雖然他真的弄不懂眼前這人在想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任家敬又說:「把戒指還給我吧...還給我,我就不追究搶劫的事情了...

 

  「你不追究搶劫的事情?」

 

  劉成君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著說:「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不追究?」

 

  任家敬趴在那裡,用手摳了摳泥土,同樣也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沒立場說這話。

 

  「那你覺得...我要不要追究一下你藏在這裡偷襲我這件事兒?」

 

  劉成君繼續用那種目中無人的語氣說道。

 

  任家敬臉色有點發白。

 

  他知道對方的父親在這城市裡本事很大,想要給自己定下罪簡直是輕而易舉。

 

  劉成君低頭盯著任家敬,看了好一會兒,才說:「算了,那戒指我確實也不稀罕。明晚你在這等我吧,還你也無所謂。」

 

  「真...真的?」

 

  任家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方竟然願意將戒指還給他!

 

  任家敬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候也顧不上本來就是自己有理的這回事兒,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本來麼,感謝這東西,就和有理沒理沒多大關係。

 

  但是卻和當時情境下兩個人的相對地位有很大關係。

 

  不夠強勢的人,得到了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也像是被施捨了一樣。

 

  整個晚上,任家敬都興奮得睡不著覺。

 

  真的能從搶劫自己的學生那把戒指拿回來,這件事在任家敬看來,有點像做夢。

 

  他覺得自己是錯怪那個少年了。

 

  說不定,他是被逼的呢。

 

  一定是這樣的,像劉成君這樣學習成績出色的學生,最容易遭到那些混混的脅迫,去做一些壞事。

 

  那些混混以擊潰這些優等生的驕傲為樂。

 

  過了明天,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就可以拿著這個戒指,向文汐求婚了。

 

  然後,就是要更加努力地工作,爭取在明年攢夠一筆錢,風風光光地把文汐娶回來。

 

  這樣,自己的人生也就完滿了。

 

  雖然在工作上依舊會挨累和受氣,不過,本來他就沒指望要做什麼成功人士。

 

  能夠生活下去,有一個性格溫柔的愛人,再加上可愛的孩子,也就足夠了。

 

  第二天,任家敬還不到9點就又到了那條巷子裡等。

 

  抑製不住自己的焦急和興奮。

 

  一直等到快10點,才看見劉成君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任家敬趕緊迎上去,結結巴巴地問:「那個...我的戒指呢?」

 

  「戒指?」

 

  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嘴角勾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忘了...你明晚再在這裡等,我給你拿來,怎麼樣?」

 

 

 

 

 

4再無交集

 

 

  高三的學生,本來課業就比較重。

 

  任家敬覺得挺能理解。

 

  「那個,沒關係,我可以明天再來...

 

  「嗯...」劉成君笑著說:「真不好意思。」

 

  「沒事...

 

  過了一天,任家敬又站在那條巷子裡面等。

 

  這次,等待的時間比上次還要更長。

 

  劉成君一直等任家敬走到了面前,才想起什麼似的,看著任家敬,說:「我又忘了。」

 

  任家敬覺得很失望。

 

  但是,別人忘了就是忘了,總不能指望對方變個戲法就可以把戒指還給他。

 

  「那...」任家敬還想盡快把戒指拿回來:「我和你一起回家去,行嗎?我就在樓下等,你拿了戒指,就下樓還給我...

 

  「不行。」

 

  劉成君又露出那種嘲諷的笑:「我父母很嚴,回了家就出不來了。」

 

  「哦...

 

  任家敬還是守著最後的希望:「從窗戶拋給我,不是也可以嗎...?」

 

  「喂,我說」,劉成君終於顯現出了不耐煩:「最近你總是跟蹤我,雖然掀不起什麼浪,但我還是很忌諱讓你知道我的地址。這樣解釋,能明白嗎?」

 

  任家敬一愣。

 

  對方已經邁開步子,優哉遊哉地出了這條巷子。

 

  任家敬覺得好笑。

 

  明明是這個人搶走了自己的東西,自己想拿回來而已,卻被說成是跟蹤狂,好像變態一樣。

 

  更可笑的是,為了拿到戒指,還真的要忍氣吞聲,承受這些毫無道理的指責。

 

  之後的幾天,劉成君沒有去上學。

 

  任家敬已經感覺到,這個高中生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但還是抱著微弱的希望,希望對方能夠把戒指還給他。

 

  他在賭這個微小的可能性。

 

  終於,再經過了幾天徒勞的等待之後,他看見劉成君又再次出現在了巷子裡。

 

  一看見他的身影,任家敬就趕緊迎了上去。

 

  劉成君看見任家敬的時候,好像有點驚訝。

 

  不過很快,驚訝就變成了嘲弄:「又是戒指?」

 

  任家敬看著他,沒說話,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說你什麼好呢?真夠可以的。」

 

  任家敬不理這些,他只關心一件事:「戒指呢?」

 

  「嗯...」劉成君說:「忘了。」

 

  現在,任家敬再笨也明白了。

 

  對方一直在耍他。

 

  根本就從未想過要歸還屬於他的東西。

 

  他感到失望,還有些憤怒。

 

  但是,軟的和硬的手段他都試過了,沒有用。

 

  在絕望之下,任家敬說:「你要那個有什麼用呢?到底怎麼樣你才肯還給我?」

 

  「嗯...」劉成君有些玩味地看著任家敬。

 

  這眼神一點都不像個高中生。

 

  過了一會兒,劉成君嘴角終於掛出一絲笑:「讓我幹你一夜。」

 

  「...什麼?」

 

  「這回是真的。」劉成君說:「你不是為了那個東西什麼都肯做?躺下讓我上你一次,完事了你立刻就可以拿走。」

 

  任家敬臉漲得通紅:「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

 

  任家敬氣得指尖都有點發抖:「別以為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呦。」

 

  劉成君笑了:「我還真是這麼以為的。」

 

  任家敬不想跟一個驕縱壞了的高中生計較,那種條件怎麼想都不可能答應吧。

 

  他只覺得血往腦袋上湧,眼前陣陣發黑。

 

  然後任家敬也不想再看對方一眼,拖著步子,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發現劉成君還站在那裡沒動,任家敬想了想,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你到底為什麼要和他們一起搶錢?」

 

  本來沒指望能聽到回答。

 

  沒想到,劉成君竟然回答了。

 

  他笑著說:「有點無聊,想做點新鮮的打發時間。正好他們要去搶錢,問我要不要一起,我想反正沒什麼事做,去看看也無所謂。」

 

  「是嗎...

 

  任家敬終於明白了。

 

  原來是因為無聊。

 

  自己每天拚命地工作,卻得不到什麼回報。

 

  這個高三的學生卻說他無聊。

 

  因為無聊所以搶走了別人重要的東西。

 

  然後以歸還為誘餌,把這個人當猴子一樣地耍,繼續打發無聊。

 

  對這個孩子,他已經沒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期望了。

 

  不知道他到了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會不會變得成熟一點。

 

  於是,一直到了最後,任家敬也沒能拿回戒指。

 

  當然,也沒有向文汐求婚。

 

  他本打算攢到足夠的錢之後,再執行這個沒有實現的浪漫計劃。

 

  結果卻是他再也不需要那勞什子戒指了。

 

  那個狠狠地傷害過文汐的男人回來請求她的原諒。

 

  文汐最終回到了他的身邊。

 

  任家敬握著她的手請求她不要離開。

 

  他向文汐保證,自己一定會比那個男人待她更好,一輩子都不辜負她。

 

  結果,文汐卻說對不起。

 

  任家敬不能明白,那個人既然可以傷害文汐一次,就能再傷害她第二次第三次,為何文汐會如此執迷不悟。

 

  為何不能像自己一樣,所有的夢想就是建立一個和睦的家庭。

 

  那些愛啊恨啊的,他真的不能明白。

 

  於是,任家敬只好想,這一切,大概都是命吧。

 

  如果沒有遇上那場搶劫,如果不是那個學生拒不交還戒指,他可能早就像文汐求婚了,文汐大概會答應他。

 

  這樣,當那男人回頭的時候,她也許就不會離開他了。

 

  所以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的安排,誰也違抗不了。

 

  任家敬想,可能有一種男人,注定就是要被剩下的。

 

  然後就是,即使是這樣一份工作,任家敬還是沒有保住。

 

  聽說,因為大學擴招,再小的公司也能招到重點大學的學生。

 

  任家敬因為那次偷襲了帶頭打自己的學生,之後自然會遭到報復。

 

  報復就是他又被揍了幾頓。

 

  只有兩個記者的網站受不了任家敬這樣頻繁地請假,再加上又無數重點大學的學生蜂擁而至,解聘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任家敬知道,重點大學的文憑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這些人在高中時候付出了很多努力,起早貪黑地學習,自己有工作而他們卻沒有,好像也不公平。

 

  所以,果然還是要騰出位置給他們。

 

  於是任家敬在找工作的期間內生活得更加艱苦。

 

  生活來源就是自己打的一些零工。

 

  在大學校園裡看那些小廣告,有什麼可以做的就趕緊去聯繫。

 

  靠著幫人抄講義之類的工作過活。

 

  連雞蛋都舍不得買。

 

  一把菜分成很多頓來做,在冰箱裡放得都有些爛掉。

 

  但奇怪的是,他仍然可以聽到關於劉成君各種各樣的消息。

 

  比如,他知道,劉成君即將成為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生。

 

  在2002年,能進普大是一件很稀有的事。

 

  而且,這個人不論從背景還是長相來看,都那麼顯眼。

 

  於是,各個媒體爭相宣傳也在意料之中。

 

  於是,任家敬知道,劉成君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高三時曾經參與過一起搶劫案件的事,就像寒冬時的一場雪一樣,到了春天,了無痕跡。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就連他自己,也很快就會記不清了。

 

  更永遠都不會知道,他這次打發無聊的行為,讓另一個人在婚姻和生活上陷入了怎樣的困境。

 

 

 

 

 

5四年之後

 

 

  終於找到新工作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半年以後的事了。

 

  仍然是在一家網站裡面,這回做的是娛樂新聞。

 

  不過,即使換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工作氛圍,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氣。

 

  一篇稿子經常要寫好幾遍。

 

  因為那些「資深」記者們總是喜歡對任家敬指手畫腳,告訴他應該這樣寫那樣寫。

 

  於是任家敬只得改來改去。

 

  試著把所有人的意見都融合進去,一直到最後,總編親自敲定了寫作的思路,他才能回到角落裡,安靜地完成自己那一部分的工作。

 

  日子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似乎只一轉眼,就進入了而立之年。

 

  距離文汐離開的日子,已經過了整整4年。

 

  文汐早就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可對於任家敬來說,結婚依舊是個沒譜的事兒。

 

  父母經常會說,回家多好,回家就可以給你張羅著相相親。

 

  有的時候,任家敬也會想,要不然,真的回老家算了。

 

  但同時又忍不住覺得,回老家也照樣不會討女孩子的喜歡。

 

  文汐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開了。

 

  有一種男人,注定要被剩下。

 

  剩下就剩下了,也沒什麼。

 

  再過10年就是40歲,然後再過10年就是50歲,快得很。

 

  這天上午,網站要評選優秀記者。

 

  這類事情,一向沒有任家敬的份。

 

  可是這次,卻有了點不同。

 

  網站的人員流動性很大,像任家敬這樣,在這裡一做就是3年半的實在罕見。

 

  所以他靠著資歷,也成了候選之一。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任家敬覺得有些惶恐。

 

  被別人關注這件事兒,讓他覺得很不習慣。

 

  按照規定,評選要在全體員工中間進行。

 

  很多其他部門的新進記者並不認識這些候選人。

 

  任家敬的競爭對手有一個很威風的名字:令狐若明。

 

  於是這些誰也不認識的記者們一股腦地將票投給了令狐若明。

 

  所以,雖然網站有意讓任家敬拿一次優秀員工獎,任家敬卻還是輸了。

 

  任家敬覺得有點諷刺。

 

  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輸法,他已經快要經歷個遍。

 

  這次,是因為名字輸了。

 

  「家敬。」

 

  在選題會上,總編看著任家敬,說:「前幾天拿到模特比賽第一名的那個許舒,你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寫。」

 

  「好....

 

  任家敬將這名字記在自己的本子上:「我等會兒回去就開始查資料...

 

  「不用查了。」

 

  總編說:「跟一陣子,看看有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

 

  「哦...」任家敬垂下眼睛:「好。」

 

  但是,不管跟多少回,他還是不能習慣這個工作。

 

  這個許舒果然沒有辜負娛樂部總編的期望,跟蹤的第一天,任家敬就看見一台名車到她家門口,把她接走。

 

  任家敬也趕緊發動單位那台誰都可以用來外出採訪的二手TOYOTA,悄悄地跟在後面。

 

  前面車裡那一男一女膽子還不小,一路將車開到公園深處的樹林裡面。

 

  然後兩人就下了車,向更深處走過去。

 

  任家敬趕緊拿過相機,準備抓拍一些總編想要的畫面。

 

  那兩個人沒搞什麼沒意義的聊天談情之類,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男人背對著任家敬,將那美麗的女人按在樹上,手從上衣裡面探進去,另一手伸進許舒的褲子,在腰臀的地方來回撫摸著。

 

  任家敬看著這兩人,只覺得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他端起相機,從取景框裡看著兩人越來越大膽的動作,手指在快門上一個勁兒地按。

 

  按著按著,突然看見那男人轉過頭來,盯著自己的鏡頭。

 

  任家敬心裡其實非常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立即抱著相機,能跑多快跑多快。

 

  可實際做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他放下了相機,睜大眼睛去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人給發現了。

 

  「嗯...

 

  那長相紮眼的男人看著任家敬,露出一抹笑:「我怎麼覺得...你不是第一次跟蹤我了呢?」

 

  任家敬看著面前這男人,一瞬間有了一種回到從前的感覺。

 

  「劉成君...

 

  幾乎沒用什麼時間,任家敬就認出了他。

 

  這兩年來都未曾想起的畫面,又一股腦兒地,全部跳了出來。

 

  「看這樣子,還是個記者?」劉成君說:「我對你的印象特別深。出國前的記憶中最有趣的一段。」

 

  「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怎麼?」

 

  對方說:「回來還得經過你的批準?4年了吧?你好像又老了些。」

 

  任家敬覺得有點窘迫。

 

  他比這個青年大8歲。

 

  同時也因為這個事實而被嘲笑了。

 

  一些傳統好像在一夜之間喪失殆盡。

 

  在過去,年紀比自己大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現在呢,年紀比自己大的人,是意味著要被拋棄的一群人。

 

  耳聽得「嘩啦」一聲,許舒從那些樹中間飛快地逃跑了。

 

  劉成君皺了皺眉:「...什麼跟什麼。」

 

  然後就將手伸到任家敬面前:「相機。」

 

  任家敬本能地把相機藏到身後。

 

  劉成君不耐煩了,一把就將相機扯過來:「嗬...!這麼一會兒就照了這麼多。想回去當片子看還是怎麼著,變態啊你?」

 

  任家敬沒說話。

 

  他兩手扯著相機,拚命地奪。

 

  沒想到劉成君突然一撒手,任家敬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

 

  為了不砸到相機,他只好咬著牙,拚著尾骨骨折,高高地舉著相機。

 

  耳朵裡聽到劉成君的笑聲。

 

  任家敬能感覺得出來,他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很開心。

 

  「...嗯?」

 

  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的襠部,終於不再笑了。

 

  他眯起漂亮的眼睛,陰冷的聲音傳進任家敬的耳朵裡:「只是看看別人的前戲,就能立成這樣?」

 

  任家敬尷尬地漲紅了臉。

 

  雖然已經30歲,但他從來都沒有過那方面的經驗。

 

  任家敬只有過文汐一個女朋友,但是,他從來都不敢想。

 

  現在,看著這一對漂亮的男女靠在樹上摟摟抱抱,身體起點反應,好像也沒什麼不正常。

 

  只是,被當事人發現,那就太尷尬了。

 

  「你果然是個變態啊。」

 

  末了,劉成君下了這樣一句結論。

 

  「對了。」

 

  然後,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最後娶到女人沒有?」

 

  「...關你什麼事啊。」

 

  任家敬咬著牙,指尖微微地抖。

 

  「看來是沒有。」

 

  劉成君笑著說:「我一看你這男人,就知道戒指還給你也是浪費。」

 

  「你別太過分了...!」

 

  任家敬這時候就算脾氣再好也會受不了。

 

  他站起來,推開對方,提著相機就要離開。

 

  「去哪裡?」

 

  劉成君問:「你這樣子,要去哪裡解決?」

 

  一邊說著,一邊將任家敬推到樹幹上:「沒女人是吧?那我就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變態了。」

 

  任家敬被他突然靠近時的氣息嚇了一跳:「你...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

 

  劉成君說道:「你想發洩。我也想。你把我的女人嚇跑了,現在我用你代替她,怎麼樣?」

 

  「開什麼玩笑!」

 

  任家敬奮力掙脫:「少戲弄人!」

 

  「我最討厭像你這種老實人。」

 

  劉成君的聲音低得讓任家敬忍不住渾身一抖。

 

  耳聽得對方又說:「真想把我幹到哭。」

 

 

 

 

6慈善晚宴

 

 

  任家敬只覺得氣血上湧。

 

  身體也微微地抖:「...粗俗...

 

  「哦?」

 

  劉成君笑道:「我說這話粗俗,你跟蹤***,還硬成這樣,就不粗俗?」

 

  任家敬知道自己嘴笨,無論如何也說不過眼前這個人。

 

  所以他用盡全力力氣,一把將那男人推開。

 

  「呦。」

 

  劉成君笑道:「兔子終於咬人了?」

 

  任家敬跨前一步,又使盡全身力氣,扯住劉成君鎖骨兩邊的衣領,猛地一拉然後又向反方向用力推去。

 

  他覺得,這樣對方就會一個踉蹌,站不穩了。

 

  劉成君果然被推得向後退了一大步。

 

  他抬起頭,看著任家敬,那戲謔的表情卻一點都沒有褪去:「幾年沒回來,風氣變了啊,記者開始打人了。」

 

  任家敬看他竟然反咬一口,氣得更加發抖:「你...你這是自找!」

 

  「我自找什麼?」

 

  劉成君問:「記性可不大好啊,記者先生。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是誰一路跟蹤,用專業相機拍了那麼多高清晰度的照片,嚇跑我的女人,還硬成這樣?我發善心幫你解決一下,沒想到反被瘋狗咬了一口,還說我是自找。」

 

  任家敬看他竟然能將事實歪曲成這樣,頭陣陣發暈。

 

  心裡明白說再多也是沒用。

 

  看到對方此時仍然站在那一步開外的地方,任家敬心裡猶豫一下,最後還是選擇了逃跑。

 

  他低著頭,將相機捧在懷裡,轉身就跑。

 

  繞過身後那顆大樹,回頭看了一眼,劉成君站在原地沒動。

 

  就因為回頭這麼一看,腳底下突然一個拌蒜,差點摔倒在地。

 

  左右搖晃了一下,伸出手在空中虛抓幾把,才勉強穩住身子。

 

  然後就又垂著頭,匆匆離開了這裡。

 

  但是,在逃跑的時候,任家敬清清楚楚地聽見身後傳來一句:「蠢貨。」

 

  這讓任家敬感到羞愧難當。

 

  那些少爺們最喜歡的事情,大概就是像看戲一樣,看那些他們認為的蠢貨們如何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喜劇,來打發他們因為與生俱來的優勢而空出的大把時間。

 

  回到公司,任家敬還是覺得有些羞憤。

 

  雖說早已習慣,但這樣□裸的嘲弄,還並不多見。

 

  大多數的人表面上都還過得去。

 

  即使心裡再看不起自己,也不至於擺到明面上來。

 

  像這樣完全不管不顧的人,其實並不多。

 

  總編讓任家敬盡快出稿。

 

  因為緋聞男主角的父親是「崇正」集團的董事長,時間久了怕被壓下。

 

  這個父親還真是挺有意思,任家敬想。

 

  「崇正」,「成君」,好像最看重的就是人的品行。

 

  結果兒子卻是這樣。

 

  不知道老子到底是真正直還是偽正直?

 

  雖然任家敬也想快,可是他快不了。

 

  就是這樣的水平,別人寫1個小時的稿子,他要寫2-3個小時。

 

  任家敬總是在不停地加班。

 

  即使週六和週日,也都在家裡寫稿子。

 

  有時,一起租房子的室友會問:「任家敬你上班可真夠累的,怎麼總是在加班?別人也這樣嗎?」

 

  這時候任家敬就會告訴他們,自己文章寫得慢。

 

  然後無一例外地就會看見別人同情的眼神。

 

  但是任家敬不會說謊。

 

  他害怕別人今後會從別的渠道知道其實情況並不是那樣。

 

  他想給人留下好印象。

 

  但是,不論多麼誠實,大家還是不喜歡他。

 

  那些滿口跑火車的人似乎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任家敬還記得,高中的時候,班上有一個人,每節課都在那裡高談闊論吹破牛皮,可偏偏周圍總是圍著一群人在聽。

 

  為什麼大家仍然那麼喜歡這個人呢,任家敬真的搞不懂。

 

  在寫的過程中,總編一直在通過聊天工具催。

 

  把任家敬弄得更加手忙腳亂的。

 

  他又不會騙總編說「馬上就好了」,只會老老實實地匯報進度。

 

  然後總編就會回一些類似於「快點」、「再不上稿子就要被斃了」之類會讓任家敬越寫越亂的話。

 

  終於,稿子全都寫完了。

 

  任家敬打開聊天工具的窗口,想要發送給總編。

 

  卻發現已經最小化的窗口顏色竟然是橙色,說明之前有消息沒有看到。

 

  任家敬跳過前面的對話,單掃了一眼最後一行。

 

  只有一句話:不用寫了,發不了了。

 

  任家敬盯著這句話,默默了看了一會兒,然後把這篇稿子拖進那個名為「廢稿」的文件夾,開始瀏覽網頁,看其他媒體關於明星們的報導。

 

  「廢稿」裡面的稿子,比「成稿」要多出將近二分之一。

 

  任家敬心裡隱隱地覺得,好像是那個令狐若明將這件事通知崇正集團的。

 

  因為去給總編展示照片的時候,他也在。

 

  這就是新聞界,暗無天日。

 

  很多記者為了錢財,會主動去通知當事人,收受賄賂。

 

  其他人雖然不那麼主動,卻也會接受對方的紅包。

 

  作為「現金文化」的一部分,從內部蠶食著本就飽受爭議的職業道德。

 

  有人估計,大約80%的記者都在賺著這種「灰色收入」。

 

  而另外那20%有良心的記者就會顯得格格不入,被同事們排擠。

 

  因為同事們覺得他可能會報導、檢舉或者狀自己的狀。

 

  任家敬想起,以前大學的時候,教授曾經說過,大約每6個記者中就有一個那種「最壞的記者」,他們敲詐、勒索,藉以斂財。

 

  不知道令狐若明這優秀獎的獲得者是不是那種「最壞的記者」。

 

  任家敬雖然不想胡亂揣測別人,但這不說明他傻得沒救。

 

  留點心總是好的。

 

  不知道崇正集團的「公關費用」又多出了多少呢。

 

  劉成君的老子好像總是在替兒子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然後,過了幾天,任家敬被總編派去一個慈善晚會上做一些採訪。

 

  這個慈善晚會,出席的都是一些影視明星、社會名流和富商巨賈。

 

  任家敬要採訪的就是這些人。

 

  這種活動的相關報導總是能吸引不少讀者。

 

  一打開大門,任家敬第一眼就看見了劉成君。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穿正裝的樣子。

 

  裹在衣服裡面的身材修長挺拔,面容雖然有些稚氣,卻擋不住飛揚的神采,甚至比周圍那些當紅的明星還要耀眼。

 

  任家敬看得好像有點呆住了。

 

  過了幾秒,劉成君好像感覺有目光注視在自己身上,越過人群望過來,看見站在門口的任家敬,嘴唇劃出一個美好的弧度,有些惡意地笑了。

 

  任家敬避開那道目光,眼睛從各個嘉賓身上一一轉過。

 

  那些明星們好像在鬥豔一樣,雖然不及頒獎典禮等等那麼張揚,但也都使出了渾身解數。

 

  在一些明星通過表演將氣氛推上來之後,就到了這類慈善酒會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拍賣。

 

  沒想到,拍賣的第一件東西竟然就是許舒當時獲得模特大賽第一名時的那條裙子。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紅。

 

  想到這,任家敬忍不住向劉成君那邊望過去。

 

  劉成君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根本就沒想要拍下來。

 

  也是,任家敬想,要裙子幹什麼呢,就連許舒的內衣,他都不知道有多少,更別說那什麼裙子了。

 

  不過,劉成君出現在這裡的目的,無疑就是為老子的公司博得關注度。

 

  所以,當一瓶1988年的紅酒被擺上來的時候,那人終於開口叫價。

 

  參與爭奪的還有一個當紅歌星和一家傳媒公司的老總,價格從1萬飆升到5萬。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一旦開口,就勢在必得。

 

  為了達到更加焦灼的戲劇化效果,那個被邀請上台助陣的影星突然拿起麥克說道:「誰能拍下這瓶紅酒,我就會向這位愛心人士送上我的愛心之吻!」

 

  話音剛落,下面就傳來了起鬨叫好之聲。

 

  這個影星現在很受歡迎,年前才剛剛跟隨一位大導演拍了一部準備進軍國際的商業大片。

 

  任家敬看了一眼劉成君。

 

  他正對著那個影星微微笑著,目光竟然溫柔無限。

 

  他看著那個影星,將價格不動聲色地推到55

 

  「我退出競爭!」那個一直在爭搶這瓶酒的歌星笑道:「愛心之吻什麼的就算了吧,我們兩個本來就是好朋友,可不想被她的影迷們追殺。」

 

  他突然這樣說,傳媒公司的老總有點下不來台,不好再加價,因為加價就顯得他願意被影迷們追殺似的。

 

  於是,他向主持人示意了一下,同樣退出了競拍。

 

  「那麼——」主持人故意拉了長音:「這瓶1988年的紅酒,就由崇正集團拍下!感謝他們的愛心!希望在後面幾件物品的競拍中,大家可以將個勢頭延續下去!」

 

  說著,為了炒起氣氛,推了一把那個影星:「快去獻上你的吻!說話可要算數哦!」

 

  下面又傳來一片叫好之聲:「親他!親他!」

 

  那影星不愧是走國際路線的,一點扭捏造作都沒有,款款地走下台來。

 

  劉成君也在她走進的時候站起身,給了她一個擁抱。

 

  然後那影星就一手輕搭在劉成君的肩上,湊過唇去,在他臉上輕輕一碰,隨即分開,很會拿捏尺度。

 

  「哇哦~」主持人活像打了雞血一樣:「俊男美女,真是好亮眼哦!」

 

  劉成君看著那影星,嘴角勾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那影星也回望著他,眉梢眼角全是風情。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恐怕要對這個影星下手了。

 

  他對許舒,可能已經膩了。

 

  回想一下,許舒走紅,也只不過是近兩三個月的事兒。

 

  這感情的保鮮期也未免太短了。

 

  才22歲的孩子,怎麼會這樣呢。

 

  任家敬覺得,他好像一直在挑戰自己對於年輕人的認識。

 

  這些因為無聊而做出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幼稚了。

 

  他恐怕還不懂什麼是責任。

 

  第三件物品是一家五星級酒店提供的豪華印度套房一晚。

 

  出乎意料地,劉成君對這東西似乎還挺感興趣。

 

  他以不低的價格最終拿下了這套房。

 

  想要用來幹什麼,隨便想想便知。

 

  最後,禮儀小姐抬出了捐款箱。

 

  任家敬也想出一份力,於是拿出20元,握在手裡。

 

  想了一會兒,又拿出一張100元。

 

  站在那裡左右比較,猶豫不定。

 

  一會兒看看左手的20,一會兒看看右手的100

 

  最後,他終於下了決心,把100揣回褲袋裡。

 

  可是剛邁出一步,就又退回來,低頭想了半天,再次把那100元拿出來看。

 

  豁出去了,任家敬,就狠狠心,捐100吧。

 

  任家敬允許自己每個月去飯店改善一次夥食。

 

  捐了這錢之後,這個月和下個月,忍一忍,也就回來了。

 

  任家敬在心裡決定,要快速向捐款箱衝過去。

 

  什麼都不想,把錢往捐款箱裡一塞,即使後悔,也來不及拿回來了。

 

  想到這,他低下頭,什麼也不敢看,大步走了過去。

 

  剛走了幾步,視線裡就出現了一雙皮鞋。

 

  那人看見他衝過來,稍微一側身,讓開了路。

 

  但是,讓任家敬經過的時候,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80塊而已,這傾家蕩產的表情是什麼?拍喜劇呢?」

 

  任家敬稍微一頓,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快步向捐款箱走去。

 

  把那100元扔進去之後,任家敬就遠遠地躲在角落裡,等待主辦方清點募款總額。

 

  他知道,作為一個記者不應該站在這麼遠的地方。

 

  但是他真的怕了那個孩子。

 

  以前他也聽說過,有些傢夥,最喜歡欺負老實人。

 

  在國外尤其多,弱小的同學甚至會成為全班共同針對的對象。

 

  不過,他一直以為,欺負老實人的傢夥們自己一定也沒什麼本事,這也是他在過去30年的生活中得出的結論。

 

  所以劉成君的戲弄讓任家敬有些茫然。

 

  為了打發無聊而讓另一個人陷入困境,這到底算什麼呢。

 

  在晚宴的結束階段,主持人宣佈了善款的總額:1476350

 

  記者們一窩蜂地衝向那幾樣競拍物品的買家,尤其是「崇正集團」。

 

  任家敬也趕緊拿出錄音筆和本子,擠上前去。

 

  所有的記者都圍在那裡。

 

  任家敬隨著舉著錄音筆,推推搡搡。

 

  希望被採訪對象和其他人之間的對話能夠傳進來。

 

  「劉成君先生!」

 

  不知是哪一家媒體,聘請了一個聲如洪鐘的記者來做娛記,將天賦發揮到了極限:「為什麼要參加這場慈善晚宴呢?」

 

  劉成君笑了一下,裝模作樣道:「不是有那麼一句話,聰明是天分,善良是選擇。善良的人們奉獻彼此的愛心,是這世上最令人感動的事。崇正集團一直秉承『取自社會,回報社會』的原則,積極地為慈善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任家敬默默地聽著。

 

  覺得這個人胡說的功力實在是一流。

 

  才稍一愣神,就被後面的一個記者推到一邊。

 

  那個記者個子小,很快就擠到前排:「劉成君先生,我是《巷報》的記者高嵐。請問,選擇紅酒和套房的原因是什麼呢?」

 

  劉成君又笑了笑:「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要硬說原因的話,大概就是因為紅酒和套房都可以用來招待客人、結交朋友吧。『崇正集團』相信,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是這世界上最不可思議之事。我們的業務,比如說網絡、餐飲,就全部與此相關,這也是『崇正集團』一直熱心慈善的重要出發點。」

 

  任家敬努力地向人群裡面鑽,想要奪回自己的位置。

 

  同時在心裡想,才22歲的孩子就可以假得如此自然,他的老爸應該不用擔心退休以後生意上的問題了。

 

  只是不知道這一對父母是不是真的對孩子的性格不管不顧,隨他去做那些惡劣的事,出了問題就幫他壓下。

 

  其實這樣對孩子反而不好。

 

  不過誰說得準呢,可能對這些生意人來說,冷漠、虛偽等等反而是成功所必須要具備的特質。

 

  一直等到很晚,直到其他記者都問完了問題,漸漸散去了,任家敬才得到近距離接觸採訪對象的機會。

 

  當他開口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了對方嘲諷的眼神。

 

  「劉、劉成君先生」,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是『水果糖』娛樂版的記者任家敬。請問,今天拍下來的兩件物品,就是陳年美酒和豪華套房,『崇正集團』打算如何使用?會像之前所說的那樣,招待客人、結交朋友嗎?已經有具體的人選了嗎?」

 

  「那兩樣東西啊...」劉成君突然露出一絲意義不明笑:「...你說呢?」

 

  「啊?」

 

  任家敬被這反問嚇了一跳。

 

  按照任家敬的想法,肯定要用來做那些惡俗的事情。

 

  「開個玩笑。」

 

  劉成君說:「其實還沒想好。」

 

  「那...

 

  任家敬又問:「在大家關注慈善的同時,社會上偏偏有很多人喪失了對其他人的關心,這些人也成為了大家口誅筆伐的對象。你覺得,哪些人,或者說哪些事,是這個社會上最大的惡疾呢?」

 

  「嗯...

 

  劉成君足足停了好幾秒,之後突然伸手接過錄音筆。

 

  他垂下睫毛,按下了OFF鍵:「我呢,最討厭的就是像你這種老實人。」

 

  任家敬驚訝地抬起頭。

 

  劉成君嘴角全是諷刺的笑。

 

  他說:「任家敬?這名字放在你身上真可笑。」

 

  任家敬輕咬著牙關,吐出一句:「彼此彼此。」

 

 

 

 

 

 

7虛假報導

 

 

  劉成君又嗤笑了一聲。

 

  任家敬默默地接過自己的錄音筆,轉頭向門口望過去。

 

  那個剛剛獻上」愛心之吻「的影星正站在門口,和經紀人模樣的傢夥說著話,眼神卻時不時地這這邊飄過來。

 

  劉成君自然也看見了。

 

  他把手插在口袋裡,看了任家敬一眼,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沒什麼事了吧?那就到此為止。」

 

  任家敬點了點頭,很知趣地轉身離開。

 

  回座位上拿起裝相機的包,低著頭,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出去的時候,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好像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感覺異常難堪。

 

  回去和副總編匯報結果的時候,任家敬也提了一下那個影星的事情。

 

  在這家網站裡,部門總編主要負責行政,副總編主要負責業務。

 

  任家敬知道,副總編最喜歡聽這種大牌明星的緋聞。

 

  果然,副總編一聽就激動非常,聲調也拔高了好幾度:「這個大有搞頭!家敬,你好好寫一寫,一定有不少人願意看!嗬,這個影星,一直走清純玉女路線,總是說不在乎財富地位,要尋求真愛。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貼上了劉赫家的小子!她之前都沒什麼感情上的糾纏,這個——大有搞頭!」

 

  任家敬很不喜歡「搞頭」這個詞。

 

  偏偏管業務的副總編還總是願意說。

 

  一句話裡總是帶上十遍八遍。

 

  最經典的就是在一次會議上狠批任家敬的時候一連把這個詞用了8遍:「任家敬,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選題有搞頭呢?我怎麼就覺得沒有搞頭呢?不只是我,其他人也都覺得沒有搞頭,只有你一個人覺得有搞頭。只有你一個人覺得有搞頭的話肯定沒有搞頭,所以你最好把它去掉,換上一個有搞頭的來。當然,發之前需要給我看一看到底有沒有搞頭。」

 

  當時,任家敬頭都暈了。

 

  他總覺得,這個詞不應該用在嚴肅的新聞界。

 

  可是事實和願景總是不能相符。

 

  慢慢地,連任家敬都發現,這個詞用在娛樂新聞這一塊,實在是非常形象。

 

  任家敬覺得很為難。

 

  無中生有,散佈謠言這檔子事,他實在做不出。

 

  雖然同事們都說,娛樂新聞不同於社會新聞,假就假了,無所謂,他也還是下不了狠手。

 

  所以,每次他的稿子都是被副主編改得最狠的那個。

 

  這回也是,稿子一提交上去,副總編就大刀闊斧,改得面目全非。

 

  定稿之後,任家敬也沒太看。

 

  定稿是不會再傳回給他的,而是會直接刊登在網站上。

 

  所以任家敬並不會太過關注。

 

  他文章寫得慢,著急要完成手頭的其他工作。

 

  而且,他很不喜歡說沒有根據的話,但卻沒有力量去改變。

 

  幸好,副總編也不會改得太過離譜。

 

  但是,任家敬完全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還不算完。

 

  有一天,下班之前,正當他想伸個懶腰的時候,有一個電話被轉了過來。

 

  「你好,我是水果糖娛樂版的任家敬。」

 

  「是我,劉成君。」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任家敬在一瞬間有那麼一點恍惚。

 

  耳聽得對方低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寫的那是什麼東西?□小說?我怎麼不記得我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那些話?任家敬記者,你腦子可夠厲害的,飢渴太久了吧?」

 

  「...什、什麼?」

 

  任家敬問:「什麼?」

 

  「自己寫的什麼你自己不知道?還用我給你發個鏈接不成?」

 

  「你...」任家敬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先等一下。」

 

  對方卻完全沒有放過任家敬的打算:「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在這方面還挺有一手,小說和片子看了多少?」

 

  任家敬沒有回答,找出這文章往下一拉。

 

  腦子立刻變得有點亂。

 

  果然,副總編這回改得太不著邊際了。

 

  什麼「美人一吻令人心神蕩漾」、「兩人迫不及待地出去私會」、「晚宴結束已是午夜,俊男美女直奔主題」......等等等等,都是非常有想像力的內容。

 

  「那些...不是我寫的句子...

 

  任家敬徒勞地進行著辯解。

 

  「你的名字在上面,不找你找誰?」

 

  「那我現在就開始動筆澄清這件事...說明真實情況...行嗎?」

 

  「嗬!」

 

  劉成君笑道:「我算是知道水果糖的人氣是怎麼來的了。先發一篇假消息,過幾天再澄清。這一來一回,就比別人多出兩條新聞,挺聰明的啊?」

 

  任家敬覺得很困窘。

 

  他覺得這孩子這張嘴真是厲害。

 

  再加上一些故意,很容易就能讓別人感到非常難堪。

 

  「那你到底...打算怎麼樣...

 

  「不告你也行。你現在到我這來一下。」

 

  任家敬覺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對方叫他過去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但是,記者的工作就是每天東奔西走,去看看他在搞什麼鬼也無所謂。

 

  劉成君沒有讓任家敬上樓。

 

  他乘著電梯下來,手裡拿著一個信封。

 

  一看見任家敬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向大廳一側的會議室走去。

 

  任家敬只好也跟在後面進去。

 

  「門關上。」

 

  任家敬一進門就聽見了這樣的命令。

 

  然後劉成君就從那信封裡拿出兩張紙:「前一陣子自殺的那個歌星李夢雅你知道吧?」

 

  「嗯...

 

  「知道她為什麼自殺嗎。」

 

  「這個...就不清楚了...好像說是為情所困...

 

  「沒錯。」

 

  劉成君把那幾張紙甩給任家敬:「她和『正榮』集團的董事長不乾不淨。情人不同意離婚,她就自殺了。」

 

  「啊...

 

  「水果糖的娛樂版做得不錯,這稿子你給我發了。就寫『據知情人士透露』。沒什麼證據,這種以『據稱』開頭的新聞,平面媒體不太容易發。」

 

  任家敬默默地看著桌面,並沒有伸手去接。

 

  「沒人告你。」

 

  劉成君有點不耐煩:「雖然沒什麼證據,但我保證是真的。」

 

  任家敬還是不做聲。

 

  心想這個世界上,最信不過的大概就是你的保證了吧。

 

  「你到底發不發?」

 

  劉成君的耐心終於被磨光了。

 

  「我不想發...」任家敬說:「不管是不是真的消息...曝光這個也太沒有新聞道德了...就讓死者入土為安吧...在她死後炒這件事,也太下作了。而且,『正榮』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才高一吧,對他也很不好,孩子很無辜。」

 

  「哦?」

 

  劉成君眯起眼睛:「這時候擺起道德嘴臉來了?」

 

  說著,隨手指了一下任家敬的衣袋:「錄音筆肯定在裡面吧?拿出來。」

 

  被發現了。

 

  任家敬沒有辦法,只好把錄音筆從口袋裡扯出來,關上電源,放在桌上,沉默地看著它。

 

  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似的,放大了一點聲音說:「報導這個,實在說過不去。不管怎麼說,人都已經不在了,何苦再去挖生前的醜聞?對那個高一的孩子也不公平。想想看,他一出現在學校,就會有無數人對他指指點點,說他爸爸在外面還有女人...

 

  「我不想聽那個。」

 

  劉成君打斷了任家敬的絮絮叨叨:「你這意思是,想當一回被告,過過癮?」

 

  「你...

 

  任家敬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抬起頭,壯著膽子說:「你對那個影星,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嗎?如果告了我,你們就什麼都不能發生了。」

 

  「哈。」

 

  劉成君嘴角綻出一絲陰冷的笑:「你覺得我還收拾不了你?」

 

  聽到這話,任家敬又本能地往後靠了一下。

 

  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崇正集團」和「正榮集團」好像在爭奪一個項目。

 

  他可能是想利用董事長的醜聞令決策人認為「正榮集團」的管理層有問題、不穩定,從而令天平傾向於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使水果糖不報導,他們也會找別人。

 

  想到這裡,任家敬稍微猶豫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又覺得不能因為不道德的事情遲早會發生,就把這罪攬到自己身上。

 

  有了第一次,以後恐怕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時候,一直堅持的東西就全都崩塌了。

 

  心裡有點希望劉成君說的「收拾自己」只是隨便說的一句話。

 

  「任家敬。」

 

  耳聽得劉成君說道:「你真應該慶幸自己是個人。要是在動物世界,在金字塔最底端的你還這麼耗著,早死了。」

 

  說完,又微微一笑:「不過,即使是高級動物,也還是個動物。我很快就會讓你知道,像你這種人會有什麼下場。」

 

 

 

 

8被迫離職

 

 

  任家敬回到網站之後,有一點點坐立不安。

 

  他不知道劉成君會怎麼對付他。

 

  不過,既然那孩子說了不會讓他好過,那大概就是真的吧。

 

  任家敬覺得自己有點像砧板上的魚,肯定要死,就是不知道最後究竟會是怎麼個死法。

 

  等死的滋味應該很不好受。

 

  可是出乎意料的,任家敬覺得自己很平靜。

 

  也許是不順心的事情經歷得實在太多,他覺得只要人還活著,就沒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

 

  人就是這樣,不管遭遇了什麼樣的狀況,不管當時多麼痛苦,也總是能繼續走下去。

 

  劉成君說得沒錯。

 

  要是在動物界,這樣的傢夥早就死了。

 

  可是在人類社會裡,他們死不了。

 

  但卻未必像劉成君說的那樣,是多麼令人不屑的事情。

 

  正是通過這樣的環境,讓這些人變得堅強。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在某一天的早上,總編把任家敬叫到了辦公室。

 

  打開抽屜,拿出一張掃瞄件,看著任家敬說:「不想在這幹了是吧?」

 

  「沒有...」任家敬回答說:「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一直留在這裡。」

 

  「說得好聽。」總編撇了一下嘴角:「那你去採訪的時候,發給別人『牛皮糖』網站的名片,是怎麼個意思?」

 

  「我沒有......

 

  「還說沒有?」

 

  總編拿起那張紙,上下抖了兩下:「別人都把這名片傳真過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挺行啊任家敬,什麼時候勾搭上『牛皮糖』網站的?他們給你多少工資?比這邊高多少?」

 

  「我沒想走...」任家敬低著頭:「有人陷害我...

 

  「陷害你幹嗎?」

 

  總編滿臉的不屑:「不考核不評估的,陷害你幹嗎?」

 

  任家敬已經不想去講那個複雜的故事了。

 

  雖然他有點笨,但是在社會上混了七八年,有些事還是知道的。

 

  其實在這件事中,錯得最離譜的是將稿子改得亂七八糟的副總編。

 

  但這些事無關乎誰對誰錯。

 

  在任家敬和副總編的天平上,總編會保護的人是誰,可想而知。

 

  就算任家敬再有理,也不會留下任家敬,把副總編推出去。

 

  現在,「崇正」集團家的公子想收拾的是這個可有可無的小員工,那正好順水推舟。

 

  然後,當天下午,網絡上就出現了一篇紅文,被各大論壇爭相轉載。

 

  題目叫「記者的良知」。

 

  署名是「水果糖」網站記者任家敬。

 

  這篇文章用憤怒的語氣詳述了水果糖如何扼殺了一個記者的良心。

 

  對從網站領導到企業製度的各個方面都進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

 

  先說網站內部官僚主義嚴重,高層領導欺負底層員工。

 

  又說網站只顧利潤,為了博得眼球胡編亂造,還經常抱廣告商的大腿,抬高廣告商的地位,貶低其競爭對手等等等等。

 

  任家敬一下子就紅了。

 

  成了網民們爭捧的對象。

 

  大家都對任家敬讚譽有加,紛紛拍手稱快。

 

  但是任家敬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盯著電腦屏幕,將那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卻什麼也說不出。

 

  這文章不是他寫的。

 

  表面看起來,任家敬好像很風光,但這件事的內部其實全是毒藥。

 

  在網絡上說東家的種種不是,批評現任領導,這些都說明,他以後甭想找到工作了。

 

  那些很虛的讚譽有什麼用呢。

 

  過了這一陣子,就沒有人知道會誰是任家敬了。

 

  除了各個公司的人力資源部。

 

  任家敬關上屏幕,把頭埋在臂彎裡。

 

  他覺得有些困。

 

  奇怪,明明從來沒有在上班時間睡過午覺,多年來形成的生物鐘就是中午絕對不會覺得困。

 

  但是現在卻突然想趴一陣子,真是奇怪。

 

  「挺行啊任家敬。」

 

  有同事經過的時候開玩笑道:「看不出,戰鬥力蠻強的嗎!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啊。壓抑多年的憤怒,很刺激啊!」

 

  「平時看不出,一出手就得轟動!好!不愧是記者!太強悍了!」

 

  「你太神秘了!一點消息都沒有,竟然就去了『牛皮糖』!告訴告訴我們唄,到底怎麼才能搭上別家?」

 

  任家敬抬起頭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怎麼看怎麼慘。

 

  「別再提那篇文章了...

 

  任家敬央求道。

 

  「行啦!」

 

  同事們都笑著說:「真會自炒!」

 

  所謂官僚文化,就是說,在發生什麼受關注之事的時候,辦事效率會高得出奇。

 

  才剛到下午,總編就過來找任家敬,說:「哎,反正你也是要辭職,表面上的事情咱們也就不搞那麼多了。你是『水果糖』網站裡資歷最老的記者,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麼多不滿。最後鬧成這樣,誰都不愉快。」

 

  「我...

 

  任家敬還想再掙紮一下:「我...我沒寫那篇文章...我也沒想離開『水果糖』...真的是有人故意要使壞...

 

  總編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那沒用,你就走吧。」

 

  看了看任家敬,又說:「踏踏實實地做事,別那麼多牢騷。哎,我過去一直以為,你是『水果糖』網站裡面最不會耍小聰明的一個。」

 

  總編明顯不信。

 

  也是,「崇正集團」的公子竟然真的這麼無聊,連任家敬自己都覺得難以想像。

 

  可是那個孩子好像真就那樣。

 

  第一次相遇,就是因為劉成君沒有事情做,出來整人。

 

  4年過去了,他依然沒有什麼改進。

 

  只是自己太倒黴罷了。

 

  兩次都撞在劉成君的槍口上。

 

  任家敬吃過午飯過後,出去買了幾顆糖。

 

  然後他也不收拾東西,就坐在那裡隨便上上網。

 

  中午竟然不用趕稿子。

 

  這還是第一次呢。

 

  以往,在同事們聊天的時候,任家敬總是在忙著工作。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任家敬接了起來:「你好,我是『水果糖』...嗯,任家敬。」

 

  那邊傳來劉成君的笑聲,刻意強調說:「已經不是『水果糖』的任家敬了吧?」

 

  任家敬聽著這充滿惡意的口氣,握著話筒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在裝箱?」

 

  「沒有。」

 

  任家敬知道,對於這種孩子,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越是看重,越是反彈,他玩心就越大。自己都三十歲了,計較個什麼勁兒呢。

 

  何苦再去惹他。

 

  於是,任家敬實話實說道:「沒在裝箱。買了一些糖。」

 

  電話那邊的人好像有些困惑:「...糖?」

 

  「是啊。」任家敬說:「可能沒有人告訴過你吧?覺得難捱的時候,吃顆糖就好了。」

 

  電話那邊是一陣不短的沉默。

 

  半晌之後,劉成君才笑道:「果然是個大叔。」

 

  「嗯。」

 

  任家敬說:「結果就像你之前想的那樣。再見吧,我去裝箱了。」

 

  沒等對方回答,任家敬就掛斷了電話。

 

  又剝開一顆糖放進嘴裡,很甜。

 

  剛才任家敬不是沒想過在電話裡大罵一頓。

 

  但是那有什麼用?

 

  跟個不講道理的孩子吵架?

 

  惹得他把自己弄得更慘?

 

  任家敬有自己的原則。

 

  對道德之類的東西看得很重,從未想過要去破壞它。

 

  至於其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畢竟沒什麼本事。

 

  之後任家敬又過了一段艱辛的日子。

 

  就像他之間所想像的那樣,沒有媒體願意錄用他。

 

  在網絡上寫文章批評東家和領導,這樣的人誰敢招?

 

  任家敬之前已經預想過新工作會非常難找。

 

  可是事實好像還要更加嚴重。

 

  這一天,任家敬接到了初中同學聚會的通知。

 

  初中同學裡,在這個城市工作的大約有十幾人。

 

  任家敬見過其中的一些。

 

  但是像這樣的全體聚會,卻還沒人組織過。

 

  聚會的當天,任家敬還是很興奮的。

 

  和以前的同學見見面,總是一件好事,都是緣分麼。

 

  同學們一看見任家敬就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怎麼回事兒啊?連你這麼老實的人都能被逼成這樣?肯定是你們網站太過分了。」

 

  還有些人不知道這事兒,一個勁兒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然後就會有人小聲地給他們解釋。

 

  還有其他人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停地問任家敬:「到底怎麼了啊?為什麼要那樣寫啊?講給我們聽聽嘛!」

 

  任家敬尷尬地漲紅了臉。

 

  實在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些什麼。

 

  正手足無措的時候,任家敬突然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問道:「找到新工作了嗎?」

 

  抬起頭來,發現是莊景文。

 

  任家敬知道一點關於他的近況。

 

  他在大學畢業後好像考上了市裡宣傳部的公務員。

 

  仗著自己的才氣,很受領導的喜歡。

 

  據說,他有兩項武器所向無敵——馬克思選集和毛澤東詩詞。

 

  這人無疑很聰明。

 

  比他年長的老頭子們都無法將馬克思選集和毛澤東詩詞爛熟於心。

 

  但莊景文偏偏就記得住。

 

  書寫公文或者替領導準備演講稿的時候,每一段都會引用一些馬克思和毛澤東的原文。

 

  平日說些場面話的時候也時不時會蹦出幾句。

 

  傳聞中,給出任何一句選集或詩詞,他都能說出這句話出自哪卷哪章哪頁。

 

  於是,市裡宣傳部推薦他參加中央辦公廳的考試。

 

  結果一擊即中,從此進入中央辦公廳工作,前途無限。

 

  看任家敬有點發呆,莊景文又問了一遍:「現在有新工作了沒有?」

 

  「啊。」

 

  任家敬恍過神來:「沒有,不容易找。哎,其實,我真的沒有寫那篇文章。」

 

  「嗯。」

 

  莊景文托著下巴,看了任家敬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有一家新辦的報紙缺人,我把你介紹過去怎麼樣?」

 

  「啊?」

 

  任家敬一緊張,差點打翻自己的碟子:「真、真的嗎?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不會。」

 

  莊景文笑著說:「都是同學,能幫得上的忙自然不應該說不。而且我是很信得過你,印象中一直都很踏實。」

 

 

 

 

 

9非法逃稅

 

 

  稍微頓了一下,莊景文又說:「不過,這回是平面媒體,願意去嗎?」

 

  「當然願意!」任家敬不停地點頭:「莊景文...真是謝謝你。高中的時候都沒太說過話,現在竟然肯幫我這麼大的忙...哎,真可以算是我的恩人了...

 

  「可別這麼說。」

 

  莊景文笑道:「沒什麼大不了。那家報社正在招人,我既然知道了,就順便搭個橋而已。」

 

  任家敬在心裡羨慕他會說話。

 

  只說搭個橋,卻不承認自己替任家敬開了後門。

 

  不會有任何遭人質疑的地方。

 

  「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任家敬有些困窘。

 

  以後,拿什麼去回報他呢?

 

  任家敬知道,莊景文真的是性格好。

 

  因為自己沒有任何可以幫他忙的地方。

 

  明顯用不上,對方卻仍然真誠以待。

 

  「那就乾一杯吧。」莊景文笑著給自己和任家敬都滿上了杯:「幹了,就當是謝我了。」

 

  「真是謝謝...

 

  任家敬實在沒別的可說,就拿起酒杯,努力地喝下去。

 

  喝了幾口之後,任家敬停下來,又看著莊景文。

 

  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頸子上揚出一個美好的弧度。

 

  哎,任家敬想,都是天之驕子,可性格差得還真多。

 

  在任家敬的記憶裡,莊景文也是一路順風順水的類型。

 

  似乎聽同學們說過,他在考中央辦公廳公務員的時候,行政能力測試的分數是92

 

  正在那發呆,就聽見莊景文的聲音又傳了進來:「誑我乾一杯,自己喝半杯,可不好啊。」

 

  任家敬趕緊抬起頭,不意外地又看見了莊景文那雙好像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

 

  於是任家敬趕緊又把杯子舉起來。

 

  喝剩下這半杯酒的時候好像還能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的很大的「咕嘟咕嘟」的聲音。

 

  他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其他人在喝酒的時候,似乎並沒有發出這樣大的動靜。

 

  一想到這裡,任家敬臉上又有些微微地發紅。

 

  杯子好不容易見了底。

 

  任家敬不太敢抬頭。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好了,這樣就算是謝過了。」莊景文又笑著說:「這不是挺有酒量的嗎。」

 

  任家敬的頭有點發暈。

 

  一直到聚會結束,他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但是又不敢將高興表現得太過明顯。

 

  畢竟,莊景文坐在他旁邊,剛才說幫忙的事兒,並沒讓其他同學聽見。

 

  這突如其來的幸運,砸得他都有點傻了。

 

  看來,上帝是不會完全拋棄一個人的。

 

  過了幾天,莊景文打電話給任家敬,說已經和報社的人說過這件事了,讓任家敬發一封電子郵件過去。

 

  任家敬在郵件裡詳細地介紹了自己之後,就開始了焦急的等待。

 

  有人在其中穿針引線,效果就是大不不同。

 

  郵件才發過去了不到1個小時,對方就打來了電話。

 

  語調非常熱情地邀請任家敬下周就去上班。

 

  還簡單地描述了一下這家媒體的性質——法製類報紙。

 

  任家敬覺得有點緊張。

 

  至於到底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任家敬也說不好。

 

  但是,似乎每一個新聞專業出身的人心中都有一個社會新聞夢。

 

  想要實現自己的新聞理想...什麼的。

 

  他覺得探尋社會上各種犯罪的真相與挖掘歌星影星私生活的真相不同。

 

  但要說具體怎麼個不同,任家敬好像也不太能說上來。

 

  由於是剛剛成立的報紙,記者們大多很年輕。

 

  聽說任家敬以前是娛記,都覺得非常奇怪。

 

  有一個孩子還很羨慕地說:「娛記啊...真好,幹嗎要來做法製類報紙啊...

 

  「嗯?」

 

  任家敬吃了一驚:「這些才是新聞的正宗吧?」

 

  「是嗎?」

 

  那個孩子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我可不這麼認為。我倒是覺得啊,娛樂新聞才是唯一有價值的新聞,因為可以娛樂大家嘛,哈哈哈。」

 

  任家敬看著他,突然感到其實這些孩子們也都不容易。

 

  很早就開始懷唸過去,縮進殼裡,失了激情,沒有理想。

 

  現實實在是太過冰冷刺骨,只能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裡狂歡。

 

  他們是失夢的一代。

 

  是這轉型社會的犧牲品。

 

  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家敬。」

 

  一個看不上四十歲出頭的男人走過來,對任家敬說:「我姓紀,紀代誠。是這報社的總編,另外還會有一個副總編。業務和行政將由我們兩個共同執行,沒什麼明確的分工。」

 

  「啊...!」

 

  任家敬趕緊轉過身來:「紀總編...

 

  「咱們這是一個新辦的報紙,你也知道現在新辦的報紙想要活下去有多艱難。」

 

  聽過這裡,任家敬點了點頭。

 

  在以前,辦報社的成本好像很低。但是現在,沒有500萬砸進去,根本連一週都挺不過去。

 

  「我們這是法製類的報紙,想要發展起來,就必須有獨家新聞,而且要是轟動新聞。」

 

  「嗯...

 

  任家敬點了點頭。

 

  「幸好我和李副總編兩個人都有些人脈資源。」紀總編接著說:「你是莊秘書推薦過來的記者,所以我們充分相信你的能力!」

 

  說著,就打開手裡的文件夾看了看:「第一期的內容就做這個:『崇正集團』逃稅方法五花八門。」

 

  「...嗯?」

 

  「『崇正集團』逃稅逃得厲害著呢。」總編說道:「有幾個稅務局在人幫著他們一起搞,所以一直都沒露出尾巴。不過,據我所知,他們逃得肯定不少。我在稅務局裡的朋友是他們的死對頭,所以對這個情況知道得還比較清楚。你收拾好了就到我辦公室裡來一趟,我告訴你怎麼寫。」

 

  「啊...

 

  任家敬心裡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為什麼不管到哪裡,總會和劉成君有些瓜葛呢?

 

  根據總編的情況,『崇正集團』逃稅的方式至少有三種:捏造虛假開支,虛增成本,還有註冊離岸空殼公司。

 

  前兩者都是會計大筆一揮所造成,最後一項是說公司將資金轉移到了海外。

 

  這是任家敬在這家媒體的第一篇的稿子,自然下足了功夫。

 

  他其實沒有過報復之類的想法。

 

  在離職這件複雜的事情裡面,他說不出到底是誰更對不起誰一些。

 

  雖然劉成君逼得他離職,可是劉成君和那個影星也傳出了無中生有的謠言。

 

  10天之後,報紙正式發行。

 

  第一期的報紙銷量遠遠超出了預期。

 

  這份報紙走的是「惡俗法製」的路線。

 

  就是說用說故事的形式來講述一個又一個違法犯罪的案件。

 

  在這種快餐文化的社會裡,很容易博得眼球。

 

  此後沒出半個月,任家敬就聽總編說,「崇正集團」所有的高層和會計人員全部陸續被檢察院叫去調查了。

 

  順著根一扯,最後竟然還牽連到好幾個稅務局的官員。

 

  一石激起千層浪。

 

  整整一個星期,只要任家敬打開電視,就全是關於這案子的進展情況。

 

  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聲音漸漸消去,偶爾才能看到零星片語。

 

  最後,終於有一天,任家敬看見電視上說,「崇正集團」收到了巨額罰單,董事長被判了刑。

 

  他剛剛留洋回來、只有22歲的兒子接管了公司的一切事物。

 

  任家敬有點害怕會遭到劉成君瘋狂的報復。

 

  毀其家族的聲譽,害他父親入獄,按照他的性格,不玩死自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竟然沒有。

 

  劉成君完全沒動靜。

 

  任家敬這時只好在心裡數千次地進行自我安慰。

 

  一會兒告訴自己說,劉成君還在忙著工作的交接呢。

 

  一會兒又想出另外一個可能,沒有了老爸,他現在也只是一個有錢的孩子而已。

 

  畢竟,老爸的人脈不是他的人脈。

 

  以前都是家裡人替他擺平。現在父親入獄,他就像身後沒了老虎的狐狸,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況且,現在「崇正」剛剛出了事,再找人幫忙,哪有那麼容易?

 

  過去稱兄道弟的「朋友們」怕受牽連,避之都唯恐不及。

 

  任家敬就這樣,每天都在一驚一乍之中度過。

 

  想到好的可能時,就會開心一陣子。

 

  想到壞的可能時,就會恐懼一陣子。

 

  然後,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慢慢地,任家敬終於開始相信,「劉成君什麼都沒做」這個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的事實。

 

  一切都美好得有些不像話了。

 

  由於第一篇稿子的質量不錯,總編很喜歡任家敬。

 

  莊景文也時不時地會打個電話過來,問問任家敬在工作上、還有在生活上的情況。

 

  任家敬把他當做真正的朋友。

 

  本來很不善言辭的他,也會在面對莊景文的時候將那些點滴小事一件一件仔細道來。

 

  今天遇到了什麼樣的採訪對象,報社又進了個什麼樣的新人...等等等等。

 

  以前,任家敬是不用聊天工具的。

 

  他只有一個賬號,在工作的時候使用。

 

  可是,當有一天莊景文問任家敬平時上不上網的時候,任家敬立刻就又去申請了一個。

 

  他每天晚上都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

 

  一說就是好久。

 

  但其實,聊天的對象只有莊景文一個人而已。

 

  在等待對方回覆的時候,任家敬也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窗口裡的文字,靜靜地等。

 

  從來都沒有覺得無聊。

 

  他想在第一時間就看見對方的回覆。

 

  然後,也不知從哪一天起,任家敬開始把自己和莊景文的聊天記錄全都複製下來,放在一個記事本裡,存在硬盤上。

 

  這幾乎成了每天晚上睡覺前必做的一項工作。

 

  偶爾,在週末的白天,沒有地方去的任家敬會先看看莊景文那灰色的頭像,然後打開記事本,仔細讀一讀之前那人發送過來的文字。

 

  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會發現很多當時漏掉的地方。

 

  這些新的發現令他竊喜。

 

  在和莊景文變得相熟之前,任家敬一直以為,公務員說話都會帶著官腔。

 

  但在他知道自己錯了。

 

  其實並不是這樣。

 

  莊景文說話就會令任家敬覺得非常舒服。

 

  非常非常的舒服。

 

 

 

 

 

10酒店同宿

 

 

  過了一陣子,任家敬被派去採訪市裡一個房地產行業自律和法製監管方面的峰會。

 

  在賓館入口處,任家敬一轉頭就看見了簽字牆。

 

  這簽字牆其實對峰會沒多大用處,真正看重的其實是要在上面簽字的人。

 

  任家敬沉默地看著那些由漂亮字體和漂亮設計構成的簽名,每一個都試圖在顯眼的地方佔據一個「有利位置」,大大咧咧地擺在那裡。

 

  任家敬只瞥了一眼,就看見一個龍飛鳳舞的名字:劉成君。

 

  他這才記起來,「崇正」集團各種生意裡面,做得最大的似乎就是地產。

 

  想到這,心裡忍不住有點慌。

 

  畢竟,把人家老爸送進了監獄,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任家敬是個記者而已,知道在這種地方簽名會顯得很業餘,於是繞過簽字牆,詢問門前的禮儀,記者應該在哪裡簽名。

 

  寫好自己的名字之後,任家敬就在走廊裡轉悠,看看宣傳板,瞅一瞅來參加會議的都是些什麼人。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任家敬轉過頭來,發現這人自己並不認識。

 

  「剛才看到你在簽名。」來人大大方方地說:「我們就是這個峰會的承辦公司。」

 

  說著,就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我們的新聞通稿,希望能對你們的報導有所幫助。」

 

  任家敬低頭看了看那個信封。

 

  心裡知道,那裡面除了新聞通稿之外,肯定還有「紅包」。

 

  幾乎所有的公司,在給記者遞上稿子之時,都會附帶著一些「好處」。

 

  記者拿了好處,自然不好意思不發。

 

  甚至說,很多媒體都要求收到紅包的人上繳紅包,由媒體統一安排版面。

 

  當然,也有很多記者選擇自己私藏。

 

  不過如果被單位發現,肯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任家敬從來都沒有拿過這些東西。

 

  慢慢地,也就沒有人給了。

 

  現在轉行做法製,還沒什麼人認識他,竟然看到了久違的紅包。

 

  「那個...」任家敬低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說:「你可以將稿件發到我的郵箱裡...如果有新聞價值的話,就肯定可以發...有了電子版,我們也方便修改...

 

  來人拿著信封,僵在那裡,像看鬼一樣地看著任家敬。

 

  任家敬輕聲道了一句再見,便匆匆忙忙地離開。

 

  剛走兩步,便嚇了一跳。

 

  劉成君也在這。

 

  他正站在很近的地方看。

 

  甚至在兩人視線相交的時候都沒有移開目光。

 

  任家敬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其實要說劉成君想要整死自己,看樣子又不太像。

 

  可是這人的確少惹為妙。

 

  於是任家敬故意兜了一個大圈,想繞過劉成君,進到會場裡邊去。

 

  沒想到對方竟然自己走了過來。

 

  「幹嗎這麼怕我?」

 

  劉成君問道:「一開始看見那篇稿子的作者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任家敬喉嚨一緊:「你...你想怎麼樣...?又要整我嗎?」

 

  「整你幹什麼?」

 

  劉成君笑了:「這消息就是我透出去的,整你幹什麼?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寫稿子的人會是你。文章就和你的人一樣,白開水一杯。」

 

  聽到這話的時候,任家敬簡直驚呆了。

 

  仔細想想,都那麼多年了,之前沒消息,突然間就被總編截獲一個大新聞,確實有些奇怪。

 

  但是哪有孩子會將自己父親送進監獄?!

 

  「你那什麼表情。」

 

  劉成君笑道:「那老傢夥跟我沒關係。我初中就是在美國過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老傢夥養情婦,我媽讓他為我想想。所以他乾脆把才初一的我扔到美國,三年沒打來一個電話。」

 

  任家敬沉默了。

 

  他以前一直以為,有錢人就算不在乎妻子,至少也在乎孩子。

 

  這是他頭一次知道,還真的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所以,任家敬想,這就是為什麼劉成君會變成這種性格的原因嗎?

 

  同時也是劉赫放縱兒子,不管他做什麼都為他擺平,同時也只負責為他擺平的原因?

 

  「不會吧?」

 

  劉成君說:「還真的信了?」

 

  說完又輕笑了一下:「看來你對我的造謠不是偶然。你這記者寫出假新聞來還真不稀奇。」

 

  任家敬又覺得很窘迫。

 

  劉成君剛才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為真,他幹嗎要告訴自己?

 

  如果為假,他幹嗎要撒這種謊?

 

  任家敬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劉成君看了看他的樣子,嗤笑一聲,沒再說什麼,就離開了。

 

  然後任家敬就進了會場。

 

  看得出來,主辦方會這個峰會非常重視。

 

  寬大的主席台和簡單有氣勢的宣傳板前面陳列著各種禮品。座位也是圍繞著一個個小圓桌設計的佈局,很有峰會的感覺。為了避免倒茶時發出聲音,桌子上擺放的是瓶裝水,非常講究。

 

  任家敬找到記者們應該在的位子,默默地坐下,同時搜索著劉成君的姓名牌。

 

  他在3號桌。

 

  離得很遠。

 

  太好了,任家敬想。

 

  正式流程的第一步是領導致辭。

 

  然後就是行業中領軍人物的演講,以及專家學者和從業人員一齊上台進行討論。

 

  劉成君也在這其中,儼然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

 

  「『崇正集團』還真幸運。」有的記者說道:「劉赫這兒子足夠獨當一面。一般董事長進了監獄,公司不死也要落下個殘廢。」

 

  聽到這裡,任家敬覺得有些焦躁。

 

  到底是不是劉成君把他老子弄進去的呢?

 

  「好啦。」

 

  穿著旗袍的主持人上台說道:「第一階段的討論到此結束。為了使大家今後可以保持聯繫,繼續切磋,我們接下來要進行一個發接名片的環節,收集名片數量較多的人就可以得到獎勵!」

 

  任家敬明白,這個互動遊戲的設置是為了滿足一些人積累人脈的需求。很多人希望通過這些較高檔次的活動發展一下自己的關係網絡。

 

  可是,主辦方和承辦方顯然遇到了尷尬。

 

  參與人員都是老總級別,不管從心理上還是從行動上肯定都放不開。

 

  想讓BOSS們踴躍地和別人進行互動,怎麼可能?

 

  任家敬覺得,雖然主辦方很重視,大廳佈置得很像那麼一回事,可是卻很缺乏經驗,到了實質上的東西就完全不行了。

 

  「時間到!」

 

  穿著西服的男主持人宣佈道:「收集了30張以上名片的請舉手示意我一下!」

 

  服裝和旁邊女主持人的旗袍一搭,中西合璧,不倫不類。

 

  果然不出任家敬所料,台下的人完美地演繹了什麼叫做冷場。

 

  「20張以上的呢?請舉一下手!」

 

  還有沒有人應。

 

  主持人臉上有點掛不住,採取了強製回答的方式:「請問一下『崇正集團』的劉成君先生吧,您收集的名片數量是多少?」

 

  他大概是覺得劉成君年紀輕,會比較熱衷於這類的活動。

 

  但他顯然想錯了。

 

  「嗯...」劉成君笑道:「零。」

 

  聽到這話,主持人臉上全紅了。

 

  任家敬覺得這樣不太好,於是稍微舉了一下手,聲音都有點發抖地說:「我、我收集了三張。」

 

  在這麼多人的場合裡說話,他還是覺得非常緊張。

 

  聽到這話,劉成君斜過眼睛,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又輕蔑地笑了一聲。

 

  在進行了今天最後一輪的演講之後,大家就被邀請去賓館用餐。

 

  任家敬喝酒喝得眼前全是重影。

 

  不管喝了多少次,還是這樣。

 

  喝酒好像是記者的一項必備技能。

 

  他們需要在酒桌上把新聞套出來。

 

  不少記者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還堅持跑去洗手間,把剛剛聽到的東西寫在廁紙上。

 

  或者乾脆一手拿著酒杯在喝,另一手在桌下底下,不停地往鞋子上寫字。

 

  就算當時不需要新聞,也要保持好關係。

 

  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採訪他們,把人哄開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最後,任家敬終於受不了了。

 

  搖晃了兩下,身子一傾,就趴在椅子旁邊的地毯上。

 

  「喲!」

 

  聽見有人在耳邊說:「看看這酒量!」

 

  然後就幾個人把任家敬架起來,扶著出了飯廳。

 

  很多人圍在前台。

 

  原來又出了狀況。

 

  這個峰會為期兩天,有人只參加其中一天,有人兩天都會參加。

 

  主辦方和承辦方沒弄明白住宿的人數,搞得現在單人間數量不夠。

 

  又不好隨便給老總們拚房間。

 

  劉成君輕靠著前台,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看見喝得爛醉的任家敬被人扶出來的時候,他笑了笑,突然開口道:「我可以住雙人標準間,無所謂。」

 

  說著伸手一指:「就讓那記者到我房間去吧。快點給他安排個住處,省得別人挨累。」

 

  主辦方和承辦方一聽,趕緊訂下了房間,叫賓館的服務員接過任家敬,扶著他,搖搖晃晃地向房間走去。

 

  任家敬一挨到床,就死狗一樣地躺在了上面,根本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一直躺到那些酒又全積到下面,才又憑藉著本能摸到了廁所,卻濺得到處都是。

 

  然後任家敬也不知道應該拉上褲子的拉鏈。

 

  就只想回到床上接著睡。

 

  才走了兩步,就突然感到一個溫熱的身體又後面貼了上來。

 

  劉成君抵著任家敬,把他推到洗手間的瓷磚上,聲音低得有點不真實:「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特別想幹你嗎。」

 

  任家敬把臉貼在瓷磚上,很涼,真舒服。

 

  劉成君伸出一只手,把任家敬的臉掰過來,說:「因為你這副軟弱窩囊的樣子特別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什麼都幹不成,總得求那老傢夥。求著求著就求著要老傢夥本人了,胃口還不小。」

 

  任家敬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雙眼早已失了焦距。

 

  劉成君好像也喝了不少。

 

  他把任家敬的皮帶抽了出來:「後來你猜怎麼著?老傢夥不想離婚,他也要臉。結果這女人幹脆來個魚死網破,弄篇報導曝光他們的關係,鬧得沸沸揚揚。說來像個笑話,記者這工作,還是老傢夥給安排的呢。」

 

  任家敬根本不知道身後的人在說什麼,想趕緊回到屋裡睡覺,對方卻不允許。

 

  他在對方耳邊輕輕地說著:「我早就想撕了你虛偽的那一套,外表像個兔子,心比蛇蠍還毒。看你那樣子我就想幹你,幹完就扔了你這爛貨。還求人,敢求我就一腳踹死你。」

 

  任家敬喝得爛醉,根本不知道劉成君在說什麼,就只是趴在洗手間的瓷磚上,因為耳朵癢而努力地想要避開。

 

  劉成君伸出另一只手,滑進任家敬的襯衣裡:「不過後來我發現,你其實不像她。如果那賤人真跟你一樣,就不會搞出那麼多爛事。」

 

  說著,又另一只手拉住任家敬的頭髮向後一扯,從上面看著他的臉:「那賤人怎麼就不像你呢?像你一樣不挺好嗎,什麼事都沒有了。」

 

  說完這些之後,劉成君突然把任家敬翻了個身,死死壓在瓷磚上:「不過,雖然不像,卻讓我更想幹你。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是問句,卻沒指望回答。

 

  說著,就抬起了任家敬的一條腿。

 

  同時將另一只手從後面探了過去。

 

  任家敬努力睜開眼睛,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想要逃開,爛醉的身體卻不受大腦的控製。

 

  「別...」任家敬全身沒力氣,腿一軟,就向下墜去。

 

  劉成君把手從任家敬的下身抽了出來,接住對面的人。

 

  然後彎下腰,一用力,將他還立在地上的這條腿也抬了起來。

 

  「別...

 

  話被斷在中間,因為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壓進去。

 

  沒過多久,任家敬就開始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

 

  因為酒醉,本來疼痛欲裂的頭腦似乎更加發昏。

 

  隨著搖晃而一跳一跳地疼。

 

  但其他的感覺來得更加兇猛。

 

  每一下對任家敬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最後那個時候,劉成君突然低下頭,吻住任家敬的嘴唇。

 

  「嗚...

 

  任家敬本能地一躲,頭撞到後面的瓷磚,更昏了。

 

  劉成君看了看這個樣子的任家敬,說:「摟著我的脖子」。

 

  任家敬根本聽不見。

 

  他閉著眼睛,輕輕地喘氣。

 

  於是劉成君也不強迫他,就保持著分開對方兩條大腿的這個姿勢,托著任家敬,手從後面扶著他的背,把他抱進房間,扔進茶幾邊的沙發裡,就又覆上身體,壓了過去。

 

 

 

11激情過後

 

 

任家敬縮在狹小的單人沙發裡,兩腿大分著,掛在沙發的扶手上。

 

劉成君跪在地毯上,下身的高度正好方便挺入。

 

他把任家敬的臀分得更開,一點一點插了進去。

 

由於是第二次,比剛才要容易得多。

 

「不...」雖然喝得爛醉,但還是能感覺到異物的再次進入,任家敬胡亂地摸上沙發的扶手,屁股往後拱著,想要逃脫這種禁錮。

 

可這種行為卻是徒勞。

 

結果就卻只是讓劉成君把著他的臀將他拉向自己而已。

 

同時下身更加深入一分。

 

「沒想到你年紀一大把,這裡卻是又緊又熱。」

 

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開始了抽動。

 

...

 

任家敬將大腿扶手上撤下來,想要並緊雙腳,可對方的腰卻擠在這裡,他所做的無非就是用大腿內側摩擦劉成君的腰部。

 

「第一次就這麼會搞啊...

 

劉成君說著,將手從任家敬的膝蓋內側穿過去,再從外面反摟著他的大腿,將自己頂入更深的地方。

 

任家敬能清楚地感覺到身體裡對方器官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那東西不住的摩擦,讓腸壁越來越燙,後來就連前端好像都一點一點抬起頭來。

 

看見任家敬前面的反應,劉成君輕笑了一聲,站起身,讓任家敬趴在沙發上,抬高他的臀,再次戳進了他身體深處。

 

進去之後就劇烈地動作著。

 

後面的人太快太猛,以至於任家敬的頭每次都會撞到沙發的靠背。

 

「唔...

 

被頂成這樣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任家敬費力地將頭抬起,身子抬高,兩手緊緊把住靠背。

 

剛剛起了一點身,後面的人就伸手過來,握住他的腰,繼續快速地***著。

 

同時右手覆上了任家敬的下身,熟稔地撫摸。

 

「啊...

 

前後的夾擊讓任家敬好像被抽光了身體裡所有的力氣,軟趴趴的,連動都困難。

 

他緊閉上眼睛,專心感受這同時的進攻。

 

劉成君一只手繼續撫慰任家敬的下身,另一只手則摸上了他的胸膛,捏住之後用力地揉捏。

 

「嗚...!」

 

任家敬下面忍不住一縮。

 

身後傳來了對方的輕笑聲。

 

劉成君將手上的動作加快,手指在任家敬下身露出來的頂端上輕輕地摳挖。

 

同時在任家敬的氣息越來越亂之時也繼續著對他腸壁的摩擦。

 

「別...別這樣弄...我想尿了...

 

任家敬哀求道。

 

但劉成君卻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他更加用力地摩擦著任家敬的前端,同時在他身體裡深入淺出,擺弄著對方無力的身體。

 

「唔!」

 

任家敬突然感覺在身體裡抽動的硬物又加快了速度。

 

他的呼吸一下子全亂了,呼吸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身後撞擊的速度。

 

而正當他被撞得頭暈目眩時,劉成君又來了最後一次又深又猛的頂入。

 

接著,一股熱流就在身體深處蔓延。

 

在感覺到這股熱流的時候,任家敬也忍不住第二次釋放在了對方的手裡。

 

之後,任家敬就癱坐在沙發上,扭頭看著對方,眼神渙散。

 

但劉成君的下身卻並沒有什麼軟化的跡象。

 

只過了一會兒,他就拉了一下任家敬的胳膊:「起來。」

 

任家敬頭很暈,縮在那裡,什麼也聽不見。

 

看到這,劉成君有些不耐煩。

 

他把任家敬扯了起來,自己坐在那沙發上。

 

讓任家敬背對著坐在腿上,從下面再次進入了他的身體。

 

「唔...

 

本身的重量往下壓時,任家敬把劉成君吞到了更深的地方。

 

雖然並不清醒,但身體卻有比剛才更加強烈的感覺。

 

任家敬被劉成君一陣一陣地往上頂。

 

包裹著對方的部位又熱又燙。

 

感覺對方的每一下似乎都達到了自己的小腹,終於忍不住隨著激烈的動作輕輕呻吟。

 

由於被一下一下地頂動,前面的畫面不斷晃動。

 

眼雖然睜著,卻沒有焦距,視野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見。

 

又過了幾分鐘,在任家敬剛剛想要釋放的時候,劉成君突然放開了扶著他胯骨的手。

 

他保持著相連的姿勢,兩手從任家敬的兩個膝蓋下穿過,分開他的腿,抱起任家敬站了起來,走到床前,讓他趴在床上,就又從後面撞了進來。

 

一開始,劉成君會抽出埋在任家敬身體裡的硬挺再用力挺進去。

 

如此幾下後,他的速度加快,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用力。

 

一邊著喘氣,一邊用力地在對方身體裡律動。

 

任家敬的頭被埋在枕頭裡,順著節奏一下一下地蹭。

 

在劉成君的抽動下,呻吟聲也不斷地從枕頭裡逸出來:「啊......

 

「真熱...咬得真緊...

 

劉成君笑著說道。

 

某個部位甚至還深深地埋進他身體的深處,劉成君比任家敬更瞭解那裡的情況。

 

然後,他就將胸膛貼到任家敬的背上,聲音比平時要沙啞:「真爽...想不到我們的身體竟然這麼合...

 

然後,在對方一個很深的頂動之下,任家敬身子一個不穩,被撞得摔倒在床上。

 

劉成君哼了一聲,也順勢躺了下去。

 

側著身子,胸膛貼上同樣側躺著的任家敬的後背,抬起他的一條腿,分得大開,又深深地挺進去。

 

早已沒有任何力氣的任家敬只能張開腿迎接對方激烈的入侵,被弄得濡濕的穴口在一陣陣摩擦中發出陣陣水聲。

 

任家敬含著對方充血腫脹部位的地方又酥又麻。

 

他不是一個喜歡發出聲音的人,甚至說,在受到驚嚇、覺得恐怖或者非常疼痛的時候,也都是沉默地忍耐著。

 

可這時,他卻再也忍不住似的發出一連串支離破碎的聲音:「啊......

 

也許是覺得這種姿勢沒辦法頂得太快,劉成君把自己抽了出來,讓任家敬翻了90度,又從正面壓了上去。

 

這麼重的身體壓下來,任家敬一下子覺得自己體內的空氣都快被擠光了。

 

劉成君抓起任家敬的兩只腳,大分著,固定在他頭部的兩邊。

 

又將那物體挺進了他身體的深處。

 

已經被侵犯過數次的甬道非常柔軟,劉成君很容易就深深埋進了裡面,享受著被緊緊包裹住的快感。

 

至於任家敬,上半身躺在柔軟的床上,下半身被騰空抓住,只能深深地吞吐著屬於別人的慾望。

 

劉成君大力搖晃著對方的身體,想要更深更用力地索取,感覺那裡面的溫暖。

 

而沒有任何力氣的任家敬就只能張開雙腿,迎接著對方激烈的入侵,臀部的皮膚被劉成君的胯部拍打得發麻。

 

「啊......

 

太快了,這次進攻的速度好像比之前還要快,任家敬根本跟不上這種速度。

 

他被撞得眼前一片花,除了身上劉成君不甚清晰的臉龐外,什麼也看不到了。除了對方一次又一次從上到下像打樁一樣釘過來的猛烈之外,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按捺不住的呻吟不斷的逸出喉嚨,聽在劉成君耳朵裡,令他更加地興奮。

 

「啊!」

 

在一次深到極限的挺入之後,沒有防備的任家敬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叫得不錯啊。」

 

劉成君好像覺得很滿意,看著對方因為酒醉和情動而漲紅的臉,繼續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終於,在最後一個用力的挺進之後,任家敬先射在了對方的小腹上。

 

於此同時,劉成君也第三次釋放在任家敬的體內。

 

當他心滿意足地拔出之後,一些體液被帶出來,滴在床單上,分外***靡。

 

然後,精疲力盡的兩個人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12虛弱發燒

 

 

  到了走廊上,任家敬仍然心有餘悸。

 

  於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沒有完成採訪任務,直接回了家。

 

  在家裡,任家敬拚命地搓洗著全身。

 

  浴液用了一整瓶,直到最後身上再也洗不下來任何東西了,他才又一晃一晃地回到了自己租的那小隔間。

 

  剛才,在清理後面穴口的時候,昨晚那些模糊的記憶又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他依稀還記得自己在那個孩子的身下大張著雙腿的樣子。

 

  想起這些的結果就是更加用力地對待那個本就已經紅腫不堪的地方。

 

  好像這些疼痛可以抵消昨晚的歡愉。

 

  今早那孩子說,昨晚到了最後的時候自己的身體一直在努力迎合,那應該不是說謊。

 

  所以,還真的沒有立場去質問些什麼。

 

  想到這裡,任家敬又覺得陣陣的噁心。

 

  然後,任家敬就躺在床上。

 

  心裡一遍一遍地想,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論壇結束時,如果沒參加晚宴就好了。

 

  晚宴時,如果沒喝那麼多酒就好了。

 

  感覺頭有點暈時,如果立刻停下就好了。

 

  胃裡難受時,如果立刻去洗手間就好了。

 

  還稍微清醒時,如果選擇回家過夜就好了。

 

  ......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不幸到最後歸根結底都是個「偶然」。

 

  怎麼就那麼正正好好,平時連見到一個都難的許多因素突然間就全匯在了一起,形成了這麼一個讓人痛苦不堪的結局呢?

 

  可能人就是這樣,越是不想回憶,就越是忍不住去細想。

 

  整整一個下午,昨晚的事一直都在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好像想的次數多了,就可以麻木了一樣。

 

  奇怪的是早飯中飯都沒吃,卻完全感受不到飢餓。

 

  這個狀況一直持續,直到任家敬漸漸感到頭暈目眩。

 

  伸手一摸,有些燙。

 

  可能是因為昨晚太過激烈的性事,再加上整整一天都沒怎麼睡,也沒吃什麼東西,才使自己發起燒來。

 

  任家敬不想動。

 

  根本就不願起床找藥,心想,就隨它去吧。

 

  平靜是被熟悉的鈴聲所打破的。

 

  任家敬掙紮著下地,從褲兜裡扯出手機,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喂?」

 

  「是我。」

 

  又是那個任家敬一輩子都不想再聽見的聲音:「你今天早上可真狠,我這只手有點輕微的骨裂呢。」

 

  任家敬沒接話。

 

  「輕度故意傷害最重可以判三年。信不信我能讓你按這個最重的走?」

 

  「...你又想玩兒什麼花樣?」

 

  「怎麼是花樣。」對方笑著說:「我是比較推薦和解。如果不想當被告的話,現在來我家。我給你開那瓶1988年的紅酒,坐下來商量一下和解的條件怎麼樣?」

 

  聽到這,任家敬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原因其實無他,就只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孩子的無所謂和不在意。

 

  只過了幾十秒,鈴聲就再次響了起來。

 

  任家敬剛想掛斷,卻發現來電的人是莊景文。

 

  莊景文一上來就問:「昨晚去了哪裡?沒看見你在網上,發了信息也沒回。」

 

  「啊...」任家敬回答說:「我不知道你發了信息...昨晚去採訪一個峰會,剛剛才回來。有些不舒服,所以沒有看手機。」

 

  「不舒服?」

 

  莊景文擔心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哪裡不舒服?」

 

  「沒事...就是有點發燒...

 

  「你家在哪裡?」莊景文突然說:「我過去看看。」

 

  「沒事沒事。」

 

  任家敬連忙說:「低燒,什麼事兒都沒有。吃點藥就會好了。如果今晚還不行的話,我自己會去醫院。」

 

  「還是有個人在旁邊比較好。」莊景文堅持說:「反正我開車,來回也很快。」

 

  「真的不用...

 

  聽到這話,莊景文笑道:「任家敬,我不是在跟你客氣,你那樣真的不行。」

 

  結果,最終還是拗不過他。

 

  莊景文來得時候,帶了一些退燒藥。

 

  喂任家敬喝下去之後,就摸了摸他的頭髮,輕聲說:「先睡一會兒吧,我去煮些粥給你。」

 

  「你...你會煮粥嗎?」

 

  莊景文笑了。

 

  任家敬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只是覺得溫柔得讓現在的自己有點想哭。

 

  喝粥的時候,莊景文問:「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任家敬手一頓,連忙扒拉了幾口粥到嘴裡,之後迅速地把碗一推,說:「謝謝。我飽了。」

 

  然後就把自己埋在被子裡。

 

  莊景文以為任家敬是想要睡一會兒,於是起身拿著碗筷就出去了。

 

  剩下任家敬一個人在屋子裡。

 

  有個人在旁邊的時候,好像真的能夠安心一點。

 

  雖然昨晚的痕跡無法消去,可是這一天來,任家敬第一次覺得,好像也不至於那麼慘。

 

  距離他不能承受的那條線還遠著呢。

 

  不管怎麼樣,生活都要繼續。

 

  想著還在外面忙碌的那個人,任家敬感到這件事也沒什麼好唸唸不忘的。

 

  看開點,其實也沒什麼。

 

  又不會對以後的生活產生什麼巨大的影響。

 

  過段日子淡忘了,也就沒事了。

 

  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再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了莊景文的眼睛。

 

  那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胸前。

 

  任家敬覺得有些納悶,不由得輕聲問了一句:「...莊景文?」

 

  「嗯。」

 

  看見任家敬醒了,莊景文才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隨口應了一聲,眼睛裡卻全是任家敬看不懂的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莊景文先開了口:「我看你廚房的櫃子裡有一瓶酒,就想給你擦擦身子。」

 

  「...啊!」

 

  任家敬現在才發現,睡衣和睡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解下,怪不得涼颼颼的呢。

 

  莊景文彎下腰,把毛巾浸在水裡,揉洗了兩下之後又拿出來,稍稍擰掉一點水分,抹上任家敬的大腿,從上而下反覆擦拭。

 

  只是,在剛剛開始覆上去的時候,任家敬好像聽見莊景文說:「這裡也有...

 

  「嗯...?」

 

  任家敬努力又使自己更清醒了一些:「有什麼?」

 

  莊景文頓了一下,很快就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什麼。...你好點沒有?」

 

  「好些了...」任家敬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和大腿。

 

  當看清上面的東西時,任家敬終於想起來了。

 

  這幾片地方都有明顯的吻痕。

 

  這時候,莊景文也沒必要再裝不知道,他皺了皺眉頭,說:「這應該是男人留下來的吧?怎麼留你一個人在家?他不知道你發燒了嗎。」

 

  「不...不是這樣...」任家敬艱難地解釋說:「其實...其實我並不願意...昨晚喝醉了酒,我什麼都不知道...

 

  莊景文還是沉默地看著任家敬。

 

  把任家敬看得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不會相信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雖然一輩子被人看不起,但這種心像被油煎似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是誰?」

 

  「...嗯?」

 

  莊景文問:「是誰幹的?」

 

 

 

 

13四人飯局

 

 

  任家敬避開莊景文的視線,小聲說:「別問了...

 

  「到底是誰?」

 

  「別問了...」任家敬哀求道。

 

  莊景文看了任家敬半天,才說:「連我都不能知道嗎。」

 

  「不是...

 

  莊景文盯著任家敬,伸出手去一下下幫他捋著頭髮,聲音溫和得簡直不像是真的:「告訴我,是誰?」

 

  在這樣的氣氛裡,任家敬像是被他蠱惑了一樣,終於張開嘴:「是...劉赫的兒子...

 

  莊景文皺了皺眉頭,不說話了。

 

  房間裡一片沉默。

 

  任家敬覺得很尷尬。

 

  說這個幹什麼呢。

 

  只是令別人同樣覺得為難罷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半晌過後,莊景文才又開了口。

 

  「不知道...

 

  任家敬小聲回答說:「今天早上我把他打傷了...他剛才打電話來,說要告我...

 

  聽到這話,莊景文又皺了下眉:「夠不要臉的。」

 

  任家敬躺在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人,覺得他是此時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呢?」

 

  莊景文輕輕地嘆了口氣:「你想和他來個魚死網破嗎?為什麼他那麼篤定你不會把這事情說出去?」

 

  「我...我想,還是忍了吧...

 

  說完之後,任家敬自己都覺得特別看不起自己。

 

  他抬起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說:「說出去有什麼用呢?頂多是把他的名聲也敗掉一些。要是讓我父母知道,還不得氣壞了...還有同事...以後怎麼抬得起頭來...因為你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有了個不那麼被人排擠的工作,我不想讓這件事再成為話柄...

 

  任家敬說不下去了。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不想被人說閒話」似乎是他從小到大始終都在堅持的準則。

 

  一方面,任家敬一直在守著那些「對錯」。告訴自己,這樣是對,那樣是錯。

 

  上大學的時候,每次考試之前都會有很多學生去和任課教師聊天、套題,可是任家敬從來都沒去過。他覺得不應該這樣做。

 

  而另一方面呢,這也造成了他懦弱的性格。

 

  總是擔心別人會怎樣看他,畏手畏腳,真讓人瞧不上。

 

  「是嗎...

 

  莊景文頓了一下,繼續說:「也好。你是個男人,定罪頂多算侮辱,說不定到最後還會變成兩相情願。這樣也好。」

 

  任家敬還是遮著眼睛,不敢看他。

 

  莊景文伸出手,又捋了捋任家敬的頭髮:「我找個商務部的朋友吧,劉赫的兒子應該會賣點面子給他,取消告你的想法。放心,我不會說前因後果,就只說你打了劉赫的兒子,想私下解決,行嗎?」

 

  「嗯...

 

  任家敬小聲問:「你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嗎?」

 

  「嗯。」

 

  莊景文嘆了口氣:「說實話,是。雖然對不起你,但從結果來看,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謝謝你...

 

  「...沒事。」

 

  之後的幾天,任家敬每天都會和莊景文見面。

 

  想起那件事的時間越來越少,到最後幾乎遺忘了一樣。

 

  只有一次,當莊景文告訴任家敬,那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的時候,任家敬才覺得又被刺了一下似的疼。

 

  莊景文說,他找了個商務部的人從中間勸了一下,對方已經表示,打人的事就此算了。

 

  當時任家敬低頭不語。

 

  莊景文卻突然低下頭,想要去親任家敬的唇。

 

  那晚的情景突然湧上來,任家敬本能地一側頭,避了開去。

 

  莊景文好像有點驚訝,但卻什麼都沒說。

 

  任家敬覺得後悔,卻又不敢主動去吻那個在他看來高不可攀的男人。

 

  就只是站在那裡,垂著頭。

 

  幸好莊景文懂他。

 

  並且又不是那種為了面子不肯再次嘗試的人。

 

  只過了一小會兒,莊景文就又俯下來。

 

  這回任家敬沒有躲。

 

  於是莊景文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這樣的時間好像總是過得飛快。

 

  這天晚上上網的時候,莊景文告訴他,最好請那個在中間調停的商務部的人吃一頓飯。

 

  雖然不是多大的忙,意思意思總是應該的。

 

  沒想到那個商務部的人還挺能折騰。

 

  「過幾天吧!」

 

  他說:「『崇正』的小子傷好像還沒好。到時把他也叫上。哈哈,相逢一笑泯恩仇嗎。我和莊秘書做個中間人,到時候大家喝個幾杯,還有什麼化解不了的怨哪?」

 

  任家敬最怕的就是見劉成君。

 

  偏偏這商務部的人最喜歡的事兒就是牽線搭橋。

 

  再不喜歡也沒辦法。

 

  幸好,這次莊景文在身邊。

 

  劉成君和商務部的那個胖男人一起走進來的時候,任家敬本能地一抖。

 

  莊景文在桌子底下握緊了他的手。

 

  「來來來!」

 

  胖男人示意服務員給每個人都滿上杯:「這小任嗎,衝動了點,說明真性情,容易交朋友!幹了這一杯,之前的事兒之後誰也別提!好吧?」

 

  「嗯。」

 

  劉成君笑了,用修長的手指摸著杯沿:「酒確實是個好東西。」

 

  任家敬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看了一眼莊景文。

 

  莊景文溫柔地笑了笑。

 

  任家敬低頭看了看杯子,咬咬嘴唇,而後突然拿起杯子,仰著頭咕嘟咕嘟地往喉嚨裡倒。

 

  喝完之後,臉就微微地發紅。

 

  耳朵裡聽見莊景文的聲音說:「我這個朋友,不是很有酒量。」

 

  說著,就把那壺茶轉到自己的面前,問:「要不要喝點茶?」

 

  任家敬點點頭。

 

  於是,莊景文拿過任家敬的酒杯,又伸手去拿那個茶壺。

 

  「服務員!」

 

  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在這時候響起來。

 

  劉成君陰沉著一張臉,說:「茶涼了,換一壺。」

 

  服務員納悶地說:「那壺茶是剛沏的...

 

  劉成君立刻就表現出了不耐煩:「我讓你撤了!」

 

  新茶端上來的時候,服務員給每個人都滿上了杯。

 

  劉成君心情好像還是很不好。

 

  他一直用陰得嚇人的眼神看著任家敬。

 

  把任家敬看得一直都很想逃出去。

 

  然後,在肚子裡的酒和茶都存得差不多的時候,任家敬終於有了理由離開這裡。

 

  他道了個歉,起身去洗手間。

 

  反正那三個人在飯桌上聊的那些經濟啊政治啊之類的話題,他也插不上嘴。

 

  誰知道,剛走進洗手間,門都沒等關上,就感覺有一只手猛扯著自己的頭髮向後一拽:「以前看低你了,本事長這了啊?我說怎麼最近都不見動靜,原來靠上別人了?能請動商務部的人,那人呢本事應該也不小吧?」

 

  任家敬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了,用力握住對方的手腕,想要將他拉開:「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哼。」

 

  劉成君突然鬆開了手,把任家敬的頭向前一推:「我說錯了怎麼著?我傷這麼長時間,你倒好,這麼快就換了個人!」

 

  「你發什麼瘋!」

 

  任家敬覺得這孩子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什麼叫『換了個人』?」

 

  「我還真以為你和其他那些沒本事的人不一樣呢。說什麼『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結果還不是拿自己的屁股換錢?」

 

  「滾開!」

 

  劉成君又接著說:「那天還一副委屈的樣子...我看你就是欠被人幹!他能滿足你嗎?

 

  提起莊景文,任家敬徹底急了。

 

  他紅著眼睛說:「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莊景文不是你這種人!」

 

  「哦?」

 

  劉成君眯起眼睛:「我這種人?」

 

  說著,一把扣住任家敬的下巴:「是誰在我這種人身下扭得那麼歡?」

 

  沒等任家敬接話,就把他推到洗手池邊上,結結實實地壓著。

 

  用下身一下一下輕輕地蹭。

 

  任家敬靠在洗手池邊上,伸手一扶,全是水。

 

  「...噁心!」

 

  「怎麼?」劉成君笑道:「不喜歡我這樣弄你?」

 

  一邊說著一邊將兩只手都搭在大理石的檯面上,將任家敬圍在那狹小的空間中:「如果換成那個男人呢?還惡不噁心?」

 

  聽到對方又提起莊景文,任家敬一個激靈,用盡全身氣力一推,對方顯然沒想到任家敬突然開始反抗,一個措手不及,還真的被他給掙開了。

 

  任家敬撲到門上,擰開把手,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跑了幾步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房間號。

 

  一路摸索著,房間沒找回去,倒是找到另外一個洗手間,把剛才沒來得及做的事兒給解決了。

 

  出來之後就繼續亂轉。

 

  這酒店可真夠大的...

 

  「任家敬!」

 

  聽到熟悉的聲音,任家敬驚喜地一轉頭,發現是莊景文。

 

  「莊景文...你怎麼在這裡?」

 

  莊景文笑了:「看你半天沒回去,就知道肯定是找不回來了。」

 

  「啊...

 

  任家敬臉有點紅:「你是特意出來找我的?」

 

  「不然呢?」

 

  「謝謝你...

 

  任家敬覺得,對於別人來說,朋友出來找,可能是一件特別正常的事兒。

 

  但對於他來說,卻是第一次。

 

  以前的每一次「消失」,都不會引起別人任何注意。

 

  他至今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一些男生一起出去踢足球,任家敬也破天荒地參加了活動。

 

  結果剛踢到一半,就有些很壯的男人衝出來說這裡不允許外人進來玩耍。

 

  於是大家一哄而散。

 

  任家敬因為逃得慢,被那些男人捉住了。

 

  他們把任家敬一頓暴打。

 

  第二天,當任家敬腫著一張臉走進教室的時候,才發現昨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還在裡面。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的傷口都火燒火燎地疼。

 

  不過細想想,這事兒好像也怪不了別人。

 

  他一直都是這樣,根本就沒有任何存在感。

 

  和莊景文一起回房間之後,好像沒過多久,這飯局就散了。

 

  任家敬心裡高興,因為他總能感覺到對面兩道釘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絕對不是什麼善意的眼神。

 

  這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

 

  「喂...

 

  在莊景文送他回家的路上,任家敬忍不住說:「我今天才發現...你竟然會抽菸...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沒抽過...

 

  莊景文好像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出兩個字:「...抱歉。」

 

  之後又笑了笑:「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確實是不抽的。但是有時候在飯桌上就得陪著別人。遞過來的煙不接會顯得很另類。」

 

  「沒...沒關係的。」

 

  任家敬趕緊擺了擺手:「我就只是隨口問一下而已。」

 

  莊景文又斜瞥了一眼任家敬,半開玩笑似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那以後我儘量不抽。這樣滿意嗎?」

 

  「啊...

 

  聽到這話,任家敬有些呆住了。

 

  就算他再笨,也明白話裡邊的曖昧。

 

  可是,他卻不知道應該回答些什麼。

 

  正常情況下應該怎麼辦呢?

 

  任家敬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瞪圓了眼睛,看著莊景文的側臉,幾次想說話,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莊景文從反光鏡裡看著這樣的任家敬,溫和地笑了笑。

 

  最後,到了家門前的時候,莊景文拔了車鑰匙,好像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不請我上去坐坐?」

 

  「啊...

 

  被他這麼一說,任家敬也覺得,被人辛苦送回來,確實應該留人喝一杯茶什麼的再走。

 

  想到這,任家敬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剛才是我沒想到...我家裡還有些茶,都是些便宜東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來我家看看吧。」

 

  但是任家敬想錯了。

 

  莊景文好像並不想喝茶。

 

  在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往裡面撒茶葉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從後面輕輕抱住了自己。

 

  把任家敬嚇了一大跳。

 

  手一鬆,茶葉罐落在桌上,發出「?」的一聲響。

 

  「怎麼這麼驚訝?」

 

  莊景文笑著說:「我說要上來的時候,你難道不明白我想幹什麼?」

 

  任家敬真的不明白。

 

  他有些微弱地掙紮著。

 

  「你知道嗎?」

 

  莊景文從身後一下一下地親著任家敬的耳朵:「我喜歡你啊。」

 

  任家敬從脖子到耳朵,全紅了起來。

 

  站在那裡,任憑對方的兩只手全從襯衣底下鑽了進來,在自己胸前輕輕地揉捏。

 

  他想,如果兩個人互相說出自己的喜歡,就說明,是一對戀人了吧。

 

  戀人的話,做這些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喂......莊景文。」

 

  任家敬按下那在自己衣服裡面動作的手:「你...你先聽我說。那個...除了父母之外,從來都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過...

 

 

 

 

14確定關係

 

 

  莊景文咬上任家敬的脖子,說:「我會一直這樣對你。」

 

  任家敬眼眶一熱,眼淚好像都快要撲出來。

 

  他趕緊仰起頭,睜大眼睛,費了好大勁才把那丟人的東西又給壓下去。

 

  「真的嗎?」任家敬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人?」

 

  「少看輕自己。」

 

  莊景文把任家敬襯衣上的扣子一顆一顆的全都解開:「記住我的心意就好,別管別人怎麼想。說起來你還真是夠古板的呢,竟然連最上邊的扣子都要扣緊。」

 

  「是...是嗎...

 

  任家敬又開始覺得窘迫了:「別人都是不扣的嗎?我沒太注意...

 

  莊景文笑了一聲,輕輕一扯,把任家敬的襯衣全脫了下來。

 

  任家敬轉過身,面對著莊景文,有些無措地站在那裡,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幸好也不需要做什麼。

 

  剛揪住自己的褲縫,莊景文就探過手,一邊抽著他的皮帶,一邊說:「皮帶也很老式...看起來真舊...用了不少年了吧?」

 

  「嗯..

 

  任家敬小聲回答:「至少四年多了...

 

  「你真可愛。」

 

  「...嗯?」

 

  最後被壓在床上的時候,任家敬也不太清楚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其實並不是很想做。

 

  唯一一次的經歷實在不能說美好。

 

  可是莊景文想要。

 

  所以,更大的原因可能還是不想令莊景文覺得掃興。

 

  他怕莊景文對自己的喜歡會一點點退卻。

 

  這種近似於討好的□令他覺得卑微。

 

  莊景文好像更喜歡從背後進入。

 

  一波一波的進攻讓任家敬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唔...

 

  想到這套房子裡其他的房間還有室友們在住,任家敬就只好拚命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莊景文看起來斯文優雅,到了床上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你...你輕點。」

 

  任家敬說:「床板磕到牆的聲音會被別人聽到...

 

  莊景文停了一下,輕輕喘著氣說:「沒事...不會...

 

  「怎麼不會...」任家敬繼續堅持說:「還是...還是輕一點吧...我怕會有聲音...

 

  莊景文好像有些無奈。

 

  他邁開腿下了地,一把就將單人床連帶著上邊的人扯出離牆至少有二十釐米遠。

 

  然後他也不再上去。

 

  就站在床沿邊上,拍了一下任家敬,說:「這回行了吧。轉過來,屁股抬高,對著我。」

 

  「嗯...

 

  任家敬完全照著他的話去做,同時抱著枕頭,把頭埋在裡面,根本不敢讓身後的人看見他的臉。

 

  他怕那個人會覺得他很隨便。

 

  到底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任家敬也不太清楚。

 

  只記得最後又被對方翻了過來,枕頭也被扯走墊在腰下。

 

  這樣的姿勢讓他覺得稍微輕鬆一些。

 

  「自己去洗澡行嗎?」

 

  結束之後,莊景文好像有些隨意地摸著任家敬的大腿:「你不是不想讓室友們看見嗎。」

 

  「嗯...

 

  「有沒有覺得不舒服?自己一個人行嗎?」

 

  「哎?」

 

  聽到這話,任家敬瞪大了眼睛:「你...你這是要回去嗎?」

 

  坐在床邊的男人溫柔地笑了笑:「我等你洗完,想睡覺了再走。」

 

  「哦...

 

  其實任家敬心裡有點失望。

 

  但是,這其實也很正常,不是嗎?

 

  一張小小的單人床,怎麼能擠下兩個大男人?

 

  「那...」任家敬說:「我稍微等會兒再去洗。先聊一會兒,行嗎...?」

 

  聽到這個要求,莊景文似乎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又露出笑意:「行啊。說什麼?」

 

  「嗯...

 

  任家敬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咱們上學那會兒,有一個主張自由學習的班主任,讓我們自己選擇同桌...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怎麼了?」

 

  「我...」任家敬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當時選的人是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在聯歡會上送我賀年片的人...雖然你送給了全班的每一個人...

 

  「哦?」

 

  莊景文摸上任家敬的頭髮:「我不記得了。後來怎麼了?」

 

  「後來...聽我提到你的名字的時候,全班都笑了...然後你說,你已經選好同桌了。當時班主任還拿我開玩笑說,你願意,人家可不願意啊。」

 

  說到這,任家敬明顯地感到頭髮上的那只手頓住了。

 

  他心裡立刻就後悔起來。

 

  說這些幹什麼呢?

 

  抱怨那麼多年前都被埋進土裡的事兒,只會令人看不起。

 

  但其實不是抱怨。

 

  只是多年前的那次拒絕讓任家敬心裡非常難過。

 

  現在突然被接受成為最親近的人,記憶才又變得鮮明如昨。

 

  「我...」任家敬急急地說:「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啊。」

 

  「我知道。」

 

  莊景文笑了笑,說:「要不要現在再問我一次試試看?」

 

  「啊...?」

 

  「我會說你想聽的。」

 

  任家敬紅著臉,支吾了半天,才開口道:「莊景文......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嗯...

 

  莊景文問:「挑選同桌的話,應該不是這樣問的吧?」

 

  任家敬覺得實在是很丟臉。

 

  不過,還沒等他想出要接什麼話,就聽見對方又說:「好啊。」

 

  「真...真的嗎?

 

  雖然莊景文已經說了喜歡他,任家敬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

 

  任家敬看著面前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我一共只有過兩個戀人,名字裡都帶一個『文』字。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呢?不過『文』是文汐的姓就是了...

 

  莊景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任家敬,說:「任家敬,你怎麼這麼傻呢?剛剛確定關係就當著我的面說起之前的情人?不知道我會吃醋嗎?」

 

  「是...是這樣嗎?」

 

  任家敬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神色。

 

  用了將近半分鐘才確定他並沒真的生氣,只是在逗自己而已。

 

  對於「吃醋」這件事兒,任家敬其實有些經驗。

 

  雖然努力抑製著,可是在文汐無意中說起前男友的時候,還是控製不住想要瞭解一切的那種衝動。

 

  知道文汐不喜歡談起,因此任家敬不敢多問,可他總是會試圖從那些蛛絲馬跡中去勾勒他們兩個人當初在一起時的情形。

 

  所以現在他看著莊景文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並沒有真的在吃醋。

 

  也是,想想便知,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和自己一樣呢?

 

  自己是因為太自卑才總會擔心文汐要離自己而去。

 

  像莊景文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種無聊的想法?

 

  「好了。」

 

  莊景文又摸了一下任家敬的頭髮:「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趕緊去洗個澡吧。我等你睡下就該回去了。」

 

  「那個...」任家敬想了想,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這麼晚了...要不要就在這裡睡下?雖然床很小,但是擠一擠的話,還是可以將就一晚的...

 

  「不了。」

 

  莊景文很快就回答說:「這會兒路上沒車。我開回去應該沒多長時間。」

 

  「哦...

 

  任家敬不說話了。

 

  既然莊景文執意要走,那最好還是讓他早點離開。

 

  想到這,任家敬從床上爬起來,套上衣服,說:「那你還是早點走吧,不需要等我睡下什麼的...我送你下樓。」

 

  沒想到剛一下床腳底下就軟了一下:「哎!」

 

  莊景文站起身來把任家敬抱住,開玩笑似地說:「就你這樣還能送我下樓?」

 

  「嗯...」任家敬紅著臉說:「那我給你開門吧。」

 

  說著就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剛才就是一下沒使上勁兒,其實沒那麼誇張...

 

  「嗯。」

 

  莊景文看了看任家敬,好像是覺得他確實沒什麼問題,於是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既然這樣,我就回去了。」

 

  「嗯...

 

  猶豫了一下,任家敬終於還是小聲問道:「那個...明天是週日...你想去哪裡逛一逛嗎?」

 

  聽到這話莊景文好像愣了一下:「明天我還有些事情,再聯繫吧。你先別想明天的事兒,好好休息,如果時間錯得開的話我下午打電話給你。」

 

  「好...

 

  「我走了。」

 

  「再見...

 

  送走莊景文之後,任家敬洗了個澡。

 

  之後就蜷在被子裡,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這一切來得太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過去,他一直以為自己注定要孤獨終生。

 

  誰知現在竟然有了這樣的好運。

 

  在某種程度上,戀人和工作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

 

  比如,平時求而不得。然後,突然一下子,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個人就出現了。

 

  明天莊景文到底會不會打電話給自己呢?

 

  任家敬心裡很期待,卻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就這樣一邊告訴自己戀人很忙,一邊又不敢關手機,把它放到枕邊的桌上,還檢查了好幾次,確定鈴聲和振動都開著,才敢閉上眼睛。

 

  夢裡,任家敬回到了初中時代。

 

  不知為什麼,就偏偏夢到了那個時候的事兒。

 

  「任家敬。」老師用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問:「你想和誰坐一桌?」

 

  任家敬轉過頭,看了看莊景文,卻發現他根本沒有看向這一邊。

 

  不過這不能影響他的決定。

 

  期期艾艾地說出那個名字後,全班同學都笑了。

 

  他也在莊景文眼睛裡看見了訝異。

 

  「這樣。」老師臉上的笑更加明顯了:「那莊景文呢?任家敬選你了啊。」

 

  感覺到莊景文看過來的目光,任家敬死死地低下頭,盯住自己的書本,心跳得很快,好像擂鼓一樣。

 

  果然,一點都不意外地,莊景文充滿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已經選好同桌了。」

 

  班主任看著任家敬,半開玩笑道:「任家敬,你願意,別人可不願意啊。」

 

  最後,分座位的結果是和一個聽說智商只有40的孩子坐在一起。

 

  他的父母一直堅持讓他上普通初中,不同意送去特殊學校裡學習。於是,他也成了班級的一員。

 

  他和任家敬一樣,沒有人願意選擇他。

 

  作為同樣被剩下來的學生,自然而然地就被拚到了一塊兒。

 

  從那以後,除了上課,在下課和午休時間裡,任家敬也經常和他在一起。

 

  其實兩個人並不怎麼說話,無非就是玩兒些初中男生經常耍弄的東西。

 

  那個被人稱為「傻子」的人可以說是任家敬初中時唯一的一個朋友。

 

  任家敬想起來,有一次在和莊景文聊天的時候,莊景文在提起他的時候,稱其為「腦子有些毛病的那個傢夥」。

 

  這是唯一的一次,任家敬覺得有些不舒服。

 

  因為他自己,也同樣是不聰明的。

 

 

 

 

15後續報導

 

 

  整整一晚任家敬好像都沒太睡好。

 

  總是覺得天快要亮了,莊景文很快就要打電話來了。

 

  就這樣睡睡醒醒,來回折騰了好幾次。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精疲力盡。

 

  可是莊景文沒有打電話來。

 

  任家敬在網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他在嗎,卻始終沒有收到對方的回音。

 

  知道他一定在忙,任家敬也不敢去打擾,就只有一個人坐在家裡默默地等。

 

  當鈴聲終於響起來的時候,根本不需要等到第二聲,任家敬就按下了通話鍵:「喂...!

 

  「裝鬼嚇人呢?」

 

  電話那邊傳來了熟悉的嘲諷語調:「是我。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啊,電話接得可真夠快的。」

 

  聽到這個聲音,任家敬有點驚訝地反問道:「...劉成君?」

 

  其實這話問得有點多餘。

 

  若是沒有100%的把握,任家敬是不敢輕易猜測的。

 

  他覺得猜錯的話會顯得很丟臉。

 

  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每當任家敬被提問的時候,他總是支吾著說不會,然後當正確答案被說出的時候,才覺得很後悔,因為那數字和他猜想的一樣。只是因為不確定,才不敢說。

 

  電話那邊的人好像覺得很滿意:「記性不錯。」

 

  「你打電話來想幹什麼...?」

 

  這回對方沒了好心情。他說:「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

 

  任家敬怕莊景文會正好在這個時間把電話打進來,所以又催促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工作上的事。」

 

  劉成君說道:「之前你寫得關於『崇正集團』非法逃稅的稿子差點把公司掀個底朝天。按常理來說,董事長被帶走之後,你應該對公司的後續情況做一些跟進吧?不聲不響的算怎麼回事?連續劇放一半,還是對我們不利的那一半,太不負責了吧。這就是你工作的態度嗎,任家敬記者?」

 

  「啊...

 

  對這樣的事情,任家敬其實不太懂。

 

  所以他慌忙說道:「我以前做的是娛樂新聞...對這些不是很懂。我明天會向紀主編提一下...如果他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們就會把它放到日程上來...

 

  「...對了。」

 

  劉成君好像笑了一下:「說起娛樂新聞,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在你從水果糖離職之前,不是在慈善晚宴上採訪過我?」

 

  「啊?對...

 

  「相關報導有好幾篇。除了造謠我和那影星看對上眼的那篇之外,其他的報導署名為什麼都不是你?有些話我記得只在接受你的採訪時說過。真奇了怪了,去晚宴的人是你,新聞卻署著別人的名字?」

 

  「那個...

 

  任家敬覺得有些尷尬:「那個晚宴之後沒兩天,部裡就知道我要走了...可能他們覺得再寫我的名字也是浪費,就把我還沒有發表的文章分給了幾個實習生...這是為了讓他們能夠盡快轉正,很正常的...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不短的沉默。

 

  正當任家敬想要結束通話的時候,卻意外地聽見劉成君咬著牙說:「你這廢物...

 

  「...什麼?」

 

  「蠢貨。」

 

  劉成君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蠢也有個限度。你就讓人這麼耍你?」

 

  「還好吧...

 

  任家敬說:「我又不是特別需要那幾篇文章...給別人就給別人吧,沒什麼所謂的...

 

  「不是那個問題!」

 

  劉成君突然打斷了任家敬:「跟你說也沒用。行了,先掛斷吧。」

 

  放下電話之後,任家敬覺得簡直莫名其妙。

 

  就這麼撂了電話,真不知那孩子想要幹什麼。

 

  不過,還沒等任家敬思考出個所以然,電話就又響了。

 

  「喂...

 

  「還是我。」

 

  那邊的人好像很不耐煩似的:「等會兒看水果糖的網站。」

 

  「...怎麼了?」

 

  「我給你又要了幾篇文章回來。別人寫的,署你的名字。我看過了,質量還不錯。」

 

  「......

 

  「怎麼了?」

 

  劉成君問:「至少說點感謝的話吧?」

 

  任家敬說不出。

 

  他唯一能說得出口的話就是:「你幹嗎要這樣做?」

 

  「...嗯?」

 

  那邊的人好像想了一會兒,隔了好幾秒才說:「我好像告訴過你,我特別討厭你這副窩囊的樣子。」

 

  任家敬拿著電話不吭聲。

 

  過了好幾秒鐘才說:「這樣是不對的...

 

  「嗯?」

 

  劉成君問:「你說什麼?」

 

  「我說...這樣是不對的...水果糖網站將我的稿子署上別的名字,固然是不對...可是你再去搶其他人的文章來給我,不是錯上加錯嗎?這樣有什麼意義呢?」

 

  聽到這話,對方好像一下就火了:「任大記者,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根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看你可憐才丟塊骨頭,你愛吃不吃,反咬我一口還當作本事?」

 

  這話一出口,任家敬算是再一次領教了這孩子的那張嘴。

 

  知道自己肯定辯不過他,任家敬也不想費那無用功,於是又說:「劉成君,你看我窩囊想隨手幫我一下,我很謝謝你,可是我並不認同這種方式...這種忙我不想要...

 

  話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因為任家敬忽然覺得那孩子也沒有那麼討厭。

 

  這種在弱者面前顯威風的行為在本質上其實單純得幼稚。

 

  「不過,你真的很有本事。」

 

  想了一想,任家敬又說道:「關於非法逃稅事件的後續報導,我會在明天和主編商量之後盡快給『崇正集團』一個答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掛斷吧...我還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

 

  「重要電話?」

 

  劉成君譏諷地笑道:「剛才兩通電話都接那麼快,該不會是在等情人吧?」

 

  一下就被猜中,任家敬有些慌。

 

  「果然是?」

 

  劉成君不笑了。

 

  他用更加輕蔑的語調說:「就是昨天酒桌上的那個男人吧?任家敬,你他媽長腦子了嗎?他走的仕途,就算陪他睡一千次能怎麼樣?對了...你這種人大概也只想用屁股換點錢。既然這樣,幹嗎不來找我?他能比我更有錢?」

 

  聽到劉成君又將話題引到那個方向上去,任家敬拿著電話的手又開始微微地發抖。

 

  他用有些發顫地聲音說:「我告訴過你,他不是那種人,少胡亂猜想!他只是一個公務員而已...哪裡有什麼錢?!」

 

  「哈。」

 

  劉成君又冷笑一聲:「那你不就只有被他白上的份?來找我說不定還能得點。」

 

  任家敬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撂下了電話。

 

  然後,他就盯著手機發呆,心裡一直在想,果然,和莊景文在一起的話,被看成是攀高枝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他知道不是那樣。

 

  莊景文明明說了喜歡他。

 

  又坐了一會兒,心裡實在堵得太難受,任家敬終於又忍不住給莊景文發了一條短信。

 

  其實內容也無非就是問問對方在做什麼。

 

  然而莊景文並沒有回。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任家敬才接到一條回覆。

 

  上面說:我今晚去你家。

 

  任家敬很高興。

 

  在這麼忙的情況下還堅持要過來,說明對方心裡果然是有自己的吧?

 

  因為心裡怎麼也靜不下來,所以乾脆利用記者的便利早早回了家,做好一大桌子菜,眼巴巴地等著戀人的到來。

 

  可是莊景文卻是在晚上9點才來按得門鈴。

 

  進來看見那些菜的時候,他好像有些驚訝。

 

  「那個...」任家敬有些窘迫地說:「菜好像都涼了...其他的可以回鍋,可是這個魚,熱過了肯定就不好吃了...怎麼辦呢?」

 

  「......」莊景文笑了一下:「我今天晚上有一個飯局,實在走不開,你其實不用等我的。為什麼不打個電話來確認一下?」

 

  「我...」任家敬紅著臉說:「我怕你在開車...打電話會讓你分心,出了事故就遭了...

 

  「這樣啊...

 

  莊景文把任家敬拉過來,讓他在自己腿上,吻著他的脖子說道:「自己去吃點東西...之後還有別的事要做呢...

 

  「那個...你一點都不想嘗嘗我做的菜嗎?」

 

  任家敬有些期待地問道。

 

  「嗯...?好啊。」

 

  莊景文說:「當然。可是也不要弄到太晚。晚飯後還要做些別的事情呢,你能忍我可不能忍。今天來點花樣好不好?」

 

 

 

 

 

16父子爭權

 

 

  整個晚上,莊景文都在變著法子地□。

 

  有的時候他會提出一些讓任家敬覺得非常臉紅的要求。

 

  任家敬一開始總是拒絕,但是因為莊景文想要,所以最後終於架不住,又全部都答應了。

 

  和第一次一樣,完事之後,莊景文並沒有留下,而是選擇回了自己的家。

 

  但即使是這樣,沉沉睡去的任家敬還是覺得很幸福。

 

  第二天上午開會的時候,還沒等任家敬說話,總編就一臉感慨似的說:「劉赫家的小子還真是個喂不熟的,父子相殘哎,跟電影似的。」

 

  「嗯?」

 

  任家敬一頭霧水地問:「怎麼了嗎?」

 

  「那個小子,叫什麼來著?記不清了,自從老子進了監獄之後就一直在打公司的主意。上個月引入了一個股權投資公司作為第三方,買了『崇正集團』將近31%的股份,投資公司自然也派了幾名董事進了『崇正集團』的董事會。上禮拜的股東大會上,他們幹脆撤了...嗯,跟著劉家創業的那個老頭兒叫什麼來著...哎呀我腦子裡怎麼總跟有橡皮擦似的...反正就是撤了他執行董事一職唄。不過也沒辦法,那老頭兒手裡股份不多,撤了也無話可說。總之...現在董事會裡全是兒子這邊的人了,老子手裡唯一的牌就是那百分之32點幾的股份,仍然佔著第一大股東的位子。不過啊...『崇正集團』剛剛公佈了新的融資方案,老子身在囹圄,巨額罰單之後他手裡應該也沒剩多少錢,估計是無力參與配售嘍。新的股票肯定是要被兒子這一派買走,老子持有的股權會進一步被稀釋,說不定就快就不是第一大股東了。我看哪,這公司就要易主嘍。」

 

  任家敬其實聽得不是很懂,也並不能理解主編那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現在,他腦袋裡全是房地產峰會那天劉成君提起父親時的恨意。當時,劉成君說逃稅這件事的曝光其實是他在背後操控。不過之後他很快就又加以否認,所以任家敬一直也沒太當真。

 

  現在想想,說不定那才是真實的情況。

 

  任家敬覺得,自己的媒體其實是被劉成君利用了。

 

  想起總編說第一期的選題是個大新聞時的高興勁兒,任家敬心裡就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自己寫的報導恐怕也並不像當初想的那樣,給他帶去了多大的衝擊,很可能恰恰相反,正是他所期待的內容。

 

  這樣想想的話,覺得整件事都帶了些可笑的色彩。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出事之後,從來沒有得到任何報復。

 

  「好啦。」

 

  主編興奮得臉都有點發紅:「雖然各個媒體肯定都要報導這件事。但作為新聞最初的載體,我們肯定要跟進!家敬,一開始『崇正』的事就是你負責的,現在你繼續做起來。要像寫故事一樣,寫得精彩一點。注意我們是法製類媒體,側重點要和財經類媒體區分開來!」

 

  「嗯...

 

  任家敬握著筆,在筆記本上匆匆忙忙地記。

 

  任務定下來之後,任家敬就和崇正集團取得了聯繫,確定了專訪了時間。

 

  其實,恍恍惚惚間,任家敬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一點什麼。

 

  父子爭奪財富和權力好像從古到今都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兒,何況是像劉家這樣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父子。

 

  而且,這回說不定還要更複雜。

 

  劉成君恨他那個不顧家的父親。

 

  不管多狠毒多冷漠,他終究只是一個22歲的孩子,還無法把自己從極端的情緒中剝離出來。

 

  而且,通過幾次交談,任家敬覺得劉成君對於財富的認知有些偏差。

 

  他似乎認為錢是導致那一切的根源。

 

  可能他是想,與其等父親用它們來養女人,還不如先攥到自己手裡。

 

  也可能是想,出了獄之後的父親,如果身無分文的話,能回的就只有自己的家。

 

  可是親生父子鬧到這種程度,對事情真的會有益處嗎?

 

  想到這裡,任家敬突然感到那孩子其實也很可憐。

 

  之後的幾天,任家敬都在為這個專訪做準備。

 

  由於是做娛樂新聞出身,所以他對於這些經濟和法律上的糾紛並不是很清楚。

 

  現在為了不扯大家的後腿,他必須加倍努力。

 

  至於晚上呢,有的時候莊景文會過來。

 

  雖說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可其餘的時候,兩個人也會聊聊天,做做飯。

 

  工作和感情都漸漸踏上了正軌,這讓任家敬有些難以置信。

 

  從前,他總是覺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本越看越像要BAD ENDING的書,越往後翻就越慌亂,可還是抱著一點微弱的希望在讀,同時心裡做好了一定會以悲劇收場的準備。

 

  誰知突然間,柳暗花明。

 

  這驚喜太大,讓他簡直有些不知所措了。

 

  原來,一個人的人生真的會因為一個偶然而改變。

 

  如果沒有參加初中同學的聚會,沒有再遇見莊景文的話,工作和戀人,都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有著落。

 

  這就是未知的奇妙之處吧。

 

  這一天是星期五,幾個室友都不在。

 

  莊景文又來了任家敬的家。

 

  吃過晚飯,剛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莊景文就突然攬過任家敬的脖子,示意他張開嘴,狠狠地吻。

 

  沒多一會兒任家敬就覺得迷迷糊糊。

 

  「去洗澡。」

 

  莊景文笑著說:「家裡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人,可以在浴室裡試試看呢。」

 

  「我們平時都不用浴缸的...可能不大乾淨...」任家敬紅著臉,小聲說。

 

  「你真傻。」

 

  莊景文輕咬著任家敬的脖子:「站著也是可以的啊。」

 

  衣服全脫了之後,莊景文又把任家敬摟進懷裡,撬開他的口腔,繼續剛才的吻。

 

  同時用兩只手在他的臀上揉捏,下身也輕輕地碰觸著任家敬的前端。

 

  沒過多一會兒,兩個人就都有了反應。

 

  莊景文伸手將淋浴打開,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來,兩人緊抱在一起,水珠從身體的縫隙間滾落,連帶著滑過的地方也變得暖暖和和。

 

  莊景文放開任家敬,拿過洗髮水倒在任家敬的頭上,不輕不重地揉。

 

  任家敬聽話地站在那裡,就連洗髮水流進眼睛裡,他都不敢說,生怕壞了氣氛。

 

  最後,當莊景文一點一點地,將沐浴露在任家敬身上抹開的時候,任家敬覺得全身簡直像著了火一樣。

 

  「你還真是...」莊景文笑道:「笨手笨腳的...根本就不會勾引人啊。」

 

  「嗯...?」

 

  任家敬抬起頭,看著莊景文,不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什麼。

 

  莊景文坐在浴缸的邊沿上,將任家敬拉過來,說:「把沐浴露塗在自己的下面,然後坐在我腿上摩擦。」

 

  「...啊?」

 

  這樣的要求又讓任家敬吃了一驚。

 

  「怎麼了?」莊景文輕仰著頸子笑道。

 

  白皙的膚色也因為水蒸氣的溫度而變成有些醉人的紅。

 

  「嗯...

 

  任家敬雖然覺得不好意思,可最後還是按照對方的要求去做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根本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就只是低著頭,夾緊膝蓋,輕輕地動作著。

 

  「真不自然啊。」

 

  莊景文說著,就拉著任家敬,示意他可以停下:「看來你確實不會做這些事呢。」

 

  一邊說著,一邊把手順著他的尾椎滑下去,時輕時重地按壓。

 

  「唔...

 

  任家敬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同時扶著莊景文的肩膀,勉強著站起身來:「你...你等一下...我去拿一個套...

 

  「一個怎麼夠?」

 

  莊景文笑著說:「起碼三個。」

 

  任家敬低著頭不說話,用毛巾胡亂擦了一下身上,就披了一件外衣,走出浴室。

 

  可是,在從抽屜裡拿了幾個套子之後,匆匆忙忙往回走的時候,任家敬卻看見莊景文放在客廳沙發上的手機在閃著藍色的光。

 

  在黑暗的客廳裡甚至顯得有些詭異。

 

  任家敬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就偏偏走過去看了一眼。

 

  發現發來短信的人自己竟然也認識。

 

  這是他和莊景文的初中同學。

 

  好像一直都和莊景文非常要好。

 

  任家敬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閱讀」鍵。

 

  一行字跳了出來:「我告訴過你別對社會圈子有重合的人下手,你偏不聽。甩了之後還能見著面,多尷尬。」

 

  任家敬依稀覺得這事兒好像和自己有關。

 

  於是一股腦兒地把信息全都調出來看。

 

  第一條信息是這個同學發給莊景文的,問他感覺怎麼樣。

 

  莊景文的回信只有一句話:「感覺以後不太容易下床。」

 

  任家敬不再去看那個人發來的信息,只在發件箱裡一條一條地看。

 

  「一開始把他迷得太狠了。」

 

  「我好像告訴過你吧?男人女人都可以,不過還是對著男人更容易興奮。」

 

  「是我想錯了。覺得這種人在床上聽話,煩了又容易甩。第一點倒是真的,第二點有點麻煩。他太投入了,畢竟是同學。」

 

  到這裡就結束了。

 

  應該是接上了剛才的那條回信。

 

  原來,剛才兩個人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莊景文就一直在發著這樣的信息嗎。

 

  任家敬握著手機,在黑暗裡站了好一會兒。

 

  然後打開燈,走回屋去,把衣服都穿好,又拿起莊景文的外套去了浴室。

 

  看見門被打開,莊景文那慣有的笑僵在臉上:「...穿上衣服幹什麼?」

 

  任家敬低著頭,也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什麼。

 

  只知道應該把他趕出去。

 

  「莊景文...」過了好幾秒,任家敬才擠出一句:「你回去吧。」

 

  「嗯?」

 

  莊景文好像有點驚訝:「回去?」

 

  「嗯...你的外套和手機我給你放在這裡了...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莊景文沉默地看著任家敬。

 

  在這樣的視線裡,任家敬退出了浴室。

 

  徑直走回自己的屋子,輕輕推上門,上了鎖,連門閂都不忘劃上,然後慢慢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小心地掖好,一點漏風的地方都沒有。

 

  這樣的話,應該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吧。

 

  在夜晚的寂靜裡,任家敬告訴自己,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不過是回到從前的狀態而已,能有什麼難的呢。

 

  工作和戀人這些東西,不是一直都沒有嗎。

 

  所以根本就什麼都沒少。

 

  現在這種心被人揪著似的疼,還真是毫無道理的。

 

  其實,回過頭來仔細想想,莊景文確實不像是真的。

 

  他從來不主動給自己發短信。

 

  也從來不主動在網上發起會話。

 

  僅有的兩次主動,一次是親吻,一次是上床。

 

  覺得對方真心的理由,無非是因為那幾次幫忙。

 

  安排工作、生病照顧、擺平麻煩。

 

  可是,這些在自己看來天大的恩惠,對於對方來說,其實全部都是舉手之勞而已。

 

  如果在意的人被別人強上,怎麼可能那麼冷靜地就達成了和解呢。

 

  甚至說,怎麼會推薦一家剛剛成立的報紙給他呢。

 

  莊景文說,男女都可,男的更有感覺。

 

  他以後肯定要結婚,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女朋友了。

 

  能把馬克思選集和毛澤東詩詞爛熟於心的人,官場上的野心太大,不可能被一個男人絆住的。

 

  第二天是星期六。

 

  任家敬在床上根本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渾渾噩噩地,一直到了晚上,才起身沖了一包泡面。

 

  然後就又回去躺著。

 

  頭疼得很。

 

  星期日仍然是這個過程,完完全全照搬了一遍。

 

  白天把自己捂在棉被裡,到了晚上衝一包泡面。

 

  直到這個時候,任家敬才知道,成箱的泡面並不是給那種很忙的人準備的。

 

  事實恰恰相反,只有很閒的人才會一頓接一頓地吃這些東西。

 

 

 

 

17二次離職

 

 

  週一一早,天氣有些陰。

 

  任家敬想了一想,還是去了報社。

 

  到了之後徑直就走進了社長的辦公室,說自己因為一些個人原因不能再繼續做下去了。

 

  社長覺得非常驚訝,因為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

 

  「明明做得很不錯啊。」社長說:「是什麼原因讓你不想在這呆下去了?」

 

  「沒什麼...」任家敬支支吾吾地說道:「報社的環境很好,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一份工作了。可是我必須要辭職,社長你就不要再問為什麼了...

 

  「哦。」

 

  社長看著任家敬,嘆了一口氣,說:「你是報社在創業期招進來的記者,在這裡繼續幹下去的話很有希望做資深記者的。」

 

  任家敬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就只是低著頭看地板。

 

  「那好吧,我們也不勉強你,以後想回來就再回來。」

 

  「嗯...

 

  任家敬覺得很感動。

 

  這是他第一次被單位的領導喜歡,結果卻必須要說再見了。

 

  任家敬覺得這份工作其實並不像前兩天想的那樣沒意義,至少他明白了自己並不是那麼沒用。

 

  「中午一起吃個飯吧。」社長說:「算是給你道個別,謝謝你這段時間來在報社的努力。」

 

  「哦...」任家敬說:「好...

 

  心裡有點酸。

 

  雖然明知這只是客氣一下,報社的人以後恐怕根本不會再想起他,可還是抑製不住那種捨不得的感覺,畢竟以前從任何地方離開的時候都沒有人說過要一起吃飯什麼的。

 

  任家敬不怕工資少,也不怕工作辛苦,甚至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上升的空間,發展的機會,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同事們對他能稍微好點兒。

 

  辭了這份工作之後,下一次收到這樣的待遇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任家敬特別想知道社長和總編的和善究竟是因為自己本身的刻苦還是因為自己是莊景文的「朋友」。

 

  可是這個答案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就懷著答案其實是前者的微弱希望繼續努力下去吧。

 

  上午剩下的時間裡,任家敬就留在報社裡交接了一下手頭的工作。

 

  幸好沒什麼未完成的稿子。

 

  之後任家敬就坐在辦公桌前等,等中午和全社的人一起吃午飯。

 

  「家敬!」

 

  正當任家敬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在想莊景文的時候,社長走出來,一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中午有些工作要忙,實在沒時間了...還有幾個記者和採訪對象也恰好約在了中午,你看看這......

 

  「沒關係...

 

  任家敬說:「你們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回去了...

 

  「那行,你就回去吧。我也得趕緊回去忙了。」

 

  「嗯...

 

  看著社長一頭紮回社長室的背影,任家敬心裡有一點失落。

 

  到底還是沒能得到離職後同事們正式的送別。

 

  在任家敬的記憶中,沒有人特意請他吃過飯。

 

  即使幫別人搬家之類,也未曾得到過這種待遇。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像任家敬這麼老實的人沒有必要特意去花錢感謝。

 

  這是距離「被請客」最近的一次,結果卻又泡湯了。

 

  和同事們簡單地道了個別之後,任家敬就拎著自己的東西走出了報社。

 

  誰知剛走了幾步,天下就下起了大雨。

 

  任家敬吃力地拎著那些東西,狼狽地跑到天橋下面,試圖躲避這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

 

  附近唯一可以起到一點阻擋作用的就是這個天橋了。

 

  馬路兩旁沒有任何店面和屋簷。

 

  可是雨下得實在大大。風又不小,飄進來打在身上的雨根本就沒停過。

 

  任家敬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但他其實不是很在意。

 

  在這樣的天氣裡,過去的事情又全都浮現在腦子裡。

 

  工作和生活上不得意的事情也就算了,咬咬牙總能挺過去。

 

  可是他實在太希望有個人能陪著他。

 

  他甚至連朋友都沒有。

 

  戀人倒是有過兩個——文汐,莊景文。

 

  文汐不愛他。

 

  這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是,當時任家敬以為愛情並不是必須的。

 

  所以,當文汐因為愛情而離開他的時候,任家敬根本不能理解,只覺得文汐選的那個男人根本就靠不住,傷了她一次就可能傷她第二次,為什麼要如此執迷不悟。

 

  然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期待這種東西的,任家敬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一直都有,只是不自知而已。正因為一直都期待,所以當莊景文說喜歡他的時候,立刻就緊緊貼了上去,並沉溺在那種的溫柔中不能自拔。

 

  結果,那些都是假的。

 

  莊景文也不愛他。

 

  對於莊景文欺騙他的這件事,事實上任家敬並沒有多恨。

 

  他只是很難受,為什麼到頭來,依然沒有人喜歡自己呢。

 

  本來以為有,其實不過是錯覺。

 

  雨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小的趨勢。

 

  衣服都緊貼在身上,風一吹,冷得發抖。

 

  任家敬漸漸覺得頭暈得厲害。

 

  本來就因為大雨而不甚清晰的景色,好像更加模糊了。

 

  任家敬本來身體就不算好。

 

  他知道自己缺乏鍛鍊。

 

  可是一個人的話,除了跑步好像也做不了什麼。

 

  被雨澆了兩個小時,再加上之前的兩天幾乎沒吃飯也沒睡覺,生病也是理由當然。

 

  不管他把自己的被窩做得多舒服,還是睡不著。

 

  病就病了,任家敬也不在意。

 

  他琢磨著過兩天就回老家,回到父母身邊去。

 

  父母永遠都不會嫌棄自己。

 

  下了這個決定之後好像終於覺得好過了一點兒,任家敬靠著天橋的立柱坐下來,把頭埋進胳膊裡,覺得好像越來越昏。

 

  迷迷糊糊地手機好像在響。

 

  任家敬有點費力地把電話掏出來送到耳邊:「喂...

 

  「是我。」

 

  又是那個總是帶著諷刺的語調:「行啊任家敬,連我的鴿子都敢放。不是約好了下午三點做專訪嗎,你立刻給我滾過來。我就這麼點時間,別說下雨,就算下刀子你也得馬上過來。」

 

  任家敬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對「崇正集團」的專訪就在今天。

 

  是他給忘了,就連交接工作的時候都沒想起來。

 

  「抱歉...

 

  任家敬說:「我馬上給報社打電話,讓報社盡快和你們取得聯繫。」

 

  「聽不懂話是吧?我說的是讓你任家敬立刻給我滾過來!」

 

  「我不再負責這個事的報導了...」任家敬說:「我剛剛從報社辭了職,會有其他記者跟進。」

 

  「...嗯?」

 

  劉成君問:「辭職?你又捅什麼婁子了?」

 

  「不是...

 

  任家敬說:「我是主動離開。」

 

  「哦?」

 

  劉成君笑道:「就你這樣的,還能炒報社?」

 

  「你別問了...我只能這樣做...

 

  「到底怎麼了?」

 

  「你別問了...

 

  「說話。」

 

  劉成君好像又不耐煩了:「聲音有氣無力的搞什麼鬼呢?」

 

  「我聽不清你說話。」任家敬說:「我在外面,雨很大,掛了吧,我聽不清。」

 

  「這麼大雨你在外面幹嗎?」

 

  「我立刻給報社打電話讓他們聯繫『崇正集團』。就這樣,我掛了。」

 

  掛斷電話後,任家敬就給主編打了個電話。

 

  果不其然,主編非常生氣。

 

  但是由於任家敬已經離職,他也沒法再說什麼。

 

  剛和主編說完,任家敬就接到一條什麼確定位置的請求。

 

  任家敬不知道那是什麼,就隨手按下了「確定」。

 

  之後任家敬就繼續坐在天橋下面,思維好像一直在亂轉,但又記不清自己都想了些什麼。

 

  渾渾噩噩地,似乎睡著了,又似乎沒有。

 

  「起來!」

 

  當感到有人用力扯自己胳膊的時候,任家敬驚得一個哆嗦。

 

  抬頭一看,竟然是劉成君。

 

  他微微彎著腰,一手撐著傘,一手正拽著自己。

 

  臉上雖然帶著怒意,眉眼卻還是那麼漂亮。

 

  從這個角度望上去,更顯得身材修長挺拔。

 

  「你...你怎麼在這?」

 

  「恰好路過看見你。」劉成君說:「你還要在這坐多久?跟我上車。」

 

  「...不用...

 

  任家敬根本不想和這個孩子有任何的牽扯。

 

  「少耽誤時間。」

 

  劉成君說:「你們那個報社打電話來重新約專訪的時間,描述的專訪主題和你一開始說的好像有偏差。巧了,正好看見你。你現在就上車,趕緊跟他們把這事兒說明白了,車上安靜。快點,我沒功夫跟你耗。」

 

  「...抱歉。」

 

  任家敬想這事兒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對,於是對劉成君說:「我現在就給報社打電話,你想往哪開就往哪開。然後你把我隨便放在一個超市門口,我下車。」

 

  「嗯?」

 

  劉成君問:「你哪那麼多廢話?」

 

  任家敬從地上爬起來。

 

  起來的時候,劉成君從旁邊扶了他一把:「全身都濕透了,你在這坐了多長時間?」

 

  「從剛開始下雨的時候我就坐在這了...等會兒你把我隨便放在哪個超市門口就行...

 

  「快點。」

 

  劉成君皺著眉:「雨大,靠過來點,一把傘撐不下。」

 

  「得了...會把你的衣服弄濕...

 

  話還沒說完,就感到那個孩子一把攬住自己的肩膀,拖著就往出走。

 

  任家敬忍不住一個踉蹌。

 

  其實他也能理解。

 

  誰也不願意在雨裡聽另外一個人嘮叨。

 

  上了車之後,劉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你該不會是病了吧?」

 

  「啊?」任家敬隨口否認道:「沒有...

 

  劉成君伸出手在任家敬的額上一摸:「這樣還沒有?真想病死啊。」

 

  說著就啟動了車子,緩緩地從路邊滑了出去。

 

  任家敬拿出手機來給總編打電話。

 

  結果兩邊打算做專訪的內容其實都差不多。

 

  「主題是一樣的...」任家敬解釋道:「就是說法有點不同而已...你可以按照一開始準備的內容來回答,問題其實都是相同的意思。」

 

  「這樣啊。」

 

  劉成君說:「那就好。可能是我聽錯了。」

 

  「前面有一個飯店...你把我放在那裡也行。」

 

  「你那個情人呢?」

 

  劉成君好像沒聽見任家敬的要求,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嗯...?」任家敬看著那來回移動的雨刷,小聲說:「其實我們不是情人...你誤會了...

 

  「哦?」

 

  劉成君用嘲諷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家敬:「不是?那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任家敬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真的不是......其實並沒有真的喜歡我。」

 

  「哼。」

 

  劉成君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任家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想想這個孩子也知道文汐的事,任家敬有點忍不住似的又說:「文汐也是...也不是真的喜歡我。沒結成婚也好。我一共有過兩個戀人,在這方面倒是一樣的。」

 

  劉成君握著方向盤的手好像頓了一下:「你就那麼慾求不滿?」

 

  「嗯...?可能是吧...

 

  任家敬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想找個人踏踏實實過日子。」

 

  劉成君的車突然一個變道。

 

  好像沒聽見任家敬說的話。

 

  任家敬本來也沒指望他回答。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正常了。

 

  任家敬現在有點兒萬念俱灰的意思。他實在太難受,可是又沒有人可以聽他說。現在,雖然問他話的人是最看不起他的人,可是既然有人問,任家敬還是想說出來。

 

  之後一路無話。

 

  直到任家敬看見劉成君把車開進了高級住宅區,才有點驚慌地問:「這是哪?」

 

  「我家。」

 

  旁邊的孩子倒是一臉自然。

 

  「你要回家?」任家敬問:「那...那我呢?」

 

  「跟我一起回去。」

 

  任家敬張大了嘴。

 

  「我...我跟你回去幹什麼?」

 

  「快點。」

 

  劉成君說:「扔在超市或者飯店就算了吧,我也不想看見你真病死了。沒功夫送你回家,天晴了你自己回去。」

 

 

 

 

 

18借地躲雨

 

 

  任家敬根本不敢上去。

 

  他低著頭,小聲說:「不用...

 

  「不然你能去哪?」劉成君嗤笑一聲:「走路都打晃。再澆一會兒就真暈了。」

 

  任家敬還是堅持說:「不用...

 

  「少逞強。」

 

  劉成君問:「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再被我幹?你有那麼大吸引力嗎?」

 

  任家敬沉默不語。

 

  劉成君黑著一張臉:「我對病成這樣的人沒興趣。你是不怕傳染別人,可是我怕被傳染。」

 

  聽到這話的任家敬覺得非常窘迫:「我不是那個意思...

 

  「管你是不是。」

 

  劉成君一邊說一邊下了車:「不管上不上去,先滾出我的車庫。車庫要上鎖。」

 

  「哦...

 

  任家敬跟在劉成君後面,眼前陣陣發黑,腳底下發軟,他不敢再動,就只能站在原地,強迫自己恢復原狀。

 

  過了一會兒,視線好像清明了一點,任家敬再次慢慢往車庫門口挪。

 

  他真的不知道這會兒能到哪裡去避雨。

 

  「看你這樣子!」

 

  劉成君走過來,一邊罵著,一邊又像剛才那樣攬住任家敬,把他從車庫一直拖到了樓裡。

 

  進了樓之後,任家敬站在門口,有點手足無措。

 

  全身上下都滴著水,他不敢踩到地板上去。

 

  劉成君倒是一回家就上了樓。

 

  外面雨太大,雖然他帶著傘,可褲子甚至襯衣的大半部分都完全濕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年輕有力的線條。

 

  任家敬本來也沒指望對方招待自己。

 

  他只希望在這小方毯上稍微呆一會兒,等雨稍微小些就立刻告辭回去。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劉成君就又返回來。

 

  身上還是剛才那一套濕衣服。

 

  他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把一團東西向任家敬砸過來。

 

  任家敬趕緊伸手去擋,結果還是狼狽地被蒙了一頭一臉。

 

  扯下來一看,竟然是一套睡衣。

 

  明顯比自己該穿的要大上一號。

 

  大概是那孩子的衣服吧。

 

  「換了。」

 

  劉成君一邊走回樓上一邊說:「二樓有浴室,自己去沖一下。浴室旁邊有一件客人用的臥室,願意用就用。我在三樓。」

 

  說完最後一個字,人已經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任家敬沒動。

 

  他覺得沒有必要去使用那些東西。

 

  誰知過了一會兒就又聽見了劉成君怒氣衝衝的聲音:「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任家敬被嚇了一跳。

 

  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躡手躡腳地爬上了樓梯。

 

  任家敬小心翼翼地把浴室的門反鎖上之後才走到淋浴下面。

 

  擰開開關,讓溫暖的水流帶走渾身的冰冷。

 

  覺得好像比剛才舒服了很多。

 

  剛才在天橋下面的時候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會兒的自己竟然會在劉成君家裡衝著熱水澡。

 

  頭還是很暈。

 

  思緒一直控製不住地亂竄。

 

  他和莊景文分手的地點就是浴室。

 

  真是很奇特。

 

  進去的時候還是一對準備糾纏一整晚的戀人,出來的時候就是再不打算見面的路人。

 

  任家敬突然覺得水溫有些過高了。

 

  不然怎麼會突然感覺呼吸困難呢。

 

  他關上水龍頭,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感覺好像有眼淚隨著水流被一起衝下來,又感覺好像沒有。

 

  任家敬自己也不知道。

 

  他扶著牆跨出來,坐在馬桶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好過一點兒。

 

  於是他趕緊趁著這股勁兒用牆上的浴巾擦了身體,又穿上那孩子給他扔下來的睡衣,努力扒開門,蹭著地板就進了旁邊的屋子。

 

  他實在太難受,一進門就忍不住撲到那張看起來很舒適的大床上。

 

  不敢完全躺上去,只是搭了個邊兒,把頭枕在枕頭上,雙腳仍然放在地下,打算一聽到劉成君進門的聲音就趕緊坐起來。

 

  不過一個病人的聽覺顯然靠不住。

 

  任家敬是被劉成君給踹醒的。

 

  睜開眼睛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房間裡比剛才要暖和,空調正在努力地運作著。

 

  劉成君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再著涼?」

 

  「...嗯?」

 

  任家敬坐起來。

 

  果然就像對方說的,頭更疼了。

 

  劉成君出去拿回來了一個吹風機,把任家敬往裡面一推,坐在他身邊,動作非常粗暴地吹乾了他的頭髮。

 

  本來就沒什麼髮型可言的頭頂徹徹底底變成鳥窩一樣的亂發。

 

  「行了。」

 

  劉成君站起身來,厭惡地看了任家敬一眼:「廢物。自己的事一樣都做不好,還有工夫操心別人。」

 

  這樣的評價讓任家敬無法反駁。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詞也說不出來。

 

  「行了。」

 

  劉成君隨手一推,把任家敬推回到床上:「先睡吧。我已經讓醫生過來了。」

 

  任家敬隨口「嗯」了一聲,把身子縮成一團,弓著背側躺在那裡。

 

  劉成君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任家敬就感到一床又大又軟的被子罩了下來。他在裡面稍微調整了一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可還是覺得冷,頭也疼得好像要裂開似的。

 

  翻過來覆過去,一會兒仰躺著,一會兒又側躺著,一會兒蜷起腿,一會兒又放直,卻總也找不到一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

 

  「真那麼難受嗎?」

 

  聽見劉成君的問話,任家敬不知道應該回答是還是應該回答不是,所以就沒做聲。

 

  劉成君又盯了一會兒,拿起電話說:「我再催一催,讓醫生快點。」

 

  事實證明,「催」這個動作確實有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普遍意義。

 

  沒過多一會兒,劉成君就領著他的醫生過來。

 

  醫生一看見任家敬就問:「多少度?」

 

  「...不知道。」

 

  醫生隨口埋怨道:「怎麼也不給病人測一下?真不會照顧病人。你們這些富二代可真成問題喲...

 

  劉成君一聽就火了:「我管他多少度!跟我有什麼關係?」

 

  醫生被他的暴躁嚇了一跳:「你幹嗎...這個人不是你的朋友嗎...

 

  「這種人配當我朋友?你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

 

  「那你還把人帶回來?沒必要的話幹嗎要在下雨天折騰我...?」

 

  劉成君皺著眉想了想,過了好幾秒之後才說:「認識而已。總不能看他病死吧?接回來治一治,就當做件好事。」

 

  「我倒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善良...

 

  「喂!」

 

  劉成君不耐煩了:「動作能不能快點?」

 

  最後的結果是必須要打點滴。

 

  劉成君低頭想了一會兒,說:「一樓的客廳裡掛了副畫。那個釘子應該可以用。」

 

  說著就彎下腰,把任家敬打橫抱起來,摟在懷裡出了臥室。

 

  醫生跟在後面笑道:「還說不是朋友?我看你明明就很著急...哈哈哈...

 

  劉成君腳底下頓了一下:「我沒著急,做些最基本的事而已。閉嘴吧你,少說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吊上點滴之後醫生就離開了這裡。

 

  剩下任家敬裹著毯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劉成君在旁邊百無聊賴似的拿著遙控器隨手換著台。

 

  「到底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劉成君終於開口問道。

 

  「沒什麼...」任家敬說:「就是...就是和之前介紹給我工作的那個人發生了一點矛盾...所以就離開了報社。」

 

  「哈。」

 

  劉成君問:「就是那天在飯桌上那個?」

 

  「嗯...

 

  「辭了幹嗎?」

 

  劉成君說:「是他對不起你,這工作不正好當做補償?」

 

  「啊?」

 

  任家敬被嚇了一跳:「怎麼能這樣?」

 

  「為什麼不?」

 

  突然被這樣問,任家敬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只是憑著感覺回答說:「都已經沒有牽扯了,再拿他好處,那多下賤。這不能要的...

 

  「是嗎?」

 

  劉成君斜著眼睛看了任家敬一眼,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你可真夠笨的。」

 

  任家敬不知道應該怎麼才能說服對方,所以他就沒吭聲,可是心裡相信自己想的沒錯。

 

  分手之後要補償的事情以前雖然也聽說過不少,但任家敬覺得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受傷之後的離開,求的無非就是人心之間的平等。

 

  那樣的要求顯然與這初衷背道而馳。

 

  之後劉成君弄了一些粥。

 

  味道竟然不錯。

 

  這點讓任家敬有些驚訝。

 

  不過他很快想到,這孩子初中時就被父親扔到美國,這樣的事好像也理所當然。

 

  吃完之後劉成君看了看點滴瓶,走到任家敬面前彎下腰,說:「差不多了,我拔了。」

 

  「嗯...

 

  劉成君握著任家敬的手指,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才開始動手撕下那些膠布,又拔下針頭,站起身看了看窗外依舊瓢潑的大雨,好像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今天你就住二樓那間臥室。」

 

  「...啊?」

 

  「幹嗎?」劉成君說:「覺得難受可以給我打電話。你該不會想讓我一直在你旁邊呆著吧?」

 

  「沒有沒有...

 

  任家敬趕緊說:「只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留宿...

 

  「無所謂。」

 

  劉成君站起身:「也不佔什麼地方。本來你也得在這。那變態醫生說明天再過來看看你。」

 

 

 

 

 

19雨天留宿

 

 

  打完吊針之後任家敬吐了一次。

 

  劉成君在洗手間外將門敲得??響:「怎麼了?」

 

  任家敬一邊漱口一邊小聲說:「沒事...

 

  「不是打過針了嗎?怎麼還這樣?」

 

  任家敬愣了一下之後才說:「剛打完針,不會那麼快就好的...

 

  「...切。」

 

  然後任家敬就爬到床上去睡覺。

 

  躺在床上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他自己租的小區晚上窗外總會有很強的光線,還經常很吵。淩晨就有各種各樣的車經過,並且還會伴著掃街的聲音,垃圾車的聲音,還有小商小販們在外面街上外吆喝的聲音。

 

  現在這裡沒有小區二期工地上亮如白晝的燈光,只有窗外潔白的月色。

 

  床很大很軟,被子很輕很暖,任家敬在這靜謐的夜晚睡得很踏實。

 

  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了剛才劉成君反覆交代夜裡難受可以給他打電話的情景,覺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第二天是週二。

 

  劉成君白天去公司,晚上才回來。

 

  醫生也來得很晚。

 

  看過之後說再加一針就可以好得差不多。

 

  任家敬低著頭,對醫生說:「我覺得已經沒什麼特別難受的感覺了...現在只是有點低燒而已...那個針真是挺好用的...

 

  「喂!」在一旁的劉成君突然插話道:「才一針就退下去這麼多?你那個針對身體沒害吧?」

 

  「當然沒有了...少疑神疑鬼的。」

 

  說完這話,醫生盯著任家敬瞅了一會兒,又把目光移到劉成君身上看了看,接著才用很好奇的語氣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扯上關係的?之前我也給他的其他朋友看過病,感覺好像不太一樣啊...那時候可沒這麼暴躁...

 

  「說了我們兩個沒關係!」劉成君皺著眉:「你沒事閒著研究我幹什麼?」

 

  「哈哈。」那個醫生笑道:「因為我覺得你心理不大正常...

 

  看見劉成君好像要發作,醫生立刻轉移了話題:「行了行了...把燈全打開沒問題吧?我看不清血管...

 

  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開了燈。

 

  任家敬伸出左手,醫生熟練地為他掛上點滴。

 

  邊掛邊對劉成君說:「我是你們的家庭醫生,這個不在我負責的範圍之內,是要加錢的哈哈。」

 

  「我知道。」劉成君隨便應了一句:「完事沒有?別在我家呆著,礙眼。」

 

  醫生好像早已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笑著離開了客廳。

 

  「喂...

 

  當劉成君打開電視坐在旁邊的時候,任家敬覺得有點不安:「那個...錢會很多嗎?」

 

  「對你來說肯定不少。」

 

  「那大概是多少呢...」問這種話任家敬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但不問的話會讓他心裡非常沒有底:「我現在沒有工作了,之前也沒多少積蓄...他明天應該不會再過來了吧...?我已經好很多了,不需要再看了...

 

  任家敬不知道請一個醫生專門來給自己看病需要花多少錢,但隨便想想就知道肯定不會是個小數字。

 

  「用不著你操心。」劉成君不耐煩地換著電視頻道。

 

  「那怎麼行...」任家敬從來沒有欠錢不還,他也不想改變這個原則:「看病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到時候可以打電話通知我,我立刻送來給你。」

 

  「嗯...」劉成君說:「隨便吧。」

 

  之後任家敬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打針。

 

  兩人一直無話。

 

  直到劉成君突然問出一個嚇了他一跳的問題。

 

  劉成君說:「我很好奇,你看過□片子沒有?」

 

  「啊?」任家敬臉一直紅到了脖子:「幹嗎問這個?」

 

  「問這個不是很正常的嗎。到底看過沒有?」

 

  任家敬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那個...沒看過多少...

 

  「嗯。」劉成君又問:「比較喜歡誰?」

 

  「...什麼?」

 

  「我問比較喜歡誰。」

 

  「那個...名字我不太知道...

 

  「哼。」

 

  劉成君不說話了。

 

  任家敬尷尬得不敢去看他,滿臉通紅,連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才好。

 

  沒想到劉成君還不放過他。

 

  那孩子輕眯著眼睛,盯著任家敬看了很長時間,是那種從臉到身子的打量。

 

  任家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只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半晌之後劉成君才把頭又扭回去。

 

  任家敬鬆了一口氣。

 

  萬萬沒想到在那個孩子拿起遙控器按了幾下之後,屏幕上會突然呈現出交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這些畫面任家敬吃了一驚。

 

  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旁邊的孩子倒是悠閒自得,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撐著頭,對任家敬說:「你幹嘛那副純良的樣子?難道沒跟別人一起看過?」

 

  任家敬真的沒有。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宿舍裡的同學經常聚在一起看這類東西,有時還會有其他寢室的人過來,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叫過任家敬,任家敬也不好意思主動湊過去。

 

  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拿起書包出去自習。

 

  所以,雖然明知這是很正常的事,任家敬還是沒法做到很自然。

 

  後來劉成君都沒理他。

 

  任家敬也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到屏幕上。

 

  看著裡面的激情畫面,下身一點一點地有了反應。

 

  他不敢去碰,就只有趁著那孩子不注意的時候,輕輕地摩擦著雙腿。

 

  電視裡的聲音一浪大過一浪。

 

  任家敬側過頭去看劉成君。

 

  他還是剛才那副姿勢。

 

  發覺任家敬在看他,劉成君也扭過頭,嘲諷似的問:「受不了了?」

 

  「沒...沒有...

 

  話還沒等說完,就看見劉成君站起身走過來,抬起一條腿跨上沙發,坐在自己身後,用充滿蠱惑性的聲音問:「相互來一次,怎麼樣?」

 

  任家敬僵直了身子:「...什麼?」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不行...這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劉成君說:「用手而已。至少一半男人都做過這種事,怎麼就不行了?」

 

  「不行...」任家敬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就只是搖頭說道:「不...

 

  話卡在喉嚨間,因為他感到對方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下身。

 

  任家敬左手上有吊針,只能用一只手費力地扯著劉成君的胳膊:「不行...不行......!」

 

  劉成君貼上了他的脖子,笑著說:「別管那麼多,怎麼舒服怎麼來就好。」

 

  任家敬一邊說「那怎麼可以...」,一邊微弱地抗拒著。

 

  可是這點掙紮在對方看來等於什麼都沒有。

 

  他抱著任家敬,用電視裡的尖叫聲當做背景,很快就讓任家敬射了出來。

 

  「很快啊...」劉成君說:「看來這裡都沒怎麼用過呢...

 

  任家敬根本不敢抬眼。

 

  他側著頭,不回答對方說的任何一句話。

 

  劉成君也沒再問。

 

  他站起身,在任家敬面前解開皮帶,將自己暴露在他眼前,語氣裡帶著命令:「快點,摸一摸。」

 

  任家敬還是側著頭,不看他。

 

  「喂」,劉成君又說:「剛才不是已經讓你爽過了?我現在難受著呢。裝得跟你沒關係似的,這就是你的處事方式?」

 

  任家敬被他嗆得沒話說。

 

  「沒什麼」,劉成君又說:「這種事最正常不過,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任家敬的指尖有點微微發抖。

 

  他緊閉著眼睛,試著把手放了上去。

 

  但還是不行。

 

  他一碰到那東西就又觸電似的往回縮。

 

  沒想到劉成君一把抓住他想要逃脫的手,用手掌覆上他的,在自己下身時重時輕地滑動,最後當手下一片濕的時候,任家敬簡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

 

  「感覺怎麼樣?」

 

  對方好像完全沒有任家敬這樣的尷尬。

 

  他坐下來,好像很自然地抱住任家敬的肩:「兩個人都舒服而已,哪有那麼多講究?」

 

  任家敬還是不說話。

 

  他覺得這樣不好。

 

  可是確實很多人都在這樣做,他又說不上具體哪裡不好。

 

  劉成君盯了任家敬很長時間,長得任家敬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還在回味剛才的事情。

 

  「嗯...

 

  半晌之後劉成君才又開口道:「現在我心情不錯...可以告訴你一個轉運的方法。想不想知道?」

 

  「...嗯?」

 

  雖然任家敬不太相信這些東西,不過試一試倒也無妨。

 

  「不過呢...得有一個非常討厭你的人願意幫你才行。」

 

  「哦...

 

  聽到這裡任家敬有點失望。

 

  討厭他的人估計有不少,可是哪有人會願意幫他呢?

 

  不過,轉運什麼的本來就是一件不靠譜的事兒,也沒必要去在意。

 

  剛想到這裡就聽到那孩子又說:「不過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20努力轉運

 

 

  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到底……到底要怎麼做?」

 

  「也沒什麼,就是常在這個人周圍。如果能讓這個人不像之前那麼煩你,之後的事情都會隨之變得順利。」

 

  「哦……」任家敬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那你要怎麼幫我呢?」

 

  「說不上是幫吧。」剛剛才釋放了一次的劉成君懶洋洋地靠著沙發,說:「反正你已經在這兩天了,再多住幾晚也無所謂。我現在看你還是相當不順眼,看你自己能不能想辦法利用這點時間轉運了。」

 

  任家敬覺得很猶豫:「那個……這個方法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說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任家敬不說話了。

 

  他之前聽同事們講過算命的事,好像真的挺神。

 

  可是收費都搞得嚇人,稍微有點名氣的「老師」看一次就差不多要2000

 

  任家敬心裡其實也想過要算一算,不過這價錢實在是太離譜了。

 

  「可是……」任家敬想了一想,又問道:「真的管用嗎?」

 

  劉成君用厭惡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家敬:「就算沒用能怎麼樣?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難得我現在心情好,以後再想轉運可沒門了。你到底要不要試試?」

 

  任家敬有些動搖。

 

  他覺得劉成君說得對。

 

  就算沒用也不會怎麼樣。

 

  自己的情況已經不能變得更壞了。

 

  「嗯……」任家敬又說:「我沒怎麼給人填過麻煩……」

 

  這話也是實話。

 

  任家敬不記得自己求過人。

 

  當然,這可能主要是因為他沒有朋友。

 

  有什麼事情任家敬都想自行解決,實在解決不了的話就放棄,等待那個最壞的結局。

 

  「你怎麼這麼煩人?」劉成君明顯不耐煩了:「又想讓我幫你又扯那些沒用的東西,能不能別想那麼多?我都說了無所謂,你放機靈點兒就行了。打掃房間煮菜燒飯應該會吧?」

 

  「可是……」

 

  「就這麼定了。」劉成君說:「又耽誤我不少時間。」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就這樣,任家敬開始了自己的「轉運」之路。

 

  第二天,任家敬花了一整天去閱讀各種招聘信息,不停地發送自己的簡歷和樣稿。

 

  雖然上一家媒體是一個小單位,可是任家敬在那裡確實寫過轟動一時的新聞。

 

  他覺得這次找工作應該沒有之前那麼難。

 

  一直到下午5點,各用人單位都下了班,不會再得到回信,任家敬才下樓買了一些菜。

 

  拎著各種東西回家的時候,任家敬才發覺糟了。

 

  他沒有鑰匙。

 

  任家敬在心裡罵自己笨。

 

  怎麼會忘了這一點呢。竟然就這麼走出來了?

 

  實在沒有辦法,他給劉成君打了一個電話。

 

  果然,對方一聽任家敬說完,就吼道:「你傻啊?!」

 

  「那個……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可以去別的地方逛一逛,只是想確認一下時間……」

 

  「逛什麼逛?!」電話另一邊又傳來那個暴躁的聲音:「我現在回去,大概15分鐘。」

 

  「哦……」任家敬說:「那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哼。」

 

  劉成君沒說錯。

 

  15分鐘還不到,任家敬就看見他的身影從車庫那邊轉出來。

 

  劉成君一邊掏鑰匙一邊又罵:「你這豬腦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

 

  門一被打開,任家敬就迅速躲進廚房。

 

  他覺得,依那個孩子的性格,肯定會覺得非常煩。

 

  但是任家敬想錯了。

 

  一直到晚飯結束,劉成君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他直接就說到了不相關的地方。

 

  「喂。」劉成君問:「找到工作了嗎?」

 

  「哪有那麼快啊……」任家敬回答說:「只是寄出了一些自己的簡歷和樣稿而已……」

 

  「嗯……」劉成君又問:「都投了什麼地方?」

 

  「不太記得了……」任家敬努力回憶道:「有『巷報』、『金鉛筆都市報』等等幾家……」

 

  「那你最想去哪個?」

 

  「最想去的當然還是『金鉛筆都市報』了……」

 

  「想去哪一版?回去做娛樂新聞?」

 

  「還是社會新聞好一些吧……」任家敬說:「我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做娛樂新聞……」

 

  「其實……」劉成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除了被男人幹之外,我看不出來你適合做什麼。」

 

  任家敬猛地抬起頭。

 

  想說些話來反駁,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而且他也不知道應該反駁前一句還是後一句。

 

  捧著碗的手好像都變得有些沒力氣:「你怎麼這樣說話……」

 

  「開玩笑而已。」劉成君又夾了一片肉:「何必那麼認真?」

 

  他這樣一說,任家敬也確實沒法再說什麼了。

 

  可是他心情卻總也好不起來。

 

  他不是個小氣的人。

 

  不過現在,雖然明知道沒必要去在意,卻總也沒法看得很輕鬆。

 

  刷了碗之後,任家敬又把廚房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他覺得自己既然佔了人家的地方,就要儘量還清這個人情。

 

  劉成君進來的時候一愣。

 

  「呦」,他笑道:「挺乾淨的啊。」

 

  說著走到任家敬跟前:「在幹什麼?」

 

  「在做豆沙羹。」任家敬回答道:「我看你睡覺的時間好像挺晚……」

 

  「嗯……」劉成君問:「這算是為了轉運而做出的努力嗎?」

 

  「不是……」

 

  「可惜沒用。」劉成君看了一眼鍋裡:「太甜。我不吃這麼甜的。」

 

  「這樣啊……」

 

  「明天煮粥。」

 

  「嗯?」

 

  「我說明天煮粥。」

 

  「哦……」

 

  任家敬一邊答應著,一邊關了火。

 

  然後就彎著腰,在櫥櫃裡面找碗。

 

  剛翻了沒幾下,就感覺有人貼上了自己的屁股。

 

  「喂。」

 

  劉成君說:「再互相來一次怎麼樣?」

 

  任家敬的手僵在那裡:「別鬧了……」

 

  「我沒鬧。」劉成君說:「昨天不是很舒服?再來一次能怎麼樣?」

 

  「不要……」

 

  話卡在喉嚨裡,因為對方的手已經摸到他的下身,拉開拉鏈鑽了進去。

 

  「別……」

 

  任家敬聲音有點發顫,抓住劉成君的手往出扯。

 

  劉成君用另一只手抱住任家敬,把他兩只胳膊都固定在懷裡,之前的那只手更加肆無忌憚。

 

  任家敬沒有過什麼這樣的經驗,腳都有些發軟了。

 

  「站不住了?」劉成君在耳後笑道:「真夠嫩的。」

 

  說著摟住任家敬的那只手又用了些勁兒。

 

  「嗯……」沒過多一會兒任家敬就輕哼道:「放開我……」

 

  劉成君放開抱著他的那只手,撩起任家敬的襯衣,在他胸腹的位置上來回摸。

 

  任家敬扶著櫥櫃,低著頭,手指在光滑的檯面上輕輕摳著。

 

  對方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更加靈活地摩擦那個敏感的部位。

 

  「嗚……!」

 

  沒過多一會兒,任家敬就發出一聲,連續第二天釋放在這個孩子手裡。

 

  劉成君靠上後面另一個櫃子,把任家敬扯過來,然後又像昨天一樣,包住任家敬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身。

 

  任家敬的手心就又碰到了對方的那個東西。

 

  「喂……」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任家敬小聲問道:「轉運什麼的……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嗯?」劉成君問:「我幹嗎要騙你?」

 

  「因為……」任家敬更小聲地說:「因為你想讓我給你做這種事……」

 

  聽到這話,劉成君抬起之前一直向下看的眼睛,盯著任家敬說:「你以為自己是誰?別說這種事,就是上床的對象我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用得著跟你撒謊?」

 

  任家敬不說話了。

 

  對方說的是實話。

 

  他的確沒有必要這樣做。

 

  可是這樣的話現在的情況好像就更難解釋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那些人呢……?」想了一想,任家敬又問。

 

  「你怎麼那麼囉嗦?」劉成君說道:「互相來一次而已,兩個人都舒服。上床要累得多了,我最近沒那麼多閒工夫。……你能不能專心一點?」

 

  「……嗯。」

 

  任家敬知道這孩子最近因為集團的控製權和監獄裡的父親打得不可開交。

 

  劉成君想要將劉赫的投票權壓在自己這一派之下,但他低估了劉赫這麼多年來積攢的人脈和資金。

 

  本來以為劉赫鐵定無力參與新股的配售,但實際情況好像並不是這樣。

 

  劉赫竟然有不少不屬於「崇正集團」的資產,劉成君之前一點都不知道。

 

  現在,劉赫變賣了這些資產,要跟兒子來最後一搏。

 

  劉成君肯定在忙這些事。

 

  一著走錯就會滿盤皆輸。

 

  如果輸了,不但在公司裡沒位置,和自己父親鬧成這樣,不知道最後要如何收場。

 

  說不定最後真的會一無所有。

 

  耳聽得喘息聲漸漸加重,劉成君好像快要釋放了。

 

  任家敬心裡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試著把手往回縮,但是對方緊緊地鉗住了自己。

 

  沒多一會兒,手心就又濕了。

 

  「呼……」劉成君放開任家敬,靠在櫃子上,聲音有些沙啞:「真不錯……」

 

  任家敬拉好褲鏈,低著頭,默默走到水池前面,打開水龍頭衝著手上的東西。

 

  走出廚房之前他回頭看了看依然靠在那裡的劉成君,忍不住說:「你也趕緊把手洗了吧……」

 

  「……嗯。」

 

  之後這種「轉運」的生活又持續了幾天。

 

  任家敬白天投簡歷,等面試,晚上做好飯菜等劉成君回來。

 

  有時會將屋裡收拾收拾,有時也會照顧一下後面的小院子。

 

  劉成君每天都會回來,但通常要七點以後。

 

  吃過之後劉成君就會在客廳裡看看電視,看看報紙,過一會兒喝一碗粥。

 

  基本上他們每天都要「相互來一次」。

 

  任家敬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他一想到那次在酒店喝醉了酒之後和這孩子上過床,就會覺得現在這種情形非常詭異。

 

  而在晚上睡覺前,任家敬也總會小心地把門鎖好,門閂叉上。

 

  雖然事實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然後突然有一天,劉成君對任家敬說:「今天洗澡的時候你那個房東來電話,催你交租金。」

 

  「……啊!」

 

  任家敬已經把這回事忘得一乾二淨。

 

  他慌慌張張地把所有銀行卡全都拿出來,開始一點一點回憶到底哪張卡上還剩錢。

 

  「你不用交了。」劉成君一副懶散的樣子說:「我給你把房子退了。」

 

  「……什麼?!」

 

  「連押金我都替給你要回來了,你那個房東還不想給呢,說籤了一年的合同。」

 

  「你……」任家敬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你怎麼能這麼做!」

 

  劉成君皺皺眉:「你怎麼就算不過來帳?你現在沒工作,兜裡還有幾個錢?我現在還是很煩你,這運也不知道得轉到何時。從我這出去的時候再換個屋子,不是能省下不少?」

 

  「你……你……哎。」

 

  任家敬急得跺腳:「這轉運什麼的,再過幾天還不行就算了吧,哪能真一直住在這裡——到時候我去哪?」

 

  劉成君哼了一聲:「我看你找工作這事一點譜都沒有。還要租個空房子,燒錢呢?」

 

  「不是這個問題!」任家敬說:「下周還不行的話,我就打算回去了。這下可好,還要再找住的地方……」

 

  「那就找唄。」劉成君很無所謂地打開門,說:「省一週不也是省?行了你做飯吧,鑰匙和地址給我,我把你的東西拿過來。」

 

  當劉成君再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任家敬瞪圓了眼睛:「……怎麼就這麼一點東西了?」

 

  劉成君把東西隨手一丟,說:「其他的都沒用。你住在我這,還需要多少東西?」

 

  「你……」

 

  任家敬氣的說不出來話。

 

  急急忙忙地放下手頭的東西,走到門口,一邊彎腰穿鞋,一邊說:「再住一週而已,現在是沒關係,可是離開之後我用什麼?哎,你啊……」

 

  劉成君在一旁黑著一張臉,說:「任家敬,你那個家我看過了。其他的東西我不管,你要是敢把那個裝空礦泉水瓶的黑塑料袋拿到我家來,我跟你沒完。」

 

 

  21求職面試

 

 

  任家敬被他嚇了一跳。

 

  默默穿上鞋子,拉開大門就走了出去。

 

  在關門的一瞬間劉成君卻突然伸出手來把住門,跟著也跨了出去。

 

  任家敬看他一副理所應當站在那裡的樣子有點納悶:「你也要出門嗎?」

 

  劉成君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任家敬:「我不跟你一起去的話你怎麼把東西拿回來?」

 

  「那個……」任家敬說:「我有旅行箱……可以坐公交車。」

 

  「算了吧。」劉成君輕哼一聲:「快去快回,少磨蹭。」

 

  「真的不用……」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麼不想讓我跟著,難道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東西?」

 

  「沒有沒有。」任家敬趕緊笨拙地解釋道:「我是想在原先的房子裡等一會兒……說不定會有收空瓶的過來,就正好可以賣了……還有些舊書報,加在一起也能賣不少呢……」

 

  劉成君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轉過身,正好看見敞開的門,於是伸出手去用力一摔。門發出「?」的一聲響,把任家敬驚得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事實證明,劉成君的暴躁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任家敬捆了無數個大包小包,連窗簾都不忘了卸下來帶走,之後又揣上從洗手間拿出來的衛生紙,還把冰箱裡所有沒爛透的食物全都扒拉出來。

 

  這些都做完了之後,任家敬就期期艾艾地站在那裡,有些猶豫似的說:「報紙雜誌和空塑料瓶也佔不了多大地方……先拿回去行嗎?」

 

  劉成君不說話,只用漂亮的眼睛瞪著他。

 

  任家敬低頭不語。

 

  僵持了好一會兒,劉成君才又開口道:「進了院門立刻就給物業打電話,讓收廢品的人過去,別想拿上樓。」

 

  「啊?」

 

  聽到這話任家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那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孩子竟然這樣就讓步了……?

 

  就這樣,任家敬連人帶行李都搬到了最看不起自己的那個人家裡。

 

  日子還是跟之前那幾天一樣。

 

  每天起床洗漱完畢、吃過早餐之後就開始郵寄簡歷。

 

  任家敬以為這種狀況肯定會再持續一段時間。所以,當「金鉛筆都市報」打來電話叫他去面試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意料之外的好運氣。

 

  趕緊回郵件確定了面試時間之後,任家敬根本平靜不下來。

 

  父母並不知道他在找工作,想來想去,竟無一人可以和他分享這個消息。

 

  他拿出手機,翻開電話薄,一個一個地按下去。

 

  在看見「莊景文」這個名字的時候任家敬頓了一下,然後立刻點擊了「刪除」和「確定」鍵。

 

  餘下的號碼差不多全是採訪對象的聯繫方式。

 

  最後,任家敬盯著「劉成君」這個名字,幾經猶豫,卻還是按下了「呼叫」鍵。

 

  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說上兩句話的對象。

 

  「幹嗎?」

 

  劉成君一開口就是「幹嗎」,倒讓任家敬有些無措。

 

  感覺到沉默,劉成君又不耐煩了:「到底什麼事,快說。」

 

  「嗯……」任家敬問道:「你晚上回去嗎?我收到了『金鉛筆都市報』的面試通知。晚上想做兩個好一點的菜……」

 

  「別做了,」劉成君打斷了任家敬的話,「我帶你出去吃點別的。」

 

  「嗯?」

 

  「就這麼定了,晚上接到我的電話就下樓。」

 

  那孩子說話一向算話。

 

  6點一過,劉成君就讓任家敬趕緊穿上衣服下樓。

 

  然後一路開車到了一家香辣蟹門前。

 

  任家敬看著劉成君挑螃蟹的樣子,再一次感到對面這個看似很霸道的人其實只是個孩子。

 

  劉成君認認真真挑出最大的幾只,然後站起身來把每一種做法都仔仔細細研究個遍,最後才確定了菜樣。

 

  其實任家敬不太會吃螃蟹。

 

  他挖了半天,感覺味道真的很香。

 

  扒著殼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剩下的蟹肉弄出來。

 

  劉成君瞧了瞧他,又暴躁地說:「吃白食就可以亂扔了是吧?看看你那樣子!」

 

  「哦……」聽到這話,任家敬又用筷子用力往出劃了兩下。

 

  一直在看的劉成君終於忍不下去了。他伸出手奪過任家敬手裡的東西,稍一用勁就掰成幾塊,然後全部丟進任家敬面前的盤子裡。

 

  「謝……謝謝……」

 

  劉成君又諷刺似的問:「吃都不會,你到底能幹什麼?」

 

  「……」

 

  在鉗螃蟹腿的時候,任家敬還是不會。

 

  輕輕一夾,沒碎。再用點力氣,還是沒碎。

 

  「你該不會從來沒嘗過吧,」劉成君接過鉗子:「怎麼這個都不會?」

 

  不知是因為辣椒還是因為窘迫,任家敬覺得臉上發燙,於是趕緊拿起酒杯喝了幾口,沒想到卻更燙了。

 

  之後的時間裡,任家敬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就只是笑嗬嗬地反覆嘮叨說「金鉛筆都市報」是一家很好的平台,要是能進去那裡該是多麼幸運,這幾天一定要仔細準備,這樣的媒體競爭一定很激烈,恐怕不容易被選中等等對方完全不會在意的話題。

 

  劉成君好像也確實不甚在意,因為他一直都只是聽,沒怎麼說話。

 

  劉成君要開車,那一瓶葡萄酒基本都進了任家敬的肚。

 

  他不想浪費了這麼好的東西,所以就盡全力地喝,到離開的時候走路都有點打晃,一向有些蒼白的雙頰通紅一片,看起來竟然有點不一樣。

 

  「今晚真是謝謝你了……」任家敬一進家門就說:「第一次有人幫我慶祝……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人特意請我……真不錯,白天還收到了面試通知,不知道是不是開始轉運了呢?」

 

  「是啊,」劉成君邊親著任家敬的耳朵邊說道:「開始發揮效用了吧。」

 

  「哈哈,」任家敬笑著說:「還真挺神。」

 

  「嗯……」劉成君看著任家敬那冒著傻氣的笑容,不知怎麼就對著對方的唇吻了下去。

 

  「別……」任家敬側開頭避開。

 

  「喂,」劉成君說,「再來一次吧。」

 

  說著就扯開任家敬的褲子,讓對方的下身暴露在空氣中。

 

  然後又掀起任家敬的襯衣,湊過舌去,在他胸前輕輕繞轉。

 

  任家敬看了看自己被撩到脖頸處的襯衣,還有正在舔咬的那個人,突然開始掙紮。

 

  他推著對方的頭,身子儘量向後縮著:「別搞這些!」

 

  「嗯?」劉成君抬起頭來,問:「怎麼了?互相摸下身就可以,親兩下就不成了?」

 

  「不是……」任家敬說,「那些也不要做了,我今天上網查了一下,覺得好像沒有那麼多人會和同性互相……就是……」

 

  話到這裡說不下去了。

 

  那些詞太露骨了。

 

  「胡說,」劉成君哄道:「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在這樣做,順著感覺走而已,不說明任何問題,難道你不覺得舒服?」

 

  「不……」任家敬搖了搖頭,「我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難道你找不到別人了嗎?」

 

  劉成君僵了一下。

 

  他推開衣衫不整的任家敬,轉身就走:「洩慾的對象我要多少有多少,少把自己當跟蔥。」

 

  感覺身後的人在著急忙慌地係皮帶,覺得自己被氣得眼前發黑。

 

  他承認,從最開始,他就想上了這個人。這種人一點本事都沒有,以為和別人做幾次就可以登天了。但不是所有人都會像那沒用的老頭子一樣被纏得那麼狼狽,開了房之後被一腳踢開才是這種人最應該得到的結局。

 

  不過後來情況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喜歡堅持自己可笑的處事原則和道德準則,不知道何謂八面玲瓏也不懂如何才能讓別人高興,除了努力什麼都不會,懷裡還揣著平平安安就好這種低級願望的智商絕對不超過100的傢夥。

 

  可是想做一次試試看的願望卻更強烈了。

 

  很快就吃到了第一次,身體意外地合,感覺意外地好。不足之處就是第二天醒來時那傢夥質問自己的樣子還真像是個討好處的賤人。不過很快他就打了人,這點和套路不符。但不可否認的是,從那以後自己還真是經常都會想起這身體。

 

  然後是什麼來著?

 

  對了,看見他和一個公務員在面前卿卿我我。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一直在等著他再過來商量那晚的事情,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忘得一乾二淨。那公務員一看就沒幾個錢,級別估計也就是個底層而已。

 

  那段時間還真是特想把那礙眼的兩個人給拆了,膩歪在一起那樣子叫人噁心。

 

  不過他們很快就散了,因為本來就是任家敬被玩兒了而已。

 

  任家敬說辭職的那天,電話裡就已經依稀感覺出發生了什麼事。本來沒想管,被甩是活該自找。但看看窗外的雨,想著不管說不定真死在外面,於是鬼使神差地還是出去接人了。畢竟跟自己也算是認識。

 

  任家敬燒得挺厲害,那時候也沒多想就直接帶回了家,想著讓醫生給瞧瞧,天一晴就攆走。

 

  但是在家裡,想起酒店裡的事,又想做了。

 

  這次開胃菜還真是免費的。嘗過之後覺得也還不錯,於是就繼續留著,每天都來個一兩次。甚至還幫他進了面試,把他繼續留在這裡「轉運」。最近這一段時間因為爭權的事搞得很心煩,家裡添置了一個人之後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結果現在,居然是那傢夥,對他說「不要」?!

 

  好吧,根本無所謂。

 

  要不要明天就攆出去,還真是個問題。如果攆出去,可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劉成君承認還是想做。

 

  那晚上的感覺實在太好,不過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喝過酒,記不清了。想著可以再上一次,如果發現不怎麼樣,再甩了也不遲。

 

  還真不信這個邪了。劉成君想:任家敬越說不要,就越得再來一次給他瞧瞧。

 

  第二天白天,任家敬都在屋裡準備面試。

 

  只在晚上做了幾個菜。

 

  他看起來根本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還是之前那副樣子。可能是因為昨天喝了不少酒,記憶有些模糊。

 

  本來是個普通的夜晚,可是任家敬在回二樓準備睡覺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門從裡面被反鎖上了。

 

  「那個……」任家敬又折回來對劉成君說,「不知道怎麼回事,二樓臥室的門被反鎖上了……」

 

  「嗯?」劉成君抬起眼,皺了皺眉頭,說:「你出房間門的時候把鎖按下去了吧?」

 

  「沒有啊……」

 

  「不可能,」劉成君說,「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從來都不鎖的……」

 

  「誰知道你是抽了什麼風,別告訴我家裡有鬼。」

 

  「不是……」

 

  說到這裡,任家敬自己都覺得肯定是自己鎖了門。不是他的話,還能是誰呢?

 

  「那……」任家敬又說:「有鑰匙可以打開的吧?」

 

  「沒有,」劉成君看了一眼掛鐘,「鑰匙在被鎖的房間裡面。」

 

  「那怎麼辦才好……」

 

  「還能怎麼辦?」劉成君站起身來說:「都這麼晚了。跟我上三樓,先對付一晚。」

 

  「啊?」

 

  「不然還能怎麼樣?」

 

  「我……那個……睡這客廳裡就可以了。」

 

  「沒那必要,」劉成君很快就打斷了任家敬:「床足夠大,躺兩個人綽綽有餘。」

 

 

  22共枕而眠

 

 

  躺在床上的時候,任家敬儘量向邊上靠。

 

  劉成君看他背對著自己躲在邊上的樣子又有點壓不住心頭的火,伸出手扳著他的肩膀一用力,就把任家敬翻了過來。

 

  任家敬仰躺在床上,轉過頭有點茫然地看著劉成君,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嗎。

 

  「喂,」劉成君想了一下,開口問,「昨晚的螃蟹怎麼樣?」

 

  任家敬愣愣地回答說:「很好吃……」

 

  「任家敬!」劉成君冷著聲音說:「你到底懂不懂為人處世?竟然連一句謝都沒有?」

 

  「我謝過了啊……」

 

  「是嗎,」劉成君說,「我沒聽見。」

 

  「那個……」任家敬斟酌了一下,說:「昨晚的螃蟹很好吃,謝謝你。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請我,我覺得很特別。」

 

  聽他這麼說,劉成君好像愣了一下:「第一次?」

 

  「是啊……我沒有什麼朋友……」

 

  「這樣啊,」劉成君哼了一聲:「那你怎麼報答我?」

 

  「嗯?」聽到這話任家敬有點呆住了,「你說怎麼報答?」

 

  「這還不簡單?」

 

  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支起上身,在床頭的光亮裡看著任家敬。

 

  眼睛被睫毛的影子遮住,任家敬看不清的他的眼神。

 

  然後劉成君伸出手,抱住任家敬的腰,把他向自己這邊帶。

 

  「別!」

 

  任家敬一個激靈,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猛地扯開劉成君的胳膊,狼狽地跳到地上,一臉警惕。

 

  「……突然跑那麼遠,搞什麼啊你?」

 

  任家敬還是還是全身僵硬,盯著劉成君不說話。

 

  劉成君看著他這樣子,突然覺得硬上了也挺沒意思。

 

  對方擺明了不願意,他還沒淪落到要去強迫別人。

 

  「用不著那樣,」劉成君說,「看你快要掉下地,想扯過來一點而已。」

 

  「……嗯?」

 

  「上來,」劉成君說,「隨便你,愛趴床沿就趴。」

 

  這話好像讓任家敬覺得放鬆了些。他躺了回來,但姿勢卻從背對變成了正對,好像時刻都在提防著一樣。

 

  躺了一會兒,看劉成君確實沒什麼動作,睏意襲來的任家敬漸漸閉上眼睛,眼前開始有童年的自己出現,似乎馬上就要進入睡眠之中。

 

  劉成君看他上來自己的床就真的只是睡個覺,不禁又覺得很煩躁,忍不住一把將任家敬推醒:「喂!」

 

  「嗯?」任家敬迷迷糊糊地看著劉成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劉成君冷著一張臉,說道:「我睡不著,跟我說話。」

 

  「哦……好……」任家敬好脾氣地答應著:「說什麼?」

 

  「嗯……」劉成君想了一下,才又開口道:「先說說你平時都在幹什麼?為什麼沒朋友?難道你從來不花時間用於社會交往?」

 

  「我……」任家敬老老實實地說:「我都在工作……我稿子寫得慢,週末也要在家裡趕。」

 

  「那你上學的時候呢?」

 

  「上學的時候……」任家敬回憶了一下:「上學的時候都在學習,就連上大學也是,每天早晨一睜眼就去圖書館,閉館了才回去。」

 

  「嗯?」劉成君聽了毫不客氣地說:「那你怎麼業績和成績還都這麼差?」

 

  「那個……」任家敬紅著臉說:「我也不太清楚……教材上面的每一個字我都用心看了,可是考試名次還是很靠後……」

 

  「每一個字?」劉成君嘲諷似的問:「難道你看書沒重點?」

 

  任家敬呆了一呆才回答說:「我都是從序言開始一行一行看下去,因為我怕會漏掉重要的內容啊。」

 

  「大概掃一眼不就知道哪裡重要哪裡不重要了?」

 

  「是這樣嗎……」任家敬還是紅著臉說:「我怕看不全……」

 

  「哼,」劉成君說:「你腦子可真夠笨的。」

 

  任家敬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在某種程度上,對方說的是實話。

 

  「嗯,」任家敬嘆道:「你肯定很聰明……其實文汐也很聰明。我以前還希望我們的孩子各個方面都能像她,再加上好好培養,一定不會變成我這副樣子……」

 

  聽見任家敬再一次提起那個女人,劉成君只覺得心頭火起。

 

  「任家敬!」劉成君突然提高了聲音:「那女人早把你甩了,你還唸唸不忘,犯賤也有個限度!」

 

  看見任家敬一開一合卻說不出任何話來的嘴唇,劉成君頓時覺得心裡舒坦了很多。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犯賤……」過了好一會兒,任家敬出乎意料地承認道:「但我沒法不去想……距離有個家都那麼近了,結果卻在最後時刻沒有了……」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看。眼睛在床頭燈的光亮裡顯得特別亮。

 

  「家有什麼用?」劉成君問,「大多數都是裝個樣子給別人看看而已。在外面好像很恩愛,一回家誰都不理誰。」

 

  「才不是這樣……」任家敬說,「才不是沒用的東西……」

 

  「哦?」劉成君說,「那你說說看,在你的想像中,結婚以後應該是怎麼個相處方式?」

 

  「嗯,」任家敬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這個情景,所以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早上我會比我的家人早醒來一會兒,去廚房做早餐,做好之後叫他們出來一起吃。早上時間緊,可能一切都會匆匆忙忙的,幾個人還要搶著用洗手間。晚上下班回來呢,我就做好飯,大家在餐桌上聊一些當天發生的事情。我可能會講一些工作的進展和障礙,這時他們肯定不會嫌我沒用……然後妻子和孩子也會一些他們遇到的情形,不會因為我什麼都不懂都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想瞭解他們,所以即使從事的行業完全不相關,我也會努力弄明白的。週末的時候大家一起出去走走,晚上再說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聽完之後,劉成君皺起眉看著任家敬,半晌之後才說:「真夠無聊的。」

 

  「是嗎……」

 

  「誰要跟了你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你怎麼這麼說……」

 

  「喂,劉成君突然岔開了話題,「說說你找工作的情況。」

 

  「哦,」任家敬說,「今天我在網上看了『金鉛筆都市報』往年面試題目的類型,然後搜了搜最近發生的大新聞,又準備了一下自己的觀點和應該採用的報導形式……」

 

  「哪有這麼麻煩?去找那些有名記者的博客,看看他們怎麼說,挑幾個不錯的角度記住,到時候當成自己的評論用上就行了。」

 

  「還是不要吧,」「任家敬想了想,「如果他們招了我進去,我卻沒有那個本事,對誰都不好。」

 

  「你這到底是什麼腦袋……」

 

  「劉成君你真的不困嗎?咱們睡吧。」任家敬迷迷糊糊地說。

 

  「不行,」劉成君想都沒想便拒絕道:「你怎麼不問問我今天都做了什麼?」

 

  「哦,」任家敬沒辦法,只好按照對方給出的模板問,「你今天都做了什麼?」

 

  「到處找支持,」劉成君說,「找能站在我這一邊的投資機構,讓他們買股票,給他們擺明了益處,前提是行使投票權的時候必須站在我這邊。現在我這邊跟老頭子的股份數量差不多,投票權也相近,必須增持。」

 

  「哦……」任家敬聽得一愣一愣。

 

  「喂!」劉成君好像又覺得很不滿,「你難道聽不懂?」

 

  「不是很懂……」任家敬說,「我以前在娛樂版……」

 

  「所以你也不想懂?」

 

  「我……」

 

  「現在媒體上到處都是關於這件事的報導,難道你就不想弄明白別人都在說什麼?」

 

  「啊……」

 

  看他這副樣子,劉成君突然起身下地,披上一件睡衣就離開了臥室。

 

  過了幾分鐘他又回來,抬手就甩過去一本財經雜誌,「明天給我仔細研究研究!」

 

  任家敬茫然地翻了翻那本雜誌:「嗯……」

 

  然後劉成君又脫了衣服抬腿上床。

 

  任家敬看著他恰到好處的身材覺得有點自卑,彆扭地別開了視線。

 

  拿起書擋著臉,裝作在翻看的樣子,不去看對面的人。

 

  劉成君這回好像真的困了,終於沒再折騰出什麼新花樣來。

 

  任家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床頭燈關著,應該是劉成君關的吧。

 

  歪過頭一看,劉成君竟然就在很近的地方,黑色的頭髮掃過自己的脖子,有點癢。胳膊還橫過自己的肚子,壓得胃都有些疼了。

 

  「喂,」任家敬小聲喚道,「劉成君,你醒了嗎?」

 

  「嗯?」劉成君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還都是惺忪的睡態,「我再躺一會兒,你去弄早飯。」

 

  「你……你先把胳膊拿開……」

 

  劉成君抽回胳膊,翻了個身,過一會兒卻又翻回來。

 

  他看著任家敬在床前換衣服的樣子,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也不知是怎麼了,昨晚在聽見任家敬描述未來家庭圖景的時候,莫名地就覺得很煩躁,好像非得把這滋味兒都嘗一遍才行。

 

 

  23週末出行

 

 

  劉成君又在床上趴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戀戀不捨地才爬起來。

 

  下樓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了任家敬在廚房忙忙碌碌的背影。

 

  任家敬還是那麼呆頭呆腦,油都燒熟了才想起蔥油餅的備料裡面沒放蔥,趕緊關上火,又打開冰箱找蔥。切好了蔥之後就站在那裡盯著那個小碗看,一副想不起來究竟加沒加鹽的樣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在料裡沾了一下送進嘴裡,沒嘗出名堂,又沾了一點,最後好像終於確定了味道,才又走到爐子前點著火,把那碗配好了料的濕澱粉小心地倒進去,生怕不勻似的。

 

  劉成君覺得有點好笑。邁開步子走進去,從後面摟住任家敬,同時還舔了一下他的耳朵。

 

  任家敬嚇得一個激靈。右手拿著炒菜鏟,左手還拿著碗:「……你起來了?」

 

  「嗯,」劉成君說,「早飯好了沒有?我很餓。」

 

  「還得兩分鐘……」任家敬覺得有點彆扭,「別貼著我行嗎……」

 

  「貼著你怎麼了?」

 

  「我不喜歡……」

 

  劉成君又把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不意外地感覺到了任家敬的掙紮,覺得在家裡安置這麼一個人確實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兒。

 

  「喂,」劉成君說,「週末陪我去爬山。」

 

  「嗯?」

 

  「不願意?」

 

  「倒也不是不願意……」任家敬說,「就是沒想到你會找我……」

 

  「那就這麼定了,」劉成君總算放開了任家敬,「週五早點睡,週六起個早,上午人少。」

 

  之後的幾天任家敬一直和劉成君睡在一張床上。

 

  劉成君總是說忙,想要休息,沒時間找人開鎖。

 

  週五,任家敬又主動提出開鎖的事兒:「那個,劉成君,咱們把二樓臥室的門開了吧。」

 

  「累,不想動。」

 

  「開鎖能用多長時間啊?」

 

  「你懂什麼。這些都和普通的門鎖不一樣,沒那麼容易開。」

 

  「那……」任家敬又說,「要不然,你去上班的時候我找個人來開?我幫你看著……」

 

  「你敢!」劉成君的語調聽上去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我信不著你。」

 

  「那也不能一直那麼放著啊……」

 

  「以後再說吧,」劉成君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一間臥室而已,我沒看出有什麼影響。」

 

  任家敬愣愣地看著劉成君。

 

  平時真看不出他是個這麼能拖的人。

 

  「行了行了,」劉成君說,「上去睡吧,明天還要爬山呢。」

 

  躺倒床上之後就又重複了一遍前幾晚的模式。

 

  睡著的時候明明是背對背,但不管是早上還是半夜醒來,任家敬總能發現自己又被纏住了。

 

  時間一長,他也習慣了。

 

  書上說睡覺時愛抱著東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這樣一想還真是和劉成君的家庭背景挺合。

 

  雖然理解,任家敬還是每次都會把身邊的人推開。

 

  第二天是個好天。

 

  陽光很明媚,但時不時會有涼風吹過。

 

  任家敬穿上寬鬆的衣褲,背上一個包,跟著劉成君到了城外。

 

  劉成君腿長,一路走得飛快,任家敬非常勉強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喂」,劉成君好像很隨意地問道,「那天給你的財經雜誌,看明白了沒有?」

 

  「嗯,」任家敬點點頭,回答說,「明白。」

 

  「你知道老頭子手裡有多少股嗎?」

 

  「百分之三十多……」

 

  「這是什麼答案?」劉成君說,「百分之三十多是多多少?」

 

  「那個……」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我不太記得……」

 

  劉成君皺皺眉:「32.7%,記住了。」

 

  「哦……」

 

  「那我這一邊有多少?」

 

  「要少一點點……」

 

  「什麼叫『少一點點』?」

 

  「讓我想想……」

 

  看到他這樣子,劉成君顯得很不滿意:「31.5%,我說你能不能用點心?」

 

  「哦……」

 

  「什麼都沒記住。你到底想不想瞭解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還好……」

 

  劉成君一聽又發了怒:「什麼叫『還好』?!」

 

  「嗯,」劉家敬小聲說,「想瞭解。」

 

  任家敬沒應付人。

 

  他確實想知道。以前從來沒有人會跟他說自己遇到的那些順心和不順心的事兒,也沒有人會問任家敬近況如何,即使問了,也只不過是客氣一下罷了,所以現在這種對話讓他覺得很高興。

 

  「那我再問你,」劉成君又說,「現在最關鍵的點是什麼?」

 

  「就是增發的股票最終被誰買去吧……看最終誰手裡的股權多。」

 

  「現在我還差多少?」

 

  「啊……」

 

  剛剛才記住的數字,好像只一轉眼間,任家敬就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劉成君又很不高興:「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正在做什麼!」

 

  「想……」

 

  「32.731.5,這回給我搞清楚了!」

 

  「嗯……」

 

  「是多少?」

 

  「32.731.5……」

 

  整個上山的過程中,劉成君都在講那些讓人聽了頭暈的東西。

 

  不但講,還反反覆覆地考。

 

  任家敬就像祥林嫂一樣不停地叨咕著:「32.731.5……」

 

  「現在我手裡有一張虛牌,打順了可以贏下不少,」劉成君說,「現在外面很多人猜測政府站在我這一邊。畢竟老頭子因為違法進了監獄,不少人都覺得我有這種膽子肯定是因為有後台。其實當初很多國際資本公司想要摻一腳,最終我還是選了本土公司。那時候還有很多『專家』都認為我搞不清楚狀況呢,卻不知道美國那幫人雖然實力雄厚,可拿不到政府的支持,實質上就是弊大於利。媒體很有可能會把這內鬥給說成是民族品牌和國際資本的爭鬥,這種時候任何國家的政府都不可能選擇國際資本一邊,我可不想後悔當初打錯了牌。」

 

  「這樣啊……」任家敬覺得有點羨慕,「你還真是挺有主見的呢……」

 

  「有了『政府支持』這個煙幕彈,我找投資者比老頭子要容易得多。他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劉成君……」任家敬想了一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這麼想贏過你父親呢。」

 

  聽到任家敬這麼問,劉成君腳底下好像慢了一下,然後又不在意似的說,「有什麼為什麼?從古到今這種事還少了?」

 

  任家敬知道父子爭權的事情很多,可他覺得旁邊這個人的情況不一樣。

 

  怎麼說呢,有一種「讓父親不得不注意到自己」的感覺。

 

  「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劉成君上了最後一步台階,轉過身看著還在努力往上爬的任家敬,「快點,風景很不錯。」

 

  「哦……」

 

  任家敬呼哧呼哧地登上山頂平台,向下一看,確實很美。

 

  一片一片的樹海連在一起,順著太陽的方向望過去可以看到一個湖。湖很大,望不到另一邊,只能看見粼粼的波光和水天相接的那一線。

 

  「真漂亮,」任家敬嘆道,「很久沒出來過,都快忘記是什麼感覺了。」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被風吹亂的頭髮還有在太陽下顯得亮堂堂的臉頰,隨口問道:「是不是在你的想像中,有了家之後就應該經常這樣出來走走?」

 

  「嗯,」任家敬回答說,「差不多吧。」

 

  「那現在跟我一起呢?感覺怎麼樣?」

 

  「嗯?」任家敬轉過頭去,笑了笑:「也不錯啊。」

 

  「切。」

 

  劉成君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

 

  剛才任家敬一問三不知的時候,他覺得對方好像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的事情,然後就一肚子火。現在看見任家敬覺得高興,心情又莫名其妙地變好了一點。

 

  「喂,」任家敬拿下自己背上的包,「吃午飯吧,我帶來了不少呢。」

 

  一邊說著,一邊從裡面掏出兩個飯盒:「孜然炒肉,還有土豆青椒,可以吧?」

 

  劉成君看著那兩個飯盒,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從哪弄來兩個飯盒?」

 

  「啊……」任家敬笑道:「這兩個都是我的飯盒……以前上班的時候帶飯用來著……」

 

  劉成君皺著眉,不說話。

 

  「那個……」任家敬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欠考慮了,對方肯定是嫌這個飯盒髒呢。

 

  想了一想,任家敬說:「我洗的很乾淨,所以應該沒有問題吧……這個和新的沒區別的……」

 

  劉成君哼了一聲:「不新也不會怎麼樣。」

 

  說著把那一看就很廉價的東西接過來:「你什麼時候弄的?」

 

  「今天早上,」任家敬說:「早起做的午飯。」

 

  「本來就出來得夠早了,」劉成君說,「你也真能折騰。」

 

  「哈哈」,任家敬美滋滋地笑道,「出來玩兒麼,不帶些午飯怎麼行。」

 

  劉成君斜著眼睛看了任家敬一眼,不說話了。

 

  之後兩個人在山頂坐了很長時間。

 

  上來的時候太早,山頂沒什麼人,坐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看見三三兩兩同樣抵達終點的遊客。

 

  「呃,」任家敬打了一個飽嗝,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哈哈,孜然的味道還是很明顯呢。」

 

  「開什麼玩笑,」劉成君說,「這都吃完多長時間了?」

 

  「真的,」任家敬說,「沒那麼容易消去的。」

 

  「不可能,」劉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我怎麼感覺不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嘴裡有。」

 

  「是嗎,」劉成君探過頭去,然後特別突然地就把任家敬的嘴唇吻住了,「讓我嘗一下……?」

 

 

  24結束同住

 

 

  嘴唇被吻的時候任家敬簡直呆住了。

 

  直到對方連舌頭都伸進來,任家敬才想起要反抗:「……這麼多人在看呢!」

 

  「誰會看別人?」

 

  「怎麼不會……」任家敬掙開劉成君:「別總做這麼奇怪的事……」

 

  「哪裡奇怪?」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什麼東西顯而易見?」

 

  「……」

 

  任家敬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向旁邊挪了挪,低著頭在包裡翻來翻去,最後才掏出兩個蘋果,遞了一個給劉成君,「給。」

 

  劉成君挑了挑眉毛:「東西倒還帶得挺全。」

 

  任家敬還真以為這句話是在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出水果刀,開始削另外一個蘋果。

 

  劉成君也沒再說什麼。

 

  他伸長了腿,垂下眼睛看遠處的湖。

 

  山頂的風更大,很涼快。

 

  在任家敬把蘋果都切成了塊擺在飯盒蓋上之後,劉成君隨手把自己手裡的那個也遞給了任家敬。

 

  任家敬很自然地接過來,覺得做這些似乎都理所應當。

 

  旁邊的劉成君倒是很享受,沒過多一會兒,前一個蘋果就全進了肚。

 

  「劉成君,你會削蘋果嗎?」任家敬覺得有點好奇。

 

  「不會,」劉成君回來得好像理所應當。

 

  「也是,」任家敬說,「你們這些80年代出生的人很多都喜歡連皮一起進肚吧?」

 

  「那是別人,」劉成君說,「我只要削過的。」

 

  「嗯?」任家敬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彎,「那你在美國的時候,吃什麼?」

 

  「……」劉成君轉過頭,用好像挺無所謂的聲音說:「……不吃。」

 

  「什麼?」

 

  「我說我已經很多年沒嘗過這東西了。」

 

  任家敬感到有點好笑。

 

  他把第二個蘋果切好,放進已經空了的飯盒蓋裡:「那這個也給你,今天可以解解饞了。」

 

  劉成君說:「我又沒多喜歡。」

 

  話雖然這麼講,卻還是過手來,消滅了一大半。

 

  下山的時候人多,倆人由並排變成一前一後,劉成君時不時會回頭看上一眼。時間耗了不少,吃過東西到家竟然已經將近10點。任家敬覺得很累,洗過澡之後就趕緊爬到了床上。

 

  「喂,」在任家敬迷迷糊糊剛要睡著的時候,劉成君推了他一把,「腿需要好好捏一捏,不然像你這種常年不鍛鍊的傢夥,明天有得疼。」

 

  「哦,」任家敬勉強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也對……」

 

  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進被子裡,在肌肉的位置上用力揉著。

 

  「不對,」劉成君說,「還是太輕。」

 

  然後劉成君就坐在床邊,對任家敬說:「坐直了,我教你。」

 

  雖然還是困,可任家敬還是聽從了對方的話。

 

  劉成君掀開被,伸手覆上任家敬的大腿:「看到沒有?這樣才行。」

 

  「哦……」任家敬覺得很不好意思,伸手過去想要撥開劉成君,「我……我已經知道了……我自己來就可以……」

 

  「嗯,」劉成君隨口應了一聲,手上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向上。當他碰觸到任家敬大腿內側靠近根部的肌膚時,任家敬覺得一股奇異的感覺一下就竄向了下身。

 

  「行了……行了……」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我自己來……」

 

  「嗯?」

 

  劉成君繼續摸著任家敬的大腿,偶爾裝作無意的樣子輕觸任家敬的下身。

 

  這時候任家敬再傻也知道對方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他趕緊按住那只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的手,說:「別作弄我了……咱們睡覺吧……」

 

  「這樣怎麼睡得著?」

 

  劉成君抬起眼睛看著任家敬,裡面帶著明顯的□。

 

  他在任家敬頸邊吐著氣,說:「互相摸一摸,怎麼樣?這沒什麼,又不是真做。」

 

  「我不……」

 

  劉成君這回乾脆隔著內褲摸上了任家敬的下身,用手掌輕輕摩擦著:「難道你不覺得舒服?」

 

  任家敬真的不想和別人成為純粹的□,他怕自己會沉迷於此,那種情景想想就覺得可怕,以後可怎麼面對未來的妻子和孩子呢。

 

  劉成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性方面的明示和暗示讓他漸漸受不了。

 

  「那個……我說了我不喜歡!」

 

  任家敬很少見地發了脾氣。

 

  他蹬了兩下,蹭到床頭,然後也不顧對方錯愕的眼神,翻身下地,拽開門就跑了出去。

 

  劉成君在任家敬跑出去好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

 

  竟然就這樣跑了?!

 

  劉成君覺得自己真是犯賤。

 

  任家敬明明已經說了不願意,卻還是總想碰一碰。今天爬了山回來,覺得對方好像比以往還要可口,於是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結果對方卻嚇得落荒而逃。

 

  一輩子也沒受過這種氣,心情糟透了。

 

  劉成君決定,現在就下樓,讓任家敬明天就滾蛋。

 

  任家敬躲在書房裡。

 

  他早已經把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牛仔褲厚得連一道褶都看不見。

 

  看見劉成君,又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劉成君心裡說不出的煩:「少擺出那副樣子,我還沒到需要強上別人的地步。」

 

  「嗯……」

 

  任家敬低頭看著地板:「劉成君,我想了一下,這轉運什麼的還是算了吧,我已經得到了面試機會,不能奢求太多。」

 

  劉成君陰著一張臉問:「所以你想怎麼著?」

 

  「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挺便宜的房間,剛才已經和房東通過電話,明天就去看房……那個,照片上瞧著挺不錯,差不多就算定下來了吧,明天應該就會搬走。」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沒想到自己想說的話被他搶了先。

 

  不過這種事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愛走就走,」劉成君轉身走出了書房,「週日我要休息,別讓我聽見動靜。」

 

  「嗯……」

 

  看著劉成君消失在門後的背影,任家敬覺得有點恍惚。

 

  白天那麼高興,現在竟然鬧成這樣。

 

  他忍不住想,劉成君只是個年輕的孩子,那方面的衝動比較強,想跟人互相來兩次而已,真值得自己像見了鬼似的逃開嗎?之前明明相處得那麼好,甚至有點像是朋友一樣了。

 

  一直以來最想要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被他給扔了。

 

  從今往後,他,還有劉成君,就又都是一個人住了。

 

 

  25回到家鄉

 

 

  第二天任家敬去看了看房子,與照片上的樣子差不多。

 

  於是他簽了短期租住的合同,回到劉成君家收拾好了東西,拖著箱子就去了公交車站。

 

  這期間劉成君其實一直醒著。

 

  任家敬中途曾經躡手躡腳地進來,收走了水杯之類的東西,然後又輕輕關門出去。

 

  當時劉成君用脊樑骨對著任家敬,盯著牆一動不動。其實他心裡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把任家敬留下來。想了半天沒有結果,又琢磨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下樓看看。

 

  一樓空空蕩蕩。

 

  劉成君覺得心裡有點堵。任家敬走得還真他媽乾脆。

 

  他一邊在心裡罵著,一邊走回三樓。把自己摔到床上準備再睡個回籠覺,結果悶得要命,喘出的氣裡好像都帶著煩,翻過來覆過去,最後乾脆抓起任家敬前些天躺過的枕頭,把它塞在兩腿中間。

 

  劉成君承認自己有點後悔。當任家敬說別作弄他的時候就應該停下。結果搞得太過,嚇壞了那傢夥。

 

  不過想想就知道,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矛盾,過兩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再把他弄回家裡來伺候自己應該也不難。

 

  劉成君心裡清楚,有任家敬在旁邊感覺確實舒坦。

 

  任家敬這一邊也跟從前不太一樣。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不願意做飯。

 

  在過去的三十年中,任家敬晚上到家就開火,生活得極其規律。但是現在一想到做飯只是做給自己一個人吃就有些犯懶,根本不想動。每天都拖到餓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才走進廚房,隨便下點面之類的東西充飢,吃完之後還碗都不想刷。

 

  反正只有一個人,再邋遢又能怎麼樣呢。

 

  和從前不一樣的還有一件事,就是任家敬每天都會上網看看「崇正集團」事件的最新進展。

 

  這是他在劉成君那裡養成的習慣。只不過是從互相瞭解變成單方面的關注罷了。

 

  沒過幾天,就到了去「金鉛筆都市報」面試的日子。

 

  任家敬一大早就打扮得整整齊齊地去了報社。

 

  面試竟然很輕鬆,主編看了任家敬過去寫過的一些稿子,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又讓任家敬寫了一篇短文,總共連一個半小時都不到,就通知任家敬盡快去人事處辦理入職轉檔等手續。

 

  任家敬坐在那裡沒動,心裡猶豫不定。

 

  「怎麼了?」主編問,「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那個……」話在嘴邊轉了幾次,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口,「我可以申請被調回老家那邊嗎?」

 

  「嗯?」總編抬起眼,好像很詫異。

 

  「就是……」任家敬覺得自己又有點結巴了,「我看其他幾個地區的『金鉛筆都市報』也在招人……」

 

  「哦,」主編好像覺得只要把任家敬招進去了,擱哪都無所謂,「那行,你願意去就去吧。」

 

  「謝謝主編……」

 

  回家這個決定,在從上一家報社辭職的時候就已經下了。

 

  之後雖然和劉成君在一起住了一陣子,但並沒能讓任家敬有所動搖。恰恰相反,這段日子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任家敬再也不想被人當作洩慾的對象了。

 

  莊景文和劉成君其實都在用這種眼光看他。不同的是莊景文選擇的是欺騙,而劉成君則表現得明明白白,並沒有用「喜歡」之類的詞來耍他。劉成君現在沒工夫去交新的女朋友,所以他和莊景文一樣,看中了自己的窩囊,想要拿來當做降火的工具。

 

  可是任家敬不打算為別人做這種事。

 

  他知道,劉成君對他其實很不錯。任家敬實在很怕自己又被別人對自己的好所蠱惑,他對自己一向不自信,所以想來想去,躲開是最好的辦法。

 

  任家敬離開了一個多星期後,劉成君才發現了這件事。

 

  面試的那天劉成君就一直在等任家敬的電話和短信,可是始終沒有等到。

 

  他知道任家敬的面試肯定過了,因為那個職位是他用廣告費換來的。

 

  好吧,當時劉成君想,再僵一陣子好了,現在就去逗可能還太早。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之後任家敬的手機竟然都是停機!

 

  當時劉成君並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還犯傻給他了充了100塊錢,卻仍然打不通。

 

  他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打電話到金鉛筆都市報去,才知道這傢夥竟然在入職的第一天就主動申請調走!

 

  得到這個消息時,劉成君氣得眼前發黑。

 

  他早就覺得任家敬是他的所有物,所有物自己長出腿來跑了這件事讓他覺得無法理解。

 

  在劉成君心裡,任家敬就應該在他旁邊給他買菜做飯、削蘋果、煮粥、收拾房間,晚上讓他抱著,週末陪他逛著。

 

  還跑?地球就這麼大,能跑到哪裡去?

 

  劉成君看了看日曆,決定這週末就去把他給抓回來。

 

  對於劉成君正怒氣衝天地要把人拖走這件事,另一個當事人一點都沒想到。

 

  他沒告訴任何人他要回家。直到進了門,任家敬才告訴父母,自己以後會留在家鄉,再也不想走了。

 

  任媽有些詫異,覺得自己兒子有點沒出息。

 

  「你呀,」她說,「在外面闖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回了家。大城市機會那麼多,你在這能有什麼發展?」

 

  「你在胡說什麼?」任家敬的爸爸倒是一直都希望孩子能夠待在身邊,「這樣最好,天天都可以見面,以前隔那麼遠,我想他。」

 

  然後又高高興興地說:「家敬呀,以後等你結婚的時候,這套房子就給你。我和你媽就回去原先那套房子住。以前是打算賣了給你付首付的,這回省下麻煩了,可以直接拿來用,哈哈。」

 

  任家敬聽得心裡有點發酸。

 

  他在之前那座城市裡一個能交心的人都沒有,一刻不歇地工作,但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之後的幾天,任家敬去辦理了入職轉檔等手續,跟著一個資深記者跑了跑新聞,稍微學些東西。

 

  報社的人主要考慮任家敬對於社會新聞這一塊比較手生,因此先找個人帶帶他比較好。

 

  帶他的「老師」是個40多歲沒有結婚的女人,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

 

  以前任家敬也聽說過,很多記者跟採訪對象們混久了,都覺得自己好像也是那個階層的人,對於「條件」一般的對象根本不願意多看。可事實和想像完全是兩回事,因此,媒體裡面單身的男男女女有很多。

 

  雖然這個帶他的「老師」不提自己的事情,可是任家敬能看得出來,她很希望早點找到一個理想的對象,早點把自己給嫁了。

 

  以前任家敬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認命了,但後來他才發現其實還是渴望有個人陪著。

 

  週五,在聽著那個「老師」絮絮叨叨地講著昨天相親那個男人條件怎樣怎樣,她理想中的丈夫應該是怎樣怎樣的時候,任家敬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應該去找什麼樣的對象,覺得只要互相喜歡互相信賴就可以了。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文汐和莊景文都那麼亮眼,自己實在是不配。

 

  週五下班之後,任家敬和父母說了自己的想法。

 

  爸媽看著任家敬,覺得確實應該放低要求。

 

  「我看也不一定非得是大學生,」任媽說道,「以前咱們總覺得同樣學歷比較能說到一起去,其實也不是。家境也不需要多好,房子可以由我們來出。長相也不用漂亮,工作也不用多好,只要有穩定收入就行了。」

 

  「是啊……」任爸也說,「我們單位老陳和老董的女兒好像一個在幼兒園當老師,一個在眼鏡店裡賣眼鏡。要不然我去問問?」

 

  「快去快去,」任媽催促道,「現在就打電話,說家敬是從北京調過來的,工作可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任爸一邊撥著電話號一邊示意大家都小點聲,「喂!老董啊!啊,是這麼個事兒。我兒子被單位調到這邊工作了,想問問你姑娘有對象沒呢?我兒子今年三十,比你家姑娘大四歲。以前一直撲到工作上,這不開始張羅終身大事了嗎。我說啊,哪天兩家一起吃個飯怎麼樣?……哦?就今天晚上?可以啊可以啊!正好我們也沒什麼事……那行,那就這樣定了!行,7點在盛世王朝!」

 

  說完,任爸就美滋滋地說,「老董可高興了,他知道咱家敬學歷高,工作好。」

 

  說著一巴掌拍上任家敬的頭:「快去洗個澡!想想今天穿什麼!打扮得精神點兒!」

 

  整整折騰了一個小時,任家敬一家三口終於拾掇好了自己,出門相親去了。

 

  老董夫妻倆特別希望任家敬和董婷婷最後能成,一直催促著兩人交換手機號碼,還不停地詢問任家敬工作和工資方面的各種情況,然後就更加眉開眼笑。

 

  任家敬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結結巴巴地問了董婷婷一些興趣愛好之類的問題,然後就再也沒說過話了。

 

  幸虧四位父母能折騰,倒也不至於冷場。

 

  「喂……」快要結束的時候,董婷婷突然對任家敬說,「明天下午要不要來我工作的眼鏡店裡看一看?你的眼鏡好像已經戴了很多年了……」

 

  還沒等任家敬說話,父母就忙不迭地說,「去看看去看看!眼鏡上全是劃痕,也該換一副了!」

 

  就這樣,任家敬都沒說話,就和董婷婷敲定了第一次約會。

 

  第二天上午,任家敬要陪媽媽去遊泳。

 

  任媽最喜歡遊泳,每隔一天就要去一次。

 

  雖說希望任家敬留在大城市,可還是立馬就想要開始享受有兒子陪伴的日子。

 

  任家敬在房間裡剛換了衣服,就聽見門鈴聲響。

 

  當時他並沒覺得門外的人會跟自己有關,所以根本沒在意,仍然坐在書桌前面,瀏覽著今天的財經新聞,等父母處理完客人的事情再來叫他。

 

  剛讀了兩行,就感覺門被打開,任媽探進頭來,說:「家敬,你的朋友過來找你了。」

 

  「嗯?」任家敬覺得有點詫異,「我的朋友?」

 

  「是啊,」任媽說,「看上去年紀不大啊,長得可真不錯。」

 

  任家敬完全是一頭霧水。

 

  糊裡糊塗地走進客廳,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正把禮品之類的東西遞給自己父親的人。任家敬睜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天都回不過來神。

 

  劉成君轉過頭看看任家敬,笑了一下。

 

  「劉……」任家敬感覺自己說話又不利索了,「劉……你怎麼會在這裡?!」

 

  「嗯。」劉成君笑了一笑,「來討債。」

 

  任家敬這才想起,他之前在劉成君家裡看病的錢,好像還沒有還。

 

  「那個……」任家敬又些不好意思,「看病的錢是吧?多少?哦,還有你來回的車票,也是應該我來付的。」

 

  帶劉成君進了房間,任家敬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的住址?」

 

  「你之前工作過的網站和報社都有家庭住址,一問就知道了。」

 

  「哦……」

 

  任家敬覺得奇怪。

 

  資料上也有他的家庭電話,追債應該不需要特意跑一趟吧?

 

  「老實說,」劉成君問:「你是不是因為躲我才離開北京的?」

 

  「那個……不是……」

 

  「那為什麼換了電話都不告訴我?」

 

  任家敬又沉默了。

 

  劉成君又說:「我把你當朋友。」

 

  任家敬張了張嘴:「啊……」

 

  他從來都沒想過,劉成君可以是他的朋友。

 

  「那天晚上是我不對,」劉成君說,「我道歉。工作太忙,沒工夫出去見女人,沒什麼特殊的意思。這事兒其實挺普遍,我不知道你那麼不願意,以後不做了還不行嗎。」

 

  「嗯……」

 

  「別不說話,」劉成君直盯著任家敬,「不說話我就當和解了。」

 

  「嗯,」任家敬笑了笑,「你……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劉成君沒回答。

 

  任家敬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半晌之後,任家敬才又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和我媽要出去遊泳……你要不要一起?」

 

  「……切。」

 

  遊泳池邊上,當劉成君看見任家敬站在那裡費力去吹一個遊泳圈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才會來追這麼一個人。

 

  以前他最喜歡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朋友和情人。

 

  但這回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希望任家敬能一直在他身邊,揮也揮不走。

 

  走了還要弄回去,真煩。

 

  除了這最基本的要求之外,更理想的情況就是能夠隨時做/愛。

 

  不過目前看起來有點難。

 

  「喂!」劉成君走上前去,一把扯過那個半鼓的遊泳圈,「你在想什麼啊你!」

 

  「啊?」任家敬被嚇了一跳,「我不會遊泳……」

 

  「多大的人了還用這種東西?!」劉成君指了指遊泳池,「下去,我教你。」

 

  「啊……?」

 

  「快點,」劉成君說,「有我在旁邊,死不了。」

 

  「哦……」

 

  任家敬小心翼翼地進了水,劉成君讓他扶著橫桿,把頭浸到水裡去,讓身體漂起來。

 

  「你這姿勢怎麼這麼彆扭,」劉成君說著扶上了他的腰,「別撅這麼高。」

 

  「……」

 

  任家敬聽話地任憑對方調整。

 

  劉成君摸著任家敬的腰和腿,呼吸有點急促。

 

  皮膚在水裡更加滑,有一種奇異的觸感,讓人不願把手移開,只想繼續摸向其他的地方。

 

  「喂,」劉成君又問,「蛙泳會嗎。」

 

  「會……」任家敬一邊說,一邊證明似的蹬了兩下。

 

  「這什麼動作,」劉成君笑了一下,「動作不標準遊不快的。」

 

  說著就走到任家敬兩腿中間,兩手分別握著他的兩條小腿:「收腿時力量要小,腳跟向臀部靠攏,就像這樣……結束時大腿和小腿大概在這個位置……對……就是這個角度……」

 

  任家敬用心地學,卻不知道後面的人正緊盯著被泳褲包裹得緊緊的屁股看。

 

  劉成君一邊擺弄任家敬的腿,一邊想像自己此時正在泳池裡操弄面前這具身體。

 

  腦袋裡全是插/入和拔出的色/情畫面。

 

  他承認自己比重視以往任何一個情人都還要重視任家敬。

 

  喜歡嗎,可能有點吧。

 

  任家敬學什麼都很慢。

 

  整整兩個多小時,他也沒學出什麼名堂。

 

  任媽來叫大家離開的時候,任家敬還是連換氣都不會。

 

  洗過澡,擦乾頭髮,任媽看看表,已經快下午三點了。

 

  「打個車走吧,」任媽有點著急,「先去眼鏡店,然後我和你的朋友先回家。」

 

  「嗯……」在車上的時候,任家敬隨口問道,「劉成君,你要先住在我家嗎?」

 

  「當然。」

 

  任家敬笑了:「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住在這?」

 

  「你在我那住了那麼多天,我在你家待兩天怎麼了?」

 

  任家敬開玩笑說:「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我會同意?」

 

  「用不著你同意,」劉成君說,「你去我家住的時候也沒經過你的同意。」

 

  「好吧好吧……」任家敬笑道,「什麼都是你說了算……」

 

  「哎!」

 

  沒等劉成君回答,就聽到任媽興奮的叫聲,「那不是婷婷嗎?她在店門口等你呢!」

 

  劉成君看了看門口那個女孩,陰著一張臉問,「那人是誰?」

 

  「昨天相親看中的!」任媽解釋道,「就在這家店裡賣眼鏡,爸爸是家敬他爸的同事。」

 

  劉成君看了看眼鏡店門口站著的那個打扮豔俗的女人,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暈。

 

  任家敬竟然把自己給他安排的工作當做籌碼去釣女人!

 

  這個賣眼鏡的、沒品味的、難看的女人,是他的——情敵!

 

 

  26參加相親

 

 

  下了車,任家敬走向董婷婷,跟著進了眼鏡店。

 

  他對於怎麼才能打扮得好看這件事一點概念都沒有,幸好董婷婷很熱心,也很會挑,拿出一些讓任家敬試戴,之後終於選定了一個金屬製作又相對較窄的鏡框。然後董婷婷又在任家敬度數試驗度數是否合適的時候過來聊天,好像很容易就可以和人變得相熟。

 

  任家敬卻不太會說話,訥訥地站在一邊,其實,他對於對方說的那些朋友們的家長裡短並不十分感興趣。比起這個,他更喜歡聽劉成君說些他知道一點或者不太知道的東西。

 

  他想起了中午在泳池裡劉成君和他的一番對話。

 

  休息的時候任家敬問他看病的錢總共多少,想著要盡快還他。

 

  「那個啊,」當時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卻突然岔開了話題,「先不說這個,我前幾天找東西的時候看見了那個戒指。」

 

  「啊?」任家敬覺得有點茫然:「戒指……?」

 

  「嗯,」劉成君說,「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因為那戒指你才去學校找的我。」

 

  「當然記得……」任家敬只是想確實劉成君說的戒指真的是那個「戒指」。

 

  「我發現那戒指設計得不錯。」劉成君又說,「治病的錢算了,那戒指就送我,可以吧?」

 

  「哦……」任家敬愣愣地回答說,「你想要,那就送你吧……」

 

  說到這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依稀覺得劉成君好像笑了一下。

 

  任家敬想的是,那個戒指確實沒什麼用,本來就在劉成君手裡,繼續放在他那也沒什麼不同。

 

  然後任家敬又和董婷婷聊了一會兒,取了眼鏡,又吃了飯,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任家敬先去和父母匯報第一次約會的情況。

 

  「哎!」任媽拉過任家敬:「看這個眼鏡多精神!真不錯!看婷婷多會挑!」

 

  「是啊……」任家敬回答道:「我也覺得比之前那個好得多了……」

 

  「覺得怎麼樣?」任爸好像不太關心眼鏡不眼鏡的,直接進入主題:「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感覺怎麼樣?」

 

  「感覺還不錯吧……」任家敬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但確實感覺挺合適……」

 

  「再多接觸接觸!」任媽說:「沒傻到忘記送婷婷回去吧?」

 

  「當然送了……」任家敬說:「我以前也有過女朋友,這些還是懂的。」

 

  「那就好。」任媽一邊說著,一邊把任家敬往屋裡推:「快去給婷婷發短信!說你也到家了,再告訴她今天很高興。我看呀……婷婷對你很有意思,她爸她媽也覺得咱家很好。」

 

  這期間劉成君一直坐在一邊冷眼旁觀。

 

  心裡說不出地煩。

 

  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承認有點喜歡這傢夥,竟然就被忽略到這種程度!

 

  而任家敬卻什麼都不懂。

 

  他真的把劉成君當成了朋友,回屋之後就又像在劉成君家裡的時候一樣,嘮嘮叨叨地講著今天的事情。

 

  「真是不錯,」任家敬笑道,「這個眼鏡還打了折呢,在已有促銷活動的基礎上又打了6折哎,省下了不少錢。人家都說眼鏡裡面的利潤大,如果認識店裡的人就可以便宜很多,看來是真的啊,董婷婷幫忙配的這個還真是值……」

 

  「閉嘴吧你!」本來劉成君正端著任家敬給他煮的粥,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突然揚起勺子,毫不遲疑地衝著任家敬的臉就摔了過去,「有什麼值得你那麼高興?!不就是錢嗎?!」

 

  任家敬被劉成君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站在那裡。

 

  勺子從臉邊上擦過,砸在身後的門上,把木門磕出一個坑。

 

  任家敬彎腰從地上撿起勺子,覺得有些茫然:「幹什麼啊你……突然就發火……」

 

  劉成君沉著臉,不說話。

 

  「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吧……」任家敬說,「我再去拿一個勺給你……」

 

  一邊拉開門一邊在心裡想,劉成君家裡太有錢,大概不能理解他買到便宜東西的心情。

 

  可是以前明明也說過類似的話題。

 

  之後任家敬就真的沒再說話。

 

  一方面是因為劉成君讓他閉嘴,一方面也是因為董婷婷又發了條短信回來。任家敬沒有不理人的習慣,所以照例又回了過去。兩個人約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又聊到各自喜歡的電影類型,之後又說了很多董婷婷喜歡的那些男明星的八卦。任家敬從前做過娛樂作者,這個話題居然能說上很多。

 

  反反覆覆幾十條之後,劉成君突然開口問道:「你在幹什麼?」

 

  說完從電腦桌邊站起身,走到床前:「跟個打字員似的,在玩遊戲?」

 

  「沒……」

 

  任家敬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劉成君拿走了手機。

 

  劉成君沉默地一條接一條地翻著。

 

  看了一會兒,劉成君抬起眼來看著任家敬,問:「我認識其中幾個歌手演員,要不要拿簽名給你?」

 

  「嗯?」任家敬真的以為劉成君想幫他,於是說,「如果不麻煩的話,就拜託你了……」

 

  劉成君動動嘴角,笑得很冷。他轉過身,背對著任家敬。

 

  任家敬突然覺得屋裡的氣壓很低。

 

  過了兩秒鐘,屋內突然發出很大的一聲響。

 

  再注意看的時候,任家敬驚訝地發現他的手機已經被劉成君摔得解體,後蓋和電池都飛出很遠。

 

  「你今晚到底怎麼了?!」這回任家敬可真的有點火了,扔勺子也就算了,竟然連手機都砸!

 

  「我怎麼了?」劉成君竟然還反問道:「你說我怎麼了?」

 

  「我哪知道!」任家敬找回後蓋和電池,重新裝好之後失望地發現屏幕已經裂開,怎麼按開機鍵都沒有反應。

 

  劉成君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的任家敬,又嘲諷道:「你有沒有審美啊?這鏡框說不過不失都是抬舉!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適合?」

 

  「我覺得這個挺好啊……」

 

  「換了,」劉成君說,「明天跟我去挑,把這礙眼的東西扔了。」

 

  「不……」任家敬堅持說,「剛剛才買了新的,哪能說不用就不用,那不行。」

 

  「哈,到底是捨不得眼鏡還是捨不得女人?」劉成君話裡句句都帶刺:「任家敬,是不是只要是個人就能把你迷得暈頭轉向?剛見了那麼長時間還不夠?至於回家還一直發短信發個不停?發了兩個小時了你知不知道!」

 

  「我……」

 

  劉成君卻根本不想聽任家敬的解釋:「我坐了兩個小時飛機過來找你,結果你呢,白天不見影子,晚上還是把我晾著!」

 

  「我……」任家敬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說話:「我剛才不是一直在和你說話嗎……是你不想聽的啊……」

 

  「我不想聽那些!」

 

  「那你想聽什麼?」

 

  「我想聽什麼?」劉成君眯起眼,「你該不會過了晚上就忘了下午吧?難道今天一天你就只和女人在一起了?」

 

  「當然不是……我還和你在一起了啊……」任家敬覺得自己真的難以理解劉成君的想法,「劉成君,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今晚到底怎麼了?」

 

  「我……」劉成君瞪著漂亮的眼睛說,「你……我……」

 

  「……嗯?」

 

  劉成君還是盯著任家敬。

 

  他驕傲慣了,現在還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任家敬說!

 

 

 

27戀愛夭折

 

 

  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暗示一下,任媽就來敲門了:「怎麼了?沒事兒吧?」

 

  氣氛被打破,再說些什麼也不可能了。

 

  劉成君陰著一張臉拉開門走出去,倒把門外的人也嚇了一跳。

 

  任家敬覺得有些想不明白。

 

  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晚上一回家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聽劉成君話裡的意思,好像是因為自己冷落了他。

 

  看著被摔壞的手機,任家敬再一次意識到,劉成君的脾氣還真是不小。

 

  想了一想,任家敬還是跟在後面。

 

  「好了好了,」任家敬說,「剛才那碗粥沒喝完,我已經把勺子洗乾淨了,拿著。」

 

  劉成君還是坐在那裡,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根本不理身邊的人。

 

  任家敬悻悻地舀了一勺遞到他面前,又小聲說道:「來,拿著吧。」

 

  劉成君垂下眼睛看了看,突然一低頭,將粥喝了進去。

 

  任家敬呆了一呆,顯然沒料到對方的這個舉動。手裡拿著空勺子,看著那個好像仍然專心在電腦上工作的人,覺得有些好笑。

 

  「還剩一點,」任家敬說,「都喝了,我去洗碗。」

 

  劉成君連手都沒抬,不知道在忙什麼。

 

  任家敬有些無奈,只好又舀起一勺送到他嘴邊:「最後一口了。」

 

  劉成君聽了他的話,握住任家敬的手腕送進自己嘴裡,卻沒想到對方在刮了刮碗底之後,居然又弄出來一些。

 

  「這真的是最後最後一口了」,任家敬小聲道。

 

  劉成君看著這「最後最後一口」,有些暴躁地說:「自己解決,別煩我。」

 

  「哦……」任家敬也沒多想,把勺子送進自己嘴裡,完事之後一抬頭,卻看見劉成君正盯著自己的嘴唇看。

 

  任家敬立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站起身來:「那個……差不多了就來睡覺吧,我去給你再找個枕頭出來。」

 

  鋪好床,洗漱完畢以後,任家敬就爬上了床,面對著牆,把身後的位置空給劉成君。

 

  房間裡是單人床,兩個人躺在上面還真有些擠。

 

  劉成君又像往常一樣從後面抱住任家敬。他有些認床,到了任家敬家裡有點睡不著。那床墊的質量還很不好,稍微動一下就會嘎吱嘎吱地響,弄得他總控製不住地想,如果在這床上做-愛的話將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過了半天,還是很清醒。劉成君看了看懷裡的傢夥,頸子上的皮膚光滑白皙,乾乾淨淨的樣子。看著看著,劉成君終於忍不住湊過去,在肩膀和側頸的位置上反反覆覆地舔。

 

  第二天是週日,任家敬醒來的時候劉成君已經起床了。

 

  他伸手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摸來摸去,卻怎麼也找不到昨天剛剛配好的眼鏡。爬起來戴上舊的那副,翻箱倒櫃地找,還是沒有。

 

  「劉成君……」當劉成君進屋的時候,任家敬隨口問道,「你看見我的新眼鏡了嗎……」

 

  「哦,」劉成君很不在乎似的說道,「扔了。」

 

  「……什麼?」任家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扔了?」

 

  「嗯。」

 

  「扔哪去了?」

 

  「垃圾箱。順便說一句,垃圾已經被收走了。」

 

  「你……」任家敬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你幹嗎要這樣做?」

 

  「難看,」劉成君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我看著不順眼。」

 

  「你……哎……」任家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推開站在門口的劉成君,走出房間洗臉去了。

 

  劉成君對於任家敬這個反應還算滿意。

 

  這個人就是這麼好欺負,這種程度的惡作劇絕對不會發怒。

 

  才認識一天的女人算什麼?

 

  吃過早飯沒多一會兒,任媽就推開了任家敬的房間門,一臉怒其不爭的樣子。

 

  「媽……?」任家敬覺得有些詫異,「怎麼了?」

 

  「還說呢!」任媽的語氣明顯帶著不滿,「婷婷都把電話打到咱家來了!老董夫妻也覺得你傲,不理人。」

 

  「我沒不理人……」

 

  「那為什麼婷婷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發短信也不回?」

 

  「我……我手機壞了……」

 

  「哎……」任媽嘆氣道,「快去接電話,跟婷婷解釋解釋。」

 

  「哦……好……」

 

  果然,董婷婷一上來就質問道:「為什麼不回我短信也不接我電話?」

 

  「那個……」任家敬解釋說:「手機壞了。」

 

  「這麼巧?」董婷婷明顯不信,「就在和我發短信的時候手機壞了?」

 

  「是啊……」

 

  董婷婷切了一聲,明顯覺得任家敬是在撒謊,然後才問,「今天去哪?」

 

  「今天不行……」任家敬說,「我一個朋友在我家,我得招待他。」

 

  「叫他一起出來嘛。」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肯定不會出來見董婷婷的,於是拒絕說:「他今天可能有其他安排,真的不行……」

 

  那邊董婷婷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好吧。」

 

  沒想到的是,董婷婷竟然不請自來。

 

  任家敬和董婷婷住的都是父親單位分的房子,因此離得很近。

 

  「任家敬,」董婷婷說,「我給你帶了一些我做的醬牛肉,特別好吃,你拿回去嘗嘗。」

 

  「哦……謝謝……」任家敬趕緊伸手去接。

 

  可董婷婷的笑容卻在看清任家敬的一瞬間僵在了臉上。

 

  她很不自然地問:「昨天才幫你配好的眼鏡呢?」

 

  「那個……」任家敬說,「丟了……」

 

  「丟了?」董婷婷一下就拔高了聲調,「架在鼻樑上的東西還能丟?!」

 

  「……」

 

  董婷婷看著任家敬,突然一把搶過那一飯盒醬牛肉,重重摔在地上:「滾你媽的任家敬!耍我是吧?!」

 

  任家敬有些茫然地看著她:「我沒有……」

 

  「短信發到一半裝消失,週日約會不出來,昨天配的眼鏡今天就說丟了,你要是不想處你就直說,這意思是等著我自己發現呢是吧?!」

 

  「我……」

 

  「上過大學了不起啊!少狗眼看人低!」

 

  「我……」

 

  「操!」

 

  董婷婷說了個髒字之後扭頭就走,剩下目瞪口呆的任家敬站在那裡。

 

  劉成君下來的時候,任家敬正蹲在地上收拾那些已經成了垃圾的醬牛肉。

 

  「怎麼了?」劉成君明知故問。

 

  其實整個過程他已經透過樓上玻璃看得一清二楚,等任家敬被狠狠地甩了之後,才施施然地從樓上下來。

 

  「董婷婷誤會我不認真……」

 

  「哦……」劉成君拖著長音道,「該不會是因為我把你那眼鏡扔了?」

 

  「……」

 

  「真的是?」

 

  「哎,」任家敬說,「這就是命吧,沒那個緣分。」

 

  劉成君笑了一下,也蹲下身子,幫任家敬一起撿那些東西,「喂,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28同意回京

 

 

  任家敬手下一頓,「其實上週,在你來之前,人事處的人就說總社要調我過去。同事們還都覺得奇怪呢,剛來沒幾天就要去總社,還有人懷疑我有門路。」

 

  劉成君卻一點意外的神情都沒有。

 

  任家敬卻覺得很疑惑:「那邊明明知道我想回家,為什麼還要動我啊?」

 

  劉成君沒說真話。

 

  他知道任家敬很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於是笑道:「你不是信命嗎?這說明你就應該在那邊,想跑也跑不了。」

 

  「是這樣嗎?」任家敬有點猶豫地說,「我不知道要不要再去北京……」

 

  劉成君望著任家敬,收了嘴邊的笑:「難道要為了留在這小地方辭了那麼好的一份工作?」

 

  「嗯……」任家敬說,「想想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活了三十年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努力還是想要閒適。就讓你說的,想要在事業上發展得更好,那肯定是往大城市走,尤其對於我們這一行來說,更是這樣。我第一次找到這麼好的工作,放棄它可真夠傻的。可是,我還是想回家……」

 

  「喂,」劉成君很不客氣地說了一句,「你是男人嗎。」

 

  「你怎麼這麼說……」

 

  「現在不拚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

 

  「……」

 

  「真想在金字塔底待一輩子?」

 

  「……」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想歇著,什麼時候都可以。要是把這次機會放過去,以後可沒這麼好的了。」

 

  「我知道……」任家敬低著頭說,「我都知道……但是……但是啊……離開家的話,我就又是一個人了……」

 

  這才是任家敬心裡真正所想的東西。

 

  雖然昨天才跟父母說過喜歡這邊的理由。昨天他說,在家鄉呢,7點起床,8點上班,4點半下班,到家也才5點。在北京呢,7點起床,9點上班,6點下班,回家卻差不多要8點了。

 

  可是,任家敬其實並不在乎這些。

 

  他一直都努力,一直都認真。

 

  他不怕吃苦,也不怕挨累。

 

  但是任家敬再也受不了一個人了。

 

  上學時天天學習,沒有深交的朋友,後來天天工作,也不知道去哪裡認識些人。

 

  這個滋味兒真不好受。

 

  地上的東西終於被清理完畢,任家敬拎著飯盒站起來,不再說話。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心裡的火氣好像也消沒了。

 

  他伸出手抬起任家敬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說:「你不是有我嗎。」

 

  任家敬看著劉成君漂亮的眼鏡,一瞬間有那麼點失神。

 

  依靠劉成君這件事,他不敢想。

 

  「不想一個人的話,來找我就行了。」

 

  「嗯……?」

 

  任家敬有點動心。

 

  劉成君,大概真的可以算是他的朋友吧。

 

  至少對方本人親口說過。

 

  雖然怎麼看怎麼不搭。

 

  如果不再回去,就意味著要失去這個也不知道怎麼就發生了交集的唯一的朋友吧。

 

  「聽到沒有?」劉成君又說,「你不會是一個人。」

 

  「嗯……」

 

  「回去再試試吧,有新工作,有我陪著,一切都會很順利。」

 

  「嗯……」任家敬被這以前從不奢望的未來所蠱惑,輕輕地應了一聲。

 

  劉成君又看了看任家敬,握住他的胳膊往自己懷裡一帶。

 

  任家敬也沒掙紮,任由劉成君抱著。

 

  劉成君一手摸著任家敬的頭,一手環著他的肩,在他發稍輕嗅了幾下。

 

  任家敬靠在劉成君身上,覺得好像平生第一次有這種可以依靠別人的感覺。

 

  劉成君其實想要更多。

 

  他想撬開這人的口腔,把他吻得連站都站不住。

 

  可是不行。

 

  如果這樣做了,這個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再回北京的笨蛋說不定又會鑽回自己窩裡。

 

  想到這,劉成君又把任家敬往懷裡摟了摟:「喂,『金鉛筆都市報』的總社和我那離得不遠,你剛回北京沒地方住,就先去我那吧。」

 

  任家敬掙出來,有點不好意思:「那個……我不會打擾很長時間,一定會盡快找房子……」

 

  「沒事,」劉成君說,「我最近會非常忙,倒是希望你住在我家裡。老傢夥在監獄裡也不消停。他認為我沒有能力擔任董事會主席,提出要重組董事會,又要煩一陣子。正好你上班近,每天早上起來做早餐,晚上立刻回家準備晚餐,有問題嗎?」

 

  聽到這話,任家敬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劉成君也勾了一下嘴角:「算你識相。」

 

  跟著劉成君上去之後,任媽立刻就湊上前:「婷婷來過了是嗎?你這孩子,怎麼也不知道叫婷婷上來坐坐?真是不懂事……」

 

  任爸也不讚同地說:「女孩子臉皮薄,過來一趟不容易,你應該表現得熱情一點。」

 

  任家敬正猶豫著應該怎麼說,任媽就眼尖地看見了那個飯盒:「哎!這是婷婷送過來的?瞧這個白雪公主的圖案,多好看哪!」

 

  「媽……」

 

  「是醬牛肉!看看,婷婷多會燒菜!」

 

  「媽……!」任家敬終於說,「董婷婷和我成不了了。」

 

  「……啊?」任媽有點傻眼,「為什麼呀?我看她挺喜歡你的呀!」

 

  「沒什麼……」任家敬說,「都是我的錯……」

 

  「你跟爸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誤會就讓你爸去跟老董解釋一下就行了,婷婷和你,肯定能成!」

 

  「真不行,」任家敬有點哭笑不得,「絕對沒戲唱,千萬別讓爸去。」

 

  「哦……」任媽想了想,又說,「咱們再看看老陳家的女兒吧!幼兒園老師好,有耐心,適合你這樣溫溫吞吞的性子。」

 

  「不用……」任家敬頓了一下才說,「爸,媽,報社調我去總社了,我明天就和劉成君一起去火車站……」

 

  在說到「火車站」這三個字的時候,任家敬好像看見劉成君皺了一下眉。

 

  「又要走了呀……」任爸好像有點受打擊。

 

  「爸,」任家敬說,「等過兩年新的鐵路修好之後,三個小時就可以回來了呢。」

 

  「哎,」任媽卻還是更關心老婆的問題,她把話題轉到了劉成君身上,「劉成君是吧?有對象沒呢?」

 

  劉成君有點無聊似的說:「沒有。」

 

  「哎,這個事兒都得抓緊啊」,任媽又說,「看你年紀比任家敬好像小不少,可是也不能不注意,不然好的呀,可都嫁人了……」

 

  「媽!」任家敬趕緊打斷,「您別瞎說了,劉成君想找女朋友容易得很,他以前的女朋友一個賽一個地漂亮,好多人排著隊呢,隨時都可以挑出一特別好的姑娘。」

 

  在任家敬的印象中,男人都喜歡聽別人這樣介紹自己。

 

  沒想到劉成君卻不願意。

 

  他壓著嗓子說:「少胡扯,我根本沒打算要女朋友!」

 

  「知道知道,」任家敬笑道,「你最近忙……」

 

  「哎,」任媽又嘆道,「跟婷婷要是能成該有多好,婷婷還會燒菜,現在會燒菜的年輕人可真不多……」

 

  「行了行了……」任家敬趕緊哄著說:「別多想了,這個時間你們不是要看電視嗎?快看電視去吧……」

 

  說著就打開冰箱門,拿了些菜走進廚房。

 

  剛跨進去,任家敬就發現劉成君貼在自己身後也跟了進來。

 

  「……你怎麼也跑這來了?」

 

  「有什麼了不起?!」劉成君暴躁地說:「不就是弄點菜嗎?!難道我不會?!」

 

 

 

  29初次表白

 

 

  劉成君的手藝其實真的不錯。

 

  畢竟自己一個人在美國那麼久,不想委屈自己的話,就只有學著燒菜。

 

  「這個紅燒肉真不錯……」任家敬笑道。

 

  「喜歡?」

 

  「嗯。」

 

  「那我以後有時間就做出來給你嘗嘗。」

 

  「好啊……」

 

  任媽看了看這兩個人,突然問道:「劉成君呀,你是在哪裡工作?」

 

  劉成君沒多說,就只回答道:「私企。」

 

  「哦,那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日常管理。」

 

  「哦……」任媽說,「其實還是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和央企國企更好一些。雖然錢沒有私企外企多,可工作穩定。」

 

  劉成君還沒接話,任家敬先紅著臉說:「媽……!」

 

  其實任家敬心裡很清楚,雖然自己沒本事,但是父母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在極力讚揚兒子,有時說是吹噓也不為過。現在兒子在報社,是事業單位,兩位老人就想向別人表明這個工作是多麼好。

 

  任媽繼續長篇闊論道:「其實結婚的話,一個工資高點,一個工作穩定,是最好的結構。這樣,經濟好的時候,工資高的那一個可以讓一家人衣食無憂,工資低的那一個可以照顧家庭。經濟情況不好的時候呢,也不會搞得兩個人都失業……」

 

  任家敬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叫道:「媽,別說這個了……!」

 

  沒想到旁邊的劉成君竟然還很贊同。

 

  他看了看任家敬,說:「那看來,我也應該找一個工作穩定的來顧家,還有在我沒工作的時候養活我。」

 

  任家敬心裡明白劉成君是在開玩笑,但卻沒當著父母的面說出來。

 

  他知道,坐在旁邊的這個人一向都喜歡名媛模特、歌星影星。

 

  另一半應該有個什麼樣的工作,劉成君才沒想過呢。

 

  當天晚上,劉成君還是沒能在那個總是嘎吱嘎吱亂響的單人床上睡著。

 

  心裡無數次地抱怨,如果現在正抱著任家敬睡在自己家裡的大床上,那該有多舒服。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就回了北京。

 

  日子又像任家敬離開之前那樣。

 

  白天出去上班,出門之前和回家之後各準備兩餐,額外的還有劉成君晚上要喝的粥。

 

  唯一奇怪的一點就是二樓的臥室門明明已經找人打開了,可劉成君還是讓任家敬在三樓和自己一起睡。

 

  過了幾天,任家敬忽然在下班前收到了劉成君的短信。

 

  上面只有一句話:下班別走,我接你去眼鏡店。

 

  任家敬覺得有點好笑。

 

  他沒想到那個人竟然還惦記著這事兒。

 

  果然,兩個人真的是朋友。

 

  經常在一起,互相關心著。

 

  挑眼鏡框的時候,任家敬挑了好幾副,都被一口回絕。

 

  劉成君看過不少,最後才拿著幾副走過來,對任家敬說:「試試這些。」

 

  「哦……」任家敬摘下自己的眼鏡,眼前立刻一片模糊。

 

  他在不甚清晰的視野裡看見劉成君伸手過來,架上一副看了看,又摘掉,再換上另外一副。最後,在把所有的都換過一遍之後,他才將最開始那無框的鏡架遞給一旁的店員,說:「要這個。」

 

  任家敬甚至都沒想過要自己去看一看。

 

  一是因為近視度數高,看也看不清,二是因為相信替他做決定的這個人。

 

  剛才劉成君小心地把那些眼鏡框給自己戴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感動。

 

  拿到新眼鏡的時候,任家敬看著鏡子,發現劉成君確實比董婷婷有品位得多。

 

  配上這個,整個人好像都清秀了不少。

 

  以前那副眼鏡是金色,因為戴了多年,早已經被磨掉不少漆,再加上鏡片的玻璃被磕掉了兩塊,看起來就有些窩囊。

 

  「那個……多少錢?」

 

  聽到任家敬這麼問,劉成君無所謂似的說:「我付過了。」

 

  「那怎麼行……」

 

  「你別管了。」

 

  「我又不是不賺錢……」任家敬說著走到店員面前,問:「這個多少錢?」

 

  「4100。」

 

  店員巧笑倩兮地回答。

 

  也許因為很少能賣出去這麼貴的,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任家敬卻倒抽了一口氣:「……什麼?」

 

  「4100。」

 

  確認自己沒聽錯之後,任家敬咬著牙對劉成君說:「我明天還你。」

 

  劉成君有點不耐煩:「說了這是我送你的東西。」

 

  「太貴了……」任家敬說,「這麼貴,不能收。」

 

  「你怎麼這麼煩?」劉成君真恨他對原則的那種堅持,「戴著就行了。」

 

  任家敬不說話了。

 

  他知道劉成君說出的話不會更改。

 

  但他絕對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收下。

 

  第二天,任家敬去銀行裡去了錢。

 

  又趁劉成君晚上洗臉刷牙的時候,走過去拿出他的錢夾,偷偷地將那4100塊錢放了進去。

 

  41張紙一放進去,錢夾立刻厚了很多。

 

  任家敬費力地想要將裡面所以的東西都弄平,好讓錢夾可以合上。

 

  就在這個過程中,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好像有點眼熟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任家敬把那東西拿了出來,仔細地看。

 

  一枚戒指。

 

  任家敬想起來了。

 

  這是當時準備用來求婚的戒指。

 

  後來就不幸地遇上了打劫。劉成君的父親把這事兒給壓了,戒指就順理成章地歸他所有。

 

  再然後就是前幾天,劉成君隨口問能不能就直接送給他,當時也沒多想就同意了。

 

  那現在,這東西為什麼突然就跳了出來?

 

  劉成君把它放在錢夾裡幹嗎?

 

  任家敬捏著那枚戒指發愣。

 

  根本沒注意劉成君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邊。

 

  「現在明白了?」

 

  突然的問話讓任家敬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道:「明白……明白什麼?」

 

  其實心裡隱隱約約地好像有點感覺。

 

  他想到一個可能,但是又覺得那個可能太過荒謬,一定不會是真相。

 

  「還能明白什麼?」劉成君好像嘲諷似的說:「明白我愛上你了。」

 

 

  30告白遭拒

 

 

  「你……」任家敬甚至都不敢看劉成君,「你開什麼玩笑啊……」

 

  「我沒開玩笑。」

 

  「……」

 

  「不然你以為我幹嗎要拖你回來?」

 

  任家敬還是一臉茫然地站在那裡,不說話。

 

  劉成君走進屋,伸手抬起任家敬的下巴,湊了過去。

 

  嘴唇相貼的一瞬間,任家敬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一個激靈,推開劉成君,瞪大眼睛看著他。

 

  「搞什麼!」

 

  劉成君覺得有些難以理解,自己明明都已經說出了口,這傢夥怎麼還是在拒絕?

 

  「劉成君……那個……很晚了,睡覺吧。」

 

  「你不是想找個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嗎?」劉成君說,「現在找到了,還躲什麼躲啊?」

 

  「……」

 

  「說話!」劉成君的聲音裡帶著怒氣:「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

 

  任家敬盯著地板,過了半天,才輕輕搖了搖頭。

 

  劉成君覺得簡直難以置信:「為什麼?」

 

  這傢夥不是只要有個人肯要他,就會死心塌地地貼上去嗎?

 

  任家敬說還是不說話。

 

  「告訴我實話。」

 

  「我……」任家敬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他實話,「我有點怕你……」

 

  劉成君瞬間就僵在那裡:「……什麼?」

 

  「這樣,大概是不能成一個家的吧……」

 

  劉成君覺得自己又被眼前這個人給氣得陣陣發暈:「真到那種程度了嗎?寧可一輩子沒人要也不選擇我?」

 

  「不會沒人要的……」任家敬訕訕地說,「我已經想過了,將要求放低,就很容易很多了……董婷婷本人和董婷婷父母一開始不就很滿意嗎……」

 

  劉成君覺得自己已經快壓抑不住將面前這個人扔在床上幹暈他的衝動,他深吸口氣,抄起床頭櫃上上一個杯子向任家敬腳邊狠砸過去:「滾!」

 

  玻璃杯發出一聲脆響,碎成片片。

 

  任家敬的睡褲上濕了一大片。

 

  地板上也到處都是水。

 

  「……」任家敬站在那裡,有點手足無措。

 

  「我讓你滾!」

 

  「你……你別生氣……」

 

  剛退了兩步,任家敬就看見劉成君跨過來,一腳把門踢上。

 

  在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時,任家敬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小被人呼來喝去的原因,任家敬動過心的對象全都是那種溫柔、隨和的類型,比如文汐和莊景文。

 

  在任家敬設想的婚後家庭中,他的愛人也都是這樣的性格。

 

  雖然不曉得這理想中的伴侶,什麼時候才找得到。

 

  劉成君,太不相符了,那個人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氣勢太盛,實在沒法安放到他一直努力想要得到的生活圖景當中。

 

  他沒法想像和劉成君在一起會是什麼樣。

 

  任家敬是那種一條道走到黑、永遠不會想要去改變的人,堅持認為家裡的另一位主人就應該是一臉溫柔的笑,而不是經常指手劃腳、動不動就發脾氣、非常暴躁的人。

 

  而且,他也不覺得那個人是認真地想要和自己過一輩子。

 

  才22歲,就和好幾個明星傳出過新聞,想想就不是自己這樣的人應該去碰的。

 

  他有那麼多漂亮聰明的男男女女,沒理由這麼早就想被拴住的。

 

  兩個人差得太多了。

 

  他們真的不合適。

 

  早上起來,任家敬還是做好了早餐,擺在桌上。

 

  等了半天也不見劉成君下來,任家敬心裡更覺得有點慌。

 

  昨天夜裡他就沒睡好。

 

  躺在二樓的臥室裡,想著在三樓的那個人,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劉成君是不是生氣了。

 

  會不會不再理會自己了呢。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影,任家敬終於忍不住爬上三樓,輕輕敲了敲門:「劉成君,下去吃飯了。」

 

  半晌之後還是沒有人應。

 

  任家敬又敲了敲,劉成君還是不答話,眼看著上班就要遲到,於是只好先離開。

 

  可是整整一上午任家敬都有點失魂落魄的。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對自己生氣。

 

  想到這人還是自己唯一的朋友,焦躁感便又加深了數倍。

 

  正發著呆,就看見人事處的王選就神神秘秘地走過來,推了推任家敬,說:「喂,怎麼樣,沒跟你爸媽鬧彆扭吧。」

 

  「……啊?」

 

  這一句話,把任家敬問得摸不著頭腦。

 

  「不是說你自己想回家,你家裡人非要讓你留北京嗎。」

 

  「什麼啊……」

 

  「哎,」王選說,「別裝模作樣啦。我是搞人事的,還能不知道嗎。劉成君找薑處長給你安排進來的,後來你自己申請去分社了,劉成君又讓薑處長再給你調回來。當然我還想,這不有病嗎,玩兒哪?剛才薑處長才說,你自己是想回家,不過家裡人想讓你留北京,所以不管本人你的意願,硬給弄回來了。我說,看不出來,你家還挺厲害的,能找劉成君給你說上話。」

 

  任家敬還是張著嘴:「是……是嗎……我不知道……」

 

  「哦?」王選說,「你家人沒告訴你?奇怪了……嘿,全社上下都知道,如果不是名記者,進來的就全部都有關係。」

 

  「這樣啊……」

 

  「我不說是誰,就告訴你,體育版和社會版都有人的後門是部級的。」

 

  「哦……」

 

  「不過你這個也算排得上號了,哈哈。」

 

  「……」

 

  之後任家敬的腦袋就更亂了。

 

  理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明白,這個工作是劉成君幫著得來的。

 

  後來自己申請回老家,劉成君又說了一次話,向單位編的理由是雖然本人想走,但家裡希望留京。

 

  任家敬一直都不知道這些。

 

  知道後,心裡更慌。

 

  結合昨天晚上發生事情,稍微想想便能明白劉成君為什麼這樣做。

 

  也許,那孩子這回的確是認真的。

 

  可任家敬覺得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喜歡自己這樣的人?

 

  自知之明這東西,任家敬一直都有。現在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他有些迷惑。

 

  漸漸地,連板凳都有點坐不住,心裡又煩又躁。

 

  下午,在出去找選題的時候,任家敬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搞的,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崇正集團」的樓下。

 

  看著這高樓,任家敬咬咬牙,決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進去找他,看能不能恢復成以前還是朋友時的樣子。

 

  剛一走進門,就看見劉成君從電梯裡走出來。

 

  看見任家敬,劉成君稍微愣了一下之後才說,「我要去和一家投資公司談談入股的事,爭取支持。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坐在下面等我一會兒。」

 

  「哦……好……」

 

  劉成君這一談談了很久。

 

  昨晚任家敬一直在胡思亂想,覺得很沒精神,最後,終於忍不住睏意,蜷在會客室的沙發裡睡著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劉成君正輕拍著自己的臉頰。

 

  「醒醒」,劉成君說,「讓你坐這等我出來而已,就這麼無聊嗎。」

 

  「沒有……」任家敬趕緊說,「昨晚睡得不好……」

 

  「回家了,」劉成君又說,「到車上再睡。」

 

  「哦……」任家敬迷迷糊糊地跟在劉成君身邊,想了一想,終於開口說道,「劉成君,對不起……」

 

  「嗯?」劉成君頓了一下,才又說,「沒什麼好道歉的,多等一陣子而已。」

 

  聽到這話,任家敬覺得有點恍惚。

 

  他明白這意思是說自己遲早會接受。

 

  類似的話,他也對文汐說過。

 

  當文汐告訴他,她仍然愛著之前那個男朋友的時候,任家敬就說,雖然你現在愛的是他不是我,但是那個男人靠不住,我們之間可以慢慢培養感情,最後一定會幸福。文汐聽到這話的時候笑了,說,能培養出來的是感情,不是愛。

 

  想到這裡任家敬心裡有點發酸。他說:「我不知道……以前文汐說過,能培養出來的是感情,不是愛。」

 

  「那是你和她,」劉成君說,「那和她做不到的事情,換成我和你,就可以。」

 

 

  31事業危機

 

 

  這之後,任家敬便一直睡在二樓臥室的床上。

 

  他覺得,既然不想和劉成君發生些什麼,靠得太近總歸是不好,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劉成君。

 

  然後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劉成君好像變得更忙了。

 

  晚上總是拿著一摞資料回來,從到家開始,一直看到深夜。

 

  電話好像也從來就沒停過,任家敬經常能聽見劉成君在樓上說話的聲音。

 

  加班也開始頻頻出現,以前劉成君雷打不動,下班就回家,現在卻經常要加班到很晚。

 

  如果不回來,他就會給任家敬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還在公司裡。這時候任家敬就會自己隨便弄點晚飯對付對付,煮點面條,或者下樓買幾個包子之類。他已經不習慣一個人做飯給一個人吃。

 

  如果到了該睡覺的時候還是看不見劉成君的影子,任家敬便會把大門前面的燈留著。他也說不上這個舉動是為什麼,但還是想讓劉成君能看得清門鎖,早點進到屋裡來。

 

  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晚上有點冷清。

 

  劉成君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放鬆,每天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樣。

 

  任家敬沒見過他這樣,在印象中劉成君一直都很驕傲也很張揚。

 

  「那個……」有一天,趁著劉成君在休息的時候,任家敬削了個蘋果遞給他,「最近工作上不太順利嗎?」

 

  聽到這話,劉成君接過蘋果的手稍微頓了一下,而後才遞到自己唇邊:「怎麼可能?」

 

  「可是我看你最近好像總是很忙……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喂,」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心事重重?」

 

  「是這樣嗎……」任家敬覺得有點疑惑。

 

  「雖然事情又多又雜,但是都很容易解決。」

 

  「哦……」

 

  「少在那亂猜,能難得住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那就好……」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從來沒嘗過挫折的味道。不管做什麼,都能得到他最開始想要的那個結果。

 

  曾經有一次,兩個人看到電視裡一個參加教練崗位競聘的人說他最大的財富就是在之前失敗中獲得的寶貴經驗。當時劉成君輕蔑地笑了一聲,說:「如果我是他的競爭對手,我就會說我最大的優勢就是從未失敗過。」

 

  劉成君是任家敬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晚上睡覺前,任家敬照常找出財經新聞,想看看最近又出了什麼事情。

 

  這習慣說起來還是劉成君逼著他養成的。

 

  點開財經首頁,任家敬一眼就看到了黑體字寫著的大標題:「劉赫明言可能收回『崇正集團』所有非上市資產」。

 

  知道跟樓上的人有關,任家敬趕緊睜大了眼睛繼續往下看。

 

  新聞的大意就是說,「崇正集團」的資產分兩部分,上市的那部分屬於全體股東,非上市的那部分屬於原有管理者,也就是劉赫。上市之初就被剝離出來的這一部分公司現在成了他贏過兒子的籌碼。劉赫明確表示不排除分拆的可能,這意味著以後「崇正集團」會損失從這些非上市公司得來的一大筆資金。現在,劉成君的父親孤注一擲,希望用這一部分利益來換取股東們的支持,通過他關於撤掉劉成君職務的提議。他還暗示說以後可能選擇合適的時機將這些非上市的資產注入上市公司。這又是一大筆錢,對這些股東的誘惑力不可謂不小。

 

  生怕自己看得不夠懂,任家敬又翻了很多評論。大多數都認為劉成君在大好形勢下被將了一軍,反落下風。

 

  看完這些,任家敬有些茫然。

 

  原來劉成君真的遇到了問題。

 

  他果然一直為這些事情困擾著。

 

  呆了一會兒,任家敬走上了三樓。

 

  臥室的燈還亮著,劉成君大概又在裡面看材料。

 

  猶豫了一下,任家敬還是伸手敲了敲房間的門。

 

  「沒鎖。」

 

  聽到劉成君的聲音,任家敬推開門進去,不意外地看見劉成君正靠在床頭翻著那些文件。

 

  「那個……」任家敬挺直接地說,「我剛才看了新聞,最近情況不是太好是嗎。」

 

  劉成君抬頭看了看任家敬,又垂下眼睛:「不值得擔心。」

 

  「那……」任家敬又問,「那應該怎麼辦呢?」

 

  劉成君把手裡的東西翻得嘩嘩響:「我在想。」

 

  這話等於是說目前還沒什麼辦法。

 

  「嗯……」任家敬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站在那裡愣了半天,最後才說出一句:「那個……你別太在意了……『崇正集團』的那些東西,頂多就是不要了……我現在在『金鉛筆都市報』工作的工資和稿費還不錯,兩個人省點花,肯定沒問題……」

 

  聽了這話,劉成君又重新望向任家敬:「你這意思是說,如果我突然身無分文,你會賺錢養我?」

 

  任家敬不知道劉成君是什麼意思,居然認認真真地回答說:「歇一陣子之後,你……你最好也出去找一份工作……」

 

  劉成君嘴角掛出點笑:「任家敬,你真是一點都不懂怎麼安慰人啊。」

 

  「是嗎……」

 

  「還說什麼『頂多就是不要了』,你這智商可真低的。」

 

  任家敬最沒法反駁的就是這句話,所以站在那裡訕訕地笑,不說話。

 

  劉成君又看了看任家敬,說:「過來。我眼睛有些累,幫我滴點藥。」

 

  「哦……」

 

  等劉成君躺下之後,任家敬輕輕撐開他的眼皮,小心地滴了兩滴進去。

 

  劉成君眼珠的顏色是那種很深的黑色,任家敬一直覺得漂亮。

 

  劉成君從回家一直看到現在,可能確實累了。

 

  想到劉成君在工作上明明遇到了問題,卻不對他說,甚至在他問了之後仍然不承認那樣子,任家敬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正想著,那雙眼睛突然唰地一下睜開,直直地看著任家敬,睫毛上還掛著剛才閉眼時被擠出來的一些水珠。

 

  任家敬被他突然的睜眼嚇了一跳,越看他越覺得自己心臟跳動的頻率好像有點不正常,於是趕緊移開視線,盯著那個藍色的文件夾瞅。

 

  劉成君說:「我突然想到……如果老傢夥身無分文,他身邊的人肯定會散得一個都不剩。」

 

 

  32慶祝生日

 

 

  任家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就什麼都沒說。

 

  「喂,」劉成君又說,「今天睡在我這裡,我煩著呢。」

 

  任家敬稍稍猶豫了一下。他知道劉成君有些時候很需要人在旁邊,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乎。

 

  「那好吧……」任家敬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鑽進被子,面對著已經在床上的那個人,躺在床邊上。

 

  剛一挨到枕頭,就看見劉成君的胳膊伸過來,一把將他拖到床中間。

 

  「我說,」劉成君問道,「你到底怎麼想的才會說出要養我的話來?」

 

  任家敬覺得很不好意思。

 

  知道自己剛剛說出了可笑的話。

 

  劉成君看他這樣,笑了笑,隨手關上燈,摟著任家敬,吻住他的嘴唇,說:「養我,你養得起嗎,嗯?」

 

  「我……」

 

  剛說了一個字,劉成君的舌頭就鑽了進去。

 

  任家敬費力地掙開:「那個……你別做這種奇怪的事……」

 

  劉成君卻不顧任家敬的想法,又貼上去:「哪種奇怪的事?」

 

  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這是……這是情人之間才會做的吧……」

 

  「我確實把你當成我的情人。」

 

  「我不是……」

 

  「不說了,」劉成君打了個哈欠,「是不是都無所謂。」

 

  「哦……」任家敬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叫「是不是都無所謂」。

 

  「對了,」就在任家敬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的時候,劉成君突然說了一句:「明天是我生日。」

 

  「啊?」任家敬又睜大了眼睛,「生日?」

 

  「嗯。」

 

  聽到這話,任家敬打起了精神,「要找其他朋友來家裡嗎?我可以做一些菜。」

 

  「不,」劉成君說,「明天下了班我去接你,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後去賓館住。」

 

  「為什麼要去賓館去啊……」

 

  「生日麼,當然要在外面。慈善晚宴上拍下的那個印度套房一直沒用,明天去用掉算了。」

 

  「哦……」

 

  第二天中午,任家敬跑到單位附近是商場,挑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送些什麼。

 

  最後,他終於選中了一個非常精緻的優盤。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別人過生日送這樣的東西可能有點奇怪,可是,由於從來沒送過別人禮物,自己也沒收到過禮物,他並不能分辨到底合不合適。

 

  買回來之後,任家敬想了半天,還是上網找到一個自動生成賀卡的網站,挑了一個圖案,寫上些祝福的話,放在優盤裡。

 

  這是他給劉成君慶祝的方法。

 

  晚上,劉成君來接他去吃西餐。

 

  在飯桌上,任家敬掏出中午買來的禮物遞給劉成君,小聲說,「生日快樂。」

 

  劉成君接過那東西看了一眼:「……優盤?」

 

  任家敬感到有點不安:「嗯……怎麼了嗎?」

 

  劉成君笑了一下:「真夠傻的。」

 

  「那個……」任家敬又接著說到,「裡面還有我在做賀卡的網站上製作的一張卡片,那個網站很有名,流量很大的……」

 

  「行了,我回去會看。」劉成君說,「快把盤子裡的東西吃乾淨了。還有,我說你拿餐刀的手勢能不能別像拿鋼筆一樣?」

 

  「啊……」

 

  任家敬急忙改正,心裡覺得窘迫。

 

  最後的目的地是賓館。

 

  一進那個印度套房,任家敬就被嚇住了。

 

  到處都是複雜的花紋和亮眼的金色,甚至連套間中間的門都被設計成了拱形。

 

  「真的很有印度風情呢……」任家敬嘆道。

 

  「是嗎。」劉成君拿著一瓶紅酒,說,「這也是那天晚上拍下來的東西,喝掉算了。」

 

  說著就把那瓶酒放在桌上,又從櫃子裡拿出兩個杯子:「半瓶應該沒問題吧?」

 

  「不行……」任家敬搖著頭說,「太多了……」

 

  「你是不是男人啊,」劉成君皺起眉說道,「我過生日,陪我喝點酒而已,怎麼還推三阻四的。」

 

  「我真的酒量不好……」

 

  「那有什麼?」劉成君打斷了任家敬的話,「反正今晚就住在這,喝高了也無所謂。」

 

  看劉成君這麼說,任家敬也不好再拂他的意。

 

  喝過之後,果然不大清醒。

 

  而且這房間裡點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熏香,總有種甜膩膩的感覺。

 

  任家敬漸漸覺得下腹騰起一股火,而且越燒越旺,令他很難受。

 

  又過了一會兒,任家敬實在坐不住,起身進到洗手間裡,把馬桶的蓋子放下來,坐在上面,解開自己的褲子,掏出分-身,上上下下地開始搓動。

 

  剛弄了沒兩下,就感覺門被推開,劉成君靠在門框上,往裡面看。

 

  任家敬嚇得趕緊摀住自己的下身,由於酒精的作用,大著舌頭說:「你……你趕緊回去……」

 

  劉成君沒回去。

 

  他走進洗手間,站在任家敬面前,繼而彎下腰,兩手分別從任家敬的兩條腿下面穿過,抱起坐在那裡的人,回到了套間的客廳裡。

 

  任家敬被丟進了那個金光閃閃的椅子,正覺得姿勢很屈辱,就看見對面的人跪在豪華的大理石地磚上,盯著自己的下身看。

 

  「別……」任家敬試圖合上兩條腿,卻被劉成君的手阻著,還被拉得更開。

 

  然後劉成君就低下頭去,在眼看就要貼上的時候似乎猶豫了一下,之後卻又伸出舌頭,在頂端輕輕地舔了一下。

 

  「嗚……!」任家敬沒受過這種刺激,忍不住喊出聲來。

 

  劉成君抬眼看了看任家敬,又繼續剛才的動作,沒多一會兒,還將整根都含了進去。

 

  「啊……」

 

  任家敬微弱地掙紮著,用手輕輕地推劉成君:「不行……不行……」

 

  劉成君卻根本不理會。

 

  隨著時間的推移,任家敬覺得自己越來越推不開前面的那個人。

 

  每一秒都比之前更舒服,更想要攀上頂峰。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最後終於釋放的時候,任家敬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眯著眼睛,躺在椅子裡喘氣。

 

  「喂,」過了一會兒,劉成君站起身來,拉起任家敬的手放在自己的襠處,「我也難受,摸一下行嗎。」

 

  任家敬觸電一樣,本能地往回縮。

 

  「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留著這兩樣東西嗎。」劉成君的聲音有點發啞,「你注意到了沒有,事實上我們是從那個慈善晚宴開始才產生了交集。之前的搶劫、***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相識。」

 

  任家敬努力地回想。

 

  可惜酒精的作用太過強烈,他的意識有點模模糊糊。

 

  「在這種地方,」劉成君又說,「稍微來一次都不行嗎。」

 

  說完,他就拉起任家敬,讓他跪坐在地磚上,自己則坐在剛才任家敬坐著的椅子上,又扯過他的手,覆在下身,把著他的手,引導著,直到釋放出來為止。

 

  出乎意料的是,整個過程中任家敬居然都沒怎麼反抗。

 

  之後兩個人在裡間金色的大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11點。

 

  由於是週六,他們不需要上班。

 

  任家敬自從酒醒了就一直沒說話,無論是在賓館裡,還是在回家的路上。

 

  他其實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又和劉成君發生這種關係了。

 

  連續兩天晚上,接吻,還有互相讓對方釋放,都做過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漸漸失去了拒絕劉成君的立場。

 

  雖然都並非他所願,可是的的確確發生了。

 

  這次酒醉和第一次酒醉不同,劉成君並沒有到最後一步,替他摸一下,以前也做過。當時劉成君說很多人都在這樣做,可是在知道了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的時候,任家敬就沒有再答應過。可是,以前默許過也是事實,劉成君很明白底線在哪裡。

 

  任家敬只有這一個朋友,如果沒有特別不能接受的情況發生,他是捨不得劉成君的。

 

  他心裡很明白,上次逃跑回老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以為劉成君只把自己當做是洩慾的對象。

 

  如果那時劉成君就說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還走不走得了。

 

  一直回了家,任家敬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劉成君。

 

  劉成君好像也看出了這一點。

 

  兩個人一直沉默地相處到了下午4點。

 

  然後,正當任家敬想著到底應該怎麼辦的時候,他聽見劉成君在樓上大吼:「任家敬你給我過來!」

 

  「……怎麼了?」任家敬也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問道。

 

  「你他媽給我的優盤有毒!」

 

 

  33舊病復發

 

 

  任家敬的心情立刻就由迷惑變成了不安。

 

  小心地推門進去,看見劉成君站在桌前,拿著電話,正要叫人過來修。

 

  「嗯……」任家敬問,「……有毒?」

 

  劉成君看了他一眼,用指關節把機殼敲得??響。

 

  「那個……」任家敬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要緊吧?」

 

  「不知道,」劉成君皺起眉,「搞什麼,竟然沒人接。」

 

  任家敬望瞭望那個電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道:「不如過去一趟吧,反正有車,也不費什麼力氣,需要抱的時候,我可以抱著,何苦要交那個上門維修的費用呢。」

 

  劉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好吧,過去一趟。」

 

  一邊說著一邊關了電腦,「我來,你拿肯定要摔。」

 

  「不會的……」任家敬辯解道,「我對別人的東西一向很小心。」

 

  「我知道,」劉成君說,「跟蹤***的那次屁股都落了地還護著別人的相機,蠢到家了。」

 

  「那你就應該放心……」

 

  「行了閉嘴,」劉成君抱起機箱,「我怕的不是你摔電腦,是摔你自己。」

 

  聽過這話,任家敬愣了一愣。

 

  劉成君卻已經出去了。

 

  到了維修點,過了好一陣子,電腦才被恢復成原狀。

 

  「優盤不能不殺毒就打開。還差這一會兒了?著什麼急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分鐘都不能等?」

 

  劉成君沒理這個傢夥。

 

  他掏出剛才任家敬送他的優盤遞過去:「這個也給我看看,別動裡面的文件。」

 

  「嘿」,維修人員接過去插在電腦上,「嗯?奇怪了……一要打開就提示出錯,這是怎麼回事啊。」

 

  劉成君站在那裡點點頭:「對,這個優盤打不開了。」

 

  「哦,」那人折騰了半天,還是無果,「試試格式化行不行?」

 

  「不,」劉成君想也不想就否定道,「別動裡面的東西。」

 

  「這樣啊……」對面的人說道,「這是維修點,我們只管自家出廠的電腦,我給你問問旁邊那個什麼都修的小子,看他懂不懂。」

 

  沒想到的是,那個「什麼都修的小子」也沒見過這毛病。

 

  「我說啊,」他拿著優盤反反覆覆地看,「再買一個算了,現在這東西多便宜。」

 

  「就要這個,」劉成君說,「別耽誤時間,10倍的價錢給你,能不能修?」

 

  那人一聽就樂了。

 

  這活兒還真不是天天都能看見。

 

  在強大的金錢利誘下,他折騰了半天,還真給鼓弄好了。

 

  劉成君也沒食言,付了10倍的價錢,揣著那優盤,回維修點去找任家敬。

 

  「好了嗎?」任家敬有點期待地問。

 

  畢竟是他送出手的東西,還真不希望這麼快就報廢掉。

 

  「嗯,」劉成君抱起任家敬腳邊的電腦,「走吧。」

 

  「嘿,」那個維修人員又多嘴道,「你上當啦,就算10倍肯定也沒有300,那小子夠壞的。」

 

  「啊?」任家敬看著劉成君,「……300?」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劉成君皺了皺眉,「任家敬,走了。」

 

  回到家,任家敬終於忍不住說,「對不起……最後變成這樣……哎,我不弄那個什麼電子賀卡就好了,反而害得你花了那麼多錢。」

 

  「沒事,」劉成君把任家敬拉過來,「那賀卡很難看你知不知道?」

 

  「是這樣嗎……」

 

  「千萬別再送別人了。」

 

  任家敬結結巴巴地說:「就那麼醜嗎。」

 

  「我是不在乎,」劉成君說,「不過不要拿出去,遭人笑話。」

 

  「哦……」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昨晚的尷尬似乎被遺忘到了腦後。

 

  由於這時已經很晚,任家敬趕緊弄了些吃的東西。

 

  在吃飯的時候,任家敬突然說:「快下雨了……」

 

  「嗯?」劉成君看了看天,「你怎麼知道?」

 

  「我有風濕病……」任家敬說,「現在又開始疼了。以前我租的房子在二樓,樓下是一個洗浴中心,因為實在太熱,所以即使在冬天我也把窗戶開著。屋內很熱,窗前卻很冷,這麼冷熱交替地一折騰,慢慢就得了病。」

 

  「嗯,」劉成君問,「有多疼?」

 

  任家敬回答說:「嚴重的時候整宿都睡不著,骨頭像要裂開了一樣。」

 

  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說:「還疼哭過呢。不是我想哭,呼吸和聲音什麼的都很正常,但眼睛裡就是有東西往下掉,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

 

  「現在呢?」

 

  「還好……」任家敬說,「沒事兒。」

 

  「呆這別動,」劉成君說,「我去拿熱水來。」

 

  「嗯?」任家敬連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你在這等,」劉成君說,「什麼都別管。」

 

  沒多一會兒,劉成君就把熱水端過來。

 

  他彎腰把冒著熱氣的盆放在任家敬面前,然後蹲下身子,握著任家敬的腳腕,脫下襪子,把他右腳放進盆裡。

 

  在照樣去對付另一只的時候,任家敬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把腿收回來,藏在盆後面:「那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劉成君看了看,一把就將任家敬的左腳扯出來,除了襪子,也放在盆裡。

 

  之後劉成君就一直蹲在那裡,用熱毛巾一直擦對方膝蓋處的關節。

 

  如果離開,就只有兩件事:去取燒開的熱水,還有將涼水倒掉。

 

  「好像真的不疼了……」任家敬說,「真是管用。」

 

  劉成君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你先躺下吧,我去買個夜裡取暖的東西回來。」

 

  「真不用……」任家敬說,「我現在已經不疼了。」

 

  「不行,」劉成君放下任家敬的褲腿,「不一直焐住的話好不了。」

 

  說著就站起身來,端著水就下去了。

 

  留下任家敬一個人在那裡發呆。

 

  劉成君剛出去,外面果然就下起了雨。

 

  任家敬拿起傘,走到車庫門口去接他。

 

  劉成君回來得很快,一看見任家敬就大罵道:「不是疼嗎!」

 

  任家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沒做聲,跟在劉成君後面,伸長了胳膊,用傘罩住他。

 

  劉成君一把摟住任家敬,沒幾步就將他拖進了屋裡。

 

  「我真已經不疼了……」

 

  劉成君站在床前,沒說話,把買回來的東西掏出來看了看,說,「套在袋子裡插上電就行了,有自動斷電裝置。」

 

  「劉成君……」任家敬躺在那裡,說,「謝謝你……」

 

  「行了,」劉成君佈置好了之後說,「我衣服都有點濕了。」

 

  雖然已經看劉成君換過無數次衣服,但這次,任家敬覺得特別溫暖。

 

  劉成君在下雨的天氣裡跑出去,只因為不想讓自己太疼,任家敬過去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如此對待。

 

  他最扛不住別人對他好,就連莊景文那種虛情假意的溫柔都可以讓他昏了頭。就好像久旱的人碰到甘霖一樣,碰到了就一點都舍不得離開。

 

  劉成君穿好睡衣之後也掀開被子躺進來:「你知不知道,除了電的東西,人也可以用來取暖?」

 

  任家敬知道對方是在逗他,躺在那裡,不說話。

 

  「說話。」

 

  「那……」任家敬說,「大狗也可以。」

 

  劉成君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低聲笑了。

 

  任家敬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碗沒洗,」劉成君又說,「明早起來立刻收拾了。」

 

  「嗯……」

 

  「還有地板,剛才弄得全是水,別忘了再擦一遍。」

 

  「嗯……」

 

  迷迷糊糊地,任家敬好像開始做夢了。

 

  慢慢地,任家敬終於開始感到被窩裡有點熱。

 

  他睜開眼睛,想看看那個用來取暖的東西到底能不能手動設置。

 

  剛要起身,卻突然覺得不對勁兒。

 

  劉成君正在親他的後頸。

 

  身後的人並沒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依然是肆無忌憚。

 

  而這時任家敬也做了一件自己怎麼都沒法理解的舉動。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推開劉成君,而是閉上眼,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任憑對方啃咬。

 

  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紅。

 

 

  34再添新傷

 

 

  兩個星期不到,任家敬又添了新毛病。

 

  「劉成君……」任家敬躺在床上蜷起身子,小聲說,「我肚子疼……」

 

  「你到底怎麼回事啊!」劉成君吼道,「總有問題!」

 

  「我也不知道……」任家敬說,「本以為很快就會過去,結果一直不行……」

 

  「哪裡疼?」

 

  任家敬指著自己的腹部:「這……」

 

  劉成君一把將任家敬的上衣撩開,把手伸過去:「這?」

 

  「嗯……」

 

  劉成君輕輕地按著任家敬的右下腹部:「疼嗎。」

 

  「還好……」

 

  聽到這話,劉成君突然撤了手:「現在呢。」

 

  「……唔!」

 

  劉成君皺了皺眉:「該不會是闌尾炎吧。」

 

  「我覺得好像是……」任家敬小聲說,「我爸我姑我叔全都有。」

 

  「行了行了,別往出搬家族病史了。」劉成君說,「把衣服穿上,去醫院看看。」

 

  「哦……」

 

  「還是你想先讓上次那個變態過來瞧瞧?」

 

  「不用……」任家敬說,「如果需要手術的話,還不是要去醫院,何苦花兩份錢呢。」

 

  「那就趕緊。」

 

  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扒掉了任家敬的睡褲,接著又給他套上寬鬆的褲子:「起來。」

 

  「嗯……」

 

  任家敬跟在劉成君後面往房間門口挪。

 

  「直不起來腰?」

 

  「一要往起站就疼……」

 

  「果然,」劉成君說,「我背你下樓。」

 

  「啊?」任家敬又被嚇了一跳,「真不用……」

 

  「別磨蹭,」劉成君又不耐煩了,「快點上來。」

 

  「嗯……」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說的話即使反駁也沒用,於是聽話地趴到對方的背上。

 

  劉成君兩手反抱著任家敬的兩條腿,完全沒什麼困難似的下了樓。

 

  任家敬夾著劉成君的腰,看著他頭頂的黑髮,再一次感受到這具身體的年輕和力量。

 

  到了醫院,診斷出來果然是急性闌尾炎,並且當天下午就要手術。

 

  劉成君摸著任家敬的頭髮:「小手術,沒什麼可怕的。」

 

  任家敬笑了:「我本來就沒覺得會怎麼樣啊。」

 

  「嗯,」劉成君又說,「在這呆一會兒,我去給你找一個有名的醫生。」

 

  任家敬覺得他有點小題大做:「用不著吧……這種級別的小刀口……」

 

  「那也不能讓那幫年輕醫生亂動。」

 

  「哦……」

 

  任家敬看著劉成君,覺得他其實比自己要緊張多了。

 

  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子,劉成君才又回來。

 

  一進來就說:「麻醉師和主刀都是最好的,你不用擔心。」

 

  「我沒擔心……」

 

  過了一會兒,任家敬又問:「那個……你該不會送錢了吧?」

 

  劉成君正在看電視。

 

  聽到這話,他轉過頭來說:「那不是肯定的嗎。」

 

  「……」

 

  「別想那麼多,咱們家裡又不缺錢。」

 

  由於任家敬已經吃了藥,所以肚子也沒有在家時疼得那麼厲害了。

 

  一直等到下午3點,才有人領著任家敬去打了一針安眠藥,然後示意他自己走到手術室裡去。

 

  任家敬知道劉成君就在手術室外面等自己。

 

  這樣一想,竟然有些安心的感覺。

 

  手術之前的準備時間竟然很長。

 

  麻醉師把穿刺頭插到任家敬脊椎的間隙裡,接上了針筒。

 

  任家敬老老實實地側躺在那裡,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麻醉師用一個細針在任家敬的肚子上紮了兩下:「疼嗎?」

 

  任家敬覺得好像有一點點疼,但又不是特別確定。

 

  但是他想,既然這是最好的麻醉師,那就應該相信他,大概是自己感覺錯了,或者,其他人也都是有一點疼的。況且,任家敬覺得,麻藥打進去絕大部分就行了,手術時有一點不舒服也無所謂,沒必要再去麻煩別人來來回回地加量和試驗。

 

  懷著這樣的想法,他小聲說:「不疼。」

 

  「不疼啊?」麻醉師好像覺得特別好笑似的,「我還沒開始打藥呢,你就不疼了?這麼神奇啊。」

 

  「你差不多行了吧,」主刀醫生看不過去了,「快點,別欺負老實人了。」

 

  任家敬明白那人在逗自己,也不吭聲,就躺在那裡,睡著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好像是「我都好幾十年沒做過這麼小的手術了」。

 

  劉成君找來的人果然都是一流的。

 

  任家敬是在一片「完事兒了完事兒了」之類的吵鬧聲中醒過來的。

 

  安眠藥的劑量就正好是睡過整台手術的劑量。

 

  在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劉成君迎了上來。

 

  在回到房間,醫生們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之後,人群就漸漸散開,屋子裡終於又只剩下任家敬和劉成君兩個人。

 

  「覺得怎麼樣?」劉成君問。

 

  「挺好的……」

 

  「是嗎,」劉成君說,「睡吧,我就在旁邊。」

 

  一覺睡到半夜,任家敬突然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劉成君……」他又小聲喊道。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任家敬漸漸習慣了依靠那個比自己小8歲的人。

 

  劉成君很快就醒過來,走到任家敬床邊,問:「怎麼了?」

 

  「我想吐……」

 

  劉成君低頭從床下面拿出一個盆,把任家敬扶起來,輕拍著他的背,說:「你可能對麻醉劑稍微有點不適應。」

 

  任家敬難受得跟本停不下來,到了最後連膽汁都嘔了出來,嘴裡面全都是苦味兒。

 

  在這個過程中劉成君一直摟著他。

 

  最後,在任家敬終於停下來之後,劉成君給他一杯水讓他漱了漱口,然後彎腰拿起那個盆,說:「我去倒了。」

 

  任家敬知道他肯定嫌棄,覺得特別不好意思:「那個……你倒了之後就放在洗手間吧,明天我能下地了之後再收拾。」

 

  劉成君笑了一下:「無所謂,你躺著吧。」

 

  這一夜竟然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早上,任家敬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對面床上躺著的人。

 

  他突然有點恍惚,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劉成君,會變成怎麼樣的情況呢。一個人來看病,夜裡要吐的時候就忍著疼,自己走到洗手間去,第二天可以進食了之後再在自己爬下樓梯去買吃的東西?這可能嗎?

 

  任家敬雖然沒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但他也明白,一般的朋友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正想著呢,就聽見劉成君的聲音問:「今天差不多就可以吃東西了,想要什麼?」

 

  「嗯……」任家敬想了一想,說,「茶葉蛋。」

 

  「不行,」劉成君想也沒想便否決道,「醫生說要以流食為主。」

 

  「哦……」

 

  「小米粥吧,」劉成君說,「就這麼定了。」

 

  任家敬覺得有點好笑:「既然你自己做了決定,還問我幹什麼?」

 

  劉成君沒回答這句話。

 

  他說:「想去洗手間嗎。」

 

  任家敬搖了搖頭:「昨天什麼都沒喝。」

 

  「那好,」劉成君說,「等你可以吃東西了,我回去給你煮點粥。」

 

  任家敬說:「在外面飯店買一點不就好了?」

 

  「不行,」劉成君立刻又否決道:「不乾淨,要是鬧了肚子,疼死你就好玩兒了。」

 

  「……」

 

  任家敬本來就覺得吃什麼都無所謂,他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那個……」任家敬問,「你不用去上班嗎?」

 

  劉成君頓了一下:「今天不過去,如果有急事,公司會有人打電話給我。你今天應該就可以下地了,我明天去公司。」

 

  任家敬看著他,覺得自己對著劉成君,遲早會有繳械投降的一天。

 

  下午,劉成君果然回家拿來了小米粥。

 

  不只這一天,在接下來的兩天裡,劉成君都會在中午來一次,送點吃的,晚上再回來,一直待到第二天早上。

 

  然後,在做完手術後的第三天晚上,任家敬表示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問題的時候,劉成君告訴他回家。

 

  他說,換藥和拆線都可以讓家庭醫生直接過來,不需要在醫院裡耗著。

 

  一到家,任家敬就說:「你趕緊去睡覺吧,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是啊」,劉成君說,「3個晚上了,都在那鬼地方。」

 

  「現在終於回來了,」任家敬說,「真是麻煩你了……」

 

  「知道麻煩就好……」劉成君走到任家敬面前,用手指壓著他的嘴唇,「抬頭。」

 

  進屋的時候,任家敬並沒有開燈。

 

  他想,反正很快就要上樓,沒有必要開。

 

  現在,在這黑漆漆只靠著月亮才能看清點東西的客廳裡,任家敬覺得劉成君的眼睛尤其的亮。

 

  氣氛實在太曖昧,在劉成君壓過來的時候,任家敬只是本能地向後縮了一縮,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落荒而逃。

 

  就連感覺到劉成君把舌頭都伸了進來,任家敬都沒有表現出特別抗拒的情緒,甚至還稍稍做出了一點回應。

 

  劉成君好像很高興任家敬是這個反應。

 

  他又把對面的人往自己懷裡摟了摟,加深了這個吻。

 

  當任家敬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他推開劉成君,看著地板,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蠢話。

 

  他說:「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闌尾炎的手術還要刮下面的毛呢。」

 

  劉成君聽了之後一愣:「……嗯?」

 

  「那個……」任家敬說,「當時你不在,去找醫生了……」

 

  「哦……」劉成君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現在讓我看看……?」

 

 

  35後續恢復

 

 

  任家敬臉全紅了。

 

  「什麼啊……」他說,「別瞎說了……快點上樓休息吧……」

 

  劉成君笑了一下:「摟著我的脖子。」

 

  「……嗯?」

 

  「我抱你上樓。」

 

  「哦……」任家敬伸出手環住劉成君,然後只覺身體一輕,就被抱了起來。

 

  「疼麼,」劉成君問,「疼就說一聲。」

 

  任家敬輕輕搖了搖頭。

 

  「睡吧,」劉成君又說,「有事叫我。」

 

  「嗯……」

 

  第二天晚上,任家敬摸著自己的頭髮,說:「這麼長了……再過兩天得去理髮店了呢。」

 

  「哦……」劉成君拖了個長音,看了看任家敬,突然說道,「我給你剪了吧。」

 

  「啊?」任家敬覺得有點吃驚,「你還會這個?」

 

  「這有什麼難?」劉成君無所謂似的說道,「你這幾天還不太能動,最近肯定去不了,一直想著也煩。再說天這麼熱,頭髮這麼長也不舒服,我現在直接幫你剪掉最省事。」

 

  「哦……」任家敬現在很相信劉成君,所以他說,「那也好,就是又得麻煩你……」

 

  「明白就好。」劉成君站起身來,說,「坐好了,我去拿剪刀。」

 

  「嗯,」任家敬認認真真地比劃著說,「頭髮還是這樣分下來,大概留到這裡,耳朵上邊。」

 

  「用不著你指揮,」劉成君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比較順手的工具,「我自己會看著。」

 

  「哦……」

 

  劉成君把任家敬的頭髮梳順了,然後抓起一把,一下一下地剪。

 

  任家敬感覺好像還真挺像那麼一回事。

 

  碎髮不斷地飄下來,任家敬覺得很不舒服,總想用手去抹幾下。

 

  但是他的手卻沒那麼自由。

 

  劉成君用一個舊床單把他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這個人連這種東西都要學理髮店。

 

  所以任家敬只好眯著眼睛,生怕眼睛會被紮到。

 

  正難受著,就聽見劉成君問:「臉上有頭髮?」

 

  「嗯……」

 

  聽了這話,劉成君放下剪刀,走到任家敬面前,抬起他的臉,輕吹了一口氣。

 

  任家敬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鼻端全都是劉成君的味道,身體突然間就變得有些發熱。

 

  然後劉成君又湊得更近,將任家敬臉上的碎髮都吹下去。

 

  等這些動作完成之時,任家敬早已連脖子都是通紅一片。

 

  看到他這副樣子,劉成君笑了一下,用手固定住任家敬的臉,俯下身子,壓上他的嘴唇。

 

  任家敬在舊床單裡沒動。

 

  沒過多一會兒,任家敬又感覺劉成君連舌頭都探了進來。

 

  這回他稍微躲了一躲,可是對方卻一直追過來,一如既往地霸道。

 

  任家敬覺得自己肯定是中了邪,才會在這一瞬間覺得這種被人緊抱著的感覺非常安心,非常踏實。

 

  到了最後,他甚至忍不住貼了回去,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加近。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

 

  分開的時候,任家敬心跳得異常快。

 

  劉成君直起腰來,笑了一笑。

 

  任家敬被勾-引得根本不敢再看他。

 

  「快剪完了,」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又拿起剪刀,「坐正了。」

 

  「……」

 

  這一次,劉成君在比劃了幾下之後,突然抓起任家敬的一把頭髮,用力剪下去。

 

  與此同時,任家敬聽見了剪子只有在剪很厚的東西時才會發出的那種費力的聲音。

 

  「那個……!」任家敬說,「不要弄得太平啊……!」

 

  劉成君沒回答。

 

  他又東修修西修修,之後解下舊床單,說:「好了。」

 

  任家敬一直很相信劉成君,所以並沒有要求在鏡子前面進行這項作業。

 

  全部完事之後,他才走到鏡子前。

 

  只看了一眼,就呆在那裡。

 

  有一塊頭髮,幾乎被剃光了,明顯比其他地方要短。

 

  不僅如此,其他幾個地方也被剪得長長短短參差不齊。

 

  任家敬雖然不漂亮,但也算得上是清秀。這回,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不修邊幅的怪大叔。

 

  「劉成君,你……」

 

  話到這裡,任家敬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成君是好心幫他,他也同意了讓劉成君幫,到頭來埋怨對方做得不夠好,好像是一種特別讓人看不起的做法。

 

  「我怎麼?」劉成君問。

 

  「沒事,哎……」

 

  任家敬嘆了一口氣,想等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之後再去理髮店修一修。

 

  不過,他也知道,不可能好到哪裡去。

 

  至少,剪沒的那一塊兒肯定不會再回來了。

 

  幸好他是個男人。

 

  好看難看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這不是挺好麼,」劉成君說,「你剛開始在這個報社工作,別成天把心思花在外表上。」

 

  「我本來就沒把心思花在外表上……」

 

  「那你這麼介意幹什麼?」

 

  「當然是希望給別人留個好印象啊……」

 

  「普通同事和採訪對象誰會在意你長得是圓是方?」

 

  「……」

 

  雖然任家敬不喜歡,可是劉成君卻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

 

  前些天,他無意中聽幾個和任家敬報社洽談廣告事宜的員工說「金鉛筆都市報」廣告部有一個中年婦女最喜歡給人介紹對象。

 

  劉成君知道像任家敬這種30歲的男人最容易被那些大媽亂點鴛鴦譜。

 

  正好任家敬要剪頭,那就乾脆剪得亂七八糟,把被挑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眼看著任家敬在那裡左抓兩下右抓兩下,劉成君又張口問:「怎麼了?」

 

  「嗯……」任家敬說,「有頭髮掉到後背上,很紮人……」

 

  「這樣……」劉成君說,「把衣服脫了,我幫你用毛巾擦一下。」

 

  「啊?」任家敬趕緊說,「不用了……」

 

  「少廢話,」劉成君又說,「天這麼熱,順便再用濕毛巾抹一遍。」

 

  「……」

 

  「不然你身上會很黏,我也睡不好。」

 

  「……」

 

  任家敬實在被紮得有些難受,最後終於小聲說:「那……只有上身就好。」

 

  任家敬果然沒有脫褲子。

 

  他赤-裸著上身,讓劉成君拿著幹毛巾打掃他脖子上還有後背上的頭髮。

 

  然後劉成君又用把毛巾沾了水,在任家敬背上仔細擦了一遍。

 

  再後來,他就繞到前面來,從肩膀沿著胸膛繼續往下抹。

 

  任家敬伸手去接:「那個……前面我自己來就好……」

 

  劉成君卻沒理他。

 

  他反反覆覆地劃過任家敬胸前的兩點,把它們摩擦得都站了起來。

 

  任家敬也感覺到了奇怪,趕緊撥開了劉成君的手:「真的……我自己來就行……」

 

  「嗯……」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用兩手抓著任家敬的胳膊,湊過去銜住其中的一個點,用舌頭來來回回地攪動。

 

  任家敬立刻就感覺一陣酥麻從頭一直到腳趾。

 

  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劉成君又伸出手去揉另外一邊。

 

  任家敬全身緊繃,上身也本能地向前一挺:「嗯……唔……!」

 

  劉成君聽出後面那聲有點不對勁,於是抬起頭問:「怎麼了?」

 

  「傷口有點疼……」

 

  劉成君低下頭去查看:「現在呢?」

 

  「沒事……」任家敬說,「就是拉到了一下……」

 

  「嗯……」

 

  劉成君說著就站起身,把一堆衣服扔給任家敬:「……是我著急了。」

 

 

  36下定決心

 

 

  任家敬的刀口愈合得很快。

 

  他覺得自己最近這一段時間來好像什麼都沒做,就是被人照顧著。

 

  有的時候他會仔細回想他和劉成君相遇和相識的過程,然後就覺得有點宿命的味道在裡面。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很不喜歡劉成君。雖然覺得劉成君做那些事只是因為幼稚,但對這個人實在產生不了什麼好印象。不過,有一點任家敬不能否認。那就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想瞭解劉成君到底在想些什麼。他也不知道劉成君到底是哪裡吸引了自己,讓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在這個人身上。那個時候,他怎麼也想不到會變成如今這種情況。

 

  「喂,」有一天晚上,劉成君又摟著任家敬,說:「你想過沒有,朋友不可能一直在一起。」

 

  「嗯?」任家敬有點茫然。

 

  「等我有了女人,就有別人代替你做這個家裡的活兒了。那時候我肯定沒時間這麼管你,你自己找個住的地方,一個月頂多見那麼一次。」

 

  任家敬愣愣地看著劉成君。

 

  他想說,我當然知道,我也會盡力組一個我自己的家庭。到了那時,我們兩個都有了需要負責的對象,自然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經常在一起。

 

  可是任家敬卻說不出來。

 

  他有點捨不得。

 

  耳聽得劉成君又說:「不過,只要你求我別這樣做,我也可以考慮看看。」

 

  任家敬躺在那裡,幾經猶豫,最後還是不知道應不應該按他說的去做。

 

  劉成君不知道任家敬心裡的動搖,眼神黯了黯。

 

  竟然又被拒絕了一次。

 

  都說到如此程度了,真是自取其辱。

 

  緊接著第二天,任家敬在吃午飯的時候竟然看到廣告部的一個副主任向自己走過來,心裡覺得有點納悶。

 

  「喂,」這副主任說,「我每天都看你吃這個難吃的盒飯,幹嗎不去搶好吃的啊?」

 

  這裡有一個背景。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金鉛筆都市報」中午會訂兩種盒飯,一種好吃,一種難吃。為了搶到好吃的東西,每天午餐一送來,就會有一群人沖上去搶來搶去,這其中又以女孩子居多。而管後勤的大媽也總會將一些「優等盒飯」藏起來,等待自己喜歡的那幾個男記者採訪回來,再掏出來招呼著:「快來快來!大媽給你們留著呢!」這樣一來,戰爭就更為激烈。

 

  可是任家敬沒有和別人爭的習慣。

 

  他總是等別人挑完了之後才走過去。

 

  況且,他覺得,那些過來實習的女大學生,都沒有什麼工資,只能領些稿費,和她們搶這些幹什麼呢。

 

  「我觀察了你一陣子」,副主任說,「覺得你這孩子不錯,很老實。」

 

  「……嗯?」聽到「觀察」這個詞,任家敬覺得自己有點像實驗室裡的小白鼠。

 

  「好事兒,」副主任又說,「想給你介紹個對象兒。」

 

  任家敬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愣了一下之後才又問:「……我?」

 

  「那還能是誰?」副主任一副牽成了紅線似的喜悅,「那姑娘漂亮著呢,在進出口銀行工作。政策性銀行工資高,還輕鬆,能顧家。怎麼樣?我把她的手機號給你?」

 

  任家敬沒說話。

 

  換了從前,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是現在他卻好像已經失去了興趣。

 

  事到如今,任家敬已經明白了在家鄉和董婷婷約會時,劉成君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怒氣。

 

  這次,如果再做這樣的事情,劉成君可能真的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對他了。

 

  如果劉成君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他,任家敬覺得自己一定會非常受不了。

 

  那種感覺恐怕會更甚於從前最孤獨的那個時候。

 

  嘗過了這種滋味之後,任家敬不敢再想像失去會是個什麼樣子。

 

  最近,他已經不太想找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了,他覺得和劉成君在一起已經足夠。

 

  而且,他不敢想劉成君在知道自己又和人相親時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那個人那麼高傲,喜歡把負面情緒悶在心裡,不管實際怎麼想,表面都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任家敬不想再讓他失望了。

 

  想到這裡,任家敬覺得沒什麼可再猶豫的了。

 

  他避開副主任那異常熱切的眼神:「那個……謝謝……但是我已經有了一個開始約會的,嗯,女朋友,算是女朋友吧。」

 

  「啊?」副主任顯然沒料到,「你有女朋友了?不可能吧?!你別騙我。我告訴你,這個真的特別好!」

 

  任家敬有點哭笑不得:「我沒騙您,剛才說的都是真話。」

 

  副主任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不可能……我怎麼會看錯……?」

 

  「您沒看錯,」任家敬說,「還沒有確定關係,可是我們兩個都決定在一起了。」

 

  「那我可就找別人了,」副主任最後威脅道,「真的不考慮?」

 

  任家敬搖搖頭:「不考慮,謝謝您了。」

 

  下了班,回家後,任家敬每次看到劉成君都會覺得臉上發燒。

 

  可是卻偏偏總也忍不住把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劉成君一轉過頭,任家敬立刻又避開。

 

  他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心理。

 

  明明下定決心要在一起,為什麼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一直到了晚上睡覺,還是沒什麼進展。

 

  任家敬在心理恨自己沒用。

 

  躺在床上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上來。

 

  再想想,他覺得這一切真的像是命中早已被安排好的一樣。

 

  四年多以前,劉成君搶了他打算拿去求婚的戒指,讓他錯過了向文汐求婚的最好時機。

 

  半年以前,劉成君整他,害他丟了「水果糖」網站的工作。

 

  再後來,在房地產峰會舉行的酒店裡,兩個人都喝了酒,上了床。那是他的第一次做-愛。

 

  這是劉成君對他做過的最惡劣的三件事。

 

  當時能感覺到的所以情緒就是氣憤。

 

  現在時過境遷,單從結果的角度來說,三件事好像都是為了今天而做得準備一樣。

 

  雖然本質還是沒變。

 

  任家敬閉著眼睛仰躺在那裡,思緒不停地轉,過了很長時間還是沒睡著。

 

  後來他感到有點冷,忍不住向劉成君那邊靠了一靠,同時把被子也扯到鼻尖,感受著被窩裡的暖和。

 

  劉成君好像下床去關了窗戶,之後回來繼續躺在身邊。

 

  再過了不到一分鐘,劉成君似乎又動了一下,然後任家敬就感覺嘴唇上有一種熟悉的觸感。

 

  任家敬乖乖地任其動作。

 

  最後,劉成君離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任家敬睜著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抓著任家敬的頭髮把他的臉擺正,再次壓了下去。

 

  任家敬有些笨拙地回應著。

 

  劉成君好像有些意外。

 

  他又加深了那個吻。

 

  任家敬這回伸出手去,環住劉成君的肩膀。

 

  過了半晌,劉成君放開任家敬,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做嗎。」

 

  任家敬猶豫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把反反覆覆念叨了一晚上的台詞說出口:「劉成君……之前你說,我們兩個,就我們兩個,一直住一起,還算話嗎。」

 

  劉成君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看見任家敬那手足無措的樣子之後才又笑了。

 

  在這種時候,他的語氣竟然有些溫柔:「你知道這話說了就不可以反悔嗎?」

 

  「我當然知道……」

 

  「那好吧,」劉成君又湊上去貼住任家敬的嘴唇:「看你這副可憐的樣子,我就做件好事,延長時效。現在仍然算,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嗯,」任家敬紅著一張臉,「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剛說完,就感覺劉成君的舌頭長驅直入,攪得他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單音。

 

  然後劉成君就把任家敬的睡衣扣子全解開,拉到兩邊,舔上他的胸膛。

 

 

  37你情我願

 

 

  任家敬被劉成君□得胸前兩點都站了起來,握緊了拳,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劉成君又一路向下,在任家敬小腹上也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痕跡。

 

  下面這具身體皮膚下微微的顫抖讓他覺得興奮。

 

  後來,當劉成君輕握住任家敬□,又伸出舌頭刷上去的時候,任家敬忍不住揚起脖子,伸出手向下摸索著,碰到埋在兩腿之間的頭,不自覺地抓緊了那個人的頭髮。

 

  劉成君又在頂端舔了幾下之後才放開了口腔裡的東西,輕輕拉了拉任家敬的雙手,示意他將自己放開。

 

  任家敬趕緊撤回手,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紅。

 

  劉成君笑了笑,起身下床,背對著床上的人,脫下自己的衣服扔在一邊。

 

  看見劉成君走回來,任家敬覺得自己很奇怪。

 

  一邊告訴自己不要盯著對方的下身看,一邊又總是會向那個部位望過去。

 

  劉成君發現了任家敬躲躲閃閃的樣子,不但沒說什麼能讓他放輕鬆的話,反而大大咧咧地問道:「怎麼樣?喜不喜歡?」

 

  任家敬立刻把頭轉到另一邊,渾身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不意外地又聽到了對方的笑聲。

 

  劉成君喜歡這種感覺。

 

  稍微一點點的髒話,就能讓任家敬無地自容似的。

 

  只讓人想繼續逗他。

 

  任家敬的內褲剛剛才被褪到了大腿的位置上。

 

  「來,」劉成君把著任家敬的內褲,輕輕說,「腳抬起來。」

 

  任家敬猶豫了一下,還是稍稍抬起了一點。

 

  劉成君飛快地剝了任家敬身上僅剩的這一件東西,又命令道:「把腿分開。」

 

  這回,任家敬怎麼也不好意思按他說的去做了。

 

  稍微動了動,張也不是,不張也不是。

 

  劉成君笑了一下,兩只手分別把住對方的兩個膝蓋,用力一扳,然後等會兒要容納他的地方就暴露在了視野當中。

 

  劉成君跪在床上,把任家敬又拽進了一點,讓他兩條腿環住自己的腰,將下身抵在那個入口前,輕輕地摩擦。

 

  任家敬立刻覺得一陣緊張,兩只手死死抓住劉成君的胳膊,身子也變得很硬。

 

  「放輕鬆點。」

 

  劉成君俯下頭,任家敬立刻就感到唇上一陣熱。

 

  那個人又在吻他。

 

  當劉成君抬起頭來的時候,任家敬看見了比剛才更勝的欲-望。

 

  劉成君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支潤滑劑。

 

  任家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如果我說我已經備了好幾個月了,你會怎麼想?」

 

  「那個……」任家敬說,「一直都是準備用在我身上的嗎?」

 

  「少裝,」劉成君擠出一些膏體,抹在任家敬後面,用手指撐開,進行了一些擴張,「你明明知道我時時刻刻都想做了你。」

 

  「……」

 

  「我也從不懷疑這件事的可實現性。」

 

  「……」

 

  「好了,」劉成君不再談論潤滑劑的事情,重新將下身貼了上去,「我進去了……?」

 

  任家敬用抓緊了劉成君的胳膊:「嗯……」

 

  然後他就感到有東西正慢慢地往裡擠。

 

  劉成君在進去一點之後稍微停了下,問:「感覺怎麼樣?」

 

  任家敬小聲回答道:「沒事……」

 

  劉成君笑了笑,又繼續剛才的動作。

 

  任家敬只感到後面被最大程度地撐開,雖然有點疼,不過也不是不能承受。

 

  「好了……」過了一會兒,劉成君說,「全進去了……」

 

  任家敬自己也知道這一點,紅著臉,別過頭不說話。

 

  「你這傢夥……」劉成君有點不滿地命令道,「看著我。」

 

  說著就扳過任家敬的頭,壓上任家敬的唇,把舌頭送進對方嘴裡。

 

  任家敬也回抱住劉成君,同時感覺到體內的東西開始了小幅度的抽-動。

 

  在發現任家敬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之後,劉成君加大了頻率和力量。

 

  任家敬漸漸感到體內有一股火升起來,體內深處也麻麻癢癢的。

 

  劉成君放開了任家敬的唇,用漂亮的眼睛看著他的臉,用力地動著腰。

 

  任家敬一直都知道這個身體充滿力量,今天再一次認識到了這一點。

 

  「嗯……嗯……」

 

  任家敬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發出了一些沒意義的聲音,然後立刻又被對方的抽-插給震得七零八落。

 

  抽-插了一會兒之後,劉成君抱起任家敬的肩膀,稍一用力,把他扯起來坐在自己腿上,從下而上地頂動,加深了自己的侵略。

 

  同時不斷啃咬著任家敬的唇,掠奪他口腔內的每一寸地盤。

 

  「嗚……嗚……」

 

  任家敬抱著劉成君,嘴裡發出沒有意義的單字。

 

  後來劉成君又加快了頻率。

 

  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深。

 

  任家敬被撞得眼前一片花,除了對方之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身體深處的快-感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

 

  終於,在一陣又快又猛的衝刺下,劉成君釋放在了任家敬體內。

 

  而任家敬也在感覺到那股熱流打在自己腸壁上的同時,把自己的東西弄在了劉成君的下腹上。

 

  然後,劉成君把任家敬放在床上,把自己退了出來。

 

  任家敬躺在那裡,小聲說:「那個……我有點渴……」

 

  「好。」

 

  劉成君親了任家敬一口,下床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間去給任家敬拿水。

 

  任家敬一邊等著,一邊在床上閉著眼睛喘氣。

 

  劉成君很快就回來,把水杯遞到任家敬唇邊。

 

  任家敬伸手捧著杯子,喝了一半,之後用手背抹掉嘴唇邊上的水。

 

  劉成君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又上了床,說:「繼續吧。」

 

  「……嗯?」任家敬還以為這就要睡覺了,「……繼續?」

 

  「當然。」

 

  「我……」任家敬說,「我覺得我好像做不動了……」

 

  「騙鬼呢,」劉成君說,「我知道你很行。」

 

  之後又對任家敬說:「體諒體諒我,我忍了很久了。」

 

  說完,劉成君就好像要顯示什麼似的,直了直身子,然後任家敬就看見他襠部的位置隆起的那一塊。

 

  「那……」任家敬小聲說,「最後一次了……」

 

  「好吧,」劉成君不太情願地退讓了一下,「今晚的最後一次,明天再說。」

 

  「嗯……」

 

  剛說了一個「嗯」字,劉成君就脫了自己剛剛才披上的衣服,抱著任家敬,讓他靠在一個牆角,又抓起他的一條腿抬高,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時把另一條腿向另一個方向最大程度地掰開,抱緊任家敬的腰,就又把自己壓了進去。

 

  任家敬被禁錮在一個很小的空間內,前面是劉成君,後面是牆。

 

  在劉成君肩上的那條腿被壓得也貼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這種姿勢。

 

  然後劉成君就又開始了激烈的動作。

 

  任家敬被撞得忍不住再次叫出聲來。

 

  劉成君一邊親著任家敬的耳朵和鼻樑,一邊持續地動著下身。

 

  一手摟著懷裡的人,一手很有技巧地摸著對方的下身。

 

  任家敬張著腿迎接著對方大力的入侵,同時似乎還聽到了陣陣***-靡的水聲。

 

  最後,在劉成君一個用力的挺進之後,兩個人再次釋放了出來。

 

  可是之後劉成君並沒有動。

 

  他放下任家敬的腿,卻沒把自己退出來,就那麼摟著,還用頭一下一下地蹭任家敬的肩膀。

 

  任家敬感覺有點紮,還有癢,還有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情緒。

 

  「喂……」過了好一會兒,任家敬才又開口道,「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好嗎?」

 

  劉成君抬頭笑了:「剛才不是已經問過一遍了嗎。」

 

  任家敬也覺得這樣追根問底的實在不像一個年紀已經那麼大的男人。

 

  但是不確認又覺得很不安。

 

  於是他小聲回答說:「可是剛才你沒回答……」

 

  劉成君笑了笑,又抱住懷裡的人並吻上他的嘴唇。

 

  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對方,用情事之後特有的低沉性感的聲音說道:「好啊。」

 

 

38週末還願

 

 

  然後劉成君就拉起任家敬去洗了個澡。

 

  當劉成君把任家敬的兩條腿拉開,要替他清理後面痕跡的時候,任家敬仍然覺得不好意思。

 

  他知道情人之間做這些事很正常,但畢竟剛剛才確定了關係,他還是不能立刻就適應這種角色上的轉換。

 

  任家敬又覺得自己太過隨便了。

 

  竟然在第一個晚上就發生了如此親密的關係。

 

  回到床上的時候,劉成君又把任家敬抱在懷裡,不停地蹭任家敬的頭頂。

 

  任家敬覺得有點好笑,伸手摟住劉成君的腰,呼吸著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味。

 

  「喂,」劉成君說,「明天跟我去八大處。」

 

  「……嗯?」任家敬覺得有點納悶,「為什麼突然要去八大處?」

 

  劉成君一開始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飛快地說了兩個字:「還願。」

 

  可是一向遲鈍的任家敬這回竟然聽清了。

 

  他仰起頭看著正摟住自己的人:「還願?還什麼願?」

 

  劉成君一把將任家敬的腦袋塞回自己肩窩處,不讓對方盯著自己看:「……也沒什麼。前一陣子有一次和朋友去那邊逛逛,他們都要搞什麼無聊的許願,還非讓我也一起,為了省事,我也隨便弄了一個。」

 

  任家敬再笨也知道他許的是什麼願,心裡有點愧疚。剛才還在心裡想著是不是進展得太快,其實說白了,就是仍然不敢相信對方,總認為應該相處一陣子,進一步確定之後才能去做那樣的事。但其實,對面這個人早已不該再被懷疑。

 

  想到這裡,任家敬收緊了放在劉成君腰上的手,抬起頭,笨拙地吻上劉成君的唇。

 

  劉成君顯然沒料到任家敬會突然這麼主動,一時間竟沒有任何反應。

 

  在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之後,劉成君也一把將懷裡的人摟緊了,強硬地掠奪著對方口腔裡的每一點空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劉成君才放開了任家敬,摸了一把他的頭髮,說:「不早了,睡吧。」

 

  「嗯……」任家敬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

 

  第二天是劉成君做的早餐。

 

  任家敬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他覺得有點奇怪,因為生物鐘早已形成,這些年來他還從來都沒有過到了時間卻沒醒來的情況,想了半天只能解釋為昨天實在太累了。

 

  八大處很遠。

 

  路上,在劉成君開車的時候,任家敬想,如果是旁邊這個人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一起過一輩子,然後就又生出一些複雜的感情。

 

  劉成君不知道任家敬在想什麼,一邊開車一邊說:「如果還困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用……」任家敬說,「就這麼說說話,也挺好……」

 

  劉成君用餘光看了任家敬一眼,好像又笑了笑。

 

  在還願的時候,劉成君竟然一直認認真真,倒讓任家敬覺得有些意外。

 

  然後,任家敬看見劉成君走到功德箱前面,似乎塞了一大把紅色的鈔票進去,讓旁邊幾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任家敬想了想,也走過去排在了許願隊伍的最後,想要求一個長長久久。

 

  排了好半天,才終於到他。

 

  任家敬走上前去,跪在團蒲上,在心裡默求,然後恭敬地叩頭。

 

  出來的時候,看見劉成君正站在人少的地方等他。

 

  任家敬小跑著過去,到了劉成君面前。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笑了笑,問:「許了什麼願?」

 

  「不能說……」任家敬回答道:「我以前聽別人講,告訴別人的話,就會不靈了……」

 

  劉成君點了點頭,沒再問這個:「這公園挺大,要快一點了。」

 

  任家敬「嗯」了一聲,想了想,還是說:「那個……我要是想還願的話,就只有等很老很老的時候了。」

 

  劉成君偏過頭看看他,勾勾嘴角,露出一絲笑。

 

  「看那個……」走了一會兒,任家敬指著看上去頗像一頭老虎的虎頭山說,「你知道嗎,聽說,在建寺之前,山下有一座娘娘廟,方圓幾十裏的女人們都來這裡進香。可是啊,不到一年,來進香的人就越來越少,因為山上來了一只老虎,時不時地出來吃人傷人,鬧得人心惶惶,就誰也不敢來了。於是各村的人們都去了當地的關帝廟,祈求關老爺殺掉惡虎,保佑平安。關老爺聽到了這些這些百姓的訴說,非常生氣,於是在一個午夜,直奔惡虎出沒的山頭,要將之降服為民除害。剛進了山,那虎就撲了上來。原來啊,這頭老虎已經餓了好幾天,都不管來的人是誰了。眼見惡虎撲過來,關老爺側身避過,戰了幾個回合,一刀劈去,正中虎腰。只聽一聲大響,那老虎變成了一座石頭。抬起青龍偃月刀一看,卷刃了。於是周倉就在這塊巨石上磨刀,把石頭都磨出了一道深溝。喏,你看,就是那道坑……」

 

  劉成君偏頭看了看因為喘氣臉上通紅的任家敬,笑了一笑:「連這種故事你都知道。」

 

  然後,到了第五處龍泉庵的時候,劉成君帶著任家敬走進了有名的「龍泉茶社」。

 

  這裡泡茶的水都取自於庵內的「龍泉」,花生瓜子和各種小吃也非常有名。

 

  坐下聊了沒多長時間,任家敬就又說:「你知道嗎,當初在建龍泉庵的時候,發生過一件事。」聽說,在快要建成時,一條渾身上下赤紅的火龍搶先佔了廟宇,嚇得工匠們四散而逃。那火龍口吐火焰,想要把寺廟和山林都燒成灰。一時間,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工匠們毫無辦法,只得殺豬宰羊,來到關帝廟求關老爺降伏這條火龍。很快,天上就陰雲密佈,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火龍在暴雨中上下翻滾,一會兒工夫就騰空而去,逃得不見蹤影。老百姓為了感激關老爺顯靈救火,就在這裡供起了關公。」

 

  聽說任家敬又說起關公,劉成君皺了皺眉:「你到底從哪聽到這些?」

 

  「嗯……」任家敬小聲說:「我……我從小就喜歡看關公的故事……一直到現在……」

 

  「看出來了!整整念叨一路了!」劉成君突然很暴躁地說,「看也看點靠譜的東西行不行!這些一聽就是編出來的故事有什麼值得聽?就拿你剛才講的那個來說吧。以前沒有消防設施,施工中失火還不是常有的事?當時是在雨季,火著了幾天之後趕上一場大雨,恰好把火熄滅了,就這麼簡單!」

 

  任家敬有些驚訝地看著劉成君,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連關公的醋都會吃。

 

  「行了,」劉成君說,「我不想再提那個紅臉的傢夥,說說別的事兒。」

 

  「哦……」任家敬想了想,說:「我聽同事說,有一家烤魚很不錯,晚上我們去嘗嘗怎麼樣?」

 

  劉成君嗤笑了一聲:「怎麼不讓關公帶你去?」

 

  「什麼啊……」任家敬感到有些茫然,「……不是你說要換個話題的嗎?」

 

  劉成君又說:「對關公著迷啊,還真符合你的性格。」

 

  「什麼啊……」

 

  從山上下來,已經將近5點。

 

  兩個人去吃了任家敬說的那家烤魚。

 

  任家敬雖然想吃,可是又不太知道具體的地點,只明白個大概的方位,搞得任家敬在那一片東問西問,找了很久才到了那家店門口。

 

  這麼一折騰,吃完烤魚,到了家已經是8點多。

 

  任家敬一進門就數落道:「劉成君……你出門的時候怎麼也不關燈……這樣多浪費……」

 

  「……嗯?」劉成君一聽,「啪」的一聲就將燈關上,說:「那現在省回來不就行了?」

 

  面對突然變得漆黑的房子,任家敬有些茫然地道:「現在關燈,那我們幹什麼啊……」

 

  「那還不簡單?」劉成君走過來就開始親任家敬的脖子,「做點特殊的事就好了。」

 

  「那個……」任家敬有些艱難地說,「才8點多……」

 

  「那不是正好嗎,」劉成君把手從任家敬的襯衣下面探了進去,「現在開始,正好12點多睡覺。」

 

 

 

 

39同學聚會

 

 

  雖然拒絕了,可是劉成君的手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沒過多一會兒,任家敬就被撩撥得開始重重地喘息,身體也在對方的啃咬下出現了一大串的痕跡。

 

  劉成君將任家敬的兩條腿分開,並將自己頂了進去,開始九淺一深的抽-插。

 

  任家敬很快就發出一陣陣的呻吟,不由自主地攀上劉成君的頸項,隨著對方的節奏搖搖晃晃。

 

  劉成君看著底下人的表情,竟然有了一些微妙的滿足感。

 

  每當他輕輕動作的時候,任家敬就會聽話地看著他,臉上潮紅。而當他突然加快速度和加大力量的時候,任家敬的眼神就會變得渙散,聲音也從低沉沙啞變得有一點高亢和透明。

 

  到了後來,每一次的頂動都會使任家敬的頭輕輕地床板,發出時而有規律時而沒規律的「咚咚」的聲音。

 

  劉成君很享受這種獨佔和控製的感覺。

 

  對方的所有變化都是由自己的變化而引起,對方的所有動作也都是自己的動作而引發。

 

  劉成君抱著任家敬的腰,把他拖到下面一點,同時豎起枕頭,擋住任家敬的頭和床板之間。

 

  然後就繼續起落著,貫穿下面那個人的身體。

 

  「啊……啊……」任家敬斷斷續續地叫道,「劉……劉成君……」

 

  「幹嗎在這種時候連名帶姓地叫我,」劉成君說,「叫老公!」

 

  任家敬聽到這個命令的時候簡直驚呆了。

 

  「快點。」

 

  「別……開玩笑了……」任家敬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劉成君這麼說的時候,竟然不自覺地縮緊了後面的穴口,「不要總是說奇怪的話……」

 

  「我沒開玩笑,」劉成君顯然是對這拒絕不太滿意,突然放慢了動作,只肯進去一半,緩緩地在入口處摩擦。

 

  「你……」任家敬的身體有些難耐,自動地想把對方引到更深處。

 

  「快點,」劉成君又說,「叫了就給你。」

 

  任家敬看著上面的人,雙唇幾經開合,最後才吐出一句,「劉……劉成君……」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看了半天,最後覺得讓這男人完成這項任務實在是有些困難,於是又重新開始了推進。

 

  只是這回變得更加猛烈。

 

  一邊進攻著,一邊說:「不叫我就把你做死在這裡!」

 

  任家敬控製不住地呻吟著,卻完全沒有照辦的打算。

 

  劉成君又問,「就這麼想被我做到下不了床?」

 

  任家敬這時候已經被逗得羞愧難當,喘著氣說:「你……你怎麼總說那種話……」

 

  「以後還更多呢,」劉成君說,「你能拿我怎麼樣?」

 

  明白自己確實不能拿他怎麼樣,任家敬只好閉上嘴巴,不再開口。

 

  不知道究竟經過了多少次進出,任家敬終於感到劉成君頂到了最深處,接著下身就被一股滾燙的液體填滿。

 

  可是劉成君卻並不想結束。

 

  像是要兌現「12點睡覺」和「做得下不了床」這兩個承諾似的,他一直在任家敬體內不肯出來。

 

  最後,任家敬感覺自己的後面好像又開始因為對方的動作而變得有點疼了,劉成君才不情不願地把自己退出來。

 

  他退出之後,任家敬雙腿直抖,過了好半天才停下來。

 

  「好了好了,」劉成君哄到,「是我不知輕重了。明天是週日,你可以躺一天,早中晚飯都由我來做。」

 

  「嗯……」任家敬迷迷糊糊地答應了一聲,之後又說,「明天我們初中同學聚會……下午去北海公園……」

 

  「……嗯?」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說,「你睡吧,我幫你清理一下。」

 

  「好……」任家敬閉上眼睛,心裡猶豫著要不要跟劉成君說莊景文其實就是他的初中同學。想了想之後覺得還是不要,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以前那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應該把劉成君扯進去。

 

  第二天起來,果然還是有點難受。

 

  可是因為任家敬想多參加一些集體活動,多一些朋友,所以騙劉成君說自己沒事,讓劉成君把他送到了北海公園門口。

 

  任家敬不想讓人看見劉成君,還沒等到集合地點就想把劉成君打發回去。

 

  劉成君不同意,把車停在馬路另一邊,告訴任家敬等人齊了再過去。

 

  可是任家敬有時候卻意外地頑固。

 

  他在看見了第一個到場的同學後,就趕緊下車匆匆忙忙地趕了過去,說自己無論在任何場合都從來沒有遲到過。

 

  劉成君甚至連一個吻都沒偷來,就聽見車門被「砰」的一聲甩上。

 

  一看這個傢夥就沒開過車,每次關車門都那麼用力。

 

  劉成君心裡覺得懊惱,卻也無濟於事,只好給任家敬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快結束的時候通知自己過來接他。

 

  另一邊,任家敬也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了代價。

 

  等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到的人和還未到的人在這其中用電話和短信進行了無數次的聯繫,班上那些之前承諾會來的人才陸陸續續地到齊。

 

  任家敬不意外地也看見了莊景文。

 

  他垂著頭,不去看那個人,但有時還是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萬幸的是莊景文並沒有想要和自己說話。

 

  逛了一會兒,大家坐下休息。

 

  任家敬把包扯過來,在裡面掏了半天,拿出一袋榛子,舉起來問大家:「那個……大家來吃這個吧……?」

 

  「呦,」大家一看,說,「沒開口的,怎麼吃啊。」

 

  「哦……」任家敬說:「我還帶了一把小錘子……」

 

  「沒東西墊著啊,」有人說道,「算了,嗑點瓜子就行了。」

 

  任家敬看了看大家,拿出塑料袋鋪在地下,開始一顆一顆地砸。

 

  在大家聊天的功夫裡,就已經剝出了不少。

 

  於是任家敬又把塑料袋向人群中間移了移:「那個……現在可以吃了……」

 

  「那就不客氣了!」

 

  大家說著,一把一把地抓,很快就一搶而光。

 

  任家敬看著高興,又開始繼續砸。

 

  過了一會兒,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抬眼一看,果然是莊景文。

 

  看見任家敬抬頭,莊景文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今天來北海公園的主要活動就是劃船。

 

  十幾人分兩條船。

 

  任家敬站在那裡估摸了半天莊景文會上哪一條,算計好了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另一群人裡面。

 

  結果,任家敬的推測再一次失效了。

 

  他在心裡後悔,明明知道自己的結論每次都是錯的,怎麼還是不長記性,沒有把答案換成相反的呢。

 

  上船之後,任家敬搶著坐在了第一排,因為他怕坐後面那些排對排的椅子會對上莊景文。

 

  沒想到,莊景文一上船就說「我先來劃吧」,然後就坐在了任家敬眼前的位置上。

 

  任家敬覺得尷尬極了。

 

  可是他能做的也只好裝成是普通同學的樣子,希望莊景文早點累了好到後面去,讓這同學聚會變得正常一些。

 

  但莊景文好像並不這麼想。

 

  沒過多一會兒,他就突然問到:「你那次離開,是因為看見了我的短信嗎。」

 

  

 

 

 40再見故人

 

 

  任家敬一時之間竟然有點反應不過來,就坐在那裡,愣愣地看著莊景文。

 

  莊景文又繼續說:「短信裡說的,不是真話。」

 

  「……嗯?」

 

  「因為撂不下面子,才和別人胡言亂語,別往心裡去。」

 

  這句話頓時讓任家敬有些手足無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發出一個單字:「哦……」

 

  然後莊景文就沒再說話,劃了一會兒,就有別人來接過他的漿。

 

  看著那個人走出自己的視線,任家敬才終於送了口氣。

 

  誰知道聚會快結束的時候,莊景文又逮到一個機會問道:「最近看過電影沒有?」

 

  任家敬聽到這話一愣:「……嗯?」

 

  「最近看過電影沒有?」

 

  「沒有……」

 

  「哪天一起去看個電影吧。」

 

  任家敬覺得莊景文可能是在約他,但是又不能確定,畢竟除了看電影,面前的人什麼都沒說。

 

  可是任家敬就算再笨也不會答應,想了想之後才回答道:「我剛剛才找到了新工作,不太容易上手,可能沒什麼時間出去吧……」

 

  「哦。」

 

  莊景文只應了一個字,然後看了任家敬半天,才突然來了一句:「你現在的情人根本就不關心你。」

 

  任家敬嚇了一跳:「……什麼?」

 

  「只顧自己高興,一點節製都沒有。」

 

  「不是的……」任家敬笨嘴笨舌地解釋:「他……他就是那樣的性格。」

 

  「這種性格就不適合做情人。」

 

  任家敬想反駁,可是又無從反駁起。

 

  劉成君的性格確實說不上好。

 

  「沒什麼意思」,莊景文說,「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決定把這個誤會消除掉。之前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畢竟短信裡有些話很不好聽。」

 

  猶豫了半天,還沒等開口,就有幾個同學過來了。

 

  他們從後面拍了拍莊景文的背:「今天很HIGH,辛苦你了。」

 

  莊景文笑了搖了搖頭。

 

  「不話說回來,你雖然人緣好,但好像沒怎麼管過班裡的事情啊這吹的是什麼風,怎麼想起來組織聚會了?」

 

  「這不挺長時間沒聯繫了,」莊景文說,「都是同學,應該多出來見見。」

 

  說著轉回頭,直盯進任家敬的眼睛,把任家敬看得直髮慌。

 

  然後任家敬也沒讓劉成君來接自己,乘公交車回了家。

 

  圓明園是起點站,任家敬想反正有座位,沒必要折騰劉成君一趟,自己還沒那麼弱氣。

 

  回到家,劉成君看見任家敬自己回來,竟然有點不樂意。

 

  任家敬一進門,他劈頭就問:「不是說了讓你結束前打電話給我?!」

 

  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任家敬小心翼翼地回答說:「公交車也很方便……」

 

  「就你能幹是吧?!」劉成君又說,「從來都不願意麻煩別人。任家敬,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是『別人』,以後少來那一套!」

 

  「哦……」任家敬笑了笑,「好了,我記住了。」

 

  「在這呆著,」劉成君說:「我去弄幾個菜。」

 

  「簡單點就好。」

 

  「少囉嗦。」

 

  結果,劉成君做得東西任家敬竟然沒時間和他一起吃,因為他的稿子沒寫完。

 

  在發現自己的速度遠遠低於預期的時候,任家敬有些急了。

 

  以前,他每個雙休日都要在家寫稿子。

 

  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兩天全都在外面逛。

 

  實在弄不完,任家敬只好抱著飯碗,夾了些菜,就要往屋子裡跑。

 

  「喂,」劉成君在後面叫住他,「幹嗎去?」

 

  「哦……」任家敬說,「我還有很多工作,不能一起吃晚飯了……」

 

  劉成君正在端最後的一道湯,聽任家敬這麼說,頓了一下:「那湯呢?」

 

  「嗯,我現在喝幾口吧,」任家敬說,「喝幾口就要上樓了。」

 

  劉成君沒說話。

 

  他扯出一把椅子,連看都不看任家敬一眼,坐在那裡開了一聽啤酒。

 

  任家敬知道他不高興。

 

  也是,這才是他們兩個人確定關係後的第一頓家庭晚餐,劉成君做了幾個拿手的菜,結果任家敬卻把劉成君晾在那裡,讓他自己一個人吃,換了誰能高興呢。

 

  看著劉成君自己在那邊的樣子,任家敬覺得愧疚,於是又走回去,說,「一起吃吧。」

 

  「滾,」劉成君說,「沒人勉強你。」

 

  「怎麼是勉強……」

 

  「少煩我。」

 

  「……」

 

  任家敬站在那裡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離開飯廳,拿著碗上了樓。

 

  他一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

 

  劉成君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任家敬熬到了半夜,終於把那稿子寫完,輕輕躺到床上的時候,就感覺旁邊的人一動,然後自己就被結結實實地壓住了。

 

  「把你吵醒了?」任家敬說,「你今天睡眠好輕。」

 

  劉成君沒說話。

 

  他一手撐在任家敬頸邊,一手去解他睡衣的扣子。

 

  「不要做了……」任家敬微弱地掙紮道,「昨天的還有點沒緩過來勁兒……」

 

  「嗯。」劉成君停下了手,「那接吻行嗎。」

 

  「好……」任家敬剛說完,就被嚴嚴實實地吻住了。

 

  「你不認真,」過了一會兒,劉成君有些不滿地說,「在想什麼?」

 

  「沒什麼……」任家敬回答說,「可能是因為今天太累了……」

 

  「是嗎。」

 

  任家敬也覺得接吻時心不在焉的很不好,訕訕地笑了兩下。

 

  劉成君看了看他,卻突然翻了個身,面對著牆躺著,任家敬只能看見他的脊樑骨。

 

  這是劉成君第一次背對著他睡覺。

 

  想了好一會兒,任家敬才有些納悶地說道:「劉成君……我覺得你今天不太對勁兒。」

 

  「是嗎,」劉成君問,「哪裡不對勁兒?」

 

  「我說不出來……」任家敬還是有些迷惑,「就是一種直覺……」

 

  劉成君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想問什麼,但終究還是沒開口:「你想多了。」

 

  「是這樣嗎……」

 

  雖然對方否認了,可是任家敬還是時不時地能感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一點點不安。

 

 

  41開誠布公

 

 

  沒過幾天,任家敬初中的一個同學找他出來吃魚。

 

  任家敬覺得有點奇怪,可是那天在圓明園的時候,兩個人一直並排走,休息吃飯也挨著,關係不再像以前那麼生疏,那個人性格又比較熱情,一向愛與人打交道,想多交朋友也是有可能的。

 

  於是在週三的晚上,他告訴劉成君,要和同學吃飯。

 

  劉成君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麼。

 

  可是任家敬到了飯店坐下之後竟然看見莊景文走了進來。

 

  他立刻就明白,自己被人騙了出來。

 

  看那個中間人的樣子,似乎並不瞭解旁邊的兩個同學發生過什麼事情。

 

  他挺大大咧咧地說:「莊景文說你這個人看著挺值得交,所以我們把你也叫出來啦。」

 

  任家敬「嗯」了一聲,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如果起身離開,會讓這個人很尷尬。

 

  況且一見到莊景文立刻就告辭,這麼奇怪的事,很快就會傳進其他同學耳朵裡,大家就會進行沒有根據的猜測,猜出來的結果肯定是自己變態,陰陽怪氣。

 

  他害怕成為別人談論的話題。

 

  所以,任家敬一直沉默地盯著自己的飯碗。

 

  另外兩個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他全然不知。

 

  悶悶地吃著自己的烤魚,想等會兒找個什麼藉口早點離開。

 

  想了半天也沒有結果。

 

  但是就算想不出什麼理由,也不能在這耗著。

 

  想到這,任家敬鼓起勇氣,抬頭說道:「那個……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得早點回去,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能有什麼事兒?」那個沒神經的同學大聲說道,「天大的事兒也沒咱哥仨一起喝酒重要。」

 

  任家敬剛想辯解,就聽見莊景文的聲音溫和地說:「有事就先走,這頓我埋單。」

 

  「聽聽!聽聽!」那個同學又喊道,「白吃一頓,不許掃興!」

 

  任家敬自然不可能讓莊景文掏錢,四處看了看,趕緊招手道:「服務員,先把賬結了!」

 

  莊景文盯著任家敬看了好半天,然後才慢慢放下筷子,說,「既然這樣,那就都走吧,改天再聚。」

 

  終於從那個要命的地方出來之後,任家敬快步走到車站,站在站牌底下,剛想鬆一口氣,就發現莊景文竟然一路跟在自己後面。

 

  等那人來到面前,任家敬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到底想要幹嗎……?」

 

  「這是我想問你的,」莊景文好像有點困惑,「為什麼躲我?」

 

  任家敬看著他,不說話。

 

  那個人又說:「我已經解釋過了,之前的分開是因為誤會……」

 

  「莊景文……」任家敬問,「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完全不在乎面子的?」

 

  莊景文愣了愣,沒回答。

 

  任家敬看到他那樣子,就明白了。

 

  他一直都知道,被人說些難聽的話,對任家敬來說稀鬆平常。所以,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來道歉,任家敬就可以再接受他,畢竟對任家敬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

 

  猶豫了這麼長才來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那個,撂不下面子吧。

 

  最終,他終於放下了身段,也許對自己還是有一點喜歡也說不定。

 

  但就算是這樣,也只是喜歡,沒有尊重。

 

  在靈魂上依然不平等。

 

  不過,莊景文對他怎麼想,現在已經無關緊要,家裡那個,才是應該關心的。

 

  「你想對了……」任家敬恨自己嘴笨,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確實不十分關心這個問題。但是,並不是說,我不在意被人看扁,這件事就可以變得雲淡風輕。」

 

  「……嗯?」

 

  莊景文果然不明白。

 

  任家敬看著地面,最後鼓足了勇氣,說:「我現在的情人,雖然在外人看來,可能有百般不好,但是他永遠不會和別人那樣說我。」

 

  聽到這話,莊景文明顯地愣了。

 

  任家敬知道他還是不懂。

 

  但是他也不想再多說。

 

  遠遠地看見公交車過來,任家敬趕緊跑著迎過去,再不看身後的人一眼。

 

  但是莊景文並沒放棄。

 

  回到家,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之後,任家敬看見有來自莊景文的未閱讀短消息。

 

  打開一看,只有一句話:「我今晚在剛才那家店等你。」

 

  任家敬刪了短信,走上樓,看見正在上網的劉成君,訥訥地說了一句:「我先睡了,你別弄到太晚。」

 

  劉成君連頭都不回,只說了一句「嗯」。

 

  任家敬覺得劉成君確實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卻又說不出來,看著那人渾身散發出的「請勿靠近」的低壓氣旋,只好先替他關上門,一個人回到臥室。

 

  睡到半夜兩點多,任家敬被短信的聲音吵醒。

 

  扯過來一看,是莊景文。

 

  他說自己一直等到2點店家關門,沒看見人,心裡很難受。

 

  任家敬想了一下,還是不知道回什麼。

 

  結果那邊又過來一條短信,說明天繼續在那裡等他。

 

  好像吃定了任家敬是老實人,一定會去一樣。

 

  任家敬覺得有點鬧心,實在不太清楚應該如何解決。

 

  他關了手機,把它丟到床頭櫃上,剛想繼續睡,卻突然感到有點奇怪,扭頭一看,劉成君果然在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

 

  任家敬一瞬間突然有點心虛。

 

  他看著劉成君,輕輕地問:「把你吵醒了?」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看了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閉上眼睛。

 

  任家敬感覺越來越奇怪了,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劉成君:「你有點不對勁兒……到底怎麼了?」

 

  劉成君睜開眼,看了看任家敬,突然捏著任家敬的下巴,讓他移不開視線:「到底是我不對勁還是你不對勁?」

 

  「……嗯?」

 

  任家敬是真的有點困惑。

 

  劉成君又說:「你整個狀態就不對,好像我是朋友還是情人根本就沒區別。」

 

  「……嗯?」

 

  「還有你之前那個破爛情人,又聯繫上了吧?那天你在同學聚會,我看見他了。今天去見同學,還能是誰?半夜還有短信,真是打得火熱。」

 

  「……劉成君!」任家敬完全沒想到劉成君竟然知道,「別亂猜,什麼事兒都沒有。」

 

  「我一直忍著不問,」劉成君說,「我倒是也想相信你,任家敬。」

 

  「真的沒事……」任家敬說,「我和那個人已經沒關係了。」

 

  「隨便,」劉成君又背對著任家敬,語氣有點冷,「如果遲早玩兒完,不如快點滾出去。」

 

  任家敬第一次主動伸出手抱住劉成君,說:「那個……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瞭解,我對你的想法確實和你對我一樣……就是可能在具體表現上,還有點換不過來……」

 

  劉成君還是不說話。

 

  任家敬知道他以為自己是在說謊。

 

  想想也是,就拿那天來說吧,不用他去接,不一起吃飯,接吻時發呆,難怪他懷疑。

 

  可能他把自己那個「在一起」的要求當成了在找不到別人的背景下才誕生的產物。

 

  現在,之前的情人又回來找,出去見面,互發短信,他不清楚狀況,難免會焦慮。

 

  想到這裡,任家敬又推了一推劉成君,紅著臉說:「那個……那個人說,明晚會在一家烤魚店等我,雖然我覺得我應該自己解決,但是……你……你要不要一起來?」

 

 

  42情敵相見

 

 

  劉成君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過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任家敬笑了:「那就一起去吧?」

 

  「麻煩,」劉成君說:「不過明天事情不算多,閒著也是閒著。」

 

  「嗯,」任家敬伸出手去,抱住劉成君,「我雖然笨,可是也明白『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你別擔心。」

 

  「擔心?」劉成君轉回身看了看任家敬,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擔心了?」

 

  任家敬又笑了笑:「剛剛你自己說的……」

 

  「我說什麼了?」

 

  任家敬記性不算好,被這樣一鬧,還真想不起來劉成君剛才具體說了些什麼,只好模模糊糊地回答道:「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吧……」

 

  「胡扯,」劉成君說,「我怎麼可能想那些。」

 

  任家敬現在已經很瞭解躺在身邊的這個人,知道他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完全是兩回事,所以也不以為意,又繼續說:「我對你說那些話,就是以一輩子為前提……」

 

  話還沒說完,任家敬就看見劉成君翻身上來,倒把他嚇了一跳。

 

  劉成君說:「我想做。好幾天沒做了……」

 

  「嗯……」任家敬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扭捏的,乖乖地讓劉成君脫了他的衣服褲子,閉著眼睛,躺在那裡。

 

  劉成君抱著任家敬,一邊吻,一邊用下身去蹭對方那個相同的部位。

 

  任家敬覺得下面充血的地方腫得難受,終於也忍不住小幅度地動著腰。

 

  劉成君並沒做太多的前戲便緩緩地壓了進去。

 

  任家敬揚著頭,摟著劉成君的脖子,兩條腿不自覺地盤著對方。

 

  隨著對方的動作,身體最深處一次又一次地被頂開,終年隱藏著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被碰觸,任家敬覺得自己就像海裡的一葉小舟,隨著一波一波巨大的浪而浮浮沉沉,不知什麼時候會稍微平靜一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推到尖上。

 

  「劉……劉成君……嗚……!」

 

  劉成君一邊起落著,一邊吻了吻任家敬的臉:「我在。」

 

  「嗯……」

 

  「和你連著呢。」

 

  「啊……」

 

  劉成君又伸出右手過去,找到任家敬細瘦的左手,緊緊握住了,十指相扣。

 

  任家敬一手被握著,另一只手反摟著劉成君的背,在最情動的時候還失控地亂抓了幾下。

 

  劉成君把任家敬抱起來,讓他半倚著牆,一邊頂動著,一邊低聲說:「你也低頭看看……」

 

  任家敬向下瞄了瞄,看見的全是情-色。

 

  對方粗大的性-器快速地進出著,各種液體全都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幅***-靡的畫面。

 

  「知道嗎,」劉成君又說,:「每次我進去的時候你下面那個地方都會迎合似的微張,而拔出的時候又會拒絕似的咬緊。」

 

  任家敬不敢回答,同時也不敢再看,緊摟住劉成君的脖子,把頭放在對方的肩上,重重地喘息。

 

  劉成君說:「如果你想離開這個家,我就把我幹死在我的床上。」

 

  任家敬現在已經習慣了劉成君做-愛時候的胡言亂語,聽到這話反而覺得有些高興,搖了搖頭,告訴那個最親近的人,自己不會這樣做。

 

  「來,」劉成君放慢了速度,又捉著任家敬的手向交-合的部位探去,「來,摸一摸。」

 

  任家敬本能地把手往回抽,劉成君卻霸道地握緊了,硬扯著他的手來到了那個地方。

 

  於是任家敬就碰觸到了對方火熱的溫度,還能通過硬物在手心摩擦的感覺估計出對方動作的頻率。手果然是最靈敏的地方,對於身體的另外一個部位來說,快感壓倒了一切,不曾有過這樣具體的概念。

 

  然後他還摸到了自己用來接納另一個人的地方,那裡早已被展開,沒有一點褶皺,周圍有著粘稠的液體。

 

  過了一會兒,劉成君又讓任家敬跪在床上,自己則捏著任家敬的兩條胳膊,又從後面進入了。

 

  一開始是頂得又慢又深,甚至能讓任家敬感覺得到對方已經到了哪個位置。

 

  後來則是緩緩地抽-出一多半之後,再重重地插-入,每一下都讓任家敬忍不住叫出聲音。

 

  在這種姿勢下,任家敬的腰更酸,要不是劉成君一直在身後握著他的兩條胳膊,他恐怕早就跪不住了。

 

  任家敬的身體隨著對方的撞擊而顛簸,空著的手忍不住覆上自己的性-器,上下擼動著,前後兩個地方傳來的感覺讓他什麼都思考不了。

 

  這時劉成君突然開始了猛烈的攻擊,令任家敬仰起頭,胡亂喊著沒有意義的單字。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任家敬感覺捏在自己胳膊上的兩只手漸漸收緊,同時在自己身體肆虐的物體頂得越來越深,越來越快,然後就有一股滾燙的液體噴射進來,讓任家敬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同時迎來了自己前端的最後一次釋放。

 

  結束之後,劉成君鬆開任家敬的手臂。

 

  任家敬兩腿發軟,蜷成一團躺在床上。

 

  劉成君也躺下,抱住任家敬,到處亂親著,說:「真舒服。」

 

  任家敬努力平復了喘息,說:「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體力?」

 

  劉成君笑了笑,說:「因為我年輕。」

 

  「……」

 

  「別自卑,反正你不需要動腰,年紀大點也沒什麼。」

 

  「別說了……」

 

  「為什麼?」

 

  「這種事……當然不能總拿出來說啊。」

 

  「是麼,沒覺得。」

 

  「……」

 

  「劉成君……」躺了一會兒,任家敬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明天……你見到莊景文,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劉成君打了個哈欠,「當然是揍一頓。」

 

  「喂!」任家敬握住了劉成君的胳膊,「飯店裡那麼多人,多難看,你現在絕對不能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股東們可都在猶豫到底站在誰那一邊呢。」

 

  劉成君不說話,斜著眼睛看旁邊的人。

 

  「而且我們是同學,以後總歸還是會在聚會上見到,也別太僵了。」

 

  「行了,」劉成君不耐煩地問,「那你想怎麼樣?」

 

  「嗯……」「任家敬說,我們兩個跟他說明白了就行了……」

 

  劉成君轉過頭,盯著任家敬看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說:「好吧,如果沒用我還是要動手。」

 

  「哦……」

 

  劉成君纏上任家敬:「爛好人,怪不得你總被人耍。」

 

  「好了好了……」任家敬迷迷糊糊地說,「我們趕緊洗個澡,睡覺吧……」

 

  「不行,」劉成君又說,「講講那個人是怎麼纏你的。」

 

  任家敬笑了笑:「你還真挺當回事兒的呢。」

 

  「少囉嗦。」

 

  「好吧好吧,」任家敬拗不過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幾個月前還是這幾天內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劉成君。

 

  「混賬一個。」末了,劉成君用四個字來概括了莊景文。

 

  第二天,任家敬跟在劉成君後面走進烤魚店的時候,莊景文明顯地愣了。

 

  劉成君一眼就看到了他,徑直走過去,說:「就你這樣還想撬我的人?」

 

  莊景文陰著一張臉,不說話。

 

  任家敬完全沒想到劉成君一上來就罵人,趕緊過去想要扯住他。

 

  結果劉成君又變本加厲:「也不買面鏡子照照自己。」

 

  任家敬在後面拽著劉成君:「別這麼說話……別這麼說話……」

 

  「家敬……」莊景文看了看劉成君,又看看任家敬,壓著聲音問:「怎麼會是這個傢夥?」

 

  「那個……」任家敬說,「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

 

  「你真是太傻了,」莊景文說,「他才22,正是願意玩兒的年齡,怎麼可能認真?」

 

  「這個跟年紀沒關係,」任家敬說,「我們……我們兩個都很認真。」

 

  「天真,」莊景文說,「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吧,他會為了你不結婚?」

 

  「嗯,」任家敬說:「應該是這樣吧……」

 

  「開玩笑,」莊景文說,「他只是因為歲數小還沒想過而已。」

 

  「不是的……」

 

  「怎麼不是,」莊景文說,「劉家的兒子是個白眼狼,與父親反目成仇的事情人盡皆知,不過我聽說這個人和母親的關係一向不錯。你覺得,他能把你帶去給他媽看,說是他愛人?」

 

  任家敬張了張嘴,說不出來話。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但因為和劉成君剛剛在一起一週都不到,所以還不敢去問。

 

  這時候劉成君忽然詭異地笑了笑,問:「難道你能?」

 

  莊景文沉默了一下,說:「我不能,你也不能,在這方面我們兩個一樣。」

 

  「錯了,」劉成君笑了一笑,「我能。」

 

  莊景文有點納悶地皺了皺眉頭。

 

  「答案很明顯,」劉成君說,「你只是想把任家敬擺在身邊而已,就像喜歡一個物件,買回來添置在家裡。仕途,面子,任何一樣東西都比這傢夥更加重要,可是我和你不一樣。」

 

  莊景文還是不說話。

 

  「安分點吧,」劉成君又說,「別搞到廳裡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同性戀,還妄想拐我的人。」

 

  莊景文這時才開了口:「你還不是一樣?」

 

  「當然不一樣,」劉成君說,「愛說就去說,我無所謂,我不認為這傢夥有什麼丟人的。」

 

  說完就扯了扯任家敬:「走了。」

 

  「嗯……」任家敬握著劉成君的手,回頭又看了看莊景文。

 

  莊景文也在看他。

 

  見任家敬回過頭來,莊景文又突然開口說:「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的,你可以回來找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劉成君回頭厭惡地看了看:「噁心。」

 

  出來之後,劉成君還在叨咕:「真他媽的,撬我老婆。」

 

  任家敬想了想,終於還是沒忍住,問道:「劉成君……那個,你真的打算把我介紹給你家人嗎?」

 

  聽到這話,劉成君停下步子:「……嗯?」

 

  「就是……」任家敬又重複了一遍:「把我介紹給你家人……」

 

  「哦,」劉成君說,「隨便。」

 

  「隨便?」

 

  「嗯,什麼時候說都行。如果你想,現在告訴他們也行。」

 

 

43股東大會

 

 

  「劉成君,」任家敬說,「我是認真地在說這件事……」

 

  「我也很認真啊。」

 

  「哪能這麼草率啊……」

 

  「本來就是任何一天都可以,」劉成君說,「難不成還要查黃曆挑個好日子?」

 

  「不需要那樣,」任家敬說,「但是也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仔細準備一下啊。」

 

  「好吧,」劉成君說,「那就明天。」

 

  「明天?!」任家敬被嚇了一跳,「這麼快?」

 

  「給你一個晚上的準備時間,夠了吧。」

 

  「還是不要了……」事前到了眼前,任家敬又有點退縮。他想先往後再拖一拖,暫時不去面對這件事。一想到和劉成君的父母坦白的情景,任家敬就覺得有點害怕。

 

  「嗯?」劉成君問,「為什麼?」

 

  「那個……」任家敬說,「先等你公司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再去吧……」

 

  劉成君還是那句話:「隨便。」

 

  特別股東大會的日期終於快要到來,全體股東會在這個大會上共同決定劉成君這個現任董事會主席的去留。

 

  這麼重要的日子讓任家敬都感到有些緊張。

 

  「劉成君……」在大會的前一天,任家敬走過去對劉成君說,「我替你去廟裡許過願了……」

 

  「嗯?」

 

  「就是……」任家敬有點窘迫地說,「希望你在下周的特別股東大會上可以獲得勝利……」

 

  「果然像是你會做的蠢事。」

 

  「還有啊……」任家敬又接著說,「我替你算了一下,你穿紅色會比較吉利……」

 

  「紅色?」劉成君皺了皺眉,「開什麼玩笑。」

 

  「紅色領帶也好啊,」任家敬說,「你不是也很相信這些東西的嗎?」

 

  「我什麼時候相信過?」

 

  任家敬呆了一下:「不是你幫我轉運的嗎?」

 

  「……」

 

  「劉成君,」任家敬一臉誠懇地說:「還是照做吧。」

 

  「沒那種東西,」劉成君說,「我的領帶全是藍色。」

 

  「啊?」任家敬絲毫不掩飾他的憂慮,「那可怎麼辦呢?」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瞧了半天,最後突然說道:「行了行了,出門買一條不就得了。」

 

  「……?」

 

  「反正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出去放鬆一下也好。」

 

  「哦……」

 

  到了商場裡,劉成君看了一下,伸手摘下來兩條,一一試過了,問任家敬:「哪個好些?」

 

  任家敬愣愣地回答說:「都很好……」

 

  任家敬說的是實話,他真的覺得劉成君的樣子擺在那裡,不管配什麼都非常耐看。

 

  「挑一個,」劉成君說,「少說模棱兩可的話。」

 

  任家敬又看了半天才再次開口說:「真的都很好……」

 

  「換個說法吧,」劉成君問,「更想摘哪個?」

 

  「……嗯?」

 

  劉成君笑了一笑:「給我脫衣服的時候。」

 

  任家敬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上立刻又全紅了。

 

  雖然不願意去想像,可腦子裡卻根本停不下來似的閃過一個又一個替對面這個人扯掉領帶的畫面。

 

  「怎麼樣?」劉成君又問,「這回有了選擇沒有?」

 

  「這個……」任家敬結結巴巴地指著說,「現在戴的這條……」

 

  劉成君又笑了一下:「這麼好色可不行啊。」

 

  任家敬站在那裡,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最後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聽你的,」劉成君把那條領帶摘下來,向店員示意了一下,「要這個。」

 

  買些領帶回到家,天色已經有點晚。

 

  任家敬趕緊鑽進廚房去弄晚飯。

 

  在炒麻婆豆腐的時候,劉成君又晃晃悠悠地走進來:「在弄什麼?」

 

  「哦……」任家敬回答說,「等會兒吃麻婆豆腐。」

 

  「不吃老婆豆腐?」

 

  劉成君一邊說著,一邊還把手伸進任家敬的上衣,在他胸前輕輕地揉-捏。

 

  「……嗯!」

 

  任家敬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拿著豆瓣醬,沒辦法製止身後的人,只好咬著牙繼續,舀了幾勺,放進油裡炒。

 

  剛翻了沒兩下,身後的人就突然撤了手:「什麼鬼東西!想嗆死我啊!」

 

  任家敬有點哭笑不得,騰出一手推了推劉成君:「是辣椒粉和豆瓣醬,快出去吧,一會兒還要灑辣油呢。」

 

  「嗯,」劉成君答應著,突然摟過任家敬,「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如果明天出現了意外,我可能不會繼續留在北京。」

 

  「好……」任家敬想都沒想,便小聲回答道,「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跟著。」

 

  聽到這話,劉成君攬過任家敬的頭,在他一邊耳朵上輕輕吻了一下。

 

  晚上睡覺的時候,劉成君又摟住任家敬,說,「明天上午和我一起去公司行嗎。」

 

  「嗯……」任家敬迷迷糊糊地說,「我今天已經和主編請過假了……」

 

  「是嗎,」劉成君問,「理由是什麼?」

 

  「實話實說啊,」任家敬答道,「家裡有重要的事情。」

 

  劉成君笑了一聲,低頭又親了親任家敬的頭頂:「睡吧,明天早點起來。」

 

  「好……」

 

  第二天上午,劉成君先把任家敬送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飲水機裡有水,」劉成君說著,把他自己的杯子遞給任家敬,「用這個喝。」

 

  「好……」任家敬接過杯子放在辦公桌上,看了看劉成君,說,「別想太多……反正,反正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東西,萬一沒有了也不要緊……」

 

  雖然任家敬心裡知道,劉成君搶這個公司的意義不在這個公司本身,但是他也只能這麼說。

 

  劉成君笑了笑:「我喜歡這個『我們』。你覺得呢,今天哪邊能贏下這場決戰?」

 

  「當然是你了……」

 

  「哦?」劉成君問,「為什麼?」

 

  任家敬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作為劉成君的最親近的人,任家敬始終對於劉成君會取得最終勝利這件事深信不疑。

 

  如果連自己都不能相信,又怎麼指望股東們去相信呢。

 

  那邊劉成君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任家敬嘴笨,就只是嘮叨著說:「反正一定是你……」

 

  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突然伸手過去固定住任家敬的臉,湊上去狠狠地吻。

 

  任家敬也回抱住劉成君的頸項,閉著眼睛,唇舌交纏,覺得劉成君摟得很緊,於是也更加用力地抱著。

 

  過了很長時間,劉成君才結束了這個吻,抬手看了看表,說:「我要過去了。」

 

  「好……」任家敬伸手替劉成君整理了一下那條紅色的領帶,「我等你出來。」

 

  劉成君又低頭在任家敬眉心親了一下:「時間可能會很長。」

 

  在劉成君走了之後,任家敬就一直有些焦慮不安,非常想得到一些那個房間裡的消息,可又無從知曉。

 

  因為劉成君很想要贏下這場戰爭,所以任家敬也想贏。

 

  由於實在坐不住,任家敬就一直在劉成君的辦公室裡到處走動。

 

  在書櫃上,任家敬看見了一個叫做「爛文章」的文件夾。

 

  他覺得有些奇怪,拿下來翻開一看,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前幾頁就是任家敬寫的關於劉成君和那個模特誇張緋聞的打印件,接下來的是那篇關於「崇正集團」非法逃稅報導的複印件,然後是在「水果糖」網站工作時的部分稿子,在法製類報紙時負責的一些新聞,還有在「金鉛筆都市報」時完成的所有文章。

 

  最開始,在「水果糖」網站和法製類報社裡完成的東西還有些不全,但是後來,在「金鉛筆都市報」裡的工作可以說是無一遺漏,比任家敬電腦裡面都要全。

 

  任家敬恍恍惚惚地捧著文件夾坐在了劉成君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開始一頁一頁地翻。

 

  每看到一篇,他都能回憶起那個時期的一些事情,還有當時的一些心境。

 

  奇怪的是,在一切故事裡面,都會出現這個文件夾主人的影子。

 

  任家敬一邊看一邊在心裡想:寫這篇他與模特之間緋聞的時候,他曾經打電話來嘲諷,還叫我發「正榮集團」董事長和自殺明星李夢雅之間的那些事兒;寫這篇非法逃稅文章的時候,他也出現在了那個房地產的峰會上,還說放出這消息來的就是他本人,緊接著就在飯桌上被人灌醉,稀裏糊塗地和他上了床;寫這篇酒駕傷人新聞的時候,被莊景文和那個商務部的人拉去和他化解恩怨,當時他還質問我為什麼那麼快就換了別人;寫完這篇關於「碰瓷」的報導之後,我就從這家法製類報紙離職了,然後就在那個雨天硬被拉回了他的家……

 

  其實,在很多時候,和任家敬聯繫得更密切的是莊景文,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莊景文卻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看著看著,任家敬眼圈有點發紅,視線變得很模糊,有什麼東西掉在眼鏡片上,紙上的字變得扭曲,不太看得清了。

 

  任家敬把頭埋在胳膊裡,細想著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所有事情。

 

  雖然和那個人剛剛才分開兩個多小時,但卻發了瘋一樣的想見他。

 

  不知道趴了多長時間,任家敬聽見辦公室的門發出輕輕的「?嚓」一聲。

 

  他趕緊抬起頭來,不意外地看見劉成君,樣子好像有一些累。

 

  任家敬趕緊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怎麼了?」劉成君看見他這個樣子,有些納悶地問。

 

  「沒事……」任家敬搖了搖頭,小聲問,「累嗎?」

 

  如果劉成君不想說戰爭結果的話,他就不會去問。

 

  劉成君沒回答,摟著任家敬的腰,把他抱起來,走到辦公桌旁,放進椅子裡。

 

  轉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叫「爛文章」的文件夾,有點不自然地愣住了。

 

 

  44戰爭過後

 

 

  任家敬伸手將劉成君的臉掰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湊上去,貼上對方的唇。

 

  劉成君也回吻著懷裡的人。

 

  「劉成君……」任家敬小聲笑道,「你又露餡了……」

 

  「什麼?」

 

  「這次的文件夾,還有上次的戒指,你都沒藏住……以後還會不會發現些別的什麼?」

 

  聽到這話,劉成君有點暴躁地說:「閉嘴。又不是餃子,露什麼餡?」

 

  任家敬也開玩笑道:「說不定你就是餃子變的呢。」

 

  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突然很詭異地張口說:「到底是不是餃子,嘗嘗不就行了?」

 

  「……嗯?」

 

  劉成君一邊去解任家敬的扣子,一邊命令說:「給我摘領帶。」

 

  任家敬被嚇了一跳:「在……在這裡?」

 

  「在這裡不是很好嗎?」

 

  「……」

 

  「沒關係,」劉成君說,「你小點聲叫就行了。」

 

  任家敬臉全紅了,低著頭不吭聲。

 

  「快點,」劉成君又哄到,「我想做。」

 

  這個人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溫言細語。

 

  任家敬剛剛看到了那個文件夾,心裡還軟著,劉成君現在不管提什麼要求,任家敬其實都會照做。

 

  於是,任家敬探出手,指尖不太靈活地拆著自己昨天剛挑好的紅色領帶。

 

  終於弄開之後,就按照昨天腦子裡一遍遍亂想的情景一樣,稍微用點勁兒,將領帶緩緩地抽了出來。

 

  「給我脫外套,」劉成君又說,「再把我襯衣的扣子也解了。」

 

  任家敬又只好照做。

 

  看著襯衣一點一點被打開,裡面的皮膚一點一點顯露出來,任家敬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有點急促了。

 

  「皮帶也解開,」劉成君的聲音也帶了些情-欲:「把你最喜歡的東西掏出來。」

 

  「別說了……」

 

  「怎麼了?難道你不喜歡?」

 

  任家敬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手探入劉成君的褲子,摸到的東西又硬又燙。

 

  「嘗嘗行嗎……」劉成君說,「嘗過才知道是什麼味道。」

 

  任家敬坐在椅子上,不敢抬眼看,就只是慢慢湊過去,在側面輕輕地舔了一下。

 

  「來……」劉成君又說,「用手揉我下面的那兩顆。上面全含進去,稍微用點力氣吸。」

 

  任家敬費力地照著做,折騰了半天,還是只能吞進去一半,兩頰的肌肉卻已經全酸了。

 

  劉成君笑了,摸了摸任家敬的頭髮,掐著他的下巴把自己退出來,抱起對方,讓他靠在辦公桌上,然後解開任家敬的褲子,抬起他的一條腿,用下身抵住穴口,緩緩地把自己壓了進去。

 

  當劉成君開始抽動的時候,任家敬一條腿根本站不住,膝蓋發軟,即使用盡了力氣卻還是往下墜。

 

  劉成君看任家敬這個樣子,伸手抱住了,摟在自己懷裡,下身的動作卻絲毫未停。

 

  當任家敬終於忍不住開始小聲呻-吟的時候,劉成君突然說:「你的同事現在也在這層樓。」

 

  「……什麼?」

 

  劉成君笑了笑,說:「這麼緊張?突然把我咬得很緊呢。」

 

  「同事……同事是怎麼回事?」

 

  「就是『金鉛筆都市報』的人啊,」劉成君說,「約好了採訪的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任家敬睜大眼睛看著劉成君,身子隨著對方的動作搖搖晃晃:「那……那你不過去嗎?」

 

  「管他們呢,」劉成君說,「如果那群人發現請假說家裡有事的同事正在這裡舒服著,會不會很有意思?」

 

  任家敬嚇得忍不住掙紮了兩下:「不要做了……」

 

  劉成君笑了笑說:「那就快點讓我釋放啊。」

 

  說著,就把任家敬已經被抬起來的一條腿抬得更高,保持著相連的姿勢,小心地將對方翻了個身,然後放下他的腿,讓他趴在辦公桌上,從後面開始重重地抽-插。

 

  任家敬感到胸口觸到冰涼的桌面,可是身體裡面仍然很熱,這讓他下身的感覺更加鮮明。

 

  對方的每一下都撞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每一下都讓他前端的液體想要掙脫束縛。

 

  最後,終於有東西打在腸-壁上的時候,任家敬早已累得站不起來。

 

  「好了,」劉成君親了親任家敬,伸手過去把自己的鋼筆從任家敬緊攥著的手裡拿出來,「就那麼舒服嗎?我的筆都快被你捏碎了。」

 

  「啊,」任家敬趕緊鬆開手指:「對不起……」

 

  「幸好我沒把門卡放在桌上,不然肯定要補辦一張。」

 

  「對不起……」

 

  劉成君笑了笑,把任家敬抱起來放在桌上,替他穿了衣服褲子,然後又摟著走到沙發前,讓任家敬躺在裡面,說:「你不想知道剛才特別股東大會的結果嗎?」

 

  「想……」任家敬老老實實地說,「但是,即使有了萬一也不要緊……」

 

  「真蠢,」劉成君說,「你可以問我,你本來就應該第一個知道。」

 

  「嗯……」任家敬躺在那裡,問,「贏了是嗎?」

 

  「當然。撤銷我職務的提議被否決,取消融資的提議也被否決。只要再增發一些股票,老傢夥就不再是第一大股東了。」

 

  任家敬鬆了一口氣:「那個,你是怎麼做到的呢,我看報導上都說,你這邊只有五成贏面……」

 

  「他們懂什麼,」劉成君說,「老傢夥只想自己,做過太多傷及股東利益的事。就比如這些非上市資產吧,和我們所有的合作實質上都偏向於那一邊。他一直覺得全世界就他一個人聰明,別人全是廢物。但是這些股東還真都不是吃素的人,忍氣吞聲了這麼長時間,到掀翻他的時候了。」

 

  「嗯……」

 

  「而且,」劉成君又說,「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連我都都扳不倒他,以後就再沒人能把他拽下台,畢竟佔了這麼大的天時地利。他們扶我上去,以後再踢下去也容易,誰想要一個永遠都不退位的太上皇?」

 

  「原來是這樣……」任家敬看著自己的情人,「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劉成君笑了笑:「其實他真不應該拿非上市公司作為賭注來要挾我。那些非上市公司資產狀況還真不怎樣,各類銀行貸款和對供應商的應付款遠遠高於他的總資產,根本就是資不抵債。以這種財務狀況,根本不可能借到這麼多錢,當初肯定是依託了上市公司這個平台。」

 

  「……所以呢?」

 

  「所以?老傢夥不是要分拆嗎,把非上市的這些公司剝離出來。這樣正好,剝出來之後銀行和供應商肯定爭著搶著去讓他還錢,去的晚一點兒恐怕都收不回什麼東西,這樣他就真什麼都不剩了,在『崇正集團』的那百分之三十多點的股票估計也要拿去還債。如果不想一無所有,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這些非上市公司交回來,讓我這邊替他還錢,這樣一來,可就徹底在我之下了。」

 

  任家敬還是愣愣地問:「然後呢?」

 

  「然後?還有什麼然後?」

 

  「我的意思是說……」任家敬想了半天也沒找到特別合適的詞,「就是……你打算怎麼處理和你爸,那個,和劉赫之間的關係呢?」

 

  「那還不簡單,」劉成君說,「這麼多年完全不管我的事兒,這樣也就差不多了。但是我媽那筆帳還要接著算。我媽已經答應了,在老傢夥最慘的時候,回去找她的時候,離婚。」

 

  「……啊?」

 

  「我媽在這事兒上總犯糊塗,早該分道揚鑣了,竟然還一直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終於想明白了,不容易。」

 

  任家敬張了張嘴,到最後也沒說出什麼。

 

  「好了,」劉成君又親了任家敬一口,「我去見你的那些同事去了。」

 

  「嗯,我在這等你。」

 

  「要不要幫你向他們問個好?」

 

  「別開玩笑了……」

 

  劉成君又摸了一把任家敬的頭髮,站起身來,係好襯衣的扣子,把領帶打回去,穿上外衣,稍作整理之後就出去了。

 

  任家敬覺得很累,躺了一會兒之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著之前還覺得有些餓,這才想起自己和劉成君兩個人都沒吃午飯,可是在劉成君的辦公室裡他不敢亂跑,於是就只有強忍著。

 

  醒了之後打開郵箱,發現一封同事給他發的郵件,說今天「崇正集團」的這場戰爭要佔去不少版面,讓任家敬寫一篇豆腐塊那麼大的評論,順便還附上了今天他們來採訪的內容。

 

  再見到劉成君,已經是下午4點多。

 

  劉成君需要應付的媒體遠遠不止「金鉛筆都市報」一家,整整一下午都在忙著。

 

  回來時,他帶了一些吃的東西。

 

  簡單填飽了肚子之後,兩個人便回了家。

 

  任家敬一回到家就開始工作。

 

  他把劉成君今天下午告訴他的一些東西全都寫了進去,總體意思就是劉成君代表的是全體股東的利益,獲得勝利順理成章。只要上了市,創始者就不可能再有絕對的話語權,劉赫那種官僚時期的想法不符合時宜,其他企業也應該吸取教訓,雲雲雲雲。

 

  可是沒想到的是,發過去之後,部門主編竟然給斃了。理由是這篇評論傾向性太強。還說,現在外界大部分還是支持劉赫,到處都是一片口誅筆伐,認為劉成君是個白眼狼,趁亂奪權,搶老爸一手打下的江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任家敬呆呆地坐在那裡,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好。

 

  「怎麼了?」正想著這件事,劉成君就推門進來,「還沒寫完?」

 

  「嗯……」任家敬有些茫然地說道,「我們部的總編說……我這篇文章太向著你了……」

 

  劉成君好像挺不屑:「你說我是你男人,問他不向著我向著誰。」

 

  「別胡說了……」任家敬說,「怎麼辦呢……」

 

  「告訴他你就會這麼寫,」劉成君說,「愛發不發。」

 

  「哦……」任家敬想了半天,確實也只能這樣。

 

  於是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措詞,最後才小心地回郵件說:「我沒有查關於另一種觀點的資料,現在開始恐怕來不及。」

 

  過了一會兒,部門主編才發回來一句話:「那你別寫了。」

 

  任家敬合上電腦,有點不好受。

 

  「你們部的這個總編不知道是我把你弄進去的?」

 

  任家敬訥訥地說:「應該不知道……」

 

  「蠢人聚集的部門。」

 

  「……什麼?」

 

  「看你們兩個就知道了。」

 

  「……」

 

  「不過你們部的人什麼都沒聽說,這樣也好。」

 

  「是啊……」

 

  劉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彎下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45

 

 

初見家長 ...

 

 

 

  之後沒過兩天,劉成君突然給任家敬發了一條短信,說劉母回來辦離婚手續,同時還想最後再看看丈夫,正從機場往家裡走,很快就到。

 

  任家敬看到這條短信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躲起來。

 

  可是他也知道不行。

 

  軟弱了30年,如果這回再退縮,也許真要以一輩子作為代價。

 

  可是任家敬在慌亂之中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準備,在衣櫃裡找了半天,最後還是換上了一件劉成君幫他選的藍灰色襯衣。

 

  在選這件襯衣的時候,劉成君一定也要跟進試衣間裡去。沒想到換好之後,劉成君剛說完一句「不錯」就突然站起來把他摟在懷裡,壓在鏡子上狠咬他的嘴唇,之後又一定要任家敬面對著鏡子站好,說是要發善心幫他換回原來的衣服。任家敬從來都拗不過他,只能答應,可是心裡覺得非常難為情,已經是30歲出頭的人了,居然還和只有22歲的情人在商場的試衣間裡做這樣的事情。結果可想而知,任家敬眼睜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點一點露出皮膚,後面的人從解扣子這一步開始就一直在他身上亂摸,在把襯衣整個脫下來之後竟然還伸出兩指在他胸前夾了一下,讓任家敬終於忍不住央劉成君不要再鬧。好在後來劉成君好像就沒再做什麼,只有在給他換回原來的衣服之後抱住他親了一下耳朵。

 

  想著想著,任家敬又有點臉紅。

 

  剛對著鏡子剛撥了兩三下頭髮,就聽見鑰匙聲響,劉成君回來了。

 

  任家敬趕緊回去迎,不意外地看見劉成君旁邊還有一個人。

 

  劉成君其實長得和母親有些相像,不同的是劉成君眼裡全是傲氣,而他的母親則顯得溫和沉靜。

 

  她在看見任家敬的時候好像有點驚訝。

 

  「那個……」任家敬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我是……我是……劉成君的朋友任家敬。」

 

  剛一出口,任家敬就在心裡恨自己沒用,但是這個逃避的反應幾乎是本能。

 

  果不其然,劉成君那邊立刻就變成了一個低壓氣旋。

 

  聽了任家敬的自我介紹之後,劉成君的母親笑著點了點頭,沒有絲毫不得體的地方。

 

  劉成君和劉母上了樓之後,任家敬有些坐立不安。

 

  一邊因為還沒有準備好而焦慮,一邊因為可能到來的坦白而擔心,一邊又因為剛才的膽小而羞愧。

 

  劉成君的母親其實並沒有給人任何盛氣淩人的感覺。

 

  任家敬覺得自己很沒用。

 

  他想上去找劉成君,可是又不敢。

 

  正猶豫著,任家敬就看見劉成君出現在了樓梯上:「上來。」

 

  「哦……」

 

  任家敬剛踏上幾級台階,劉成君就一把攥住他的手,扯住了就往樓上走。

 

  「嗯?」任家敬嚇了一跳,「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劉成君看著任家敬皺了皺眉,「當然是去攤牌。」

 

  「現在嗎?」

 

  「對。」

 

  「嗯,」任家敬鼓足了勇氣,又確認似的說了一遍,「好。」

 

  劉成君回頭看看任家敬,笑了一下:「順便說一句,我媽已經看見了床上的兩個枕頭,還有衣櫃裡那些明顯不屬於我的衣服。」

 

  「……啊?」

 

  任家敬又開始恨自己剛才為什麼謊稱是朋友,這個時候再去改口,顯得好像是不得已而為之似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好。

 

  再見到劉母,她已經失去了剛才那種溫和的感覺。

 

  「媽,」劉成君輕拍了一下任家敬的肩,好像沒有任何緊張的感覺,「這是您兒媳婦。」

 

  任家敬戰戰兢兢地喊了一句「伯母好」,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在經過了幾秒讓任家敬尷尬的沉默之後,劉母才終於開了口:「任家敬是吧,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嗎。」

 

  任家敬手足無措地看了看劉成君,然後就低著頭走出了房間。

 

  這時候,就算再笨,任家敬也知道這是反對的意思。

 

  但是任家敬沒下樓。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因為心裡實在是很著急,所以,即使明知不應該,還是控製不住地想知道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很意外地,任家敬聽見劉母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至於這樣嗎?」

 

  「嗯?」

 

  「就算再恨你父親,搶走了公司也夠了,至於把自己也賠進去?」

 

  劉成君好像覺得有點好笑:「我沒那麼蠢。」

 

  劉母卻好像篤定了劉成君為什麼要這樣做似的:「能做出這種事,到底還是個孩子。」

 

  「媽,」劉成君說,「我是認真的。」

 

  「就他那樣?」劉母說,「我一直看著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

 

  「那也不可能比我自己更清楚,」劉成君說,「我就喜歡那傢夥。」

 

  劉母還是完全不相信:「那個任家敬,怎麼看都和當年那女人是一個類別的,你不要告訴我你們父子倆都迷這種人。再對我說謊也沒用,當年那事鬧得人盡皆知,你也受了影響,我知道你有多恨那些傢夥——自己明明沒本事,想要的東西卻比誰都多。」

 

  「媽,」劉成君好像也有點動了氣,「他們兩個完全不一樣!」

 

  劉母的聲音也變大了些:「給人的感覺就是很相似!」

 

  「媽,」劉成君問,「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正想問你呢!」

 

  「這不明擺著麼,」劉成君說,「想要獲得家人的同意。」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總之我不同意,」劉母說,「過幾天我給你安排一下,去見王家的千金。」

 

  「用不著,」劉成君說,「別的我都可以聽您的,這事不行。您那種不著調的眼光,還是算了吧。趕緊把離婚協議簽了,把自己的事兒了了。」

 

  劉母顯然沒想到劉成君會拐到自己身上來,說她在這件事上沒資格指導兒子,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

 

  「我不安排也行,」半晌之後劉母才又說,「你自己去找個女孩子來。」

 

  「為什麼任家敬就不行?」

 

  「當然不行!」劉母真的動了氣,「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

 

  「恐怕您得失望了,」劉成君說,「我還真是。」

 

  感覺到劉成君過來開門,任家敬趕緊踉踉蹌蹌地跑進旁邊的房間。

 

  劉成君自然也看見了,站在門口等任家敬藏好了,才走出來下了樓。

 

  任家敬坐在電腦桌前發呆。

 

  就連劉成君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喂,」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的樣子,突然想逗一逗,「我仔細想過了,我們兩個的事,還是算了吧。」

 

  任家敬驀地一下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劉成君。

 

  「我媽現在要離婚,心裡不好受,我不想讓她失望傷心。」

 

  任家敬又低下頭:「一定要這樣嗎?」

 

  「嗯。」

 

  「所以你要結婚嗎?」

 

  「嗯。」

 

  任家敬不說話了。

 

  劉成君抬起他的頭,問:「我結了婚之後,也做我的情人怎麼樣?」

 

  任家敬搖搖頭:「那不行。」

 

  「為什麼不行?」

 

  「當然不可以……」

 

  「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想……」任家敬回答說,「但是這樣的話,還不如不在一起,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沒什麼的……」

 

  「你說什麼?」

 

  任家敬沒意識到劉成君的變化,還在自顧自地說:「我正在想,一輩子……可能……也沒那麼長……」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突然笑了:「看你那樣子,看不出我是在逗你嗎?」

 

  「……嗯?」

 

  「我媽的事根本用不著擔心。」

 

  「怎麼可能啊。」

 

  「真的,」劉成君說,「一切有我呢,她會答應的。」

 

  任家敬這才知道劉成君剛才又是在胡說,心裡鬆了一口氣。

 

  「喂,」劉成君又問,「已經這麼喜歡我了?」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一輩子可能也沒那麼長?這是仗著自己年紀大欺負我麼?自私鬼。」

 

  「不是這樣……」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成君堵在嘴裡面。

 

  「那個……」一吻結束,任家敬有些不安地說,「我覺得……你媽媽好像很不喜歡我,不僅因為我是個男人……」

 

  「所以你要爭取好印象啊。」

 

  「應該做些什麼呢?」任家敬有點困惑地說,「其實剛才我應該叫『阿姨』的,卻說成了『伯母』。如果對方父母比自己父母年紀小,就應該叫『叔叔阿姨』,只有對方父母比自己父母年紀大的時候才應該叫『伯父伯母』。我剛才一直在想這件事,特別後悔。該怎麼辦呢?你媽媽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特別討厭我?覺得我是故意這樣說?」

 

  「不會」,劉成君說著,又咬上任家敬的嘴唇,「她會覺得你很蠢。」

 

  「……啊?」任家敬有些不安。

 

  「蠢就蠢吧,」劉成君說,「反正又不需要生孩子。」

 

  

 

 

 

46

 

 

獲得認同 ...

 

 

 

  任家敬又有點擔心:「你媽媽真的會答應嗎?」

 

  「不答應也不要緊,做個手術,把你變成女的就行了。」

 

  「哈?你說什麼……?」任家敬被嚇了一跳。

 

  「開玩笑呢,」劉成君笑著說,「我可捨不得,你那裡要緊得多了。」

 

  任家敬又被這句話給弄了個大紅臉:「你……你就不能說句正經的……」

 

  「嗯……」劉成君又笑了笑:「不能。」

 

  任家敬看著自己這個性格其實一點都說不上好的情人,小聲說道:「如果你有信心的話,那我也有信心。」

 

  劉成君聽到這話愣了一下,然後就又湊上去:「別瞎擔心了。」

 

  然後任家敬就一直在笨拙地討著劉母的歡心。

 

  劉成君在買這棟房子的時候將二樓和三樓的房間全都打通了,導致現在每層樓都只有兩個異常大的房間,劉成君和劉母各佔一層樓的臥室,任家敬不敢再和劉成君睡在一起,現在反倒弄得沒有地方住。

 

  幸好劉成君把自己的床上的墊子扯下來給任家敬在書房弄了一個類似於地鋪的東西,讓他總算不至於窩在沙發裡過夜。

 

  每天晚上躺在又黑又大的房間裡,任家敬其實並不習慣,但很快,他就會想到這是為了兩個人的將來,就又覺得滿足。

 

  任家敬每天都費盡心思做好飯菜擺在桌上,可是劉母從來沒嘗過。

 

  工作漸漸走上正規,為了完成工作,任家敬又只能把全部閒暇時間都用來寫稿子。

 

  這一天,為了趕上報紙的印刷,任家敬不得不讓劉成君幫他收集背景資料。

 

  劉成君將他認為有用的文章全都發了過去,甚至還標出了重點。然後他又翻了些書,發現有些東西也可以用到,於是就拎著那幾本書,晃晃悠悠地想要下樓,給任家敬送去。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了劉母。

 

  劉母隨口問道:「幹什麼去?」

 

  劉成君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樓下的傢夥笨得很,文章寫不完,我給他找了些資料,讓他的進度可以快一點。」

 

  劉母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半晌之後才說:「你總是這樣給他做事?」

 

  「給他做事?」劉成君想了想,「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傢夥實在太笨,好像只能通過做家務來報答我。」

 

  劉母又不說話了。

 

  劉成君揚了揚手裡的東西:「我送東西去了,他可能急著用。」

 

  說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就直接繞了過去。

 

  在經過劉母身邊的時候,劉成君聽見對方好像輕輕嘆了一口氣。

 

  就這樣過了幾天,任家敬還是一點都搞不清楚劉成君的母親到底是接受了一點,還是沒有,還是更加厭惡他了。

 

  不過很快這些就不再是重點,因為發生了一件更讓劉母關心的事——劉成君的父親病了,而且很重。

 

  外界又是一片對劉成君的口誅筆伐,說如果劉赫死了,就是被自己兒子給氣死的。

 

  這時候任家敬很想為劉成君說話。他知道那些股東們都站在劉成君這一邊,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輿論看的卻不是這個,他們看到的就是劉成君搶走了父親一手開創的公司,還想通過增發股票的形式進一步稀釋父親的股權,讓其無法獲得對於保護自己利益來說至關重要的一票否決權。

 

  劉母之後一連幾天都魂不守舍。

 

  之後,終於有一天,在劉成君又催著離婚的時候,劉母告訴兒子,她仔細地想過了,決定暫時還是不要離。

 

  劉成君其實早已經料到這個結果,可還是強忍著怒氣問:「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病得挺重……」

 

  「管他死活!」劉成君說,「當時你病得重的時候,他又管了多少!」

 

  「那也不能在這時候雪上加霜吧,」劉母堅持說,「如果再刺激他的話,病情一加重,說不定就真救不回來了。」

 

  劉成君看著自己的母親,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劉母想了一想之後又說:「我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一個保外就醫,也不知道公安內部的醫院也到底怎麼樣。」

 

  「媽,」劉成君突然說,「我還是那句話。雖然說了好幾年,但我現在還是要再說一次,別再糾纏下去了。」

 

  「我沒有,」劉母堅持說,「忍過這段時間而已,等他病好了,還是要離婚。」

 

  「是麼,」劉成君嘲諷似的笑了一聲,「這一病可不知道得病到什麼時候了,我看就算治好,以後那老傢夥身體差不多也就那樣了,那你是不是要照顧他一輩子?」

 

  劉母一開始沒說話,過了半天之後才開口道:「成君,我很明白你說的那些道理。但是這事兒,最後做決定的只能是我本人,媽媽也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想了一想之後又說:「如果將來後悔了,那也只能怨自己。如果你現在強迫我做什麼,媽媽將來後悔的時候說不定會怨你的。」

 

  劉母連這話都說得出來,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劉成君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似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盯著自己的母親說:「那在我的問題上,也是一樣的理。我就要那個傢夥,以後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有我自己來承擔,在這種決定上,沒人能幹涉我。」

 

  劉母盯著劉成君看了一會兒,之後才突然說了一句:「隨你吧。」

 

  在知道這件事通過這樣一種方法解決了之後,任家敬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他覺得,其實劉成君也是不希望自己的父親就這麼走了的。

 

  但是劉成君一定不會承認,所以任家敬也並不去問。

 

  「喂……」任家敬說,「那個……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劉赫病重的事情?」

 

  「不知道,」劉成君搖了搖頭,「我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獲得我媽的認同。我還是希望她能早點擺脫那個老東西。但是,就像我媽說的,我只能勸她,沒法強製幹涉些什麼,說到底,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嗯……」任家敬又問,「保外就醫……可能嗎?」

 

  「差不多吧,」劉成君說,「輿論現在對那老東西沒有什麼憤怒,反而挺同情,弄出來治病應該也沒那麼困難。」

 

  「嗯……」任家敬說,「還是換個醫療水平高的地方治病比較好……」

 

  「哪裡好?」劉成君又暴躁地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死在監獄裡!」

 

  聽到這話任家敬笑了:「你還真是不坦率……明明不希望以這種方式結束的……」

 

  「我哪裡不坦率?」劉成君又問,「每次我想做的時候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哪裡不坦率?」

 

  任家敬又被他說得有點紅了臉:「你……就只有在這種事情上才會說實話吧……」

 

  

 

 

 

47

 

 

重回家鄉 ...

 

 

 

  元旦的時候,劉成君跟著任家敬回了老家。

 

  結果,在臨出發的時候,任家敬突然對劉成君說:「那個……我想先帶你在我家那邊轉一轉,然後我們再回家,行嗎?」

 

  「嗯?」劉成君好像有點意外,「為什麼?」

 

  「我覺得……」任家敬想了一想,然後才說,「我爸媽可能不會輕易同意我們兩個事,這次元旦期間估計是沒什麼戲了,但是現在是東北那邊最好玩兒的時候,我想先轉轉,然後再坐車回我家。」

 

  劉成君點點頭:「也好。」

 

  「那就這樣定了,」任家敬笑著說,「我都已經十幾年沒看過冰燈、雪雕之類的東西了。」

 

  劉成君說:「我也只有在小時候看過。」

 

  「嗯,」任家敬看上去很高興,「那我們一起逛吧。」

 

  下了飛機,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任家敬就帶著劉成君到了一個比較便宜的滑雪場。

 

  劉成君只看一眼就皺起了眉。

 

  「這裡其實很好的……」任家敬解釋道,「比較自然,很挺意思,那些昂貴的滑雪場都把滑道弄得很平坦,反而沒什麼樂趣。」

 

  聽到這話,劉成君很詭異地笑了一笑:「看來你技術不錯?」

 

  「沒有沒有,」任家敬急忙否定道,「很長時間都沒有玩兒過了,就只有在小學和中學的時候,每年都和家人過來那麼幾次。」

 

  實際上,任家敬覺得滑雪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體育項目,畢竟以前每年都在練習,當時姑姑和叔叔也都說即使在東北的孩子裡面,任家敬也是不錯的。所以,任家敬想,在這方面,應該會比劉成君強一些的吧,他不想總是表現得特別笨拙似的。

 

  換好了衣服,任家敬順著索道到了中坡頂上的出發點。

 

  這裡說是中等坡度,但其實比其他滑雪場的都要陡。而且由於運營成本低,山上全都是自然形成的坑坑包包。

 

  任家敬深吸了一口氣,有點緊張地調整著姿勢,不停地動著滑雪板和滑雪杖,確定已經準備好了之後,才輕輕一撐,滑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練習過的緣故,剛出去沒多遠,任家敬就感覺一個不穩,翻倒在地。努力爬起來之後,他也不敢回頭去看劉成君,就只是又仔細地擺好姿勢,認認真真地調整了各個方面的細節,又重新出發。可是這次滑行的距離甚至比上次還要短,就又摔倒在雪地上。如此反覆,到了最後,全身上下都是雪。

 

  然後,任家敬看向上面,劉成君好像輕輕鬆鬆地從上面滑了下來,這個場景讓他多少有點受打擊。

 

  到了地面,劉成君嘲諷似的說道:「你真是滑下來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滾下來的。」

 

  任家敬覺得羞愧,明明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特長,結果卻變成了這樣。

 

  不知道該辯解些什麼,任家敬又拿著滑雪杖向索道走過去,希望下次能夠表現得好一點。

 

  沒想到邁了兩步之後,再抬起左腳的時候,卻突然感到滑雪板死死地貼著地面。他一個不穩,又狼狽地向前撲倒,伸手扶住雪地,因為腿被鞋固定著,不怎麼能彎,姿勢彆扭而且怪異。

 

  回過頭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劉成君又在笑,腳踩著自己的滑雪板。

 

  「你怎麼總是這樣啊……」任家敬又抱怨道,「要是換個心高氣傲的,早就跟你鬧翻了,哎。」

 

  「因為我喜歡這樣。」

 

  「……」

 

  有的時候,任家敬會覺得,其實劉成君還是有些孩子氣。

 

  之後又滑了幾趟,任家敬的技術也沒見絲毫長進,卻固執地認為自己不需要降格到較小的坡度上。

 

  劉成君每次都等著任家敬安全到了地面上以後,才好像故意要炫耀似的從上面下來。有一次,因為想要繞過一個坑,向右邊傾斜了一下,沒想到連著還有一個坑,劉成君在邊緣上磕了一下,差點沒摔倒,有些狼狽地左右搖晃了幾下,才重新掌握了平衡。

 

  等劉成君到了終點,任家敬迎上去,覺得有些好笑:「不自量力……」

 

  「你說我什麼?」

 

  「我說你不自量力……」

 

  「什麼時候開始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了?」

 

  「一直都敢。」

 

  「是嗎……」劉成君意外深長地笑了一下,「晚上回去要給你點懲罰。」

 

  任家敬立刻就紅了臉。

 

  有點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似的看了看已經漸黑的天色,說:「滑夠了嗎?差不多了我們就走吧,去看冰燈。」

 

  出了滑雪場的門,兩個人攔了一輛出租車。

 

  任家敬讓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在目的地的後門。他說,從這個門進去,再穿過公園到有冰燈的區域,會見到很多好看的風景。

 

  遊人都去看冰燈了,這種季節裡,公園裡顯得很空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常年在外的原因,任家敬好像特別喜歡雪。

 

  在北京,下了雪也大多是薄薄的一層,太陽一出就會融化。而在東北那邊,則是整整一個冬天都不會化,層層堆積,越來越高。

 

  「看這裡……」任家敬說著,跑到一面牆下,用手攏著那些白色的顆粒:「軟軟的,多有意思。」

 

  劉成君也走了過來,卻突然扯住任家敬的衣領把他掀翻,然後整個人都壓了上去,把任家敬按在雪裡。

 

  「喂……」任家敬晃晃了腦袋,「快起來,有點冷……」

 

  劉成君看著任家敬,說,「沒什麼好擔心的。過了這最後一關,你就正式成了我老婆了。」

 

  「什麼啊……」任家敬有點不好意思,「我沒擔心。」

 

  「你當我看不出來?我有那麼瞎嗎?」

 

  「……」

 

  過了幾秒鐘,任家敬才又開口道:「好吧……其實有一點擔心,但是啊,我一直認為,不論什麼事,只要堅持,就一定能成功……這件事也是一樣……」

 

  劉成君盯著任家敬看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真蠢」,然後就扳正了對方的頭,毫不客氣地咬上任家敬的嘴唇。

 

  這個吻持續的時間不長。

 

  任家敬剛抬起手摟住,劉成君就站了起來,拽著任家敬的手把他扯了起來:「行了,再躺下去衣服濕了。」

 

  冰燈並沒有想像中的好,可是人依然很多。

 

  現在這個產業面向的基本都是外地第一次來的遊客,好和壞在門票收入上差得並不會很多。再加上主辦方早已由政府轉交給買下主辦權的公司,他們想的只是收入,自然不會為了城市形象之類的東西而花大力氣。

 

  任家敬在裡面擠來擠去,他和劉成君經常被人流沖散,有一次在一個展台前面,任家敬怎麼也到不了劉成君身邊去,和他中間總是要隔著幾個人,急得不行,忍不住叫道:「劉成君!」

 

  劉成君隨口罵了一句「笨」,伸出手遞過去。

 

  劉成君本來就很高,當任家敬去抓那只手的時候,劉成君立刻就握住了任家敬的手腕,用力一扯,就把任家敬給拽到了自己身邊。

 

  後來,劉成君放開了任家敬的手腕,在下面用力握住他的手指。

 

  這時候任家敬突然覺得明白對父母的坦白也不是那麼值得擔心的事。

 

  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確信,旁邊這個人,就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那個。

 

  

 

 

 

 

48

 

 

完結 ...

 

 

 

  然後兩個人就一起回到了任家敬的家。

 

  父母在打開門的時候好像有點驚訝,他們還記得任家敬的這個朋友,但是卻沒想到兩個人這樣形影不離。

 

  可是任家敬還是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事實上,他之前已經一點一點地讓父母接觸了一些這方面的信息,比如談論最近出櫃的明星,談論國外的遊行,任爸爸和任媽媽都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任家敬也摸不準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但是,該說的總是要說。

 

  當任家敬結結巴巴地對父母說旁邊這個是他情人的時候,任爸爸和任媽媽都張大了嘴,眼睛一眨不眨,空氣一時間竟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爸,媽,」任家敬連頭都不敢抬,「我,我不孝順,我沒有辦法娶妻子生孩子,我想一輩子都和劉成君在一塊兒。」

 

  可是作為回應的依舊只有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任爸爸突然「呼」地一下站起身來,撂下一句「荒唐」,就徑直走進房間,把門關上,一絲縫隙都沒有。

 

  任媽媽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也站起身,打開房間門走進去,將任家敬和劉成君兩個人留在客廳裡。

 

  任家敬坐在那裡,有些不安地動了幾下。

 

  劉成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任家敬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為父母做些什麼,就只好像平常那樣,沉默的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正當他在廚房裡忙著的時候,任爸爸突然拉開門,冷硬地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就消失在門口。

 

  任家敬站在廚房門口,愣愣地看著被用力摔上的大門,苦笑了一下:「我爸真挺生氣的。我已經這麼大了,他除了不同意,也沒法再做什麼,要是我再年輕十歲,非把我打得走不了路不可。」

 

  「沒事,」劉成君又親了親任家敬的耳朵:「用不著怕他。」

 

  任家敬有點哭笑不得:「這跟怕不怕又沒關係……」

 

  做好晚飯後,任家敬端著碗,敲了敲任媽媽房間的門,沒人應。任家敬擰了一下門把手,發現門沒鎖。

 

  「媽……」進門以後,任家敬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吃點東西吧。」

 

  任媽媽嘆了一口氣:「家敬,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呢。」

 

  任家敬有點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母親。

 

  「你這樣能有什麼出路啊。」

 

  「我……」任家敬艱難地說,「怎麼能說沒有出路呢?我將來會很好,一定會很好。」

 

  「你以前和文汐不是談過朋友嗎,怎麼突然間就帶回一個男人……」

 

  任家敬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那時候我沒有想過喜不喜歡的問題,只是覺得文汐會是一個很好的妻子,她為了愛情離開我的時候我還特別不能理解。但是現在,我……我好像也能理解了。其實,我還喜歡過另外一個人,也是個男人。」

 

  任媽媽愣了一下,之後才問:「喜歡過兩個,都是男人?」

 

  任家敬點了點頭:「嗯……」

 

  「那或許你只是暫時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再過幾年,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媽,」任家敬急得漲紅了臉,「我都30多歲了,還能不知道嗎?要是沒有百分之百確定要和劉成君在一起,我會來跟您還有爸講這件事嗎?」

 

  「家敬啊,」任媽媽又開口說,「我知道你一直都沒有同齡人成熟。你都這麼大了,該為自己的一輩子仔細規劃了,可不能像孩子似的,因為什麼情啊愛啊的,就不懂得衡量未來了。」

 

  「媽……!」任家敬急得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我非常確定,這個就是最好的選擇。我……我真的已經不能想像分開會是個什麼感覺了。媽,您知道嗎?在和劉成君成為朋友之前,我真的覺得生命裡除了父母之外,就什麼有意思的事都沒有了,但是現在,我每天都過得非常高興。我早就下定決心了,要一輩子在一塊兒。在我遇到過的所有人裡,只有劉成君是真心。我已經獨立這麼多年了,有思考和掌控的能力,您不要這麼不信任我好嗎?」

 

  聽到這話,任媽媽竟然一時間沒了話。

 

  過了好半天,才又問:「那個人也是認真的嗎?看他的樣子很招人,似乎家境也不錯,年齡又還那麼小……」

 

  「是認真的,」任家敬急急地回答道,「劉成君已經帶我去見過他的父母了,他的父母一開始也不同意,但是現在已經理解我們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任家敬突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好像很快就確定了劉成君的感情,之後就再也沒有懷疑過。可是,在其他人看來,都會覺得劉成君不是認真的吧。

 

  任家敬跟任媽媽一直聊了兩個多小時,講了很多自己和劉成君之間發生的事,到了後來,任媽媽的態度終於一點一點地變軟了。

 

  任家敬在出去加熱已經涼掉的飯菜時,看見劉成君已經吃完了東西刷好了碗,坐在那拿著手機打遊戲。任家敬笑了笑,把盤子放在微波爐裡轉了轉,就又端著進了父母的房間。

 

  這回,任媽媽沒有再問什麼,很快就吃完了東西。

 

  任爸爸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進門的時候,劉成君正滿臉不樂意地往沙發上鋪被縟,這是劉成君有生以來第一次睡沙發。

 

  任爸爸愣了一下,卻在劉成君看向自己的時候飛快地轉過了頭,快步走進房間。

 

  任媽媽並沒有問任爸爸去了哪裡,而是來到房間門口,對任家敬說:「家敬,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你去給我沖一包安神助眠用的沖劑,暖壺裡有水,沖劑在廚房最上面的櫃子裡。」

 

  任家敬應了一聲,到廚房打開櫃子,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沖劑在哪裡。櫃子比較高,他看不見裡面都有些什麼東西。

 

  這時他感覺劉成君走到身邊來。劉成君個子高,胳膊長,只在裡面翻了幾下,就找到了任媽媽想要的東西。

 

  任家敬低著頭泡好水,攪了攪之後,小心翼翼地端了過去。

 

  走近一點的時候卻聽見任媽媽在小聲地對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房間門口的任爸爸說:「也別太生氣了。他們兩個就和我們兩個一樣,是在互相照顧呢。」

 

  任家敬和劉成君在家裡留了兩天。

 

  在這兩天中,任爸爸的態度好像好好轉了一點點,但卻一直都在迴避正題。任家敬一直提心吊膽,忐忑不安,可是任爸爸不想說,他也沒法逼著他說出自己的意見來。

 

  任媽媽雖然表示了一些理解,可也還無法轉化為接受,自從第一天的長談之後,也再沒針對這件事表明過態度。

 

  週一晚上,兩個人必須要回去了。

 

  任爸爸任媽媽又只是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比如要努力工作,要注意身體,別總不吭聲之類。

 

  任家敬看著父母,終於還是忍不住,鼓起勇氣,小聲問了一句:「爸,媽,下次我回來的時候,可以再把劉成君帶回來嗎?」

 

  房間裡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之後,任媽媽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個「嗯」讓任家敬差點掉下眼淚來。

 

  於是,兩個人又回到了劉成君的家。

 

  這個時候劉成君的媽媽已經去醫院照顧自己的丈夫,家裡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雖然新股已經發行,劉赫不再是第一大股東,但是,為了讓公司盡快適應新的節奏,劉成君並不比以前輕鬆多少。

 

  而任家敬的工作也已經踏上了正軌,他感到,人在心情好的時候,就連工作效率,似乎都可以比以前更高一些。

 

  這一天,任家敬上班的時候看見公司裡的女大學生們都在興奮地談論著旁邊商場大打折的活動。

 

  任家敬有點心動,他想給劉成君也買點東西回去。

 

  所以,趁著中午午休,任家敬也進了那家商場,一家一家仔細看過去,最後決定買一條領帶。

 

  上次,是他幫劉成君挑的,這次,要直接買一個回去。

 

  期待著劉成君看見禮物的樣子,任家敬在付賬的時候,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可是,劉成君加完班回來,一看見這領帶,就諷刺道:「真夠土的。」

 

  任家敬呆了一呆,想自己果然又買了個沒品位的東西。本來還覺得挺好看,心想劉成君這一次說不定會喜歡。結果,還是不行。

 

  「嗯……」任家敬抓過領帶胡亂卷在一起,「不要看了,這個打了折,確實不好的。等我發了下個月的工資,再買一個貴的給你……」

 

  劉成君不屑地哼了一聲,一手從任家敬手裡抽過領帶,另一手卻抓著任家敬的兩只手腕不放,靈活的十指用領帶一圈一圈地將任家敬的兩只手纏得死緊。

 

  「喂……!」任家敬這才覺得不對勁,掙紮了兩下,問,「你要做什麼啊?」

 

  劉成君把他抱到床上,將任家敬的手綁在床頭:「做點有情趣的事。」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你不用管了,」劉成君笑道,「仔細感覺就好。」

 

  說著,就解開任家敬的襯衣,咬上一邊乳-頭,用手輕撚著另一個。

 

  「……嗚!」任家敬想去推劉成君,可是兩個手腕都被捆在床頭,他用力地扯著,「嗯……啊!」

 

  劉成君抬頭看了看:「把你弄疼了?」

 

  「那倒沒有……」

 

  「沒有就好,」劉成君笑了笑,伸手拉下任家敬褲子的拉鏈,把外褲和內褲都褪了下來。

 

  以前,在進行這一步的時候,任家敬都喜歡用手稍微遮掩一下。可是這回不同,任家敬只能任由對方擺佈。

 

  當劉成君把頭埋在任家敬□的時候,任家敬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被這奇特的感覺給淹沒了。

 

  身體不能動,某個部位的感覺更加明顯。

 

  「你好興奮……」劉成君說著就湊過來在任家敬臉上到處亂咬著,「別急,馬上就給你。」

 

  「少胡說……嗯!」

 

  話卡在嗓子裡,因為劉成君修長的手指已經進入到了體內。

 

  擴張了一會兒之後,劉成君脫下衣服。他的□早已硬挺腫脹,頂端也隱隱有液體滲出。他手扶著柱身,輕輕推向任家敬即將要包裹著他的地方。

 

  任家敬全身都繃緊了,感覺著對方一寸一寸,緩慢而又有力的頂入,腰身弓起,腳尖繃直。

 

  劉成君揉捏著任家敬的臀瓣,試圖讓他放輕鬆一些,可最後還是忍耐不住,猛地頂入進去。

 

  「嗚……!」任家敬受不了似的發出一聲嗚咽。

 

  劉成君將他的聲音堵在口中,□慢慢抽出,再整根沒入,耳邊都是戳刺的聲音,還有任家敬那早入亂了的喘息。

 

  看看床頭用來捆綁的工具,劉成君只覺得自己更加興奮,再次抬高對方的□,更加激烈地進行著交/合。

 

  任家敬最敏感的地方被持續地頂入,手又不受控製,只能失神地看著在自己身上起落的人。

 

  劉成君也看著任家敬,因為抽/插的動作太快而無法看得清晰,於是乾脆吻住對方,只靠觸覺來感受對方的存在。

 

  任家敬雙腿直抖,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劉成君才終於釋放在了自己體內。

 

  然後劉成君把任家敬手上的領帶拆了下來。

 

  可是,還沒等任家敬鬆口氣,對方又把領帶一圈一圈地纏在了另一個讓人難以啟齒的地方。

 

  任家敬喘息著問:「你這又是幹什麼……」

 

  「我警告你,」劉成君說,「不許弄髒,弄髒了有你好看的。」

 

  說完就又把任家敬的腿分開,將自己緩緩壓了進去。

 

  當第二輪的交/合開始的時候,任家敬開始覺得這簡直是一種折磨。

 

  越怕把領帶弄髒,越想忍耐著,□的感覺就越是分明。

 

  任家敬伸手下去,想要解開纏著自己的東西,卻被劉成君捉住了手,扣著十指,按在枕邊。

 

  「我……」任家敬說,「我真的會洩出來的……」

 

  「不行。」

 

  「你說不行也沒有用……」

 

  「這樣啊……」劉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突然停止了動作,拔出一多半,只用頂端在入口出輕輕戳刺著,「叫聲『哥哥』我就讓你釋放。說『好哥哥,快給我』。」

 

  「什麼啊……」任家敬震驚於劉成君在床上越來越不要臉的表現,「怎麼可能啊……你比我小那麼多……」

 

  「這跟實際年齡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啊……」

 

  「叫一聲而已,」劉成君又哄道,「我想聽。」

 

  任家敬對這個年紀小的情人差不多是有求必應,何況是在這種前面急需釋放後面非常空虛的時刻。

 

  其實任家敬知道,就算把領帶弄髒了,劉成君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但是,如果情人特別想聽,喊一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想到這裡,任家敬輕輕地問:「你……你就那麼想聽嗎……」

 

  「嗯,」劉成君把頭埋在任家敬的肩窩處一下一下地蹭,「想。」

 

  「那好吧……」任家敬扭過臉去,閉上眼,不敢看劉成君,「哥哥……哥哥……」

 

  劉成君吻了吻任家敬的眼睛,稍微挺進去了一點,說:「再叫聲『老公』。」

 

  任家敬猶豫了一下,但又覺得再叫點別的什麼也不會有什麼區別,於是又把眼睛閉得更緊,小聲說,「老公……」

 

  剛說完,就感覺束縛著自己□的布料漸漸被除去,一只手摸上來,時輕時重地刺激著,同時那個特殊的部位再次被填滿,他甚至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後面在劉成君進入的一瞬間就開始收縮,好像想要把對方留住似的。

 

  後面被劉成君填得滿滿噹噹,入耳的全是肉體的碰撞聲,混合著***/靡的水聲,任家敬覺得被填滿的好像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裡。

 

  他抱著劉成君,隨著對方的動作搖搖晃晃,對方每一次兇猛的刺入,都會把先前的液體擠出去一點,弄得股間濕淋淋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劉成君的速度又加快了,任家敬知道自己也快要迎來第二次的高/潮。

 

  果然,在幾個又深又猛的頂入之下,任家敬開始釋放出一股一股的液體,打在劉成君的小腹上,同時,劉成君也用自己的液體把任家敬的身體填滿。

 

  在劉成君抱著任家敬洗澡的時候,任家敬喘著氣說:「你真是的……真是年輕,精力充沛,為所欲為。」

 

  劉成君一邊清理著,一邊笑著說:「就算我不年輕,也是精力充沛,為所欲為。」

 

  任家敬這時已經沒什麼力氣,靠在浴缸裡,昏昏沉沉地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再醒來的時候,任家敬看見劉成君把那條領帶掛在修長的手指上,遞到自己眼前:「醒了?過來給我繫上。」

 

  「……嗯?」任家敬覺得有些意外,「你要帶著這個去上班?」

 

  「說什麼廢話呢?」

 

  任家敬覺得又高興又羞愧。喜的是劉成君竟然要帶著自己送的禮物去上班,羞的是這個禮物在昨晚才剛剛被開發了那樣的用途。

 

  「快點,」劉成君抬了抬手,「等會兒要遲到了。」

 

  「嗯……」任家敬從床上爬起來,跪在床沿,讓劉成君低下頭,給他精心打了一個領帶結。

 

  心裡認定這個是他係的最好的一個。

 

  可是劉成君不這麼想。

 

  當天上了班回來,劉成君就把任家敬給叫過去,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說:「這弄得是什麼東西?」

 

  「……啊?」

 

  「有人今天說我的領帶係得難看!還問是哪個笨蛋給弄的,用的不是我平時係的方法,而是最普通的一種!」

 

  「這……」任家敬問,「繫這個東西還有很多種方法嗎?」

 

  劉成君吸了一口氣,打開衣櫃,抽出另一條領帶,說:「過來,我教你。」

 

  「嗯……」

 

  任家敬老老實實地走過去,看著劉成君在自己脖子上繞來繞去,很快就形成了一個漂亮的結。

 

  「我……」任家敬說,「我沒看明白……」

 

  「嗯,」劉成君看著任家敬,卻沒有馬上再演示一遍,而是把任家敬扯向自己,說,「我套住你了。」

 

  任家敬紅著臉,也伸手抓著劉成君的領帶,說:「那……我也套住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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