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圖利奧之死
「磁暴星」的毀損極為嚴重,圖利奧發了瘋一般攻擊「崩裂」,但是散開之後的「崩裂」更加靈活,不是輕易可以被命中的。
圖利奧對於宋燃是充滿恨意的。
很明顯,在過去的日子裡,無論是宋燃的戰略戰術或者對星艦的巧思妙想,都深深吸引了日影的注意力。
無論圖利奧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日影總是一笑置之。
但每一次被宋燃追捕,在象限之間穿梭游離,日影總能感嘆著說「不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從‘崩裂’的手中逃脫。」
圖利奧打開了所有的重型武器,粒子炮也好各種高能炮也好,狂轟亂炸,他只想毀掉所有宋燃存在的痕跡。
而「崩裂」卻像是在戲耍圖利奧一樣,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輕鬆避開,甚至於將它的炮火引向「黑色幽靈」。
圖利奧發怒了,他開始囤積能量,這應該是最後一發「磁暴」了。
這卻給了靜待已久的「雙子星」機會。
宋梟與奧茲的默契驚人,無論是方向和速度的匹配還是火控系統的反應速度,渾然一體。
他們啟動了「雙子星」的重型武器,以瘋狂的速度向「磁暴星」衝去,就連負責阻截它的「九重天」都措手不及,而「王座」也幾乎被它的速度改變方向,原本根本沒有將「雙子星」放在眼中的圖利奧驚覺對方的急速接近時完全措手不及,他不敢相信「雙子星」是要與自己同歸於盡。
但是「雙子星」卻在最接近它的那一刻驟然掠過,名為「雙子星漩渦」的重炮直落落擊穿了「磁暴星」。
當滾滾熱量迎面襲來的時候,圖利奧睜大了眼睛,脣角扯起瘋狂的笑容。
原來這就是所謂「死亡來臨」嗎?
圖利奧的耳邊是星艦崩潰的聲響,所有的一切土崩瓦解。
散落的異銫金屬伴隨著爆炸的衝擊力,如同無數細碎的鋒刃,劃破圖利奧的臉頰脖頸,他的身體緩緩向後傾倒,失去了重力,方向也不再有意義。
他的身後是不斷炸裂的艦體,正在傾斜著沉入宇宙深淵。
他凝望著正在絕望閃爍著的全息影像,那裡還留有「黑色幽靈」的殘影。他伸長了手,試圖抓住什麼,但指縫之間只有不斷流失的金屬砂礫。
「是到了對你說再見的時候了嗎?」
明明知道所有的聯繫都已經中斷,圖利奧還是忍不住問。
沒有任何回應,爆裂聲覆蓋了一切。
腦海中所有的瘋狂和喧囂都在沉默,所有過往的一切緩慢游離於他的記憶之外。
圖利奧閉上了眼睛,享受這毀滅前片刻的寧靜。
「磁暴星」的後引擎炸裂開來,瞬間將他吞沒。
奧茲與宋梟的這場突襲摧毀了這艘曾經讓各個象限聞風喪膽的星艦。
星艦的炸裂聲持續了數秒,開普敦家族的首相瞪大了眼睛,喃語道:「這……這怎麼可能……」
星艦是精妙而龐大的,任何一個細微的操控失誤都會帶來災難性的結果。「雙子星」在那一瞬挑戰了星艦的駕駛與火控系統相配合的極限,哪怕是「深淵」和「王座」這樣頂級性能的星艦也不敢做出那樣的突襲。
圖利奧並沒有乘坐逃生艦離開,他註定和「磁暴星」同歸於盡。
已經駛離這場爆裂許遠的宋梟呆愣著,側過臉來:「奧茲……剛才真的是我們辦到的?不是圖利奧自己炸掉了他自己?」
這是宋燃也未曾嘗試過的事情。
「是我們做到的。」奧茲檢測他們的能量,剛才的突襲消耗了高於普通襲擊三倍的能量。
宋梟眯起眼睛,想了想:「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宋燃常說不要想著為每一次襲擊都做好準備,只有當自己明明沒有做好完勝的準備卻跟隨直覺奮力出擊的時候,才有可能收穫最大的勝利。」
「啊哈……」日影揚起眉梢發出一聲輕嘆,似乎有些惆悵。
誰也沒有想到圖利奧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宋梟想起了曾經被圖利奧轟炸掉的首都星,多少平民喪命,多少家庭破滅。
也許這個宇宙只要有亞瑟的存在就會有圖利奧這樣偏執的瘋子出現,但至少下一個被磁暴的星球不是因為圖利奧的存在。
就在所有人都專注於「磁暴星」的毀滅時,一個蟲洞悄然開啟,日影的「黑色幽靈」正在隱沒之中。
「崩裂」緊隨其後,衝入蟲洞之中。
高緹耶正要駕駛「王座」追上去,蟲洞卻關閉了。
宋梟忍不住破口大罵:「媽的!這個日影還是和從前一樣,打不過就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宋燃駕駛「崩裂」追上去了。
聽說第九象限的首都星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它確切在什麼位置,也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一顆怎樣的星球。但只要「黑色幽靈」被宋燃鎖定了,無論它去到哪裡,都無法逃脫「崩裂」的追蹤。
「王座」內的高緹耶的眼睛卻紅了。
他明明距離宋燃那麼接近,明明就快能見到他了,卻還是讓他離開了!
他瞪著全息影像上的「雙子星」,握緊了拳頭,與它建立起了聯繫。
「奧茲,宋梟那個小鬼是不是在你那裡!」
「是的。」奧茲冷冷地回答。
「把他帶回沃姆溫德!只要有他在,宋燃一定會來找我!一定會來!」
「很抱歉,陛下,我沒有那樣的能力。宋梟已經不是你口中的小鬼了。」
「奧茲·法恩!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我會殺了你母親!殺了喬安娜!讓你這一生都再也見不到你的父親!」
高緹耶的怒吼聲不絕於耳。
宋梟擔憂地看向奧茲:「我可以跟你回去沃姆溫德……反正高緹耶也不可能殺了我。」
「然後和我一起失去自由,陪著他瘋狂地等待宋燃到來嗎?宋燃是你的大哥,他說,他再也不會讓高緹耶見到他,就算你落入高緹耶的手中,你覺得他會來救你嗎?」奧茲問。
宋梟嘆了口氣,按著腦袋說:「他絕對不會來。宋燃……看起來灑脫,他也有著自己的執著。高緹耶殺死了卡特琳娜,按道理,宋燃應該殺了高緹耶為她報仇。但是他知道,死亡對於高緹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而且還會讓高緹耶覺得宋燃將會永遠記住他。漠視,才是對高緹耶最強有力的報復。」
「高緹耶還需要我回去做他的人質。如果他真的殺了我的母親還有喬安娜的話,我就永遠也不需要回去了。」奧茲抬起手,指尖掠過宋梟耳邊的碎發,「所以,這一次我陪你去第九象限。」
宋梟睜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奧茲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真的那麼確定高緹耶不會傷害法恩夫人還有喬安娜嗎?」
「我確定。因為我明白執著於一個人到瘋狂的地步是怎樣的。我做不到毀掉任何有可能與那個人產生聯繫的契機。高緹耶也是一樣。更何況,白穎、范斯還有海魯曼還在沃姆溫德。」
宋梟還沒來得及多想,奧茲已經打開了蟲洞,將方向設定為「崩裂」。他們不知道第九象限的首都星在哪裡,只能根據「崩裂」來鎖定目的地。
就在「雙子星」進入蟲洞之時,高緹耶向他們發射了磁力捕捉器,而宋梟則打開了防禦力場抵禦捕捉器的磁場。
「你們哪裡也去不了!」高緹耶再度啟動曾經兩次毀滅蟲洞的武器。
他們必須更加迅速,因為這一次沒有任何星艦會擋在「雙子星」前!
那股巨大的吞噬空間的力量被釋放了出來,宋梟與奧茲必須比這股力量的吞噬速度更快。
而讓宋梟意想不到的是,西維爾的「深淵」釋放出強大的防禦力場,試圖將高緹耶的力量抵擋下來。
它極大地拖延了蟲洞被毀滅的時間,但是也完全耗盡了「深淵」的能量。
宋梟完全沒有想到西維爾會那麼做。
「謝謝你……老……」
「滾遠一點。再被我抓到,看你還怎麼囂張。」西維爾的聲音惡狠狠傳來。
宋梟閉上眼睛笑了,「雙子星」順利進入蟲洞深處。
而蟲洞之外,只剩下西維爾與高緹耶的對峙。
「你會後悔放他走!因為他絕對不會回到你的身邊!」高緹耶憤怒不已,鎖定「深淵」,打算一舉毀掉失去能量的「深淵」。
西維爾低下頭,脣上扯起一抹銳利的笑容,用萬分嘲諷的語調對高緹耶說:「我不會後悔放他走。因為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他,他會披荊斬棘來救我。如果此刻我死在你的星艦之下,他會不顧一切來找你,不過不是把宋燃帶來見你,而是殺了你,為我報仇。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我對宋梟將永遠很重要,而你對於宋燃,將永遠是個被忽視的存在。」
「閉嘴!閉嘴!閉嘴!」高緹耶也消耗的太多的能量,無法使用重型武器,只是不斷用粒子炮射擊無法反擊的「深淵」。
席殊立刻駕駛「風語者」趕到了「深淵」的身邊,打開了防禦力場,保護西維爾,直到高緹耶的星艦能量也消耗殆盡。
這場一千年來都未曾發生過的星艦混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西維爾聯繫上了開普敦家族的首相:「首相閣下,如果不是我的保護,您的艦隊已經覆滅,我說的沒錯吧?」
「啊……是的……」
「我聽說開普敦家族的信條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對吧?」
「那當然。」
「那就麻煩您用您的艦隊將‘深淵’和‘風語者’護送到星際中轉星球,沒問題吧?」
「啊!沒問題,沒問題。」
開普敦家族的首相咽下口水,他本來以為經歷了這樣一場混戰,就連星艦都完全消耗掉能量,西維爾·漢弗萊斯這位年輕的君主會顯得狼狽而尷尬,但是當他在全息影視上看見他的時候,他的神情淡然,氣質依舊。
這樣的年輕人,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駕駛艙中,宋梟的眉心微微蹙起。
那一刻,記憶仿佛回到了在風堡的邊緣,兩人一起聊天的情景。
星垂平野,月涌如潮。
宋梟曾經無數次地希望,他與西維爾能夠回到未經世事的少年時代。
「與其臨淵羡魚,不如退而撒網。西維爾這一次的放手反而讓你永遠無法忘記他了。」奧茲開口道。
西維爾是一個被家族和理想所束縛的人,他之所以會被宋梟吸引,也許很大程度就在於明明都承托著家族的希望背負著某種願景,但宋梟卻比西維爾更加安然自得。
宋梟就是那條魚,西維爾無法一躍入海成為另一條魚,與其不斷地羡慕嫉妒甚至心生怨恨,真的不如退後一步,撒一道網,盡己所能為宋梟隔絕所有的危險。無論宋梟如何的自由,始終會記得岸上有一個默默保護他的人。
雖然這樣的解釋完全脫離了那句話最原本的含義。
「你竟然知道這句古話?你從哪裡聽來的?」宋梟靠向奧茲。
而奧茲只是伸長了胳膊在他的眉心彈了一下:「宋燃說的。專心,我們正在進行蟲洞穿越。」
宋梟嘿嘿笑了笑,心想擔任「火種」的是你,又不是我。
專心是你的事情,開小差是我的特權。
越是接近蟲洞的終點,宋梟就越是緊張,第九象限是最為神秘的象限,誰都無法預料在那裡他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而此時,「黑色幽靈」已經從蟲洞中穿越而出,它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氣體星球,外部氣流紊亂,而內部氣流高速迴旋,電閃雷鳴。
緊隨它而出的「崩裂」釋放出強大的離子磁場,「黑色幽靈」被這股引力所吸引,被束縛了前行的速度。
「煉獄」和「九重天」從「崩裂」的兩側穿梭而出,對它發起了攻擊。
「崩裂」開啟了防禦力場,而「煉獄」與「九重天」直接醞釀重型武器,由於它們已經知道「崩裂」可以經由分離牽引模式將躲避攻擊,於是它們對「崩裂」釋放了磁力束縛,不給「崩裂」分離的機會。
日影終於掙脫了磁場束縛,衝入了面前的氣體星球,並且在星球內部再度開啟蟲洞,穿越了過去。
面前的氣體星球因為蟲洞而變形坍塌,「崩裂」甩開「煉獄」和「九重天」的時候,暫時失去了「黑色幽靈」的消息。
「它逃得可真快啊!」擔任舵手的裡昂發出一聲感嘆,「不過我還是可以根據這顆氣體星球的變形情況來推測它的穿越範圍!」
「乖孩子,怪不得宋梟那個懶鬼這麼信任你。」
裡昂露出懷疑額表情:「可是宋梟說……你才是真正的懶鬼。」
「小孩子還是不要太誠實的好。」
宋燃的聲音聽起來很愜意,脣上的笑容卻隱沒。
「怎麼了?」凌頌問。
「我……有很多年沒有見到沛流了。對於我而言不過是五年,但對於沛流來說,卻是十三年。」宋燃閉上了眼睛,「他承擔了所有我應該承擔的責任,做到了一些連我都沒有恆心做到的事情。」
「他確實比你靠得住。」
「喂,你這麼說是在太讓人傷心了。」宋燃扯起脣角。
「你就這麼確定,日影不會對宋沛流怎麼樣嗎?日影的瘋狂程度可不亞於圖利奧。說不定等我們到達日影的老巢時……沛流早就……死了。又或者日影在精神上一直折磨他,就算我們找到他,他也不再是原來的宋沛流了……」
「我確定。因為日影說過,沛流是他的獨家收藏。一個收藏家,是不會傷害自己的藏品的。哪怕一點點的裂紋,也會讓日影難過不已。他說他要讓沛流絕望,毀掉所有沛流覺得重要的東西,但他真正想要沛流的世界以他為中心。」
「就好像高緹耶那樣?」
「是的……就像高緹耶那樣……所以我才會永遠不再見高緹耶,為了讓日影看清楚,這麼做的結果會是怎樣。沛流是一個比我還要絕對的人,就像我說的,他比我們所有人都有恆心。別說五年,就算宇宙的不存在了,宋沛流一定還是宋沛流。」
此時的日影通過蟲洞來到了另一片廣闊的空間。
在這片空間裡,沒有熱恆星的蹤影,也沒有超新星爆炸,到處是漆黑一片,甚至於連適宜人類居住的改造星都沒有。
而就在這樣的深淵之中,有一個完全用異銫金屬建造而成的人造星球。
這顆星球從外觀上看,密不透風,沒有生命,沒有氣體,沒有水,也沒有岩石,也沒有光線的反射。
日影乘坐穿梭艦落在了星球的表面。這顆星球終於打開了通道,讓日影的艦隊進入了星球的內部。
而「黑色幽靈」則改變了形態,圍繞這顆星球形成了環狀帶,接著隱藏了自己的形態。
日影隨著通道不斷下沉,來到了這顆金屬星球的最底部,也是他的王庭——黑色迷宮。
這裡所有的光亮都來源於特殊處理後的異銫金屬的自發光。
整個宮殿內部毫無生機,猶如鬼城,甚至連一個王庭禁衛也看不見。
但是「影子軍團」之所以被成為「影子」就是因為他們善於隱藏自己的行蹤。
黑色迷宮的布局十分複雜,並且永遠在移動之中。
當日影來到某條通道的盡頭時,他伸手,開啟了那扇門。
與之前的冰冷完全不同,柔和的日光迎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植物的清香。
這是一個環形的寢殿,寢殿的布局簡潔而高雅,寢殿之外則是一圈巨大的望不到邊際的庭院,人造日光傾灑而下,耳畔間隱隱能聽見鳥鳴。
一個身著艦長制服的男子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面前是鋪展開來的全息系統。
「在幹什麼?」日影笑著走到對方的身邊,坐下,然後笑了,「你竟然在玩遊戲?沛流,這可真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宋沛流的神色是寧靜的,這樣的寧靜中帶著一絲固執的決絕。
「你有快五年都沒有說過話了。」日影的手指觸上宋沛流的眉角,他就當做日影是根本不存在的空氣,連別過頭去的動作都省下了。
他繼續在系統中玩著遊戲,接著又打開另一個界面進行程序修改,將這個遊戲改得更加複雜。
「你是為宋梟設計的遊戲嗎?他已經快要二十歲了,這樣的遊戲對他已經落伍了。」
宋沛流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任何與日影說話的意思。
對於他的冷漠,日影毫不在乎,他側過身來,靠著他的肩膀,撥弄著手指上的戒指。
「你知道這一次我離開第九象限是取做什麼嗎?」
宋沛流沒有回答。
「我去參加‘雙子星’的拍賣了。它是宋燃設計的第一艘星艦,對吧?你也是設計者之一。那是你和他共同駕駛的第一艘星艦。」
宋沛流的眉眼間終於有了動容的神色,他側過臉去,避開日影的目光。
「你猜猜看,最後誰得到了這艘星艦?」
日影知道宋沛流不會回答他,於是自顧自地繼續說:「我本來想把‘雙子星’買下來送給你作為禮物的。誰要我弄壞了你的‘凝望’呢。不過無論是‘雙子星’還是‘凝望’我都厭惡至極。‘凝望’就像你,永遠望著遙不可及的目標,永遠沉默地守護不肯表達哪怕內心深處一絲的情感。而‘雙子星’的真正含義,是指你和宋燃吧?」
☆、第九象限
宋沛流乾脆關閉了系統,他要起身離開,卻被日影以亞瑟的力量按壓在了原處。
宋沛流的神色更加沉冷。日影卻笑了,手指勾過宋沛流的頸間,那裡戴著的是一圈隱形的磁力捕捉器。
「你很討厭這個東西吧?但是沒辦法,我不能一直讓‘金色潘多拉’留在你的體內,只能用這種方法來束縛你的能力。不然你生起氣來,我的黑色迷宮都會被你分解掉。」日影的手掌覆上宋沛流的手背,手指緩緩嵌入他的指縫之間,「‘雙子星’被宋梟和奧茲·法恩偷走了。」
宋沛流的肩膀一顫,他驚詫地看向日影,那種將呼吸哽咽在喉間的表情令日影露出了一抹笑容。
「終於看到你的眼中有點其他的情緒了。你一直都堅信宋梟那個小鬼還活著,對吧?你們宋家的人是不是都喜歡做這些犯規的事情。明明‘雙子星’是被拍賣的,可是這個小鬼偏偏未經主人允許將它偷走了。你知道嗎,宋梟和奧茲竟然只有兩個人駕駛一艘星艦,就將圖利奧的‘磁暴星’解決了。我真的太小看他們了。我想,宋梟很快就會來找你了。」
宋沛流的手指試圖握起,而日影卻將它按住了。
「你在緊張什麼?該苦惱的人應該是我吧?沒有了圖利奧,我就連個可靠的盟友都沒有了……當然,圖利奧也沒有那麼可靠。還是因為你知道,僅憑‘雙子星’是無法穿過我手上三艘星艦的共同防禦。沛流,開口對我說一句話,只要一句話,哪怕一個字,我就會放過宋梟。」日影低下頭來,從下至上看著宋沛流的表情,柔和的聲音裡帶著勸誘的意味。
宋沛流只是用略帶蔑視的表情看了日影一眼,便點開了全息系統,繼續之前的遊戲了。
日影沉默地看著宋沛流的側臉,幾秒之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很了解我。如果你真的對我說話了,就說明宋梟對你重要到足以破壞所有你堅守的原則。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一定會毀掉他。如果你的原則凌駕於我之上,那麼我不會讓任何人凌駕於你的原則之上。」
這時候,裡昂正在計算著「黑色幽靈」的具體位置。
原本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生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裡昂卻在幾分鐘內就做到了。
當他在系統內設置目的地的時候,連凌頌都不得不開口問:「嘿,你是怎麼辦到的?」
裡昂揉了揉後腦說:「要多虧了宋梟設計的計算模式還有系統嘛!」
「我也能接觸到他設計的計算模式,但是我卻得不到你這麼精確的答案啊!」凌頌有些擔心裡昂會不會計算失誤,反而將他們帶入了日影的陷阱。
「他的計算是不會有誤的。因為日影知道我們定位到他的所在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他一定會讓‘煉獄’還有‘九重天’都回到他的身邊。裡昂將‘煉獄’和‘九重天’的軌跡範圍也計算了進去,然後進行對比取值。當然,裡昂得到的也是一個範圍,只是這個範圍會讓我們的搜索更有針對性。」宋燃笑著回答。
「原來如此。裡昂,聽說你還有個哥哥。你已經這麼聰明了,你哥哥一定也很聰明吧?」
裡昂撓了撓後腦,有些為難地說:「那個……范斯作為星艦的舵手是很厲害啦……但是他好像沒有比我聰明……」
宋燃搖了搖手指:「小鬼,還是那句話,不要太誠實了,會傷人的。」
裡昂不明就以地看著宋燃。
「我們現在在等什麼?」凌頌問。
「我和日影較量了那麼多年都沒有將他搞定,所以……一定要靜待最合適的機會。」宋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哦……」作為老部下的凌頌點了點頭,「天時地利人和。」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星艦緩緩從蟲洞中顯現出來,平穩地進入了第九象限。
「嗯,我等的‘人和’終於到了。」
「那是什麼?」裡昂睜大了眼睛,他能感受到這艘與「崩裂」平行行駛的星艦性能非常之卓越。
宋梟的聲音傳入裡昂的耳中:「是我啊!這艘星艦的名字是‘雙子星’!有沒有和我們很般配?快點說說看日影在什麼地方!我已經等不及要把二哥接回來了!」
宋燃笑了笑:「那好吧,這一次就讓你衝鋒陷陣。被打哭了可不要喊我救你。」
「屁■!我哪次哭的時候你有來救過我!」
得到了日影的所在,宋梟與奧茲並沒有急於一鼓作氣來到目的地。之前的混戰,令他們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他們將能量充滿之後開始了短途的星際穿越。
當他們來到裡昂所給的位置時,發現整個空間一片黑暗。
「雙子星」開始掃描這片星系,當他們試圖繼續向前的時候,發現一股強大的力量阻隔在他們的面前。
系統顯示,他們進入了星際力場。
這讓宋梟大吃一驚,那就是「星際力場」一直是一個理論。高緹耶一直想要實現它,最後也只是不了了之。
每一個象限都擁有首都星,首都星唯一的防衛就是自身的星盾。
如果能將這種防禦向外延伸的話,那麼所有處於同一片星系中的星星,無論大小都能充當星盾的角色,只要將它們連接起來,並設置好火控系統。只是,要計算這些星星之間引力的作用太過複雜,而且它們無法像是星盾那樣根據入侵者的軌跡自由行動,所以「星際力場」成為天方夜譚。
而日影卻讓天方夜譚成為現實。
在這片區域內,所有的星星都發出了致命性射線,這種射線與周圍的星星連結,經過了周密的計算之後,讓這些星星彼此的運行軌道並不會受到干擾,但卻形成了一張網。
「雙子星」如果要從現在的位置到達「黑色幽靈」的所在區域,必須經過重重射線。
開啟防禦力場通過這些射線並不難,但這些射線就像是機關,會觸動這些星星上的攻擊性武器,它們將從各個角度對「雙子星」進攻,到時候還沒見到「黑色幽靈」,一旦「雙子星」因為一直啟用防禦力場而能量耗盡,就會被轟成馬蜂窩。
因為無法估測這片區域的延伸度,也不知道日影的確切所在,所以宋梟也無法設置明確的參數進行星際穿越離開這片區域。
宋梟按住自己的額頭,感嘆了一聲:「果然,宋燃總是把麻煩的事情扔給別人!」
宋梟檢查系統所剩能量,進行了一連串的計算之後,扯出了一抹笑容來。
「嘿,奧茲……我們來進行短途星際穿越吧!」
無論長途或者短途,都必須要打開蟲洞,耗費的能量都很大。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情況下不會用星艦進行短途穿越的原因,因為能量的耗費不值得。
「當然。」奧茲瞬間明白了宋梟的想法,他的手指探入全息影像中,點著一顆星球說,「就到這裡,如何?」
「啊哈!這個主意我喜歡!」
這顆星球附近的迴旋餘地比較大,便於「雙子星」之後的運轉。
最重要的是,這顆星球是整片星際力場的重要樞紐之一,如果能毀掉它,就能為「崩裂」製造進入的機會。
但是短途穿越的精度要求十分之高。星際穿越的目的地一般鎖定的是某片區域,而不是確切的某顆星球,但短途的星際穿越卻不一樣,它有著明確的著陸點。這一次如果他們的精度哪怕有輕微的失誤,會對自身造成毀滅性的結果。他們會觸動星際力場,被周圍所有星星上設置的武器攻擊,直到毀滅為止。
宋梟在系統中設置方位。
奧茲開口道:「你有把握嗎?」
「喂!你什麼意思啊!這樣的穿越很難嗎?」
如果是五年前的廢柴宋梟,那沒話說。可現在他不是已經在奧茲面前證明自己的實力了嗎?
奧茲伸長了手,手指在宋梟的耳廓上挑了一下:「因為你炸毛的樣子很可愛。」
這下宋梟真的炸毛了,他覺得自己忽然變成了小絨毛,被奧茲欺負之後想要狠狠上前咬一大口,卻怎麼也張不開嘴。
「哼!」
奧茲打開了一個蟲洞,「雙子星」穿越了進去。
宋梟感受著蟲洞內各種力場的變化,他的力量與奧茲一起遍布整艘星艦,相互交纏,不斷滲透,他們一起把控著整艘星艦前行的微妙力量變化,直到最後的最後,他們在目標星球的上空緩緩顯現。
「我就說我們可以做到吧!」宋梟伸出大拇指。
「嗯。」
宋梟露出失望的表情。搞什麼啊,都這麼多年了,這傢伙還是單音節應和別人,真是沒情調!
奧茲就像是知道宋梟在想什麼,又加了一句:「你很厲害。」
說的已經晚了!
宋梟別過腦袋去,如果是范斯,肯定做不到像他這樣想去到那顆星球就去到那顆星球,哪怕是一顆不起眼的小行星,他宋梟都有把握做到準確定位!
「現在才是最重要的時刻。如果下一步做錯,我們就前功盡棄。」奧茲提醒道。
宋梟呼出一口氣,他們必須隨著這顆星球旋轉,與它保持同步才能不出動它的力場線,直到「雙子星」行駛到一個非常精確的角度,即與另外幾顆星星呈直線,然後對這顆星球進行磁暴。
「喂……我有種自己變成瘋王圖利奧的感覺。」
「放心,我不是日影。」奧茲的回答讓宋梟差點笑出聲來。
「你很迷戀我吧?日影可不迷戀圖利奧。」宋梟有些小得意地問。
「我是不是迷戀你,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又是以反問來回答,勾起宋梟非常「疼痛」的記憶。
他們必須避開所有的星際力場線,並且再度打開蟲洞。
宋梟發射了磁暴彈,猛地刺入了這顆星球的核心。它開始劇烈地坍塌,這顆星球的力場發射核心被毀損,同時也觸動了整片的星際立場。
「雙子星」隱入了蟲洞之中,瞬間進入第二次穿越。
這顆星球炸裂開的能量涌入蟲洞之中,宋梟瞪圓了眼睛叫喊著:「我的媽啊——火燒屁股了!」
但是奧茲卻加快了速度,蟲洞關閉,磁暴的能量被隔離。
同一時刻,蟲洞外的空間陷入一片混亂,星際力場正在運轉,各個星球都向著爆炸所在地發起猛烈的攻擊。
原本黑暗毫無生機的空間忽然瘋狂地發生各種爆炸,整個星系宛如陷入滅亡前最後的絢爛。
「崩裂」之中,裡昂興奮地抬起頭來:「快看啊!‘雙子星’為我們開闢了一條通道!」
「嗯。裡昂,我們可以一路破壞到底了。」
宋燃原本慵懶的目光沉斂下去,脣角那一抹銳利的笑容預示著這片宇宙的將因他而崩毀。
星艦全速前進,以衝破一切的力度刺入深淵之中。
在這樣的速度之下,凌頌依然準確地操控著「崩裂」的火控系統,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發射重型武器,原本明亮的空間因為「崩裂」的到來而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因為他們的力場被摧毀。
凌頌的精確與果決也讓裡昂大開眼界。
這片星際力場就這樣失效了。
此時的日影扯起了一抹笑容,「沛流,有人入侵了我的星際力場。你猜猜結果會是怎樣?」
宋沛流的眉梢一顫。
他當然知道星際力場是什麼,那是星艦的墳墓。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願意先聽哪一個?」日影說。
宋沛流仍舊沒有開口。
日影露出略顯失望的表情:「其實你可以偶爾放縱一下自己的情緒,不需要總是將自己守得滴水不漏。好吧……先說說壞消息。我的星際力場被破解了。星星是死的,人是活的。‘雙子星’對於星際穿越的精度把控大大超乎了我的預料。」
宋沛流的肩膀仍舊緊繃著,但緊握的手指卻舒展開來。
「至於好消息……他們即將與我的影子軍團正面交鋒。老實說,經過這麼多年,我也很想知道‘崩裂’是不是又能帶來什麼新的驚喜?」
「你說什麼?如果宋梟和奧茲駕駛的是‘雙子星’,那麼‘崩裂’的駕駛者是誰?」宋沛流終於開口了。
「你覺得是誰呢?還有……你開口說話了。」日影的手指觸上宋沛流的脣角,似乎是想要將他的笑容留下。
宋沛流揮開日影的手,他的臉上仍舊是沉冷的表情,但心臟卻仿佛即將炸裂開一般,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除了自己瘋狂的心跳。
他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宋梟,還能進入「崩裂」系統擔任火種的就只剩下一個人。
那個人還活著?
他真的還活著……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曾經去到無數的星系尋找他的蹤跡,自那個人消失,他人生中所有的空閒時光都在凝望著宇宙深淵,而此刻他終於再度聽到了他的名字,他已經冷卻的血液為他而沸騰,他已經麻木的堅守再度熱烈地燃燒。
這就是宋燃,哪怕只是一個名字,也擁有撼動他所有思維的力量。
如果是他的話,宋沛流知道他一定會突破影子軍團!
沒有人能攔下他,除非他想要停留。
「真的好想像宋梟他們一樣來一場短途星際穿越,瞬間就出現在日影那傢伙的面前!」裡昂說。
「沒辦法,誰要我們無法精確定位他在哪裡,能鎖定這片區域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這種虛無感,讓人心裡很不舒服,想起了從前。」凌頌警覺了起來。
幾乎緊貼著「崩裂」,有什麼穿梭而出。
「那是什麼?」裡昂盯著全息影像上混亂的數據喊了出來。
「媽的,擔心什麼,什麼就來!」凌頌鬱悶了起來。
那些東西時隱時現,貼著「崩裂」的表面飛行,周身散髮出某種磁場,影響著「崩裂」外部艦體的聚合。
就像是強酸性腐蝕性液體,它們試圖滲入「崩裂」之中。
凌頌的眉心蹙起:「是影子軍團,他們的入侵能力比幾年前要強悍了許多!軌跡隱形能力也是!我敢肯定,從我們脫離星際力場開始,他們就盯上我們了!」
裡昂手忙腳亂了起來:「什……什麼……影子軍團?」
「你緊張什麼。」宋燃扯起了脣角,目光中帶著一絲戲謔,「我等它們已經很久了。」
凌頌索性降低了對「崩裂」外部的防禦,任由這些黑影擠了進來。
它們就像是吸血蟲,而「崩裂」成為了一大塊令人垂涎的肥肉。
只是當它們剛進入到「崩裂」的內部,在通道中穿行,試圖攻擊「崩裂」的要害部門時,完全沒想到一進入就被某種磁場所束縛,不斷地碾壓,它們不僅動彈不得,而且失去了軌跡隱形的能力,小型穿梭艦的形態顯露出來。
這些穿梭艦的駕駛員不得不放棄失控的艦體,可是當他們試圖穿入星艦的艦體時,才發覺星艦內層的密度至少是以往的三倍。
宋梟當年看過那段視頻之後就有了加固「崩裂」的想法。影子軍團再神出鬼沒,靠的也是亞瑟分解異銫金屬將自己的身體融入進去的能力,一旦「崩裂」的密度比從前更大,他們就無能為力了。
但是加固一艘星艦卻並不容易,需要壓縮異銫金屬。這樣的工程完全不能靠機器完成,靠的是極為強大的亞瑟的能力。這個將艦體的核心包裹起來的墻壁,是宋梟花費了四年時間,一點一點加固起來的。
「不得不承認,我這個弟弟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蠢,但也有未雨綢繆聰明的時候。」宋燃感嘆道。
影子軍團試圖尋找艦體的薄弱之處,但是宋梟完全沒有給他們留下機會。
他們的穿梭艦已經被毀掉,影子軍團只能穿上宇航服,逃離「崩裂」。
只是他們一離開艦體,就遭到了粒子炮的襲擊,化作了黑暗中的塵埃。
「想想之前在影子軍團那裡受到的窩囊氣,真是舒爽。」凌頌呼出一口氣來,「真想卡特琳娜也看看……」
意識到自己提起了一個不該提起的名字,凌頌閉上了嘴巴。
但是宋燃卻用坦然地語氣說:「是啊,如果卡特琳娜看到,應該會很高興吧。她早就說過,宋梟會取得比我更大的成就,因為他比我更加堅持更加執著。他明白追求自由所需付出的代價。」
「是的。」裡昂點了點頭,「宋梟問過我,為什麼艦組成員都知道影子軍團還有刺客兵團就是靠高階亞瑟的能力分解掉星艦最為薄弱的環節然後實現入侵,但是卻沒有人想過為星艦穿上一層鎧甲。席殊回答他說,因為沒有機器能夠做到,只有高階亞瑟的能力才可以。這麼大的星艦,宋梟每天只要有空,就在做這件事。哪怕讓自己精疲力竭,甚至於靠著墻壁就睡著了,他還是堅持了整整四年。」
「是的,最開始我在心底嘲笑那個孩子。覺得他很傻,而且以他的性子,能夠堅持多久呢?直到他堅持了三個月,席殊那傢伙加入了他,跟他做同一件事。我以為再堅持幾個月,宋梟就受不了了,席殊也會放棄。但是沒想到這個蠢孩子堅持了一年。他壓縮異銫金屬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年前哪怕耗費一整天都無法壓縮完成的部分,一年後,他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做到。這不僅僅是鞏固星艦,他的能力也在不斷被強化。」凌頌提起宋梟,是十分認可的。
☆、第92章宋燃VS日影
「所以真正打敗影子軍團的,不是我,也不是‘崩裂’,而是宋梟。如果當年的我,擁有他的堅持,‘崩裂’是牢不可破的,刺客兵團根本不可能入侵。」
「怎麼說呢,宋梟這小鬼,真的很難形容……」
「自在灑脫這點像宋燃,堅持執著這點像宋沛流閣下。」裡昂總結說。
「精闢!」凌頌朝他豎起大拇指。
宋燃卻皺起了眉頭:「為什麼提起我就是‘宋燃’?提起沛流就有‘閣下’的尊稱?」
「我要搜索看看,有沒有哪裡可以找到‘黑色幽靈’的蹤跡!」
「我來試試看能不能聯繫上‘雙子星’!」
兩人不約而同地迴避這個問題。
但是他們不能漫無目的地在第九象限裡漫游,如果一直找不到日影,他們又得不到足夠的能量補給,這絕對不是好事。
而此刻的宋梟與奧茲也受到了影子軍團的偷襲。
「雙子星」畢竟沒有接受過像是「崩裂」那樣的改造,儘管宋梟發揮了機械師的作用,將大部分影子軍團的穿梭艦都拒絕在外,但卻有兩架衝了進來。
所有通道瞬間關閉,這兩架穿梭艦被困在其中。
宋梟扯起了脣角:「看我收拾你們!」
當他們試圖分解星艦的墻壁,進入到更深的地方時,發現這個封閉的狹小空間遍布著某種強大的力量,他們根本無法滲入。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並不是他們運氣好進入了「雙子星」,而是宋梟放他們進來的。
那股力量在空氣中蔓延,甚至於滲入他們的身體。
明明沒有看見施加力量的人,這股力量卻強大到讓他們無從反抗。
緊接著,他們被磁力束縛器所捕獲,動彈不得。
這時候,通道的門打開,他們的穿梭艦卻被移動了出去。
宋梟掰了掰手腕,看著這兩艘穿梭艦,笑著說:「奧茲,我們來研究研究吧?」
儘管這兩艘穿梭艦裡所有的飛行數據都被除掉了,但是宋梟還是另闢蹊徑,從軌跡隱形系統中計算出了數據交匯點,至少這個地方,是影子軍團集結的地方。
宋梟摸了摸下巴:「喂,奧茲,我們去這個地方看看吧?」
「嗯。但是你得通知宋燃。」
「知道了……反正比起我,二哥更希望見到的人是他吧!而且如果那個地方真的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們將遭遇三艘星艦的圍攻。」
得知具體方位的裡昂十分驚訝地問:「宋梟!宋梟!你是怎麼知道日影在這個地方的?」
聽見裡昂的聲音,宋梟有一種萌化了的感覺,脫口而出:「我做夢夢到的啊!」
「真的?這也是亞瑟的能力嗎?」
裡昂身旁的凌頌簡直難以忍受:「夠了啊,宋梟!平常你做白日夢怎麼也沒夢見什麼有用的東西?」
「有啊,我有夢見奧茲的嘛!」
當然,夢裡的內容就不便公布啦!
宋梟正在心中暢想,額頭卻被人用手指敲了一下。一回神,就看見奧茲的眉梢微微挑起,涼涼地看著他,潛台詞是「你在夢什麼呢?」
凌頌直接將通信終止了。
兩艘星艦開啟蟲洞,通向那個目標。即便是在蟲洞之中,宋梟仍然能偵測到影子軍團的存在。
「唉……這些傢伙可真是陰魂不散啊。不過既然進入了蟲洞,就要做好永遠都出不去的準備。」
宋梟向「崩裂」打了一個暗號,兩艘星艦同時釋放粒子磁場,將緊隨而來的影子軍團震開。
就在「崩裂」離開蟲洞之時,不忘釋放一顆反衝彈,當蟲洞關閉時,它們還未及離開,只能永遠被困在蟲洞之中。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顆金屬星球。
它的體積只有一艘星艦那麼大,但是異銫金屬的含量卻足以製造出三艘星艦來。
宋梟的心臟跳得飛快,他有一種深深的預感——就是這裡了!
他的手心在冒汗,起初那種游刃有餘的心態完全消失了。
「大哥……你說二哥在不在這裡?」宋梟通過聯絡器問宋燃。
「只有把它的金屬心剖開來看看才知道了。」
宋燃的聲音很低沉,也沒有了最初的戲謔。
但是兩艘星艦都不敢貿然上前,因為他們還在提防著日影的星艦。
「宋梟,就算我們突破了日影的三艘星艦的抵擋,也不可能直落落地轟開這顆金屬星球。」
宋燃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宋梟卻隱隱感覺到他下定了某種決心。
「喂……你在想什麼呢,不如直接說說出來好了。」
「我想你回來‘崩裂’,代替我擔任‘火種’,和‘雙子星’一起面對日影的那三艘星艦。」
「那麼你要去做什麼?」宋梟咽下口水,有種不好的感覺。
「我要去那顆金屬星球裡面看一看。」
「你去看一看?你要怎樣進去看一看!」
如果那玩意兒裡邊是實心的呢?如果宋沛流根本不在裡面,那只是日影留下來的陷阱呢?
而且只有宋燃一個人進去,那算什麼?
「當然是用我的能力分解掉這顆星球的表面,然後進去啊。你認為我沒有這樣的能力?」宋燃笑著問。
「不是……你一個人闖入日影的地盤,就算你在別人眼裡是個什麼傳奇式寫入教科書的人物,但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那麼我就再做一次教科書的範本給你看看?讓我去吧,我知道……沛流一直在等我。也許五年,十年或者一輩子沛流都等得起,但是我不想讓他再等下去了。因為堅守,是一件很孤獨的事情。」
宋燃輕聲說。
宋梟的心臟聳動了起來,但是他的思想深處卻再度開始惶恐。
也許這一次讓宋燃離開,他就會像許多年前一樣,消失不見了。
「宋梟,讓他去吧。這是宋燃與日影之間的較量,我相信日影就在這顆金屬星球裡。」奧茲開口說。
宋梟看向奧茲:「可是以日影的性格,這顆星球搞不好都是假的……他會這樣直面我們,而不是又玩了什麼花樣?」
「因為有一些戰爭,是不可迴避的。」
也許日影也覺得他與宋燃之間的較量是時候有個結果了。
宋梟吸了一口氣,冷聲道:「好,你們掩護我。我這就回去‘崩裂’。」
兩艘星艦彼此靠近,打開了防禦力場,兩道防禦力場相交,宋梟駕駛穿梭艦,從「雙子星」回到了「崩裂」。
宋梟回到了火種的位置,拽住了正要離開的宋燃:「喂……你會帶著二哥回來的吧?」
「嗯。」宋燃輕輕應了一聲。
他駕駛穿梭艦,才剛衝出了兩艘星艦的防禦力場,就遭遇了黑暗中的粒子炮攻擊。
而炮火一直在變化角度,宋燃的飛行速度卻沒有絲毫降低的意思,宛如破繭之蝶,所有的炮火都落在了他的身後。
宋梟知道,那是來自軌跡隱形狀態的「煉獄」或者「九重天」的攻擊。粒子炮的射擊數據全部被「崩裂」的系統收集,計算出了它們的軌跡。
「崩裂」與「雙子星」追逐著這兩艘隱形的星艦,步步精確打擊,攻守形勢逆轉。
它們在金屬星球的外沿開始相互追逐,甚至開啟了重型武器。
「崩裂」與「雙子星」的默契驚人,無論是迴旋的角度還是速度與射擊的匹配,天衣無縫。它們完全切斷了「九重天」與「煉獄」之間的配合,將它們比如了絕境。
原本黑暗的第九象限終於迎來了光亮。
雖然這對於宇宙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但連綿不絕的爆炸與星艦的崩毀仿佛預兆著另一個時代的來臨。
「崩裂」與「雙子星」追逐著對手,以相同的絕對速度以金屬星球為中心繞行,速度之快仿佛進入蟲洞。
就在他們即將相撞的瞬間,驟然擦身而過,交換了追逐的獵物,一輪新的窮追猛打再度開始。
「九重天」與「煉獄」就似無助的孩子,無論是防禦還是反擊都狼狽不堪。
此刻的宋燃已經穿過了它們的防禦範圍,即將與金屬星球相觸。
無形的力場將整個金屬星球籠罩,重型火炮射擊而出,宋燃將穿梭艦超負荷提升速度,驚險地與那道強大的光束擦過。他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氣。
「沛流,我來了。」
說完,那艘穿梭艦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直落落撞向那片力場,就似一顆流星急於消耗自己去完成某個不可能的目的。
「大哥!」宋梟驚呆了。
他本以為宋燃至少會用穿梭艦尋找角度思考以某種方法將力場撕開一條縫隙,又或者等待他們解決了「九重天」和「煉獄」之後來打開這片力場。但是沒想到宋燃竟然以如此直截了當的方式衝了過去。
穿梭艦與力場相撞,巨大的力量回流,仿佛奔涌而出急於脫離引力束縛的漩渦,那片空間幾乎都要扭曲。
一般的穿梭艦經歷這樣的撞擊,早就灰飛煙滅,但宋燃硬生生用自己的能力將這艘穿梭艦緊緊聚合,哪怕是如此強大的力場也無法瓦解宋燃的力量。
宋燃咬緊了牙關,強硬地一定要擠進去,力場正在逐漸地凹陷,不斷又有粒子炮橫向射擊而來。但是宋燃卻堅定得不肯離開,狠狠頂入力場的內部。粒子炮不斷觸上他的穿梭艦,每當被擊穿就瞬間被宋燃修復。
宋梟看得心驚膽戰,他第一次在宋燃的身上體會到執著的瘋狂。
「宋燃!你在做什麼呢!你瘋了嗎!等我們來幫你!」
「雙子星」掩護宋梟甩掉對手,而此刻宋燃的穿梭艦幾乎就要被消耗殆盡了。
駕駛艙裡的宋燃釋放了自己全部的能量,那就像是氣體星球內部的漩渦,帶著電閃雷鳴撕破一切的氣勢,猛地衝了下去。「黑色幽靈」的環形形態隨著力場的閃爍震盪而顯現出來,宋燃的穿梭艦在那一刻化作了粒子,被猛烈地衝散,金屬的微粒折射著爆炸的光亮,仿佛若隱若現的火山噴發。
宋燃就似一枚尖利的細針,不顧一切地扎了進去。
如果「黑色幽靈」有感覺,此刻它一定痛不欲生。
宋燃的雙臂護在自己的臉前,在眾人的驚訝中以自己的身體穿透了「黑色幽靈」,他的發絲,他身體的血肉肌膚,不斷被分解又不斷再生。
「黑色幽靈」的碎屑如同他在宇宙中投射的陰影,緊隨他而去,仿佛被撕碎破滅的羽翼。
宋梟驚恐到叫喊出來:「宋燃——你這個瘋子——」
似乎聽見弟弟的聲音,宋燃的脣上扯起一抹囂張的笑意。
他身上甚至連宇航服都沒有,落在金屬星球的瞬間,他單膝跪著,手掌覆在星球表面,肩膀略微聳起,緊接著猛地摁了下去。
他的發絲騰起,脣上的笑容隱沒,他人生所有的執著都付諸於這一刻。
「啊——」
宋燃閉上眼睛,他的力量灌注入這片區域,衝擊著打開原子之間的結構,金屬星球的表面不斷有微粒溢出,仿佛被蒸發一般,為宋燃讓出道路來。
宋梟睜大了眼睛,在心中大聲地呼喊:「加油!大哥!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他可以慵懶,可以不問世事,可以對所有的名利都不在乎,但此時此刻,才是真正的宋燃。
只要他想,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他,更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
他想要做到的,哪怕整個宇宙排山倒海向他壓來,都不可能撼動他的決心。
他腳下的區域駁裂開來。
宋梟曾經好奇過,到底宋燃作為亞瑟的能力有多強大,沒有人給過他答案。
這個答案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有幾個亞瑟能夠像宋燃一樣去分解某個星球?
宋燃額角的青筋暴起,身體因為過分用力而顫抖,他的骨骼被自己釋放的力量碾壓到不斷地碎裂愈合,他一鼓作氣衝入了星球的內部,終於落在了暗無光線的黑色迷宮裡。
所有參與這一場戰鬥的人都被震撼了。
這就是宋燃,他總能超越你的想象。
他的力量在迷宮之中不斷延伸,尋找著宋沛流的所在。
入侵警報在日影的耳邊響起,他閉上眼睛,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設想了千百種你會怎樣突破我的防守進到這裡來,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方式!」日影側過臉來,手指將宋沛流的碎發輕輕撥到了耳後,「沛流,那個人來了。」
即便失去了亞瑟的能力,宋沛流也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朝他涌來,凝聚在他的身上。
宋沛流的眉心輕顫,他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期盼與恐懼。
他奮力想要掙脫頸間的束縛,但大腦深處卻沒有任何響應,仿佛自己是亞瑟這件事只是幻覺。
日影伸長了胳膊,扣住了宋沛流的肩膀,「沛流,很多時候我們所堅持和執著的,往往是徒勞。」
「放我走。」宋沛流十分用力地說,「或者,你會後悔。」
「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日影的目光拉得很長,仿佛透過宋沛流看向更加久遠的過去。
「哦?是什麼?」
「那天……你正式成為‘凝望’的艦長,身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制服,從‘崩裂’走向‘凝望’。你看起來很平靜,越是平靜的人往往執著起來很可怕。所以我不住地想象,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會讓你失控。」
「你現在找到答案了嗎?」宋沛流冷冷地問。
「我以為宋燃會讓你失控。但我錯了……他讓你更加不可摧毀。」
包裹著宋沛流的力量愈發的凝重,這代表力量的主人已經近在眼前。
他們頭頂的空間在扭曲震動,從頭部到軀幹,宋燃的身體緩慢地穿行而來。
空氣變得緊張,仿佛被壓縮在一起,隨時將迸裂開來。
宋沛流下意識揚起了臉,宋燃的目光仿佛從萬米高空直墜而下,撞入了他的眼中。
仿佛一個世紀之久,宋燃伸出手來,觸上宋沛流的發梢。
「我來帶你回去。」
簡單的一句話,宋沛流所有的呼吸、心跳和思緒就似一滴水,回到了汪洋大海之中。
宋燃的身體還未完全穿行而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形成洶涌的漩渦,整個內廷都被吸引了坍塌而來,它撕扯撞擊著宋燃的身體。
而宋燃的力場在瞬間擴張,與那股力量激烈地在整個空間裡角逐,所到之處,異銫金屬被分解,宛如經歷了星際爆炸一般漂浮在空中。
重力正在失去意義,宋沛流的身體逐漸懸浮在了空中,他的黑色發絲輕輕盪漾起來,緊接著一股力量將他拖拽而去,就在日影即將扣住他的肩膀時,另一股力量撞開日影所有的阻礙,將宋沛流死死包裹起來,這個力場強大地扭轉著,毀滅接近宋沛流所有的事物,無論是這座迷宮的殘骸亦或者塵埃。
宋燃冷冷地看著日影:「到此結束了,日影。」
「結束?還沒有你死我亡,哪裡來的結束?」日影側過臉,某種仍舊是戲謔,但那雙紫眸卻陰冷無比,「今天可不再是你追我躲的遊戲。」
說完,日影閉上眼睛,微微向後仰去,仿佛整個黑色迷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內庭在不斷變化著形態,一點一點地向內碾壓而來,而宋燃則在瞬間擴張自己的力場,只感覺到空間猛地一震,日影的力量被他制衡。
一切計謀和思慮都成為虛空,他們之間回歸到亞瑟之間最單純最直接的較量。
宋燃的力量衝向日影,如同鋒利的刀刃,切割著包裹著他的力場,而日影則順著宋燃的力量逆行而來,凶狠地試圖刺穿宋燃的身體。
他們消耗著彼此又必須保護自己,這就像是一場沒有終點的輪迴。
被宋燃的力場所保護的宋沛流心急如焚,他清楚地感受著每一次日影的力量是如何衝擊而來,一次比一次更加憤怒,帶著必然的決心。
宋沛流完全沒有想過,這兩個對輸贏似乎從不曾放在心上的男人竟然爭鬥至此。
整個空間都被分解,這顆由異銫金屬構造而成的星球在宋燃與日影這兩個頂級亞瑟的面前就像一個脆弱的雞蛋。
它從內部向外側緩慢地裂開,緊接著四散崩潰。
而它的外部,環繞著的「黑色幽靈」試圖以自己的防禦立場來阻止它的分解,卻遭遇了「崩裂」和「雙子星」的雙重打擊。
在炸裂的核心,是日影與宋燃,他們的力場仍舊在激烈地碰撞,不將對方毀滅誓不罷休。
宋梟派出的幾艘前去宋燃身邊的穿梭艦都被分解。
從小到大,這是宋梟第一次看到宋燃對某個人燃起百分之百的殺意。
黑暗逆流成沸騰的熱焰,不斷翻滾著。
力場之間的撞擊碾壓將所有靠近的事物粉碎分解。
而宋燃卻冒著被對方分解的危險,不斷地靠近對方,當他的雙手觸上對方的力場,仿佛閃電在流動,宋燃猛地將自己所有的能量都推拒而出,它們驟然穿透了日影的身體,只看見日影的身後劃過無數條金色的細線,仿佛要將他身後的黑暗切割成無數的細線。
而就在那一刻,日影扯起嘴脣笑了,宋燃這才發覺自己能輕易的擊潰日影,是因為日影將自己的力量用去追捕宋沛流。
包裹著宋沛流的力場被日影入侵,宋沛流迅速撞向日影的方向,哪怕宋燃試圖抓住他,日影的手指卻在宋沛流的頸間輕輕點了一下。
那一瞬的心驚讓宋燃的力量全然爆發。
奔涌衝撞,狂怒而來,衝撞上日影的身體,擠入他大腦的每一根神經,毀掉他的一切。
日影的身體正在崩潰,但他卻笑著對宋燃說:「太晚了……」
☆、第93章從一個夢到另一個夢裡
隨著宋沛流頸間的隱形束縛裝置被日影所分解,腦海深處仿佛一場翻天覆地的潮汐,席捲著匯於一點,驟然爆發,擴散開來。
宋沛流拼盡全力試圖將自己的力量收回,但他的大腦就像有某個地方斷了線,潛意識深處的海水炸裂一般失去了控制,分解著所有靠近他的一切。
宋燃不顧一切伸長了手臂試圖抓住他,可這就像是兩顆行星的碰撞,他的指尖一旦觸上宋沛流釋放出來的能量,就以快到難以想象的速度被分解。
「沛流——」
宋沛流驚恐地向後退去,遠離宋燃,撞入了身後日影的懷中。
日影抬起如同流沙般渙散開的胳膊,勒住了宋沛流的脖頸,覆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真的那麼天真的以為我給你的是‘金色潘多拉’?它真正的名字是‘禁鑰’……」
宋沛流的眼睛陡然睜大,他側過臉來,眼中的日影脣角勾起殘忍的笑意,勒住自己脖頸的那隻胳膊也被分解殆盡,他的軀體完全失去了聚力,又或者只是他完全放棄。
「如果你對他真的那麼重要,他會不顧一切靠近你……比這世上所有人都接近……成為最後被你分解的人。」
「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這麼做!」宋沛流很想拽住日影問個清楚明白,但他的手指劃過的卻是一片虛無。
日影在宋沛流的耳邊輕聲道:「因為……我想被你分解……」
當宋沛流反應過來的時候,日影已經完全消失了,他腦海深處的力量卻在不斷地膨脹。
而宋燃卻不斷地抵抗著宋沛流的力量,宛如乘風破浪的帆船,被颶風撕扯,被巨浪排擠粉碎卻始終不肯放棄,他伸長了手臂將骨骼拉伸到了極限,只為了觸碰宋沛流。
宋沛流卻只能不斷地遠離,用盡全身力氣呼喊:「馬上離開這裡!現在就離開這裡!我體內的是‘禁鑰’!」
「禁鑰」是通過「金色潘多拉」衍伸而來的另一種針對亞瑟的藥劑。亞瑟的能力之所以與普通人不同,是因為大腦中某個部分被進化開發,而「禁鑰」能切斷的是神經與這部分大腦的聯繫,這意味著亞瑟的能力將失控。
能力一旦失控,將會成百上千倍地釋放,就像一顆行星的毀滅,吞噬周圍的一切之後驟然坍縮。
正因為這種藥劑的可怕,三百年前,各個象限的領主們簽訂了條約,那就是絕不會繼續這種藥劑的研究。
而「禁鑰」的真正名字就是「禁忌的鑰匙」。它會打開亞瑟大腦中的那一扇禁忌之窗,而這扇窗將永遠無法被關閉,直到宿主自我毀滅。
沒有人想到日影會繼續這種藥劑的研究,更沒有人想到,他會將它用在宋沛流的身上。
「我叫你走啊——滾遠一點!」
四周的一切都在被毀滅,原本向著四面八方碎裂開的金屬星球殘骸被宋沛流的力量所波及,瞬間化作肉眼無法看見的微粒。
宋燃的愈合速度已經快要跟不上宋沛流的分解速度了。
宋沛流根本無法看著這一切,不斷地後退,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控制自己的能力,但這股力量已經完全不屬於他自己。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接近他的事物被摧毀。
宋梟派出的穿梭艦不過剛剛來到宋沛流釋放的能量邊緣,就被吞噬,消失不見了。
「發生什麼了!二哥怎麼了!」
宋梟眼睜睜看著眼前完全超出預料的場景,試圖駕駛「崩裂」接近對方。他打開了防禦力場,即便是通過系統,他也能感受到宋沛流瀕臨枯竭的能量釋放方式。
「宋沛流的能力已經失控,宋燃試圖用自己的能力來束縛他,否則繼續發展下去,他最終分解掉的只會是他自己。」奧茲對宋梟說。
宋梟看著系統中測算出來的能量值,甚至超越了巔峰時代的宋燃。
這樣的情況下,宋燃真的能阻止宋沛流嗎?
可就算能阻止一時,只要宋沛流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宋燃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這就像是一場雙重消耗,宋沛流無法克制地揮霍著自己的生命,而宋燃則豁出一切只為了阻止這一切,一旦宋燃的力量消耗殆盡,他將無法阻止自己被宋沛流分解。
宋梟向後靠去,茫然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這個結果……」
「宋梟,如果你認為這是結果,這就是結果了。但只要你相信這並不是最後的結果,那就還有其他的可能。」奧茲說。哪怕是在這生離死別的時刻,他依舊冷靜。
宋梟咽下口水,奧茲的話讓他鎮定了下來。
一定有什麼是他可以做到的!一定有,現在趕緊想,他可以想到的!
「別再靠過來!為什麼你始終不聽勸!回去!回到‘崩裂’!帶著宋梟離開!別讓他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宋沛流拼盡全力地呼喊,他只希望宋燃不再那麼執著,如果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他只希望能夠輕鬆一點,「難道你希望十三年後的再次相見就讓我眼睜睜看著你被分解嗎!」
他的一生都在守望,他的視線他的思考都不曾真正屬於自己。
只要宋燃肯離開,他就能放下一切,安然地享受這完全失控的感覺。
「所以你覺得因為這對我不是十三年,我就能容忍你分解自己?為什麼不看著我,宋沛流?」
宋燃的眉頭緊緊蹙起,就連聲音也是從齒縫之中擠出。
他硬生生將宋沛流的力量分開,擠向他的所在,每一絲一毫的靠近,都要拼盡全力。
他們之間的時差,如果放棄此刻,那就永遠無法追回。
宋沛流咬牙切齒:「我叫你滾啊!就當做給我一點屬於我自己的時間!你就不能給我一點自由嗎?」
眼前這個男人的存在,就像一條無形的軌跡,限制了他前行的方向,束縛了他的目的地。
偶爾……也讓自己任性地脫軌一回吧。
「我問你為什麼不看著我!」
宋燃的力量席捲著某種壓迫感,不斷地滲透,他就像一顆流星,在撞入大氣層的同時,毫無顧忌地瘋狂消耗著自己。
「我為什麼要看著你?你能不要那麼自私嗎?憑什麼我必須一直看著你!」宋沛流終於撕心裂肺地吼了出來。
淚水還未及從眼中滑落便被分解。
他一向嚴謹自律,但此刻卻疲憊不堪。
「因為我正看著你。如果連你也消失……那麼我將看向哪裡?」
宋燃的手指終於觸上了宋沛流的額角,那一刻,所有麻木的感覺恢復了顏色,鮮活地涌入他的腦海,席捲他所有試圖埋藏的情感。
從他八歲那年,第一次被帶到了宋家,見到那個撐著下巴盤著腿懸浮在空中,用狡黠的眼眸盯著自己的少年,他就被他完全吸引了。
他帶他駕駛穿梭艦,遨遊九天之外。
他會將自己咬了一半的蘋果塞進他的嘴裡,明明只是惡作劇,卻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凡是自己有的一定會分他一半。
他會在日光溫暖的午後靠著他的肩膀睡著,醒來時將口水擦在他的肩上,然後無所謂地攬著他的肩膀說「是兄弟就是要忍受彼此的壞習慣」。
他伸了個攔腰,望著滿天星斗說:「嘿,沛流!我們要設計一艘最厲害的星艦,去別人沒有去過的地方,做別人沒有做到的事情!」
於是,他的夢想也成為了宋沛流的夢想。
一切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所有他的暢想,最終都成為了現實。
宋燃的表情是堅定的,宋沛流仔細地描摹著他的眉眼。
「宋燃,我知道什麼是疼痛的感覺。一直都知道。」
宋沛流的身體不斷地向後退去,越來越快。
宋燃咬緊了牙關緊追不捨:「你在胡說什麼呢!」
「亞瑟是有痛感的。心痛的感覺就像愈合的能力一樣,是普通人的成百上千倍吧……每一次我分解你的發絲,你的肌膚……你身體哪怕最微不足道的地方……我都會心痛。」
宋燃臉上的表情扭曲了起來,痛苦與不甘交織,執著從他的雙眼扎根自腦海深處不可撼動。
「你說這些是沒用的!」宋燃嘶吼出聲,他拋棄了所有的愜意自得,眼中滿是猙獰。
「如果你真的想要救我,就不要再用你自己來傷害我了。」
一直迴避著宋燃的宋沛流,終於看向了他。
他的眼眸是平靜的,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那個結果。
他扯起一抹笑容,一向凝重的眉眼緩緩舒展來開。他退離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隨時將沉沒於黑暗之中。
「不——不——」
宋燃惶恐了起來,不顧一切衝了過去。
他放棄了對宋沛流力量的束縛,不顧一切地接近他,他的身體每一刻都脆弱無比,他接近的速度是捨棄一切追逐著毀滅,終於在即將崩潰的那一刻一把抱住了宋沛流。
宋沛流仰起臉,感受著宋燃的力度,那幾乎要將他撞碎。
那麼真實。
「為什麼要這麼做。已經沒有意義了。」宋沛流扯起一抹無奈的笑。
他曾經幻想過宋燃的擁抱,但當它實現的時候,他卻一點也不想要了。
「那就做唯一有意義的事情,抱緊我。」宋燃的下巴磕在宋沛流的肩上,就像一個任性至極的孩子,「這是現在我最想要的。」
「傻瓜,是時候讓我走了。我追隨了你太久,哪怕最後的一刻,讓我做我自己吧……」
宋沛流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力氣,那強大的毀滅一切的力量正在回流,吞噬著他自己的身體。
他的發絲不斷地被漂浮著消散開來,卻又被另一股力量聚合,他的肌膚不斷有粒子溢出,卻又在下一刻回歸原處,宋沛流輕鬆地毀掉自己,而宋燃卻萬般執著地將他修復。
「讓我走吧……」宋沛流覆在宋燃的耳邊,用極為柔和的聲音說,「等到你的力量也用盡,結果還是那樣。」
「等到我的力量也用盡,我願意和你一起成為那個結果的一部分。所以,抱抱我,沛流。就像小時候一樣。」
讓我們回到最初的原點。
宋沛流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已經失去了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了。
「我動不了了……宋燃。」
「那我抱著你就好。」
「你說你想要做你自己,那麼怎樣才算‘你自己’?」
「不再期待你,不再想念你,不再將你在乎的事情當做自己在乎的事情……不用再繼續看著你的背影……」
宋沛流閉上了眼睛,他越來越疲倦,就連回答宋燃的問題也變得吃力。
他知道,宋燃的力量也將被消耗殆盡了。
將分散開的粒子強行聚合消耗的能量遠遠比分解要多的多。
「那你還是不要做你自己了。」宋燃回答。
在思維陷入混沌的那一刻,宋沛流忍不住笑了。
為什麼你在我面前總能這樣理所當然的任性呢?
宋燃的耳邊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萬物消長都不再擁有意義。
他親手將卡特琳娜送離了「崩裂」,成全了她的旅程。
但對於宋沛流,他可能永遠無法做到放手。
他知道,他的人生就像一個盒子,所有美好只在瞬間,它們迫不及待地從盒子裡撲著翅膀飛離,他用眼睛享受用手指觸摸,但最終什麼都沒有抓住。而宋沛流,是唯一執著留在盒底的東西。
命運是難以找到答案的謎題,哪怕他擁有著最聰明的大腦也無法算出結果。
他們在宇宙中緩慢自轉著,仿佛一顆孤獨的行星。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穿梭艦馳騁而來,艙門打開,裡面是一個無菌艙。
「宋燃,快將二哥送進來!快點!」宋梟大喊道。
宋燃驟然驚醒,那個無菌艙是他曾經因為過量「金色潘多拉」而分解自己的時候,高緹耶所設計的。
「你還愣著做什麼!我們先阻止二哥分解自己,然後再想辦法!」
宋燃就似溺水太久失去力氣忽然猛地移動了起來,他抱著宋沛流來到了艙門邊,將已經失去意識的他推送了進去,將無菌艙關閉。
無菌艙的磁場開始運行,當宋燃緩緩撤回自己的力量時,宋沛流依然安然地躺在裡面,宋燃緊張而惶恐的眼睛裡終於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那當然。」宋梟擠出一抹笑容,雖然內心深處沉重無比。
他們駛向「崩裂」。
進入通道的時候,所有艦組成員已經等待在了那裡。他們對宋沛流懷有尊敬的感情,將他護送去了「崩裂」的醫療室,霍夫曼醫生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從宋沛流的體內提取出了少量的「禁鑰」,它已經完全滲透入了宋沛流的體內。
「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能將這種藥劑與宋沛流閣下分離開來。」霍夫曼醫生搖了搖頭,「這就像是要從大海中將沙子一粒一粒地撿出來。」
醫療室內一片沉默死寂,雖然所有人都懷抱希望,但這也是他們意料之內的結果。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宋燃無菌艙的對面坐了下來,他閉上眼睛,向後仰起了腦袋。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包括霍夫曼醫生。而宋梟卻在宋燃的身邊坐下。
「你怎麼不出去?」宋燃的聲音裡是滿滿的疲倦。
「因為在這裡的都是我的家人。你叫我出去,我會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宋梟皺了皺鼻子說。
宋燃輕嘆了一聲,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宋梟的腦袋,但是宋梟已經長高了太多,於是他幹脆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當你抱緊二哥的時候,他是怎樣的感覺。」宋梟說。
「哦,你真的知道?」
「一開始,他一定很害怕自己傷害你。哪怕分解你的一寸發絲都會讓他痛不欲生。」
宋梟想起了小時候在那艘即將崩毀的橋艦上,自己的力量不受控制,分解著一切。是奧茲緊緊抱著他,保護他。
「因為,對他而言,你遠比他自己更重要。」宋梟側目一笑。
宋燃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顫動,他的臉上露出了宋梟從未見過的頹然表情。
「我覺得……自己剛從一個夢裡醒來,又陷入了另一個夢裡。」
宋燃的聲音發顫。
宋梟這才明白,看起來雲淡風輕對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也可以釋然一切失去的宋燃也會有脆弱的時刻。
「對於我而言,只是五年,對於沛流而言,卻是十三年。我和他之間的時差要如何追回。當我清醒,他卻沉睡?」
「哥,你設計了那麼多性能卓越的星艦,所有其他人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都做到了。在二哥的心中,你是無所不能的。」宋梟起身,雙手覆上無菌艙,看著睡著的東沛流,「這也許就是你追回與二哥之間時差最好的方式。彌補你們之間錯過的八年。如果躺在這裡的是奧茲,我會覺得慶幸。因為我還沒有失去他,我還有機會。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我願意用我的一生,只做這一件事情。」
「你真的長大了。」
「我本來就長大了。這幾年的飯又不是白吃的。對了,大哥,如果說卡特琳娜的夢想是探索這個宇宙,那麼你知道二哥的夢想是什麼嗎?」宋梟問。
「沛流這傢伙……」宋燃搖了搖頭。
「二哥的夢想是你。由始至終都是你。無論是過去的八年還是十三年,又或者是以後,都不會變。」宋梟說。
宋燃睜大了眼睛,心臟在那一刻仿佛炸裂開來。
「所以,二哥的夢想只有你能實現。」
宋梟走出了醫療室,門外站著的是奧茲。
他的眉眼依舊俊美,神色依舊無瀾,就連挺拔的背影甚至於等待的姿態都和宋梟小時候的印象裡一樣。
宋梟兩三步上前,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奧茲抬起胳膊,輕聲問:「怎麼了?」
宋梟猛地吻上了他,奧茲完全沒有預料到,向後踉蹌而去,就在他穩住自己身體的時候,宋梟卻用亞瑟的力量將他壓在了墻面上。宋梟的親吻是狂亂的,他的力量順著奧茲的肌膚涌入他的體內,仿佛要將這個看似冰冷的男人完全占有。奧茲並沒有反抗,只是將他抱緊,包容著他的橫衝直撞,柔和的帶有安撫意味的回吻。
當宋梟收回自己的理智,他的額頭抵在奧茲的肩膀上,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你吻我不需要說對不起的。」奧茲環抱著宋梟,「你二哥怎麼樣了?」
「他睡著了。躺在高緹耶設計的無菌倉裡。每天將會消耗大量的能量才能讓他不至於被分解。但不管怎樣,他還活著。我真的難以想象如果他在大哥的面前消失的話,大哥會怎樣?然後我想到……如果是你消失在我的面前,我會怎樣?」
「不要去設想任何的‘如果’,我就在你的面前。我也不會讓自己輕易地被分解掉,因為我要一直在你的身邊。我不會甘心你以後的人生裡沒有我,更不會甘心只與你走了這麼短的一段路。」
宋梟仰起臉來,眼睛裡明明是濕的,臉上卻在笑。
「好難得聽你說這麼長的話。」
「我可以繼續長話短說。」
「不要。你說的長一點,說的再久一點。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聲音。」
「我找到了‘凝望’,它的能量已經枯竭了,我們一起去把它帶回來吧。」
「好!如果二哥醒過來看見‘凝望’,一定會很開心!」
☆、第94章多年之後的重聚
宋梟與奧茲駕駛穿梭艦來到了第九象限的深處,終於找到了「凝望」。
他們進入了「凝望」的通道之中,宋梟呼出一口氣,苦惱地說:「哎呀,沒有二哥的基因密碼,我們打不開它……」
「你的基因密碼可以打開它。」奧茲的回答很肯定。
「真的嗎?」宋梟將手覆上去,通道的門竟然真的打開了。
宋梟驚訝地看著奧茲:「你怎麼知道?」
「宋沛流跟在宋燃的身邊那麼多年,自然會把他的習慣當做自己的習慣,他的理念當做自己的理念。」
宋燃習慣給所有自己製造的星艦都為宋家的人留下一個「後門」,宋沛流也繼承了這個習慣。
宋梟與奧茲一起,進入了「凝望」的駕駛艙,當燈光亮起的瞬間,宋梟驚訝地發現駕駛艙竟然十分完好。
他走過「火種」的位置,疑惑地說:「為什麼會這樣?我記得駕駛艙已經被日影破壞了啊。」
「因為這裡對於宋沛流來說很重要。」
所以日影也想將這艘星艦完整地還給宋沛流。
「我真的不知道日影到底想要什麼。」宋梟悶悶地說。
奧茲在「火種」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一把將宋梟拽了過去。
宋梟完全不設防地踉蹌著,奧茲托住他的腰,將他一把抱了起來,宋梟沒有施展自己的力量去抵抗,而是坐在了奧茲的腿上。宋梟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
「喂!這裡是‘凝望’!」宋梟一本正經地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是我弄壞了任何你覺得重要的東西,都會盡我所能將它修復得看不出裂痕。」
「然後呢?」
「然後,希望你會原諒我。」
「……說的好像日影也想得到二哥的原諒一樣。」宋梟低下頭,悶悶地說。
奧茲抬起下巴,輕輕吻在宋梟的鼻尖,他的氣息拂過宋梟額前的碎發,好似掠起某種思緒。
「沒有誰會真的想自己愛的人恨自己的。」
「所以如果我要是愛上了別人,你也會放我走嗎,因為你不想我恨你嘛!」
宋梟也很想知道一向冷冰冰的奧茲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放你走,我能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什麼?」
「繼續愛你。」
這是宋梟第一次聽奧茲如此直接地說出他愛他。
宋梟扯著脣角笑了,他的手指撫過奧茲的眉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仔細地描摹著。
「就算我永遠不會回頭愛你?」
「不要說永遠,誰知道‘永遠’有多遠?」奧茲回答。
宋梟笑了,這就是奧茲,剛有的一點浪漫瞬間就沒有了。
「但是日影會在宋沛流的身上使用‘禁鑰’,也許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得到他,所以不如給宋沛流一個機會,結束他對宋燃的這鈔凝望’。」
宋梟頓了頓:「所以他一直都認為大哥是不會讓二哥死的嗎?」
「日影已經死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了。但我們現在能做的,是給‘凝望’一個星核。」
奧茲環在宋梟腰上的手指勾出他別在那裡的星核,緩緩放入了能量匣中。
正艘星艦的系統開始啟動,黑暗的空間剎那間燈火通明,仿佛瞬間成為這片黑暗宇宙的中心。
「你應該也有這艘星艦的‘火種’資格。」奧茲說。
宋梟轉過身來,果然成功進入了它的系統,他的脣上扯起一抹笑:「好——我們現在就帶著‘凝望’回家!」
所有的視線都會有迎來它的終點。
「等等……奧茲,這艘星艦上好像還有其他人!」宋梟通過系統掃描發現了生命跡象。
「我們去看看。」
宋梟與奧茲來到了星艦的醫療室,在那裡發現了一個無菌艙,而艙內躺著的那個人讓宋梟大吃一驚。
「是邵沉!他怎麼會在這裡?」
奧茲打開這個無菌艙的系統,發現它與這艘星艦是完全獨立的,在星艦沒有能量的情況下,它依舊在獨立運行著。而這個無菌艙的啟用時間是在十三年前。
「也就是說……這裡的邵沉是真正的邵沉?」宋梟難以置信地看向奧茲,「我還以為邵沉已經被日影殺死了呢!」
「邵沉在宋燃失蹤的那場戰役裡,擔任的是‘凝望’的舵手。也許日影是真的想要把所有屬於你二哥的,無論是星艦還是最為在乎的部下,都還給他吧。」
宋梟無奈地笑了:「所以你說……日影所假扮的邵沉對我所有的寵溺到底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真心?」
「他已經不存在了,所以不要去追求不可能確定的答案。」
宋梟的鼻子酸了,他輕輕捶了捶那個無菌艙,對躺在裡面的邵沉說:「你這傢伙睡的可真爽啊!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全都被你省下了!」
奧茲讀取了邵沉的身體數據,此刻的他很虛弱,必須得到養分的補給,他們必須即刻返回。
「凝望」終於與「崩裂」和「雙子星」再度聚首。
裡昂發出一聲感嘆:「這樣的三艘星艦要是成為一艘艦隊,一定在宇宙中沒有對手了!」
而當宋梟與奧茲將邵沉帶回來的時候,凌頌完全驚呆了。
他的手掌覆在無菌艙上,眉心聳動:「我……真的沒有想過還有再見到他的一天。當我聽說日影假扮成他潛伏在宋家的時候,就以為他已經死了!」
「現在我們就要讓他醒過來!」
宋梟推著無菌艙來到了醫療室前,當他打開那扇門的時候,他以為宋燃此刻一定還沉浸在頹然之中,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宋燃已經在系統裡分析霍夫曼先生所採集的血樣了。
「大哥……你在做什麼?」
「還記得‘雀鳥’病毒嗎?」宋燃頭也沒有抬。
「當然記得。」宋梟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想要研究出適配於二哥的‘雀鳥’病毒?」
「‘雀鳥’病毒只能暫時封禁亞瑟的能力,暫停大腦的發育,但是沛流控制亞瑟能力的神經已經被完全損毀了,這種切斷是不可逆轉的。」
「那我們要怎麼辦?」
「除非,沛流根本不再是亞瑟,而是一個普通人,這就從根源上解決了這個問題。」宋燃臉上的表情是肅穆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了。
「大哥,你打算怎麼做?」
「終止沛流大腦裡屬於亞瑟的部分。」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會問宋燃是不是瘋了,但是宋梟卻覺得這個超贊的主意,只是這將會是一場可能永遠沒有盡頭的運算。宋沛流是少有的高階亞瑟,他的基因的複雜程度超過宋燃所計算過的所有難題。
「雖然不想打攪你的研究,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和奧茲把‘凝望’帶回來了!」
宋燃終於抬起頭來:「你把‘凝望’找回來了?」
「不僅如此!我還把邵沉也找回來了!他就在‘凝望’上!」
宋燃驟然起身,快步來到了無菌艙邊:「真的是邵沉!當初是我讓他離開‘崩裂’,去到‘凝望’上。那是沛流作為‘火種’駕駛的第一艘星艦,我希望它的駕駛艙成員像‘崩裂’一樣無可挑剔,所以我請邵沉擔任他的舵手。只是我沒有想到即便我將‘凝望’推出了那個蟲洞,邵沉竟然被日影所替代……」
「不說這麼多了!快點讓邵沉醒過來吧!我真的很好奇,真正的邵沉到底是怎樣的?」
想起那八年,日影對自己的千依百順,是不是真正的邵沉也是這樣?
宋梟越想越期待了。
「能夠再見到老部下,也讓我有種……不知道該怎麼描述的喜悅。」宋燃設定了參數,營養液進入了邵沉的體內,幾分鐘之後,系統顯示邵沉沉睡的大腦開始波動,他倒抽了一口氣,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仿佛溺水之人終於上了岸。
「嘿,老朋友。」宋燃站在無菌艙邊,揮了揮手。
邵沉長久地看著宋燃,良久才開口道:「我……在哪裡?我記得……我被影子軍團突襲,日影出現了,我不是他的對手……」
意識到了什麼,邵沉猛地坐起身來,整個人陷入了慌亂:「艦長怎麼樣了!日影呢?他有沒有對閣下做什麼!艦長到底……」
當邵沉的目光越過宋燃看見不遠處躺在另一個無菌艙裡的宋沛流時,他睜大了眼睛,抬起雙手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是我的錯……我沒有抵禦住影子軍團……我讓日影得手了對嗎?您一直囑咐我,要我保護好艦長,要我成為他的後盾……我沒做到!我竟然沒做到!」
如此情緒激動的邵沉讓宋梟傻了眼,他對邵沉的印象仍舊停留在那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從容不迫,總能微笑著完成他所有任性要求的印象中。
「邵沉!冷靜下來!你聽我說!」宋燃緊緊扣住邵沉的肩膀,用力地看著他的眼睛,「現在距離你被日影襲擊已經是許多年之後了!沛流之所以會是現在的樣子,不是你的錯……是我……在最關鍵的時刻沒有抓住他。」
邵沉愣住了,喃語道:「這不可能……你在安慰我!是你們救了我,但是艦長卻出事了對不對!」
「真的已經過去很多年了。」當宋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深處滿是惆悵。
「那個……邵沉,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宋梟開口問道。
邵沉這才注意到被忽略了許久的宋梟,這個少年的眉眼很熟悉,但是卻認不出來他是誰。
看著他思索的表情,宋梟走到他的面前,撐著無菌艙的邊緣,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是‘崩裂’的現任艦長——宋梟。」
邵沉的眼睛越來越大,雙手扣住了宋梟的臉:「你是那個吃零食到處掉渣的小孩?你以前長得難看死了!怎麼可能長成現在這樣!」
宋梟的自尊心在那一刻被擊得粉碎!
這是邵沉嗎?日影當初既然假扮的是邵沉而且還不被人發現,那麼邵沉的性格就應該和他宋梟過去所了解的一模一樣才是啊!
「是的,他真的是宋梟。不過現任艦長什麼的……小孩子就是喜歡給自己冠上一些了不起的稱好吧,我還沒有說要放棄‘崩裂’呢,他就說自己是艦長了。」
「等等,‘崩裂’不是陷入蟲洞之中了嗎?」
「你現在就在‘崩裂。」宋燃笑著說,「你相信現在已經很多年過去了嗎?」
邵沉仔細地看著宋燃,點了點頭:「是的,我現在相信了。因為此刻的你,和我最後一次所見到的已經不同了。」
宋燃沒有問他是如何看出來的,他們之間有著宋梟所不能插足的默契。
那天晚上,就連席殊也從第七象限回到了「崩裂」,所有艦組成員都來到了醫療室裡。
邵沉靠著椅背,對宋梟說:「嘿,小鬼,去把酒拿來!」
宋梟瞪大了眼睛,要知道盤著腿拍著被子叫嚷著把零食拿來,可是他對邵沉的特權!現在怎麼反過來了?
其他人竟然沒有反對的意見!
宋梟看向奧茲,奧茲已經被邵沉拉去說話了,竟然連看都沒看他一樣。宋梟只好忍住心痛的感覺,開口問:「邵沉,你的身體才剛剛恢復,你確定要痛飲一番?」
「我確定!我是個亞瑟,恢復的很迅速!」邵沉揮了揮手,「快去吧,小鬼!」
什麼小鬼!我是你的小主人!好歹也該加一句「閣下」!
宋梟憤憤然起身,去拿酒了。
在這一天,所有曾經操縱過「崩裂」系統的人都在這間醫療室裡。
「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還能重聚。」凌頌抬起胳膊,搭上了沉默著的席殊的肩膀,「宋燃你被高緹耶帶走了,我帶著其他人逃離了‘崩裂’,席殊的穿梭艦撞入了蘭斯洛特通天塔,成為了蕾娜公主的丈夫,皇室的成員……邵沉被日影襲擊,沛流四處尋找‘崩裂’的下落……」
席殊將凌頌的胳膊拍了下去:「我被困在通天塔裡的時候,怎麼沒見你來救我?」
「……我怎麼能去破壞你的好事呢?你想想看,要是我糾結了大隊人馬把你給救出來了,你能有那麼美麗的妻子?」
「什麼?席殊竟然有妻子了?他這種不解風情的性格,竟然也有女人能看得上?」邵沉露出萬分驚訝的表情。
宋燃淺笑著看著曾經的夥伴聊著這些年發生的事情。
宋梟幾乎沒有插嘴的餘地,直接被凌頌灌了幾大口酒,嗆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凌頌細數了這五年來宋梟在「崩裂」上做過的所有靠譜和不靠譜的事情。
那些不靠譜的事情自然讓大家笑到眼淚都快出來,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席殊都彎起了脣角。
當說到宋梟是如何將「崩裂」的系統推上新的高度,以及如何執著地鞏固了「崩裂」的內艙成功抵禦了影子軍團的入侵時,邵沉愣住了。
「真不愧是宋燃的親弟弟!看你小時候蠢成那樣,什麼都要奧茲幫你做,現在竟然還有不小的能耐了!」
宋梟捏緊了拳頭,這個邵沉真的是夠了啊!
邵沉看向奧茲的方向,這個年輕人還保留著兒時的氣質,就連神情都沒有多少變化。
「嘿,從在‘雙子星’上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以後一定是個厲害的角色。」邵沉與奧茲碰杯,用有幾分惆悵的語氣說,「看見你和宋梟那個小鬼都長大了,甚至於都能駕駛星艦進行連我都沒有經歷過幾次的大型會戰……才真的感覺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我們的時代,真的已經過去了。」
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宋燃撐著下巴,望向沉睡中的宋沛流。在場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敬宋沛流,沒有他一直駐守在我們的後背,就沒有我們的今日。」凌頌抬起了酒杯。
「敬宋沛流!」
所有人在那一刻齊齊舉杯。
宋梟在心中默念:二哥,你看見了嗎?大家都在等待你的回歸。
那天夜晚,宋梟將自己的雙手雙腳都架在了奧茲的身上,而奧茲則摟著他,用沒有起伏的語調說:「你是想我讓你疼嗎?」
宋梟鬆開了奧茲,背過身去,而奧茲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宋梟的發絲。
宋梟忽然轉身,跨坐在了奧茲的腰上,低下頭來吻上對方。
「喂……那你就讓我疼唄……」
驟然間天地倒轉,奧茲的吻壓迫性地落在了宋梟的脣上。
之後的幾個小時,他就是把嗓子都喊啞了,對方也沒停下。
真的夠疼了!
宋梟為自己的一時衝動懊惱不已。他在奧茲的懷裡昏睡了過去,直到聯絡器裡傳來裡昂的聲音。
「宋梟!宋梟!‘凝望’不見了!宋燃還有宋沛流也不見了!」
宋梟轟地從奧茲的懷裡爬起來,飛快地衝到了醫療室,果然宋沛流的無菌艙不見了。
席殊、凌頌以及邵沉只是沉默地看著宋梟四下尋找宋燃,他們應該早就知道了宋燃的打算。
宋梟啟動了「崩裂」的搜索功能,大範圍地尋找著「凝望」的蹤影,還好「凝望」還沒有進行星際穿越。
「大哥!你搞什麼啊!你要把二哥帶去哪裡!你別鬧了,快點回來!」
宋梟的心中有一種忐忑,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坐在宋家的屋頂期盼著宋燃回家,得到的卻是他失蹤消息的心情。
「宋梟,你已經長大了。而且長大的速度快到讓我措手不及。」
宋燃的聲音是平靜的,甚至可以想象他脣角的那一抹笑意。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當然會長大!」
宋梟啟動了「崩裂」鎖定了宋燃的位置,準備追上去。
「既然你已經長大了,我就不需要再含辛茹苦地養育你,可以做一點我想做的事情了。」
「你什麼時候含辛茹苦養育過我了?你什麼時候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宋梟的眼睛紅了起來。
「不要來找我,既然你長大了,就該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我現在,正在去我該做的事情的路上。如果是你,一定會很有耐心地解碼沛流的基因,哪怕花費一生一世的時間,你也不會厭煩也不會放棄。但是從小我就沒有你那樣的恆心,我總想要把我有限的時間都拿來享受我所喜愛的事物。當下,我最想要的就是沛流能夠醒過來,我能夠聽見他對我說話,我想要他不再是看著我的背影而是看著我的眼睛。我急切地想要這個結果,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想。」
「我可以幫你啊!我很聰明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計算!」
「傻瓜,除了找到讓沛流醒來的方法,不要忘記你還有奧茲。我要帶著沛流去‘金色潘多拉’的起源地,在那裡通過提煉那種遠古生物的遺骸也許能找到完全讓沛流失去亞瑟能力的方法。」
「沒有人知道那個起源地在哪裡!你要在第九象限裡大海撈針嗎?」
宋燃發出一聲輕笑:「第九象限就算再廣袤,一生的時間也已經足夠了。我會一邊漫游一邊繼續解碼沛流的基因,我不想再有人打擾我,也不想被其他的事情所幹擾。我想要專心地只做好這一件事情。」
宋梟知道,宋燃已經下定了決心。
一旦他決定了事情,就不可能更改。
宋梟低下頭來,用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落:「那麼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
「擁有一個零食做成的星球。」
這是宋梟孩提時代總是掛在嘴上的夢想。
☆、第95章潛入「王座」
「是有一天,我、你、二哥,我們一起拋下所有的一切名利是非,去探索未知的宇宙,讓以後成百上千年人類的足跡都無法超過我們所到達過的範圍。」
「那真好……沛流聽到了也一定會喜歡。」
「可是那還有可能實現嗎?」宋梟的喉頭哽咽。
他不知道,這一次的離別,用八年的時間重逢是否足夠。
「會的。因為你一直比我要通透。你很清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作為兄長,我能對你所說的最後一個建議就是要有耐心,天時地利人和這是我們這個民族從遠古時代傳了下來的老話。祝我好運吧,宋梟。」
宋梟張了張嘴,用盡了力氣對他說:「早點……帶著二哥回來。」
一個身影來到了宋梟的身邊,抬起手將他的腦袋壓入了自己的懷裡。
那股熟悉的氣息涌來,穩健的心跳聲在宋梟的耳邊響起,他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瘋狂地掉落下來。
奧茲沉默著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一直抱著他。
宋梟明白,所有他萬般不捨的瞬間都會過去,宋燃說他們會再次重逢,他選擇相信他的承諾。
駕駛著「凝望」的宋燃側過臉來,看著身旁安靜睡著的宋沛流,伸了個懶腰,笑了笑:「哎呀!終於甩掉那個小屁孩,可以安安靜靜地待著了。沛流,這一次我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第九象限我們倆都不熟悉,這一次可以盡情地玩一玩了。我不用再想著製造怎樣大氣磅礡的星艦,而你也不用再守護我的後背。我們都會輕鬆起來。」
儘管沒有任何回應,宋燃的脣上卻帶著充滿期待的笑容。
「凝望」的引擎全開,蟲洞在他的面前緩慢顯現出來。
「我們走吧!這一次,我會陪你到最後。」
宋燃側目看著宋沛流,仿佛他能聽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帶著將億萬光年拋諸腦後的宋燃式瀟灑,這艘星艦就這樣隱沒在了蟲洞之中。
「崩裂」失去了來自「凝望」的所有信號。
而那一天的宋梟,就像十三年前得知宋燃失蹤消息時候一樣,昏天暗地大哭了一場。
他任性地親吻著奧茲,他的眉角,他的鼻骨,他優雅的脣角的凹陷。
他是那樣瘋狂地感受著奧茲的占有,緊緊地抱著他,不甘心地將自己的力量滲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宋梟甚至有一種衝動,如果自己就這樣把奧茲分解掉了,是不是永遠不用擔心失去他?
如果人生總要經歷不斷的離別和失去,他是不是也會向圖利奧或者高緹耶那樣陷入瘋狂?
他疲憊地睡著,夢境中不斷幻想著他和所有自己在乎的人生活在一起的畫面。
而奧茲卻小心翼翼地起身,低下頭來長久地看著宋梟的臉龐,他垂下自己看似無欲的眼簾,鄭重地吻在宋梟的眉心,他舍不得收回這一吻,就連呼吸也長久地停在喉間。
然後他還是不得不抬起頭來,無聲地換上了他參加星際拍賣會時候的艦長制服,習慣性地撫平自己的衣領,用嚴謹而漠然的姿態戴上自己的白色手套,邁開他的長腿,走出那間充滿宋梟氣息的房間。那就像是一張網,千絲萬縷束縛著他的身體他的大腦,儘管是如此地渴望留下,卻又必須斬斷內心深處所有的依戀。
而裡昂就站在門外。
「你要走了嗎?」
「嗯。」奧茲點了點頭。
他離開沃姆溫德已經太久了,法恩夫人以及喬安娜還在高緹耶的手上。
「是因為那則消息嗎?」裡昂又問。
「是的。」
就在宋燃駕駛「凝望」離去之前,奧茲就看到了來自沃姆溫德的新聞,這則新聞已經被轉到了各個象限,所有星際商旅以及守備軍都能看到。
那是高緹耶假惺惺的呼籲各個象限都能夠幫忙尋找首相奧茲·法恩的蹤跡,甚至還懸賞了重金。
而新聞畫面裡出現的是一臉冷然的喬安娜以及擔心不已的法恩夫人。
這是來自高緹耶的威脅,他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奧茲,如果他還活著就必須回到沃姆溫德,否則他的母親和姐姐就保不住了。
「你也許應該親口對宋梟說。」裡昂很心疼,「他的大哥才剛帶著二哥離開,你又要走了……」
「裡昂,並不是每一次的離別都要說再見。他明白的。」
奧茲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走在通道裡。
他隔著自己的手套扶上被宋梟戴上戒指的手指。
指環還在,只是上面的星核還留在「雙子星」的能量匣裡。
裡昂看著奧茲挺拔的背影,卻覺得他每一步都是那麼地不捨。
直到奧茲的穿梭艦離開了「崩裂」,進入了蟲洞之中,宋梟就似有所感覺一般睜開了眼睛。
「喂,小鬼,你該起來了,還有一大堆事要做。」
邵沉靠著他的房門,抱著胳膊開口道。
「奧茲是不是走了?」宋梟問。
「嗯哼。你是打算再痛哭流涕一番嗎?這裡可沒有人願意借自己的肩膀給你靠。」
宋梟的眉頭蹙起,坐起身來:「你真的是邵沉嗎?」
「我是啊!還是你比較喜歡日影假扮的那一個?」邵沉涼涼地問。
宋梟嘆了一口氣:「你還是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你還沒有給出答案呢。到底是要大哭一場,還是要怎樣?」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鎖定溫德·法恩在哪裡?」宋梟露出十分煩惱的表情,「我在之前的五年也曾經想過辦法要找到他,但是毫無頭緒!如果只是喬安娜與法恩夫人,我有十足的把我能把她們帶離沃姆溫德。但是法恩首相……」
「這就是高緹耶的聰明之處。法恩首相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哪裡。」
「最重要的是我們甚至無法確定法恩首相到底是在沃姆溫德還是在其他的地方。經過上一次我和奧茲從高緹耶的冬宮裡將宋燃帶走,他也許內心充滿忌憚,不會再想將法恩首相放在讓我們唾手可得的地方。但是如果遠離沃姆溫德,高緹耶無法實時監控法恩首相的情況,他會不會坐立難安?」
邵沉大喇喇在宋梟的面前坐下,聳了聳肩膀說:「那是你應該思考的問題。」
宋梟真的很想揍這個邵沉,明明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眉眼,這傢伙怎麼就能用這麼囂張的語氣對他說話呢?
「那就先從沃姆溫德開始排查。」宋梟捏了捏下巴,「只是就算我們使用基因掃描,高緹耶也很有可能為法恩首相注射了其他基因來規避我們的探查。真是讓人頭疼啊!」
「頭疼證明你在思考,這樣不容易得老年痴呆。」
而奧茲則駕駛宋梟的穿梭艦,完成了星際穿越,來到了沃姆溫德的上空。
沃姆溫德的星盾迅速響應,將他定義為入侵者。
奧茲立刻驗明自己的身份,但是星盾的防禦陣勢並沒有解除。
他的穿梭艦停入了接駁港口,就在他進入飛行器之前,他當著所有守備軍的面,將那艘穿梭艦分解了。
守備軍露出驚訝的表情。一些頂級亞瑟確實擁有分解穿梭艦的能力,但是像奧茲·法恩這樣連眼鏡都不眨頃刻間讓一艘穿梭艦化為烏有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怎麼了?」
對於守備軍的驚詫,奧茲只是涼涼地反問。
「沒……沒什麼!閣下,陛下已經在等待著您了。」
那艘被分解的穿梭艦是宋梟的設計,也是所有象限中唯一擁有星際穿越能力的穿梭艦,如果不分解掉他,可能奧茲一轉身,它就已經被沃姆溫德的研究院拆分殆盡了。
冬宮之內,比起離開之時又要森冷。
到處能感受到銀色騎士的氣息,整個空間十分壓抑。
在銀色王座之上,高緹耶冷冷地看著奧茲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奧茲低下頭來,向高緹耶行禮。
「陛下。」
一股強大的力量向他涌來,如同一陣狂風,將他吹散。他的發絲被狠命地向後撕扯,他的身體如同被封吹過的沙漠,揚起無數塵埃,但在那陣風停止之時,一切恢復了原樣,奧茲臉上的表情依舊漠然。
「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分解掉你嗎?」高緹耶側過臉,那雙眼睛仿佛燃燒著陰郁的火焰。
「您當然可以。」
下一刻,奧茲的身體便失控一般迅速向前移動,在高緹耶的面前驟然停下。
高緹耶的雙手搭在扶手上,身體微微前傾,似要將奧茲的眼睛看清楚。
「宋梟呢?那個小鬼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高緹耶扯起了脣角,以半帶嘲諷的語氣說:「還是他在為你尋找你父親的下落?我告訴你,你們永遠不可能找到溫德·法恩在哪裡!」
「如果是‘永遠不可能找到’,那就是說他已經死了,對嗎?」奧茲毫無畏懼地回望著高緹耶。
他的目光依舊冷漠,仿佛父親的生死早就被他置之度外。
「別這樣看著我。下一次我會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難道不是嗎,陛下。如果永遠都找不到,意味著他已經死了。否則就算您將宋燃藏在王座之下八年,還是被宋梟帶走了。」
下一刻,奧茲的身體便撞了出去,重重地拍在冬宮的墻面上。
「不要試著挑戰我的耐性。我現在已經沒有耐性了。宋燃在哪裡?他是不是和宋梟在一起!」
「他沒有和宋梟在一起。」
「你說什麼?」高緹耶揚起眉梢。
「他已經離開了‘崩裂’,開始自己的星際旅途了。他曾經熱衷於星際考古,您不記得了嗎?」
「他在哪個象限?」
「陛下,您不了解宋燃嗎?當他想要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的時候,他會告訴任何人他去了哪裡嗎?」奧茲反問。
高緹耶轉過身,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王座。
「他就是不想見到我……不過沒有關係,只要能抓住宋梟,宋燃一定會來找我……一定會。」
「抓住宋梟?」奧茲用平靜的聲音反問,「現在他的身邊有兩艘性能不輸於‘王座’的星艦,以及任何星艦都無法比擬的艦組成員。陛下,您的想法已經是天方夜譚了。」
高緹耶發出一聲輕笑。
「有你在,又怎麼可能會是天方夜譚?」
那天夜晚,為了慶祝在星際會戰中失蹤的法恩首相平安歸來,冬宮舉行了盛大的晚宴。
貴族們都在恭喜奧茲,只有范斯、白穎以及海魯曼百感交集。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回來。」白穎執著酒杯,靠著奧茲的座椅淡淡地說。
「你們能從‘王座’的追捕之下,將我的家人,還有你們自己的家人都帶走嗎?」
「反正我是無所謂。」范斯聳了聳肩膀,「你有沒有見到裡昂。」
「他現在已經是‘崩裂’的舵手了。」
奧茲的話音剛落,跟隨范斯而來的年瑾睜大了眼睛,還好范斯捂住了她的嘴巴,不然她真的要大聲驚叫了。
「什麼,裡昂竟然已經成為‘崩裂’的舵手了?天啊,他已經完成了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了!他是一個普通人,卻成為了星艦的舵手!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星艦,是‘崩裂’!我都後悔沒有跟著宋梟離開了……」
年瑾的表情既為裡昂感到欣喜和驕傲,又忍不住落寞。
范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安慰說:「可是如果你沒有留在這裡,就沒有機會和我在一起了啊。」
晚宴還在繼續,樂曲婉轉,酒香四溢。
奧茲仰起臉來,看著頭頂上緞帶般的銀河,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裡。
此時的宋梟,仍舊撐著腦袋思考。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嘿,我決定了!我要去見一次高緹耶!」
「怎麼,你想要撬開高緹耶的嘴巴嗎?他是死也不會告訴你法恩首相在哪裡的。況且沃姆溫德防禦重重,我打賭,高緹耶就等著你去呢。」
邵沉拆開了宋梟私家珍藏的零食,■■■■大口吃了起來。
「那麼如果高緹耶發現我們已經帶走法恩首相了呢?」宋梟的眉梢挑起,狡黠的目光差一點讓邵沉把自己嗆到。
「貌似……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你打算如何進入沃姆溫德?」邵沉問。
「為什麼要進入沃姆溫德了才能見到高緹耶?第九象限和第八象限都失去了領主。第九象限日影的家族一直很神秘,就算日影死了,也無從得知家族裡其他成員的實力如何。而圖利奧,據我所知,他有一個流亡在外的叔父。」
「很多年前我就聽說過了,他的叔父被自己發瘋的侄子逼到躲藏去了已經荒廢的第二象限。」
「是咯。現在圖利奧已經死了,他的叔父肯定要榮譽回歸,重掌家族大權。同時也需要和各個象限打理好關係,象限之間的權力格局也將發生變化。現在的高緹耶,根本就不相信奧茲,所以他不會讓奧茲一個人前往第八象限。」
「嗯,所以高緹耶會親自出席這一次的星際會談。」
「是的。」
「你打算駕駛‘崩裂’和‘雙子星’大搖大擺地闖進會場嗎?」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蠢嗎?」
「那還是像你之前一樣,以第七象限蘭斯洛特家族為掩護嗎?」邵沉將宋梟的零食完全掏空了,就連渣都沒有剩下,「高緹耶肯定會提防來自蘭斯洛特家族的每一個人。」
「嗯……真難辦啊。」宋梟仰面思索,「不過你不覺得我們如果直接扮作高緹耶身邊的人,效果會更直接嗎?」
「你的膽子可真不是一般大。」邵沉搖了搖腦袋。
宋梟悶著聲笑了。
如同宋梟所料,圖利奧的叔父拜登重回第八象限之後,為了取得其他象限的支持,在首都星暮色籌備一場星際會晤,受邀的是各個象限的權貴。而這場會晤很可能將重新劃分各個象限的領域,拜登也做好了將第八象限的一部分割讓出去作為謀求和平的代價。
只是宋梟對這樣的妥協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一個象限的領主無法保有自己疆域的完整性,已經是最大的失敗了。從前的圖利奧雖然是個瘋子,但至少沒人敢去他的象限撒野。
宋梟在駕駛穿梭艦離開之前,向裡昂確認說:「嘿,我讓你替我做好的那件事,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保證讓高緹耶真假難辨!」裡昂很有把握。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宋梟粗略地瞥了一眼系統中的數據,十分滿意地揉了揉裡昂的腦袋。
就在宋梟要離開的時候,裡昂拽住了他的衣袖:「嘿,一路小心。還有……那個……這一次是不是你也能帶著范斯回來?」
「如果我們成功的話,你當然可以見到范斯。」
比起裡昂,宋梟覺得自己已經幸運很多。至少過去的五年,他經常和宋燃在一起。而裡昂的身邊,卻沒有一個家人。
宋梟駕駛穿梭艦一鼓作氣穿越到了第八象限,在首都星暮色附近,他終於等來了「王座」。
這艘星艦好似恢弘的堡壘,行駛速度之快簡直要將宇宙一分為二。
一般的穿梭艦根本無法跟上它的速度。
但是宋梟所駕駛的並非一般的穿梭艦。
他沿著「王座」的腹部進行軌跡隱形飛行,既然「王座」是宋燃的作品,也就註定了留給了宋梟一個「後門」。
宋梟的穿梭艦來到了「王座」弧線造型之下的隱秘角落,打開穿梭艦的艙頂,伸手覆上了那個基因識別裝置。
果然,一個空缺出現,宋梟微微一笑,將穿梭艦設置了自動巡航之後,進入了「王座」之中。
「王座」的機械師並非泛泛之輩,也許很快就會感知到星艦內部有不明人物。
宋梟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目標人物——冬宮事務官康斯坦丁。
他是高緹耶少數信任的人,也是距離高緹耶最近的人。
他來到了康斯坦丁的房間,隱秘於墻體之中,等待著他的到來。
康斯坦丁是一個很嚴謹的傢伙,跟隨他的有兩名銀色騎士。其中一名檢查了整個房間之後,康斯坦丁才進入。聽說這是因為幾年前曾經有人試圖綁架他竊取關於高緹耶的信息,但是他在臨死的那一刻都沒有說出來,銀色騎士趕到了,救了他的命。也在從此之後,高緹耶對這個普通人出身的事務官非常信任。康斯坦丁也是冬宮之中除了高緹耶之外享受禁衛保護的人。
康斯坦丁在沐浴之後,躺在了床上。
「我們距離暮色還有多久?」
「還有二十分鐘。」
這場星際旅行對於康斯坦丁來說是十分疲倦的。他的身上仍舊穿著事務官的制服,閉著眼睛開口道:「你們先出去,星艦接駁的時候叫醒我。」
「是的,閣下。」
兩名銀色騎士走出了房間,一切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康斯坦丁拉長的呼吸。
他看似閉著眼睛,但是卻根本睡得不安穩。
宋梟的臉緩慢地從康斯坦丁的頭頂顯現出來,他一點一點脫離了墻面,與康斯坦丁平行。
康斯坦丁在那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宋梟朝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康斯坦丁的瞳孔一陣擴張,他正要驚叫著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四肢根本無法動彈,就連嘴巴也無法張開。
是宋梟用亞瑟的能力控制了他!
一隻基因採集器懸浮著來到了康斯坦丁的頸間,刺了下去。
☆、第96章議政庭風波
二十分鐘之後,銀色騎士打開了房間,看見康斯坦丁安然地躺在床上。
「閣下,時間已經到了。」
「我知道。」
這時候的康斯坦丁,已經被宋梟所取代。他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作為一個跟隨在君王身邊的事務官,他必須無時無刻讓自己處於最佳狀態。
這一刻,宋梟已經準備了許多年。為了能將奧茲和他的家人從高緹耶的手中就出來,宋梟思考了無數種可能。而這種可能之一就是他很可能要利用康斯坦丁的身份。所以他觀摩了所有康斯坦丁出現過的新聞,活動,並將腦海中所回憶到的所有關於康斯坦丁的行為舉止都再現之後輸入系統,他研究康斯坦丁的過去,時刻關注沃姆溫德以及冬宮之間的要聞。也許他並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地瞞過高緹耶,但是高緹耶對於康斯坦丁的了解也不過是君王對一個值得信任的侍從的了解。這樣的雙向不對等性,給了宋梟以機會。
宋梟在銀色騎士的引領之下,來到了高緹耶的寢室。
「陛下。」宋梟微垂下眼簾,露出謙恭的姿態,與康斯坦丁如出一轍。
「嗯。」高緹耶並沒有將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宋梟身上,而是側過臉來對一旁神情冷漠的奧茲說,「這次的會晤,宋梟一定會來,只是你猜猜看,他會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
「他不會來。」奧茲淡淡地說。
「為什麼?」
「因為沒有來的理由。」
「你就是最好的理由。也許他又會假扮成蘭斯洛特家族的人。說不定這一次與會的第七象限首領安德烈·蘭斯洛特就是那個小鬼假扮的。」
高緹耶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又說:「啊,我怎麼忘記了。他和西維爾·漢弗萊斯的感情那麼深厚,如果要來暮色,直接讓西維爾帶他來就好了,可以省下許多事。」
奧茲只是起身:「陛下,您遲遲不走出星艦,會讓拜登胡思亂想的。」
「你太一本正經,缺少情趣,我真的不明白宋梟那個小鬼,為什麼會中意你。」
關於這一點,宋梟在內心深處表示深深地贊同。
「啊——說不定康斯坦丁,你就是宋梟假扮的!」
高緹耶驟然回過身來,低下頭頭,用一種毛骨悚然的目光看著宋梟。
那一刻,宋梟驚詫得差一點就直接拽過奧茲逃跑,但是他穩住了,只是用屬於康斯坦丁的語調淡淡地回答:「陛下您真幽默。」
高緹耶果然笑了,拍了拍宋梟的肩膀。
這一次進入暮色星球,陪同高緹耶的除了首相奧茲·法恩之外,就是星艦的舵手、狙擊者以及機械師。雖然帶的人不多,卻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圖利奧的叔父拜登親自迎接,這位在荒廢了的象限隱匿多年的中年男子,臉上滿是滄桑。
宋梟本來對這個打算用自己的象限領土來換取支持的傢伙沒有好感,只是當他見到拜登的時候,有些東西似乎又與想象中的不一樣。拜登的笑容很謙和,談吐也很有風度。流亡的生活並沒有消磨掉他屬於王族的驕傲。
他對於高緹耶淡然一笑:「歡迎來到暮色。新王陛下能夠親自來到這裡,讓我對星際之間的和平充滿了希望。」
接下來,兩人聊的都是一些無用的話題,宋梟聽在耳邊就過去了。
但是暮色這顆星球的美麗讓宋梟的內心十分震撼。
綠野覆蓋這顆星球,流水形成環狀懸浮在半空中從星球的東方流向西方,日光之下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彩虹,飛鳥展翅而過,空氣中是植物的清新味道。
宋梟完全沒有想到,圖利奧這樣一個瘋狂的傢伙,竟然會擁有如此優雅充滿靈性的首都星。
也許每一個瘋狂的亞瑟內心深處,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花園。
圖利奧的王宮建立於水下,所有與會者均乘坐拜登所準備的穿梭艦進入了王宮。
行走在迴廊之中,可以清楚地看見王宮之外悠閑遊過的水中生物,它們形態各異,曼妙多姿。
當他們一行人來到這座王宮最核心的地方——議政庭的時候,所有的隨從都必須做到圓形的區域以外,而圓形的區域之內,只有各個象限的君主或者首相才能坐下。
康斯坦丁只是事務官而已,他只能遠離高緹耶的身邊。但這樣也好,他就能多看幾眼奧茲的背影了。
坐在高緹耶對面的,則是西維爾。這位年輕的君主神情淡然,完全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不久之前的那一場星際混戰,他已經展示了自己的強大的實力,如今開普敦家族已經成為了他的盟友。
高緹耶笑了,對著拜登指了指西維爾的方向說:「拜登,你將他也請來了,就不擔心引發另一場星際混戰?」
提起那場混戰,同坐在這裡的楚風不由得咽下口水。上一次的那場混戰,他的穿梭艦撞上隕石之後毀損眼中,他漂流了許久直到氧氣快被耗光的時候才被找到。
「新王陛下,我請諸位前來,並不是為了挑起戰爭,相反我知道,我並沒有駕馭這個象限的能力,所以我想要將它交給一個有責任心而不是權欲的管理者。」
拜登的話說完之後,現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本以為拜登是想要尋求支持,但貌似他並沒有走上王座的打算。
西維爾的手指撥弄著耳邊的碎發,完全游離在現場的氣氛之外。
楚風感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拜登……你想把第八象限交給誰?」
安德烈·蘭斯洛特雖然驚訝,但還是等待拜登繼續說下去。
「但是,將第八象限交給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顯得不公平,今後也會引起各種各樣的戰爭。」
「所以……你不是打算找一個類似首相的人物來替你處理所有政務平衡各象限之間的關係?」開普敦不解地開口問。
「我想,第八象限需要一個擁有年輕活力但卻有足夠實力保護象限不被肆意侵略,並且有魄力和眼界能夠滿足在座各位領主外交需要的君主。」
拜登的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那麼你中意的人選是誰呢?」高緹耶問。
「我中意的是‘崩裂’的現任艦長——宋梟。」
拜登的話音剛落,引起現場一片嘩然,就算是再見多識廣沉得住氣的領主們也不得不用「你瘋了」的目光看向拜登。
而坐在議政庭外圍席位上的宋梟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竟然有人要把第八象限交到他的手上讓他去做什麼鬼領主?
神啊!這要是其他人也許大笑著接手,但是宋梟卻很清楚,領主的生活他不想要!
「當時將圖利奧的‘磁暴星’擊毀的,正是宋梟和奧茲·法恩閣下您共同駕駛的‘雙子星’吧?而且據我所知,也是他駕駛‘崩裂’深入第九象限,打敗了日影。在座各位,是否知道其他人有這樣的能力呢?」
拜登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宋梟只覺得這位大叔的大腦回路怎麼這麼不同?你就好好把你象限領土的一部分割出去換安穩太平日子,幹嘛要把我也拖下水啊!這些象限領主們知道你的意思,還不滿宇宙地追殺我!以後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嘿,宋梟只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您將第八象限交到他的手上是不是太草率了!在座的各個象限都擁有十分出色的人才,我們可以……」
楚風的話還沒有說完,一直未曾表態的西維爾卻開口了:「我也是二十歲不到,難道我不是比您更優秀嗎?」
楚風頓時被哽到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是宋梟的話,我第五象限沒有意見。」西維爾低下頭,把玩著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拜登露出的一抹笑意,看來他早就聽說過西維爾與宋梟是舊同學,在上一場星際會戰之中,西維爾甚至不惜消耗掉「深淵」所有的能量來保護宋梟,所以他很肯定如果是宋梟成為第八象限的領主,至少能得到第五象限的支持。
「雖然我沒有見過那個名叫宋梟的年輕人,但是我的妹妹蕾娜與他相處過,是一個很有才華也很有人格魅力的年輕人。拜登,你能放棄王位,將它交給更合適的人,我也很敬佩你。我們第七象限沒有意見。」安德烈·蘭斯洛特開口道。
宋梟完全傻眼了。這怎麼可能?老兄,你都沒見過我,你妹妹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德行!你把第八象限這塊大肥肉送給我做什麼啊?
但是很快,宋梟就理解了安德烈的意圖。
無論是誰繼承第八象限領主的位置,對於安德烈來說都是不確定因素。就算能從拜登那裡得到一部分的象限,但這也只是暫時的利益,安德烈需要的是一個盟友。席殊是他的妹婿,而宋梟又是席殊的艦長,如果宋梟成為第八象限的領主,那麼這兩個象限的結盟絕對沒有問題。
拜登看向開普敦:「那麼您覺得呢?」
開普敦與西維爾的聯盟自從上一次的會戰之後就十分穩固,本來今天他就沒有想過能從拜登這裡得到多大的好處,語氣這樣不如與西維爾統一戰線。
「我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一個思維敏銳,擁有強大團隊並且駕駛著整個星際性能最為卓越星艦的年輕人,為什麼不能讓他成為一個領主?」
宋梟快要瘋了。兄弟,如果我成為領主,我真的會搞出一個什麼零食星球來的!到時候拜登,你可別痛哭流涕!
在場所有人之中,只剩下高緹耶沒有表態了,他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
「別這麼看著我。老實說,我也希望他能不再隱秘自己的軌跡,出現在這裡,戴上王冠,讓所有人將他看清楚。」
高緹耶笑了,儘管他的話讓在場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
如果宋梟真的成為第八象限的領主,就好像一個燈光下的靶子,高緹耶終於不用煩惱要怎樣抓住他了。
「拜登閣下,我想宋梟會很感激您對他的信賴,但他對於成為一個象限的領主並不感興趣。」奧茲淡然開口。
這位神情冷淡的首相能力卓著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與宋梟的配合也讓不少人忌憚不已。
「哦?那麼他對什麼感興趣呢?」拜登饒有興趣地看著奧茲,笑道,「我怎麼忘了,您是在場唯一與宋梟合作過的人。」
「他喜歡自由。」
「我可以理解為他並不勤政以及不願意承擔太多的責任嗎?」拜登問。
「是的。」奧茲回答。
宋梟在內心深處對他伸出大拇指。
「他知道自己更喜歡自由,所以並不會為了享受權利而接受這個在其他人看來難以放棄的機會,這恰恰說明他是一個負責的人。他會將別人的期待放在心上,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這樣的人一旦承擔起了責任,他會負責到底。」拜登看向奧茲,十分認真地說,「法恩閣下,如果您見到了宋梟,請他與我見一面吧。我在暮色等他。」
他怎麼可能跑來暮色出現在拜登的面前?高緹耶正愁找不到他的行蹤呢!
「在座的各位領主也是,如果宋梟出現在了你們的象限,請向他傳達我的意願。十分感激!」
而之後,拜登提出的都是能源開發以及科技交流方面的合作項目,他是一個很有說服力的長者,宋梟深深地覺得拜登做領主就好啦,為什麼要扯到他的身上呢?
議政庭的中央全息影像正在不斷變化,而拜登則根據影像講解著第八象限的一些特殊情況。
宋梟在心中默數:十、九、八、七……三、二、一!
全息影像的數據開始震動閃爍,所有人都在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拜登正想要進行數據維護,卻發現數據流被鎖定,竟然是有人黑進了系統!
拜登拼命地想要將對方隔絕出去,但是所有的數據流還是被替換了。
宋燃的臉出現在影像之中,他扯起了嘴角,用一貫慵懶的語調說:「嘿,大家猜猜看我正在和誰在一起?」
「這是宋燃?這到底怎麼回事?」拜登心中一片疑惑,難道是因為他們剛才談論的主題是宋燃的弟弟,所以他就如此巧合地出現了?
高緹耶貪婪地看著宋燃的臉,手指握緊,簡直要將自己的手指都捏碎。
更讓高緹耶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溫德·法恩竟然也出現在了影像之中,他正在與宋燃下著一場戰棋,兩人所處的場景明顯是在一艘星艦的內部。
溫德·法恩的目光深遠,透過視頻望向所有人:「我的孩子,是時候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見你自己想見的人。」
那樣的表情,那種語氣,不可能是別人,只有可能是溫德·法恩!
「嘿,奧茲,我和你老爸要去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不用找我們了!」宋燃笑著說。
「所以……溫德·法恩不是病了,而是和宋燃去別的地方了?」開普敦看著這個場景有些不解地望向奧茲的方向。
「奧茲,這是作為老師的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宋燃的笑容定格在了畫面上。
數據流消失了。
「天啊……我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宋燃!」
安德烈發出一聲驚呼,讓在場所有人醒過身來。
全息影像開始閃爍,宋燃的影像即將消失。
高緹耶不受控制地伸長了手,試圖抓住他,但只有無數的電子數據滑過他的手背。
「不……不!宋燃,我還有問題要問你!我還有……」
全息影像恢復了對於第八象限的星系介紹。
高緹耶僵在原處,他的表情緩緩猙獰了起來。
而就在那一刻,高緹耶身旁的奧茲驟然起身,快步走出議政庭。
高緹耶的表情瞬間陰冷下來,他的周身一股強大的力量形成了漩渦,緩緩向外蔓延。
「奧茲·法恩——你想去哪裡?」
事態的發展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楚風驚得向後退去,開普敦張著嘴還沒鬧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西維爾與安德烈已經釋放了自己的防禦力場。
拜登蹙起眉頭,以十分鄭重的表情對高緹耶說:「新王陛下,這裡是暮色,如果您想要在這裡使用自己的能力,必須要經過在場所有領主的同意。」
高緹耶就似沒有聽到拜登的話,他的力量席捲著奔涌而出,一股洪流一般排山倒海壓向奧茲的背影。
這股力量帶著極大的怒意,在場大部分人毫不懷疑高緹耶是要將奧茲碾成粉末。
奧茲卻肩膀微微一震,釋放出力場,將這股力量完全隔離開來。
高緹耶的力量回流,撞向議政庭外圍所有與會者。
宋梟睜大了眼睛,他到底該抵抗開始不抵抗……為了不被人識別出身份,宋梟只能閉上眼睛承受這股力量的到來。
但是讓宋梟沒有想到的是,西維爾在這股力量撞向四面八方造成損害之前將它完全包容瓦解了。
宋梟不由得呼出一口氣來……
得救了啊!
而奧茲直接駕駛了一艘穿梭艦,迅速駛離了議政庭。
高緹耶驟然轉身,拜登猛地被他移動到了面前,他拽過拜登的衣領:「馬上啟動星盾!把他給我攔下來!」
在場除了宋梟意外,沒有人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新王陛下,這裡是第八象限。您沒有命令我們啟動星盾的權力。星盾一旦啟動攔截,我們不保證能夠活著將法恩首相攔下來,您確定嗎?」拜登說話仍舊是以不緊不慢的語調。
而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西維爾的脣上勾起一抹笑,明顯是看好戲的心態。
高緹耶看著拜登,脣上扯起一抹殘酷的笑意,覆在他的耳邊說:「你真的以為把第八象限交給宋梟就會迎來美好結局了嗎?在你的有生之年,我都不會給你機會見到那個小鬼。無論你選誰代替你坐上第八象限的王座,我都會把他拉下來,讓你看著你選擇的人還有你自己都摔個粉身碎骨!」
說完,高緹耶冷然轉身,離開了議政庭。
宋梟假扮的康斯坦丁緊跟著高緹耶,他們回到了「王座」。
此時的高緹耶處於低氣壓狀態,他已經下令沃姆溫德的星盾展開防禦,並且將法恩夫人與喬安娜嚴密監管,如果奧茲突破了星盾,就直接處決法恩夫人與喬安娜!
宋梟的心中一片冰涼,如果自己的計劃沒有成功,奧茲就會被迫再度為了家人而屈服,到時候高緹耶所做的就不只是如此了,他說不定會用對待奧茲父親的方式來對待他。
所以這一次就算把高緹耶的腦袋剖開也一定要得到溫德·法恩的信息!
「這不可能……宋燃是怎麼找到溫德·法恩的?他甚至還讓溫德·法恩醒過來了!這一定是個陷阱!」坐在返回「王座」的穿梭艦裡,高緹耶不斷對自己說。
宋梟適時地保持沉默,他知道高緹耶在動搖。
「但是他是宋燃……總能超出別人的預料之外……」
高緹耶的表情越發的神經質。
宋梟看著他的側臉,越發地感覺這傢伙其實比圖利奧更加瘋狂。
「康斯坦丁,你說呢?」
宋梟在心裡哽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用平穩而謙卑的語氣回答:「陛下,您對宋燃的了解遠超過臣下,臣下也不知道宋燃有沒有能力找到法恩首相併且將他救出。」
「他有……他有這樣的能力!」
一回到「王座」,高緹耶便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宋梟緊跟其後,隨侍在他的身側。
高緹耶打開了一個特別的系統,輸入了一連串的參數,並啟用自己的基因密碼,屏幕上彈出了一艘星艦。
而溫德·法恩就被囚禁在這艘星艦之中!
☆、第97章星艦「夢遊者」
宋梟極為用力地忍耐著,用眼睛仔細地看著。
早就被植入他眼球中的傳送器將顯示在全息系統中的數據一字不落地傳送了出去,裡昂就通過這些數據開始分析這艘星艦的所在。
宋梟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他能猜出來,這艘星艦就是「夢遊者」。
當時他還在瑞文蒂諾學習的時候,沃姆溫德的科學院正在研究一艘新型星艦,能夠自動在星際中尋找能源,而它的功用就是星際監獄,無論是怎樣棘手的罪犯,一旦被鎖入這個監獄,將難以有逃脫的可能。它將會隱秘自己的行蹤,不給任何劫獄者機會。
只是還沒有研究成功,宋梟就離開了沃姆溫德了。
當高緹耶連結入那星艦「夢遊者」的內部,發現溫德·法恩的雙手仍舊佩戴著制約亞瑟能力的磁力裝置,麻木地坐在房間裡,周邊被影子軍團以及磁場所環繞的時候,他驟然醒悟過來,這一切都是讓他主動去確認溫德·法恩所在的陷阱。
「糟糕!」高緹耶迅速通知星艦上的影子軍團立刻轉移。
系統被關閉,但是宋梟知道,這些時間已經足夠裡昂鎖定那艘穿梭艦的所在。
「我們現在就要離開暮色!」高緹耶的手指握緊。
「陛下?」宋梟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
「現在‘崩裂’一定已經去狙擊‘夢遊者’了。如果要逮住宋梟那個小子,這就是一次最好的機會!」
高緹耶迅速回到了駕駛艙,就在他準備打開蟲洞的時候,忽然對一旁的宋梟說:「給我倒一杯苦艾酒,我需要清醒一下。」
「是的,陛下。」
就在宋梟轉身的剎那,高緹耶從他的身後襲來,他還未及退離,就被對方猛地按住。
他向後栽倒,而高緹耶則按壓在他的身上,膝蓋頂住他的胸骨,那力道簡直要將宋梟擠碎。他的笑容癲狂之中極具壓迫感:「沒想到你還真的敢潛伏到我的身邊來!」
「陛下,您在說什麼?」宋梟按捺住自己的心跳,用平靜的語氣問。
「真正的康斯坦丁是不會在我即將進行星際穿越之前,給我倒酒的。他總是提心我,在駕駛星艦的時候要保持百分之百的專注力!」高緹耶側過臉來,視線如同刀片一般掠過宋梟的臉,「你是什麼時候代替康斯坦丁的,宋梟?」
宋梟愣了愣,心中瞬間懊喪不已。
自己一個不小心就露出了馬腳。
他周身的能量在瞬間凝聚,猛地脫離了高緹耶的桎梏,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用輕鬆的語氣問:「哦?那麼新王陛下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呢?」
高緹耶緩慢地一步一步繞著宋梟走動,如同已經盯上獵物的獵人,極有耐心地等待著獵物露出馬腳。
「因為康斯坦丁是離我最近的人。他並不是亞瑟,看不懂我所操縱的系統,所以我對他的警戒心也是最小的。那段宋燃和溫德·法恩在一起的視頻影像是你偽造的吧?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在慌亂之下聯繫‘夢遊者’來確定溫德·法恩是否還被囚禁,這樣你的人就能藉著這些數據來定位‘夢遊者’了。可是如果不是在我身邊的人,如何得到這些數據流呢?康斯坦丁是最好的選擇。」
「哦,所以您開始懷疑一直跟在您身後的我了。」宋梟搖了搖頭,「嘖嘖嘖,真可惜,我還打算藉著您的‘王座’去會一會‘夢遊者’呢!」
「如果有你在我的手上,溫德·法恩已經不再重要了。」高緹耶扯起了脣角。
宋梟的腳尖在異銫金屬地面上點了點,「那麼您覺得‘王座’能困住我嗎?」
他能從西維爾的「深淵」全身而退,更何況是宋燃所設計的「王座」?
「你以為現在的‘王座’……還是從前的‘王座’嗎?」高緹耶笑著,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全息系統顯現,他開啟了一道防禦,而這個程序是原本系統中所沒有的。
瞬間,整艘星艦的駕駛艙進入緊急狀態,被磁場所覆蓋,而宋梟發現這種磁力滲入了異銫金屬的原子之間,令他無法輕易地穿透離開。這樣的磁場將耗費巨大的能量,高緹耶還真夠捨得!
「哦……媽的……」宋梟已經許久沒有罵娘過了。
當然,這比起他用亞瑟的能力壓縮異色金屬原子還是不夠狠。磁場的能量是暫時的,但是「崩裂」上以亞瑟的能力所壓縮的異銫金屬卻能長久不崩毀。
「所以,這裡只有我和你。現在,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高緹耶在‘火種’的位置坐下,宋梟唯一慶幸的是他的舵手、狙擊者還有機械師還沒來得及趕來。否則以一敵四,宋梟的尿性絕對棄械投降。
高緹耶取下了左手的戒指,讓它懸浮在了空中,下一秒便釋放出磁場,成為磁力捕捉器高速旋轉著撞向宋梟。
宋梟待在原處表情從容,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直到那隻捕捉器就快觸上他的脖頸,他只是微微側過頭,它便被分解掉了。
高緹耶拍了拍手:「好像真的比五年前厲害了不少啊!」
宋梟沒有與他繼續耗費時間的打算,他的目光沉冷了下來,集中了自己的力量,碾壓著空氣,如同超新星爆炸一般涌向高緹耶,那股力量強悍、勁力十足,高緹耶的發絲被拉扯著分解,他的面部出現了一道一道的紋理,身體仿佛風沙之中的殘像。
宋梟的力量撞向駕駛艙的四面八方,仿佛要突破所有的束縛衝向宇宙。
高緹耶抬起胳膊擋在面前,握緊了拳頭用力一震,兩股力量撞擊的瞬間,整個空間扭曲了起來。
高緹耶望向宋梟的目光變得狠厲,這個少年的成長確實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高緹耶,我還沒有使出百分之百的力量呢,你確定這裡的磁場能攔住我?」
宋梟露出了囂張的笑容,這張原本屬於康斯坦丁的臉上出現了屬於宋梟的表情。
高緹耶的眼睛驟然變得空洞,一股宋梟從未感受過的力量爆發而出,它並沒有橫衝直撞,而是完完全全朝著宋梟凝結,如同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鎖,如同一個星系的坍縮,他的力量頃刻間涌入的血液,擠入宋梟的細胞之間,宋梟低下頭來,咬緊牙關要將這股力量擠出去,但是它卻越收越緊。
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宋梟甚至無法站穩,他單膝跪在了地面上,磁場發出嗤啦啦的聲響。
除了宋燃,他從沒有在任何亞瑟的身上感受到這樣讓自己瀕臨滅亡的壓力。
「怎麼樣,你還覺得你能離開嗎?」高緹耶伸出手,拽起宋梟的發絲,冷冷地問。
宋梟盯著高緹耶的雙眼,諷刺地說:「要是宋燃知道你竟然敢拽我的頭髮,他一定會把你的眼睛戳下來!」
「不如你告訴我宋燃在哪裡呢?」
「宋燃在哪裡我不知道……不過過去的五年裡,一直和我玩著現在這種遊戲的人,就是他!」
高緹耶的目光一顫,只感覺到身體中不知道何時被一股力量滲透,他扣著宋梟發絲的指尖在發麻,他的血液仿佛要凝固,甚至於心臟的跳動也被遏制一般。
宋梟如同破繭之蝶,緩緩脫離了他力量的掌控,懸浮而起。
因為使用了太多亞瑟的力量,他體內康斯坦丁的力量正在失效,黑色的發絲蛻變而來,俊美的五官,眉眼之間的神韻仿佛落入杯中的陳釀,一個流轉便將所有的視線席捲而去。
他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圓,躍過高緹耶的頭頂,在那面對面的剎那,高緹耶仿佛被那雙眼睛拽走魂魄。
「宋燃!」
高緹耶伸出手,卻根本沒有碰到對方。
而宋梟的腳尖卻點在了墻壁上,驟然一個用力。
墻壁呈現旋渦狀,仿佛巨大的浪涌醞釀於其中,被磁場所禁錮的異銫原子在那一刻蠢蠢欲動。
「就讓我看看你的磁場有多強大!」宋梟的笑容依舊囂張。
他所釋放的巨大能量與整個空間裡的磁場共振,原本因為磁場力量而牢牢聚合在一起的異銫原子仿佛也來越脆弱,墻面上竟然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紋。
「你就算出去了也不可能離開!」
下一秒,墻面被震開,宋梟如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吸走一般一層一層脫離「王座」,高緹耶衝了過去,看著宋梟從那個空洞陷入宇宙深淵。
他展開雙臂,發絲凌亂卻有著別樣的美感,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是他脣角的那一抹笑,卻如同刀刻一般讓高緹耶的眼球劇烈地疼痛起來。
當擁抱自由的時候,他和宋燃有著極為相似的表情。
「王座」被迅速修復了,高緹耶啟動了防禦力場,試圖將脫離了「王座」的宋梟囚禁於其中。
但是令高緹耶沒有想到的是,一艘穿梭艦驟然顯現出來,艙門打開,宋梟穩穩坐了進去。
「這艘穿梭艦是哪裡來的!」高緹耶愣住了。
隨即,高緹耶明白了,這艘星艦並不是「哪裡來的」,而是一直默默與「王座」同行,靜待與宋梟會和的機會。
只看見宋梟所駕駛的穿梭艦竟然也釋放出某種防禦力場,囂張地衝破了「王座」的束縛,這讓高緹耶有一種被開膛破肚的錯覺。
「你以為憑藉一艘穿梭艦能逃離‘王座’嗎?」高緹耶握緊了拳頭。
宋梟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忍耐的極限。高緹耶已經做好了如果無法活著將他俘獲就乾脆殺了他的決心。
如果宋梟真的死了,無論是在宇宙的哪一個角落,宋燃都必然會找到他。
粒子炮如同密集的網,而宋梟的穿梭艦就似在暴雨中穿梭的蝴蝶,看似脆弱,卻總能精巧地規避所有的攻擊。
就在此時,宋梟的前方一艘巨大的星艦緩緩顯現出來。
那是星艦「雙子星」!它與「王座」對峙,展露出優雅而充滿力度感的身形,仿佛是被時光拉扯而成的銀色長矛,銳利得要在剎那間刺穿「王座」。
它的穿梭艦通道已經打開,宋梟毫不猶豫地衝了進去。
高緹耶即刻啟動了「王座」的火控系統,向「雙子星」發起了極為猛烈地襲擊。
「你不能帶他走……我絕不會讓你帶他走!」
「雙子星」的防禦力場張開,正在進入軌跡隱形模式。
失去理智的高緹耶啟動了「王座」的重型武器,瞄準了「雙子星」。
但是「雙子星」隱沒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預料,「王座」的重型武器轟掉了不遠處的一顆小行星,無數隕石向著四面八方而去,甚至墜落向「暮色」。
議政庭裡所有人看著全息影像上反應出來的一切,拜登第一個開口:「那艘……穿梭艦是誰的?」
西維爾起身,整了整袖口淡聲道:「應該就是宋梟。他應該一直隱藏在高緹耶的身邊,不但進入了他的星艦‘王座’,估計也進入了議政庭。你所有說過的話,他都聽見了。」
「啊……」拜登沒有回過神來。
「對於你的提議,今天與會的各位領主都表示同意。就看你有沒有本事讓宋梟戴上王冠。別看這傢伙任意胡為,但他一直很明白一個道理——欲戴王冠必撐其重。他有承重的能力,卻未必有放棄自由的決心。」
說完,西維爾也乘坐飛行器飛離王庭了。
進入了「雙子星」,宋梟第一時刻來到了駕駛艙,他對自己說駕駛員不可能是奧茲,但是……那個端坐於「火種」的位置神情冷峻的年輕男子,除了奧茲不可能是其他人。
「我……我以為你已經衝到沃姆溫德去了……」
「連星艦都沒有,你覺得我會貿貿然衝去沃姆溫德嗎?我還沒有自戀到覺得自己駕駛一艘穿梭艦就能突破最高級別星盾防護的地步。」
奧茲一邊說著,一邊用自己的能力將宋梟移動到了狙擊者的位置上。
他們進入了蟲洞,儘管高緹耶的重型炮也衝入蟲洞之中,卻被蟲洞內的空間所吸收,而奧茲與宋梟則駕駛「雙子星」衝入蟲洞深處。
「所以現在我們是去沃姆溫德?」
「當然。」奧茲側過臉來看了宋梟一眼,「你能裝康斯坦丁那麼久,還真是超出我的預料之外。」
「等等,你早就知道康斯坦丁是我了?」
宋梟睜大了眼睛,到底自己哪裡露陷的?
「康斯坦丁不會在我的身後向你那樣看著我。」奧茲淡淡地回答。
「……我是怎麼看著你的?」
宋梟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從身後看著,你怎麼知道我是怎樣看著你的?
就在他們衝出蟲洞的那一刻,遙遠的屬於沃姆溫德的光亮正在緩慢涌現,奧茲側過身來傾向宋梟的方向,他微微垂下的眼簾仿佛隨時將掀起浪潮的蝶翼。
「因為康斯坦丁的目光裡對我沒有占有欲。」
「占有……欲?」宋梟的耳朵瞬間紅了起來,說話都不連貫了,「什麼占有欲?我對你哪裡來的占有欲?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誰想那……那什麼你了!」
「哦?我還以為你很想要呢?我感覺自己的後衣領都快被你的視線分解掉了。」
奧茲的聲音仍舊不緊不慢,但這樣的態度卻讓宋梟極度不爽。
「我……我才不想分解你的衣領呢!」
「是啊,你想分解的不只是我的衣領。」
宋梟蹭地從狙擊者的位置上站了起來:「我揍你啊!你信不信!」
他這麼辛苦假扮康斯坦丁,而且差一點被困在「王座」上又差一點被轟掉是為了誰啊!
「你有沒有發現你剛才一直結巴?」奧茲仰起臉來問。
「哈?什麼結巴?你才結巴呢!」
宋梟真的沒想到「結巴」這個形容詞竟然會從奧茲的脣間說出來。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這傢伙用鄭重其事的語氣這麼一說,宋梟忽然被哽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這一次,我的家人能夠平安脫險的話,我會讓你試一試。」
宋梟的心臟頓時被對方網住了一般,拖拽而去。
他當然明白對方所謂的「試一試」是指什麼。想起奧茲充滿力度感的背部曲線,他修長而富有勁力的雙腿,宋梟流出的口水都快把自己嗆死。
「反正你也壓不住我。」
後面這句補充讓宋梟頓然從雲端跌入谷底,原本飄飄然的心臟摔了個稀巴爛。
而此刻,由邵沉暫時擔任「火種」的「崩裂」穿越到了「夢遊者」所在的區域。
「夢遊者」已然進入了防禦狀態。
而這場戰鬥,「崩裂」處於弱勢。因為「夢遊者」可以肆無忌憚地攻擊「崩裂」,而「崩裂」不得不顧忌溫德·法恩的安全而放棄對「夢遊者」的致命性打擊。
「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與對方糾纏。最好的方法,就是潛入‘夢遊者’的內部,先將溫德·法恩帶出來。」邵沉冷靜地分析局勢。
「我去吧。」席殊回答,「我是你們之中最擅長駕駛穿梭艦的。」
「喂!你這是在鄙視我和邵沉嗎?」凌頌的眉梢挑了起來,「不要忘記了,‘崩裂’也搭乘著幾隻穿梭艦艦隊!你可並非獨一無二。況且看守著溫德·法恩的可是刺客兵團!別忘記當初我們就是栽在他們的手上。」
「我們是栽在高緹耶的手上。他矇蔽了我們所有人,讓我們放低了戒心才會讓他得逞。今時不同往日,刺客兵團可不是我的對手。」席殊已經打定主意要親自潛入「夢遊者」了。
「凌頌,你和席殊一起去。對付‘夢遊者’,我和裡昂就足夠了。」邵沉揚起眉梢,「畢竟你們倆可是老搭檔。」
「行了!就這樣!走吧!」凌頌不給席殊反對的機會,迅速離開了。
兩人帶領著一隻穿梭艦小隊,在粒子炮的襲擊之中穿行。
跟隨在凌頌與席殊之後的盧卡斯許久沒有參與這樣的戰鬥了,顯得異常興奮。
凌頌冷冷地提醒盧卡斯:「嘿,蠢蛋,你可別拖我們的後退!」
「怎麼可能!」盧卡斯驚險萬分地避開了「夢遊者」的伽馬射線炮,整個人的後背都是冰涼的。
他們距離「夢遊者」越來越接近,這艘移動中的監獄只為了監管一個人而存在。
越是接近它,越能感受到它周身陰冷的氣息。
「夢遊者」的防禦磁場打開,這股強大的力量就是為了杜絕任何事物進入它的領域。
凌頌與席殊只能帶領艦隊繞行,但始終無法找到突破口。
這時候,邵沉的聲音傳來:「我會向對方發射小型磁暴彈,打破他們的磁場,這是你們唯一進入的機會!」
凌頌與席殊會意。
但是盧卡斯卻著急了起來:「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使用小型磁暴彈,萬一把法恩首相給轟掉了怎麼辦啊?」
凌頌無奈地哼了一聲:「白痴就是白痴。」
下一刻,原本緊追「夢遊者」不放的「崩裂」驟然遠離,甚至繞行到了一顆小行星之後。
緊接著發射了一記小型磁暴彈,將那顆小行星完全崩毀,剩餘的能量穿透而來,凌頌與席殊早就帶領艦隊規避開了,而「夢遊者」卻始料未及被這股力量撞穿了防禦力場。
就在那一刻,凌頌與席殊的穿梭艦衝了進去,那種速度與默契非一般人所能達到。
☆、第98章沃姆溫德之戰
他們貼著「夢遊者」的行進,凌頌與席殊對它進行了掃描,鎖定了異銫金屬密度最低的某個部分,開始具有針對性的攻擊。
兩艘穿梭艦進入了軌跡隱形模式,猶如幽靈一般讓「夢遊者」防不勝防。他們交替進攻,總是在不同的方位出現,卻在同一時刻向目標處發射彗星導彈。瞬時間「夢遊者」被炸裂出縫隙,席殊與凌頌趕在它被機械師修復之前衝了進去。
「夢遊者」展開了內部防守,席殊與凌頌看似橫衝直撞實際上卻在掃描星艦的內部。
他們終於定位到溫德·法恩的所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在「夢遊者」內部進行狂轟亂炸,不斷將封閉的通道和壁壘炸開。
此時,「夢遊者」的機械師幾乎陷入瘋狂,他修復星艦的速度遠不及凌頌與席殊破壞的速度。迫不得已,星艦內部的穿梭艦艦隊出動,在「夢遊者」的內部開啟了一場迷宮戰。
火光飛濺,坍塌聲不斷響起。
凌頌與席殊將這些堵截他們的穿梭艦一一擊潰。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溫德·法恩的囚室之前,他們驚覺有人落在了他們的穿梭艦上,並且試圖入侵。
凌頌仰起臉,看見一隻手從頭頂伸了過來,對方的力量滲入艦體,凌頌扯起脣角,瞬間將對方分解。席殊也是如此。
但是事情的發展遠不止如此,那些刺客乾脆不再隱秘自己的行蹤,直接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不僅僅要分解凌頌與席殊的穿梭艦,而是打算一鼓作氣將裡面的駕駛員也分解!
凌頌調笑著說:「席殊,你若是被分解得連渣都不剩了,我會照顧好蕾娜的,你就放心去吧!」
「閉嘴。」
席殊開啟穿梭艦的防禦力場,驟然將這群刺客震開。
穿梭艦畢竟不比星艦,有著充足的能量儲備,就算宋梟研究出了穿梭艦的防禦力場,也無法讓它們像星艦一樣長時間釋放力場。
甩掉刺客的席殊直截了當地將前面的囚室轟開,猛地衝向前方。
「喂!等等我!你這個沒有合作精神的傢伙!」
凌頌嘴上不滿,卻並沒有急著開啟力場,而是將右手的手掌覆在艙頂,精心等待著刺客們即將滲入的瞬間,猛地將自己的力量灌注於艙壁,強勢地碾壓,將這些刺客在瞬間全部解決,然後緊追席殊而去。
整個空間在震顫,溫德·法恩不愧久經風雨,面對現在的情景,仍舊能淡然地端坐在囚室的中央。
刺客兵團意識到席殊與凌頌的能力卓絕,更不用說「崩裂」對「夢遊者」的打擊完全讓它的駕駛者應接不暇,畢竟整個星際之中能力能與邵沉相媲美的星艦駕駛員寥寥可數,為了避免溫德·法恩被帶走,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殺了他。
死亡步步逼近,溫德·法恩的衣衫掠起,仿佛一股力量要將他掀翻。他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勞,他身體的肌膚正如同砂礫一般離開他的身體。
可就在席殊與凌頌衝進來的剎那,所有游離的一切驟然回歸,溫德·法恩睜開了眼睛。
既然刺客兵團想以簡單的方式結束這一切,席殊與凌頌比他們更加簡單。
他們離開了穿梭艦,兩人釋放出來的立場逐漸合二為一,逐漸吞沒這個囚室裡所有的一切。
那些隱藏起來的刺客與這個囚室一起被分解,除了溫德·法恩依舊穩如泰山,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這就像是發生在一瞬間的風化,就連刺客兵團賴以隱藏的空間也消失了。
「閣下,請隨我們離開。」
席殊與凌頌彬彬有禮來到溫德·法恩的身邊,一左一右覆上他手腕上的磁力捕捉器,瞬間將其解鎖。
溫德·法恩的神色並沒有任何變化,因為他知道只要還沒離開「夢遊者」都不算真正的安全。他進入了席殊的穿梭艦,衝向「夢遊者」之外。
機械師開始調整和修復「夢遊者」的內部構造,他們只能一路攻擊。
裡昂在全息影像上鎖定了席殊與凌頌的位置,對邵沉說:「也許我們可以將‘夢遊者’炸開?」
一個進攻角度傳輸給了邵沉,邵沉笑了笑說:「好啊,小鬼,那就看一看我和你之間的默契夠不夠!」
說完,「崩裂」啟動了伽馬射線炮,能量聚集的過程中,它環繞「夢遊者」不斷使用粒子炮轟擊。
「夢遊者」集成了「王座」高超的進攻系統以及類似「黑色幽靈」的軌跡隱形技術,讓它在抵禦「崩裂」襲擊的同時又總能在最關鍵的一刻逃走。這就仿佛宇宙深處無處可藏的追逐遊戲。只是原本作為獵手的「夢遊者」如今成為了獵物。
但「崩裂」航行角度與速度的配合可以算是星艦裡的極限。原本環繞在「夢遊者」身側的「崩裂」驟然消失,卻又在瞬間出現在了它的斜上方,伽馬射線跑貫穿了「夢遊者」,就像切蛋糕一樣,將它一分為二。
巨大的爆裂聲在漆黑的宇宙中響起,如同延綿不絕的樂章。
「夢遊者」驚慌失措地試圖修復自己,而它的內部又有兩艘穿梭艦不斷地橫衝直撞,它如同巨浪之中破敗的航船,沉沒已成為它的命運。
席殊與凌頌成功飛離「夢遊者」的剎那,它的「火種」試圖啟動防禦力場將他們束縛於其中,但是忽略了如今「夢遊者」已經不是一個整體,防禦力場巨大的缺口無法捕獲席殊與凌頌,而凌頌更是在離開的最後一刻發射了一記彗星導彈,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夢遊者」不斷地拆解折斷,裡昂可以想象到它的機械師是多麼地頹然,費盡力氣的修復迎來的總是更加瘋狂地毀滅。
「崩裂」的通道打開,席殊與凌頌穩穩地駛入。
當溫德·法恩邁出來的那一刻,看見的是已經等候在那裡的艦組成員。
他的目光中忍不住地動容,在「夢遊者」上經歷了五年被囚禁的時光,重獲自由的瞬間就算是歷經風浪的他也不得不激動。
「我真的十分感謝諸位。」
「真不用謝。不過作為奧茲的父親,我相信您在我們的艦長宋梟面前一定會很有權威性。所以請您幫個忙,讓那個小鬼安分一點,我們這些人就都能省心了。」邵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調侃。
「現在說謝謝還太早了。」席殊跨出穿梭艦,「通知全體艦組成員,做好準備,我們下一步的目的地是沃姆溫德!」
「喂,我現在可是代理艦長,能不能請你不要越過我發號施令?」邵沉不爽地砸了砸嘴。
席殊與凌頌回到了駕駛艙,邵沉開啟了蟲洞,他們衝向沃姆溫德。
而此時的「雙子星」還在疲於解開星盾的防護。
「喂,你就不擔心邵沉他們能不能把你的父親救出來嗎?」宋梟在空隙之間開口問。
「邵沉、席殊還有凌頌都是能力最為卓絕的星艦駕駛者,而且駕駛的也是至今無可超越的星艦。如果這樣都無法從‘夢遊者’那裡救回我的父親,那麼其他人也辦不到。與其這樣,不如放下。
專注於現在我們正在做的事情。」
奧茲是沉靜的。
這讓宋梟想到了寂靜的山林,總能從容地收斂所有沉落的日光。
宋梟忽然覺得這樣的奧茲真的很帥氣。而這種帥氣可能是自己修煉幾十年都沒辦法得到的。忽然很想吻他,很想狠狠咬上他的嘴脣,聽他的呼吸因為自己而沉重。
越想,宋梟就覺得自己越倒霉。要是被奧茲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以後都翻身無望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時間如此緊迫,自己竟然分心,真是罪大惡極!
「宋梟,你的心臟跳得很快。」
「啊?什麼?我哪裡有心跳得很快!」
「你忘記了,我們的思維被連入了同一個系統。」
所以宋梟的心動也好,激動也好,奧茲都能體會到。
就像年少時他們第一次共同駕駛穿梭艦前往中央研究院一樣,奧茲能輕易地察覺宋梟的情緒波動,而宋梟卻感覺不到任何奧茲的情緒。
「宋梟。」
「幹嘛啦!我現在心跳很正常!」
「等到這一切結束,我會好好抱你。」
「什麼?」宋梟用「你搞錯了吧」的目光望向奧茲,難道不該是他好好在奧茲身上享受一番?
「小心!」奧茲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們的面前,蟲洞打開,「王座」迎面而來,帶著狠決的氣勢,衝撞來襲。
「雙子星」迅速調整方向,驚險地從「王座」的頂部擦過,兩艘星艦在沃姆溫德再度對峙。
宋梟呼出一口氣,咬牙切齒道:「真是陰魂不散!」
而高緹耶卻仿佛瘋了一般,對「雙子星」一陣狂轟亂炸,接連三次重炮襲擊,哪怕是張開了防禦力場,宋梟的神經遍布整艘星艦,在迅速進行修復的同時,每一次高緹耶的重炮擦過艦體,宋梟就有一種被灼傷的痛感。他的神經緊繃,此時的駕駛艙裡只有他和奧茲兩人,奧茲負責「火種」和舵手的職責,而宋梟要兼顧狙擊與修復,與「王座」上的高緹耶相比,他們兩人的精神消耗要更加巨大。
「宋梟,我們需要給范斯他們一點機會。」奧茲沉冷地開口道。
宋梟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必須在「王座」的阻截之下打破星盾的壁壘,對冬宮發起進攻。法恩夫人與喬安娜就被囚禁在冬宮裡,就算范斯他們找到了她們,也無法輕易脫離冬宮的防禦力場。所以,奧茲與宋梟必須衝破星盾的防禦,搞定冬宮。
「我知道。」宋梟打開自己的全息定位系統,鎖定范斯、白穎還有海魯曼的方位。
他們的穿梭艦正在冬宮的範圍內飛速行駛,冬宮的粒子炮已然啟動,一旦他們被粒子炮逼迫到防禦力場,情況將十分危急。
「你認為我們的默契如何?」奧茲問。
宋梟扯起嘴角:「我們的默契好到沒朋友啊!你沒看高緹耶都羡慕嫉妒恨了嗎?」
「那就讓他更羡慕。」
兩人將引擎發揮到極致,圍繞沃姆溫德轉行,來到了這顆星球的背面。他們的軌跡與某兩個星盾拉成了直線,在這短暫不可把握的瞬間,「雙子星」驟然向外翻轉,而「王座」的重型武器直射而出,擦著「雙子星」的側翼,將這兩顆星盾毀掉。
趁著星盾重新布局的時刻,「雙子星」驟然下沉,「王座」以為它是要突破星盾防禦,再度開啟重型武器,要將「雙子星」射穿。但是「雙子星」卻在原地改變了朝向,重型武器的威力沿著「雙子星」的腹部擦過,擊穿了另一個星盾。
「喔——我真想為我們鼓掌!高緹耶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就讓他再瘋狂一點吧!」
越是瘋狂,犯下的錯誤就越是致命。
對於沃姆溫德這樣嚴謹的防禦系統,損失三枚星盾意味防禦力的大幅度削弱。
但是高緹耶並沒有失去理智,反而沉冷了下來。他不再被動地追逐於「雙子星」的身後,而是下令撤除了冬宮的防禦。范斯他們終於得到了機會深入冬宮,尋找法恩夫人和喬安娜的下落。
宋梟並為此感到欣喜,在「王座」的重型武器再度聚積能量的那一刻,他驟然明白過來:「糟了!他是要轟掉冬宮!」
「雙子星」調轉方向,反過來追逐「王座」,攻守易勢,「王座」占據了主動權。
「雙子星」不斷發射彗星導彈,擾亂了「王座」的方向,成功令重型武器的發射偏離,炸入了冬宮西側的海洋。巨大的海浪涌起,吞沒了附近成片的原始森林,過高的浪涌甚至拍打上半空中的懸浮島嶼,將它們擊毀拍裂。緊接著海水被蒸發,就連大片森林也被燒焦,化為荒漠。冬宮所在的懸浮島嶼差一點被這股力量傾覆。
此刻海魯曼正在冬宮外側解決它的防禦炮口,范斯與白穎衝入了冬宮深處,尋找著法恩夫人與喬安娜的下落。
喬安娜與法恩夫人坐在房間中央的桌前,桌面上的茶杯早就被震碎了,茶水四下蔓延,但誰也沒有心情去收拾。
她們警惕戒備著。
喬安娜緊握的手指微微顫抖,法恩夫人看著她,開口說:「我們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所以孩子,沒什麼可害怕的。」
「我知道,我不害怕。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機會,我要撕裂高緹耶的臉。」喬安娜咬牙切齒道。
當銀色騎士帶著殺意靠近她們的時候,喬安娜擋在了母親的身前。整個空間裡席捲著亞瑟的力量,空氣裡也發出■裡啪啦的聲響,仿佛有火星迸裂,地面也脫離了引力,不斷地向上溢出。
銀色騎士們收緊了包圍圈,仿佛森林裡鎖定了獵物的獵人,而喬安娜與法恩夫人則是無助的野鹿。
喬安娜扯起脣角,冷笑著說:「你們以為我沒有駕駛星艦,就不是亞瑟了嗎?」
當那些力量試圖滲入她們的身體時,迎來的卻是更加強大力量的反撲。銀色騎士們甚至無法停留在原處,被掀翻之後懸浮在空中,力量無所依託,喬安娜一咬牙,將他們凌空分解。
但這並不是結束,整個冬宮的銀色騎士從四面八方涌來,喬安娜只得釋放出自己的力場,但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單薄,她被他們壓迫到幾乎無法站起。她的力量越收越緊,臉上露出掙扎的表情。
一直沉默的法恩夫人站起身來,將手覆在喬安娜的肩上,她原本盤在腦後的金色發絲驟然散開,仿佛溫柔的小溪在瞬間褪去偽裝化作滔天巨浪,她的力量融入喬安娜,驟然爆發,將圍繞在四周的銀色騎士碾壓粉碎在空氣之中。喬安娜的額角汗水落下,她呼出一口氣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法恩夫人平靜地回答:「你忘記了嗎,我也是亞瑟。」
是的,能夠養育出像奧茲這樣擁有卓絕能力的女性,又怎麼可能會是泛泛之輩?
當范斯與白穎駕駛穿梭艦衝入此地時,只看見喬安娜與法恩夫人站立在原處,而她們的周身都是能量爆發的痕跡,最重要的是在這片區域內竟然沒有任何銀色騎士的存在。
喬安娜來到范斯的穿梭艦前,拍了拍他的艙門:「還不走?是要等冬宮都塌了嗎?」
范斯咽下口水問道:「你們……把銀色騎士都解決了?」
「當然!」
范斯忽然覺得他與白穎的營救行動是不是很多餘?
而此時的高緹耶竟然主動與「雙子星」發起聯繫。
「宋燃在哪裡?如果不告訴我答案,小鬼,我會讓你後悔!」
宋梟看了奧茲一眼,用調侃的語調回答高緹耶:「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也沒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什麼。但是有一點,他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比如,他永遠不會再見你。」
「那麼就由你來替他付出這個代價吧!」
高緹耶一不做二不休,向著冬宮釋放了磁暴彈!
瘋子!如果時間足夠,宋梟絕對要破口大罵!為什麼要給圖利奧冠以瘋王之名?高緹耶明明有過之而無不及!
「雙子星」將全部的力場釋放而出,試圖將它的力量減弱,但是它卻衝破了防禦立場即將進入沃姆溫德的大氣層!如此接近的距離,根本無法釋放相同的能量與之對抗,否則只會讓爆發的能量翻倍!
宋梟的眼球都要隨著那場磁暴而裂開,他破釜沉舟,同處一個系統之中的奧茲感受到宋梟思維的波動,兩人再度配合,在沃姆溫德的上方打開了一個蟲洞。這股磁暴直落落涌入蟲洞之中!
為了保證蟲洞完全容納下這股力量,宋梟與奧茲不得不保持自己能力的釋放,宋梟全身的血液都要從身體中迸裂而出,神經幾近斷裂,呼吸被哽咽在喉間,直到磁暴的力量被完全吞沒。
宋梟睜大了眼睛,汗水沿著眼皮掉落,即將流入眼中,卻被一股力量托起,是奧茲。
范斯與白穎終於成功離開了冬宮,馳向「雙子星」。
此刻的高緹耶仍舊未曾放棄,整個沃姆溫德的守備軍均已出動,追逐著范斯的艦隊而來。火光飛濺,星球的上空仿佛經歷著一場爆星雨。
就在宋梟以為一切都能結束的時候,沃姆溫德上空僅剩下的幾顆星盾竟然脫離了星球表面,如同被吸引一般,覆上了「王座」,星盾的炮口全部啟動,自動鎖定「雙子星」。
炮口的能量射出,最後匯聚成一道光束,直衝而來。
「你真的以為只有宋燃才是最擅長設計星艦的嗎?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王座’。」
高緹耶的放話讓宋梟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此刻,范斯、白穎以及海魯曼也來到了駕駛艙,各就各位。
「老天!自從失去了‘星雲’我就沒有想過還有機會觸摸星艦的系統了!」海魯曼發出感嘆。
「等等!沃姆溫德這是怎麼了?」白穎喊了出來。
這一刻,他們看見所有還未被毀滅的懸浮島嶼表面覆蓋的建築物以及植被全部剝落,露出了異色金屬打造而成的艦體。它們之間以磁場相互連結,長久以來,它們一直默默地吸收著遠處恆星的熱量。
當范斯他們還想弄明白這些艦體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宋梟與奧茲已經調動系統,對它們展開了進攻。
☆、第99章終章:星辰深處
這些金屬島嶼釋放的防禦力場相互連接,形成一面盾牌,奧茲與宋梟發射的重炮被這面盾牌彈開,火力四濺,落入沃姆溫德,成片的區域被焚毀。
那一刻,宋梟再度想起了被圖利奧毀滅的首都星。
「必須將它引離沃姆溫德!」
「當然。」
奧茲與宋梟故意打開了蟲洞,準備進行星際穿越。
高緹耶自然不可能放行。
擋在他面前的金屬島嶼相互合併,形成了一面凹形的盾牌,釋放出強大的磁場,「雙子星」的速度不足以逃出它的引力,被拖拽著無法進入蟲洞之中。
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監獄,不斷地靠近「雙子星」,將它包裹起來。一旦完全被包圍,「王座」就會對「雙子星」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打開的蟲洞無法支撐下去而閉合。
整個「雙子星」的駕駛艙內處於極為緊張的氣壓之中,它所有對金屬島嶼發起的進攻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因為距離太近,被金屬島嶼的防禦力場反射回來的能量也同樣會損害「雙子星」自身。眼看著金屬島嶼形成的包圍即將封口,「雙子星」只能將引擎超負荷運轉,衝出去的時候,尾部仍舊遭遇重創,還好引擎的部分保留了下來。
海魯曼也進入了系統,與宋梟一起對損壞的部分進行維護。
如今的雙子星處於劣勢,而「王座」在金屬島嶼的保護之下,即將發起第二輪的襲擊。
宋梟通過能源掃描之後,發現一個驚悚的事實,那就是每一個金屬島嶼的內部配備的都是星核級別的能量匣!
「我的媽啊!我們現在相當於被十幾艘星艦圍攻嗎?」海魯曼發出感嘆。
這些金屬島嶼相互組合,形成了護衛在「王座」身旁的艦隊,每一艘艦艇的大小介於橋艦和星艦之間。因為體積小,又擁有星核的能源,讓它們的行動更加靈敏迅捷。
「宋梟,你不覺得應該讓宋燃見識一下我現在的成就嗎?」高緹耶冷笑著問。
老實說,宋梟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宋燃能夠駕駛「凝望」出現,然後痛錘高緹耶的屁股!
但以宋燃的尿性,當你越是期待他出現,他就越是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撐著下巴看你狼狽。
這時候,由金屬島嶼結合而成的兩艘護衛艦驟然行至「雙子星」的側面,對它釋放了磁力捕捉。
蘊含巨大能量的磁力線即將環繞在「雙子星」的周圍,如果是普通的星艦早就被捕捉,但是奧茲卻在瞬間也向兩側釋放了磁力捕捉,磁場相互抵消,「雙子星」再度脫險。
宋梟意識到,高緹耶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難以解決的對手。
就在這個時候,高緹耶的身後蟲洞打開,一股巨大的能源席捲而來,幾乎要將「王座」淹沒。
高緹耶的護衛艦的防禦力場勉強將這股力量承接下來,而「王座」則順利逃離。
那艘星艦帶著無可比擬的氣勢,來到「王座」的上方,囂張地下沉,腹部撞上「王座」的頂部,無數尖銳的金屬刃瞬間延伸而出,刺入「王座」。
「喔——」看見這一幕的海魯曼驚呆了。
以往星艦之間幾乎沒有這樣接觸性的攻擊,原因無他,所有的武器攻擊被對手的防禦力場反彈之後反而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但是「崩裂」卻以冷兵器的形式給予「王座」一次難得的教訓。
「崩裂」的金屬刃仍在不斷地深入,幾乎要將「王座」刺穿。
護衛艦對「崩裂」開始狂轟亂炸,「崩裂」也以磁力牽引的方式分離,對高緹耶的護衛艦進行防禦性反擊,也因此減弱了對「王座」的傷害。
這時候,宋梟的系統中傳來邵沉的聲音:「你打算留在‘雙子星’上和奧茲生孩子嗎?還不馬上給我滾回來!」
明明緊張到快要裂開的氣氛,卻因為邵沉一句話,海魯曼第一個笑了起來,接著范斯也笑出了聲。
宋梟的耳朵立刻紅了,他怒瞪向海魯曼的方向:「笑什麼啊!不許笑!再笑我揍你!」
但是他悲哀地發現,就連笑點很低的白穎,脣角都上揚得很高。
「去吧。‘崩裂’需要你。」奧茲伸手揉了揉宋梟的腦袋。
「是啊,生孩子的事情你們可以以後再研究。」白穎的話音剛落,海魯曼笑得更厲害了。
「就你笑點低!」
宋梟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踹了海魯曼一腳。
當他駕駛穿梭艦離開「雙子星」的時候,才明白真正的考驗到來。
他才剛駛出「雙子星」的防禦力場,一艘高緹耶的護衛艦便來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的宋梟就似一個小孩,而這艘護衛艦直接向它釋放了磁力捕捉。
儘管「崩裂」與「雙子星」都對這艘護衛艦進行攻擊,但是卻被「王座」所制約。
宋梟的引擎根本不足以脫離它的引力束縛,就好像一隻脆弱的蛾子落在了蜘蛛網上。
所有人看著宋梟被拖入了那艘護衛艦中,邵沉抬手摁住自己的腦袋:「媽的,他怎麼會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
高緹耶扯起了脣角:「宋梟,護衛艦的磁力捕捉就是為你而準備的!」
「奧茲,怎麼辦!」海魯曼著急了起來,「我們炸了那艘鬼玩意兒!」
「別急。宋梟沒有做錯。」奧茲淡然地看著屏幕上的數據回答。
幾秒之後,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這艘護衛艦的艦體出現了裂紋,彗星導彈的能量從裂紋之間迸裂而出,宋梟的穿梭艦從護衛艦的尾部衝撞著奔離,大量異銫金屬在它的身後形成一道一道光斑。
高緹耶睜大了眼睛,看著系統上的數據:「這不可能……這到底是怎樣發生的?這不可能!」
「我說新王陛下,磁力捕捉是釋放性的武器,一旦我被吸入了護衛艦的內部,它的效用就會減弱,我就能掙脫。你的護衛艦主動將一把刺刀吞入腹中,就不要怪被對手開膛剖腹啊!」宋梟用挑釁的語氣回答高緹耶。
「你不會得意得太久。」
所有的護衛艦都離開了「王座」,將宋梟包圍了起來,他試圖在護衛艦的縫隙之間逃離,但它們的防禦力場相互交織,很快就將宋梟網羅。
「雙子星」來到護衛艦包圍圈的外圍,對它們進行打擊,「王座」卻緊隨而至,「崩裂」計算了精巧的角度,對「王座」啟用了伽馬射線炮,眼看著就能將高緹耶擊毀,沒想到高緹耶竟然釋放了「王座」的星核,將伽馬射線炮的能量給吸收了。
他照搬了當時宋燃對付圖利奧的手段。但這個手段卻對星核的要求極高。這說明高緹耶在經歷了上一次的星際混戰之後,被宋燃所啟發,開發並改造了「王座」的星核。
雖然高緹耶是個瘋子,但是宋梟不得不為他的才智表示贊同。
宋梟看了一眼時間,他必須想盡辦法回到「崩裂」,在「崩裂」上有某一個他和宋燃共同設計的重型武器,是只有他的基因秘鑰才能啟動的。
磁力的束縛依舊強悍,穿梭艦的系統勉強能夠運作,但是再這樣消耗下去,只要一個微小的空隙,高緹耶就能置他於死地。
宋梟呼出一口氣,其實自己與高緹耶之間的這場戰爭,從十三年前就開始了。
確實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高緹耶是個瘋子,要贏過一個瘋子就必須做出比他更加瘋狂的事情來。
所有爆裂的聲音被屏蔽在宋梟的大腦之外,所有紛亂的思緒被他一一斬斷。
他的腦海中最後留下的是奧茲的殘影。
「嘿,奧茲。祝我成功。」宋梟輕聲說。
駕駛著「雙子星」的奧茲指尖一顫,還是淡定地回答:「祝你成功。」
奧茲的聲音在宋梟的耳中一個回轉,落入他大腦的深處。
宋梟閉上眼睛,對自己默數了三下,再度睜開之時,沉著而穩健。
他的思維滲入穿梭艦的系統之中,將能量推進到極限,穿梭艦在磁場之中微微顫動著,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就在宋梟的面前,一個小型的蟲洞旋轉著出現,宋梟艱難地在磁場中行進,在蟲洞消失之前衝了進去。
這是一段最為短暫的穿越,也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情!
一個不小心,宋梟的穿梭艦就會因為空間壓縮太短導致通過的維度不夠而被折斷在蟲洞之中,而對於穿出地點的把控則精細到難以想象的地步,這就好像要將一整片的大海從一根麥管之中通過。
這是連宋燃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我可以的!
宋梟對自己說。
他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限,任何精密系統為他計算的數據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到達最後的目的地,甚至於如果最後蟲洞打開的位置不對,他會去到另一個自己無法想象的地方。
當高緹耶發覺被護衛艦包圍的宋梟竟然忽然消失了。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當高緹耶調閱出全息影像的時候,發現宋梟竟然在磁場之中開啟了蟲洞,在他做到這點之前,根本沒有人想過!打開蟲洞本就需要極大的能量以及極為精細的計算,宋梟能將蟲洞在磁場之中打開,這裡的計算量是十分浩大的,甚至於像他這樣的亞瑟都沒有把握能夠做到。
而邵沉則按住了腦袋,睜大了眼睛,看著宋梟在他的全息定位系統中消失。
「這小子瘋了!真的瘋了!我們會救他出來,他為什麼要冒這樣的風險!」
「你要相信宋梟。」裡昂看向邵沉,「在過去的五年,為了研究用於星際穿越的穿梭艦,他做過很多這樣的嘗試。我們以為他能出現在落點半分之五十範圍內的時候,他從來都只在落點出現。」
「雙子星」上奧茲的手指下意識收攏,當宋梟困在磁場中對他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想要做的是什麼了。他的一生雖然短暫,但已經經歷了太多。而宋梟的這一次穿越,讓他的大腦被恐懼所占據。
他知道,他很有可能會失去他。
但如果這一次宋梟破繭而出,他會比從前的每一刻更害怕失去他。
「這個小鬼靠的到底是他的大腦還是運氣?」高緹耶對此也不得不懷疑。
但就算能借由蟲洞逃離又怎樣,他也不過是個將同伴留在這裡獨自一人逃走的懦夫!
可就在這個時候,高緹耶的系統中顯示近距離內有另一個蟲洞打開。
就在「崩裂」的入口處,一個微型蟲洞打開。
所有參加這場戰鬥的人都不禁睜大了眼睛,看著那艘穿梭艦的艦體一點一點從蟲洞中穿出,時間仿佛被擠壓到靜止,它移動的每一刻都一格一格烙印在現場每一個人的眼球上。
直到它的尾翼完全呈現的那一刻,這個蟲洞消失了。
它衝入了「崩裂」已經打開的通道,星艦的內部一陣沸騰歡呼。
這對於所有人都是奇跡的一刻!
「天啊!你計算了它的穿越距離了嗎?我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還是系統有誤?」海魯曼盯著全息影像上的數據,整個人都傻住了。
「能夠在磁場中打開蟲洞,已經是個奇跡了。能那麼準確的在‘崩裂’的穿梭艦通道前出現,那是奇跡中的奇跡。」白穎望向奧茲。
「哦,宋梟是奧茲的,所以說擁有這個奇跡的人,是奧茲咯?」范斯戲謔地問。
奧茲原本握緊的手指終於緩緩地鬆開,他的耳邊傳來宋梟的聲音。
「嘿,奧茲!你有沒有覺得更愛我了?」
他依舊囂張,帶著幾分幼稚。可就是這樣一個幼稚的傢伙,總是衝出他的想象之外。
「我會比從前更疼你。」奧茲說。
宋梟的耳朵紅到發燙,惡狠狠地回覆說:「鬼才要你疼我呢!」
「雙子星」的駕駛艙裡傳來一陣大笑。
他們原本因為高緹耶而緊張的神經在那一刻擁有的不僅僅是輕鬆,而是自信!
宋梟的穿梭艦在通道之中行進,沒有人知道,在蟲洞之中那短暫的一瞬比他的一生還要漫長。
他必須拋棄所有的疑慮,所有的自我懷疑,只堅定那一個目標。在穿越之前,他要對自己的位置以及「崩裂」所在之間的距離有一種體會,那是一種感覺,任何系統數據都無法解釋。
當宋梟走入駕駛艙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片掌聲。
邵沉退離了「火種」的位置,笑道:「果然,只有你才能讓‘崩裂’超越宋燃的想象。」
宋梟將邵沉按回原處:「‘崩裂’本就是雙系統運行。有你與我並肩作戰,能讓‘崩裂’在游離狀態的反應更為迅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什麼時間?」凌頌不解。
宋梟在全息影像之中調出了一張星際圖譜,距離此地幾十萬光年之外的熱恆星溫雅正瀕臨炸裂。
「我明白了。我們走!」
「崩裂」啟動了星際穿越,宋梟主動與高緹耶聯繫。
「你不是說想要見到宋燃嗎?如果你跟的上來的話!」
高緹耶的心臟被宋梟高高挑起,巨大的蟲洞打開。
「奧茲,這一次請你保護好我。」宋梟說。
「我不會讓你毀滅在我之前。」
宋梟還沒有告訴奧茲自己要做什麼,「雙子星」已經衝到了「崩裂」之前。
「你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嗎?」宋梟問。
奧茲看了一眼蟲洞的目的地,淡然回答:「熱恆星溫雅還有磁星荒蕪者。」
宋梟頓住了。
「崩裂」緊緊跟隨在「雙子星」的身後,不斷在蟲洞中與「王座」拉開距離。
奧茲沒有再說其他的話,宋梟卻在那一刻眼睛發酸。
「為什麼你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是不是在我的大腦裡放了什麼東西?」宋梟歪著腦袋自言自語,就在他們一起穿出蟲洞的那一刻,這段延遲的通信傳入了奧茲的耳中。
「因為我愛你。」
奧茲的回答讓宋梟的眼睛徹底地濕了。
要這個男人說「愛」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會為你做很多事情,甚至於拋棄在其他人看來不可拋棄的東西,但是卻從不曾將他的心情說出來。
宋梟掃描了「雙子星」確認它的能量儲備,他忽然後悔了起來。
他永遠不該讓奧茲擋在他的面前。
那並不是保護,而是他人生中最難以忍耐的煎熬。
「王座」穿越而出,他的護衛艦依然環繞在他的周圍,形成的防禦力場是之前的三倍。
「你已經把我引離了沃姆溫德,雖然知道你的伎倆,不過既然你用了宋燃的名字,就要做好準備,如果我見不到他,我會讓你死的很慘!」
高緹耶打開全息影像,掃描這片區域之中是否有宋燃的存在,但是當他發現瀕臨爆炸的熱恆星溫雅以及已經炸裂開來的磁星荒蕪者的時候,他用力地錘在了座椅的扶手上:「你們兩個都瘋了!」
這時候,磁星荒蕪者的磁極穿透了熱恆星溫雅,兩股力量相疊加,能量潮瘋狂地蔓延開來,吞噬著這片宇宙中的一切,帶著灼燒一切虛無的力度。
高緹耶將「王座」以及護衛艦的防禦力場打開,但並不能抵擋如此強悍的力量。
讓高緹耶沒有想到的是,「崩裂」也釋放了防禦力場,並且與「王座」的防禦相疊加,而「雙子星」擋在了「崩裂」之前,當這股力量襲來,接近峰值的剎那,「雙子星」捨棄了所有的能量,將防禦力場推送至了極限。
高緹耶完全不明白宋梟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這個小鬼將自己引到這裡來,不就是想借由熱恆星和磁星爆炸的疊加力來毀掉他嗎?那麼現在「雙子星」與「崩裂」對他的保護又算什麼?
但是下一瞬,「崩裂」釋放了自己全部的星核,包括早就準備好的備用星核。
這股看似無限蔓延的能量洪流就這樣被「崩裂」所吸收。
抵擋在「崩裂」之前的「雙子星」不斷顫動著,奧茲的神經繃到了極限,巨大的強光甚至要穿透艦體的防護,異銫金屬之間的聚力也將被衝潰瓦解。
而宋梟的心就似成為「雙子星」的一部分,體會著它所經歷的所有衝擊力量。
再堅持一下!
不要崩潰!
我們還會在一起很長很長的時間!
宋梟在全息系統關注著「雙子星」的承受力,此刻的他恐懼萬分。之前的戰鬥中「雙子星」已經耗費了巨大的能量,此時的它等於放棄一切只為了保住「崩裂」。
就在「雙子星」的防禦力場即將瓦解之時,「崩裂」星核終於吞噬了全部的能量,原本膨脹的空間瞬間收緊,一切安靜了下來。
宋梟的額角和背脊一片冰涼。
原本亮度驚人的空間瞬間黯淡下來,遙遠的星辰點綴在黑暗深處。
停留在「崩裂」之前的「雙子星」一片死寂,沒有絲毫的光亮。
宋梟咽下口水,他的系統仍舊保持著與「雙子星」的聯繫,他試探性地開口:「奧茲……你怎麼樣了?你還在嗎?」
沒有任何回應。
「雙子星」連用於通信的能量也耗盡了。宋梟可以想象在那毀滅性的一刻來臨時,奧茲是抱著怎樣的信念守護他。
就在此時,「王座」竟然發射了重型武器,他的目標並不是「崩裂」,而是「雙子星」!
如此近的距離,「雙子星」毫無防禦能力,宋梟不顧一切打開了「崩裂」的能量捕捉磁場,將「王座」的巨大能量包裹起來,「雙子星」被剩餘的能量所擊中,艦體劇烈地震動,被推了出去,向著黑暗移動而去。
此刻的奧茲靜靜地坐在「火種」的位置上,駕駛艙中沒有絲毫的光亮。
「現在,我們只能將這場戰局交給‘崩裂’了。」白穎淡然開口。
海魯曼呼出一口氣,抱著腦袋說:「這種等待結局的感覺令人惆悵。」
「但是沒有我們的‘雙子星’,就沒有現在的‘崩裂’。」范斯轉過身來看向奧茲。
他依舊沉默,就像黑暗中的守望者,隨時隨刻迎接光明的到來。
看著「雙子星」安然無恙,宋梟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憤怒沸騰著衝向頭頂。
「高緹耶,宋燃沒有做到的事情,我來做到!」
高緹耶知道「崩裂」吸收了剛才的能量,實力將與之前大不相同。
他的護衛艦仍舊緊緊圍繞在他的身邊。
「王座」在自己的身後打開了蟲洞,迅速退入其中。
宋梟扯起脣角:「並不是只有你才能讓蟲洞坍塌!」
整艘星艦急速運轉起來,一股強大的能量旋轉而出,整個空間扭曲著被擠壓,高緹耶身後的蟲洞被巨大的能量場所包圍,逐漸變得不穩定起來。宋梟如法炮製,向高緹耶釋放磁力捕捉,將他拖拽住,直到蟲洞消失。
「新王陛下,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呢?」
「你把我拖到這裡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藉助我的防禦力來吸收溫雅和荒蕪者的能量吧?」高緹耶冷聲反問。
某個結果呼之欲出。
「崩裂」的四周有某種炮口不斷延伸而出,整艘星艦的格局在不斷地變化,這是高緹耶從未見識過的形態。
原本線條流暢的「崩裂」,體積足足延伸出了一倍多。
高緹耶甚至懷疑這樣的重塑,難道不會讓「崩裂」的密度降低從而更為脆弱嗎?
但是當他對「崩裂」進行掃描的時候才發現正艘星艦十分緊密,它剛才吸收的能量經過「火種」的推進和分配,滲入了星艦的各個地方,這並不是單純的防禦力場,而是對自身的加固。
「宋燃有沒有教過你,一場勝利如果無法憑藉運氣,那麼就要為自己製造天時地利人和?」
高緹耶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年前年輕的宋燃,他撐著下巴慵懶地坐在冬宮的窗台上,銀色的月光落在他的側臉之上,一切顯得珍貴而美好。
那時候的高緹耶,處於兄長的壓迫之下,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無比痛苦。而他的兄長變本加厲,將他最為信任的謀士和心腹一個一個迫害致死。那一天是兄長的生日,高緹耶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的人已經潛伏在兄長的身邊,將「金色潘多拉」下在了他的酒中,然後他只需手刃對方就已足夠。
在他前往內庭的路上,遇見了這樣的宋燃,他是當時宮中的貴賓。
高緹耶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男子,空靈而優雅,一雙眼睛仿佛早已將世事看穿,世間種種結局也被他料想於胸。他傾下身來,手指在高緹耶的眉梢輕輕滑過,笑著說:「孩子,一場勝利如果無法憑藉運氣,那麼就要為自己製造天時地利人和。你認為你擁有運氣,或者這是最佳的時機和地點,以及你的身邊已經擁有足夠強大的盟友或者幫手了呢?」
高緹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這些都沒有,忍耐才是你最強大的武器。」宋燃笑了笑,起身信步離開,消失在宮廷迴廊的盡頭。
而那一日,高緹耶並沒有前去行刺兄長,而是謊稱自己身體不適。第二天,他才知道自己的部下失敗了,兄長根本沒有飲下「金色潘多拉」,如果他沒有聽從宋燃的建議,已經命喪冬宮了。
「那麼你確定現在的你是擁有運氣,還是擁有天使地利人和呢?」
高緹耶反問宋梟,又像是在反問自己。
宋梟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說:「高緹耶,這一次真的是結束了!」
當「崩裂」所儲存的能量不斷釋放出來,就如同一顆耀眼的恆星,整個空間仿佛要被它吞沒。
高緹耶以為宋梟將會對他使用某種重型武器,調度所有護衛艦將防禦提升到最強。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宋梟竟然將全部的能量化作磁力捕捉,被捕獲的瞬間,「王座」猶如進入了時空隧道,艦體的每一寸都被這股磁力所束縛。
這個磁場的範圍很大,成功地包圍了高緹耶以及他所有的護衛隊。
「你想要做的就只是這樣嗎?」高緹耶冷笑著問,「還是你能永遠將我束縛在磁力之中?」
「你以為磁力捕捉,就只能捕捉嗎?」宋梟歪起腦袋,脣上露出殘酷的笑意,「你是個亞瑟,所以沒有體會過被繩子勒得太緊,勒入骨髓的痛感,所以你以為如果有什麼東西勒住你,就只是為了束縛你。」
宋梟的話音落下,那片磁場開始收攏,越收越緊,力量也越來越大。
即便是在駕駛艙裡,高緹耶也能體會到整艘星艦所承受的巨大壓力,而每一刻這種壓力就是前一秒的數倍。
金屬原子被碾壓得將要失去聚力。
高緹耶不得不放棄火控系統,全力維持星艦的完整性,他的思維通過系統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他的神經在陣痛,隨時要斷裂開來。
他周身的護衛艦逐漸被這股強大的磁場碾碎,化作粒子,卻又偏偏全部附著在了他的星艦上。
他感覺宋梟是要將「王座」碾壓成一個高密度的金屬球,於是他只能拼命地抵抗這股力量。
之前他為了抵抗熱恆星與磁星爆炸的疊加能量已經極大地消耗了自己,而在這個磁場面前,他看見了自己必敗的結果。但是他不甘心,他完全不甘心。
這麼多年,他只想聽到那個人對他再說一句話,只想要再見他一面,與他的目光對視對於高緹耶而言就是一生都在追求的夢想。
如果此刻他真的毀滅,那個笑容裡總是雲淡風輕的男子會不會對自己露出一絲憐憫惆悵的神色?
「宋梟,我知道我這一生宋燃都不會來見我。他以為擺脫了我,就能自由地做他自己。既然我抓不住他,就用你的痛苦來讓他永遠記住我吧。」
高緹耶的駕駛艙也在坍塌,異銫原子不斷脫離,向著中心碾壓而去。
宋梟心中一顫,他的痛苦……這世上能讓他痛苦的只有奧茲!
驟然醒悟的宋梟驚覺「雙子星」的身後不知何時竟然被打開了一個蟲洞,而它正向著蟲洞飛去。
一旦進入蟲洞,失去能量的「雙子星」根本無法進行星際穿越,它會被完全毀滅!
這就是高緹耶,他寧願放棄抵抗磁場的能量也要給予宋梟最後的重創。他無法傷害仍具備攻擊和防守能力的「崩裂」,但是「雙子星」卻像是脆弱的孩子。
「崩裂」疾馳而去,釋放磁力捕捉,將「雙子星」牢牢套住。
前一刻,宋梟為了製造捕獲「王座」的磁場,幾乎耗盡了所有的能量,此刻他根本無法完全保住「雙子星」。
雙子星的尾翼已經被蟲洞所分解,宋梟咬緊了牙關只為了將「雙子星」拽緊。
他這一生從未像此刻一樣拼盡全力。
哪怕「崩裂」也被一點一點拽向那個蟲洞。
「放開我吧,宋梟。」
奧茲冰涼的聲音從宋梟的聯絡器裡響起。這並不是兩艘星艦之間的溝通,而是來自彼此之間的聯繫。
放開你?
我怎麼可能放開你?
每一個亞瑟都有屬於自己的執著,都有一個為之瘋狂的理由。
圖利奧為了日影,高緹耶為了宋燃,身為亞瑟的我,也不例外。
但就算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頭腦也不好使沒什麼能力的廢柴,我也一樣會像飛蛾撲火一樣迷戀你。
放開你,就好比放開我自己。
我要如何做到?
所有的思考都成為徒勞,宋梟的內心只有一個信念,哪怕「雙子星」正一點一點地被蟲洞摧毀,哪怕自己也距離那個蟲洞越來越近。
最終,「王座」因為損毀嚴重不足以繼續維持蟲洞,「雙子星」就這樣覆沒了。
「崩裂」被拉扯到了蟲洞的邊緣,那股力量驟然消失,而整片空間裡已經完全沒有了「雙子星」的蹤影。
宋梟呆呆地靠著座椅,茫然地開口問:「奧茲?你在哪裡?你說話啊!」
聯絡器裡一片寧靜。
「你到哪裡去了?你快說話!」
意識到發生什麼的宋梟激動地呼喊了起來。
裡昂回過頭來看向宋梟,席殊與凌頌緊緊皺著眉頭,一向對宋梟冷嘲熱諷的邵沉也沉默不語。
宋梟低下頭,眼淚忍不住掉落下來。
「我要去找他。我要找到他……他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宋梟的眼前一片模糊,卻強行運行系統,一切凌亂而狼狽。
他這一生所有的手足無措和驚慌恐懼都集中在了此刻。
他是多麼想時間停留在他站在奧茲身邊,他的鼻間是他的氣息,整個空間裡到處是奧茲·法恩存在的痕跡。
宋梟哭了起來,他無法呼吸,那是他無法逾越的鴻溝,他已經從高處向著深淵落下。
這樣的痛苦到底要持續多久呢?
他是亞瑟,亞瑟是感覺不到痛的。
可是當他心痛的時候,為什麼會這樣的承受不起?
「宋梟!宋梟你快看啊!」裡昂指著全息影像大喊了起來。
低頭不語的凌頌也反應了過來:「奧茲沒死!快點打開穿梭艦通道!」
宋梟猛地抬起頭來,看見只穿梭艦小隊向著他們飛來,那種隊列形式,是奧茲和范斯還有白穎他們!
他們還活著!
原來就在「崩裂」拖拽著「雙子星」的時候,奧茲就帶領所有星艦上的人駕駛穿梭艦飛離了「雙子星」。
宋梟不顧一切離開了駕駛艙,狂奔向通道的盡頭。
當通道內側的門緩緩開啟的瞬間,他看見的是奧茲從穿梭艦中跨出的身影。
宋梟猛地衝了上去,仿佛無限飛逝的時光,驟然撞入奧茲的懷裡。
承受不住的奧茲向後栽倒,兩人跌坐在艙底,宋梟不顧一切親吻了上去。他用力地咬著奧茲,恨不能將他吃下腹中,將他揉入自己身體細胞的縫隙之中。
他的眼淚蹭在奧茲的臉頰上,緩緩地被奧茲收集起來,輕輕浮動在空氣之中。
而被磁場壓縮到極限的高緹耶眼睜睜地看著奧茲的艦隊衝入「崩裂」,他所有的意志力在那一刻崩毀。
「為什麼……你總能得到你想要的,而我卻註定失去?」
「我明明比你更加用力地追尋,明明比你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不公平……這是為什麼?宋燃,你在哪裡?」
「宋燃……告訴我為什麼……我好不想放棄……」
「我會見到你的,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就像你說的——期待與你在冬宮重逢……」
高緹耶腦海中出現的最後畫面,是宋燃寫在那本書上的一行小字。
他哭泣了起來,很想再觸碰一次宋燃的字跡,可是那本書……卻已經毀在了冬宮之中。
高緹耶身邊所有的一切都在毀滅,而他自己也被碾壓著失去了形態。
所有的不甘與執著就此覆滅。
而邵沉卻沒有掉以輕心,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打開蟲洞,帶領「崩裂」穿越離開這個象限。
當「崩裂」完全進入蟲洞,被坍縮到極限的「王座」炸裂開來,摧毀了周邊所有的一切。
宋梟仍舊死死地抱著奧茲不肯鬆手。
「我以為我失去你了……我以為我真的失去你了……」宋梟的聲音裡仍舊帶著哭腔。
奧茲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他抱緊:「你是傻瓜嗎?如果我甘心就那樣被吸入蟲洞,對於我而言,並不是你失去了我。因為你還有漫長的時光,人生仍舊擁有無數的可能。宇宙如此之大,說不定還有另一個人比我更加讓你神魂顛倒不顧一切。所以,是我失去了你。」
「我不會對別人動心的!」宋梟認真地看著奧茲的眼睛,「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奧茲·法恩。」
這個男人,一直沉默地在黑暗中為他舉著燈火。
如果這盞燈熄滅了,他將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又如何迷戀上另一個他看不清的人呢?
「嘿,我們終於解決高緹耶了!你們下一步什麼打算?」
喬安娜不知何時來到了穿梭艦的艙門前,單手扶著艙頂,扯著大大的笑臉,不知道她看著宋梟以無賴的姿態抱著奧茲多久了。
宋梟現在沒有任何打算,只想將奧茲緊緊抱在懷裡,無數遍地確認他的存在。
「我們要做的事情確實很多,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沃姆溫德穩定局勢。」奧茲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回答,仿佛剛才的生死一瞬根本不算什麼,只有宋梟沉溺於其中不可自拔,「高緹耶死了,我們必須給沃姆溫德一個交代。」
宋梟趴在奧茲身上,一動不動,他根本不想管沃姆溫德任何事情。
看著他的樣子,喬安娜不得不笑了起來:「奧茲,我忽然覺得你像是擁有絕世美貌的平民,被一位貴族領主大人看中,對方用強權將你壓倒,不給你反抗的機會了?」
奧茲抬起腿,以腳尖將艙門勾落了下來,整個前往沃姆溫德的行程,宋梟都「疼」得哭天搶地,可惜就是沒人來解救他。
三個月後,海倫娜公主做為第十象限唯一的繼承人,正式成為領主。
她的加冕儀式並沒有在冬宮舉行,而是選擇了被高緹耶毀滅性打擊而化作沙漠的中央。
為她加冕的是奧茲的父親溫德·法恩。
海倫娜公主並沒有就高緹耶之死追究法恩家族,因為她從不曾了解這位兄長,而她也一直只是冬宮的擺設。
而此刻,她坐上那個由金色砂礫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告訴整個象限:所有的瘋狂都將平息,與其犧牲一切追逐不可能的幻影,不如珍惜當下。
當奧茲離開法恩家族的時候,海倫娜問他:「你確定不想要做我的首相嗎?」
奧茲頷首,謙恭地向海倫娜行禮說:「很抱歉陛下,我早已經答應了某個人,這一生只會為他一人加冕。」
海倫娜笑了:「你是說宋梟嗎?第八象限的拜登親自來見他了,只是以宋梟的脾性,只怕他寧願在宇宙中流浪,也不想成為某個象限的領主。」
奧茲淡然一笑,轉身離去。
此時的宋梟正盤算著駕駛「崩裂」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當他看見奧茲的時候,興奮地拽住了奧茲的胳膊:「喂!你說我們下一步去哪裡好呢?要不去第九象限尋找宋燃吧!不知道他有沒有讓二哥醒過來!」
「宋燃說過,叫你不要去找他。」
「……那我們去搜集異銫金屬資源,重建‘雙子星’!」宋梟覺得這個主意太棒了。
奧茲搖了搖頭:「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麼事?」
「成為第八象限的領主。拜登閣下是宋燃十分信賴的朋友。他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時間可能不多了。他希望能將自己的象限交給一個不會像圖利奧那樣瘋狂的人,一個能將一切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的人。」
「憑什麼我就能做到呢?」宋梟撇了撇嘴。
「因為你體會過普通人的痛苦,因為你的思想從未被任何的‘不可能’所束縛,因為你有我。」
宋梟抬起眼睛,對上奧茲那雙冰藍色的雙眸。
「所以……」
「所以我會成為你的首相。」奧茲回答。
那一刻,所有美好的風景都在褪色,時光如同隨風飛舞的塵埃露出最原本的姿態。
他想起了小時候,他硬生生拽著他玩那個最幼稚的遊戲,其他人都在嘲笑著他的時候,只有奧茲仍舊在他的身邊。
「我曾經很羡慕你送給西維爾的那隻蝴蝶琥珀。」
「……我會送給你更好的。」
奧茲搖了搖頭說:「應該是由我來說,我會送給你更好的。」
奧茲取出了脖頸上的那隻音樂盒掛墜,打開的瞬間,一隻蝴蝶竟然張開翅膀,隨著《小星星》的音樂,飛舞而出。
宋梟睜大了眼睛,心緒隨著它飛向星辰深處。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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