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旭之愛 @耽美文、圖、影音

第62章：異化

　　即便在黑暗之中，墨夜的眼睛也彷彿琉璃一般，他的視線宛如流動的溪水，拂過吳運的神經。

　　吳運的心臟莫名漏了一拍。

　　明明那是周御的眼睛，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彷彿有什麼從那雙眼裡延伸而出，纏繞上吳運的呼吸。

　　「就像這樣。」墨夜笑了笑，直起身來。

　　吳運倒抽一口氣，回過神來。

　　「請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開這樣的玩笑。」吳運冷聲道。

　　「當然。我要是耍弄你，周御也會不高興的。」墨夜的語氣聽起來好像真的很在乎周御。

　　因為洞裡太黑暗。吳運的發光棒在與那朵死亡大麗花搏鬥的時候掉了，他只是循著墨夜的聲音而去，腳下冷不丁被一塊石頭絆倒，差點摔個大踉蹌，卻被走在前面的墨夜一把扶住。

　　「嘿，」墨夜輕笑了笑，「你可不能死了。」

　　「為什麼我不能死？」站穩了的吳運好笑地問。

　　在尼伯龍根，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活到最後，無論是他吳運，還是周御。

　　「你要是死了，周御會難過的。」

　　墨夜轉過身去，卻沒有繼續向前走。

　　「怎麼了？」

　　「給你借點光，怕你摔破頭。」

　　說完，就看見前方有隱隱的藍光照耀過來。

　　接著，是一片藍光螢火蟲飛向吳運。

　　吳運驚得不敢動，而那些螢火蟲只是附在了洞頂，腳下的路被照亮了。

　　「別害怕，它們不會把你蛀空的。」周御側過臉來一笑。

　　吳運頓住了，那樣的周御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們一路前行，兩邊的岩壁也越開越狹窄，彷彿要將他們都吞進去一般。

　　「你想要從周御那裡得到什麼？」吳運問。

　　「如果我把他當成我的獵物，你會怎麼辦？」

　　「殺了你。」吳運的臉色沉了下來。

　　「哈哈哈……」周御體內的墨夜笑了起來，肩膀顫抖著。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度荒謬的笑話。

　　「你覺得我很自不量力，對嗎？」吳運反問。

　　「是的，很自不量力。但這也是我最欣賞人類的地方。」

　　「什麼？」

　　「為了自己覺得重要的事物，哪怕付出一切結局都顯而易見，哪怕再自不量力也要去做，真的很奇妙。」

　　吳運看著周御挺拔的背影，似乎能看到屬於墨夜到底孤獨。

　　「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從周御那裡得到什麼？」

　　「他……是我的營養……」墨夜回答。

　　吳運分不清這到底是玩笑還是真話。

　　「他是我唯一的營養，我就像他的寄生物一樣。如果有一天，宿主死了，那麼我也不可能活下去。」墨夜笑了笑。

　　「這個比喻真別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從S級生物的口中說出來。」

　　他們越走越深，而石壁上的東西讓吳運呆住了。

　　上面生長著許多死亡大麗花的花苞，它們的花瓣處於閉合狀態，體型要比之前看見的那株小很多。

　　即便這樣，山洞裡還徘徊著一些小型生物，這些生物和之前被異化的外勤隊員一樣，背部長著鱗片，眼球發白，沒有視覺，看起來應該是這些花苞的傑作。它們似乎能感應到吳運和墨夜的存在，但卻不敢靠近。

　　「這就是你們會被吸引過來的原因。這些死亡大麗花，需要有人成為它們的臣民，又或者營養。」墨夜說。

　　「這些……花苞是那株巨型死亡大麗花的後代嗎？」吳運很驚訝。

　　「是的。」墨夜回答。

　　吳運拔出槍來戒備，這些花苞隨時有可能攻擊他們。

　　「不用那麼麻煩。」墨夜伸出了手，停下腳步，閉上眼睛，一股無形的力量延伸向四面八方。

　　吳運忽然覺得很有壓力，心臟就似被碾住了一般。

　　而周邊的死亡大麗花就似被奪走了生命，紛紛滑落了下來，在地面上腐朽。

　　「你……你殺了它們？」吳運摀住鼻子。山洞裡一股濃重的腐臭氣味。

　　墨夜微微蹙起了眉頭：「也不算是……這些死亡大麗花都病了。」

　　「什麼？病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我們盡快離開。」墨夜加快了腳步，吳運快速跟上，墨夜戴上了周御的呼吸器，提醒吳運說，「戴上你的呼吸器。」

　　吳運趕緊戴上，看來墨夜並不是在開玩笑。

　　「尼伯龍根的生物也會生病嗎？」吳運一直以為這裡的生物只要沒有意外，就能與天齊壽呢。

　　「當然會。夜靈島上的夜靈就是因為病毒感染而滅絕的。」墨夜回答，「而那朵死亡大麗花之所以會引誘你們前來，也是因為它的孩子都要死了。它必須得到足夠的營養繼續繁殖。」

　　「原來如此。」

　　「也許，很快就會輪到我了。」墨夜的聲音在洞中迴蕩，帶著一絲魔魅，彷彿遊走在地獄的縫隙之間。

　　「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細微的光線，他們就要走到出口了。

　　當他們跨出去的時候，吳運愣住了。

　　眼前是一片寬廣單位原野，綠草之間點綴著紅色的小花，風一吹，這些小花就跟著脫離了草葉飛向半空中，接著又落下。

　　再仔細看才能看出那些小花其實是某種昆蟲。

　　景色雖然美，但是吳運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們要如何回去？

　　以及……吳運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定位儀。

　　「為什麼圖林博士的生物信息仍舊有反饋？」吳運抬起眼來看著墨夜。

　　「什麼？你們在那個洞穴裡沒有見過那個所謂的圖林博士嗎？」

　　「我也不確定，那些人都變異了，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墨夜將肩上的隊員扔下，閉上眼睛揚起臉，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驀地，他快速奔回那個洞中。

　　「喂！墨夜！你要幹什麼！要知道那可是周御的身體！你可別亂來！」

　　吳運迅速替換彈夾，追了上去。

　　墨夜的奔跑速度異乎常人，吳運甚至覺得他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洞穴中的藍光螢火蟲追隨著墨夜，彷彿一層藍色的透明煙霧。

　　吳運踩在死亡大麗花花苞的殘葉上，還好他沒有摘下面罩，否則一定會被臭死。

　　他們再度回到了那個巨大的洞穴中。

　　吳運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追上了墨夜。

　　藍光螢火蟲照亮了這片空間。

　　墨夜仰著臉，眉頭蹙得很緊。

　　眼前的場景讓吳運呆住了。

　　只見洞頂那個他們以為已經被墨夜殺死的死亡大麗花的花心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掙扎。

　　「那是什麼……」吳運眯起了眼睛。

　　首先看到的像是某個人的頭，只是上面滿是粘液，看不清楚樣子。

　　墨夜的眼睛睜大，一股力量在空氣中傳播，如同衝擊波一般湧向四面八方。

　　空氣是靜止的，吳運卻感覺到強大的壓力，他的呼吸被扼制在喉間，心臟要比平常更加用力才能跳動，大腦無法思考也無法分析現在的情況，就連手指要碰一碰扳機都做不到。

　　只聽見「嘩啦」一聲，一個人竟然從花心掉落出來，摔在地上。

　　他抽搐著，手指僵直，彷彿因為墨夜的能力而無法呼吸。

　　墨夜走了過去，抬起腳踩在他的腦袋上，臉上的表情冷峻而無情。這還是吳運第一次見到墨夜露出這樣的表情。

　　被他踩住的那個傢伙忽然抬手扣住了墨夜的腳踝，阻止墨夜用力。

　　吳運發現了這傢伙手臂上的追蹤器，驚道：「他是圖林博士！」

　　「他現在已經不是了。」墨夜抬起了腳，掙脫了圖林的束縛，一腳踩了下去。

　　但是卻被他躲了過去，墨夜的腳踩在他的耳邊。

　　圖林一躍而起，靈敏迅速到不像人類，躥了出去。

　　他並不是沿著地面，而是沿著洞壁迅速爬行，一轉眼就鑽進了某個石洞之中。

　　「他到底怎麼回事！也和那些外勤隊員一樣被異化了嗎？」吳運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他才是被死亡大麗花真正選中的。」

　　墨夜閉上了眼睛，那些藍光螢火蟲如同紐帶一般在洞中徘徊，猛然加速，衝進了圖林逃走的洞窟。

　　十幾秒之後，這群藍光螢火蟲又從另一個洞窟飛了回來，它們徘徊在墨夜的身邊。

　　「怎麼回事？你是派它們去殺死圖林博士嗎？」吳運問。

　　「是的，可惜失敗了。我和周御之間的距離太遠，而且自從被周御的脊髓液感染之後，力量也無法完全施展。」墨夜轉身，朝著出口而去，「走吧，我們回去。」

　　「回去？怎麼回去？你能把直升飛機叫回來嗎？」

　　吳運跟著墨夜離開，被他們扔下的那名隊員仍舊處於昏迷狀態。

　　吳運摸了摸他的脖頸，還有脈搏。

　　「不好意思，我沒有無線電功能。不過帶你飛一程還是可以的。」

　　說完，曾經攻擊過吳運他們的巨鳥從高空滑翔而下，落在了他們的面前。

　　吳運緊張地正要將槍口對準它，墨夜卻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它的面前。

　　它順從地向墨夜低下了自己的頭，墨夜將手掌覆上去，輕輕摸了摸，像是在肯定對方。

　　「上去吧。」墨夜轉身朝吳運揚了揚下巴。

　　吳運這才想起墨夜是S級生物，他擁有操縱低等生物的能力。

　　「那麼圖林博士……他會怎麼樣？」吳運有些擔心地問。

　　墨夜轉身，看向他們出來的洞口：「我也不知道……這裡的世界正在發生著變化。而圖林博士，我甚至於來到這裡的你們，都是這場變化中的一部分吧。」

　　墨夜低下身來，一把將昏倒的隊員拽了上去，用繩索捆在了巨鳥的身上，吳運也跨上巨鳥的背，然後他們真的飛了起來。

　　風速很大，吳運必須用力抓住巨鳥身上的翼骨才能勉強不掉下去。

　　當他們飛過了這片樹林之後，隱隱可以看見基地的外圍，巨鳥忽然開始下降。

　　「怎麼了？我們還沒到呢……」

　　吳運一側臉，就發現墨夜半睜著眼睛，看起來十分睏倦的樣子。

　　「喂！墨夜！」

　　眼看著墨夜就要摔落下去，吳運將他一把拽住。

　　「我……我的精力已經到達極限了……幫我……幫我把周御帶回來……」

　　「什麼？」

　　巨鳥急速下降，吳運的臉幾乎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就像雲霄飛車一般。

　　當巨鳥猛地降落的時候，吳運的內臟都快要顛下來。

　　他順手解開了墨夜捆住他們的繩索，三個人嘩啦一下摔了下來。感覺重量減輕，巨鳥跑了兩步就飛走了。

　　吳運呼出一口氣來，側過臉，看著那隻巨鳥越飛越遠。

　　而基地……還在很遠的地方。

　　「媽的……」吳運搖晃著起身，擔心地來到周御的身旁，確定他的呼吸脈搏，發現他暫時沒事，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要怎樣將兩個不省人事的傢伙背回基地呢？

　　而此時，辦公室裡的宋致從研究墨夜的部門收到緊急消息。

　　「宋先生！那個S級生物……墨夜……他的體徵不正常！」

　　正端著茶杯的宋致手指一僵：「不正常？怎樣不正常？」

　　「之前他的體溫一直保持在人類的溫度，但剛才經過掃瞄發現，他的溫度已經降到了三十攝氏度以下……他的呼吸很緩慢，心率也在降低……就好像身體的各項功能都在衰退……」

　　「聽著，絕對不允許將那個房間打開！你們誰也不許接近他！」宋致將茶杯放下，迅速走出門去。

　　「是的，先生！」

　　「他保持這種狀態多久了？」

　　「從周御執行任務之前來見過他一面之後，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動過。」

　　幾分鐘之後，宋致趕到了墨夜的房間之前，隔著玻璃看著他。

　　根據掃瞄結果，他的體溫已經下降到了十八攝氏度，就連心跳也減緩到了十二秒每次。

　　宋致沒有說話，他很清楚，這個距離足夠墨夜讀到他的想法，也足夠墨夜傳遞自己的想法。

　　十幾秒鐘過去了，墨夜就像是在考驗宋致的耐心，宋致沒有收到任何信息。

　　宋致眯起了眼睛，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墨夜柔和的黑髮，以及側著的背影。

　　墨夜，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監測人員告訴宋致，墨夜的體溫已經下降到了十攝氏度以下，心跳也幾乎停止了。

　　這讓宋致真的擔心了起來。

　　難道是因為周御的脊髓液長期無法從墨夜的體內代謝出來，導致了他身體的衰退？

　　宋致將手掌覆在了玻璃上：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昏睡中的墨夜忽然開口：「周御就在距離基地西北方向兩公里外的地方……派人去救他……」

　　他的聲音經由監控傳達給宋致。

　　宋致愣了愣，對著玻璃說：「你怎麼知道？這怎麼可能？周御被派去尋找圖林博士了！」

　　而墨夜的聲音再度在傳遞而來：快去帶他回來，我需要他……

　　墨夜的聲音是虛弱的，這還是宋致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疲憊和無力。

　　那一刻，宋致忽然意識到，從周御回到原來的世界到此時此刻，墨夜沒有吸收過任何的營養。就算是再高等的生物，也不可能在沒有任何攝取的情況下生存下去。而幾個月，對於墨夜來說可能已經是極限了。

　　宋致立刻派出直升機前往墨夜所說的方向搜索周御。

　　而此刻，正在顯微鏡前觀察著植物葉脈的周清眯起了眼睛。

　　他的眼睛裡已經布上了一些紅血絲，這些天他連夜在觀察各種植物樣本。

　　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將一個杯子放到了他的手邊：「你該吃點東西了。」

　　溫潤的聲音響起，周清專注到緊繃的心神緩緩地疏散開來。他離開了顯微鏡，直起了背脊，側過臉來，對上的是白映亭清俊的臉。

　　「白教授……」

　　「能告訴我，是什麼讓你這樣廢寢忘食嗎？你觀察這些植物已經很久了。」白映亭坐在了周清的桌角上，他的雙腿本來就很長，這樣的姿勢顯得優雅而閒適。

　　周清仰著下巴，他心底很清楚自己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膠質瘤再度復發，丹尼爾醫生也未必還能精準地為他進行手術。而且手術次數越多，他的大腦受到的傷害其實也越大。於是他總想著在有限的時間裡完成儘可能多的研究。

　　而在眾多的研究人員裡，也許只有白映亭是唯一能理解他並且在這個領域裡與他交流的人。

　　周清將面前的三種植物樣本都推送到了白映亭的面前。

　　「這些都是燕尾草樣本，E級生物，屬於完全沒有自主能力和動物神經的植物。」

　　「我知道。」白映亭點了點頭，「這三種樣本，第一個取自活著的燕尾草，低溫冷凍之後帶回。

　　第二個取自正在失去生命力的燕尾草。而最後一種則是完全死亡的燕尾草。你從這三種樣本上發現了什麼嗎？」

　　「我們之前都認為，只要沒有過分日照、雨淋以及其他生物的破壞，尼伯龍根的植物將會一直生長下去，它們的生命可以延續成千上萬年。」

　　「是的。這也是我們來到這裡研究的原因，想要破解它們的長壽密碼，運用到人類身上。」

　　「但是這些燕尾草……第二個樣本，它的日照、雨淋、土壤環境以及濕度、溫度和第一個樣本所在地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那麼它正在枯萎的原因是什麼？至於第三種死亡的燕尾草樣本也是一樣。我一直在尋找燕尾草的死亡原因，然後我發現……正在枯萎的燕尾草的葉脈之中有某種黑色的斑點。至於死亡的燕尾草，它幾乎被這種黑色斑點完全侵蝕了！」周清的眼睛很明亮地看著白映亭，他等待著白映亭給予自己回應。

　　「你對這些黑色斑點進行化驗了嗎？」

　　「一開始，我認為這斑點就好像我們世界裡的植物因為缺乏某種營養而變黃或者被蟲子蛀過的痕跡，但是化驗之後……我認為這是某種病毒！不僅如此，經過我這些天對同種類植物不同衰敗階段的觀察，我認為在尼伯龍根很可能正在蔓延著一種病毒，一旦被感染上這種病毒，這裡的生物……至少這些植物，將失去自癒能力，不斷地衰弱，最後死去。」

　　「失去自癒能力？」白映亭輪廓優雅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這讓周清緊張了起來，是不是自己的猜想並不被對方接受呢。

　　雖然這是自己觀察並且檢測了無數種植物之後得出的結論，建立在量化的基礎上，但並沒有被完全論證。

　　「在我們的世界裡，人類也好，普通生物也好，都有一定的免疫能力，這讓我們能夠抵抗疾病。可是一旦感染上攻擊免疫系統的疾病，情況就很棘手了，比如說HIV病毒。我們假設……在這個世界裡也有一種類似的病毒……那麼有多少生物會被感染？」白映亭看向周清，「你觀察的只是E級或者D級的植物，那麼更加高等的植物呢？其他生物呢？它們能夠抵抗這種病毒呢？如果抵抗不了，生物有沒有可能進化出另一種反抗這種病毒的形式？」

　　周清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白映亭的思維走得比自己更加遙遠。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白映亭單手撐著桌面，斜側著傾向周清。

　　「因為……」周清一時之間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因為我比其他沒有想像力的凡夫俗子更容易跟上你的想法？」白映亭笑了。

　　「是的。」周清點頭，「而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需要更多的植物樣本，不僅僅是E級的……還有更高級別的！」

　　第63章：異化2

　　「你想要的，最終都會得到。」白映亭的手指在裝著燕麥的杯子上點了點，「但是首先，你得先吃東西。」

　　他靠得周清很近，周清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氣息。

　　因為他的氣息很暖，很柔和，周清害怕自己一旦觸上了，就會想要更多。

　　而此時的吳運覺得自己快瘋了。這麼遠的距離，他怎麼把兩個人背回去？

　　墨夜啊墨夜，你肯定是故意的！說不定就是在測試他吳運會不會把兄弟扔下自己回去！

　　吳運將周御扶了起來，一把扛上肩膀，看了眼另一個隊員：「我先把周御背過去，五十米遠之後再回來背你！」

　　吳運一邊背著周御向前走一邊不斷地回頭看著那名隊員的情況，生怕他被任何危險的生物給攻擊了。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天空中終於傳來了直升飛機的聲音。

　　直升機降落時捲起的氣流，揚起一陣塵埃。

　　吳運眨了眨眼睛，有一種終於得救了的感覺。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一杯冰啤酒。

　　回到了基地，周御和那名昏睡的隊員被送進了急救室，進行分開的搶救。

　　經過檢查，周御只是因為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進入了昏厥狀態而，另外一名隊員則發起了高燒情況十分不妙。

　　宋致站在搶救室前，冷眼看著整個搶救的情況。

　　「你沒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吳運？」

　　吳運咧了咧嘴，只能將在那個洞穴中發生的一切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隱瞞任何的細節，因為尼伯龍根是一個特殊的世界，一點點的秘密很有可能造成毀滅性的結果。

　　就在這個時候，搶救的那名隊員進入了高燒的狀態。他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手指僵直，無論如何都無法降低體溫，他的心臟快到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現在體溫多少？」

　　「四十四攝氏度！」

　　「馬上降溫！」

　　「體溫還在上升！藥物沒有作用！」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辦？」

　　「立刻進行血液化驗！他受傷了，可能是因為細菌感染！」

　　搶救人員一片手忙腳亂，吳運也跟著握緊了拳頭。

　　可千萬別讓他死了啊！

　　接著，儀器顯示那名隊員的心臟驟然停跳，抽搐的身體也僵直了下來，一切彷彿靜止了一般。

　　搶救人員試了各種方式，從電擊到注射腎上腺素，甚至於打開他的胸腔，直接按摩他的心臟，但是都無法將他的心臟再度跳動起來。

　　他的脈搏最終停止了，睜大的眼睛裡是對生存的渴望。

　　對他的搶救即將變成解剖和取樣。他們必須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導致了他的死亡。

　　當解剖人員抬起手術刀地時候，發現他的皮膚下面開始出現無數紅色斑跡，向外頂起，吳運頓時睜大了眼睛認了出來。

　　吳運高喊：「他也被死亡大麗花給異化了！」

　　宋致眉頭蹙得更緊了：「什麼異化？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吳運回答他：「死亡大麗花會把所有吞進去的生物轉變成另外一種樣子，長出鱗片來，變成行動敏捷的怪物！並且聽從它的指令！」

　　就在第一刀即將完全打開他的胸腔的時候，他忽然用力地呼吸了一口，身體猛地弓了起來，胸腔發出嘶啦啦細胞分裂般的聲音，竟然奇蹟般地癒合了。他整個人坐起身來，身體正在急速地變化著。他不斷痛苦地嚎叫著，因為鱗片從他的血肉之中長出。他像動物一樣趴在床上，眼球泛白。

　　搶救室裡的工作人員們嚇壞了，四散逃竄。

　　而這名隊員就像瘋了一樣忽然竄了起來咬住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女性員工的勃頸，血液狂飆。

　　「我的天啊！救命啊！」

　　接著其他的搶救人員們也被攻擊了。

　　吳運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一把拽過宋致的領子喊道：「快放他們出來！它對靠近自己的生物會主動發起攻擊！這個搶救室實在太小了，那些搶救人員是無法逃出它的攻擊範圍的！」

　　宋致冷冷地回開了吳運的手：「那麼你覺得整個基地的範圍夠大嗎？」

　　吳運僵住了。

　　他們哀嚎著，奮力拍打著玻璃牆，祈求宋致將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但是宋致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彷彿眼前殘忍的景象只是電影中的畫面罷了。

　　負責監控這一切的李謙顫著聲音問：「真的不放不救他們嗎！真的不放他們出來嗎？」

　　宋致回答：「你還記得在上一個基地，那隻夜靈離開研究室之後的後果嗎？馬上施放麻醉氣體！」

　　李謙只能閉上眼睛，咬緊了嘴唇。

　　他知道，從理性上來說，很多時候必須犧牲少數人才能保全大多數人。

　　但是有誰真正能做到看著那些曾經和自己一起工作過、一起玩笑過的人救這樣慘死，卻視而不救呢？

　　宋致就是這樣一個理性超群的人。

　　麻醉氣體生效的時間太晚了。

　　幾秒鐘之後，那些搶救人員有的被擰斷了手臂，有的連內臟都被拖拽出來，這名變異的外勤隊員已經完全失去了身為人類的理智。

　　當所有的目標都已經被他毀滅之後，它終於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蹲在那裡，彷彿正在等待著什麼。

　　麻醉氣體終於生效了，它趴倒了下去，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整個搶救室裡就像一個修羅地獄。

　　這時候宋致才讓人進入了那間搶救室。

　　那隻蜥蜴怪被急凍處理，運送了出來。

　　吳運可以想像它的結果將會是怎樣：要麼被注射神經毒素死去，成為被解剖研究的素材；要麼像是白鼠一樣被飼養起來。

　　那一刻，吳運忽然想到了什麼，奔跑了出去：「糟糕！周御的情況怎麼樣！」

　　宋致的神情一凜，也快步走了出去，他們來到了旁邊的搶救室，發現周御仍舊躺在床上安靜的閉著眼睛。

　　宋致開口問：「周御的身體情況怎樣？你們對他做了檢查嗎？」

　　負責醫治周御的主治醫生說：「宋先生請放心，我們已經對他進行了血樣的採集以及全身的掃瞄，周御除了因為消耗大量體力而導致休克之外，其他一切體徵正常。沒有病毒感染跡象，也沒有任何寄生跡象。」

　　宋致認真地看著周御，走了進去，抬起他的手腕檢查他的肌膚，發現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鱗片生長出來，宋致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

　　站在旁邊的吳運也跟著呼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我也記得周御並沒有碰過死亡大麗花！」

　　「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周御休息。」宋致又恢復了冷漠的樣子。

　　吳運頓了頓他知道自己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離開之前，宋致通過對講機壓低了聲音對周御的主治醫生說：「馬上採集周御200毫升的血液送到墨夜那裡去。」

　　「是的，宋先生。」

　　周御的血液通過特殊的通道滑入了墨夜的房間，正好就掉落在墨夜的枕間。

　　已經虛弱不堪的墨夜緩緩的睜開眼睛，側過臉來，看著那一袋血液。

　　他的唇角扯起，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有沒有搞錯……周御的每一滴血液都無比珍貴，你們竟然用這樣毫無美感的方法來對待它……」

　　他站起身來，因為虛弱有些搖晃，緩慢地走到了房間的架子邊，取出了一隻玻璃杯，將血袋打開，倒入杯中。他修長的手指穿過玻璃杯的底座，輕柔地晃了晃血液在杯中劃出幾圈優美的弧度，然後低下頭來輕輕的聞了聞，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我真的很想他……為什麼你們就不讓他來到我的身邊呢？」

　　墨夜揚起頭，輕輕地抿了一口，他的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那是屬於周御的溫度，以及屬於的周御的味道，通過這些血液他彷彿能夠進入周御的夢境，瞭解他最原始最純粹的想法。

　　從淺嘗變得貪婪，慾望掙脫了理智的束縛，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墨夜每一口都越來越快，他的喉結快速地蠕動著，周御的血液滑入他的食道，滲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到兩秒鐘，整杯血液都被他喝完了。

　　他仍舊執著玻璃杯，仰著頭似乎還在尋覓著屬於周御的痕跡。

　　「你看起來並不滿足。」

　　不知道什麼時候宋致來到了那玻璃牆前，抱著胳膊看著墨夜。

　　墨夜也側過臉來指著玻璃杯，緩緩地來到了宋致的面前與他對視，他的表情是慵懶而享受的。

　　「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都體會不了周御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是嗎？如果周御在你的面前，你想要對他怎麼樣呢？咬住他的脖子吸乾他所有的血液嗎？」宋致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我當然不會吸乾他所有的血液。因為他要活得長長久久……只有這樣，我才能看見他所看見的世界，經歷他所經歷的時間，在我嚥下自己的最後一次呼吸之前，周御必須看著我，這才是我想要的，當然如果他現在站在我的面前，我會吻他，擁抱他，勒緊他的骨骼，讓他因我而疼痛，我要他深深切切地感覺到我的存在。他的心臟會因我而跳動，他的思維會因為我而不受控制，他會完全屬於我，你很清楚那是怎樣的感覺……宋致。」

　　墨夜笑了，那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彷彿神的傑作的笑容。哪怕冷情如宋致，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即將掙脫束縛，去到墨夜的眼中。

　　宋致很清楚，這個玻璃牆甚至於這裡面所有阻隔神經脈衝的設備，都無法真正的困住墨夜，他是這個世界的寵兒，他站在他們之上。

　　「這樣看來，周御反道成了你的獵物了，為了保護周御，我想我還是不要讓你們兩個再見面了。」

　　「宋致，有些重逢是一種渴望，是你無力阻止。如果不能相遇，那麼活著也將沒有意義。就好像現在行尸走肉一般的你。還記得那個s級生物嗎？被你一手培養的，信任你，把你當做世界的中心的他。」

　　宋致冰冷的目光在那一刻彷彿要燃燒起來一般：「你見過他嗎？還是因為你們都是同一個物種，所以彼此之間有所聯繫？你知道他到底在哪裡嗎？如果知道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會……」

　　「你會怎樣？讓我帶著周御離開這裡嗎？」

　　墨夜側過臉來笑了，他的笑容很特別，很美，彷彿時時刻刻撩撥著神經深處，最為纖細的那一根。

　　「你想要找到他，並不是為了殺死他，而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你在開玩笑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S級生物需要人類的保護。」宋致的唇角是嘲諷的笑意，眼中的目光卻極其冰冷。

　　「他也曾經站在與我相似的位置，就像我看著周御一樣看著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類對利益的追逐，你看穿了這一切所以你一遍又一遍地這麼教他，就像巨力集團告訴所有人S級生物有多可怕一樣，你也不斷地告訴他人類有多貪婪。哪怕你把最醜陋的東西展現給他看，但你對於他永遠都是最特別的。」墨夜朝宋致的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就像看穿了宋致那顆早就被倒空的心。

　　「他還安全嗎？」宋致問。

　　但是墨夜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其實你一直珍惜他對你的信任，一直懷唸著他的擁抱。我很明白那種感覺，一旦被人用全世界來溫柔地對待，你會成癮。你傷害他，是為了讓他戒斷對你的癮。可你自己卻從沒有想過要從這一場沉淪裡擺脫，因為你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宋致的表情更加冰冷。

　　墨夜無所謂地笑了笑，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自己額前柔軟的劉海，那雙眼睛竟然有幾分繾綣的意味。

　　「反正，你再這麼彆扭沒關係，我的周御能夠看清他自己的內心就好。」

　　宋致也笑了，帶著一絲嘲意：「你認為周御真的會接受你的存在嗎？」

　　墨夜轉過身去回到自己的床上，拿回了那一本《朱生豪文集》，翻了幾頁：「我確定。」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莫名的力度。

　　當宋致轉身離開的時候，墨夜又開口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派人去將那些死亡大麗花的樣本帶回來，你不想知道嗎？到底是什麼讓那些外勤隊員變異了。這種變異竟然能對人類起作用，說明它能夠與人類的基因相融合。比如說那位圖林博士，我敢打賭，他現在應該屬於尼伯龍根了，他的基因肯定與你們人類大不相同。」

　　「謝謝提醒，我會派人去的。以及這樣的變異對於你們尼伯龍根的生物來說也同樣危險。那些死亡大麗花，甚至連後代都無法延續下去，這樣的情況同樣會發生在其他生物的身上，包括你們的s級生物在內。根據周教授還有白教授的研究，這很可能是一種病毒，而且這種病毒進入不同的生物之後，會產生適應性，達到不同的異化效果，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一種進化。」

　　「你是想說，能夠抵禦這種病毒的生物生存下去，而被這種病毒感染導致無法繁衍後代的則將滅亡。適者生存，這也是尼伯龍根自然界的淘汰規律嗎？」

　　「當然，我們現在將進行進一步的研究看看到底在這個世界裡有多少生物感染了這種病毒，也祝你好運！」

　　「你是想要祝他好運吧，也許在你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經因為這種病毒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你會終生後悔——為什麼不讓他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也許對他而言自由根本沒有你重要。」

　　宋致轉過身去，晃了晃自己的手：「把你的這些話留給周御吧。」

　　周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午夜，他緩緩地坐起身來，拔掉了手臂上的輸液管。

　　他發現，周清就坐靠在自己病床邊，不知道守了多久。

　　這還是第一次周清這樣守護著自己。周清的表情是寧靜而祥和的，周御不想打擾周清，於是緩慢的起身看著周圍。

　　他對於墨夜進入自己的思維控制自己的身體之後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印象，但是正如墨夜所承諾的，他將他成功的帶回了這裡。

　　不知道吳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就在周御回過身來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因為自己的病床上竟然躺著墨夜！

　　墨夜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不可能！這間房間始終是封閉著的。

　　下一秒，周御明白這一切都是墨夜留在自己腦海中的幻影，是墨夜對自己大腦的控制。

　　墨夜的皮膚依舊白皙，髮絲柔軟輕垂在額前，優雅而隨性。他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的美好，就連鼻樑的弧度也恰到好處，這一切都莫名的吸引著周御的視線。

　　周御坐起身來良久說不出話來，當然對著一個幻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只是沒有想到，墨夜竟然側過身來，單手撐著下巴，仰面望向周御，不緊不慢地說：「看見我你有什麼感覺呢？」

　　他的聲音如同夜色一般醇厚，帶著一種神秘感，吸引著周御要將眼前的薄霧面紗統統掀開，看清楚這個年輕男子笑容之下最為真實的世界。

　　周御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墨夜笑了，他直起自己的背，緩慢地靠向周御。

　　他靠的越近，周御的呼吸就彷彿繃得越緊。

　　這還是周御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他輪廓美麗的眼睛越來越近，周御下意識想要後退，但是他發現他的背脊不受控制，竟然一點一點地靠向墨夜的方向。

　　「你為我心動了，不是嗎？」墨夜說，「其實你什麼都不害怕……你習慣了保護別人，習慣了承擔責任，但是卻無法放鬆自己，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

　　他的氣息彷彿掠過周御的唇間，周御有一種自己被對方撫摸的錯覺，這樣的撫摸很輕很柔，小心翼翼彷彿並不想被周御反感。

　　周御回答：「如果你已經看透了我的思想，那麼就不要再用語言來撩撥我。」

　　墨夜的笑容更加明顯，帶著一絲純真的氣質。

　　「這怎麼能算撩撥呢？不過能從你那裡聽到你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撩撥』這個詞語也很有趣。只是你明白嗎……就你們人類的大腦來講，如果你覺得什麼東西美並不一定是這樣事物真正很美，而是因為你的內心接受了他，他符合你的審美，以及你內心的渴望。」

　　周御看著墨夜，哪怕墨夜說出了其他人並沒有看見的周御，周御也沒有迴避的意思。在他的人生中沒有什麼事需要逃避的，包括眼前的S級生物在內。

　　墨夜伸長了脖子，微微垂下的眼簾間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他側過臉，那個角度的墨夜，讓令周御下意識描摹他五官的輪廓曲線。

　　他的唇緩緩靠向周御，那種感覺是奇妙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甚至於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抽離。

　　他的唇是柔軟的，這讓周御想起了墨夜還是夜靈時候經常會碰自己的嘴唇。那時候周御以為他是從電影裡學來的，而此刻他很確信，從那個時候開始，墨夜對自己的每一次觸碰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他含住了周御的下唇，他的舌尖緩緩地滑了進去，尋找著什麼，纏繞上來。驀地周御反應了過來，舌尖狠狠地頂了出去。

　　第64章：腦海中的電影畫面

　　周御知道墨夜並不在這裡，這一切都只是墨夜設計給自己的感覺。

　　墨夜退離了周御的唇，他的目光垂落了下來，原本柔和的視線忽然變得極有力度感，碾壓著周御的神經。

　　周御掙紮了起來，他一向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但是這一刻他所有調動四肢的神經都彷彿被緊緊束縛住了。

　　墨夜猛地壓上來，這一次他的親吻是熱烈得彷彿想要奪走周御的一切。周御的唇間成為兩人之間的戰場，墨夜席捲著周御的舌，瓦解他的意志摧毀他的防備。

　　周御向後倒了下去，他的背脊在接觸地面之前就被墨夜的手托住了。

　　墨夜壓在他的身上，單手撐在周御的頸邊。他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獵物，他的眼睛裡帶著一種，要吞噬一切的力量，周御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恐懼。

　　這種恐懼與失去性命沒有任何的關係。

　　墨夜的吻，彷彿要碾碎周御的頭骨。那種電影裡極富有藝術色彩的親吻，周御以為在現實中是不會存在的，但是墨夜卻將它呈現了出來。墨夜的慾望、墨夜的瘋狂，全部都灌注入了周御的體內，滲入他的四肢百駭，他的每一個細胞，打上屬於墨夜的烙印。無論走到哪裡，無論在發生什麼，周御都將永遠記得墨夜的存在，不容拒不容忽視也不容否認。

　　周御有一種被對方殺死的錯覺。

　　「你知道今天你差點就死了嗎？你知道我差一點就永遠無法再見到你了嗎？這對於我而言是無法容忍的事情，而今天的你一再的踩在我的底線上。你讓我感覺恐懼。」墨夜的聲音是平靜的，但這樣的平靜之中卻有著透骨的力度。

　　他說的是真的，周御的直覺告訴自己。

　　但同時他又在告誡自己，別忘記他是S級生物，他所說的一切都有他的目的。

　　「在這個基地裡有你在乎的人嗎，周御？」墨夜忽然問。

　　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這樣周御想起了他還偽裝成夜靈的時候，自己撫摸著她背脊絨毛的感覺。

　　周御無法開口，他知道墨夜能夠洞悉他一切的想法。

　　「啊——對了，最重要的人應該是周清是吧！」

　　墨夜側過臉來看了一眼睡在椅子上的周清。

　　「這樣吧，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讓周清成為我的營養，你覺得怎麼樣呢？」

　　仍舊是溫柔的語調，周御覺得很恐怖。

　　「如果你對周清做了什麼我不會放過你，哪怕是追殺你到地獄的深淵，就算你是s級的生物。」

　　周御的目光冷冽。

　　墨夜也笑了，但他的眉眼之間卻有一絲自嘲：「如果你不想我對周清下手，那麼記住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否則，周清的性命將會是我報復你的手段。」

　　「我活著對你那麼重要嗎？是因為你需要我的血液嗎？如果是那樣你可以選另外一個人。」周御不明白墨夜對自己的執著。

　　這個世界如此之大，選擇如此之多。

　　「只可惜無論是在你的世界還是在尼伯龍根，都永遠只有一個周御。」

　　他低下身來，鼻尖輕輕的碰在周御的鼻尖，這是一種極其溫柔的姿態。

　　周御下意識將自己的膝蓋蜷了起來，所有的感覺神經變得纖細而敏感，就連墨夜鼻尖那一瞬的溫度都傳達到了他的每一個細胞。

　　這個時候，周清的聲音忽然響起：「周御你怎麼了！怎麼會倒在地上！」

　　周御眨了眨眼睛，眼前屬於墨夜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我……只是想躺了太久想要起來，沒想到……」

　　周清見周御安然無恙地站起來，呼出一口氣。

　　「你回來了以後會睡了那麼久，真的把我嚇壞了！而且你知不知道……」

　　周清猶豫了一會兒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我應該知道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吧！是不是吳運出事兒了！」

　　「不是的……不是吳運大哥。是你們帶回來的那名隊員。他被死亡大麗花中的病毒感染了發生了變異，他現在的DNA……已經和人類有了很大的區別，我們發現了一大段和死亡大麗花十分相近的基因……也就是說，這種病毒，可以使人類異化成尼伯龍根的生物。」

　　這種病毒將兩個世界生物之間的差異屏障將被打破。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們有找到圖林博士嗎？」周御問。

　　「並沒有……宋先生現在正在準備對圖林博士的抓捕行動。如果你的身體康復了，我想你和吳運可能要離開這個基地了！我真的不想你們去面對圖林博士，我真的很害怕你會因為意外也感染這種病毒……我不想你變成圖林博士的樣子，你沒有聽過吳運描述，那不是人類，那是怪物！」這還是周清第一次露出情緒失控的樣子。

　　周御抱緊了周清，拍了拍他的背脊說：「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看，出了這麼多的狀況我最後都活著的回來了，也許在尼伯龍根，我的運氣比吳運好太多了。」

　　經過醫生的檢查確定周御的身體完全康復之後，他便離開了這間病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狹窄的空落落的房間裡，周御再度想起了墨夜，他不敢閉上眼睛，他害怕自己一旦睡著墨夜又會進入他的思想之中，又或者他一直都在，只是他蟄伏著，默默的觀察著。

　　周御的唇上似乎還留著屬於墨夜的溫度，他抬起手指覆了上去，手指還沒碰上唇瓣，他就放了下來。

　　這天晚上吳運準備了一個慶祝晚會，參加的人除了他以外還有李謙，他們在員工餐廳吃著牛排喝著特供的啤酒，就在桌子的隔壁是一邊低著頭看著資料一邊吃著飯的白教授。

　　他帶著無框眼鏡穿著白色的研究員長褂，睫毛也很長五官優雅溫潤。

　　也許是感覺到周御一直看著自己，白映亭抬起眼來微微一笑。

　　周御走到了他的對面坐了下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周清的照顧，我知道你們在一起研究那種病毒。我很想知道那種病毒對尼伯龍根的生物有怎樣的影響？」

　　「您可真是開門見山，一坐下來就想要套出我的研究成果。」白映亭摸了摸自己的眼鏡邊框，「當然這一切都是猜想。在我看來，這種病毒會導致尼伯龍根的生物無法繁衍自己的後代。但是繁衍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為了繼續繁殖下去，它們進化出了另外一種方式，那就是異化其他的生物，而圖林博士就是最成功的例子。聽說宋先生已經根據圖林博士身上的定位儀鎖定了它的方位，就在你昏睡的這兩天他派出了一整支外勤小隊，但是你知道結果是怎樣的嗎？」

　　「他們全軍覆沒了是嗎？」

　　在不瞭解某種生物特性的情況下就貿然出手，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算是吧，反正他們都回不來了。圖林博士把他們也變成了蜥蜴怪，他很快就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軍團了。」

　　白映亭換了一個坐姿，他撐著下巴看著周御，那一刻，周御忽然覺得他和墨夜有一種莫名的相似。

　　他們都有一種淡然從容的氣質。

　　「你知道嗎，周清對你真的很崇拜，包括你的好朋友吳運也是，就連宋先生我也能感覺到他對你的不同。在他看來，其他外勤人員無法完成的事情，到你手上最後都能奇蹟般的完成。」

　　「你想告訴我，好運不可能永遠眷顧我嗎？」

　　「我想告訴你，你要問問自己，這些真的都是你的好運嗎？」白映亭伸出了手指，在周御的眉心輕輕一點。

　　是的，他的好運……掉落天使角，救他的人是墨夜。成為厄爾皮斯記憶的繼承者，原因是厄爾皮斯說周御是被「他」選中的。那個「他」又是誰？現在看來，也許是墨夜。在夜靈島上，如果不是墨夜，他和吳運也不可能活著。陷落霸王銀珠的巢穴，在他心臟被刺穿的時候趕來他身邊的也是墨夜。而上一次基地被卡洛斯博士培養的夜靈襲擊，他們都差一點成為了它的營養……周御能成功回到原來的世界，仍舊是因為墨夜。

　　更不用說這一次面對死亡大麗花。

　　下一次，他還能劫後重生嗎？

　　「哦，對了……圖林博士已經將手上的追蹤器完全去除了。雖然他被死亡大麗花所異化，但仍舊保留著人類的智力。宋致派出了直升飛機對圖林博士進行了航拍追蹤，畫面僅僅傳送了20多秒，直升飛機就被圖林博士所操縱的巨鳥襲擊墜毀了。」白映亭站起身來，他的目光從高處落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周御回答：「這意味著，圖林博士就像A級生物一樣，具備操縱低於自己級別生物的能力。」

　　「所以這樣的情況讓宋先生不得不考慮，是否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派再度派出外勤人員，羊入虎口，甚至於為圖林博士送出異化素材的事情，他應該不會再做了。但宋先生是不可能放棄的。」說完，白映亭就離開了。

　　一週之後，周御以及吳運等外勤精英接到通知，來到基地的核心會議室。

　　參會的人員大約有十餘人，都是經驗最豐富，被通過了無數任務活下來的人。

　　宋致沒有說太多的廢話，直接將航拍的畫面放了出來。

　　畫面中，圖林博士行走在山林之間，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從外勤人員身上剝離下來的外衣，四周爬行著十幾隻蜥蜴怪。

　　當直升機飛行到圖林博士的頭頂上空時，他揣著口袋抬起頭來，那張臉和普通的人類無異甚至還有幾分風度翩翩和悠閒自在的意味。但那雙金色的眼睛，詭異而魔魅。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畫面進入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深處。

　　這種潛入思維深處的感覺讓周御聯想到了墨夜。不同的是，墨夜的笑容裡總是帶著貴族式的優雅，舉手投足都令人莫名欣賞，無論周御怎樣緊繃自己的心神都會因為墨夜一個細小的動作而下意識地放鬆戒備。

　　但是圖林博士，卻帶著一絲嗜血的殺意。

　　他的唇上扯起一抹笑意，下一秒十幾隻怪鳥從四面八方衝向直升飛機，以決絕的氣勢俯衝和撞擊。

　　直升飛機放出了聲波彈，第一群怪鳥被震開，第二群接著衝了上來。聲波彈沒有足夠的時間啟動，幾秒之後直升機就撞毀了。

　　眾人都呼出一口氣來，周御也下意識握緊了手指，這樣的圖林博士讓人感覺毫無弱點，哪怕接近他都不大可能。

　　宋致仍舊保持抱著胳膊的姿態，端坐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的視線冰冷的掃過每一個人彷彿已經洞悉他們內心的想法，他們內心的軟弱和恐懼。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宋致開口道：「再派直升飛機將你們送到圖林的攻擊範圍之內，毫無疑問是自殺行為，所以我們將要採取的是遠距離狙擊的方式。在你們當中不乏出色的直升機駕駛員以及精準的狙擊手。我希望這兩種人才配合起來。我期待你們的測試結果。」

　　「期待我們的測試結果？什麼測試？」吳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場所有人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宋致接著說：「我將會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來穩定自己的心情。」

　　「就這樣？」

　　「狙擊目標是什麼？圖林嗎？」

　　「怎樣的測試規則？」

　　大家議論紛紛，但宋致沒有回答的意思，逕自起身，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角：「散會。」

　　「媽的。」吳運毫不客氣地低聲咒罵起來。

　　當週御離開會場的時候，宋致來到了他的身邊，用平靜卻只有周御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如果我是你，我會去見一見墨夜」

　　那個名字讓周御的眉心微微一顫。宋致並不知道，也許此刻，墨夜早就通過周御的視覺和聽覺，像個電影觀眾，看著他們。

　　「我不會去。」周御冷冷地說。

　　在他沒有弄清楚墨夜真正的意圖以及自己對墨夜的定位之前，再度見到他，只會擾亂自己的思維。

　　宋致淡然一笑：「你會去的。除非你希望我們繼續犯之前犯下的錯誤，只有墨夜會給你正確的答案。」

　　這次的任務還包括吳運在內，周御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有任何的危險。他知道宋致說的是對的，他必須去見墨夜。

　　當他再度來到那道玻璃牆前的時候，已經是午夜。除了輪值的研究人員和巡防人員，大家都已經入睡了。

　　可墨夜的房間卻明亮得就像白晝，他揣著口袋就站在玻璃的對面，似乎等待諸多時了。

　　這個房間不大，但周御知道，墨夜可以通過自己的眼睛看見所有喧囂。

　　他的微笑彷彿是被精心計算過一般，弧度優美，拂過周御的神經。

　　他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取悅周御，以周御的審美為標準。

　　「你知道我不會免費回答你任何的問題。」墨夜側過臉，光影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隱約悱惻的陰影。

　　周御從容而淡然的問：「那麼你想要怎樣的代價？」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你會給我嗎？」

　　墨夜的表情有幾分孩子氣，這讓周御想起了他還是夜靈的時候也是用這樣天真的眼神看著自己。

　　周御不由得懷疑，這到底這就是墨夜的眼睛，又或者只是S級生物最高層次的偽裝，哪怕洞悉一切，也像孩子一樣讓人放鬆戒備。

　　「宋致已經給你送去了我的血液不是嗎？如果你沒有吃飽的話，儘管拿去，我無所謂。」

　　墨夜忽然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的睫毛輕顫，燈光在他的睫毛之間跳舞一般。

　　「周御你真可愛，我說我想要的是你，但你卻說你可以給我所有你的血液。這好像是兩樣不同的東西吧……就好像我說我想要全世界，但你卻只給了我一粒沙。」

　　「那麼你還想要什麼？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可以給你。」

　　「你明白所謂『全部』的含義嗎？明明語言這種東西是人類的發明，可是你掌握得似乎還不如我。周御，你擁有我的全部。而現在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陪我看一場電影怎麼樣？」

　　周御回答：「很抱歉，這裡沒有電視機。」

　　墨夜聳了聳肩膀：「你可以用的手機。」

　　周御的表情依舊如故，但是他的腦海裡想起了自己抱著墨夜，看《返老還童》的情景。

　　無論如何懷念都必須要克制。

　　「很抱歉我的手機已經被巨力集團沒收了，在我來的時候。」

　　「真遺憾呢，周御。不過你知道還有另一種方法讓我能看到電影。」墨夜伸出手指，百無聊賴地敲著玻璃。

　　而周御的身體，不受控制一般上前。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手指點在每一個墨夜敲過的地方。

　　兩人的手指節奏一致，位置一致，卻無法觸碰。

　　「哦？什麼方法？」周御對於墨夜控制自己這件事，並沒有生氣。

　　「在你的大腦中想像那部電影裡最讓你覺得動人的地方，你知道我能看見，請你讓我看見。」

　　周御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緩緩勾勒起電影最後的畫面：本傑明變成嬰兒之後被翠西抱在懷裡。老去的翠西像是在安慰著班傑明，告訴他就算兩人的時間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們依然會緊緊地擁有彼此，走向不同的重點。日光溫暖的拂過他們的身影，留下意味深長的陰影。

　　這一直是周御最愛的畫面，也是他想像中自己墨夜最好的結局。

　　而就在那一刻，畫面緩慢褪色，變成了自己抱著墨夜，用手機看電影的情景。

　　「這是你故意的嗎？」周御睜開眼睛，看著墨夜問。

　　墨夜淡然一笑說：「如果我的能力能成為你留戀和我在一起的時光的藉口，那麼承認也無妨。或者我給你另外一個藉口吧。當你對自己說，不要想著墨夜，可事實恰恰相反，你的大腦就會得到暗示，讓你一直想著我。」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腦海中想到你，並不是因為你製造了這一切，而是因為我對自己的暗示嗎？」

　　「我是說你對我的防禦太嚴重了，可往往越是堅固的防禦恰恰因為你知道自己即將淪陷。」

　　墨夜傾向玻璃，他說話時的氣息在玻璃上蒙上了一層隱約的水霧，那雙黑色琉璃般的眼眸也模糊了起來，正因為這樣，周御反而有了更深的想要看清楚他內心的慾望。

　　「我知道自己即將用完你今天的耐心了，你想要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

　　「告訴我你認為怎樣才能殺死圖林博士。」周御說。

　　墨夜輕笑了一聲回答道：「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你很清楚，那就是讓我控制你的身體。我會像殺死死亡大麗花一樣，解決掉它，只要你成為我能力的載體。」

　　「那麼我覺得宋致的方法更加行之有效。」

　　「哦，宋致的方法，說來聽一聽。」墨夜饒有興致地問。

　　「狙擊手乘坐直升飛機，在他的控制和攻擊範圍之外，一槍將其斃命。」

　　「那麼你知道圖林能力的有效控制距離是多少米嗎？而且它還能通過控制其他生物來偵測直升飛機。也許你們認為1000米的距離已經足夠了，但其實說不定還差得遠呢。想想我你在距離我那麼遙遠的地方，我都能夠進入你的身體來進行神經脈衝控制，圖林博士也是一樣。」

　　墨夜用看小孩子的候表情看著周御，似乎在說今天的作業你不及格。

　　第65章：突襲

　　「我們可以以死亡大麗花的控制距離來估測圖林的能力。」周御回答。

　　「嗯，聽起來邏輯上成立。圖林感染和操控其他生物的能力來源於死亡大麗花給他的那部分基因，理論上他的能力也應該在這個範圍內。」墨夜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半步，距離周御更近，而他目光中的力度感也更加明顯，「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我的方法，直接有效。」

　　「那麼第二個問題，圖林已經將定位儀拿掉了，我們該如何再次找到他？」

　　「啊哈，我打賭是宋致讓你來問這個問題的，對嗎？」

　　墨夜一副「我就算知道答案也不想告訴你們」的表情。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我現在可以回去睡覺了。」周御作勢就要轉身。

　　墨夜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什麼時候任性也成為你的專利了，周御？從你們人類的角度揣摩一下圖林博士此刻的心情。他發現了自己作為人類時候所不具備的力量，他現在急於嘗試，想要改變週遭的一切，繼續控制和壯大自己的軍團，所以他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力量。要做到這一點，他需要被更強大的失去繁殖能力，並且攜帶病毒的生物再次感染，從而繼承這種生物的能力。你認為比死亡大麗花還要強大的生物是什麼呢？」

　　周御的瞳孔下意識一陣擴張：「S級生物。」

　　「是的，就是S級生物。我本來還擔心你缺乏想像力無法接受我的觀點呢！」墨夜聳了聳肩膀繼續說，「所以現在宋致需要找到的，就是一個被病毒感染的S級生物。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了，我也無法再提供任何幫助了。如果圖林在你們之前找到了這個生物，那麼你們就輸了。記得考慮我的提議，周御。我們上一次的合作很成功不是嗎？」

　　周御向後退了一步：「今天就到這裡吧，晚安墨夜。」

　　「晚安，周御。下一次，我想看《金剛》。」墨夜一步一步的後退，來到了床邊坐下，靜靜的看著周御離開的背影。

　　「那部電影的情節我已經不記得了。」周御回答。

　　「可是你記得我看電影的樣子。」

　　周御沒有說話。

　　他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墨夜蹲坐在桌子上，仰著頭十分專注的背影。那時候的它，看起來對人類的世界是那麼嚮往和好奇，而對於金剛的結局又是那般遺憾和惋惜。他是那麼地想要抱緊它，想要讓它知道至少他不是那樣殘忍而自私的生物。

　　這就是人的大腦最為奇妙的地方，如果有人提醒不要想著大象，而大腦卻相反更加去想像大象的樣子。

　　墨夜笑道：「我沒有窺探你的大腦，我只是瞭解你而已。」

　　「再見。」周御向後退了一步。

　　「你應該說……『晚安』，這樣我才會努力睡得好一點。以及我能感覺到，你在心裡向我吻別，就像那一次你親吻上我的背脊。」墨夜望著周御的背脊說。

　　周御將墨夜的回答告訴了等待已久的宋致，「宋先生，要找到一個被病毒感染的S級生物幾乎不可能。」

　　宋致抬了抬自己的無框眼鏡，回答道：「不，其實我們已經找到了。」

　　「是什麼？」周御感到很好奇。

　　宋致回答：「始祖伊米爾。」

　　「什麼？它被感染了！」周御還記得那次在前往夜靈島的途中，曾經見到過這個陸地上的列王之王。

　　它是如此的恢宏而巨大，銜接於天地之間，萬物生長在它的庇蔭之下，億萬年時光流逝，竟然最後也會被這病毒所感染。

　　「不過我們並不確定始祖伊米爾對圖林還有沒有吸引力，據我所知，伊米爾已經死亡。我們的研究員找到了它的原始狀態……所有的神經已經不再活躍，感覺不到任何思維和營養的輸送。像是伊米爾這種級別的S級生物，是不可能如此長時間保持原始狀態的。而依附於它的生物都感染了這種病毒，因為無法繁育後代而死亡甚至滅絕了。它的根莖延伸至地下數百甚至上千米，感染了水源。周邊的湖泊河水中的生物，包括魚類藻類，都感染了這種病毒，影響面積是極為廣大的。這對於整個生態系統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伊米爾那麼的龐大，僅僅是檢測它的一部分，並不能證實它的死亡，就好像一個受傷的人，你們去檢測他已經斷掉了四肢，當然是沒有任何神經反應的，但是他的心臟還在，他的大腦也在，你們確定你們檢測到了它最為核心的部分了嗎？」

　　「是的。研究員就是你的弟弟周教授和他的搭檔白教授。如果不是圖林的目標很有可能是伊米爾的話，我們會派他們兩個進行實地研究。現在，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圖林和你擁有一樣的想法，他要去確認伊米爾是否還活著。我們要盡快前往伊米爾的所在地，完成這個任務需要你，周御。我知道你的狙擊能力，只要我給你最穩定的射擊環境，你可以在數千米之外擊中圖林。」

　　周御這個時候終於明白，原來宋致早就做好了打算，狙擊手其實是不需要選拔的，宋致真正想要選的，是一個能夠配合周御的直升機駕駛員。

　　「吳運會成為你的觀察員，我知道你們兩個很有默契。」宋致說。

　　「是的，有默契和膽量的搭檔能提升我們活下去的概率。」

　　「以及一個穩定的駕駛員。」

　　當天晚上，周御回到寢室還不到10分鐘就收到了緊急任務的調令，他和吳運趕到了直升機起飛坪，上面坐著一個20出頭的年輕女孩，皮膚有些黑。

　　「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飛行員！」吳運大聲道。

　　直升機啟動的聲音很響，每個人說話都要扯著嗓子。

　　對方一句話沒說，只是嚼著口香糖，直到周御也坐了進來。

　　「你好，我是周御。」

　　對方看了一眼周御背上的步槍，無所謂地「嗯」了一聲。

　　「我是李勝男。」

　　這個名字讓吳運差一點笑出聲，他剛想要說什麼，直升機就起飛了，那個角度讓吳運差點撞到額角。

　　周御看了一眼任務，他們將飛往距離基地最近的佩利冬的巢穴。

　　而這個巢穴中，居住著幾十隻佩利冬，其中有三隻是基地放出來的，它們的身上有特殊標記。周御要做到的，就是在一千五百米的距離之外，命中這些標記。

　　「你知道這是一場測試嗎？」周御問。

　　李勝男好爽地一笑：「我當然知道。希望我能成功通過測試成為你的搭檔！周御，你在我們當中可是一個傳奇人物啊，關於你的傳說有很多！」

　　「行了行了，互相瞭解的部分就到這裡。關於周御的傳說如果你想知道可以來問我，現在我們該啟程去完成這個測試了，早點完成早點回去睡覺。天知道巨力集團會不會為了增加測試的難度又搞了些什麼幺蛾子出來。」吳運皺著眉頭，他感覺這場測試不會是擊中佩利冬這麼簡單。

　　在濃重的夜色之中直升飛機緩緩起飛離開了基地，朝著目標巢穴而去。整個原始森林淹沒在夜色之中。

　　周御戴上了特別的夜間眼鏡，架起了狙擊口。

　　吳運就在他的身邊，替他做觀察。

　　整個原始森林，在夜視眼鏡之下呈現出不同的層次，不同的生物因為不同的熱量而體現出不同的顏色。

　　通過狙擊口的瞄準鏡，周御找到了佩利冬的巢穴。就在他眯起眼睛鎖定目標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一陣特別的聲音。有點尖銳，又似乎很有規模。

　　李勝男冷聲道：「糟糕，我們遇上了三眼巨鳥了！」

　　「什麼？我沒聽錯吧！現在可是夜晚！三眼巨鳥竟然出來活動了？」

　　吳運立刻聯繫宋致要求取消任務。

　　此時的宋致正坐在辦公桌前，他的面前是一杯咖啡，而桌子的另一邊也放著一杯咖啡。

　　宋致在聽到吳運的聲音時，瞳孔一顫，他剛低下頭來準備說什麼，對面的訪客就將手覆在了他的聯絡器上。

　　「宋先生，你之前做對了每一個伊頓先生希望的決定，這一次也要慎重。因為只要錯了一次，無論你之前做對了多少次，都沒有價值了。」

　　宋致一向沒有感情波動的眼睛裡閃過驚訝的神色：「你是他派來的？」

　　「你覺得呢？我們都是被伊頓先生培養起來的，他掌控一切，也通曉一切。」

　　「我們已經沒有更多像是周御和吳運這樣的精英了。」宋致用力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所以，讓他們去做只有精英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這是人盡其才。」對方的唇上扯起一抹笑，眼中暗含深意。

　　這時候，吳運的聲音再次傳來：「宋先生！情況與測試設置不同！請求撤離！請求撤離！」

　　宋致看著對方，對方的手從對講機上鬆開，宋致低下頭來，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只是淡淡地說：「在現實的任務當中，你們經常會遇到各種各樣不同的情況。面對圖林，不確定因素將會更多。三眼巨鳥的來襲也是其中一樣，祝你們好運。希望你們處理障礙，完成測試。」

　　通話結束了。

　　「Good chioce。」對方笑著起身。

　　「別忘了，你也在這個世界裡。等到你命懸一線的時候，不會有第二個周御來救你。」宋致仰起臉來看著對方。

　　「你不該想著『得救』這回事。我和你，都是消耗品。」

　　對方將咖啡喝完，放下杯子，離開了宋致的辦公室。

　　吳運無奈地咒罵：「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說不定這些三眼巨鳥也是基地派出來的！」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李勝男說，「你們抓緊了，我要要降低直升機的高度了！」

　　說完驟然下降的感覺就像是要墜毀一般，吳運抓緊了扶手：「喂你這傢伙！不是說要我們注意嗎？我還沒時間注意呢！」

　　一陣天旋地轉，李勝男將直升機的高度降低到了幾乎與原始森林平行的高度，斷絕了巨鳥從下方襲擊。空中的三眼巨鳥立刻成群的圍了上來，他們俯衝而下，像是要將直升機撞個稀巴爛！

　　當時圖林博士操縱三眼巨鳥毀掉航拍直升機的一幕在周御腦海中掠過。

　　他忽然間懷疑這些巨鳥真的是憑藉自己的意識來攻擊他們的嗎？是不是圖林就在附近呢！

　　李勝男冷靜地釋放了聲波彈，將第一波前來襲擊的三眼巨鳥被震開。天空中傳來三眼巨鳥五臟震裂的慘叫聲，淒厲地折磨著他們的聽覺。強大的聲波擴散的同時，直升飛機也受到了反向作用力，向後退去，差點撞到後方的三眼巨鳥。

　　直升機一個側翻，吳運差一點從窗口翻了出去，還好周御一把拽住了他。

　　就在他們以為會墜毀的時候，李勝男卻奇蹟般地掌握住了方向和平衡，他們再度騰空而起。恢復水平的同時，李勝男發生了第二波聲波彈，正好將第二群前來襲擊的巨鳥撞開。

　　「我了個媽啊！李勝男，你實在太厲害了！我都不放心其他人來做周御的搭檔了！」

　　李勝男高聲道：「閉嘴！」

　　周御說：「安靜聽！」

　　屬於三眼巨鳥振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越來越響。

　　吳運立刻從夜視儀中看到有幾十隻三眼巨鳥朝他們飛來。

　　「這是沒完沒了的節奏啊！」

　　周御基本可以判定這樣的情況絕對不是宋致所設計的，圖林就在這附近！他知道周御他們想要幹什麼了，所以先下手為強！

　　「再這樣下去，聲波彈肯定很快會用完！我們還來不及回去基地就一定會墜毀！」李勝男冷冷地分析現在的情況。

　　周御明白，他必須找到圖林博士的所在，但是他也許在1000米之外2000米甚至於上萬米之外，他根本就無法鎖定圖林的位置。

　　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傳來了屬於墨夜的聲音。他的語調帶著調侃，聲音拉長：「嘿，你此刻還覺得宋致的方法可行嗎？又或者到了你該接受我的建議的時候了呢？」

　　周御明白墨夜的建議是什麼。

　　「相信我吧，周御。難道比起宋致你覺得我更加不可信嗎？」

　　此刻，周御忽然比起平時更加不希望墨夜讀懂自己。如果他將自己交給墨夜控制，上一次是被逼入絕境，這一次也是退無可退。那麼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他會越來越依賴墨夜的力量，但是這樣的力量並不屬於他。

　　周御閉上了眼睛，眼看著又是一大群三眼巨鳥即將襲來，他在心中回答墨夜：好吧，這我將我的身體交給你控制。

　　墨夜的淺笑聲在他的腦海中響起，那種淡淡的無奈讓周御一向平靜的心緒隱約顫動了起來：「我期待的並不僅僅是你把身體交給我。」

　　說完，周御感覺到一股力量滲透進自己的腦神經深處，他的眼睛變得比平常更加的敏銳，原本需要夜視儀才能看清楚的原始森林，呈現出了另外一種更為清晰的模樣。就連每一棵樹體內的細胞活動都隱約可見。

　　他看向那群三眼巨鳥，一股力量衝擊著他的神經，如同不可遏制的洪流，從他的視線之中衍生而出，在空氣中兇猛的擴張，彷彿要將所有的細胞所有的物質通通摧毀。

　　那群三眼巨鳥距離他們不過兩三百米的距離，李勝男發現了聲波彈只剩下最後一顆了，她不得不改變飛行方向，試著劃出一道大圓環。可惜直升機並不是戰鬥機，無法達到避開三眼怪鳥的速度。

　　「如果這是一架戰鬥‧機，我說不定可以把這些巨鳥全部都炸掉！」李勝男用力的拍了一下控制盤。

　　「保持這個高度和方向。」周御冷冷開口。

　　「什麼？」李勝男傻眼了，保持現狀無異於自殺！

　　周御爬到了前方副駕駛的位置，吳運冷聲道：「按照周御說的去做！」

　　眼看著這群三眼怪鳥就要衝撞上來，李勝男閉上了眼睛，她還是沒忍住要將控制桿壓下，卻被周御一把穩住。

　　三眼巨鳥彷彿撞上了某種屏障一般向後彈去，翅膀被折斷身體被撕裂，它們的大腦從裡向外爆裂開來。空氣中瀰漫著三眼巨鳥的慘叫聲，它們紛紛墜落，而其他的三眼巨鳥像是感覺到什麼莫大的危險，驟然飛離。

　　「這是怎麼回事？」李勝男張大了嘴巴，完全驚呆了。

　　但是吳運卻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拍了拍周御的肩膀，周御回過頭來，卻並沒有看見上一次看見的金色雙瞳。

　　吳運試探性地問：「你是周御還是墨夜？」

　　周御回答：「我當然是周御，但確實我借助了一點墨夜的力量。」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回去基地嗎？這個測試再繼續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吳運問。

　　周御蹙起了眉頭，看著吳運的眼睛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既然圖林就在附近我們必須找到他，我的步槍還沒有用上的機會呢。」

　　吳運坐回了原位，戴上夜視鏡，看向窗外：「我支持你的決定。也許運氣好，我們能找到圖林。」

　　周御再度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問：「墨夜，我知道你能感應到圖林的所在。」

　　「你還真是貪心呢，周御。能夠保住命還不夠嗎？」墨夜問。

　　「失去這一次機會，下一次也許我就會被圖林異化成那種蜥蜴怪，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墨夜回答：「當然不希望。那些蜥蜴怪實在太沒有美感了。擁抱的時候沒有溫度，鱗片還很膈人，它們也不懂得接吻是什麼，實在太沒意思了。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聽著，看向你的三點方向，那裡有一處山谷。」

　　周御順著墨夜的指示望了過去，那是一處陰影之中，隱隱能看見一些正在爬行中的蜥蜴怪。它們戒備著，似乎擔心著什麼會到來。

　　「那是多遠的距離以外？」周御在心中問。

　　墨夜回答：「嗯……就你們人類的距離衡量來說，我想那是1500米之外，憑藉你現在的狙擊口你覺得自己能夠擊中他嗎？」

　　周御回答：「我有90%以上的把握。」

　　墨夜又問：「還有10%的失敗原因是什麼？」

　　「口裡面的子彈對圖林博士沒有用。」周御回答。

　　他對李勝男說：「我需要你保持直線飛行。」

　　「沒問題。」

　　吳運抬起夜視儀：「不會吧，你找到圖林了嗎？」

　　周御回答：「是的。」

　　他離開了副駕駛的位置，回到了機艙，冷靜地將來福槍架好，穩定姿勢，將槍口伸向窗外。

　　他平穩自己的呼吸，所有的風聲、直升機的引擎聲都被周御的大腦過濾到了世界之外。他的心跳聲變得無比的清晰起來，而在他的腦海深處彷彿還有另外一個心跳正在與他共鳴，緩慢地合而為一。

　　通過瞄準鏡，他能夠無比清楚的看到圖林博士現在正在做什麼。

　　他仍舊穿著那身迷彩服，閉著眼睛坐在一塊岩石上，抱著胳膊似乎正在冥想。他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般悠然自得，大概是因為他感覺到了自己所操控的那些三眼怪鳥全部都被墨夜消滅了。在S級生物面前，僅擁有A級生物力量的圖林博士並沒有優勢。

　　周御的手指扣在扳機之上，這樣的機會，他只可能有一次，絕對不容失誤。

　　他並沒有猶豫，瞄準的瞬間扣下扳機。

　　子彈射出的那一刻穿越了層層的空氣阻礙，沒入了密林的深處進入了山谷，周御眼睜睜的看著圖林博士驟然睜開眼睛，極為迅速地側過身去避開了那枚子彈。

　　子彈射中另外一個蜥蜴怪，它原本爬在圖林身後的岩壁上，猛地摔了下來。

　　其他的蜥蜴怪立刻圍繞到了圖林博士的身邊，將他層層包圍，再也看不到了。

　　周御握緊了拳頭——他是失手了！

　　「不，你並不是失手。只是這桿口的子彈還不夠快，1500多米的距離足夠圖林博士感覺到子彈的接近了。」墨夜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慵懶和調侃，相反，周御能感覺到他的鄭重。

　　「周御！周御！你擊中了嗎？」李勝男喊了起來。

　　「失手了。」周御迅速關上窗子，收起槍，向後靠著椅背。

　　靜止的心臟再度跳動了起來，像是被一雙溫暖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來。

　　周御知道，那是墨夜在安慰自己。

　　「至少，你提前證明了狙擊圖林是不可行的。這好過當你們狙擊圖林的時候反過來成為他的獵物。」墨夜的聲音是冷靜的。

　　這種冷靜透露出一種普通人類所沒有的強大。

　　這個時候，在他們下方的原始森林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著，忽然之間穿過所有的樹叢向上延伸而起，極為迅速且氣勢驚人，在月光之下就像翻湧的巨蛇！

　　吳運大驚失色：「糟糕！是魔鬼藤！快點上升高度！」

　　但是一簇魔鬼藤已經撞了上來，折斷了直升機的尾翼。如果不是李勝男反應快，它會直接穿透機艙！

　　眼看著無數魔鬼藤纏繞著，在半空中編織成網，向著直升機撲來，李勝男幾乎將直升機倒轉過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勉強躲過。

　　周御沒有想到她的駕駛技術竟然高超到了這個地步，他和吳運對她刮目相看。

　　第66章：周御&墨夜VS圖林

　　失去尾翼，直升機的平衡能力已經失去，李勝男艱難地降低高度朝著原始森林下降，他們已經沒有能力避開魔鬼藤的第二次攻擊。

　　周御明白這就是來自圖林博士的報復。

　　這時候直升機的警報聲傳來，頂部的槳葉停止轉動了。他們急速下落中。

　　李勝男閉上了眼睛，她已經回天乏術了。

　　就在下一秒，原本摧毀他們的魔鬼藤忽然纏繞著螺旋而起，猛地將直升機托住緩緩的降落了下來。

　　李勝男睜開了眼睛：」這到底怎麼回事？這些魔鬼藤為什麼會救我們？」

　　魔鬼藤緩緩地將直升機放落在了原始森林之中，就像巨人的手托著一隻脆弱的小鳥小心翼翼地落地。

　　吳運卻很明白，這一切都是墨夜做為S級生物的控制能力高過圖林博士，他只是用自己的能力鎮壓了圖林博士之後，接管了這些魔鬼藤而已。如果他的反應再慢半拍他們就已經墜毀了。

　　「李勝男，直升機上的通訊還能使用嗎？」周御問。

　　李勝男試著連接了一下，整個直升機的電路都中斷了：「不行了，我現在擔心基地以為我們墜毀了，會不會都不派人過來接我們？」

　　吳運跨出了艙門，從背上的裝備中取出一顆照明彈，向著空中發射出去。

　　天空就像被一道流星劃過，緊接著爆裂開的亮光讓人睜不開眼睛。那一瞬，他們頭頂的夜空就像白晝一般。

　　「如果這樣宋致還認為我們掛了，那我對他的智商已經不抱希望了，」吳運輕笑了一聲，神色沉冷了下來，「聽著，直升飛機裡還有什麼可以用的裝備全部都拿出來。我們不能被動地等著宋致派人來。圖林說不定會派他的蜥蜴怪來襲擊我們。」

　　吳運畢竟還是老油條，雖然有的時候嘴上跑火車，但他的經驗豐富對現實判斷準確。

　　周御也將所有可以用的槍和子彈全部都收了起來，李勝男離開了直升機，她有一些擔心地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徒步走在原始森林裡。」

　　「人總有第一次的。」吳運將一瓶水遞給了李勝男，「水和食物也絕對不要輕易放棄。」

　　「謝謝。」

　　李勝男環顧四周。這片原始森林裡都是巨型的樹木，樹上停著一些不知名的鳥兒，似乎因為照明彈而醒來。

　　遠處還有一些生物在移動，李勝男下意識抓住了一旁的周御。

　　「別擔心。那些生物都是D級以下，不會輕易攻擊我們。」

　　「你怎麼知道？我都看不見它們的樣子。」

　　周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手錶確定了方向朝著基地前進。

　　李勝男看著周御挺拔而堅定的背影，她對這個男人完全無法理解。他有著太多的秘密，以及他的冷靜已經到達另外一個層次了。

　　墨夜的聲音再度在周御的腦海中響起：「其實你不用帶上槍和子彈也可以，只要我們仍舊聯繫在一起，任何生物都傷害不了你。」

　　周御的唇角緩緩揚起：「那麼如果遇上S級生物呢？」

　　墨夜發出一聲「嗯」，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你說S級生物你是在說我嗎？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的前輩們，我只能盡力一搏，實在不行我就和你死在一起吧。」

　　「死在一起？你無聊的電影看太多了。」周御不知道墨夜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看電影。

　　也許，電影是他瞭解真實的人類世界為數不多的途徑之一。

　　「啊，說到電影，這一次等你回來可以陪我一起看《金剛》嗎？」

　　周御無奈了，他對電影並不感冒，寧願安靜地睡覺或者聽聽音樂：「你除了《金剛》之外還有其他喜歡的嗎？」

　　「當然有啊！還有吳運愛看的那些動作電影。裡面的姿勢我都想試一試。等等……這樣說來，如果這些動作在你的腦海裡放出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效果呢？一定很帶感吧。」墨夜的聲音，有幾分調皮。

　　「別告訴我當你一個人呆在那間房間裡的時候就一直這麼胡思亂想。」

　　墨夜笑了：「這也能算胡思亂想？我以為這些都是你們人類的本能，我只是學習而已，讓自己變得更加接近你。」

　　周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這麼悠哉，難道就不害怕這種病毒嗎？它在理論上是可以感染S級生物的。如果有一天你也被感染了呢？你要如何自救？」

　　墨夜似乎正在思考，十幾秒鐘過去了周御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李勝男碰了碰吳運有些擔心地說：「周御怎麼了？這一路上他沒有說一句話。」

　　吳運搖了搖頭：「別擔心，他沒事。周御從來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的目標是什麼。跟著他，我們都會很安全，至少我們的方向永遠不會出錯。」

　　吳運對周御的信任讓李勝男更加安心。

　　就在這個時候，周御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們的面前是一大片的蛇蠍美人。現在並非蛇蠍美人的花季，但是枝葉的頂端已經長好了一個有一個的花苞。

　　吳運深知這種生物的習性，一旦觸碰到它們，花心之中像是銀蛇一般的生物就會竄起，在那個範圍內它還是很有殺傷力的，一旦被咬中就會被寄生甚至丟掉性命。

　　李勝男，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生物，它們很美如同被透明水晶雕刻出來一半，在月光之下，有著迷人的光澤。

　　當她剛低下身去想要看清楚時就被吳運一把拽住：「嘿，你來之前都沒有被培訓過嗎？你是不是覺得這些東西很漂亮就想要去碰它呢？」

　　李勝男頓時反應過來：「謝謝，我一時忘記了。」

　　這一整片蛇蠍美人就像原始森林中的仙境一般。淡淡的夜霧朦朧，這些蛇蠍美人彷彿在月色之下起舞一般。

　　周御完全沒有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他掂了掂背上的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避開了蛇蠍美人，甚至於沒有低頭多看它們一眼。

　　吳運拉著李勝男向前走去，囑咐道：「記著，踩在周御踩過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不要走。」

　　李勝男點了點頭。

　　這些蛇蠍美人就像是得到某種暗示一般，每當週御走到一處它們就競相開放，如同從長夢中甦醒的女子，仰面凝望著周御，但是它們花心之中的銀蛇般的生物卻沒有出現，像是安靜地蟄伏著。

　　周御目不斜視地離開了這一片蛇蠍美人，繼續向前。

　　墨夜的聲音再度響起：「周御你實在太不解風情了。」

　　「什麼風情？」周御在腦海中問。

　　「在你們人類的世界裡，如果一個男人愛上了某個人，不是會送鮮花給她嗎？這就是我送給你的鮮花，難道它們不美嗎？」

　　周御回答：「它們是挺美的，可惜它們的名字是蛇蠍美人。另外，男人送花給女人，不會給另一個男人。你對電影的理解有問題。」

　　墨夜又笑了：「好吧，讓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你問我是否害怕被這種病毒感染，我仔細地想像了很久被這種病毒感染又會怎麼樣呢？失去繁殖的能力嗎？還是會死掉呢？如果說是失去繁殖的能力，我並不在乎。因為我並我對於自己的後代以及DNA的延續沒有那麼強烈的渴望。至於會不會病死嘛，周御你也告訴我，你的生命對於我而言只是流星劃過的一瞬而已。既然只是一瞬，那麼我就把我的生命也縮短到一順好了，如果這種病毒真的降臨到了我的身上，那我就坦然接受。但只有一點，我不希望你離開我的身邊，否則，就連這一瞬都失去意義了。」

　　周御停下腳步仰起臉來看向天空中的月亮，那麼銀白那麼美，就好像他第一次見到水中的墨夜一樣。

　　「你可真是一個情話高手，可惜用在了錯誤的對象上。」

　　就在這個時候，墨夜忽然開口道：「小心，周御！」

　　「什麼？」周御睜大了眼睛，赫然發現圖林博士就站在他的面前！

　　圖林的唇間是高深莫測的笑意，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周御。

　　「許久不見了我的孩子，雖然你一直那麼的叛逆，壞了我那麼多的好事，不過我還是很想你，始終放不下你。」

　　周御迅速拔出了自己的配槍，對準對方。

　　「你在說什麼？」

　　夜月之下的圖林，那張臉白皙得就像電影中的血族，金色的眼睛無比的醒目。

　　周御身後的吳運也拔出了槍，擋在了李勝男之前。

　　就在這樣的安靜之中有什麼正在樹影裡移動著，當它們緩慢地走到月光之下，那是被圖林博士異化的蜥蜴怪軍團。

　　它們的眼球泛白，身上的鱗片還沾著血色，有些還穿著出勤時候的迷彩服，但已經破爛不堪。

　　周御他們已經進入了蜥蜴怪的攻擊範圍之內。

　　圖林博士彷彿一點都不懼怕墨夜，一步一步走向周御。他抬手掠起額前的劉海，露出了他的額頭，而周御也能更加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睛。

　　「嘿，你們知道這些被被異化的外勤隊員們是怎樣鎖定獵物的嗎？」

　　周御沒有說話，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眼睛的餘光掃過那些蓄勢待發的蜥蜴怪。

　　風很涼，卻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緊張感。

　　「我來告訴你們答案，它們是靠熱感能力。人類相較於尼伯龍根的生物，身體的溫度更高，也會讓這些被異化的生物更加的敏銳。所以你們要小心哦。」圖林揣著口袋，站在距離周御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歪著臉看著周御。

　　周御在心中問墨夜：「你認識圖林博士嗎？」

　　墨夜回答：「我不認識。」

　　這時候圖林博士又開口了，他彷彿聽到了周御在腦海中和墨夜的對話一般：「對了，我聽說基地的人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墨夜是嗎？我還記得我把你從夜靈島帶回來的時候，你還只是一個蛋而已。也許稱呼你為蛋有些不大準確，但我們人類把像你這樣的生命的原始狀態稱呼為『蛋』，聽著還挺可愛的。當我從夜靈遺骸的洞穴中挖掘到你的時候，本來以為你已經是一個化石了，可是沒想到進行生物掃瞄的時候你竟然還有生命徵兆。我欣喜若狂，認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想要養育你，看著你長大，陪你做你喜歡做的事情，但沒有想到你卻成為了其他人的附庸品。就是我面前這個叫做周御的傢伙吧？我很羨慕，也很忌妒我的孩子，你本來屬於我的。」

　　周御愣住了，原來墨夜是被圖林博士培養出來的！

　　「墨夜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而你從第一次發現墨夜的存在開始，就已經打算要利用他了。你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發現在尼伯龍根某種病毒正在感染這裡的生物。你前往死亡大麗花的洞穴是故意的，你想要自己被這種病毒感染，你想要獲得尼伯龍根生物獨特的力量。其實你最原始的目標，並不是死亡大麗花，也不是已經被傳說死亡的始祖伊米爾，而是墨夜。當他長大之後，你就會有這種病毒感染他，然後讓他來感染你，這樣你就會獲得S級生物的能力對嗎？」

　　圖林低下頭來笑了：「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聰明，周御……不過這到底是你自己發現的還是墨夜告訴你的呢？」

　　周御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將這一切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我一直希望，墨夜能夠在我的期盼之下孵化出來。但是我是用了各種方法，調節了溫度，調節了營養，我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始終不肯為我而孵化。不過現在見到你我就知道是為什麼了，因為我不是他所選中的，而你是。所以我們換一個遊戲規則吧。墨夜既然你不願意出來見我，也不願跟隨我，那就讓周御代替你玩這個遊戲吧。」

　　說完，四周的蜥蜴怪就像得到了某種指令一樣不約而同衝向周御。

　　吳運立刻拔扣動扳機朝這些蜥蜴怪射擊，和周御配合起來。

　　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更不用說，還有其他的蜥蜴怪向李勝男衝來。

　　李勝男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景，半天沒有從腰間將配槍拔出。

　　還好吳運一把將她壓低，一隻蜥蜴怪凌空躍過，撲空了，轉眼就被吳運開槍擊斃。

　　就在那一刻，周御的神經被一股力量緊緊扣住，所有的思緒都被操縱一般拖拽入了深淵之中。他身體被另一股力量操控，但他的雙眼仍舊可以清楚的看見這一切，卻無法操縱自己的身體。

　　「別擔心，我是墨夜。讓我來解決這一切。」

　　周御睜大了眼睛，再次感受到墨夜的力量向外翻滾而出，撲向周御的蜥蜴怪全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撞在樹上、撞在岩石上，粉身碎骨。

　　一隻蜥蜴怪在李勝男的頭頂被撕裂開來，血液差一點噴濺打她的身上。李勝男的適應能力比李謙之類的人要強許多，她迅速避開不說甚至拿取出了手槍擊斃了另一隻襲擊向他們身後的蜥蜴怪。

　　當這只蜥蜴怪死去之後，他們赫然發現圖林不見了，整個原始森林再度安靜的下來，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他人呢？」吳運四下張望，全神戒備，「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在天上。」周御回答。

　　李勝男和吳運跟著抬起頭來看見了一隻三眼巨鳥帶著圖林飛向遠方。

　　吳運來到了周御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對他體內的墨夜說：「你不能用你的能力將圖林也分解掉嗎？」

　　墨夜無奈的一笑：「想什麼呢，吳運？它不僅僅擁有尼伯龍根生物的力量，也同時擁有你們人類的基因特點。我無法分解人類當然也就無法分解它。」

　　「可是為什麼你能分解掉那些蜥蜴怪呢？」

　　「因為蜥蜴怪只有一種狀態，但是圖林不一樣。你可以這樣理解，自從圖林被死亡大麗花感染之後，人類是圖林的原始狀態而死亡大麗花就是他的擬態。如果我想要分解掉圖林就必須在他進入擬態死亡大麗花的狀態。如果他保持人類的狀態，我對他將無可奈何。」

　　吳運愣住了：「也就是說如果圖林真的在得到S級生物的力量的話，他就不可戰勝了？」

　　周御體內的墨夜聳了聳肩膀：「是啊，所以你們要保護好我喲！」

　　吳運無語了：「你還需要保護嗎？快點從周御的身體裡出來吧，你待的越久，他會越生氣的。」

　　墨夜用很不解的表情看著吳運：「這是為什麼呢？我能幫你們解決很多問題呀？」

　　吳運回答：「沒有一個人希望自己被另外一個人控制，也許你是想要幫助周御，保護他，瞭解他。墨夜，如果你真的在乎一個人想要得到那個人的認同的話，就要用他認可的方式來達成你的目的。」

　　吳運說完轉過身去，看著李勝男說：「喂，你沒事吧？我們要繼續向前了，這一路上都得小心圖林的埋伏。真是煩人……」

　　就在這個時候，李勝男忽然倒了下去，全身顫抖。

　　吳運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將她扶起：「李勝男！你沒事吧！」

　　墨夜還沒有從周御的體內離開，他走了過去，低下身來：「我來看看。」

　　「她不會是被蜥蜴怪傷到了吧？」

　　吳運解開李勝男的衣領，她的脖頸上沒有傷口。

　　「看一下她的後背。」周御將李勝男抱起，她的下巴靠在周御的肩上。

　　就在吳運低下頭檢查的那一刻，李勝男忽然睜開眼睛抬起手將某種注射器狠狠扎進了周御的大腿裡！

　　周御悶哼一聲，這種疼痛感讓他找回了自己的身體。

　　而他和墨夜之間的聯繫似乎斷裂可。

　　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液體進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周御猛地將李勝男揮開，把注射器拔了出來，扔到了一邊。

　　吳運瞪著李勝男吼道：「你這是干什麼？」

　　李勝男緩緩站了起來，臉上沒有一絲內疚：「很抱歉，也許你們很想將我當做同伴，但我是圖林博士的學生。所有我的老師希望達到的結果，我都會替他做到。我相信我的老師會取得凡人無法取得的成就，我會永遠追隨他！是他改變了我的命運！」

　　提起圖林博士，她的眼中是一抹癲狂，和剛才駕駛直升機時候的冷靜果斷判若兩人。

　　吳運看著李勝男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是不是被圖林給控制了！你到底哪裡有問題！」

　　吳運狠狠搖了搖李勝男的身體，李勝男只是不屑地將他揮開，扯起唇角看著周御：「周御，你知道注射器裡的是什麼嗎？」

　　周御皺起了眉頭，在心中不斷地問：「墨夜，你還在不在？墨夜？」

　　沒有任何回應。

　　他感覺身體正在逐漸的發熱發燙，視野變得模糊，手中的配槍握不住了掉落下來。

　　「那個就是死亡大麗花中提煉出來的病毒。如果你也被異化成那些蜥蜴怪的話，不知道選中你的S級生物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呢！如果你受傷了，他可以救你無數次。但這一次，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變成他完全想像不到的樣子！」

　　李勝男的笑聲在林間迴蕩。

　　「你這個瘋子！」吳運用了佩槍指向李勝男，「抗病毒藥劑呢！在哪裡！圖林如果研究出了這種東西，不可能沒有抗病毒劑！」

　　第67章：死亡來臨

　　李勝男無所謂地向後退去：「怎麼可能會有抗病毒劑？這種病毒是上帝給予我們的恩賜！你就一槍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想要做到的事情都已經做到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落下一隻巨鳥，抓住了李勝男的肩膀，將她帶起飛入夜空之中。

　　「哦——我忘記說了，周御現在這麼虛弱，恐怕承受不了S級生物的精神控制了！而當週御的基因發生變化的時候，他和那個S級生物的聯繫也將斷開！祝你好運吳運！別被周御吃了！」

　　吳運憤恨地不斷射擊，追跑著李勝男，步槍射程有限，無法命中。

　　李勝男揚長而去。

　　「媽的——」

　　吳運恨不得被異化的是自己，最好長出翅膀來把李勝男給撕了！

　　他回到周御的身邊，覆上週御的額頭，周御燙得厲害。

　　就算知道周御一旦開始異化會有怎樣的結果，他還是不肯放棄周御。

　　他將周御背了起來，快步向前走去：「我們現在就回基地！宋致那傢伙雖然混蛋，但我相信他不會放棄你不管的！他一定會結合所有的力量，來幫助你抵禦這個病毒！還有周清在！那些教授還有學者們一定有辦法救你！周御撐住！你會活下來的！你絕對不會異化成亂七八糟的東西！」

　　吳運背著周御一路向前走，感覺到背上的周御越來越燙，吳運心急如焚！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停，前面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

　　吳運心中一驚，停下了腳步，戒備了起來。

　　難道是圖林博士又來了他又想幹什麼？

　　那個身影修長，穿著迷彩服，但是卻沒有任何武器裝備。這不可能是基地的人，什麼都沒有就進入原始森林無異於自尋死路，而且吳運對這個人也完全沒有印象。

　　他到底是誰？

　　就像是來自夜神的使者，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俊美非常的臉，完美的身材比例，他並不是圖林博士。

　　吳運冷聲開口：「你到底是誰？」

　　對方緩慢的走了過來。

　　他的周身流露出一種冷冽的氣質，垂下眼簾漠然地看了一眼趴在吳運肩上的周御。

　　「你回去之後告訴宋致，我會一直追蹤圖林，這兩天他就會去找始祖伊米爾。我們可以聯手對付圖林。」

　　那聲音彷彿揉碎了的冰，而整個原始森林是巨大的酒杯，碎冰相互撞擊，在杯中迴蕩。

　　對方正要轉身，吳運大聲道：「喂！等等你到底是誰！你還沒有回答我！」

　　那個男子緩緩轉過身來，瞬間那雙眼睛裡泛起金色。

　　吳運嚇了一跳：「你到底是被異化的人類還是S級生物？」

　　「回去問宋致。」

　　不到兩秒，這個神秘的男人就消失了。

　　一直躺在床上的墨夜忽然睜大了眼睛，背脊弓起，猛地坐了起來。

　　他用力呼吸著，彷彿剛從死亡國度回到現實，他的劉海已經濕了貼在額頭上，指尖略微顫抖著。

　　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李勝男將注射器扎進周御身體裡的畫面。

　　那個注射器裡的東西一定是致命的，否則自己的思維不可能無法與周御聯繫起來。

　　良久，他的呼吸都不得平靜。

　　宋致就站在玻璃牆的對面，似乎等候多時了。

　　「看來你又去周御那裡了。只是他的反抗很激烈。」

　　遠距離遙感會讓墨夜消耗大量的精力，他緩慢地起身走到了宋致的面前。

　　此時的墨夜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和慵懶，相反眉頭蹙起，他的目光用力地瞪視著宋致：「周御出事了，這才是我無法和他感應的原因。一般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就是他的身體過分虛弱，無法承受我的精神遙感。而第二種可能就是……他死了。」

　　墨夜抬起手，將汗濕的發捋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他似乎陷入深深的束縛之中不得解脫。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派人去找他。剛才我們看到了他們發出的照明彈。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墨夜緩緩地轉過身去，疲倦至極。他回到了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抬起了他的下巴，脖頸拉伸一條彷彿在掙扎一般的曲線。

　　「宋致，圖林比你想像的要更加難以對付。如果你不想成為他的獵物，我奉勸你讓我出去，讓我和周御在一起，我可以幫助你們對付他。但如果在這裡，因為距離的原因我的能力將大打折扣我什麼也幫不上你們。」

　　宋致看著墨夜，淡淡的說：「你知道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像什麼嗎？」

　　墨夜閉著眼睛問：「像什麼？」

　　「就好像你在恐懼什麼一樣。」

　　墨夜低下了頭，扯起了一抹笑：「我當然會恐懼。還是你以為恐懼只是你們人類的本能？而且你也知道我在恐懼什麼。」

　　「我不可能放你和周御離開。你們一旦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

　　墨夜無奈地笑了：「那麼你就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嗎？」

　　「你說的他，是指誰？」宋致的心緒被撩動一般，下意識向前走了一步。

　　「宋凜……雖然他是我的前輩，比我早幾年出生到這個世界，但是他的運氣明顯沒有我好。他選中了你，而我選中的是周御。你總是在設想著萬無一失的計畫，但事實上無論是人類的世界，還是這裡，都不存在萬無一失。你總是在思考，而周御會行動。」墨夜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嘲諷。

　　宋致的瞳孔一陣輕顫：「所以……你就算知道宋凜在哪裡也不可能告訴我。」

　　墨夜說：「好吧……這一次等吳運回來，他會告訴你關於他的下落，那時候你再來跟我說你是否決定放我出去。」

　　宋致的肩膀繃緊，但是很快他掩飾了自己的情緒，退身離去。

　　吳運背著周御一路狂奔，就算上氣不接下氣他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驀地，他被石頭絆倒，摔了下去，狼狽不已。

　　「媽的！媽的！怎麼這麼遠！」

　　感覺到背上的周御原本沉重的呼吸也變得輕緩起來，吳運越來越擔心，他摸了摸周御的額頭，燙得嚇人。

　　「挺住周御！你千萬不可以就這樣放棄！」

　　你要是放棄了，我該怎樣堅持？

　　就在這個時候，直升飛機的光束從頭頂射了下來，照在吳運的臉上，吳運別開眼睛，風席捲而來，繩索從高空被放了下來。

　　吳運呼出一口氣：「宋致終於派人來了！他看見了照明彈！」

　　他顛了顛背上的周御，但是卻沒有任何反應。吳運背著周御爬了上去，一進入機艙，幾個外勤隊員就舉起槍來對準了吳運。

　　「你們要幹什麼？」吳運狠狠瞪著對方，僵持在艙門前。

　　其中一名外勤隊員說：「周御是不是被感染了？」

　　「放你的屁！」

　　李勝男是這樣，宋致派來的人也是這樣！如果不是要護著周御，吳運會把這些傢伙揍一頓！

　　「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你也不希望我們還沒回到基地就出事吧？」

　　他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針尖散著寒光。

　　「這是什麼東西？」吳運一把扣住對方的手，十分警覺地問。

　　「這個是麻醉劑，麻醉氣體對蜥蜴怪的反應的起效非常慢，所以要採用肌肉注射的方式直接讓他的身體吸收。」韓栗的聲音傳來，她從副駕駛的位置爬了過來，「也許我會傷害任何人，但周御絕對不包含在內。」

　　韓栗是他們的老朋友了，一直擔任外勤醫療隊的隊長。

　　「可是現在我發現，誰都不能輕易相信。」

　　李勝男給吳運的是血一般的教訓。

　　「你放心，如果他不會死……那麼這點麻醉劑對他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周御注定會死，至少麻醉劑能保護其他人的安全。

　　吳運強忍下衝動，他雖然擔心周御但還不至於理智全無：「好吧。」

　　韓栗將藥劑推進了周御的胳膊裡，她不斷地關注周御的體徵。

　　他的身體燙得厲害，韓栗低下頭來，將耳朵貼在周御的胸膛上，周御的心臟跳動的很重，但是速度卻相當緩慢，幾乎五六秒之後才能聽見一下。

　　這樣的情況很不樂觀。

　　十幾分鐘之後，他們成功抵達了基地，周御被送進了搶救室。這一次的搶救可以算是全副武裝，搶救室裡不但配備了麻醉劑噴射口還配置了機槍掃射。一旦周御出現變異成為了蜥蜴怪，他可能就會命喪於此。

　　吳運站在搶救室外，雙手抱著臉，如果他發現了李勝男的異樣，周御就不會出事了。自責幾乎將他淹沒。

　　當宋致進來的時候，他忽然一拳揮了過去，打在了宋致的臉上，將宋致的眼鏡打掉。

　　「你不是說，這只是一場測試嗎！你到底清不清楚李勝男是什麼人？如果你選的駕駛員不是李勝男，這場測試周御根本就不會出事！這些全都是圖林博士的陷阱你明不明白！如果周御有任何事我都不會放過你！」

　　宋致彎下腰，將地下的眼鏡撿起來。

　　它已經碎裂了。

　　宋致用手指將破了的鏡片彈在地面上，取出手絹將眼鏡包起，放進口袋裡：「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原因。就好像我沒有查出李勝男的背景有問題，你也同樣被她的駕駛技術所迷惑於是對她完全信任。」

　　吳運張了張嘴，被哽到說不出話來。

　　「說吧，除了圖林博士之外你還遇到了什麼人？」

　　吳運愣住了，思索了十幾秒之後回答：「我遇到了一個穿著迷彩服的黑髮年輕人，但我從沒有在基地裡見過他。他有著金色的瞳眸，就像墨夜一樣。當圖林博士施展能力的時候也有這樣的眼睛，他看起來20歲出頭，容貌很俊美，我懷疑他是S級生物。」

　　吳運冷冷的盯著宋致觀察著他的表情。他還記得那個宋致和S級生物之間的傳說。

　　「他說了什麼嗎？」

　　「他說他要跟你合作對付圖林，他會在始祖伊米爾那兒等你。」

　　「那麼他有告訴你什麼時間嗎？」

　　吳運搖了搖頭說：「沒有。」

　　他側過臉看向搶救室，韓栗蹙著眉頭正在為周御進行電擊，周御的身體隨著電流彈起又落下，但是心電圖的走勢卻越來越低。

　　吳運緊張地上前，雙手覆在玻璃上。

　　韓栗大聲呼喊：「心跳過緩血壓下降，快點注射腎上腺素！」

　　「他的體溫已經到達48℃了！」

　　「這樣的體溫大腦都會燒壞，他幾乎沒有救了。」宋致歪著頭說，「而且這和上次那名隊員變異之前的情況完全一樣。」

　　吳運咬緊了牙關死死的盯著周御：「他不會變異，他絕對不會。從前那麼多危險我們認為他無法活下來，他都闖過來了，這一次也一樣！我相信他！」

　　就在這個時候，周御的心跳已經被拉成一條直線，呼吸也完全停止了。

　　韓栗卻沒有放棄：「再注射腎上腺素！注射到他的胸腔去！」

　　但是周御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韓栗咬牙：「手術刀！準備打開胸腔直接心臟復甦！」

　　「韓醫生！沒有用了！再繼續耗下去，他要是發生變異我們都會死！」

　　韓栗的助手將仍舊不肯放棄的她拽開。

　　「韓醫生！他已經去了！他真的已經去了！」

　　「他的心臟停跳超過半小時了！」

　　一直看起來冷靜的韓栗，眼淚嘩啦啦掉了下來。

　　她回過頭來對宋致說：「周御已經死亡……」

　　吳運半張著嘴，心臟像是被沉重地一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不可能……周御，你醒醒！」

　　吳運一拳砸在玻璃上。

　　為了防止周御的變異，所有搶救人員和外勤人員全部都撤了出來，只留下周御躺在床上。他閉著眼睛，堅毅的眉骨讓人覺得他還在抗爭。

　　「讓我進去。就算你們所有人都要放棄，讓我進去陪著他。」

　　宋致狠狠在吳運的臉上打了一拳，厲聲道：「吳運！你清醒了嗎！你想進去成為他異化的營養嗎？如果周御還有意識的話，他絕對不會希望有任何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特別還是因為他！如果你想要為周御做點什麼，就好好準備，當我們前往始祖伊米爾那裡見到了圖林，你有的是機會為周御報仇！」

　　吳運抬起手掌摀住自己的臉：「不……你不明白！每一次都是他為我們付出一切，但是我們能為他做的卻很少。」

　　「但是從此刻開始，你可以為他做的事情，將會有很多。」

　　此時，閉著眼睛搜索周御的墨夜一無所獲。

　　他抬起頭來看向攝像頭，緩緩開口道：「李謙，我知道你正在看著我。」

　　盯著監控屏幕的李謙愣住了。墨夜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就像是黑洞一般，讓他無法收回自己的心神。

　　「幫我打開這扇門，我要出去。」

　　墨夜的聲音彷彿從他的大腦深處傳開，李謙立刻關閉了監控的聲音，但墨夜仍舊存在。

　　「我並沒有控制你。除了周御，其他的人類我都控制不了。你的內心深處很清楚，如果你什麼都沒有為周御做過，你會後悔一輩子。現在就請你替周御做一件你能做到的事情——放我出去。」

　　李謙努力讓自己忽略墨夜所說的話，但越是忽略，他越是想起了許許多多個從前和周御還有墨夜相處的瞬間，頓時心軟了下來。

　　握緊了拳頭，李謙開口說：「對不起墨夜，我做不到……我不能！」

　　他努力的閉上眼睛。

　　「聽著李謙，周御快要不行了。我要去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李謙一咬牙，手指在鍵盤上輸入代碼，當第一道門開啟的時候，李謙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我不要看你了！也不要再聽不說話了！我絕對不能再被你控制了！」

　　就算李謙一遍一遍的對自己這樣說，他的頭還是無法自己的揚起看向屏幕，與墨夜對視，鬼使神差他輸入了第二個代碼，二道門全部開啟，墨夜就這樣走了出來。

　　墨夜一離開那個房間，監控警報聲立刻響起，無數外勤隊員衝了出來，他們抬起槍，上膛的聲音如此響亮。

　　墨夜無所謂地笑了笑，他雙眼有著噬魂的魅力。

　　「宋致沒有對你們說過要我活著嗎？」

　　就在他們猶豫的瞬間，墨夜迅速衝了過來，他的發絲牽扯著，彷彿在風中飛馳，他的速度不是人類所能企及的。

　　當第一槍響起，墨夜憑藉速度衝到了天花板上，一個借力躍下，驟然來到了那名開槍隊員的頭頂，兩人對視的瞬間，他抬手卸掉了他的子彈，狠狠一推，那名隊員飛了出去。

　　接著墨夜委下身來，將另一名隊員踢倒，轉身劈中下一個隊員的脖頸，這一切發生在一秒不到的時間裡，視線根本無法分辨！

　　這個通道亂作一團，墨夜有如神助，他的動作利落果決，隊員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他們有的被墨夜扭脫臼了手腕，有的直接被他敲擊到了頸部暈厥了過去，不過幾秒的時間，通道中都是倒地不起的外勤隊員。

　　看著監控的李謙完全驚呆了：「我的天哪！這簡直不是人！」

　　等等……墨夜好像本來就不是人……

　　更不用說因為周御脊髓液，墨夜70%的能力都已經被鎖定了，他現在所用的只是自己的體力還有快速的行動力而已。但是他的每一個動作，精準利落就像快進版的周御。

　　「這簡直比動作電影還要囂張！」李謙不由得在監控前拍手。

　　墨夜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監控，說了聲：「謝謝你，李謙。」

　　他抬起腳尖將一把槍挑起，穩穩握住，瀟灑地走了出去。

　　正在搶救室的宋致收到了墨夜離開的消息，他立刻通知警備人員，並對吳運說：「拔出你的槍，墨夜要來了！

　　吳運的眼中燃起希望：「墨夜來了不是好事嗎？他救了周御很多次，說不定這一次也能救他！」

　　宋致瞪了過來：「你傻了嗎？別忘了墨夜是S級的生物！他看見周御出事之後的反應是我們都不可預料的！」

　　保護宋致的警備人員迅速介入，抬起槍守護在宋致的周圍，如臨大敵。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每一下都碾壓著宋致的神經。

　　門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色T裇的年輕男子手中拎著一把槍走了進來。黑色的劉海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搖擺。他的身形高挑，看似並不強壯但身體的每一處肌肉線條都彰顯著內斂的力度。

　　他的表情很冷，眼神中的壓迫感讓所有抬著槍的護衛人員們莫名膽顫。

　　站在前排的兩個人連槍口都在顫抖。

　　「宋致！我沒有時間陪你玩遊戲，把門打開。我要見周御。」

　　宋致的眼神是漠然的：「你在威脅我嗎？」

　　就在這個時候，站在宋致身旁的吳運忽然抬起槍對準了宋致的太陽穴，瞬間所有槍口都轉向吳運。

　　但吳運卻沒有一絲膽怯，他的槍口比所有人更穩：「照他說的，把門打開！讓他見周御！」

　　宋致的表情頓時更加陰冷：「吳運，你確定要這麼做！」

　　吳運無所謂地笑了笑：「現在就讓墨夜見周御！」

　　只要周御還有一絲希望醒來，他都不會放棄。

　　「那麼你覺得周御會想要墨夜看著他被異化嗎？」

　　吳運無奈地笑了笑：「他已經連思考都沒有了，還會在乎這些嗎？」

　　宋致只得抬起手輕輕晃了晃：「好吧，吳運。我以為你明白對於周御來說，墨夜很重要。在自己重要的人面前，都希望自己是完美的。不過……完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李謙，不是你把墨夜放出來的嗎？既然這樣，你就好人做到底幫他把搶救室的門也打開吧！」

　　李謙嚥下口水，他知道自己要承擔怎樣的責任，但是他也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李謙快速輸入指令，搶救室的門打開了，墨夜走了進去，吳運就守在門外。

　　當墨夜一步一步接近，看著床上已經停止了呼吸、胸膛沒有絲毫起伏的周御，他的腳步也緩慢了下來，他睜大了眼睛，視線描摹著周御的五官，緩緩低下頭來，將周御抱起按進自己的懷裡，彷彿那是他所有的呼吸和所有的生命。沒有任何生命的徵兆，周御的大腦平靜到墨夜什麼也讀不到。

　　墨夜沒有露出任何悲痛的神色，他的表情是茫然的。彷彿還在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接著墨夜的眼睛變成了金色，彷彿進入了一種無意識的狀態。

　　第68章：三十六度五

　　他費盡全力想要與周御再度聯繫起來，可是這一切就像是毫無目的地發散他的思維，而周御卻封閉了自己。

　　墨夜的眉頭緊蹙，這對他而言就像是要衝破重重阻礙奔赴天際……而此刻，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天空在哪裡。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臟像是被掏空一般，血液失去了流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瀕臨破裂一般地疼痛，刺入他的腦海深處！

　　這一切是幻覺……他不可能失去周御……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周御的呼吸，周御的心跳，以及他每一次的情緒波動……

　　然而轉瞬之間，這一切就像流沙穿過他的指間，怎麼抓也抓不住了？

　　忽然之間，震盪聲響起，一陣比一陣更劇烈。

　　所有人紛紛抬起頭來。

　　「是地震嗎？這到底怎麼回事？」

　　李謙立刻調動監控畫面，發現基地外有無數三眼巨鳥正衝擊著基地的頂部，不斷撞擊著，哪怕它們的翅膀折斷，顱骨破裂也不肯罷休。直升機全部出動，釋放了聲波彈，卻無法將它們都驅逐。

　　讓人更加恐懼的是，魔鬼藤翻滾著穿行入基地的底部，似乎要將整個基地都掀翻！

　　基地的警報聲不絕於耳，全體人員進入備戰狀態！

　　正在顯微鏡下觀察樣本的周清忽然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震顫，他從椅子上摔了下去，連通顯微鏡和所有的樣本一起摔了個七零八落。

　　研究員們都抬起了頭：「這是地震嗎？」

　　這時候護衛隊員們衝了進來，大聲道：「保護周教授和白教授！現在我們馬上撤離，到基地的避難所！」

　　周清不明就以的時候一陣強大的撞擊感傳來，整個基地彷彿要被掀到天空中去！周清知道這種感覺不是地震。

　　「到底發生什麼了？」

　　一旁的白映亭抬起了臉，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感應著什麼。與其他研究員的慌亂和護衛隊員們的緊張相比，白映亭顯得很很定。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開口道：「是騰蛇。」

　　周清愣住了：「什麼？是騰蛇……就是那種傳說中的A級生物嗎？這個時候它們應該在休眠，騰蛇是只有冬季才會出來活動的生物啊！」

　　「不要管那麼多了，現在馬上走！」

　　劍骨蝶從打開的門中飛了進來，整個研究室慌亂成一片，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們這些研究員都沒有注射過抑制劑啊！

　　白映亭一把將周清扛上肩膀，當他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的那一刻，那些劍骨蝶就似受了驚嚇一般迅速向外退去，貼在了牆面上。

　　就在周清瞪大了眼睛思考著這一幕的時候，白映亭扛著周清快速奔跑著，跟著護衛隊員們離開了研究室。其他研究員們也手忙腳亂地跟了上來。

　　但是周清卻忍不住在心中疑問，白映亭是怎麼知道外面襲擊基地的生物是什麼的呢？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啊！

　　隨著基地的震動越來越明顯，看著監控的李謙嚇一大跳，屏幕上是一條巨大的黑色巨蟒騰空而起，狠狠衝向基地，黑色的鱗片彷彿無數鋼刃，輕輕一個擺動，生長上萬年的巨樹折斷，倒壓向基地！

　　「天啊！」

　　李謙將監控畫面傳送到了搶救室前的屏幕上，宋致一看，眼睛眯了起來。他迅速轉過身來衝著墨夜大喊：「你到底想要怎樣！你要毀掉這裡所有的一切嗎！」

　　吳運看著畫面也驚呆了，這個巨大的龐然生物和他們當初見過的海金牤有得一拼，「那是什麼？」

　　宋致回答：「騰蛇！這裡特有的A級生物！力大無窮，破壞力超強！而且性格殘暴不羈！它一定是感受到了墨夜的情緒，所以來到了這裡！現在的墨夜就想要毀掉一切，他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這就是S級生物！只有吳運你這個傻瓜才會指望他救周御！」

　　墨夜的目光陰冷地瞥過宋致，那樣的暴戾像是不惜毀天滅地。他一字一句的說：「這一切都是巨力集團計算好的對嗎！我會讓巨力集團付出代價！我會讓巨力集團所有的心血付諸一炬！我會讓你們在這裡除了絕望什麼都得不到！」

　　這樣的墨夜冰冷、決絕、無情，就似來自地獄的修羅。就連他富有美感的臉，彷彿死神雕刻出的面具。

　　吳運也愣住了，他一把拽過宋致的衣領：「你到底知不知道李勝男是圖林博士的人！」

　　「我根本不知道李勝男是圖林博士的人！你覺得我是個白痴，把圖林博士的手下留下來用嗎？」

　　宋致瞪向吳運。

　　吳運的拳頭揚在半空中，他知道宋致雖然不擇手段，但是自己做的事情一向都會承認，他不屑謊言。他既然親口說自己不知道李勝男是圖林博士的人，那麼他就應該不知道。

　　基地還在劇烈地震動，螣蛇的第一次已經撞穿了基地的外牆，此刻它收起了腰背準備第二次的撞擊，無數的生物已經湧入了基地的外延，外勤隊員們不得不立刻撤退，躲進了基地的內部。

　　這儼然成為一場戰爭。

　　宋致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他只是看著墨夜開口道：「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毀掉巨力集團的一切，我沒有任何意見。本來人類之於尼伯龍根就是入侵者。入侵者早就該為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不過，如果你只是痛恨自己沒有從圖林的手上保護好周御呢，你可以毀掉我，報復我，瓦解周御在乎的一切，包括吳運，包括周清，包括一直努力救他的韓栗，這裡是周御所牽絆的一切，你大可以把他們都毀掉。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記是誰從死亡大麗花中提取出了病毒？是誰從最開始就把你當做利用的對象？為什麼周御會成為圖林的目標，難道是因為我宋致嗎？你很清楚，不是的。這一切是因為你選擇了周御！周御會死，是圖林報復你沒有選擇他的方式罷了。」

　　墨夜看著宋致，他的身體顫抖起來，彷彿瀕臨崩潰。

　　而他的眼角血液湧了出來。

　　「墨夜！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這樣力量的釋放！不超過一分鐘你身體裡大量的細胞就會破裂！你就會死！如果連你都死了，誰為周御報仇！還是你覺得在這裡殺了我，殺了基地所有的工作人員，就算是為周御報仇？」宋致側過臉來反問。

　　當基地忍心浮動，恐懼蔓延的時候，墨夜感覺不到宋致的恐懼。

　　他的眼中有一抹冷光，他並不在乎墨夜毀掉巨力集團的基地，甚至於他的心底深處還有一種期待。

　　「你到底是誰？」墨夜眯起了眼睛，無奈他無法讀懂宋致的思維。

　　是啊……如果宋致真的背叛了那個S級生物，為什麼對方還要費盡一切來保護他呢？

　　墨夜的眉心蹙起握緊了拳頭，他閉上眼睛，仰起頭，身體的顫抖更加劇烈，與其說是釋放力量不如說是要將控制不住的力量收回。

　　「很好……就是這樣，冷靜下來。不要再傷害你自己。」

　　宋致將手覆在了玻璃上。

　　墨夜的眼睛終於停止流血，他緩緩將周御放回枕上，低下頭來親吻周御的額頭。

　　那是一種極為虔誠的姿態。

　　宋致的目光恍惚了起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在許久許久以前也曾經有一個少年那樣認真地吻在自己的額頭上。

　　在大家的惶恐之中，震動的基地忽然平穩了下來。

　　魔鬼藤都撤離了，原本已經飛入基地的三眼巨鳥和佩利冬也都離開了，對著基地即將進行第三次撞擊的騰蛇，忽然向後退去翻滾著消失在了深夜之中。

　　大家紛紛抬頭四下張望，似乎還在確認這樣的平靜是不是真的？

　　墨夜驀然開口，就像來自神的喻令：「宋致，你們狩獵圖林的行動我也要參加。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宋致搖了搖頭：「你確定自己要去嗎？圖林的目標本來就是s級生物。我們現在的技術還無法分離周御留在你體內的脊髓液，你的能力大打折扣，這樣去面對圖林博士萬一被他用病毒感染，他就會借助你獲得S級生物的力量。」

　　這句話讓一旁的吳運頓住了，宋致竟然說技術上無法分離周御在墨夜體內的脊髓液，這表示……宋致想要做這件事嗎？

　　那麼他之前做的一切又是為什麼？

　　墨夜側過臉來扯起抹笑：「我無所謂死亡，因為我已經死了。其實宋致你一點都不在乎宋凜嗎？如果我不去，當圖林確認始祖伊米爾已經死去，無法被利用的時候，他就會將目標鎖定在宋凜的身上。宋凜為什麼要去對付圖林，難道你不清楚嗎？他做一切都是為了你，雖然你拋棄了他，你不在乎他想要的是什麼。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是這樣。」

　　宋致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再度開口：「好吧，我答應你。但是現在你必須從搶救室裡出來。根據上一個隊員異化的時間來看，周御很快就要產生變異。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看著他成為蜥蜴怪，把他圈養起來，但你永遠得不到他的回應。第二個選擇，擁有尊嚴的方式讓他永遠睡下去。」

　　「睡下去？怎麼睡下去？你想要一槍解決他？」吳運反問。

　　宋致回答：「急速冷凍，等待有一天巨力集團打算研究如何將蜥蜴怪恢復成人類……又或者有某個研究員自願做這樣的研究。」

　　吳運無言以對。他內心深處很清楚，巨力集團不會將資金放在這個上面，也不會有研究員真的感興趣來做這樣的研究。

　　墨夜的額頭與周御的額頭輕碰，那樣親暱的姿態就好像他的小時候依偎在周御的身邊。

　　「我不會離開我就在這裡。周御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不可能傷害到我。」

　　宋致冷然轉身：「好吧，隨便你們，我還要為之後的行動做足準備，但是我不知道宋凜什麼時候行動。」

　　墨夜冷聲回答：「不用擔心，我和宋凜之間可以相互感應。當他行動的時候，他會告訴我的。」

　　「謝謝。」宋致頓了頓肩膀，快步離開了這裡。

　　墨夜對守在外面的吳運說：「你也出去吧，我們都很瞭解周御。他不會想要你看見他變成那個樣子。」

　　吳運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那麼你會怎麼樣？你會殺了他嗎？」

　　「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我會一直陪伴他到最後的那一刻到來。」墨夜回答。

　　「好吧。」吳運握緊拳頭轉身離開，他的腳步是十分沉重的。

　　之前的每一次生死攸關，周御都破繭重生。但他心裡知道這一次，周御恐怕不會再創造奇蹟了。

　　整個世界終於只剩下周御和墨夜。

　　墨夜的手指緩緩的滑過周御的眉骨，用自嘲的聲音道：「你真的不明白，當你第一次將手覆在裝著我的箱子上，我就喜歡上了你的心跳聲。它很特別，它讓我選中了你，它讓我為你而孵化。我確實可以進入你的大腦看見你腦海中的所有事情、所有畫面，包括你的取捨你的決定。我看見的越多，就想瞭解的越多。我被你腦海裡的世界所吸引，就好像上了癮一樣，沒有辦法抽離自己……到底是誰說愛S級的生物對你們人類有致命的吸引力的？明明是反過來的呀……你們那麼的自私、那麼的醜陋、那麼的貪婪，可是我卻偏偏，被你所吸引。你知道自從人類進入這個世界之後，S級生物真正的生存法則是什麼？只有一條——永遠不要對人類著迷。」

　　墨夜側身躺在了周御的身邊，像個孩子一樣依偎進他的懷裡，將他緊緊摟住。只是可惜，周御身體原本的餘溫漸漸散去變得冰冷了起來。墨夜的臉頰在周御的身上蹭了蹭，像個孩子一樣。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的溫度是什麼？三十六度五，你的體溫。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睡在那個玻璃房裡想到的是什麼？可不是吳運的動作電影……我想去你的世界，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一起吃你吃過的工東西，一起去看電影，哪怕我看得津津有味，而你會在旁邊睡覺。而現在，這些都是幻想。我還沒有壓縮自己的時間，你卻已經將你的時間都用完了。有的時候我真想讓你也進入我的大腦看一看，那樣你就會瞭解真正的我……你就再不會懷疑我，你想啊，以前沒有語言的時候，我們尚能彼此信任，而你能明白我所有的期待……可是為什麼當我能說出人類的語言時，你反而再也無法信任我了呢？」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無論是吳運也好，還是李謙和韓栗，他們都在等待著周御發生變異的那一刻。

　　可是一整個夜晚過去了，太陽也從地平線上升起，晨曦落在了基地之上，周御只是安靜的躺在墨夜的懷裡，沒有任何異動。

　　這讓韓栗感覺很奇怪，她向宋致發出了申請：「我想要進去檢查周御，採集他的血樣進行進一步的化驗。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被病毒感染，至少和上一次那名隊員感染的病毒不一樣！」

　　宋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所以你認為這一切都只是圖林博士在耍弄我們嗎？他如果只是想要殺死周御，可以用更加簡單的方法，甚至於更加殘忍的具有視覺衝擊力的方法來刺激墨夜……而不需要弄得這麼複雜。」

　　韓栗回答：「所以我需要進去採集他的血樣進行進一步的檢查，我們已經有那種病毒的樣本了，只要進行對比就知道周御是不是也被同樣的病毒感染。以及兩人身上的病毒到底有什麼樣的差異導致周御沒有發生變異，或者這延長了變異時間？還是他的體質和變成蜥蜴怪的隊員有什麼不同？」

　　宋致點了點頭，同意了韓栗的請求：「請小心。我不想消耗任何一個我們的人。」

　　「放心。你也很想讓周御成為『我們的人』，不是嗎？」

　　「謝謝。」

　　「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可是當韓栗走進了那間搶救室的時候，周御的身體忽然緊繃了起來，他的背脊向上拱起，四肢伸直劇烈地顫抖著，彷彿有什麼要從他的身體內衝出來！

　　韓栗嚇了一跳，向後退去，而周御身旁的墨夜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一個翻身坐在了周御的腰上。周御掙扎的力氣十分之大，整張床咯咯作響，嘩啦一聲塌了下去。

　　墨夜將手按住了周御的腦袋，用自己的體重將他壓制。墨夜用力的看著周御，閉上了眼睛，他試著將自己的思維進入周御的大腦中，他本以為自己和周御無法再溝通了，但此刻無論周御是要變異也好又或者死去也好，他都要試著將他的思想留住！

　　當墨夜用力地潛入周御的大腦，他發現自己跳入了一片水裡，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水面之上是周清稚氣的叫喊聲。

　　「哥哥你快上來！哥抓住我！對不起啊！哥你別嚇我——快來人啊！救命啊！」

　　這個時候墨夜才看清，周御已經溺水了，他的耳邊是汩汩的水聲，肺部無法呼吸，他拚命地掙扎卻無法游向水面上方。

　　而這個周御和墨夜一直以來見到的不一樣。

　　他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

　　墨夜奮力游了過去，但是水流的阻礙如此之大，像是拒絕著他，要將他退離這裡。

　　「別怕周御……我來了。你會平安無事的！相信我！相信我！」

　　墨夜張開雙臂，就像那一次在天使角救了周御一樣，他緊緊將周御抱住，用力向上游去。

　　感覺到一股力量支撐著自己，慌亂的周御放棄了掙扎，睜開了眼睛。

　　在紛亂的水花中，周御對上了墨夜那雙黑色琉璃般的眼睛，他澄澈而純粹，他的眼睛裡只有自己。

　　墨夜的目光中有一種力度，哪怕他的嘴唇並沒有開合，周御也能聽到他在說什麼。

　　「你的人生只需要做兩件事，周御。第一件，相信我。第二件好好的活著。永遠記住。」

　　就在周御還在想著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被托出了水面，氧氣湧了進來，肺部被擴張，他大力咳嗽著，用力呼吸著，周清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拽上了岸。

　　周御回過頭，看見的是水光之中那張俊美優雅的臉，在日光之下有著非同尋常的光彩。

　　「醒過來，周御。」

　　那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

　　當他回頭來想要問抓住自己的周清有沒有聽見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岸上什麼人都沒有。

　　「來我這裡。」

　　周御看向河水的中央，但是那個救了他的年輕人也不見了。

　　他去哪裡了？

　　周御忽然發現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安靜的好像自己被困住了一樣。

　　「來我這裡……我在等你……」

　　周御低下頭來，發現那聲音來自湖水之中。可是他剛剛才溺水啊！

　　「留在這裡，或者跟我走。」

　　那個聲音很輕很遙遠，卻讓周御莫名堅定了起來。

　　他用力吸了一口氣，再度跳入水中。

　　水底有一大片光亮，彷彿穿過它就回去另一個更加寬廣的地方。

　　而在那片光亮之前，那個剛才救了自己的白衣少年就守在那裡，向周御伸長了手。

　　這一次換周御奮不顧身游向他。

　　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裡？

　　周御伸出手，扣住對方的那一刻，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抽了過去，他穿過了那片光亮，接著是猛地墜落。

　　周御一陣心驚，劇烈的失重感讓他想要抓住什麼，了。轟地一聲，彷彿有一股力量拽住了他。

　　世界翻轉過來，生死易向。

　　「醒來！周御！」

　　在這個呼喚聲中，周御豁地睜開眼睛，他的身體繃緊，氧氣從四面八方衝進他的身體，閉合的細胞再度張開，靜止的血液迫不及待地流動起來。

　　而他的視線落入了一片黑色琉璃海。

　　他用力呼吸著，死死地抓著對方的手。

　　「周御……別著急，慢一點！調整你的呼吸！」

　　第69章：進化

　　周御睜大了眼睛，他感覺那一刻他的身體彷彿不屬於自己了。

　　對方將他的腦袋托起，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你聽，我在這裡，跟著我就好……」

　　穩健有力的心跳傳來，他的身體也跟著共振起來。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的心臟力量正在減弱，急速的心跳緩和，那種呼吸不夠的感覺逐漸緩解，直到他的心跳和耳朵裡聽見的聲音合二為一。

　　周御的思維回歸，心神趨於平靜，他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之前自己的溺水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周御，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周御回答，「你是墨夜。」

　　墨夜的眼睛睜大，一把將周御抱住：「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周御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李勝男將什麼藥劑打入自己的體內。

　　癱坐在地上的韓慄驚呆了，她緩緩站起：「周御？你活過來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韓栗。」周御回答。

　　這樣清醒的回答讓韓慄驚訝。

　　韓栗立刻站了起來，走到周御的床邊，抬起周御手臂的那一刻，墨夜冰冷的視線掃了過來。

　　「我只是想要檢查一下……擔心周御出現異化的症狀。」

　　「沒關係。請你仔細檢查。」周御點了點頭。

　　韓栗擼起周御的袖子，沒有看到任何鱗片狀的東西。她將手掌覆上去，用力向下壓，並沒有感覺到他的肌肉中有任何異物生長。

　　韓栗猛地掀起周御的衣服，查看他的背部，一切正常。

　　而周御的體溫保持在三十六度五，這是他的正常體溫。

　　「我要給你抽血。」

　　「當然可以。」

　　韓栗將周御的血樣送去化驗之後，就衝到了宋致的辦公室。

　　「宋先生！周御他醒了！他有可能已經康復了！」韓栗難以按捺自己的激動。

　　「也有可能像圖林，已經被異化卻保留人類的思考能力，而且還被圖林控制。」宋致說眯起眼睛。

　　韓栗愣了兩秒，無奈地搖了搖頭：「宋先生，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從最壞的角度來看每一件事情，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毀掉呢？」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希望就像鎮痛劑，太渴望就會上癮。當你想要的希望越多，對希望的期待越大，做出錯誤決定的概率就越高。總有人要充當戒斷者的角色，我要保證的是這個基地裡大多數人能夠活著回去。」宋致低下頭繼續閱讀他的文件。

　　「我明白了。」韓栗退了出去。

　　「我請調了一名病毒學家，他的穿梭艙將在兩個小時之後抵達。作為周御的主治醫生，我希望你和他好好配合。站在我的角度……只有他能確定周御是否康復或者有沒有治癒的可能。」

　　韓栗回頭看了一眼宋致，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看似冷漠機械，因為他有自己的原則。

　　當韓栗離開，宋致抬頭來扣住自己的額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這個時候的周御感覺到十分飢餓。吳運特地從餐廳把食物送來。只有漢堡和牛奶，周御毫不客氣地往嘴裡送。只能站在房間外看著他們的吳運拍了拍玻璃：「我說你慢點吃，看起來就像非洲難民！」

　　沒兩分鐘，周御就把漢堡吃完了。而墨夜就撐著腦袋看著他。

　　「你又在我的大腦裡看見什麼了？」周御問。

　　「我決定從此以後充分尊重你。如果你不同意我進入你的思維，那我就在外面等待。」墨夜眯著眼睛，臉上的笑容讓周御想起他還是夜靈形態的時候是怎樣對自己撒嬌的。

　　周御輕哼了一聲：「你要是有那麼高的覺悟就好了。」

　　這一次死裡逃生，是一種特別的體驗。他在兩個世界之間穿行，而引領他的人是墨夜。

　　「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墨夜垂下眼簾：「如果我回答了，你會相信我說的嗎？」

　　「我會。」

　　「那麼，你問吧。」

　　「既然你可以利用我來施展你的力量，那麼在基地裡，你為什麼不操縱我的身體，讓我替你開門，幫你離開這裡？」

　　周御看著墨夜，他的視線裡有一種力度，無論墨夜是怎樣高等的生物，他都能穿過他的偽裝，看到最真實的墨夜。

　　墨夜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周御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而他和他之間似乎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深談。

　　「因為……這個基地裡的外勤人員超過三百人，就算我操控你的身體，但以你的身體素質，也無法承受我的行動能力，在你還沒有幫我打開這裡的門之前，你就已經死了。而且，如果我真的想要離開這裡，也不需要借助你的身體。尼伯龍根等級低於我但是卻能給人類造成致命性傷害的生物有很多，這座基地並不是固若金湯。」墨夜晦莫深沉地一笑。

　　周御頓時明白了過來，墨夜指的是他還可以操縱其他的生物毀掉基地。

　　「外面的世界沒有你，多無聊。而且就算操縱其他生物，我也無法超過一分鐘。」墨夜撐著下巴，隨性地指了指周御的背脊，「你的脊髓液還在我的體內，它鎖定了我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能力。如果宋致能夠撐過一分鐘，我還是會被他抓住。」

　　周御看了一眼頭頂的監控：「你不該這麼誠實。」

　　墨夜聳了聳肩膀：「被李謙聽見沒所謂的啦。」

　　「他會原封不動地告訴宋致。」

　　「那正合我意啊，等到對戰圖林的時候，他就知道鎖定我的能力是他做過的最失策的事情了……雖然他也是被迫的。」墨夜眯著眼睛笑了，他有著漂亮的睫毛，隨著他的笑聲輕顫。

　　周御別過臉去。

　　「有時候我在想，其實你只是不習慣我人類的樣子。本來我還想變回夜靈的樣子來陪你，不過托宋致的福，現在只能保持這個擬態了。」墨夜雙手抱著胳膊，一副很遺憾的樣子。

　　「就算你擬態成人類，也不是真正的人類。而且你對我的一些舉動請適可而止。」周御冷聲道。

　　「怎樣的舉動？」墨夜忽然靠向周御，他的眼睛裡帶著戲謔的笑意。

　　周御一把將墨夜的腦袋摁開：「我對雄性沒有興趣。」

　　「可惜雖然是S級生物，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性別。」

　　「那就老實一點。」

　　「你現在是把我當兄弟了嗎？」墨夜又靠上來問。

　　「你想當我的兄弟？」

　　「當你兄弟，可以和你一起看電影嗎？」墨夜很認真地問。

　　「不可以。」哪個傻瓜和兄弟一起看電影的？

　　「那吳運為什麼可以？」墨夜不滿地問。

　　「我什麼時候和吳運一起看電影了！」

　　「餐廳裡啊！」

　　「那是和大家一起看電影，不是和吳運看電影。」周御糾正他。

　　「那做你的兄弟可以和你一起睡覺嗎？」墨夜又問。

　　周御的眉頭蹙了起來，想起從前墨夜假裝弱小纏在自己身邊就有種十分不爽的感覺。

　　「不可以。你自己睡。」

　　這個答案在墨夜的預料之中。

　　他又問：「那做你的兄弟，你還會扔下我嗎？」

　　「不會。」周御在墨夜問下一個問題之前開口說，「做我的兄弟也要明白什麼時候保持安靜。」

　　「啊……我不想做你的兄弟了。」

　　儘管露出孩子氣的表情，周御心裡卻知道，墨夜的能力超乎想像。

　　周御躺回到病床上，睏倦再度來襲。宋致沒有放自己離開，說明還不能確定他的身體沒事。最壞的結果就是他會變成蜥蜴怪。

　　「如果我傷害周清或者吳運，你要幫我。」周御閉上眼睛說。

　　「我會的。你對我說這些，代表你開始信任我了。」墨夜也周御的身邊側躺下來，安靜地看著周御。

　　這個時候，運送病毒學家的穿梭艙抵達基地。當宋致將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帶到韓栗的面前時，她完全驚呆了。

　　對方穿著T裇和運動褲，揣著口袋，連眼鏡都沒戴一副，哪裡有半點學者的樣子。

　　「韓栗，這位是來自哥倫比亞大學的病毒學博士姜競航。不要小看姜博士，他雖然年輕，但卻是這個領域裡的天才人物。他之前在二號基地從事病毒方面的研究，是解開尼伯龍根水母病毒的關鍵人物。關於圖林博士利用死亡大麗花所培育出來的病毒，以及周御的血液樣本都可以交給姜博士。」

　　「啊。是的。」韓栗明白，巨力集團絕不會花錢請沽名釣譽的人。宋致承認他是天才，那麼他就是真真切切的天才。

　　這位姜博士沒有多餘的廢話，連個自我介紹都沒有，一進入研究室就坐在轉椅上，兩隻腳也踩在上面，指使起所有研究員來。

　　宋致端著一杯巧克力奶泡，來到姜競航的身邊放下，低聲道：「我需要周御好好活著。」

　　「他是否能好好活著嗎，是命運決定的，不是我決定的。順帶說一句，庫克博士的研究已經快要成功了，你、我這樣的棋子很快就會沒用了。」姜博士扯著嘴角笑著，彷彿在幸災樂禍。

　　「那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會在你之前被拔掉。但只要我們需要的人都活著就好。」

　　姜競航孩子氣的表情冷了下來：「你要是有什麼，宋凜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沒有人能為宋凜做準備。」

　　「Let it be。不要想太多了，競航。現在專注起來。」

　　「我討厭這些監控設備，我無法專心。」

　　「你放心，這些設備並沒有監控到你。」宋致直起身來，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姜博士就黑著眼圈打了個電話告訴宋致：「你可以把那個疑似被感染的外勤隊員放出來了。」

　　「你什麼意思？」宋致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間，這個時候尼伯龍根剛剛迎來日出。

　　「你知道我們人類是有自己的免疫系統的吧？」姜博士一邊轉著轉椅，一邊轉著手中的試管，看得其他研究員緊張不已，生怕他會把試管摔在地上，那樣病毒樣本就會流出來了。

　　「但是人類的免疫系統對病毒是沒有用的，周御是如何對這種病毒產生免疫的？」宋致問。

　　「因為他的體內有雙重機制——自我免疫機制和高速修復機制。我不瞭解這名隊員曾經接觸過什麼，但是他的體內有一種普通人類沒有的生物酶。這種酶與人體自帶的免疫系統相結合，在拒絕病毒的同時修復受損細胞。一般人類，在自癒之前就已經被這種病毒完全破壞了細胞，免疫系統也就跟著崩潰了，自然來不及對病毒產生抗體。」

　　「你是說他現在有抗體了？」宋致猛地站起身來，「那我們可以利用他的血清製造抗病毒」

　　宋致的話還沒有說完，姜博士就打斷了他。

　　「除非其他人類擁有和他一樣的基因。雖然我對你說他已經對這種病毒免疫，但這也意味著他的身體也發生了某種變化。」

　　「你是說……他還是被異化了？」宋致握著筆的骨節發白。

　　「從他的基因來看，他當然還是人類。但是某些方面被增強了。我更願意把這種改變稱呼為進化。」姜博士抬起手中的病毒樣本，對著燈光緩緩轉動，彷彿是在欣賞水晶，同時壓低了聲音，「這是伊頓先生最想要看到的——人類自我修復的進化，既然你相信這個人，早點送他走，不要讓他也成為伊頓的小白鼠。」

　　「明白。」

　　姜競航笑了起來，繼續用孩子氣的聲音大聲說：「宋先生，放他出來吧，我想要觀察他，研究他。」

　　「但是你也說了不確定他的進化方向……如果他會傷害……」

　　「把他當做小白鼠關在玻璃房裡，就像把真相鎖在盒子裡。人類登上月球之前也會考慮各種風險性因素，但不會因為有風險而停止登月。」

　　宋致的唇線抿緊：「這也是董事長的意思？」

　　「嗯哼。」

　　被封閉在搶救室裡的周御已經三天了，他並不焦躁，而是靠在床頭，看著搶救室外的那個電視機。

　　墨夜就盤腿坐在他的身邊，撐著下巴無聊地看著電視畫面。

　　今天播放的是恐怖片，午夜凶鈴。

　　「這個電影好無聊……可以叫他們換一下嗎？」墨夜問。

　　但是周御沒有回答。

　　墨夜不滿地轉過臉來，發現周御的雙眼完全沒有焦距。

　　「周御？」墨夜靠了過去，眯起了眼睛看著他，「周御你怎麼了？」

　　此時的周御卻感覺自己彷彿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他的腦海中有無數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的像是風的私語，有的又像是聲嘶力竭的呼喊，喧囂吵鬧不絕於耳。

　　它們彷彿迫切地要向周御訴說著什麼，痛苦的、愉悅的、悲傷的，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可是周御卻一樣也聽不清，他被困在這個世界裡不知道如何擺脫。

　　此時的墨夜發現周御毫無反應，原本悠閒懶散的神色沉斂了下去，眼若寒星。

　　他蹙起眉頭，將額頭抵在周御的額頭上：「抱歉我不知道你怎麼了，我只能進入你的大腦。如果你不高興了，請你原諒我。」

　　墨夜的目光是極有力度的，當他與周御渙散的視線相交時，兩人彷彿連接了起來。他抬起雙手，按在周御的大腦兩側，思緒猛地衝了進去，在周御的思想之中馳騁。

　　周御試著不要去分辨那些聲音，但越是這樣，喧囂沸騰，將他淹沒。

　　「將自己沉澱下來，沉靜下去，世界是安靜的，只有你想要聽到的時候才能聽到。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層次，你想要跟哪種生物溝通你就將自己的思想去到那個層次。」

　　周御的腦海中響起墨夜的聲音。

　　冷靜、沉穩，彷彿要將他整個破碎的世界拼合起來高高撐起。

　　「現在你聽我說話，跟著我來。」墨夜的聲音變得悠遠。

　　此刻的周御有一種輕鬆並且得救的感覺。彷彿全世界的喧囂都抽離，只剩下墨夜為他編織的世界。

　　「跟我來……相信我……現在我帶你回去。」

　　周御循著那聲音而去，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驀地，眼前一片開闊明亮，心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現在睜開你的眼睛，周御。我就在你的身邊。」

　　周御倒抽一口氣，用力將眼睛睜開，對上的是墨夜那雙黑色琉璃的眼睛。

　　「你怎麼樣？」墨夜的雙手很有力度地撐著周御的肩膀。

　　周御大口喘息著，他差點在那個聲音的世界裡窒息。他努力讓自己的心神回歸，幾秒之後，他才開口說：「我剛才怎麼了？」

　　墨夜蹙起了眉頭，抬起手，摁住自己的眼睛，第一次在周御面前露出真正苦惱的表情：「老實說，我也沒想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你剛才的感覺和我還是胚胎的時候一模一樣。我聽到了這個世界裡各種無助的、複雜的聲音。我覺得很煩悶、很想逃避，於是一直不肯孵化。它們的痛苦、它們的傾訴、它們的需要我通通都不想聽，也不想滿足……直到你的出現。我聽見你的心跳的時候，那些令我煩躁困擾的聲音就通通都消失了。我變得喜歡通過你的視覺、聽覺、還有嗅覺去感受這個世界。你以為我在你的面前假裝弱小，但那個時候的我確實很弱小。如果不依偎在你的身邊，我會被這個世界豐富而大量的生物信息所摧毀。慢慢的，我才懂得分辨這個世界裡其他的聲音，並且將自己和他們聯繫起來從而獲得不同的訊息，甚至於操縱它們。」

　　墨夜的解釋讓周御為之一顫。

　　「你說什麼？你是說現在我可以和尼伯龍根的生物溝通了嗎？」

　　墨夜無奈地一笑：「你現在就像嬰兒一樣，咿呀學語，根本就不能算是懂得如何溝通，但是你已經具備了去溝通的能力。你需要時間去掌握這種能力。這就好像……你就把它當作掌握另外一種語言吧，只是這種語言不是靠聲音，而是大腦與大腦之間直接的交流。」

　　周御不得不更加認真地思考：「那麼我是成為了尼伯龍根的生物了嗎？就像圖林博士那樣，保持著人類的心智，但是卻已經被這裡的生命體所異化。」

　　墨夜搖了搖頭說：「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我所知道的是，當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人，你就會成為怎樣的人。這一切就是一場選擇，就好像我看到了你想像中所希望的墨夜，我把你的希望當做目標，於是成為了現在的我。」

　　就在這個時候鼓掌聲傳來，他們朝著窗外望去，看見一個穿著休閒T裇的年輕人站在他們的面前，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扯著嘴角笑著：「哎呀！哎呀！真是精彩，這個進化方向實在很有趣！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你是誰？」周御測過臉來。

　　「我嗎？我是姜競航，負責這你體內病毒的研究。你應該多謝我說服了宋致放你出來。不過你得乖乖聽話，多支持我的血液採樣和身體檢查。」

　　周御立刻想了起來：「你曾經在2號基地進行病毒研究？幫助姚博士和沈博士解開尼伯龍根水母之謎的人也是你？」

　　「是我。」

　　怪不得姚博士說姜競航很年輕！這麼年輕竟然就成為了病毒學的先驅人物，這個姜競航簡直是個天才！

　　墨夜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年輕的博士，拉長了一聲「嗯」，像是在衡量什麼，又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其他意味。

　　「我們倆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呀。」

　　姜博士搖了搖手指說：「那可不一定。我吃的鹽還是比你吃的米多，據我所知你的米都沒有吃過。」

　　墨夜笑了，他的眉眼垂落，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

　　姜博士睜大了眼睛，感覺到一股力量衝入他的大腦。他正要抵抗，它卻消散無蹤了，只剩下墨夜扯起的唇角。墨夜並不是姜博士見過的第一個S級生物，但是此刻，當他看清楚墨夜五官的輪廓時，他發現自己無法將視線收回。

　　視覺成為一種極為特別的感受，每一寸目光的曲折都是最為微妙的弧度。

　　墨夜側過臉，光影的流轉讓他變得更加神秘，他唇角的凹陷讓姜博士莫名產生危險的預感。

　　「你還真有趣啊。既然你是研究病毒學的博士，那麼你知不知道怎樣將周御的脊髓液從我的身體中分離出來呢？」

　　墨夜明明就坐在周御的身邊，可是姜博士卻產生一種對方正在靠近自己的錯覺。

　　姜博士不留痕跡後退了一小步，而墨夜則側過身將腦袋靠在周御的肩膀上，臉上是戲謔的笑容。這讓姜博士確定，剛才這個S級生物是在耍弄自己。

　　姜博士恢復了之前那種無所謂的表情。

　　第70章：尼伯龍根的聲音

　　「這你總算是問對人了。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誰還能辦到這件事的話，也許只有我。就你的身體而言，周御的脊髓液就是外來的入侵者，它擔當的效果就像病毒一樣，瓦解了你的身體機能，讓你失去部分能力變得虛弱。如果你想要找回你的能力只有兩種方法。第一種就像是抗病毒治療一樣，將周御留在你體內的脊髓液像病毒一樣殺死。」

　　「殺死……聽起來好殘忍。」墨夜撐著下巴，「我還是選擇溫和一點的方式吧。周御給我的一切，我都很在乎的。」

　　「第二種方法就是將周御的脊髓液轉換為你身體的一部分。」

　　「這個我喜歡。」墨夜點了點頭，他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周御的視線瞥過墨夜，他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生物能夠將天真和性感兩種特質融合在一起。

　　姜博士也下意識嚥了一下口水。

　　「但是前者可能性比較大，後者幾乎跨越了物種的界限。到底結果怎樣一切還是看命運吧！」

　　墨夜搭上週御的肩膀笑著說：「嘿，我喜歡這小傢伙。」

　　姜博士挑了挑眉梢回答：「我可不是小傢伙。以及周御，你可以從那裡面出來了。」

　　說完，姜博士走到門前輸入了密碼和指紋門就打開了。

　　得到消息的吳運還有周清趕來一把將走出房間的周御抱住。

　　「我的天啊！哥，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都沒有人告訴過我！是不是如果你沒有挺過來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啊！」

　　周清差點沒有哭出來，雖然他平時看起來和任何人都不親密，但是周御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如果告訴你了，你就無心工作了吧。」周御拍了拍周清的後背，這是宋致一貫的作風，要保證每個來到尼伯龍根的人完成自己崗位價值。

　　白映亭微笑著看著兄弟兩人擁抱的畫面，然後他的視線與墨夜相對接，他眼中的暖意沉了下去。

　　他走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對墨夜說：「你可真是衝動，差一點就把一切都毀掉了。」

　　墨夜眯起了眼睛，直視入白映亭的眼中：「前輩，你好像還指望著我來救你吧？如果周御發現你是什麼，我估計他會開槍崩了你。他最討厭的就是欺騙。」

　　白映亭同樣報以無所謂的笑容：「你大可以試一試。不過我會告訴他，唯一能救周清的人只有我。」

　　兩人相視一笑，白映亭朝墨夜伸出了手說了聲：「合作愉快。」

　　周御忽然轉過臉來問：「什麼合作愉快？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有交集了？」

　　周清也好奇地看過來。

　　白映亭笑著說：「看來周御你還不知道，宋致先生正在籌備前往始祖伊米爾的計畫。我和周清作為植物學家也是這個計畫的一部分。所以我們即將合作了啊。對了墨夜，你到底有沒有感覺到宋凜的存在？他打算什麼時候去始祖伊米爾那裡？」

　　墨夜閉上了眼睛，在搜索著什麼。十幾秒過去了，他也一句話都沒有說，其他人不明就裡，但卻保持安靜。

　　當墨夜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瞳眸化作的金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壓縮入他的眼中。

　　幾秒鐘之後，那雙眼睛驟然褪色，恢復成了黑色。

　　「不行……我之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實在感應不到宋凜的所在。」

　　他瞥了一眼白映亭，似乎在說「你可以試一試啊」。

　　白映亭搖了搖手：「我現在比你還虛弱呢。」

　　周清又不明白了：「白教授虛弱？你生病了嗎？」

　　白映亭笑了笑回答：「我這只是一個比喻而已。跟墨夜比起來，我們所有人都很虛弱。」

　　周清忽然想起白映亭是如何將自己帶離研究室的，他正想著要在沒有人的時候問清楚對方，沒想到白映亭的目光已經望了過來。

　　他唇角是淺淺的笑容，彷彿已經看穿了周清的一切。

　　這個時候姜博士開口說：「誒，剛才我好像聽說周御也能感應到其他生物的所在。既然墨夜的能力不行，之前聽說胡亂發脾氣浪費了精力，不如現在你教一教周御。說不定他能感應到宋凜的信息。」

　　此刻周御的問題又來了：「宋凜？你們一直在說的宋凜是誰？」

　　大家都看向吳運，吳運嘆了口氣回答道：「宋凜是一個S級的生物，在我背著你回來的路上曾經見過他。他表示要和宋致聯手對付圖林。」

　　姜博士看著吳運，歪了歪腦袋：「哎，你這就說完啦？」

　　吳運點了點頭說：「我說完了，還有什麼要說的嗎？哦對了我們並不知道宋凜打算什麼時候行動。」

　　姜博士摀住了臉：「看來你們對宋致的羅曼史真的一無所知啊。」

　　吳運挑了挑眉梢說：「羅曼史？宋致這傢伙還能有什麼羅曼史啊？」

　　大家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姜博士直接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手指在空氣中點了點：「好吧，就讓我來給你們講一講——宋凜就是宋致當初培育出來的S級生物。當時有一位女性研究員，他是宋致的未婚妻，可是這位女性研究員卻被一個S級生物引誘了，然後懷孕了，她生下的當然也是S級生物了。只是這個女研究員的下場很慘烈。」

　　周御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培訓的時候吳運曾經放過的女研究員懷著S級生物的視頻，以及宋致曾經隱約提起過的過去。

　　原來這是真的。

　　「宋致為此痛苦不已，但是那個女研究員生下的S級生物長大了。因為周圍看見的都是人類，所以他想要融入我們，也將自己擬態成人類的樣子。一開始宋致恨不能把他給殺了，但不管怎麼說，那個S級生物的體內還流淌著那名女研究員的血液。他一面憎恨，那個孩子，一面又不得不養育他。人類是情感性的生物，一個孩子和他相處得久了，無論如何都會有感情。那個S級生物在宋致的身邊待了許多年，宋致也沒有把他關在研究室裡，而是讓他自由長大，而且還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宋凜。」

　　「額……真不公平，我卻要被關在研究室裡。」墨夜假裝不滿地說。

　　「宋凜成長的很快，兩年而已，巨力集團就利用他的脊髓也製造出了專門針對尼伯龍根生物的神經毒素，並且想要利用宋凜去追捕他的父親，為被他的父親殺死的研究員復仇，可惜失敗了，宋凜為了保護宋致，差一點被自己的父親給殺了。尼伯龍根就是這樣一個殘酷的環境。父親不一定會對兒子好的，受了重傷的宋凜，終於明白巨力集團對他的利用，於是離開了基地，躲藏到了其他的地方，養傷，休眠以及尋找他自己的生父。」

　　其他人都沉默了，只有墨夜始終保持著一抹笑意。

　　「這真是個動人的故事啊。與宋凜相比，我實在太幸運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生來就是一個蛋。」

　　他又看了一眼周御說：「而且我所相信的人不是宋致而是周御。我的周御有一顆強大而溫暖的心。」

　　周御冷冷地看了墨夜一眼，側身就走了出去：「我餓了。吳運，我們去餐廳吃飯。」

　　「等等，姜博士你怎麼知道宋致和那個S級生物的事情的？」吳運好奇地問。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和宋致是在同一個基地工作過，算是朋友吧。宋致一開始不理睬宋凜的時候，那個小傢伙經常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呢！」姜競航仰起頭來，像是在懷念許久以前的事。

　　「我的天啊，宋致竟然會有朋友？這簡直是奇蹟！果然……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上帝也會給他一扇窗！」吳運感嘆道。

　　姜競航的神色冷淡了下來，他涼涼地開口道：「這裡是你伯龍恩，不是遊樂場，也沒有戶外教學。總有人得充當壞人的角色才能襯托你的偉大。」

　　吳運沉默了。

　　當大家都走開了，墨夜來到了白映亭的身旁，用調侃的聲音對他說：「嘿，前輩，請問你的身體還能支持多久？」

　　白映亭眯起了眼睛：「不會太久。我已經讓自己的本體陷入了休眠狀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操縱這具身體多久。而且，你的能力也被束縛住了，不可能指望宋致能找到幫你解開這個枷鎖的方法，他不會輕易的放開你。」

　　墨夜的唇角扯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別擔心啊，前輩，我已經找到了延伸自己力量的方式。」

　　「什麼方法？」

　　「當然是周御了。我會一點一點教會他使用S級生物的力量，也會一點一點讓他適應尼伯龍根的生活。」

　　「但他始終是人類。」

　　來到餐廳的周御，大廚剛剛為他端上一份土豆燉牛肉套餐，他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一份套餐根本就不夠他吃，他抬起手來向大廚要了第二份，大廚有些猶豫，畢竟這裡所有的食物都是有配額的，直到不遠處的宋致朝大廚點了點頭，大廚才又從廚房裡端出了另外一份套餐。

　　周御接連吃下了三份。

　　「你這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啊！你到底怎麼了？快點停下，我怕你把你自己的胃都撐壞了。」吳運摁住了餐盤的邊緣。

　　周御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扣住了桌子的邊緣強忍住自己的食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好像這一次醒來就覺得特別餓，無論吃多少東西都會被迅速消化掉一樣。

　　而這個時候各種各樣的聲音再度湧入他的腦海中。縱橫交錯，將周御淹沒。

　　周御低下頭來雙手按住自己的腦袋，眉頭蹙得很緊，他想要像上一次一樣從這些聲音之中之中抽離自己，但越想要掙扎就陷得越深，那些聲音就越發的響亮和複雜。

　　「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他們的聲音時是有不同的層次的，你和他們都不同，你遠遠凌駕於他們之上，不要想著離開，而是想著超越。」

　　墨夜從容而帶著一絲涼意的聲音響起，周御燃燒著的思維瞬間落入了冰海之中，沉靜了下來，它一層一層地將自己拔高終於超脫於這些雜音之上。

　　吳運擔心地問：「周御！怎麼啦？是身體還沒有復原嗎？那個什麼姜博士說你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呀！」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周御忽然站起身來，衝進了洗手間，雙手按在洗手台上，剛才吃進去的所有東西都被吐了出來。終於吐到只剩下胃酸，周御轉過身來，仰面調整自己的呼吸。

　　這時候墨夜來到了他的身邊，將手覆在了他的臉上。墨夜的溫度比周御的臉要微涼，這種清新的感覺讓周御覺得很舒服。

　　「我很抱歉，讓你用這種方式來體驗我的世界。」

　　「如果這些已經成為現實，我只想要知道怎樣掌握這種能力。我不可能永遠依賴於你的引導才能讓自己……不再聽到這些聲音。」

　　墨夜單手撐在洗手台的邊緣，看著周御。

　　「我知道在你們人類的世界裡有一種東西叫做自行車，自行車需要掌握平衡，而平衡是一種感覺，一旦找到了那個平衡點就永遠都不會忘記怎樣去騎自行車，控制你體內的力量，也是一樣的。這些聲音是客觀存在的，因為你的大腦已經和一般人類不一樣了。不要逃避，它們是你的力量。在你長大的那個世界裡，我想沒有人會害怕自行車，對嗎？」

　　此刻的墨夜，有著和他表面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睿智。

　　他的眼中有執著，但是在更深處卻是一種超然。

　　「如果想要和宋凜取得聯繫，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方式就是讓我吸取你的血液恢復體力。第二種方式，就是我教會你怎樣去尋找自己想要的信息，和其他的生物取得聯繫，由你來和宋凜，建立聯繫。」

　　「但是現在的當務之急我想宋致並不會給我這樣的時間來學習，一旦錯過了機會，不僅宋凜可能會成為圖林的目標，我們也有可能再也無法抓住他。」

　　周御向墨夜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墨夜笑了，他眼角微微的笑紋有一種成熟的意蘊。

　　「手指現在可不足夠了。」

　　他抬起周御的手腕，咬了下去，雖然能感覺到他的牙齒刺破了自己的肌膚，但緊接著，那一種安撫一般的感覺順著神經湧入周御的大腦深處，緊接著所有的聲音都變了形態，輕柔的，帶著韻律感，就像是一首協奏曲。

　　周御知道這是自己在通過墨夜的大腦去體會這個世界。

　　一切變得莫名的美好起來，他彷彿聽見了某種植物的輕吟淺唱，他又彷彿聽見了，某種生物正在相互交談，像是竊竊私語含情脈脈的表白，那些讓周御討厭的聲音，從泥沼中化作了千絲萬縷，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墨夜聽見的聲音美好，還是因為墨夜為了周御將所有美好的東西過濾了下來。

　　當墨夜收起了牙齒離開了周御的手腕，周御倒吸口氣驟然清醒了過來。

　　世界再度變得喧囂起來，周御發現只要自己不集中精力，那些聲音就會湧入大腦，他無法像墨夜一樣，自控操控自如。

　　墨夜的拇指附在剛才咬過周御的地方，輕緩的摩擦著，他低著頭，眉眼間有著溫柔的神色，那是與女子陰柔相反的氣質——包容，而有耐心，相比周御，此時的墨夜更像一個長者。

　　「謝謝你。」墨夜輕聲道。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覺得疼。你試試看，現在能不能感覺到宋凜的存在。」

　　墨夜再度閉上了眼睛，睜開的時候，那雙金色的瞳眸比之前更加的深邃，盯著他眼睛的周圍能感覺到力量的湧現，向著四面八方迅速擴張，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逃脫它的搜索。就在達到某個階層的時候，有另一股力量與墨夜對接了起來。驀地，墨夜金色的眼睛再度恢復了原本的黑色。

　　「我找到宋凜了，他一直在跟蹤圖林。他們將在三天之後，到達始祖伊米爾的所在。」

　　「那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宋致。」

　　宋致的十指交疊，他看著墨夜，用很認真的表情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墨夜慵懶地坐在他的對面，左腿架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搖晃著，他的手指撥弄著眼前的咖啡杯，說了一聲：「周御喜歡喝茶不喜歡喝咖啡。」

　　「我問你的問題和周御有什麼關係嗎？」宋致問。

　　墨夜歪了歪腦袋，學著宋致的樣子手指交疊。同樣的動作，宋致顯得嚴謹，墨夜卻在慵懶之中帶著一絲壓迫感，像是從地獄的縫隙裡滲透而出的力量。

　　有的時候宋致並不明白，為什麼每當他面對周御的時候笑的那麼天真像個孩子，可是面對其他人卻能露出完全不同的表情來。

　　墨夜垂下了眼簾，時間和世界彷彿都從他的，眼睫之間穿梭而過，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他說：「當然有關係。所有周御所期待的我也期待，所有周御在乎的我都在乎，所有周御相信的我自然也相。就目前來看，周御相信你，那麼，你也暫時可以相信我。」

　　良久，宋致忽然開口道：「我可以請求你一件事情嗎？」

　　墨夜抬起了眼簾，緩緩傾向宋致，他的目光中有一種洞察力，已經完全看穿了宋致。

　　「我知道你的請求是什麼？你想要我保護宋凜，讓宋凜活著。但是宋凜所期待的，並不只是活著。」

　　宋致側過臉，輕輕拉開自己的抽屜。那裡有一本書，宋致用手指撥開書的第一頁，夾著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宋致冷冷地坐在書桌前，一個少年雙手捂著口琴坐在桌角上，笑著傾向宋致。

　　宋致的指腹剛觸上對方的臉，就像被刺痛一般收了回來。

　　這一天的晚上他們收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巨力集團的第三號基地被圖林博士佔領了。

　　當宋致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和周御等人進行任務部署。

　　「那個基地有什麼？」吳運好奇地問。

　　姜博士皺起了眉頭：「那裡有一個圖林最早建立的研究室。裡面的設備可以用於病毒的培養，以及那裡還是神經毒素的生產條線。」

　　「我們要去奪回那個基地嗎？」

　　宋致搖了搖頭：「遲早是要的。但現在去就來不及趕去阻止圖林利用始祖伊米爾了。」

　　「還有什麼我們需要知道的嗎？」周御問。

　　「那個基地裡有幾十名外勤隊員，像李勝男一樣加入了圖林的陣營。」宋致回答。

　　「哦——也就是說我們不但要和被異化的人類對決，要和被他操縱的尼伯龍根的生物對決，還要和你們人類的叛變者對決。我很好奇，他們能從圖林那裡得到什麼？」墨夜從李謙那裡拿來了一條巧克力，拆開了包裝塞進嘴裡只吃了一口眼睛就皺了起來。

　　「圖林掌握了我們巨力集團最為先進的科研成果，甚至於有很多研究事只有他知道。他能夠讓死亡大麗花異化自己並且保留人類的本性，這說明他對尼伯龍根的生物瞭解已經到達了一定的高度。解碼這裡的生物強大的癒合能力和超長壽命的基因密碼也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試想吳運，如果有一個人答應你，他已經確切掌握了至於您女兒的方法，你難道不會不顧一切跟隨他嗎？」

　　「假設圖林掌握了這種方法，如果他來說服我的話我會跟他走。」吳運半開玩笑地說。

　　「我所瞭解的圖林是一個瘋子，他是一個對權力有很大掌控慾望的人。他不會僅僅滿足於在尼伯龍根稱王稱霸，他既然保留著人類的思想就有人類的慾望。他一定會想要回到人類的世界，他所掌握的足夠讓他駕馭人類。」姜博士回答。

　　「我沒有拯救人類的英雄情懷。我只知道，這個傢伙不可能救我的女兒。」

　　這一次的任務並沒有在出動直升機，所有人乘坐悍馬車前行。

　　周御、吳運，墨夜，乘坐一輛車。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宋致也親自出馬了。

　　第71章：伊頓先生與庫克博士

　　墨夜穿著迷彩服，他身上的裝備和周御一模一樣，其他的外勤隊員們都對這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感到好奇，宋致並沒有對外公開墨夜的身份，之前知道墨夜身份的守備隊員們都被留在了基地。

　　宋致直接將墨夜編入了周御和吳運的小隊。這讓其他的外勤隊員們有些不滿，周御的名聲早就在基地傳開了，大家都很希望和他合作。畢竟在尼伯龍根的世界裡，隊友的實力越強自己生存下來的幾率也越大，異樣以及懷有敵意的目光紛紛投注向墨夜。

　　出行之前，當墨夜領取裝備的時候，幾個外勤隊員圍了上來。

　　「嘿，年輕人你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從前怎麼都沒見過你？」對方故意將靠向墨夜，一股濃重的菸草味和汗味湧了過來。

　　墨夜別開了臉，唇上扯一抹笑。這對於其他人來說就像是在嘲諷一樣。

　　其中有一個人仔細的盯著墨夜的臉，忽然說：「嘿！這傢伙長得挺漂亮的，他該不會是通過什麼手段才被編入了周御的小隊吧！」

　　另外一個人假裝好奇地說：「有什麼手段啊！」

　　「當然是憑藉他這張漂亮的臉呀！」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明白了，不過周御看著不像啊，他連『動作電影』都不感興趣，簡直是個清教徒！」

　　「誰說周御呀。人家周御在最危險的狀態下都不會產生恐懼感，這樣的人早就沒有人的慾望了吧！我說的是我們的頭，那位主宰基地一切的宋先生。」

　　「哦，原來如此啊！我總算聽明白了！讓我們看看這張漂亮的臉是不是也和我們胃口呢！」

　　說完這個人就伸長了手，直接輕浮地託過墨夜的下巴將他的臉轉了過來。當他看清楚墨夜的五官時不由的驚呆了。那雙眼睛，深邃到彷彿要釋放所有的慾望，很美每一道曲線都在撩撥著他的心臟，拖拽著他的神經。

　　在墨夜的笑容裡，他的眼睛狹長而帶著一絲戲謔。

　　「我對你的胃口嗎？」

　　他的聲音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那名隊員張著嘴，說不出半句話。

　　驀地，墨夜伸長了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擰，只聽見卡嚓一聲，這名外勤隊員發出了巨大的慘叫聲。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媽的——」

　　另一個人直接掏出槍指著墨夜，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墨夜毫無預兆地來到他的面前，那雙眼睛裡釋放的壓力簡直要刺穿他的心臟。墨夜扣住了他的槍，手腕一個滑動，將對方的彈夾卸了下來，接著抬起腿，膝蓋狠狠頂在對方的小腹上，兩個人摔在了一起。

　　這一連串動作快到驚人，沒有絲毫多餘，準確得就好像被電腦計算出來的一樣。

　　「喂……你們看見了嗎……太厲害了！我曾經見過周御的身手，這傢伙比周御還快！」

　　「要不然呢？宋先生把他編到周御的小隊裡去，難道真的是看臉嗎？」

　　墨夜的手上掛著那柄槍，槍在他的拇指間一個旋轉槍口向下。然後墨夜蹲了下來，笑著看著那兩個疼得說不出話的傢伙。

　　「喂，你們還沒說我長得合不合你們的胃口呢！」

　　墨夜的眼睛笑彎了起來。

　　「你這個混蛋！」

　　被搶了槍的隊員感到羞恥，忽然揮拳打向墨夜的臉，只是他的拳頭還沒有碰到墨夜的鼻尖，墨夜驟然單手撐地，抬起腿向上一踹，只聽見咔啦一聲，他的胳膊被墨夜踢斷了。

　　那聲慘叫聲讓所有人都側目。

　　墨夜站了起來，垂下眼臉看著對方。那種冰冷和漠然，彷彿完全沒有人類的感情。

　　宋致揣著口袋走了過來：「墨夜，我是讓你來對付圖林的，不是讓你來搞破壞的。」

　　墨夜輕輕地笑了：「宋先生別那麼嚴肅認真嗎？我只是幫你把不需要的累贅都處理掉了。他們就算到達了始祖伊米爾的所在地，也只會成為圖林博士的營養。」

　　說完墨夜就走了，他拍了拍手，再度扯出孩子氣的笑容，走向周御的方向，而看著他的人臉色都變了。沒有人能夠想像到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男孩竟然有著魔鬼一般的身手。

　　吳運坐在悍馬車的駕駛席上，一邊抽著煙，一邊笑著看著墨夜走來：「哎，我說老周，你有沒有覺得墨夜的身手特別像你，無論是肘擊的動作還是奪槍的姿勢，那種對時間和節點的把握簡直與你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他速度比你快，力氣比你大，你得小心啦！」

　　「小心什麼？」周御冷冷地反問。

　　「當然是小心他如果對你做點什麼，你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呀！」

　　「他能對我做什麼？」

　　「他……從人類的角度來說，正處於青春期。荷爾蒙會讓他衝動以及對……」

　　「閉上你的烏鴉嘴。」

　　說完周御就打開了車門，朝墨夜勾了勾手，意思是「你給我動作快點上來」。

　　墨夜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當他抬腿邁進座位的時候，單手撐在座椅上，故意將臉湊向了周御，周御的臉上面無表情，但是他能感覺到墨夜的靠近，甚至於眼睛的餘光能夠描摹出墨夜高挺的鼻樑以及輪廓優雅的眉骨。周御的呼吸在那一刻變緩，心臟的跳動像是被拉長了節奏一般。

　　墨夜坐了下來。靜止的時間再度流動起來。

　　「剛才的那些你是從哪裡學來的？看電影學來的嗎？」

　　周御記得他們在餐廳的時候帶著墨夜看了不少電影，什麼《黑鷹墜落》、《反恐特種兵》、《碟中諜》之類，裡面有不少格鬥動作場面。

　　墨夜好笑地回答：「我為什麼要跟著電影學呢？你是我的最佳範本。」

　　這時候宋致打開了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對吳運開口說：「行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吳運將手中的煙熄滅了，吹了一聲口哨道：「宋先生，你知道我是我們小隊裡面出了名的烏鴉嘴嗎？」

　　宋致回答：「略有耳聞。」

　　「那要是我說如果我們遇上了圖林，無論發生怎樣危險的情況我都不打算管你，如果你死了就算你運氣不好，你會怎麼想？」

　　宋致抬了抬眼鏡，涼涼的回答：「我會告訴你，我的保險金額很高，而且沒有受益人。或者我可以填你的名字。」

　　墨夜直接笑出了聲。

　　吳運回答：「這個，還蠻有誘惑力的。我估計您這趟真的回不來了，我等著領您的保險金。」

　　「我真的超級喜歡吳運的烏鴉嘴。」墨夜笑著摸了摸下巴。

　　車隊一路前行，他們必須穿過一整片原始森林，有多少人最後能夠見到始祖伊米爾都是未知之數。

　　車上宋致開口道：「墨夜，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能夠操縱A級生物對付圖林多長時間？」

　　「一分鐘以內吧？超過一分鐘我的神經將嚴重受損，細胞會破裂，引起體內出血。不過圖林現在有一整個基地的外勤隊員隊員，而我是無法直接毀掉人類的，你們的基因和尼伯龍根的生物不同。你現在有沒有一點後悔？不該將我的能力束縛起來。」墨夜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

　　「我不後悔，因為我知道一旦你擁有完整的S級生物的能力，你會做些什麼。」

　　「哦，你認為我會做些什麼呢？把你的基地掀翻？把你們都殺死？還是把你們當作繁殖後代的營養呢？」

　　「你會在這裡等待周御再一次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你知道他會對你心軟，你會用年少美麗的樣子來迷惑他，引誘他，你會做出各種各樣的犧牲讓他心更加信任你，你會將他帶出這個基地，你會讓他義無反顧的為你做任何事情，你會讓他脫離所謂人類的世界，你會讓他忘記自己是誰。所以就算是為了周御，你的能力被完全釋放並不是好事，那有可能是一種引誘而非本心，就算有一天周御決定接接受你，也一定是出於他本心的判斷。」宋致的聲音平穩，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墨夜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這說明宋致早就看穿了墨夜的想法。

　　周御的手指握緊，這其實也是一直他心中的困惑。

　　「哈哈，這些並不僅僅是周御的困惑吧，你之所以會想到這些，在意這些，是因為這些你全部都經歷過。宋致，你是一個太小心翼翼的人，你的世界有著萬丈城牆，如果有人想要翻越而入，你只會將城牆建得越來越高，而攀登這個城牆的宋凜，總有一天會因為攀爬的太高，墜落時候粉身碎骨。又或者……好不容易他終於進入了你的城池，看見的卻只有廢墟了。」

　　宋致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宋凜現在在哪裡？」

　　墨夜回答：「其實你和他之間本來就有最為緊密的聯繫。就像我和周御一樣，只是你自己在不停的拒絕他而已。當你放下一切芥蒂，接受他的時候，你自然會聽見所有來自他的聲音。」

　　這時候，車隊已經遠離了基地，即將駛入原始森林。

　　所有人嚴陣以待，就連嘴巴一直閒不下來的吳運神色都陳冷了下去。

　　原始森林就像一個巨大的角鬥場，圖林一定設下了陷阱等待他們。

　　巨木越來越高，枝葉茂密，在高空中形成層層疊疊的綠色巨網，一縷一縷的日光從縫隙之間流瀉而出，將昏暗的原始森林照亮。

　　宋致坐在後面，開啟平板電腦，查看著關於這片原始森林中所有的詳細資料。

　　無論是吳運還是周御都處於戒備狀態，但是後座上與宋致並排的墨夜卻抱著後腦勺仰著臉，無聊地看著車頂。

　　「你感覺到什麼危險的生物了嗎？」周御開口問。

　　墨夜笑了：「這裡還有什麼生物比我更危險嗎？」

　　「老實說，這還真有點奇怪。」吳運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我們已經進入這片原始森林的腹地了，巨木參天利於隱蔽和埋伏，但是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的烏鴉嘴已經開口了，我想很快就會有動靜了。」宋致涼涼地說。

　　「在有動靜之前，我想我會無聊到睡著。宋先生，我能問問你嗎？用飼主的脊髓液來鎖定S級生物的方式，是誰教你的？」

　　「還能是誰教的？當然是我們英明睿智的宋先生自己研究出來的啊！」吳運笑著回答，甚至故意將前視鏡調整角度，為了將宋致的表情看清楚。

　　「是的。」宋致平靜地回答，毫不在意吳運話語中的暗諷。

　　「不是你。」墨夜側過臉來，目光落在宋致的臉頰上。

　　「為什麼不是我？」

　　「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鎖定並且對付那個將你未婚妻害死的S級生物，也就是宋凜的生父。但是你是不會想到這種方法的，因為你和宋凜之間也許有聯繫，但是卻沒有任何生物與宋凜的生父之間有聯繫。脊髓液鎖定法永遠無法對諦昕起作用。你給了宋凜名字，而不是某個代號或者直接稱呼他為S級生物，是因為你對他有感情。就好像我的周御在最初也一直不肯給我起名字一樣，他很清楚，他稱呼我為『墨夜』的次數越多，以後對我就越是難以割捨，所以你也是一樣。」墨夜忽然靠向宋致，他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利刃，切割上宋致的神經，「你的背部有十二次脊髓液提取的傷口，而且沒有經過正規的方式提取，你經常會背疼吧。」

　　「這不關你的事。」宋致的眉間蹙起，他用戒備的目光看著墨夜。

　　「宋凜已經被鎖定了，你不需要再提取自己的脊髓液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在用自己的脊髓液研究解鎖宋凜的方法。」

　　坐在前排的吳運眯起了眼睛，而周御面無表情保持沉默。

　　他們都在等待著，宋致會開口說些什麼。

　　「我為什麼要解鎖宋凜？他的能力被鎖定，巨力集團才能研究他，才有機會將他抓回來。」

　　「你就是不想巨力集團研究他，你就是不想他被抓回來，你的目的就是要確保他取回自己的能力在尼伯龍根生存下去。」

　　「你的故事編的很不錯，看來這些日子在餐廳的無聊電影沒有白看。」

　　「那不是故事，也不僅僅是你和宋凜之間的事情。是誰在幫你研究『解藥』？」墨夜的目光驟然沉了下來，像是要經由視線將宋致壓垮。

　　宋致下意識扣緊了電腦的邊緣：「我說了，這一切都是你的想像。這個人不存在。」

　　「好吧……我們拭目以待。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個只有我們四個人在的地方說出這一切嗎？」墨夜說。

　　「因為你太無聊了。」宋致說。

　　「因為巨力集團會越來越懷疑你，你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很快你就會掩護不了那個一直幫助你的人了。無論在人類的世界還是在尼伯龍根，有可能幫到你的，只有我們三個。現在你不說，想要避開巨力集團的監視再說出口，就很難了。」墨夜開口道。

　　「巨力集團的主席是伊頓先生……你們瞭解他嗎？」宋致忽然問。

　　「啊，我瞭解他。」吳運伸出手指，「第一，他很有錢。第二，他不在公眾場合露面。第三，整個巨力集團雖然也有董事會，但他才是真正掌權的人。」

　　「是的，除此之外，他收養資助了很多孤兒，培養他們成為世界優秀的一流人才。有一些進入了科研領域，有一些成為各國政要，甚至還有一些活動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說尼伯龍根。」宋致抬起手指，第一次解開了自己一絲不苟的領口扣子，像是要將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當然，這裡面也包括我，以及你們之前遇見過的羅恩博士，還有我們一直在追捕的圖林。」

　　「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的感覺一定很爽吧！」墨夜笑著說。

　　「如果你是指圖林博士，那麼這個比喻很形象，周御把你教得很好，你已經完全適應人類的思維方式了。對於伊頓先生來說，我們並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完成自己利益擴張的工具。當他在人類世界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他將目光放到了新發現的神秘世界——尼伯龍根。最初他只是想要在這個世界裡完成自己的殖民美夢，研究這裡生命獨特的形態，解開並掌握人類生死大權的秘密。但就在10年前，他發現自己罹患了癌症，癌細胞擴散得很快，他可以換掉自己的內臟，但有一個部分他永遠都換不了。」

　　「大腦。」周御回答。

　　吳運開著車繼續向前，他雖然聽著宋致說話，但也在認真地警戒著。他們畢竟是排頭車。

　　「是的，當癌細胞都擴散到腦部的時候，他想到了尼伯龍根的S級生物。S級生物擁有強大的癒合能力，哪怕當他們的大腦受到損傷，也不代表生命的完結。伊頓先生就想要借助這種力量讓自己的大腦自癒。所以最初圖林的研究方向是關於自癒的。」

　　「如果說我是被圖林博士從夜靈島上帶回來的，那麼宋凜呢？」墨夜對同是S級生物的宋凜很感興趣。

　　「你被圖林博士帶回來之後，長時間內都沒有孵化，這讓巨力集團失去了耐性。於是圖林博士和另外一個S級生物達成了協議，他就是宋凜的父親，我們給他的代號是『諦昕』。」

　　「你說的是他的『代號』，而不是他的『名字』。所以就像你稱呼我為『墨夜』，給宋凜起名字一樣，你認可我和宋凜，但你並不認可諦昕。」墨夜挑起眉梢。

　　「諦昕從沒有接觸過人類文化，並不像你和宋凜從小在人類的思維和情感熏陶中長大，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他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包括一個繼承他自己血脈的孩子。宋凜就是最後的結果，代價是我未婚妻的生命。而當時負責這個項目的人並不是我。」

　　「但是宋凜卻是在你身邊長大的，由始至終，你都是被巨力集團當作宋凜的飼養員和馴獸師。」

　　墨夜回答。

　　「那麼那個研究出S級生物脊髓液鎖定法的人是誰？」開著車的吳運忍不住問。

　　宋致剛要開口，墨夜卻搖了搖手指，唇上帶著一抹壞笑：「你們一人一個名字，猜猜看怎麼樣？」

　　「這個人我們見過嗎？」周御問。

　　「你和吳運見過。」宋致回答。

　　「那好吧，我是你們之中最蠢的一個，我就第一個猜，應該就是圖林博士吧！」吳運說。

　　「周御，你覺得是誰呢！」墨夜從後面一把抱住周御的椅背，手指正好掠過周御的臉頰，但是卻被周御側過臉避開。

　　「最不可能的人也許反而會有可能，是不是2號基地的羅恩博士？他對墨夜很感興趣。」周御說。

　　宋致搖了搖頭，吳運和周御的答案都不對。

　　「這個人暫時不在尼伯龍根，但是墨夜沒有見過她。」

　　墨夜無聊地抱住自己的腦袋：「那看來我是不可能猜中了。」

　　周御的眼睛眯了起來，在腦海中不斷地搜索，有什麼人，特別是研究人員屬於他和吳運見過，但是墨夜卻沒有見過的？

　　「庫克博士。」

　　「庫克博士！」

　　周御和吳運異口同聲。

　　他們上一次因為夜靈襲擊而撤離基地的時候，在另一邊接收他們的就是庫克博士。

　　宋致點了點頭說：「在伊頓先生所培養和收養的眾多孤兒之中，只有庫克博士是在伊頓先生身邊長大的。她是伊頓先生最信賴的人，也是唯一被伊頓當作自己孩子的人。庫克博士利用我在體檢中所留下的脊髓液，製造出鎖定宋凜的藥液。伊頓先生將它當做最有價值的研究結果，有了它……身為S級生物的宋凜就不是不可控制的了。」

　　「巨力集團是不會將脊髓液鎖定技術輕易交給任何人，更不用說你並沒有進入巨力集團權力的核心，那麼利用我的脊髓液鎖定墨夜的人，其實也是庫克博士對嗎？」周御說。

　　宋致抿起嘴唇，不知道這到底是默認又或者是無法回答。

　　第72章：伏擊

　　墨夜扯起了唇角，他的視線彷彿在宋致的腦海中延伸，那是一種無法與之抗衡的力量，哪怕宋致知道墨夜不可能讀懂自己的大腦。

　　「宋先生，你的原則會連同你身後的巨力集團一起將你碾壓，直到你承認很多東西不是你努力就會有你想要的結果。你對宋凜有感情，所以並不希望我這個在周御身邊長大的孩子也和宋凜同樣的結局，所以你並沒有答應巨力集團給你的任務。」

　　「什麼任務？」吳運問。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和墨夜不在同一個世界，墨夜說了什麼他完全聽不懂。

　　墨夜比出槍的形狀，指了指自己的大腦，暗示所謂的「任務」就是宋致逼迫自己用周御脊髓液製成的子彈射擊自己。

　　「努力不會有我想要的結果，但是不盡力就一定不會有結果。」宋致回答。

　　「是啊，當那隻夜靈在基地中為所欲為的時候，巨力集團要求你將所有科研人員都撤走，你執行了疏散指令。只是你萬萬沒有想到庫克博士會對你說，如果你不執行他們交待你的任務，就會讓周清他們搭乘的穿梭艙在磁場中碎裂，庫克博士也不會在另外的世界接收這艘穿梭艙。你當時對我所說的說穿梭艙自毀指令是真的，只是它並沒有控制在你的手上，而是控制在庫克博士的手中。」

　　宋致沉默了。

　　「怪不得，無論你做了什麼缺德事兒，李謙好像都能原諒你。」吳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為李謙是系統監察員，他能聽見你和庫克博士以及和巨力集團之間所有的交流。那些亂七八糟差點要我和周御性命的指令，並不是你發出的而是巨力集團要求你做的。在這個基地裡，是不是有人看著你的一舉一動？」吳運忽然明白過來。

　　「既然我不是伊頓先生最信任的人，他當然會派人來看住我。這個人是……」

　　宋致的話還沒有說完，墨夜忽然一改愜意的姿態，身體前傾：「小心！」

　　「什麼？」

　　吳運立刻剎車，後面的車隊也跟著停了下來，慣性讓宋致手中的平板電腦掉落，就在他的前額撞上吳運的椅背之前，墨夜伸手擋在了前面。

　　整個車廂裡一片安靜。

　　墨夜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這一片死寂一般的原始森林裡傾聽著什麼聲音。

　　「啊……我討厭人類。這意味著我沒有辦法像毀掉尼伯龍根生物一樣毀掉他們。」

　　「你是說……前面埋伏著的是跟隨了圖林博士的三號基地的人？」周御問。

　　「嗯哼。」墨夜點了點頭。

　　「他們人數有多少？」宋致問。

　　「足以與你們匹敵，更不用說他們佔據的地形還挺有利的。」墨夜用手指指了指頭頂。

　　剩下的三人下意識抬頭仰望，他們的頭頂除了參天古樹再沒有其他什麼的東西了。

　　「他們在樹上？」周御問。

　　「你覺得呢？我可以用我的能力召喚其他生物來解決他們。」墨夜閉上了眼睛，幾秒鐘過去之後，這片原始森林裡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墨夜的眉心蹙了起來，他側過頭去，手指抓在周御的椅背上越來越緊。

　　他的額角汗水掉落下來。

　　「怎麼了，墨夜！」周御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將手從座位之間伸過去，覆上他的額頭。

　　「這片原始森林裡擁有攻擊性的生物都不見了……我『搜索』了許久，在我能力延伸範圍內，無法調配。應該是有某種A級以上的生物將它們全部都驅逐了。」

　　「難道是圖林博士？」吳運問。

　　「不……圖林博士還沒有這麼強的能力。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圖林那傢伙該不會是……」

　　宋致的話還沒說完，吳運忽然迅速踩下油門，高喊道：「RPG——」

　　車子駛離的同時，一枚火箭炮在剛才吳運停下來的地方炸開，巨大的聲響像是要將這片森林掀翻，震得人耳朵發麻。

　　緊接著，一枚又一枚的火箭炮向他們襲來，爆裂聲此起彼伏，熱浪緊貼著車窗，炸開的樹根、碎石砸在車窗上。

　　「我們也賞他們吃RPG！」吳運的眼睛紅了。

　　在尼伯龍根這樣的世界裡，他們竟然不是死於最危險的生物，而是自己人的炮火，太他媽扯淡了！

　　整支車隊就要被沖散，周御低聲道：「我們的RPG呢？」

　　「後備箱！你要我把車停下來，讓你把那玩意兒拿出來用嗎？」吳運緊張地躲避著一次又一次的爆炸。

　　「不……與其用火箭炮，還不如步槍。」說完，周御就開始組裝自己的步槍。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宋致問。

　　輪胎發出尖銳的聲響，又是一枚火箭炮正好炸在樹上，他們頭頂一棵古樹的樹幹掉落下來！

　　而古樹的樹幹卻比一棵成長了十幾年的樹還要粗！

　　「媽的——」吳運狠狠踩下油門，只聽見車位傳來巨大的聲響，他們驚險地避開了。

　　「就算我辨識不到他們的準確位置，但是有人可以。」

　　周御的話說完，吳運就明白周御的意思了，他想要借助墨夜的超感能力鎖定這些人的所在。

　　「我不會幫你，因為你自己就有這樣的能力。」墨夜回答。

　　「現在不是我學習使用你所謂『能力』的時候！」周御搖下車窗，在即將將身體探出車外的時候，回頭看向墨夜。

　　他這才發現，墨夜的臉色是蒼白的，就連視線的焦距都很混沌。

　　「你怎麼了？」周御頓時緊張起來。

　　「做你該做的事情。」墨夜抬起手，摀住自己的眼睛。

　　周御頓時明白，就在剛才墨夜搜索可以駕馭的生物的時候，一定是和那個將所有生物都驅逐的傢伙較勁了！

　　墨夜的能力被限制，此時的他未必能輕鬆戰勝對方。

　　又是一記火箭炮，他們的隊友車子被炸開，碎片飛濺而起，直接砸在他們的車上，硬生生將車子推離原本的行動軌跡，差一點被下一記火箭炮給擊中。

　　「他們一定是把三號基地裡所有的火箭炮都給帶出來了！」吳運咬牙切齒。

　　而此時，墨夜忽然抬起手，摁住自己的腦袋，倒吸一口氣，忽然睜大了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是誰？宋先生……墨夜為什麼會這樣！」

　　「是諦昕……他在某個地方操控著這一切……圖林一定是找到他了！我們以為圖林會去尋找始祖伊米爾，但是他卻和諦昕聯手了！」宋致抬起手，撐住車窗和頭頂，車子一個緊急轉向，差一點讓他撞到腦袋。

　　「別告訴我那個諦昕會出現！我他媽的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怎麼還沒炸完！」

　　就在吳運高喊的同時，又是一枚火箭炮劃過他們的頭頂，擊中了另一輛來不及閃躲的車。

　　「我靠！靠！靠！」吳運用手拍打著方向盤。

　　周御吸一口氣，那些好不容易被他從腦海中摒棄的聲音再度來襲，湧入大腦深處，紛亂五章。

　　它們如同洪流，迫不及待地湧來，急於被他的大腦解讀，但是卻超出了他的承載能力，周御甚至要被這股力量摧毀殆盡。

　　「不要想著拒絕它們……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將你自己超脫出來，凌駕於它們之上。」

　　墨夜按住周御的椅背，他的力量似乎延伸進入了周御的身體，又似乎這種力量只是周御的幻覺。

　　「你可以……靠自己就做到的，你心裡很清楚。」

　　衝破一切，混沌的世界在忽然之間比以往清晰百倍，周御的視線沿著空氣穿梭，瞬間鎖定。

　　他利落地將槍駕出了車窗之外。

　　「吳運，九點方向行駛！」

　　吳運反應迅速，按照周御所說的調轉方向盤，就在轉向的那一瞬間，周御扣下了扳機，第一槍命中。

　　「轉向十一點！」

　　吳運再度轉動方向盤，車輪下揚起塵土陣陣，周御幾乎要被甩出去一般，那一刻，他再度命中。

　　幾槍之後，對方的火箭炮停了下來。

　　但是吳運並沒有鬆口氣，而是對宋致說：「宋先生！你是要繼續執行你的任務？還是要撤退？」

　　宋致一把接過吳運的對講機：「全員撤退！立刻趕回基地！」

　　「認識你這麼久，終於說了一句人話！」吳運感嘆道。

　　「我認識你這麼久，你的智商依舊沒有提升。」墨夜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我們到現在為止遭遇的都是人類的攻擊，圖林去哪裡了呢？」

　　吳運終於恍然大悟：「圖林就一直都不在這裡！這很有可能是調虎離山！他的目的是我們的基地？所以他借助這個任務把唯一能抗衡他的墨夜引引出來了！」

　　於是車隊調轉方向，衝回基地。

　　就在他們急速駕駛了十幾分鐘之後，周御忽然大喊一聲：「吳運——小心！」

　　根本沒有給吳運任何反應的時間，古樹高處無數繩索齊齊射了下來，穿透了悍馬車的車身和車頂。

　　吳運和周御立刻低下身來，避免被尖銳的爪勾刺中，而墨夜則一把將宋致按了下來。

　　吳運用力地踩著油門，車子的引擎發出掙扎般的聲響，可他們卻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其他的車子情況相似，只有少數幾輛成功逃離。

　　宋致通過對講機通知那些逃離的車輛：「不要回頭——馬上回去基地！」

　　這些繩索的另一端一定是固定在了這些巨大的古樹之上，穩固非常。

　　與此同時，幾名外勤隊員從這些繩索上迅速滑了下來，眼看著他們就要對著周御乘坐的車頂一陣掃射，忽然之中有人從古樹的高處迅速墜落下來，他的動作極快，沒有人看清楚是怎麼做的。

　　他踩裂了其中一人的頸骨，抬起此人的機關槍直接將子彈打光，而那些急速下落過程中的外勤隊員們紛紛中彈墜落。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比墨夜稍稍年長，穿著基地配備的迷彩服，但是身上卻沒有任何武器。

　　他有著細緻的面容和漠然的神情，白皙的肌膚和墨夜如出一轍。

　　他走到了宋致的車窗邊，直接輕輕敲在玻璃上：「你沒事吧？」

　　一直低著頭等待著被機關槍掃射的宋致抬起眼來，對上窗外年輕人如同深潭般透徹的眼睛：「小心——」

　　宋致的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手掌用力地拍在車窗上提醒對方的同時，那些滑落下來攻擊其他車輛的對手們轉移了注意力，紛紛將槍口移了過來。

　　車窗外的年輕人雙手猛地用力一推，所有桎梏著這輛車的金屬繩索紛紛斷裂，車子被猛地推出了機關槍射程之外，移動速度之快令人意想不到。

　　「宋凜——」宋致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年輕人一躍而起，拽住一條還吊在樹上的金屬繩索，一個搖擺躍向空中，他的膝蓋頂碎第一個人的下巴的同時獲得力量躍向更高處，迅速從大腿上取出匕首，扎進第二個人的肩膀，拽住對方的繩索一個轉身踹下去第三個人。

　　一切就像被在瞬間被精密計算過一般，快到用肉眼無法分辨。

　　在宋致和吳運看來這一切驚險萬分，但是在周御的眼中，一切緩慢到像是被分解的時間，他能將宋凜的每一個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一隊外勤隊員們衝向宋致和周御的方向。

　　周御打開車門迅速下車，吳運也從周御的方向離開。墨夜一把將宋致也拽了下去，他們剛翻下去，機關槍掃射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彷彿每一槍都能將他們的腦袋打爆。

　　而他們越來越接近。

　　「到古樹後面去！」墨夜猛地推了周御一把。

　　周御立刻壓住宋致的腦袋，和吳運一起向後退去，而墨夜則從悍馬車旁飛速跑了出去，瞬間吸引了所有的活力。

　　墨夜的奔跑速度異於常人，子彈紛紛打在他的腳後跟上，而他在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那些傢伙的側面。

　　其中反應最快的那人迅速調轉槍口，在那一刻，他的眼中映出的是墨夜冰冷的眼睛近在眼前，如同預料之外的死神降臨，墨夜的左手壓下了他的槍口，右手迅速砍斷了他的喉骨，緊接著低下身來避開了掃射，以手掌撐地，個側踢，踢斷了另一個人的腳踝。他在倒地的那一刻，機關槍仍在射擊，正好打中了三、四個同伴。

　　剩下的兩人感覺到了危機，他們的槍子不斷追逐著墨夜，但是墨夜的身形閃現的太快了，一轉眼他就已經來到了其中一人的身後，抬腳踩碎對方膝蓋的同時，墨夜拔出了對手腰間的手槍，指向他旁邊的同伴，毫不猶豫扣下扳機，子彈穿過了對方的腦袋，兩個人倒了下去。

　　轉過頭來，宋凜也已經解決了該解決的人，他手中握著一把敵人的槍，利落地拆卸掉，扔在了地上。

　　「你的宋致在那邊哦——」墨夜指了指古樹的後面。

　　宋凜依舊是冷漠的表情，快步走了過去。

　　吳運和周御靠著樹，調整著呼吸，當腳步聲傳來，他們齊齊將槍口指向對方。

　　「Hold your fire.」

　　微涼的聲音傳來，當他們看清楚那是宋凜的手，才將槍放下。

　　「你這傢伙說話的語氣真是跟宋致一模一樣。」吳運用大拇指指了指被他們擋在身後的宋致。

　　宋凜從吳運和周御之間走過，來到了宋致的面前，他的眼簾微微垂落，儘管面無表情卻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你的電腦碎了。」

　　「嗯。」宋致點了點頭，但是卻側過了臉。

　　他似乎不願意面對宋凜的眼睛，但是宋凜卻張開雙臂將他抱住。

　　「你不該在這裡出現……這裡都是巨力集團的人。」宋致的聲音發顫。

　　「但是能看見我擁抱你的人，只有他們兩個。你需要我殺了他們嗎？」

　　「他們是我相信的人。」宋致吸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不肯看我的眼睛呢？」

　　「你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你一秒，就會想著再多看你一秒，第二秒，第三秒……直到滅頂之災降臨。快點回去基地，圖林去了那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已經和諦昕聯手了，他根本不屑於不斷衰弱甚至於已經死去的始祖伊米爾……我們都被他騙了！」宋致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宋凜。

　　「小叔叔也在基地裡嗎？」宋凜問。

　　「是的。所以你必須馬上回去！」

　　宋致拍了拍宋凜擁抱著自己的胳膊，對方鬆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但還是看著宋致。

　　「別猶豫，如果他死了……一切就完了！快走！」宋致壓低了聲音，瞪視著宋凜。

　　「因為我每一次離開你……都覺得像是最後一次看著你。」

　　「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有事。」宋致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還是你不相信我？」

　　宋凜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用力轉身快速奔跑而去。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宋致就像驟然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向後踉蹌著。

　　墨夜一邊走，一邊將被宋凜拆掉的槍撿了起來，重新組裝，就像玩拼圖玩具一樣，然後用槍托輕輕撞了一下宋致，宋致就跌坐到了地上。

　　墨夜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這是我理解不了你們人類的地方。要麼虛偽地說著謊話，要麼永遠不表露心底最真實的渴望。」

　　「你希望我表露什麼？跟著我們出來的有這麼多的外勤隊員，就算宋凜救了他們，他們一樣會向集團匯報他們看見了宋凜，而我們竟然沒有抓捕他。」

　　「所以呢？你確實沒有下令抓捕他，這已經是事實了。與其這樣，不如當他擁抱你的時候，享受他的懷抱和溫度。如果要死，不如就死在他的懷裡。」墨夜歪著腦袋看著宋致。

　　宋致笑了：「會這麼想，你真的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我發瘋一樣地想要宋凜為我結束一切，但是墨夜……如果有一天周御死在你的面前呢？當這裡痛的時候，你覺得多久的時間你可以自癒？」

　　宋致的手指在墨夜的胸口輕輕戳了戳，就在墨夜失神的那一刻，宋致起身看向周御和吳運：「我們得全速趕回基地了。只是我們的速度沒有那麼快。我擔心宋凜一個人應付不了已經和諦昕聯手的圖林。」

　　「我們的速度肯定比不過墨夜。」吳運若有所指地看向墨夜。

　　「宋凜會轉身離開，就是因為他知道我在這裡。如果我也離開你們，等到有危險生物襲擊你們的時候，你們覺得悍馬車和機關槍能搞定嗎？」

　　墨夜一邊說，一邊走向他們的悍馬車，而這輛車已經不能開了。

　　整理出少量還能行駛的車，周御和吳運做了重新的規劃，繼續開回基地。

　　當週御打開車門，跨進一輛車的副駕駛位置時，墨夜用手按住了車門。

　　「怎麼了？」周御抬頭看向他。

　　「我忽然覺得害怕。」墨夜說。

　　「害怕什麼？」

　　「害怕你會死。」墨夜回答。

　　周御嘆了一口氣，手掌遮住墨夜的眼睛：「我是人類，遲早會死。所以不要太在意這個結果，當你不那麼在意的時候，就不會恐懼了。」

　　就在周御將手收回來的那一刻，墨夜側過臉吻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極為短暫的停留，也許沒有人注意到，但那種溫暖和觸感，周御很清楚自己會一直留戀。

　　墨夜替他將門關上，和宋致坐到了後座上。

　　車隊繼續前行，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周御專注地感受著周圍的一切，他們的車隊如果再遭受一次伏擊，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此時的周清坐在研究室的顯微鏡前，但是他顯微鏡下的樣本已經觀察了兩三個小時都沒有更換過。

　　「你看起來很不安的樣子。」白映亭開口道。

　　周清直起身來，抬手摀住自己的眼睛，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那是我的大哥，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害怕他在尼伯龍根待的越久，就越習慣危險，當終於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冒險的時候，就是一切都結束的時候。」

　　第73章：白映亭VS圖林

　　「也許這一次就是所謂一切都結束，只是結果會比你想像的要好很多。」白映亭將他的臉掰了過來，周清看見對方的眼睛裡，那是一種近乎寧和的平靜。

　　「真奇怪，我又有那種好像早就認識你的感覺了。」周清笑了笑。

　　「如果我是一個女研究員，此刻已經芳心大動。」白映亭的唇線緩慢地彎起。

　　「我古板、守舊，沒有什麼興趣愛好，基本很難有任何人會為我心動。」周清自嘲地一笑。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對的人。」白映亭的笑，讓周清想起了第一次來到尼伯龍根時見到的那片湖泊，還有那一次的偶遇。

　　那也許那就是是他人生中唯一浪漫的事情，而在白映亭的眼睛裡一切好像時光倒流一般又回到了那一瞬。

　　「我該繼續我的研究了。」周清測過臉去，他不能再繼續看著他了，那樣會有更多不切實際的想像。

　　「當然研究能讓你專心，少一點擔憂，多一點專注。」

　　就在周清低下頭來繼續看著顯微鏡的時候，基地的警報聲忽然響了起來，研究員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周清的肩膀下意識一顫。

　　「發生什麼了？」

　　研究員們惶恐了起來。上一次警報響起還是墨夜誤以為周御死去而失控造成大量生物攻擊基地的情況發生，那麼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

　　「李謙，發生什麼了？把畫面傳送到研究室來。」白映亭打開對講機，接通了李謙。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基地正在被不明生物攻擊！」

　　李謙的聲音也充滿驚恐，白映亭和周清面前的屏幕被切換了畫面。只看見在基地的一個入口處，一輛外研車輛正在接受入內檢查，忽然車頂被某種東西頂起，就像是即將爆裂開的氣球，牢固的車頂「轟——」地被掀起，某種深綠色的植物從後車座上某個研究員的體內長出，迅速地開出巨大的花朵，赤紅色的肉厚花瓣，噴出孢子般的氣體。

　　入口關卡處的安檢人員還來不及拔槍射擊，就被吸入了這些寶子，劇烈咳嗽的同時，身體中也長出某種綠色植物，將所有安檢人員的頭骨頂開，嘩啦啦瘋狂而囂張地生長，接著開出妖豔的花朵！

　　研究員們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這是什麼！我的老天！」

　　「馬上關閉空氣循環系統！這些孢子會在空氣中傳播。」白映亭對李謙說。

　　他的表情是冷郁的，這還是周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白教授。

　　紅色警報響起，所有研究室和節點被鎖死。

　　而出口那些巨大的花朵迅速生長成果實，就像吹起的氣球，不斷隆起和擴張。

　　「這些果實生長的也太快了吧？」周清十分訝異。

　　「沒什麼好奇怪的。人體給它們提供了超額的養分。而且這絕對不僅僅是一起植物寄生引起的意外事件……一定還有什麼更加嚴重的事情將要發生。」

　　白映亭的話讓周清緊張了起來。一個想法掠過他的大腦，他拿起對講機對李謙說：「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將那種植物毀掉！不能讓它的果實繼續生長下去了！」

　　「那就派一隻小隊去滅了他們！」

　　隨著這些巨大果實的生長，它們甚至抵住了監控設備，李謙在電腦前什麼都看不到了。

　　而當護衛小隊戴著呼吸設備走過通道，看見那些果實的時候，驚呆了。

　　它們十分巨大，像是在其中醞釀著一股力量，彷彿有心跳和血液在劇烈躍動著。

　　他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但還沒來得及摁下去，最初的那顆巨大果實忽然像是火山爆發一般爆裂開來，形成的衝擊力將整隻護衛小隊都推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通道節點上，門被砸出一個凹陷來，幾個護衛隊員不是全身骨折就是昏了過去。

　　而壓迫著這顆果實的入口處的閘門也被這股力量掀翻。

　　「發生什麼了？小隊長請回話！小隊長請回話！」李謙試圖聯絡對方，但得到的卻只有忙音。

　　研究室裡的白映亭將手掌覆在牆壁上，閉著眼睛彷彿在追蹤和感受著什麼。

　　「怎麼了？」周清走上前來。

　　「寄生在研究員體內進入基地的那種植物的果實可以無限生長，並且力量很大，只要營養足夠，把這樣的金屬牆壁頂開沒有問題。」白映亭的手指在牆面上敲了敲。

　　周清皺起了眉頭：「所以有什麼人或者什麼生物……想要突破基地的屏障，進到裡面來。」

　　這時候有人打開了周清研究室的門，走了進來：「我能想到的，只有圖林。」

　　對方穿著休閒T裇，雙手揣在口袋裡，嘴巴裡還含著巧克力糖。

　　「姜博士……李謙已經鎖定所有通道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因為我的授權級別和宋致是一樣的。」姜博士晃了晃自己的手指，「而且這個時候一個人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很折磨神經。」

　　「我們都以為圖林是要去始祖伊米爾那裡，但他真正的目標卻是這個基地。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到底這個基地裡有什麼能吸引到他？」周清看向姜博士。

　　姜博士嚥下含在口裡的巧克力，連忙晃了晃手：「喂！喂！喂！你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

　　白映亭代替周清回答：「因為你對病毒的研究和天賦在圖林之上。也許圖林遇到了什麼問題，需要來請教你呢？」

　　「少來！我一點都不想跟他做學術交流！」姜博士睜大了眼睛，向後退了幾步，「你們……不會是想把我就這樣交出去吧？」

　　白映亭繞有興致地一笑：「還不確定是不是圖林，姜博士你太緊張了。」

　　就在這個時候，視頻中的畫面讓姜博士大驚失色。那些巨大果實竟然同時爆發，無異於十幾顆炸彈爆炸的威力，通道的節點被衝開，整個基地也為之一震。

　　緊接著，粗壯的藤蔓忽然從地下深處破土而出，沿著被炸開的通道深入，它的力量十分強勁，席捲了好幾隊守護在外延的衛隊隊員。

　　這已經不只是單一的攻擊了，如果不是圖林在幕後操縱，周清都想不到其他可能。

　　魔鬼藤拱了起來，行成波浪一般的形狀，向著通道深處狠狠一陣撞擊，第二道門被撞開。

　　孢子捲了進去。

　　李謙只能不斷將守護在外延的護衛隊員們向內部調入。

　　整個基地就快炸成一鍋粥。

　　「快把周御他們叫回來！」姜博士喊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黑影掠過，毫無預兆地將信號塔壓垮！

　　「我的媽……」監控著這一幕的李謙傻眼了。

　　這樣一來，他們也不可能聯繫到周御了。

　　而那個壓垮信號塔的巨大生物，竟然是一隻騰蛇！

　　不久之前，基地才因為墨夜情緒失控時所召喚來的騰蛇遭遇了沉重打擊，但是這一次……他們的對手絕不會留情！

　　而那隻騰蛇滑行到了基地的入口處，在它的頭頂上，竟然坐著圖林。

　　圖林的唇上嗪著一抹狡黠的笑，他的瞳眸中散發出金色的光。

　　「圖林竟然也可以操縱騰蛇……這怎麼可能？感染他的死亡大麗花只是A級生物而已啊！」

　　周清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力地盯著屏幕上圖林博士的影像。

　　圖林信步走入了已經裂開甚至隨時會坍塌的通道之中。他很清楚攝像頭會在哪裡，他彎下腰來，很紳士地做了一個致敬的動作。

　　而那隻騰蛇則向後退出了十幾米之後，猛地向前衝來，那樣的速度和撞擊力，周清他們只感覺到天地震動！

　　五分之一的基地就這樣垮了下來！

　　李謙的屏幕一秒鐘的雪花之後再度恢復正常，他只能通過剩下的攝像頭來瞭解發生了什麼情況。

　　坍塌的同時，不少來不及撤離的人員都被壓倒在了下面。

　　「我們必須要離開，越快越好！」李謙在對講機裡對周清還有白教授說。

　　「問題是，圖林已經派人包圍了這個基地，我們要從那裡逃脫？」

　　周清看著視頻裡面的那隻騰蛇，幾乎將整個基地圍繞了起來，打算一鼓作氣，將外延全部碾碎。

　　「但是我們越是向基地的深處迴避，到最後就越容易將我們全部抓住，這就是一場甕中捉鱉。」

　　白映亭回答。

　　「那你有什麼打算？」周清看向白映亭。

　　「衝出去，要麼離開，要麼死在這裡。」白映亭回答。

　　「衝出去？雖然我想說你們是不是瘋了？但比起坐以待斃，我更喜歡『離開』這個答案，我想你們指的是利用穿梭艙離開尼伯龍根？」姜博士問。

　　「當然！李謙，你現在立刻和巨力集團總部取得聯繫，要他們在另外一邊接駁我們的穿梭艙！然後規劃一下我們逃走的路線，將所有關卡的設置好。」白映亭對著對講機說。

　　「當然。」李謙回答。

　　十幾秒鐘之後，李謙將最佳疏散路線發到了顯示屏上。

　　這條路線幾乎是一條直線，直通穿梭艙。

　　「我已經和巨力集團總部的庫克博士聯繫好了，她同意向我們發出接收指令，但是發送穿梭艙的指令只有宋先生知道！」

　　「我知道那個指令是什麼！」姜博士說。

　　「那就這麼定了，我們走！」

　　白映亭和周清兩人相互點了點頭，就在研究室門打開的瞬間，兩人帶著研究員們以及姜博士一起衝了出去。

　　「不要停下來，要喘氣！等離開這裡了再喘氣！」白映亭高喊道。

　　一群從來不鍛鍊的研究員們就這樣在深長的通道里一陣瘋跑，時不時能夠感覺到基地在震動。

　　「外延的牆壁已經被毀掉了，圖林到蜥蜴怪軍團們已經進來了！你們動作快一點！」李謙在監控器前焦急地提醒道。

　　「李謙，先設置好傳送艙的所有參數！」姜博士從白映亭手中接過對講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這還用你說！你們趕緊給我滾過來！」李謙坐在電腦前，下意識抖著腿，這是他緊張時候的動作。

　　心臟跳得如此之快，就連掌心都是汗水，除了上一次卡洛斯博士培養的夜靈在基地中橫行殺戮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恐懼過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映亭突然停了下來，一把將身旁的周清拽到了自己身後。

　　只聽見一陣巨響，他們頭頂的金屬牆壁發出震顫聲，像是忽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讓人耳膜發麻，研究員們下意識摀住耳朵低下頭來。

　　「糟糕！圖林博士的蜥蜴怪軍團已經到了你們頭頂！那隻蜥蜴怪……實在大的可怕！你們快點跑！」

　　但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只聽見又是一陣巨大的震顫聲，他們頭頂的金屬牆面全部坍塌了下來，金屬牆相互摩擦時發出了無數火光。

　　一隻體型是平常蜥蜴怪數倍的怪物落在了地面上，白色的眼球晃動著，像是在鎖定獵物的方向。

　　魔鬼藤的藤蔓延伸了進來，攀附上四周的牆壁，就像牢固的網，將他們全部都網住了。

　　研究員們驚恐的都說不出話來。

　　而那隻蜥蜴怪一步一步地向前，白映亭帶著周清一步一步地後退。

　　空氣緊張得像是要讓人窒息，周清只覺得全身是冰涼的，只有身前的白映亭向後按住他肩膀的那隻手，讓他感覺到真實的溫暖。

　　他的身體沒有一絲顫抖，和那些陷入絕望的研究員不同，他仍舊從容。

　　「白教授？」周清下意識開口，但卻不知道自己真正要說的是什麼。

　　「我的身體越來越衰弱，不可能保護你們全部都離開。你聽著，我來拖住這隻怪物還有它帶領的蜥蜴怪軍團，你帶著姜博士趁著空隙離開。」

　　「什麼？你怎麼拖住它們？」

　　下一秒，周清就想到上一次研究室裡飛進來無數劍骨蝶的時候，白映亭就是利落地自己扛上肩膀，而且沒有任何劍骨蝶來靠近甚至攻擊他們。

　　「我叫你走你就走，我怎樣攔住它們並不重要。」白映亭側過臉來看了周清一眼，他的眼睛泛起了一抹金色，周清驟然明白了什麼，他下意識倒抽一口氣，雙腿向後退了半步，但是最終卻伸出手來抱住了白映亭。

　　「那麼我在穿梭艙等你。」說完周清就扣住了姜博士的手。

　　魔鬼藤蔓內部的經脈忽然膨脹了起來，原本即將襲擊而來的部分忽然爆裂開來，剩下的部分也在急速枯萎。

　　與此同時，他們面前的巨型蜥蜴怪突然四肢抽搐一般緊縮了起來，緊隨著它跳落下來的十幾隻蜥蜴怪也是一樣，身體彷彿被束縛住了一般扭曲甚至折斷，它們無法呼吸也無法行動，內部的細胞正在分裂，發出令人驚悚的聲音。

　　「走——」

　　白映亭的聲音剛落下，周清就一把拽過了姜博士，拚命地從那些蜥蜴怪之間奔跑了出去。

　　姜博士睜大了眼睛，看著這神奇的一幕，當他們成功跑過這一段通道的時候，李謙也將閘門落了下來。周清下意識回頭，發現除了他和姜博士沒有任何人跟了上來。

　　「不要停下！繼續跑！直到進入穿梭艙為止！」

　　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周清比平常更加敏捷。

　　姜博士跟在他的身後，腳下踩在某個研究員跌落的眼鏡上，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周清正要將他扶起，可是從通道的拐角處卻傳來拍掌的聲音。

　　「幹得真不錯，沒想到你們竟然能擺脫我的護衛隊。」

　　當那個人的陰影轉過拐角，他的臉逐漸出現在燈光之下的時候，姜博士的瞳孔一陣擴張，開口道：「圖林……」

　　這個名字就像一盆冷水，從周清的頭頂倒下來，完全斷絕了他們逃跑的希望。

　　眼前的圖林，仍舊穿著白色的研究員的長褂，雙手揣在口袋裡，信步而來。他的臉上是一種從容的神色，彷彿自己是高於一切的生物，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俯瞰著周清還有姜博士的無力而荒謬的掙扎。

　　周清向後退了一步，從圖林的眼睛裡他能感覺到一股毀滅性的力量。

　　「好久不見了，姜博士。你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年輕，娃娃臉以及皮膚好就是讓人羨慕，不像我臉上已經長滿了皺紋。」圖林來到了姜博士的面前，抬手撐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事實上，圖林博士的臉部是十分光滑的，看起來就像十幾歲的年輕人，是病毒凍結了他細胞的衰老，甚至產生了逆齡效果。

　　姜博士的下頜在顫抖，心臟跳動得就想要裂開一般。

　　「你到底想要什麼？殺了這個基地裡全部的人，還是為了殺掉我？」姜博士就算恐懼，仍舊直落落的看著圖林的眼睛。

　　圖林拍了拍姜博士的臉頰，用對老熟人說話的語氣說：「別這樣，老朋友，我怎麼可能殺了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價值的研究員，你的天賦就算10個我都沒有辦法超過。」

　　周清終於可以確定，剛才自己和白映亭猜想的是真的，圖林是確實是為了姜博士而來。

　　「是嗎？我還真沒有想到你能認同我的才能。」姜博士的唇上擠出難看的笑容。

　　「嗯……雖然和死亡大麗花相融合，讓我獲得了無上的力量，但也確實出現了一點小問題，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好好研究這種病毒。除了我，如果還有誰能解開這種病毒的奧秘的話，我相信只有你了。」圖林拍了拍姜博士的肩膀，又整了整他的衣袖，像是也要讓姜博士保持和他一樣的乾淨整潔的形象，又或者只是在假惺惺地對自己讓姜博士如此狼狽表示抱歉。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馬上帶著你的蜥蜴怪軍團還有外面的生物全部離開，不要在傷害這個基地任何的人了！」

　　「哈哈哈！這個基地裡的人有多少個是干淨的？沒有把柄被巨力集團握在手上，會放棄人類世界溫暖安逸的生活到這裡來嗎？還是你覺得你有條件可以跟我講嗎？」圖林笑著問。

　　「我雖然怕死，但你覺得我真的沒有勇氣接受死亡嗎？」姜博士用平常的聲音反問，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圖林側過臉來看了一眼周清：「你是不是在心裡覺得姜博士是非常的見義勇為，富有犧牲精神，代表人類最高貴的思想境界呢？」

　　「難道說你是嗎？」周清反問。

　　「不！不！不！我和姜博士都一樣，我們代表著巨力集團對權力和慾望的追求，腐蝕了人類的世界還不夠，我們還要到這裡來顛覆尼伯龍根。充其量，這只是一場自不量力的殖民罷了。其實我的運氣比較好，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力量，當然，這種力量我是不會和巨力集團一起分享的。」

　　說完，圖林一把將姜博士扛起，朝著通道的另一端走去。

　　他的步伐很輕鬆，看起來心情很好。

　　周清追了上去，姜博士卻拚命的朝他搖手：「別管我了，你趕緊撤離！李謙還在等你！」

　　周清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但是卻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姜博士這樣被帶走，他閉上眼睛，在心中呼喚著那個S級生物：我知道，你就是白映亭。我需要你的幫助……

　　而被十幾隻蜥蜴怪獸包圍的白映亭，像是聽到了周清的呼喚，皺起了眉頭。

　　他將這些蜥蜴怪死死地固定住了一點一點分解它們的細胞，那隻最巨大的蜥蜴怪的腹部突然爆裂開來，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其他的蜥蜴怪不顧一切跳躍而起，衝向白映亭的面門。

　　第74章：宋凜VS圖林

　　研究員們抱著頭低下了身，有的尖叫了起來。

　　白映亭只是仰起頭來，時間就像是驟然定格一般，那些跳躍在半空中的蜥蜴怪忽然之間從它們的眼睛到它們的尾部，像是被分解一般哧啦啦裂開，分崩離析，血液四濺，它們的屍體也稀里嘩啦掉落在了白映亭的周圍。

　　透過監控看著這一幕的李謙傻了眼。

　　「把門打開，我要去追上週清！」

　　白映亭對著對講機說。

　　李謙立刻將門打開，白映亭迅速奔跑而去，白色長褂拖拽在他的身後，就像巨大的白色風箏。

　　而扛著姜博士的圖林，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的身體像是被某種力量束縛住，無論如何的用力，四肢就像是被固定在了水泥裡，動彈不得。

　　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圖林身後的周清也停下了腳步，他以為圖林要對自己做什麼，但圖林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不遠處的金屬牆壁發出了崩裂開的聲音，有人從頭頂的縫隙之間跳落下來，那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年輕人。

　　他黑色的發絲隨著空氣揚起之後又落下，腳尖觸地時輕盈到沒有任何聲響，他有著令人下意識用視線描摹的英俊容顏，以及周身流露出的氣質讓周清想起了墨夜。

　　圖林眼睛中的驚訝漸漸變成了一抹癲狂的笑意：「我還以為是那個已經腐朽了的伊米爾呢！既然是你，我的小主人。」

　　「不要叫我小主人。」宋凜來到了他的面前，抬手扶住了被扛在肩膀上的姜博士，輕鬆地將他抱了下來。

　　姜博士看著宋凜，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小叔叔，你沒有事吧？」宋凜歪過頭，冰涼的聲音響起。

　　姜博士張了張嘴，忽然狠狠地推了宋凜一下：「不是讓你離開這裡嗎！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你這個白痴傻瓜！你會讓宋致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就是爸爸讓我回來救你的。」宋凜回答。

　　「這裡到處都是監控，他們會發現你回來救我的！」

　　姜博士著急的不得了，而周清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明教宋凜的年輕人明顯不是一般的人，他想起了宋致曾經飼養過的S級生物名字就是宋凜。可是這個宋凜竟然來救姜博士了，那麼姜博士又和宋致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我已經把監控毀掉了，沒有人能夠看見我進來，以及……這個人需要我殺了他嗎？」宋凜看向周清的方向。

　　「不行！他不是巨力集團的心腹！他是我的朋友！」姜博士立刻擋在了周清的面前。

　　「那麼，我會保護他的。」宋凜的語氣始終淡淡的。

　　「你不該稱呼錯誤的人為『爸爸』，您真正的父親會相當失望的。」圖林冷笑著說。

　　「我自己決定誰是我的父親。」

　　宋凜側過臉來看向圖林，他的雙眼被鍍上了一抹金色，屬於他的力量沿著視線衝擊入圖林的大腦深處，圖林能夠感覺到身體的骨骼和每一個細胞都在咯咯作響。

　　宋凜要殺了他。

　　就在宋凜的力量長驅直入，即將進入圖林的大腦深處從最根本上將圖林毀掉的時候，一股力量以絕對的強悍優勢湧現出來，宋凜的力量被完全排除出了圖林的身體，原本已經痛苦不已的圖林忽然倒抽了一口氣，用力地喘息，他看向宋凜，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看來有人並不想要我死。以及，我們誰都不能決定誰是我們自己的父親，因為那是基因決定的，你該認清楚現實。你的父親，會教會你怎樣真正的強大。」

　　宋凜側過臉，試圖壓製圖林腦海中的那股力量，但是卻再度被彈了出來。

　　很明顯，那股力量遠在宋凜之上。

　　不僅如此，原本他被宋凜桎梏的四肢竟然也移動了起來。

　　「是時候讓你瞭解一下你父親的力量了。」

　　說完，宋凜就像被擊中了一般，忽然單膝跪在了地上，用力的摀住了自己的心臟，彷彿難以呼吸。

　　「宋凜，宋凜怎麼了？」姜博士擔心不已，但是宋凜卻完全沒有力量回答他。

　　「放心好了，姜博士，諦昕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兒子的，至少在他的容忍範圍內。」

　　「諦昕」這個名字讓姜博士的肩膀一顫，他驚愕的看著圖林：「你竟然找到了諦昕，你和他聯手了是嗎？怪不得以你的能力只是死亡大麗花級別的，怎麼可能操縱，同樣是A級生物的騰蛇！」

　　「是的，這並不是我和諦昕的第一次合作。他比起巨力集團可有誠信多了。你感覺到害怕了嗎，姜博士，又或者你終於明白到底選擇哪一邊才是最明智的？」

　　就在圖林的手將搭上姜博士肩膀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就像是被某種力量入侵一般，僵直起來接著扭曲，骨頭發出嗑啦啦的聲音完全被掰斷。

　　「唔……」圖林摀住自己的手向後退去，他側過臉來，狠狠地瞪向趕過來的白映亭。

　　「白教授！」周清看見白映亭的那一刻，終於感覺到了希望。

　　白映亭的表情是冷肅的，他擋在了周清的面前，用看待螻蟻一般的目光看著圖林。

　　「你覺得諦昕是尼伯龍根最強大的生物嗎？」

　　圖林冷笑著抬眼看著他：「要不然難道是你嗎？至少諦昕沒有被那種病毒感染，它還擁有強大的S級生物的能力，而你呢？你已經很虛弱了，不是嗎？否則憑你的滲透能力，還需要呆在這樣一個虛假的身體裡作為你力量的媒介嗎？」

　　「你可真天真。如果諦昕沒有被病毒感染的話，他根本就不屑所謂的『兒子』。因為他可以輕鬆地有第二個、第三個。他會把反抗自己忤逆自己的宋凜輕鬆毀滅，除非他知道自己被病毒感染了，在治癒之前，他的基因不可能傳遞下去。」

　　「白教授……」周清驚訝的看著白映亭的背影，他幾乎可以拼湊出事實的真相了。

　　為什麼他會來到自己的身邊？為什麼自己會覺得與他如此的相熟？為什麼他能夠在劍骨蝶的襲擊之下帶著自己逃生？以及為什麼那些蜥蜴怪竟然不是一個研究員的對手。這些答案，近在眼前。

　　「就算那樣，他也強過虛弱到快要死亡的你！」圖林冷笑著說，但他的眼睛是無法掩飾的惶恐。

　　「好吧，那就讓你感受一下只有1%力量的我。」

　　說完，白映亭就來到了圖林博士的面前，單膝跪地，雙眼凝視著圖林博士的眼睛，圖林似乎明白了什麼，試圖將自己的臉挪開，但是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的大腦，讓他無法避開白映亭的視線。

　　白映亭的力量與宋凜的完全不同，他雄渾蒼勁，帶著被時間歷練出來的洪博，以摧枯拉朽之勢，深入到圖林的每一個細胞當中，能夠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崩裂瓦解。

　　他痛苦地嘶吼，用憤恨而絕望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白映亭。

　　白映亭的力量與諦昕不同，那是億萬年轉化吸收而來，看破生死，讓圖林從思維深處恐懼不已。

　　就在那一刻，白映亭的眼中忽然有血絲滲出，這將周清嚇了一大跳。

　　原本已經接近虛脫和崩毀的圖林倒抽一口氣，他已經滲血的臉頰，以及崩裂開的肌肉都在迅速癒合。

　　圖林猛地站起身來，奮力向外跑去。

　　他要立刻離開白映亭的力量範圍，否則再被他捕獲，白映亭一定會一鼓作氣殺了他！

　　而白映亭則追了上去：「你以為自己逃得掉嗎？」

　　圖林回頭，看見白映亭的雙眼明明已經滲出了血漬，卻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你的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合適的力量載體！如果你繼續嘗試通過這具身體來殺掉我，那麼這個身體的主人也會死！」圖林一邊逃跑一邊高喊。

　　「你覺得我會在乎嗎？」白映亭的聲音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壓迫著圖林的神經，他狼狽地落荒而逃，衝出了基地的外延，跳上了騰蛇。

　　騰蛇迅速移動自己的身體，鬆開了整個基地，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個地方。

　　與此同時，受到騰蛇力量壓迫的金屬牆壁紛紛碎裂開來，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這個基地除了核心的內部，外部超過一半的面積都已經化為了廢墟。

　　「白教授！白教授！」白映亭的速度實在太快，周清只能遠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周清一路追到了牆壁之外，看著破損了的基地殘垣，在落日的餘暉之下泛著血色般的光芒，周清只覺得不寒而慄，這個世界的危險係數高出他的想像。

　　而白映亭就站在那個破敗的出口處，半仰著臉，凝望著騰蛇逃離的方向，彷彿懸崖邊的守望者。

　　周清看著對方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與白映亭之間無比的遙遠。

　　「別害怕，他已經走遠了。」白映亭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溫潤。

　　周清呼出一口氣：「白教授……」

　　當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周清嚇了一大跳。

　　白映亭眼睛在流血，就連他的耳朵以及鼻子都在滲出血來。那個場面，讓周清想起了墨夜。

　　被限制了能力的墨夜因為周御而暴走，無數危險生物遙感到了墨夜之後衝入基地，但是墨夜也超負荷釋放了自己的能力，那個時候他恐怖的樣子就和此時的白映亭一模一樣。

　　白映亭搖晃了兩下，向前倒了下去，周清不顧一切衝了上去，一把將他抱住。

　　「白教授，你怎麼了！你醒醒，你看看我！」周清擦掉白映亭臉上的血跡，才發現他的身體冰涼的很，甚至開始顫抖。

　　周清立刻脫掉了自己的白色長褂，蓋在了白映亭的身上，大聲呼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有沒有人啊！白教授出事了！」

　　這時候，姜博士和宋凜聞聲趕了過來。

　　「他耗盡了自己的能力，而這具人類的身體缺乏承載始祖伊米爾能力的強勁，他的內臟受損，伊米爾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了，現在你們所需要的是找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縫合他已經破裂和出血的內臟。」宋凜回答。

　　「對了，韓栗還在這裡，還有丹尼爾醫生！我們快點將白教授送去搶救室！」周清終於恢復了冷靜。

　　姜博士轉過身來，十分認真的看著宋凜說：「你不可能再進入基地了，你現在馬上就走。」

　　宋凜起身，垂下眼簾看著姜博士說：「那麼……再見了小叔叔。保護好你自己。」

　　「去找宋致，我擔心逃走的圖林會去報復他。」姜博士提醒道。

　　說完，宋凜就從廢墟上跳了出去，沿著一道倒塌的牆壁滑行了一段，穩健地落地，接著奔跑著離開了這裡。

　　姜博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來。

　　他和周清兩人一左一右搭著白教授的肩膀，帶著他回去基地，將他送進了搶救室。

　　趕來做手術的是韓栗，丹尼爾醫生因為臨時任務離開了基地，這讓韓栗的急救小組壓力十分之大。

　　但不管怎樣，白映亭總算脫離危險了。

　　與此同時，宋致的車隊仍在急速趕回基地的途中。

　　夜幕即將降臨。

　　開了一整天的車，心情也極為緊張，吳運搖了搖煙盒，含上一支菸，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最終還是沒有點燃。

　　「怎麼不抽？」周御問。

　　「沒有打火機。」吳運咧了咧嘴說。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坐在後座上的宋致竟然扔了一隻打火機給他。

　　「我把這當成抽菸許可了。」吳運笑了笑，「沒想到宋先生你竟然也抽菸。」

　　「尼古丁能讓我集中精神，你不也是一樣嗎？」宋致涼涼地回答。

　　「哎，這一趟回去基地咱倆可以做煙友。」吳運說。

　　「我們倆層次差太多了，你還是自己抽吧！」

　　「宋先生可以給我一點好菸，讓我提升我的層次。」

　　「比起紅酒，至少好菸你懂得品味，這個提議我暫時接受。」

　　吳運調整了一下前窗後視鏡，正好可以看見宋致的臉：「宋先生，你剛才是在笑嗎？」

　　「我沒有。」宋致冷冷的回答。

　　「你笑起來的時候比較可愛。」吳運調侃道。

　　「你笑的時候，宋凜那裡一定站起來了。」墨夜側過臉來看著宋致，狹長的眼中像是不被月光滲透的黑暗，充滿神秘感。

　　忽然之間，周御抬手一把將吳運的腦袋按了下去，一枚子彈穿透了他們的車窗玻璃，打在了一旁的樹上。

　　「是步槍！」吳運背上湧起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周御，他的腦袋已經被打爆了。

　　「全員小心，有埋伏！」周御在對講機裡通知跟在他們身後的車隊。

　　周御組裝好了步槍，但是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之中，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辨識對方狙擊手的具體方位。

　　而且狙擊手還不止一個，很快有一輛車的駕駛員就已經被擊中身亡了，他們的車子失控，撞到了一棵巨樹之上，其他的隊員立刻離開進入古樹的陰影之下躲避，但是其中有一個在迅速移動的過程之中被擊斃。

　　「三號基地的狙擊手有這麼厲害嗎？」吳運一邊緊張地開著車一邊問。

　　「我沒有這樣的印象。」宋致低著頭。

　　忽然之間，墨夜開口道：「別開了，停下！」

　　「怎麼啦？停在這裡當槍靶子嗎！」嘴上這麼說，吳運還是將車停了下來。

　　「前面埋了地雷。」周御一邊開口一邊利落地將車門打開，壓低了身體，與此同時，幾發子彈擦著他的腳跟和背脊射過，但是周御都神奇的避開，他的反應能力比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

　　吳運跟在他的身後，墨夜保護著宋致，其他車上人員們也紛紛下來，只是有不少都被步槍擊中了。

　　「你怎麼知道前面埋了地雷？」吳運拔槍警戒著和大家一起躲到了樹下，在陰影之中比暴露在空曠地帶要安全。

　　「我聞到了地雷的味道。」周御說。

　　「不可能吧？我只聞到了自己身上汗餿的味道。」吳運取出了夜視儀，戴在了眼睛上，仔細尋找著黑暗之中的狙擊手，雖然這是大海撈針，毫無作用。

　　「是圖林博士注射給周御的病毒讓他產生了異化，只是這種異化提升了周御身體和五感的敏銳度以及力量感，但是卻不像那些蜥蜴怪一樣被剝奪了理智，我想那是因為墨夜曾經為了救治周御交換了自己的血液給他。姜博士認為是人類的免疫能力和S級生物的自癒能力兩個系統共同作用，幫助周御抵禦了這種病毒，完成了身體的進化。」

　　「原來是這樣，那墨夜下一次你也交換一點你的血液給我。」吳運說。

　　「很抱歉，吳運，我不是被你養大的，我們倆的基因不相容。」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都隱隱感覺到有人正在急速靠近他們，而且不止一個人。

　　「看來三號基地的人還真的不少。宋先生，你該提升一下自己的魅力度，你看圖林一輕輕鬆鬆就策反了整個三號基地，而你只有我和周御值得信任。」

　　「我已經把我信任的人都安排到了應該去的地方。」宋致回答。

　　「什麼？那我和周御呢？為了你的命令，我們兩赴湯蹈火，既然都沒有進入你的信任名單？」

　　「不是我的命令，是庫克博士的命令。」

　　就在這個時候，周御和吳運相互點了點頭，兩個人持槍迅速衝出了隱蔽地帶，不分三七二十一開始一陣射擊。

　　衝上來的外勤人員們沒有反應過來，紛紛被擊中倒地，但反應過來的那些已經開槍扣動板機，子彈瘋狂的掃射而出。

　　周御一把按倒了吳運，子彈打在了周御的背部，力量感如此清晰，這讓吳運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

　　「周御！周御你怎麼樣！」吳運迅速坐起身來，持槍戒備，一槍打中了一個正要開槍射擊他們的傢伙。

　　「死不了。」周御起身，就像沒事人一樣。

　　吳運這才想起之前宋致說過的話，周御的體內流淌著墨夜的血，他現在擁有超強的癒合能力。

　　而墨夜則從樹影之間跳了下來，一腳踩斷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接著轉身用手肘敲斷了另一個人的背脊，骨頭碎裂的聲音在這片林原始森林之中迴蕩。

　　就在這個時候叢林間，一枚子彈穿梭而出，他的目標竟然是周御的腦袋。

　　周御轉身那一刻，墨夜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面前，穩穩地一把抓住了那枚子彈。

　　「你該小心一點。如果被擊中腦袋，就算你擁有S級生物的癒合能力，但遠遠沒有達到我的程度。你會死。」墨夜冷聲道。

　　「糟糕！」周御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古樹的陰影之中，宋致緩緩走了出來。

　　他微微仰起下巴，臉上的表情是冷峻的。

　　所有的槍聲都停了下來。

　　而站在宋致身後的，竟然是圖林。

　　「……圖林……你竟然在這裡……」吳運半張著嘴。

　　「我可是一路飛奔才在這最重要的時候趕回來的。」圖林手中的槍指著宋致的後腦。

　　周御全身肌肉緊繃了起來，他抬起了槍，指向圖林的方向，無奈宋致擋在了圖林的面前。

　　墨夜的眼眸冷了下來，沉鬱的金色再度泛起。

　　「啊哈，墨夜……我知道你的能力，你可以試試看你的力量能不能入侵我的身體？」

　　墨夜的眉頭蹙了起來：「是諦昕嗎？他在保護著你。雖然會耗費我的體力以及比平常多一點時間，我還是能殺了你。」

　　第75章：一顆子彈

　　「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經扣下扳機爆了宋致的腦袋了。」圖林笑著說，「要知道宋凜和伊米爾加在一起都沒要了我的命呢！」

　　「哦……我明白了，你確實去了我們的五號基地，只是被人收拾了之後落荒而逃，於是你一不做二不休，把目標放到宋致身上了。因為有了他，就能威脅宋凜了。」吳運用看跳樑小丑的目光看著圖林。

　　「別管我，殺了他。」宋致的聲音從齒縫間傳來。

　　他的目光中沒有一絲猶豫，那是一種看透了一切的從容。

　　他可以去計算生命的價值，同時也對自己的生命漠然。

　　但是吳運和周御雖然都舉起了槍，卻沒有一個扣下扳機。

　　「圖林——你應該能感覺到，宋凜就快來了。，當他看見你用槍指著宋致的時候，他會拆了你的骨頭，讓你的每一個細胞都破裂，讓你痛苦到叫不出來。」

　　「那我就打穿宋致的腦袋，讓他也痛苦到叫不出來。」圖林儘管嘴上這麼說，但是墨夜能感覺到他聽見「宋凜」名字時的恐懼。

　　周御只是略微向一旁挪動了腳步，圖林就用槍口狠狠敲了一下宋致的後腦：「我知道你的槍很快，周御。我早就領教過了。所以這一次，我一定格外小心。」

　　周御無法突破圖林的防備，只能在心裡對墨夜說：幫幫我。

　　墨夜的眼簾緩緩垂落，閉上了眼睛，就算是感覺到諦昕強大的力量縈繞在圖林的周身，他還是強硬地將自己的力量擠入了圖林的身體之中。

　　圖林頓時感覺到握槍的手指僵硬在那裡，那一段指骨就似不屬於他自己。

　　墨夜的眉心顫抖起來，那是一種比自己更加久遠的存在，墨夜難以想像如果不是通過圖林的身體，而是那個S級生物的本體，釋放出來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

　　周御在那一瞬感覺到了圖林的猶豫，立刻側身，找到了角度，子彈瞬間出膛，擦著宋致的臉頰，眼看著就要射入圖林的眉心。

　　一切就像慢動作，圖林側開了肩膀避開了那顆子彈，子彈沒入了他們身後的樹幹之中。

　　林間的空氣流動，周御能感覺到一股力量破風而來，那種聲音……好像是步槍的高速子彈！

　　「小心——」宋凜的聲音響起，他從遠處狂奔而來，伸長了手觸向站在圖林面前的宋致，試圖一把將他拽回來。

　　那樣義無反顧的執著，支離破碎自己也在所不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上宋致肩膀的那一刻，墨夜和周御也沖上前去。

　　一顆子彈穿過了墨夜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縫，沒入了宋致的太陽穴，穿行而出的瞬間，宋凜終於他拽入懷中。

　　顱骨碎裂的聲音如此清晰，世界彷彿也跟著碎裂開了。

　　這一切發生不過轉眼。

　　但是在呆愣著的吳運眼中，彷彿一個世紀的更迭，每一個瞬間都讓他感覺心臟要裂開。

　　墨夜穩住了腳步，側過臉來，看見宋致仍舊睜著眼睛，他的時間就此靜止。

　　宋凜立刻從大腿上拔出了匕首，劃開了自己的掌心，滴入宋致被子彈貫穿的傷口處。

　　「快一點……快一點！」宋凜用力地將自己的血液從掌心擠出，但是宋致被穿透傷口卻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

　　周御瞬間想到了上一次墨夜不遠千里來救自己，將血液擠入自己傷口的畫面。

　　只是周御是運氣的，但宋致的運氣卻沒有那麼好。

　　「不要死！別死！你快癒合啊！」宋凜漠然的眼睛被恐懼淹沒，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宋致的臉頰，用近乎卑微的懇求，「你不可以死……你不要死……」

　　但是宋致卻沒有呼吸，他的瞳孔已經徹底散開了，只是彷彿還保留著宋凜衝向自己的畫面。

　　血液從額頭一直流到了宋致的臉上，流進他的眼睛裡，但是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身體正逐漸涼下去。

　　「不要……你不會死的……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宋凜仍舊執著地要將自己的血液擠出來，「快一點癒合！快一點癒合！」

　　宋凜的肩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絕望令看著他的人窒息。

　　就在那一刻，圖林忽然起身，迅速奔離。

　　墨夜不說二話追了上去。

　　兩人在風中較勁，墨夜側過臉來，目光如同冷銳的刀刃，刺入圖林的骨骼。

　　滅頂的壓力來襲，圖林用力喊道：「你覺得宋致是被我殺死的嗎？」

　　「那不是你的人嗎！」墨夜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掐住了圖林的脖子，將他的身體撞進了古樹之中，力氣之大樹幹也跟著裂開，圖林的脊椎也跟著碎裂開來。

　　「我的人？你以為那是李勝男嗎？李勝男根本不在那個方向！」圖林喊了出來，然後扯出一抹冷笑，「你瞭解人類嗎？你知道他們為了利益會做出怎樣的事情嗎？比如，清理掉集團裡的異類！宋致是巨力集團的病毒，現在他們忍受不了這個病毒入侵所帶來的影響，所以要清楚病毒了！」

　　墨夜眯起了眼睛。

　　「你繼續猶豫，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就很可能再沒有機會知道那個人是誰。」

　　墨夜所有的表情沉斂了下去。他的手掌覆上圖林的額頭，這個傢伙留下來始終是個禍害，不如一鼓作氣殺了他。

　　只是當墨夜的力量滲入圖林的顱骨，要將他的骨縫完全撐開的時候，那股隱藏在圖林大腦深處的力量迅猛地反噬，墨夜卻不肯罷休，他必須要除掉圖林，絕不會給這個傢伙在未來傷害周御的機會。

　　墨夜強行施加自己的力量，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像是要裂開一般，他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自己的眼睛裡湧出來，那是他的血液。

　　不能在這裡放棄，以後未必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他一定要殺了圖林！

　　墨夜咬緊了牙關，悶哼了一聲。

　　圖林的頭疼得撕心裂肺，他叫喊著，頜骨發出咯咯的聲響，大腦中彷彿有一個正要炸裂的宇宙。

　　只是瞬間而已，墨夜的力量就被驟然排斥出了圖林的身體，他向後踉蹌著退去，坐倒在地上。

　　而圖林則喘著氣，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撿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槍，指向墨夜的腦袋，就在他的手指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刻，趕來的周御一槍射了過來。

　　周御的射擊果斷，毫無猶豫，普通人根本無法躲避。

　　但是圖林的反應能力卻比一般人類要高出許多。他驚險地側身躲開之後就轉身飛奔。

　　周御追上前去，連開三槍，都被圖林避開了。

　　他來到墨夜的身邊，單膝蹲下，正要扶住墨夜，墨夜卻冷聲道：「不要放下你手中的槍！去追那個向宋致開槍的人！那個人並不是誤傷了宋致，而是他的目標就是宋致！」

　　「你是說……有人要除掉宋致？」

　　「不是有人！而是巨力集團！」墨夜抬起手來抹開臉上的血漬。

　　周御咬牙，轉身朝著那顆子彈射來的方向飛奔而去。

　　風從他的耳邊呼啦啦穿行而過，前方是斜著傾倒下來的樹幹，擋在他的去路之前，周御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猛地一躍而起，踩踏在橫倒的樹幹上，跳了過去，穩穩落地之後繼續奔跑。

　　子彈如此之快，剛才那個人的距離不會在千米以上，奔跑近千米之後，周御停了下來，閉上眼睛感覺那個人的所在。

　　從空氣中的震動，以及細若游絲殘留下來的屬於汽油的味道，周御知道那個人已經駕車離開了。

　　「媽的——」周御一拳打在了樹幹上。

　　而此時的吳運陪在宋凜的身邊，已經幾分鐘過去了，宋凜懷裡的宋致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吳運伸出手，想要安慰宋凜，卻只是僵在半空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宋凜的臉色變得慘白，他的血液將宋致身下的地面都染成殷紅，周御和墨夜趕了回來。

　　「你們殺了圖林那個混蛋了嗎？」吳運問。

　　墨夜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宋凜的方向，呼出一口氣來。

　　「圖林逃走了。而且殺死宋致的，是巨力集團的人。也許宋致做了什麼事情，侵犯了巨力集團的利益，所以就被殺了。」

　　周御看向宋凜，也許宋凜是這個世界裡處於頂端的生物，但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感受生命起伏的時間還不如宋致。對於宋致，甚至於周御和吳運來說，他都只是個孩子。

　　就連周御都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人回不過神來，更何況對於宋凜呢。

　　「這就是人類……死亡來臨的時候很快，你根本來不及做任何事。」周御單膝跪在了宋凜的面前。

　　看著宋凜的那一刻，讓周御想起了自己在那個樹堡中看見的那個女研究員的壁畫。他們真的有三分相似，怪不得明明憎恨著S級生物的宋致會盡全力撫養以及保護宋凜。也許對於宋致來說，看著宋凜長大，被他親暱地信賴著，這種感覺遠遠超越了對S級生物的忌憚和恨意。

　　宋凜的眼淚縱橫而出，他緊緊將宋致按進自己的懷裡，下巴抵在他的額際。宋凜微張著嘴，真正的痛苦讓他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墨夜卻知道他所有的感覺。

　　宋凜一直保護著宋致的大腦不被任何S級生物解讀，而此時此刻卻是因為一枚子彈讓宋致死了……這對於宋凜來說是多麼大的諷刺。

　　而宋致被子彈射穿大腦的畫面，將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一遍又一遍地在宋凜的腦海中重複。

　　宋凜就這樣抱著宋致，直到所有星辰隕落在夜幕之中，白晝再一次來臨。

　　日光從林間的縫隙間穿梭而下，落在宋凜的身上。

　　沒有絲毫暖意，讓人莫名覺得更冷。

　　剩餘的車隊和人正集結而來，他們看著宋凜懷裡滿身是學的宋致，都驚呆了。

　　「宋先生死了……我的老天……」

　　議論聲不絕於耳。

　　周御壓低了聲音，對吳運說：「我們必須帶著所有人回去了。」

　　「難道你有什麼辦法讓宋凜放開宋致嗎？」 吳運反問。

　　周御拍了拍宋凜的肩膀說：「你該走了。這裡已經有許多人看見你了。我答應過宋先生，如果有一天他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把他的屍體帶回基地，交給一個人。我想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沒有死……他不會死。」宋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偏執。

　　「不……他死了。你能聽見他大腦裡的聲音，你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麼。你也明白……他有多疲憊。守在一個自己厭惡的位置上，做每一個不被理解的決定，擔心著你的未來。現在，他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讓他去吧，好嗎？」

　　周御挪開宋凜的手臂，就算他心底深處知道將宋致從宋凜的懷裡帶走有多殘忍，但是他答應了宋致的事情，他必須做到。

　　這時候，吳運來到了周御的身邊，低聲道：「有人將宋致死掉的消息上報了巨力集團。李謙剛才告訴我們，庫克博士正在已經到達三號基地，正在帶領車隊趕到這裡來。我們必須盡快把這裡的事情搞定。」

　　「庫克博士的消息怎麼來得那麼快？而且……她已經穿越過來了，就像她早就知道宋致會死一樣。」

　　周御看向墨夜。

　　「因為暗殺宋致的人，就是她派來的。」

　　墨夜來到了宋凜的身邊，低聲道：「放下宋致，現在立刻就走。除非……你真的想要宋致為你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

　　但是宋凜已經完全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墨夜吸了一口氣，用力將自己的力量推入宋凜的大腦深處：你必須要走了。庫克博士即將到來，我相信她是有備而來。你想要再度成為巨力集團的獵物讓宋致死的毫無價值，你就繼續待在這裡。

　　宋凜失去焦距的瞳眸在那一刻恢復，他握緊了拳頭站起身來，看向墨夜，咬緊牙關，轉身離開。

　　周御知道墨夜能感應到他腦海中的想法：你也必須走。庫克博士不會放過你。

　　墨夜揣著口袋來到周御的身邊：除非你走，否則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你還需要我。

　　周御吸了一口氣：周清還在基地裡，我必須要回去。

　　墨夜無所謂地回答：如果你決定留在基地保護周清，那麼我留在你的身邊。如果你決定帶周清離開，我會陪著你們在尼伯龍根生存下去。

　　周御看向墨夜，他的目光是堅定的。

　　就像墨夜目睹了宋致死在宋凜的懷裡，此刻的墨夜又是多麼害怕周御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出事。

　　周御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感情和另外一個人的感情聯繫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壞事。

　　墨夜的情緒如同潮水，從高空之上墜落而下，那種不想失去的恐懼和執著將周御淹沒。

　　「替宋致清理一下吧。這傢伙一直愛乾淨，雖然不怎麼喜歡他……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想他在庫克博士面前體面。」吳運開口道。

　　「去後背箱裡拿一些礦泉水來吧。」周御朝墨夜揚了揚下巴。

　　墨夜知道周御不再想著強迫自己走，唇線劃開，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從墨夜化作人形之後，周御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單純的表情。

　　宋致臉上的血跡被擦乾，還好子彈的入射口很小，宋致的腦袋沒有變形，否則周御都不敢想像將宋致的遺體帶回去之後，那個幫助宋致的人會是怎樣的悲痛。

　　不過幾分鐘過去，就能聽見車隊行來以及直升飛機的聲音。

　　「來得真快。」吳運冷哼了一聲。

　　一輛悍馬車停在了周御和吳運面前不遠處，身著迷彩服的庫克博士走了下來。

　　她面無表情地來到宋致的遺體前，周御和吳運在他的面前就像空氣一般。她低下身來，將手指按壓在宋致的頸間，確定宋致是否完全沒有了脈搏，然後她掰過宋致的臉，檢查他被子彈貫穿的傷口。

　　「謝謝你們把他的臉洗乾淨了。」庫克博士看向吳運。

　　「因為擔心弄髒您的手。」吳運笑著回答。

　　「宋凜呢？」庫克博士問。

　　「走了。」周御回答。

　　庫克冰冷的視線看進周御的眼中：「難道不是你們放他走的嗎？」

　　「庫克博士，宋凜是S級別的生物，我們沒有能力與之為敵。」周御加重了聲音。

　　就在那個時候，庫克博士忽然取出了腰間的槍，指向周御：「那麼你飼養的那隻S級生物呢？」

　　下一秒，墨夜就來到了庫克博士的身後，一把將她的手腕擰脫臼之後，迅速將她的槍拆成了零件。

　　「你找我嗎？我就在這裡。」

　　庫克博士輕笑了一聲，她抬起自己被擰斷的手腕，輕輕一動，就復原了。

　　周御和吳運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並不是只有圖林才研究出了那種病毒，我的研究進展遠勝於他。」庫克博士低下身來，將被拆散的零件撿起，迅速將它裝了回去，「至少……我不需要依靠諦昕，也能牢牢掌控著我自己的能力。」

　　周御只覺得大為不妙，剛才他應該立刻讓墨夜走，不該有任何猶豫。

　　庫克博士看向墨夜，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個無慾的機器：「你做個乖孩子，我會讓你繼續留在你的飼主身邊。走吧，回去基地。」

　　庫克轉身回到了車上，這時候周御和吳運才發現，丹尼爾醫生竟然就坐在庫克博士的車上。

　　「媽的……」吳運低聲咒罵了起來，「丹尼爾是庫克的人！」

　　周御看向墨夜，在心中問：丹尼爾醫生是暗殺宋致的人嗎？

　　墨夜點了點頭。

　　周御在心中倒抽一口氣，想到之前的每一次手術都是丹尼爾為周清做的，不由得背上一陣冷汗直冒。

　　「我們走吧。」吳運將宋致扛了起來，放進車子的後座上，「周清還有李謙他們還在等我們回去。」

　　「嗯。」

　　為了周清，周御必須回去。但是他知道，這一次再回到基地，庫克博士很有可能就會利用周清來威脅自己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機會把周清帶出基地。但是……和巨力集團為敵，就意味著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回到人類的世界了。

　　車隊一路向著基地行進，車廂內一片安靜。

　　吳運開著車，目視前方，樹影從他的臉頰上略過。

　　「我忽然覺得……S級生物不算什麼，像是庫克博士和圖林博士這樣的……才是真正的怪物。」

　　吳運開口道。

　　「你在擔心這次回到基地之後，庫克會怎樣對我嗎？」墨夜傾向前方問。

　　「當然！你看看他們怎樣對宋致的！就連對自己人都這樣無情，更何況你？我感覺，你和周御就像從前的宋凜和宋致。」

　　「不會的。我和宋凜不一樣。我不會把周御丟在危險的地方。」墨夜側過臉來，看著宋致，抬起手來覆上他側腦上的彈孔，「射殺宋致的是普通子彈，並不是含有神經毒素的子彈。」

　　「是嗎……我明白了……他們是用宋致的脊髓液鎖定了宋凜的力量，如果使用含有神經毒素的子彈，就會污染宋致的脊髓液。他們肯定還想利用宋致的遺體做什麼！」吳運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早知道還不如讓宋凜把宋致帶走呢！」

　　「也許巨力集團的目的是這樣的，但我相信……宋致說要我把他的遺體帶回基地一定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周御說。

　　「你們還記得宋致要宋凜回去基地救他的『小叔叔』嗎？那個小叔叔是誰？宋致的目的應該不是將自己的遺體帶回基地，而是要將自己的遺體交到那個人的手上。」墨夜若有所思地說。

　　第76章：宋致的安排

　　當他們回到基地，看著外部幾乎完全被損毀的廢墟，吳運眨了眨眼睛：「我擦……這是怎麼回事？」

　　供悍馬車進出的通道也被壓毀了。

　　庫克博士倒是淡定的很，下令所有人下車，從廢墟中挖開的一條通道進入了基地。

　　當週清得知周御回來的消息，也從病房裡趕了出來。當他奔跑到通道入口處，看見的是姜博士站在那裡呆愣著的表情。

　　「姜博士？」周清順著姜博士的視線望過去，看見的是吳運背著宋致的遺體走過來。

　　其他趕來的人都愣住了，他們想過無數次自己會死，但還是第一次想到宋致會死。

　　「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聽說周御回來怕他們受傷所以帶著醫療小隊趕來的韓栗也愣住了。

　　「我不是很確定……宋先生是不是死了？」周清問。

　　韓栗不說二話沖上前去，來到吳運的身邊，當她看清楚宋致腦部的傷口時，頓時明白一切已經無力回天。

　　「他已經死了。你不需要浪費力氣做任何『急救』，韓醫生。」庫克博士開口道。

　　姜博士踉蹌著差一點坐倒在地上，還好周清一把撐住了他，用力地扣著他的手腕。

　　周清已經隱隱猜到宋致和宋凜之間的關係了，他扣緊了姜博士的手腕，提醒著他無論有多麼難過，都必須忍住，絕不能讓庫克博士看穿。

　　「姜博士，你看起來很悲痛。」庫克博士的視線掃了過來。

　　周清莫名一陣緊張，雖然庫克博士視線的焦點並不是自己，但周清卻有一種被死神盯上的錯覺。

　　「我……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我們的兄弟又少了一個。」姜博士回答。

　　他用力地壓抑住了自己。

　　周御看了一眼吳運，他們都還記得宋致是如何介紹巨力集團的，庫克博士和姜博士都是被伊頓先生收養的。

　　庫克走過姜博士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他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兄弟了。競航，我聽說你和宋致是在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所以我提醒你一下，不要學他，做一些不明智並且不能回頭的決定。」

　　姜競航嚥下口水，回答道：「你不用擔心這些，我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很好。」庫克博士轉過身來，面向所有人，「如你們所見，五號基地的負責人宋致已經死了。我也很遺憾，基地需要重建，工作需要繼續，研究也必須有突破，所以五號基地需要一個新的負責人。」

　　吳運低下頭來，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是庫克博士！千萬不要是庫克博士！

　　「這個人就是丹尼爾醫生。」

　　當庫克的話音落下，眾人一片嘩然。

　　「什麼？丹尼爾醫生？」

　　「怎麼會是他？」

　　「我以為就算宋先生死了，代替他的人也應該是姜博士啊！」

　　但很快，議論聲就被一片死寂所取代。

　　周清不解地看向丹尼爾，而丹尼爾醫生則瞭然地走到了庫克博士的身邊。

　　「丹尼爾醫生，希望你能管理好五號基地，推進各項研究結果，不要讓巨力集團和伊頓先生失望。」

　　「這是當然。」

　　庫克來到了周清的面前，向他伸出手來：「周教授，許久不見了，你的身體還好嗎？」

　　「啊……還好……」周清觸上庫克手指的那一刻，她的體溫明顯低於正常人。

　　「伊頓先生希望您得到最妥善的治療。我聽說在尼伯龍根，你的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但是一旦回去我們的世界，就會復發，是嗎？」

　　「啊……好像與這裡空氣中的微量元素或者含氧量有關。」周清全然不明白為什麼庫克為什麼會忽然談到自己。

　　「巨力集團在這裡成立一個新的研究部門。這個部門的研究重點是腫瘤，而你的大腦膠質瘤也很具有研究價值，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找到治癒大腦膠質瘤的方法，解開尼伯龍根對你膠質瘤復發抑制作用的秘密。」

　　「……」周清張了張嘴，側目看向周御。

　　周御的眉心蹙了起來，周清將會成為巨力集團要挾自己的人質了。

　　這時候姜博士來到了周清的面前，笑了笑說：「這樣很好啊！研究工作確實太緊張了，能去新部門療養一下也好。」

　　周清看著姜博士，想起了他和宋凜之間的關係，似乎能明白過來什麼，於是回答道：「我期待這個新部門能找到治療我的方法。請問我什麼時候過去呢？」

　　「現在吧。五號基地的防禦性也大為減弱，您待在這裡也並不安全。」庫克博士揚了揚手，全副武裝的外勤人員就要上來。

　　這根本就不像是護送，而是脅迫。

　　周御上前，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我親自送你過去。」庫克開口說。

　　「我還有一位朋友，我想去和他道別。」

　　「當然可以，我給你十分鐘。」庫克點了點腕錶。

　　周清點了點頭就離開了。他去了白映亭的病房。

　　白映亭剛做完手術並沒有太久，意識還未恢復。周清低下頭來，將額頭抵在白映亭的額頭上。

　　「謝謝你救我。雖然我不知道等你醒過來之後將會是誰。」

　　白映亭沉睡的眉眼是寧靜的。周清不知道這樣的寧靜到底是因為那個S級生物的思維已經遠去，還是因為他只是疲憊了需要休息一下。

　　庫克博士看向吳運的方向，淡然開口：「吳運，伊頓先生派了一整隻醫療小隊照顧著你的女兒。你可以放心的在這裡工作了。」

　　「謝謝。」吳運抬了抬手，臉上是半帶諷刺的笑容。

　　「還有周御，你知道你的老部下梅溪剛剛結婚了嗎？」

　　周御的指尖微微一顫。巨力集團知曉所有和他有關的人。

　　這是庫克在警告他和吳運，不要做任何背叛巨力集團的事情，也不要想著從半路上去劫持周清，離開集團。

　　這就是巨力集團掌控所有人的方法，直接了當。

　　幾分鐘之後，周清就背著包來到了庫克的面前，庫克拍了拍手說：「我們走。」

　　當週清從周御的身邊經過時，周御一把拽住了周清。

　　周清壓低了聲音對周御說：「做你該做的事情，不用擔心我。」

　　說完，周清就跟著庫克離開了。

　　離開之前，庫克轉身對成為基地負責人的丹尼爾醫生說：「做好你該做的事。」

　　「當然。」丹尼爾醫生點了點頭。

　　當庫克博士帶著周清離開之後，丹尼爾醫生高聲對所有人說：「大家不用有任何擔心，一切照舊。不同的是，我會在瞭解每一個任務的屬性，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後，才會讓你們去執行任務，而不是將你們當做炮灰。」

　　吳運側過臉來看了周御一眼。

　　而周御的腦海中已經響起墨夜戲謔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你們這些外勤人員不是用來『探索未知』的。所有的研究成果不都是建立在炮灰的基礎上嗎？」

　　「周御還有吳運，我想我們能好好談一下嗎？」丹尼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們跟著對方，來到了宋致的辦公室。

　　只是這一次坐在對面的不再是不苟言笑的宋致，而是丹尼爾。

　　吳運一坐下來，就直接翹起了二郎腿，用諷刺的語氣說：「哈！你是什麼時候被巨力集團重點培養的？」

　　丹尼爾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至少我救了周清……而且是兩次。我知道你們不滿意我完全效忠於巨力集團，但是伊頓先生是我的父親，忤逆父親的兒子，不會有好下場。」

　　「你是指宋致嗎？被父親的另一個兒子幹掉了。」吳運笑道。

　　周御直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吳運。這個時候和丹尼爾作對沒有好結果。

　　「沒關係，你們有情緒需要發洩，我可以理解。吳運，你在生氣你的女兒成為了人質。而周御，你也在氣憤你的舊部下以及弟弟成為了讓你乖乖就範的籌碼。不過至少你們該慶幸，你們還有被巨力集團利用的價值。否則，你們的下場就會和宋致一樣。」丹尼爾笑著為他們倒上英式紅茶。

　　「我更喜歡咖啡或者中國茶。」吳運說。

　　「如果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周御問。

　　「如果你們對紅茶一點興趣都沒有，可以去休息了。基地的重建需要花費很大的人力和物力，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周御和吳運走在通道里，吳運從口袋裡取出香菸，搖了搖，點燃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用的是宋致的打火機。

　　「從前恨不得把坐在那間辦公室裡的宋致的臉都打爛。現在我竟然謝謝他送給我打火機？」吳運覺得人生真的是充滿諷刺。

　　「要有耐心，吳運。縱觀人類的歷史，任何一個試圖站在人類頂端的力量，最後都被掀翻了。無論它原本看起來有多強大。」

　　「你說的是S級生物，還是巨力集團？」

　　就在通道的盡頭，是墨夜揣著口袋等待著他們的身影。

　　吳運很識相地用拇指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我現在有一肚子的氣。我要去喝點啤酒。」

　　當吳運離開，周御長久地看著墨夜，就像站在世界的兩端，面前是不可踰越的鴻溝。

　　可就在某一刻，周御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墨夜。

　　用最大的力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死亡都無法讓周御害怕，但周御卻發現竟然恐懼著與墨夜的永別。

　　那種沸騰的心緒，思維深處無法割捨的奮不顧身，對於周御而言，是第一次。

　　這一路上，他是多麼想立刻就抱住墨夜。墨夜的溫度是屬於他的，墨夜所有的思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他既不會隨意將他孤獨地留在這裡，也不願他像宋凜那樣流下眼淚。

　　墨夜愣住了，緊接著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拍在周御的後背。

　　你知道被那種病毒感染之後，我最慶幸的是什麼嗎？周御在腦海中問。

　　是什麼？

　　在不需要語言，也不需要被任何人理解，我們能知道彼此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別害怕，周御。你不會像宋致一樣死在我的面前，不會讓我擁有那種抹之不去的痛苦回憶。

　　不用擔心我的痛苦，因為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不會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雖然我經常懷念你還是夜靈的時候，但我更喜歡現在這樣，可以和我擁抱在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韓栗走進了這段通道。

　　周御放開了墨夜，韓栗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丹尼爾要和我聊一聊。」

　　「祝你好運。」墨夜笑了笑，就和周御一起並肩離開了。

　　韓栗剛進入辦公室，看見丹尼爾的那一刻，心中莫名地緊張起來。

　　「別緊張，我只是想要問你關於白映亭的事情。白教授怎麼會忽然內臟破裂呢？」

　　丹尼爾微微側過臉來看著韓栗，那種壓迫感是韓栗從來沒有在他這裡體會過的。

　　這才是真正的丹尼爾，從前的和顏悅色都是假象。

　　韓栗很清楚，丹尼爾可以從監控中調閱出這一切，又或者從其他研究員的口中得知現場的情景。

　　「我並沒有看見當時發生了什麼。我只是接到了呼救，於是在搶救室裡替白教授做了手術。他的內臟器官多出出血，脾臟和胃部破裂……情況是我從沒有見過的。他失血過多……我差一點救不了他。」

　　韓栗所說的，都是事實。

　　「好吧，白教授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等日後我們可以一點一點弄清楚。韓栗，我一直在觀察你。你很獨立，並沒有和基地裡的任何人有特別深厚的感情，但是你會堅守你的崗位直到最後一刻。我很欣賞。我不指望你會為集團赴湯蹈火，但是我不希望你做出任何你職責範圍之外的決定。」

　　「是的，我明白。」韓栗點頭。

　　「你知道宋致的屍體在哪裡吧？」

　　「我知道。」

　　「去把他的脊髓全部抽出來，不要流一滴。然後將它送到我這裡來。」

　　「是的。」

　　「去吧。」

　　當韓栗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靠著牆，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去到了宋致的停屍房。當她用自己的權限打開房門的時候，她愣住了。

　　因為姜競航竟然在裡面，而且他的手中舉著手術刀，看起來正準備切開宋致的遺體。

　　「你……你怎麼會進來？丹尼爾只給我進入的權限……」下一秒，韓栗就明白到底是誰幫助姜競航進來的了。

　　姜博士扔下手術刀要取出配槍，但是他太過緊張，槍也差點掉到地上。他手指顫抖地扣著扳機，開口道：「別逼我殺了你……」

　　他的眼睛很紅，臉上的淚水都沒有干。

　　「你和……宋先生很熟嗎？」韓栗抬起手來，試圖讓姜博士冷靜下來。

　　「我只是拿一點我想要的東西。拿完了，我就會離開。」姜競航說。

　　「你就不怕我告訴丹尼爾？你就算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丹尼爾也會馬上來找你。」

　　「那麼你就當做根本沒有看見我！」姜競航嘶啞著聲音說。

　　「很抱歉……我不能。因為你哭了，在這個基地裡不會有人為宋致哭泣，除非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以及他為什麼會被巨力集團除掉。」韓栗一步一步靠近姜競航，緩慢地挪開了他手中的槍，「以及你需要幫助。你不是外科醫生，無論你想要從宋先生這裡拿到什麼，你的手都不穩，也許你會失誤。」

　　姜競航抿著嘴唇，無聲的淚水再次落下，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許我很渺小，巨力集團讓我無能為力。但是……我很感謝宋先生，他幫過我一個很重要的大忙。既然你是他信任的人，我會幫你。現在冷靜下來，告訴我你要取什麼東西？」

　　「在他的背部……我們正在培養S級生物的解鎖劑……我需要將它們取出來。雖然並不一定成功了，但是……」

　　「但是也許可以幫助宋凜恢復一部分力量。」

　　韓栗撿起了手術刀，利落地切開了宋致背部肌肉，露出了一排米粒大小的膠囊狀物質，它們和宋致的神經聯繫在一起，如果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手術刀割裂。

　　「無論是誰……把這些東西植入宋先生的體內……都太精細了……」韓栗不得不發出感嘆。

　　「你能替我把它們取出來嗎？我的手指一直在抖……我真的……」姜競航摀住自己的臉，「我真的做不到握著刀切開他的身體……」

　　「我來吧。我們動作快一點，你必須盡快離開這裡。一旦丹尼爾發現你來過這裡，李謙也會完蛋。」

　　姜競航愣住了：「你怎麼知道……是李謙？」

　　「既然你能進來，說明系統給了你權限。而且警報沒有觸發，說明李謙沒有在監控中看到你。現在看著監控的可不只有李謙一人，還有丹尼爾的人。可是誰都沒有發現你進來了，說明李謙用了某種方法替換了監控錄像。」韓栗冷靜地將那些膠囊一個一個取了出來。

　　就在幾分鐘之後，停屍房的門驟然打開，丹尼爾信步走了進來，韓栗嚇得差一點將手中的針管掉下去，丹尼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我是怪物嗎？」

　　「不……我只是沒想到有人會進來。」

　　丹尼爾瞥了一眼宋致的遺體，皺起了眉毛：「你解剖了他的背部？」

　　「……你說要一滴不剩全部抽出來……所以我……」

　　丹尼爾笑著將針管還給了韓栗：「不，你做的很好。一滴都別剩下。」

　　說完，幾名護衛隊員進來，將已經抽出的脊髓液帶走了。

　　韓栗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來，還好姜博士在一分鐘前離開了。

　　這時候，周御和墨夜一起來到了餐廳，只看見吳運坐在餐桌前，沒有啤酒，只有一瓶營養液。

　　「你能想像嗎？現在竟然連啤酒的配額都沒有了？我們只能喝營養液了！」吳運氣憤不已地搖了搖瓶子。

　　墨夜笑著在他的面前坐下：「營養液很好啊！對身體沒有用的東西，比如啤酒都被削減了。營養液能讓你更有體力去投入任務。丹尼爾果然很為大家的健康著想，不愧是醫生。」

　　「放屁吧！啤酒有利於我的心理健康！」毫不懷疑如果丹尼爾醫生站在他的面前，吳運會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西瓜還有沒有呢？」墨夜撐著下巴問周御。

　　這讓周御想起了曾經用勺子喂墨夜吃西瓜的情景。

　　「我去問一下。」周御起身走向配給窗口，但是他只得到了一片西瓜。

　　他將它送到了墨夜的面前。

　　「啊……我有一種真的是被你飼養的感覺。」墨夜笑著咬了一口。

　　他的舉止優雅，牙齒咬在西瓜上的動作都帶著莫名的性感。

　　吳運捂著眼睛將營養液推給周御：「這畫面我真是不想看。」

　　「下次如果還有機會出任務的話，你可以給我們找一點好吃的果子。」周御說。

　　「一言為定。」

　　而此時，庫克博士帶著周清駛向那個基地。

　　他們進入了原始森林，車隊在樹影之間急速穿行。

　　就在某一時刻，庫克博士的駕駛員忽然被子彈擊中，車子朝著樹幹上撞過去，還好庫克博士一把拉回了方向盤。

　　快速的旋轉讓周清的腦袋撞到了車窗玻璃上。

　　庫克的護衛隊成員立刻戒備了起來。

　　周清按著腦袋看向四周，卻沒有見到人影。

　　接著，下一發子彈射了過來，目標是庫克的腦袋。

　　庫克博士驚險地避開，將死掉的駕駛員踢出車門，迅速代替了他的位置。

　　也就是說，對方的目標是庫克！

　　後面的兩輛車跟著庫克博士行進，但是他們的駕駛員都被擊中了。

　　下一秒，庫克的車輪胎發出爆裂的聲音，無法開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

　　周清的疑惑還未得到解決，庫克就下車，彎下腰來將高度降低到車門以下，然後一把將周清從車裡拽了出來。

　　她強迫周清站直身體，擋在她的面前。

　　「走！」

　　周清感覺到庫克正用槍抵著自己的後背。

　　第77章：你的心臟跳得好快

　　有人襲擊了庫克博士。但是這個人是誰呢？

　　肯定不是周御和吳運，他們在基地裡被丹尼爾監視著，而且吳運的女兒還在他們手上，是不可能貿然行動的。

　　那麼就是圖林博士的人？

　　只是對方好像無意要殺自己，被幹掉的全部都是庫克博士的人，圖林可不像是那種未達目的不傷害無辜的傢伙。

　　所以……到底是誰？

　　周清的心中百轉千回地猜測著，卻始終沒有答案。

　　還沒有被殺死的人都齊聚到了庫克博士的身邊，他們背靠向庫克，槍指向四面八方。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傳來了嘶鳴聲，巨大的三眼巨鳥穿越巨林俯衝而下，翅膀揮過的瞬間，將三、五個人攔腰截斷。

　　「是宋凜！」

　　庫克抵著周清的槍挪動了位置，利落地一槍擊中了那隻巨鳥。

　　但是很快，一整群巨鳥飛來，護衛隊員們紛紛舉槍射擊。但是它們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了，又有兩名隊員陣亡。

　　庫克冷哼一聲，從腰間取出一隻特別的類似口哨的東西：「宋凜，讓你感受一下巨力集團最新的發明！」

　　口哨被吹響，但是周清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反而是天空中那些三眼巨鳥發出嘶鳴聲似乎無法忍受這種聲音，紛紛失去飛行的力量跌落下來，那場面無異於流星墜地。

　　就在這些護衛隊員們準備將這些巨鳥幹掉的時候，林間傳來巨大的聲響，魔鬼藤纏繞而來，像是在林間湧動的波浪，它們橫衝直撞，將護衛隊撞了個七零八落，一根巨大的藤蔓眼看著就要砸在庫克博士的頭頂，但是她卻極為迅速地拽著周御避開，不斷地開槍，子彈射中了這些活動中的藤蔓，神經毒素令它們迅速枯萎腐爛。

　　但這並不是結束，地面的砂礫起伏，彷彿有什麼奔襲而來。

　　跟隨在庫克身邊的護衛隊員們只剩下三人了，而林間卻已經可以看見一群佩利冬的身影。

　　「我的老天……」

　　他們人數太少，子彈也快打空了，根本不可能是佩利冬的對手！

　　庫克博士一咬牙，將周清推給了那三個人：「給我看好他！」

　　佩利冬奔襲而來，只見庫克博士取出手槍，動作之快是周清從沒有見過的。

　　一秒鐘內連開三槍，三隻佩利冬應聲倒地。

　　但是仍舊有一大群眼看著就要衝到他們的面前。

　　庫克博士迅速替換彈夾，槍槍精準。

　　當子彈打光的時候，一隻佩利冬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尾巴掃過，肉刺立起，但是庫克博士卻十分之冷靜，避開了佩利冬尾巴的同時，猛地一拳打在了它的腹部，周清可以清楚地看見佩利冬肌肉的震動，接著這只佩利冬便倒了下去。

　　它腹部的大腦被毀掉了。

　　其他的佩利冬圍了上來，庫克博士在被它們的尾巴群攻的同時，一躍上了其中一隻佩利冬，取出了匕首狠狠扎進它的脖頸中，強行調轉它的腦袋，它的尾巴跟著旋轉，掃到了其他的佩利冬。

　　「把槍給我——現在！」庫克博士大喊。

　　一名隊員立刻將槍和彈夾扔了過去，庫克博士騎在這只佩利冬上不斷開槍，周圍的佩利冬都倒了下去。

　　周清嚥下了口水。

　　就算是周御也沒辦法做到這樣的地步，庫克博士……她還是人嗎？

　　庫克的腰部是剛才被佩利冬的尾巴掃中後流下大量的血跡，看著觸目驚醒，但是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仰起頭來。

　　「你給我出來——宋凜！總是躲在陰影裡算什麼本事！宋致是這麼教你的嗎？」

　　周清忽然有了不切實際的想像：宋凜和姜博士的關係明顯超出一般人的瞭解，宋凜會特地來救姜博士，說明姜博士對他很重要。而在自己走的那天，姜博士也贊成他離開……難道是姜博士用了什麼方法通知宋凜來救自己？

　　就在周清還在思索的時候，半空中一隻巨鳥飛過，從它的背上宋凜一躍而下，只聽見三聲槍響，周清身邊的三個護衛隊員全部倒下，而他穩穩地站在了周清的面前。

　　「許久不見了，宋凜。」

　　宋凜舉起槍對準了庫克。

　　「你是S級的生物，卻拿著人類的武器……這可真諷刺啊。」庫克博士笑了笑，似乎根本不懼怕宋凜的子彈。

　　周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庫克忽然低下身來，從側面迅速接近宋凜，她的手中握著的是某種注射器，就在即將觸上宋凜手臂肌膚的那一刻，宋凜側身躲過，抬腿狠狠揣在了庫克的腹部。

　　庫克飛了出去，撞在了樹上，周清能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但是庫克卻再度站了起來，扭了扭脖子。

　　「這樣可殺不了我。」

　　「你給自己注射了諦昕的血液？」宋凜的眉心蹙了起來，他轉換角度，再次將周御擋在自己的身後。

　　「這是我們巨力集團最高水平的研究，不是來自別人，而是我。用宋致的脊髓液鎖定你能力的人是我，而讓普通人類擁有快速行動的能力、超強的力量以及癒合能力的人也是我！我不會像圖林那樣沒用，把自己的能力寄託在其他S級生物的身上！我不受控於任何人，除了我自己！」庫克博士冷笑著看著宋凜。

　　「你這個瘋子。」宋凜眯起了眼睛。

　　就在那一刻，庫克博士再度沖上前來，速度比之前更快。

　　宋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驀地將手穿透了庫克的胸膛，另一隻手折斷了庫克握著注射器的手腕。

　　「你所謂的『能力』也不過如此。」宋凜將手收回，「我剛才捏爛了你的心臟。」

　　庫克博士倒了下去，注射器也被宋凜踩爛。

　　「你和你的巨力集團，一起見鬼去吧。」

　　說完，天空中一隻巨鳥飛了下來，降落在了宋凜的身邊。

　　「上去。我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裡……還有安全的地方嗎？」周清無奈地問。

　　「如果尼伯龍根不是安全的，至少和一些安全的人在一起。」

　　宋凜將周清扶到了巨鳥的背上，兩人騰空而起，風從周清的耳邊嘩啦啦刮過。

　　隨著他們越飛越高，身下的景物也越來越渺小。

　　原始森林如同巨大的綠色海面，遠處是山巒起伏以及層層疊疊的巨型瀑布。

　　空中與他們並肩飛行的是十幾隻三眼巨鳥，它們似乎都在為宋凜護航。

　　十幾分鐘之後，倒在血泊中的庫克博士原本失去焦距的瞳孔忽然收緊，她倒抽一口氣抬起手來用力摀住自己的心臟。

　　「唔……」

　　巨大的傷口正在癒合，她的臉色很難看，她從大腿的口袋裡取出了某種藥劑，用力扎進了自己的肌肉裡，她的身體彷彿十分痛苦一般，十幾秒鐘之後，當她撈起迷彩服，胸口的傷處正在癒合。

　　她搖晃著站起，向前走去，踹開了一個護衛隊員的屍體，低聲咒罵：「廢物！」

　　而五號基地的加護病房裡，白映亭終於醒了過來。

　　「白教授！你終於醒了！你平安無事……我對周教授也算有所交代了！」韓栗露出了笑臉，這幾天以來總算有一件事情讓她感到如釋重負。

　　「你是誰？」白映亭露出全然無解的表情，「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了？」

　　韓栗愣了愣，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是不是因為你知道巨力集團的人要見你？已經有一些人向丹尼爾匯報了你能殺死蜥蜴怪這件事了……失憶確實是個好解釋！」

　　「你在說什麼？巨力集團是什麼？」

　　幾分鐘之後，丹尼爾來到了這間病房，甚至還派人送來了測謊儀，測試結果是白映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謊言。

　　「我記得……我本來是在山脈中和科研隊一起考察，後來我十足掉下山去……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之後你們告訴我我在巨力集團？」

　　丹尼爾醫生將白映亭之前的資料找來，確定他在兩個月前確實發生過意外，在醫院昏迷一週之後醒來，然後從美國飛到了周清所在的大學，並且發表了一系列吸引巨力集團的論文，之後巨力集團便邀請他前來尼伯龍根。

　　這樣看來，所有的論文就像是誘餌，而巨力集團是被他釣上來的那隻魚。

　　丹尼爾醫生派人給白映亭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包括他的血液，他的脊髓液，他的一切，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而此時，周御和墨夜則待在膠囊一般的寢室裡。

　　周御抱著胳膊，側躺在床上。

　　經過了太多的波折，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經無比疲倦了。

　　而墨夜就坐在他的身邊，低下身來，原本充滿誘惑力的雙眼變得柔和起來，他的手掌覆上週御的額頭，輕聲道：「你該好好睡一覺了。」

　　「我確實很困……但是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是那些我不想聽到的聲音……然後我要讓自己超越那些聲音但是……此時的我做不到……」周御吸了一口氣。

　　「而且一閉上眼睛，你就會想起宋致死去的畫面。你在想，我和你會不會也重複這樣的輪迴。以及……被庫克博士帶走的周清。只要你有一天的利用價值，巨力集團是不會傷害周清的。」

　　「與其說我有利用價值，不如說他們想要利用我來控制你。可是你這樣的生物，怎麼可能被我控制。」周御露出嘲諷的笑容。

　　「你一直控制著我，在精神上統御著我。你是我的王。」

　　墨夜的聲音很低，卻有一種虔誠，以及穿透一切的力度。

　　「你真的很會說好聽的話。」周御笑了，接著他抬手來摀住自己的耳朵，「什麼時候我才能完全學會控制這些力量呢……真的太吵了。」

　　墨夜的指節滑過他的耳廓，低聲笑道：「那要不要和我做一點有意思的事情？轉移一下你的『聽力』？」

　　周御無奈地笑了：「你可真是不學好。」

　　「學好就不能讓你舒服了。」

　　墨夜環繞上週御的腰部，從前他的力量對於周御來說有著絕對的優勢，但是現在的周御，越來越發現自己和從前不同，無論是五感還是力氣。

　　墨夜的臉靠向周御，他柔軟的發絲略過周御的臉頰，他的舌尖輕輕觸上週御的唇角，從那個小小的凹陷裡緩慢地擠進去。

　　他很享受進入周御口腔的過程，他的舌尖滑過周御的上顎，帶著某種撩撥的意味。

　　那一刻，所有的繁雜喧囂都被墨夜的觸感和溫度所驅散，當舌與舌之間的纏繞變得更加緊密，墨夜開始吮吸了起來。他的臉側了過去，周御感覺到有種力量似乎要將自己的細胞脫離身體而帶走，但是卻像萬有引力一般吸引著自己無法擺脫。

　　周御下意識撐起了自己的上身，當墨夜逐漸直起背脊，周御也跟著坐了起來，墨夜的親吻越來越用力，他的手掌緊緊地扣著周御的後背，將他貼向自己，而周御也直起了背脊，向下回吻著墨夜，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御坐在了墨夜的身上，雙手壓著墨夜的肩膀，將他摁了下去。

　　墨夜的黑色髮絲散落開來，他壞笑著看著周御，無論是唇線的弧度還是他目光中彷彿勾勒著周御神經的暗示，都讓周御心跳加速。

　　「啊哈……你的心臟跳得好快。」墨夜的尾音拉長，與其說他在得意自己讓一向冷靜自制的周御動情，不如說他在引誘著周御。

　　但周御也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墨夜壓抑在血液中的瘋狂，那種吞噬自己和完全佔有的衝動，如同電流一般在周御的血管中奔騰。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周御居高臨下，看著墨夜。

　　「你可以把我腦海中的畫面看得更清楚的。」墨夜的唇角扯得更高了。

　　而此時，周御所能讀到的出現在墨夜腦海中的畫面竟然是在淋浴室裡，自己一邊打開花灑一遍解開皮帶的畫面。

　　「媽的……你都在胡思亂想什麼？」

　　那一次，周御帶著墨夜去淋浴間，這傢伙還是夜靈的形態，蹲在角落裡仰著腦袋看了個夠。

　　「我在欣賞你。每天都在欣賞你。這樣不對嗎？你的肩寬和腰部的比例很完美，你腹部的肌肉很有質感，以及你腿部的線條……我也別想把你的雙腿折起來，壓在水流下面……」

　　「你不用再說了……我可以從你的腦袋裡看見。我的老天爺，這樣的能力最好沒有！」

　　周御低下身來，視線與墨夜的目光相接，他的拳頭在墨夜的胸口上敲了敲：「別以為你能上我。你還早著呢。」

　　「是嗎？你剛才確實想像了一下被我上吧？」墨夜故意揚了揚腦袋，下巴正好蹭上週御的下巴。

　　「我要睡覺了。」

　　「可惜你根本睡不著。」

　　墨夜想要起身，卻被周御強勢地壓了回去。

　　「老實一點。」

　　「我只是想幫你控制你腦海中聽見的聲音。」

　　「好吧……我是真的想要睡覺。」周御閉上眼睛，墨夜將手覆在了他的耳邊。

　　「現在聽我的聲音，專注於我的聲音。跟著我說話的聲音進入我的大腦裡，體會我聽到的一切。」

　　「嗯……」

　　周御隨著墨夜的聲音而去，思維去到了一個極為寬廣的地方。

　　每一種生物，無論是最簡單的原始巨木還是各種昆蟲野獸，它們聲音中的一段接著一段在墨夜的腦海中被拼接了起來，就像一安神曲一般，周御緩緩地滑入了夢鄉。

　　「晚安，周御。」墨夜緩緩地覆在周御的身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周御的心跳。

　　「……嗯……晚安……墨夜。」

　　而就在深夜之中，庫克博士徒步走回了基地。

　　「宋凜將周清帶走了。」庫克博士坐在丹尼爾的辦公桌前，打開了他桌子下的迷你冰箱，將營養劑拿了出來，一口氣喝掉了十幾瓶。

　　「什麼？宋凜帶走周清要幹什麼？」丹尼爾從不解到忽然明白過來，「是為了周御……宋致死了，他想要拉攏一個戰友？」

　　「我感覺這件事不僅僅是拉攏周御這麼簡單。他想要拉攏的是周御控制之下的墨夜。如果被周御知道，周清已經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那就糟糕了。」

　　「那我們就干掉周御，還有墨夜。」丹尼爾說。

　　庫克搖了搖頭：「我們也可以通過墨夜來對付宋凜。如果可以把周清這個砝碼再贏回來的話，局勢還能扭轉。」

　　「等等……我們也許有機會幹掉宋凜。」

　　「什麼？」

　　「我之前跟蹤過宋致，他為了宋凜一直在採集自己的血液，然後偷偷帶出基地。上一次我跟蹤他到了沙漠中一個被我們基地廢棄了樣本庫，將自己的血液儲存在那裡。」

　　「我懂了……他既然儲存了血液，宋凜就很有可能會去取。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我在那個樣本庫設下了感應器，到現在為止感應器還沒有被觸動，說明宋凜還沒有去。我們只要守株待兔……他為了對付我們需要更多的力量，也就需要宋致的血液。我們最需要守株待兔就好了！」

　　「但如果他根本不知道那個樣本庫的存在呢？」

　　「那我們就故意放消息出去。」

　　「好，就這麼做！我留在基地，看住周御和墨夜，你去樣本庫，搞定宋凜。在你放出消息之前，要做好準備。」

　　「明天我就去那個樣本庫設置機關。」

　　「很好。」

　　而此時，宋凜帶著周御穿過了黑夜，在一片湖水前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宋凜將周御扶了下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周御看著在晨光之下的一整片原野，不明白宋凜將他帶到這裡來是為什麼。

　　宋凜單膝跪下，手掌覆在草地之上：「這裡是巨力集團的零號基地，我出生的地方。」

　　「巨力集團的……」周御朝四周望去，他以為是被藤蔓纏繞著的是樹木的，其實是基地的信號塔。

　　宋凜掀起一片草皮，將手掌覆在某種識別器上，接著讓周清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扇附著著雜草的金屬門緩緩開啟，宋凜揚了揚下巴：「我們下去。」

　　「這裡面……也有巨力集團的人？」

　　「應該說，這裡的人，曾經是巨力集團的人。這個基地也早就廢棄了。」

　　宋凜的話讓周清愕然，難道除了基地裡的人，在尼伯龍根還有另外的人類？

　　跟著宋凜走下去，當那扇門關閉，一切光亮都被隔離。

　　空氣中式鐵鏽的味道，連電都沒有，這裡確實被廢棄了。

　　他們行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周清只覺得越走越深，宋凜打開了另一扇門，將他帶了進去。

　　突然而來的光亮，讓周清睜不開眼睛。

　　「你回來了，宋凜！」

　　一個身著迷彩服的年輕人靠著槍，腰間別著雙槍，抱著胳膊看著他們。

　　「是的，我回來了，曲雲。」

　　「這傢伙是誰？」名叫曲雲的男子眯起眼睛打量著周清。

　　「植物學教授。」

　　「然後呢？」曲雲無奈地問。

　　「然後，他的大哥是我們需要的人，巨力集團打算用他來控制他的大哥周御。」

　　「哦……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歡迎。」曲雲笑了起來，抬起胳膊就要來擁抱周清。

　　「你是S級的生物嗎？」周清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問。

　　曲雲哈哈大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我見過的S級生物僅限於這個傢伙。但我們要對付的S級生物卻很厲害——諦昕，你聽說過嗎？以及我們想要反抗的敵人巨力集團……比諦昕還要瘋狂。」

　　「宋致死了。巨力集團派人殺了他。你負責帶周教授進去，我有事情要做。」

　　第78章：以及，我愛你

　　曲雲張大了眼睛，看著宋凜，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剛才說什麼？誰死了？」

　　「宋致。」宋凜回答。

　　他轉過身去，原本挺拔的背影顯得十分落寞，以及脆弱。

　　「哦……我的老天，我們早就對他說過，要及時撤出來，他總說還沒到時候……還沒到時候……他應該知道，一旦他認為的時候到了，一切就晚了……」曲雲的眼睛發紅，抬起手來摀住自己的腦袋。

　　「把這個消息告訴陳教授以及你的老大。」

　　周清感到很驚訝，也就是說這個地方不僅僅有宋凜和這個叫曲雲的男人，還有其他人？

　　巨力集團難道不知道這樣一個秘密基地所在嗎？

　　周清有太多的疑問，但此刻他只能跟在這個名叫曲雲的男人身後。

　　「宋凜說你是一個植物學教授，你也是被巨力集團招募進來的？」曲雲問。

　　「是的，我的名字是周清。」

　　「宋致死的時候你在他的身邊嗎？」曲雲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是周清知道他在顫抖。

　　「我並不在他的身邊，但是我想死亡來臨的很快，他並沒有承受太多的痛苦……因為他是被來福槍的子彈擊中了腦部。」周清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安慰對方的說法了。

　　當通道盡頭的另一扇門打開，這個地下堡壘豁然開朗——明亮的燈光，不斷運轉中的電腦，儀器「滴滴」的聲音，端著筆記本正在思考中的老者，跟在他的身後不斷匯報的數據的年輕人，還有一些穿著迷彩服正坐在桌上，互相聊天打牌。

　　周清目測大概有30餘人。

　　如果不是宋凜把他帶來這裡，周清真的會以為這是巨力集團的另外一個觀察站。

　　「陳教授，我有事要對您說。」曲雲一開口，所有人的事情都望了過來。

　　他們不約而同打量著曲雲身後的周清。

　　「是有新人加入我們嗎？」老者放下了筆記本，抬起頭來，他應該就是宋凜和曲雲所說的陳教授。

　　周清愣住了，因為這個陳教授不是別人，正是病毒學方面的泰斗——陳容文。周清對病毒學方面的專家瞭解不多，但他依稀記得根據新聞報導，陳教授在3年前就因為腦溢血去世了，當時還舉行了隆重的告別儀式……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年輕人，我這個老頭子還活著。只不過巨力集團會把所有因為他們的任務而死掉的人編一些看起來很尋常的死因，比如說腦溢血、心臟病、自殺，諸如此類。如果你的屍體很難看，你的死因也許就是車禍或者煤氣爆炸。你的世界以及巨力集團都以為我死了，但我這個老傢伙還活著呢！」陳教授走了過來，盯著周清的臉看了一會兒，「有點兒眼熟，但不記得在哪見過。」

　　周清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介紹自己。

　　「聽宋凜說，他是一個植物學家，叫周清。」曲雲回答。

　　「哦，你就是周清？早有耳聞，青年才俊，歡迎你加入我們這裡，但願你有足夠的決心和毅力，以及不會被巨力集團再次誘惑。」陳教授低下頭來，透過眼鏡片看著周清。

　　他雖然看起來是一個頭髮花白、慈祥並且沉溺於研究中的老者，但是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穿透力。

　　「還有……陳教授，宋致……他死了。是被巨力集團暗殺的。」曲雲低下頭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陳教授也頓了頓，向後踉蹌了半步，還好周清一把扶住了他。

　　「他選擇自己想要選擇的道路，並且總是規劃好了一切。他擅長準備和蟄伏，只是有的時候，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都會朝著他所設想的方向發展……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諷刺。」 陳教授轉過身去，搖晃著走向自己的電腦，「我要加快我們的研究了，必須趕在庫克解決一切之前得到答案，否則所有的犧牲都是白費。」

　　「宋凜哪裡去了？」另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來，無論是邁開腳步的力度還是臉上的表情都讓周清在那一刻有一種見到周御的感覺，不同的是，這個男子的臉上有一條深深的疤痕從額頭到下巴，看起來十分猙獰。

　　「我想他是想回收宋致的遺體吧！」

　　「不，宋致的遺體一定會送還給姜博士，姜博士人呢？他有沒有跟著一起撤出巨力集團？」

　　「沒有，目前為止，姜博士還不算暴露他也許會呆更久。而且他的研究還需要巨力集團的儀器設備。」

　　「不過也確實是除了庫克博士，巨力集團再找不到比姜競航更加優秀的病毒研究者了，他們不會輕易殺了他，哪怕有懷疑。」男子轉過身來看向周清，「你好，我是這個小型基地的護衛隊隊長，我的名字叫容舟。」

　　「你好。我想請問，在這裡所有的人都曾經是巨力集團的一員嗎？」

　　「是的，只不過我們都發現了巨力集團真實的目的，所以離開了集團。目前為止，巨力集團並不知道這個庇護所的所在，我們在這裡繼續我們的研究。」容舟回答。

　　「那麼巨力集團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不僅僅是單純的科研研究，或者打算製造出治療各種癌症以及絕症的藥物，更加是單純地想要殖民尼伯龍根。你應該知道伊頓先生吧——他是巨力集團的主席，操縱著整個集團，以及世界上最大量資金的流動。他的目的除了治療他自身的疾病以外，要的就是長生不死，這簡直打破了自然的規律，像他這樣這樣的瘋子永遠活下去，對人類絕對是個禍害。他的野心並不止於此，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利用S級生物的基因，創造出具有極強破壞力和戰鬥能力的士兵，比如說庫克博士，我想你已經見識過了。也就是說，伊頓先生想要從各個領域來控制人類，無論是戰爭、資金、還是生命。」容舟回答。

　　那一刻，周清的心裡一陣冰涼。他以為這種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瘋子，沒想到現實中也有。

　　而且伊頓不僅僅是用金錢，他甚至從精神層面也腐化了所有人。

　　「糟糕！我的大哥還在基地裡，還有和他在一起的S級生物墨夜！巨力集團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兩個！要是他們把我的大哥也變成庫克博士那樣或者要傷害墨夜，那樣該怎麼辦？」

　　「聽起來你還並不想你的大哥變成庫克博士那樣？庫克博士擁有超強的行動能力以及感應能力，以及S級生物的癒合能力，雖然還不能達到操縱尼伯龍根生物的水平，但是足夠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容舟問頗有興趣地問。

　　「要得到某種強大的能力，必然要犧牲什麼東西。這種守恆定律並不僅僅適用於能量。我相信庫克博士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強大，她也一定有軟肋，而這個軟肋說不定是致命的，我不希望我的大哥也像她一樣，像個機器，以伊頓和巨力集團為中心。」周清回答。

　　容舟走過來，拍了拍清周清的肩膀：「你這傢伙，我喜歡。在這安心呆著，很快我們會把你大哥還有他的S級生物弄出來，宋凜也該有個兄弟姐妹陪伴了。」容舟說。

　　這個時候，曲雲已經取出了一張宋致的照片，將它掛到了牆上。那是宋致的大學畢業照，看起來年輕，雖然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樣子，。而那面牆上除了宋致之外，還有一些其他人。周清心想，他們應該都是在與巨力集團對抗的戰鬥中犧牲了的人。

　　他們將伏特加倒進了杯中，每個人舉杯向宋致的照片，齊聲說了句：「你永遠與我們同在，兄弟。」

　　周清呼出一口氣來，他知道單憑這個基地裡的這些人就要對抗巨力集團……如同以卵擊石。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幾乎做不到」就可以不去做的。

　　與此同時，宋凜在林間奔跑，穿過了原始森林，進入了一片荒漠。

　　日光在沙漠間此起彼伏，陰影與亮光隨著沙丘起伏。

　　荒漠的中央，屹立著一個人一般高的石碑，石碑的表面彷彿已經被風化了一般。

　　宋凜伸出手掌按在石碑之上，只聽見腳下發出呵啦啦的聲響，沙粒流動，落進打開的階梯之中。

　　宋凜的臉上是漠然的表情，他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打開燈的那一剎那，整個儲藏間裡放置的都是黑色的恆溫手提箱，排列平整，從頭頂到腳下，衝擊著視覺。

　　這些手提箱裡面的，都是宋致的血液，多年以來從他的身體裡抽取出來的「養分」。

　　宋凜走上前去，將手掌覆在其中一個手提箱上，低下頭來，額頭用力地抵在上面，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宋凜顫著聲音說。

　　而就在那個手提箱的上面，有一隻信封。

　　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宋凜才抬起頭來，他的眼中有一種深深的痛苦，就像一道鴻溝，刺破時間，永遠都無法踰越。

　　他打開那封信，信出人意料的簡短，字體嚴謹，一看就是宋致的手筆：

　　用這種方式與你聊天，真的很奇特。因為從你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我不需要說出口任何話你都明白我在想什麼，這是一直以來我和你的溝通方式，所以當我給你寫信的時候，我竟然有一點不大適應。但對於我們人類而說，寫信是一種很深情的事情，信通常是給那些無法見到面的人，或者說一些自己面對面無法說出口的話。

　　而對於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永遠無法再陪伴在你的身邊。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做到三點。

　　第一，不要去找你的父親諦昕，因為仇恨沒有任何意義。

　　第二，不要再與巨力集團有任何的接觸，他們完整地體現了人類的貪婪與對利益的追求，我不希望你對人類絕望。

　　第三，我留給你的這些血液並不是為了喂飽你，而是幫助你戒斷。你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不需要依附於任何人，從此刻起，過屬於你的生活，選擇屬於你的人生。

　　以及，我愛你。

　　宋凜將那封信背過來，按在黑色的箱子上，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他揚起臉來，淚水奔湧而出。

　　「為什麼你不明白呢？我早就選擇了我的人生……你就是我的人生。」

　　從此以後，他將再也得不到來自那個人的任何信息。他冷漠外表下的溫暖的情感，原本宋凜以為那是獨屬於他的秘密，只有他能夠讀到的最美好的東西，但如今已經隨著那顆子彈，完全被毀掉了。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自己坐在宋致的桌角上，吹著口風琴，宋致正低下頭來在電腦上打著字，但是宋凜卻能從他的腦海裡，聽見他合著自己的口風琴聲在輕輕地哼唱，溫暖的、柔和的、平靜的、快樂的，那是別人都不知道的宋致。也是只有宋凜知道的宋致。

　　這個男人不會對全世界和顏悅色，但卻給過他最難以忘懷的溫暖。

　　他用自己教會了宋凜一種人類的感情，叫做痛徹心扉。

　　而此時，丹尼爾帶著車隊駛入了荒漠。上一次基地被尼伯龍根水母的病毒侵襲，宋致曾經帶著自己的血樣偷偷來到這裡，丹尼爾尾隨其後，發現了這個地方。今天，丹尼爾帶著他的人來到這裡，用他們套下來的宋致的指紋打開了隱藏在沙漠之下的儲藏間。

　　「你們三個跟著我一起下去！其他人守在這裡！我們要盡快改造這裡，佈置好裝有神經毒素的自動機關槍！一旦我們的目標進入這裡，我就會鎖死這個儲藏間，不再給他出去的機會！」丹尼爾對自己的計畫很滿意。

　　當他們完全進入了儲藏間，燈亮起的那一刻，如同丹尼爾所預料的，架子上裝滿了一隻一隻黑色的箱子。

　　丹尼爾冷笑了起來：「宋致啊宋致，你可真有耐心！竟然儲藏了這麼多的血液，只可惜它們都浪費了！」

　　丹尼爾隨手提下了其中一隻黑箱子，卻發現這箱子輕地很。他的心臟一陣下沉，將箱子打開，發現裡面竟然是空的。

　　「怎麼回事？難道宋凜來過了？」

　　丹尼爾將其他的箱子也拎了下來，它們都很輕，全部都打開，裡面都是空的！

　　「媽的，我們都被宋致給耍了！」丹尼爾露出了陰狠的表情，指揮其他人說，「我們走，離開這裡。」

　　一行人走出台階，試圖將出口打開的時候，卻發現門竟然鎖死了。

　　丹尼爾心慌了起來：「把宋致的指紋套拿出來，把門打開！」

　　「先生，我們是過了宋致的指紋套，根本沒有用！」

　　「你在開玩笑嗎？這怎麼可能！」丹尼爾將指紋套搶過來，套在自己的手上試了試，發現竟然真的打不開。

　　「用槍，你們給我用槍把門打開！」

　　「這沒有用啊，先生！我們只能通知外面的人用炸彈把它炸開！」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對講機呢！」汗水從丹尼爾的額頭上滑落，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地方不僅僅是宋致用來耍他的，而且是一個陷阱。

　　「報告先生，對講機沒有用，完全沒有信號，我們被屏蔽了！」

　　「媽的——媽的！宋致，你已經死了！你還想要做什麼！你想把我關在這裡？想餓死我？想憋死我嗎？我告訴你，這不可能！很快就會有人來找我，我現在是五號基地的主管了！」丹尼爾揚起頭來，彷彿宋致還在這間儲藏間裡，他歇斯底里地大聲喊著。

　　而電腦前坐著李謙，李謙的身後站著韓栗。

　　「你確定你想要看這個？」李謙問。

　　「他殺了宋致，我想要親眼看著他體會死亡到來。」韓栗回答。

　　「好吧！我不大愛看這些東西，有你陪著也好。」李謙抬手，摁下了enter健。

　　就在這個時候，丹尼爾聽見了儲藏間裡的某種聲音，他一把將自己的護衛隊員扯過來：「你聽見了沒有？這是什麼聲音？」

　　「我不是很清楚，先生，聽起來像是風聲……」

　　「不，這不是風聲，這不僅僅是風聲！」丹尼爾推開了對方，將耳朵貼在了牆上，「是空氣，有人要把空氣抽走！我們都會憋死！快去把門打開，現在快點把門打開！」

　　護衛隊打光了他們的子彈，但只是在門上留下了一些彈孔，他們無法出去。

　　空氣的含量迅速降低，丹尼爾扯開自己的袖子，越來越無法呼吸，他的胸口起伏著，卻沒有空氣進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絕望而恐懼的神情，摀住自己的喉嚨，站不穩身體倒了下去，十幾分鐘之後，他終於不再動了。

　　「你調整了攝像機的角度嗎？我看不見他最後的表情。」韓栗說。

　　「你是女孩子，不該看那些東西。」

　　「你不明白，我見過許多醫治無效而死去的傷患，但是宋先生的屍體，永遠都在我的腦海裡，如果我能看見丹尼爾死去的臉，也許，每當我閉上眼睛想要睡著的時候，不會那麼難受。」韓栗說。

　　「到此為止了，韓栗，不要讓仇恨矇蔽了我們的理智，否則我們很快會在庫克博士面前暴露。你該去通知周御了，希望他能做宋致先生一直希望他做的決定。」李謙望向韓栗的同時，將電腦中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清除了，不留痕跡。

　　這個時候的墨夜正從研究室裡走出來，庫克博士用一種陰冷的目光盯著他。

　　「你已經取走了我將近一升的血液了，不會是想要把我抽乾吧！」墨夜用一種調笑的語氣看著對方，他附在庫克博士的耳邊輕聲道，「其實我覺得你的天賦也就到此為止了。你用諦昕的血液所製造出來的增強劑，給你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擔，你的壽命不會超過3年，你想解決這個難題恐怕很難。」

　　「那麼我就製造出更多的超級士兵，完成我們集團的目標。」庫克博士冷冷的回答。

　　「祝你成功。」墨夜揮了揮手，走過了她的身邊。

　　而周御就揣著口袋，在節點的中央等著他。

　　墨夜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一抹笑容，有著一絲天真的韻味，他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周御。

　　「今天餐廳放什麼電影？」

　　周御任由他這麼抱著：「最近餐廳都沒有在放電影了，庫克博士不喜歡，希望所有工作人員吃完飯以後盡快回去休息，保持充沛的體力，完成所有任務。」

　　「額，那樣會心裡不健康吧，變得像庫克博士那樣。」墨夜故意用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庫克。

　　兩人並肩行走在通道里，墨夜忽然壓低了聲音，對周御說：「我感應到了宋凜傳遞來的信息，他將周清帶走了，周清並不在巨力集團的手上。」

　　周御的肩膀僵了僵，但他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走：「那麼他希望我們幫他做什麼？」

　　「在姜博士的手上有某樣非常重要的東西，需要我們帶出這個基地。」墨夜回答。

　　「所以姜博士是宋致的人，宋致就是要把自己的遺體給姜博士。而且宋凜帶走周清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我們跟他走。」

　　「至少我們可以把它當作是一種邀請，而不是威脅。」

　　墨夜笑著說，他的臉靠向周御的臉頰，嘴唇蹭過了周御的肌膚。

　　第79章：來我的身邊

　　「姜博士就要走過來了喲。」墨夜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周御。周御立刻明白墨夜的意圖。

　　他們要在監控之下想辦法從姜博士那裡將東西拿過來。

　　「你這傢伙想上我，想太美了。」周御忽然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猛地一推墨夜的肩膀，將他壓在了牆上。

　　「難道你要反過來上我嗎？可你不是我的對手呀！」墨夜歪著臉，那雙眼睛裡的壞笑讓人想要把他痛扁一頓。

　　周御用手指掐住墨夜的臉，看起來有些粗暴，猛地吻了上去。

　　舌尖與唇的撞擊，宛如一場博弈，周御的親吻中帶著要將對方絞殺的力度，可卻又在最凶狠的時刻柔和下來。

　　墨夜睜大了眼睛，微微有些驚訝，但很快滅頂的慾望湧向他的頭頂，他用力的壓抑著自己的身體，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一定會傷害到周御，但是身體裡的渴望瘋狂膨脹，不到一秒一切理智崩潰，他反客為主，轉而將周御壓在了牆上。

　　脊椎差一點被壓斷，周御被墨夜吮吸到不得不仰起下巴，他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點燃了怎樣的瘋炎。

　　姜博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周御著急了起來。他的目的並不是讓墨夜發瘋，而是……

　　周御抬手正要將他推開，墨夜沒有給周御這樣的機會，他修長的手指擠入周御的手指縫之間，將他的手背狠狠的壓在了牆上。墨夜側過臉去，幾乎完全將周御含住，他的膝蓋強悍地頂入周御的雙腿之間，試圖要將周御的右腿帶起來。

　　媽的！媽的！你給我清醒點！

　　周御很清楚自己的叫罵聲墨夜能感應到，但是墨夜卻以不死不休的態勢繼續親吻著他，就像一個一直好奇著禁區裡封印著什麼的孩子，在打開那扇門的那一刻被魔鬼所引誘，釋放了自己所有的貪婪。

　　周御不得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這個基地第一個因為親吻而喪命的人。

　　周御用肩膀去頂墨夜，墨夜終於退離了周御，周御以為對方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墨夜卻忽然狠狠咬住睦周御的上唇。

　　周御感覺到一股刺痛傳來，墨夜用力的吮吸起來，他在吸他的血。不加節制，放肆而瘋狂，像是要將周御一口吞沒。

　　溫度越來越炙熱，周御覺得血液就像是要從血管中爆裂出來。

　　周御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掙脫了墨夜的桎梏，反手推開了墨夜。

　　墨夜則用舌尖舔過自己的唇角，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彷彿來自死亡的誘惑。

　　「你剛才心臟跳的好快。」

　　周御冷冷地看著他，墨夜卻又再度上前。周御直接提腳，踹在了墨夜的腹部。

　　果決而銳利。

　　墨夜向後退去，踉蹌兩步，正好撞在了走來的姜博士的身上，一把將姜博士撞倒。

　　「姜博士，你沒事吧！」周御就要上前扶姜博士，姜博士就搖了搖手站了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你們在幹什麼呢！」姜博士擔憂地問，「你們倆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

　　「這傢伙瘋了。」周御指了指墨夜。

　　而墨夜卻笑著走向姜博士，兩人之間正好一臂之距：「你覺得我會瘋嗎？」

　　姜競航看著墨夜那雙如同黑色琉璃深海的眼睛，只覺得一陣失重下墜，他迅速挪開自己的視線：「從理論上來說……你也是有可能發瘋的。」

　　說完，姜競航就紅著臉從他們之間迅速走了過去，看來相當尷尬。

　　此時庫克博士站在監控前，看著李謙的電腦顯示屏，冷笑道：「他們還真是肆無忌憚。」

　　李謙也笑了笑，就沒有說話。

　　庫克博士就像一個強迫症，每隔十幾分鐘就會來到李謙的監控前要求調閱周御和墨夜在幹什麼。

　　就在昨天，庫克博士還表示要在周御的寢室裡安裝監控。

　　李謙只能很頭疼地告訴對方，基地裡任何地方的監控都是理所當然的，周御和墨夜不會懷疑什麼，但是在周御的寢室裡裝監控，他打賭在周御開門的那一刻，他們兩個就會發現了。這是毫無意義的舉動。

　　庫克博士冷著臉思考了許久，這讓李謙十分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引起庫克博士的懷疑，但庫克博士還是認同了他的想法。

　　「丹尼爾還沒回來嗎？」

　　「暫時還沒有。」李謙的回答平靜而從容。

　　當姜博士離開之後，墨夜側過臉來，扯起唇角對著周御笑了笑：「要不要回寢室再來一次？」

　　說完，他還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唇角，那動作看起來就像電影畫報，性感而天真。

　　就在那一瞬間，周御有一種慾望，想將這樣的墨夜完全佔有，看著他總是調笑和戲謔的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他想要墨夜的身體為自己而曲折，想要掌控墨夜的呼吸，想要聽見他的哭泣聲和求饒聲。

　　儘管周御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他的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

　　墨夜的笑容就像一層一層綻放的罌粟花，燃燒了周御的理智。

　　周御的喉頭聳動。

　　墨夜走了過來，手指勾過周御迷彩服的領口，他的眼神如同流沙一般滑過周御的神經，他的嘴唇，絲毫沒有開啟，但是周御的腦海中卻聽到了聲音。

　　「你所想到的……正是我想對你做的。」

　　周御狠狠地推了對方一下：「我並沒有允許你閱讀我的大腦。」

　　「當你的大腦就像一本攤開的書，我想不去閱讀都難。」墨夜的手指勾著周御的衣領，向著他們的寢室走去，「讓我們繼續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吧！」

　　周御很確定，這是墨夜從電影裡學來的。

　　只是和那些性感的女演員不同，墨夜更加優雅從容，沒有低俗的風流，卻純粹而性感，更不用說他目光裡暗含的力度感，像是要將周御完全桎梏起來，直到窒息和粉碎。

　　周御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比以往更加急促，明明墨夜離自己那麼的近，他卻很想要死死地抓住他。

　　寢室的門才剛剛打開，周御就一把將墨夜狠狠推了進去，墨夜才踉蹌了一步，就摔倒在了那張窄小的床上。

　　墨夜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而是撐著自己的上身，仰著腦袋欣賞此刻周御的表情。

　　「你看起來像是要一口吃了我。」

　　「你是在暗示我，你也是這麼想的嗎？」周御壓在了墨夜的身上，狠狠地吻了下來。

　　他很清楚墨夜不是脆弱的女人，自己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他的親吻是狂放的，豪邁的，沒有絲毫的遮掩，坦白而熱烈。

　　儘管他是那麼的用力，墨夜還是撐住了自己的上身，就在周御壓下墨夜下嘴唇的那一刻，墨夜狠狠一個翻身將他壓下去。

　　「我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墨夜的手指劃過周御的臉頰，他臉上與其說是得意的笑容，不如說是寵溺的，「但是你並不甘心被我壓倒，在你心裡，你和我之間並非實力的差距，而是基因上的差距。」

　　「所以呢？」周御坦然的看著他，對他而言，實在不行被墨夜上了，那就算了吧。只是以後他一定會讓這個小鬼好受。

　　墨夜卻還笑著低下頭了，閉上眼睛，他低垂的眼簾優雅而脆弱，帶著神秘的陰影，勾勒著這世上最動人心魄，卻又最捉摸不透的角落。

　　他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周御的額頭上，那一瞬間湧入周御眼中的畫面，實在太有衝擊力。

　　那樣的混亂，瘋狂，毫無節制。

　　這樣的撞擊和深入，帶著毀滅性的佔有慾。

　　周御的心臟跳動的很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慄，卻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哪怕是想像。

　　墨夜吻在了他的下巴上，他的聲音彷彿來自周御大腦深處最深的裂縫中。

　　「你知道你的心臟跳的很快嗎？」

　　「你知道自己的身體在發燙嗎？」

　　「你知道你的呼吸很性感嗎？」

　　「你知道其實你很希望我的給你看的畫面都是真的嗎？」

　　「你媽的！這些東西你可以放在你自己的腦袋裡，不用拿來給我看！」周御狠狠地推了墨夜一把，但是墨夜卻紋絲不動。

　　「你想知道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幻想的嗎？」墨夜的手指掠過周御的眼簾，像是在撫摸著他的睫毛。

　　「我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還不是從吳運給你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影開始。

　　「不是哦。」墨夜笑了笑，他又不經允許讀了周御的大腦，「從我發現自己其實是S級生物，我可以擬態成人類開始。」

　　周御很想罵娘。

　　「我不會在這裡上你。這裡是巨力集團的地盤。」墨夜的手指撫過周御的眉骨，他的舌尖極有耐心地舔舐起周御的眼睫。

　　濕潤的感覺令周御嚥下口水，和剛才強硬的瘋狂不同，此時的墨夜變得更加繾綣。

　　周御側過臉去，世界像是被浸透在一片水霧裡。而墨夜則閉上眼睛，雙手撐在周御的耳邊，他的呼吸很沉重，那樣的姿態讓周御覺得危險，他像是在醞釀著下一場顛覆周御的浪潮。

　　直到墨夜沉重而黯啞的呼吸恢復了平穩，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是澄澈的，與他對視的周御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墨夜從口袋裡取出了一隻小鐵盒，拿到周御的面前晃了晃說：「你猜猜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你從姜博士那裡拿來的，就在你撞了他的那一瞬間是嗎？」周御問。

　　「是的。」墨夜試著要將它打開，才發現這個小巧的儲藏盒需要特定的生物信息，比如說指紋和虹膜才能打開。

　　當然以墨夜的力量強行打開它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容器損壞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對保存裡面的東西造成負面影響。

　　那是宋致就算死也要交給姜競航的東西，決不能被損壞。

　　「還是不要打開了。」周御說。

　　「我只是好奇而已。」墨夜將它放回自己的口袋裡。

　　「有些東西，並不是因為好奇就能去窺視的。」

　　「我知道。不過周御，你說我們要不要逃離基地，去過屬於我們的生活？」墨夜半開玩笑地問。

　　「目前有困難，首先巨力集團用我的老部下來威脅我，而吳運的女兒也在他們的手上，就算我不在乎我的老部下逃走了，他們知道吳運和我的關係，也會讓吳運和他的女兒陷入危險。」

　　「那麼你知道今天庫克博士，抽了我將近一升的血液嗎？」墨夜露出委屈的表情。

　　「他是想要你的血液幹什麼？」周御直起身來，眉頭緊蹙。庫克博士是個真正的瘋子。

　　「根據宋凜告訴我的，我推測她大概是想用我的血液來製造出一些超級戰士。」墨夜用手指指了指大腦，他和宋凜之間的溝通，完全不靠語言，也沒有地域的界限。

　　「就像我一樣嗎？」

　　「你是意料之外的比庫克博士更加成功的例子，只是他們目前還不知道而已，以為你只是免疫了這裡的生物病毒。」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首先有一點你不用擔心，庫克博士不可能用我的血液製造出什麼來，因為我的血液已經被你的脊髓液感染了，除了你之外，她不可能用我的血液製造出任何超級士兵，因為基因的排他性。」

　　「還有呢？」周御很享受此刻與墨夜如此接近地交談，每一次說話，墨夜溫暖的呼吸都會掠過自己的臉頰。

　　「你需要盡快學會掌控你的能力。」

　　「你是指我腦海中各種生物的聲音嗎？」

　　「不，我指的是操縱比你級別更低的生物。」墨夜的眼睛很深。

　　周御的心臟驟然一緊：「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也能像圖林博士一樣，操縱其他的生物嗎？」

　　「是的，圖林博士是被死亡大麗花所感染的，但你不同，你擁有我的血液，也就是說你所得到的是S級生物的力量。別浪費了。你可沒有被我的脊髓液『上鎖』。」墨夜扯起唇角，露出了他的壞笑。

　　「但是在沒有學會走路之前，是不可能學會跑的。」周御是個務實主義者，墨夜的力量遠遠高過死亡大麗花。圖林也許可以操縱死亡大麗花的力量，但自己卻未必可以操縱墨夜這個級別生物的力量。

　　「我會幫你。我們一點一點慢慢來。」

　　「可是姜博士要我們交給宋凜的東西怎麼辦？庫克博士肯定不想我們知道周清和宋凜在一起，他會把我們困在基地裡，不給我們有任何接觸宋凜的機會，他會讓我一直以為，周清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如果我們不能出去，如何把東西送出去？」

　　「那就裝作我們不知道好了，從前宋致是嵌入這個組織的病毒，現在是我和你。要把東西交給某個人，不一定要面對面的見到他，這裡是尼伯龍根。」

　　周御睜大了眼睛，頓時明白了墨夜的意思。

　　「現在我要為你系統地上第一課，怎樣摒除你不想聽見的聲音，以及怎樣找到你想要聽到的聲音。」墨夜坐起身來，解開了自己迷彩服的領口，動了動脖子，那個動作自然而性感。

　　周御直接躺在枕頭上看著對方，反正自己腦海裡想什麼都瞞不過墨夜，與其這樣，不如直接欣賞。

　　墨夜招了招手：「進到我的大腦裡來，看一看我是怎樣過濾這些聲音。」

　　周御認真的看著墨夜的眼睛，那麼深，就像去到另外一個世界的通道，他任由自己的思緒游離進去，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這裡有很多的聲音，比周御所接受到的更加複雜，更加喧囂，更加吵鬧，更加瘋狂，但是隨著墨夜一點點剝離，最為尖銳的聲音消失了，剩下的混沌。接著，又有一些聲音被過濾了，剩下的聲音變得和諧了起來。

　　隨著這些和諧的聲音漸漸遠去，剩下的最終竟然是墨夜所聽到的屬於周御的聲音。

　　這是第一次周御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是從墨夜的角度看到了自己。

　　那是脫下了硬殼的自己，對眼前的少年充滿了眷戀。

　　「你看，這其實很簡單。」墨夜側過臉，他的脖頸很長，線條優美，周御在那一刻有咬上去的衝動，想要將這段完美的線條毀掉。

　　「我喜歡你此刻的感覺。」墨夜說。

　　周御抬起膝蓋狠狠頂了對方一下：「我說了，很多東西放在你自己的腦袋裡就好，不需要告訴我，也不需要讓我知道。」

　　「好吧，好吧，今天晚上我不會幫你了，你要自己入睡。」

　　「你不需要躺下來嗎？還是你懷念從前的玻璃房間，那張床挺大的。」

　　墨夜笑了。

　　「我不需要躺下也能睡著，你在的地方才是最舒適的地方。」

　　「那麼我睡了。」周御閉上眼睛。

　　就像剛才墨夜所做的，自己也一層一層的將這個世界的聲音過濾。

　　而坐在周御床邊的墨夜，忽然頓了頓。

　　因為他感覺到周御剝離了一切，選擇傾聽來自他的聲音。

　　晚安。墨夜在心中說。

　　他低下身來，吻在周御的唇上。

　　第二天的早晨，丹尼爾的車隊回來了。他們帶來的消息是丹尼爾中了宋致的陷阱，那個囤積了宋致血液的倉庫是假的。當丹尼爾守在外面的部下因為聯繫不上他們而將儲藏倉庫的門炸開時，才發現丹尼爾和他的部下已經窒息而亡了。

　　庫克博士扣緊了拳頭，當韓栗扯開蓋在丹尼爾身上的白布讓庫克博士確認屍體的時候，庫克冷冷地哼了一聲。

　　「真是沒用的東西。」

　　這樣，五號基地的第二任主管也死了。

　　午餐的時候，吳運依舊和周御坐在一起，他們小聲討論著。

　　「丹尼爾死了，不知道再下一任的主管是誰？」吳運挑了挑眉梢。

　　「現在庫克博士心中對所有人都有懷疑，她不會輕易任命一個新主管。」周御回答。

　　「丹尼爾死了，雖然我莫名覺得痛快……但我也擔心一件事……」吳運手中把玩著那隻精緻的打火機。

　　「你在擔心周清……萬一他的膠質瘤第三次復發，沒有人能給他做這麼出色而精準的手術了。」

　　「你說……是不是所有優秀的人，都是巨力集團培養的？」

　　「當然不是。難道你是嗎？」周御反問。

　　「所以我還算優秀的咯？」

　　「活到現在你還不算優秀嗎？」周御低下頭來繼續吃著盤子裡的配餐。

　　而與此同時，與陳教授的團隊一起做研究的周清忽然從顯微鏡旁摔倒了下去。

　　「周教授！周教授你怎麼了！」

　　「快扶他起來！」

　　周清看著明亮的天花板，世界在瘋狂地旋轉著，他抬起手來，按住自己曾經做過手術的地方，那裡很疼，骨頭像是要爆裂開一般。

　　周清被扶了起來，坐在椅子上，其他研究員給他到來熱水。

　　他的耳畔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來我的身邊……來我的身邊……」

　　周清的眼前看見的是那棵聯結天地之間的龐然巨樹，他的思維，他的呼吸彷彿要被帶走了一般。

　　任憑其他人如何呼喚他的名字，周清都聽不見。

　　直到宋凜來到了他的面前，抬起手來覆上週清的腦袋。

　　「他的大腦膠質瘤又復發了。」宋凜清冷的聲音響起。

　　「什麼……我以為他的病已經好了……還以為巨力集團的科技先進到可以治癒大腦膠質瘤……」陳教授露出十分擔憂的表情。

　　「不是的。他之所以之前在尼伯龍根安然無恙，是因為始祖伊米爾用自己的能力從細胞的角度遏制了膠質瘤的再生。但是現在伊米爾太虛弱了，根本不可能進行遙感，控制不住他大腦裡的膠質瘤了。」宋凜回答。

　　第80章：取悅你

　　當週清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都坐著很多人，但是他的視線卻並不怎麼清楚，帶著重影。

　　「我的大腦膠質瘤是不是復發了？」周清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是的。」宋凜回答，「我必須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丹尼爾醫生已經死了，在尼伯龍根不可能有人幫你做大腦膠質瘤摘除手術了。」

　　周圍的人都感覺到惋惜，在他們眼裡，周清是一個心思單純並且十分專注的學者，和他在一起工作和研究，很舒心。

　　周清閉上眼睛，聽著自己的呼吸，像是風吹過的海面湧起了浪潮，卻不知道該如何落下。

　　「我想我已經不能繼續再研究下去了，但是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助，宋凜。」周清側過臉來，望向宋凜的方向。

　　他依稀能辨別出宋凜的影子。

　　「可以。」

　　「能送我去見始祖伊米爾嗎？」

　　陳教授聽到了他的話，擔心地說：「你現在還不好好臥床休息，難道想要繼續對伊米爾進行研究嗎？我知道，身為學者，你想在有生之年做儘可能多的研究，研究伊米爾能夠解開很多秘密，但是你的身體根本支持不到宋凜把你送到那麼遠的地方。」

　　「他也在想念我。」周清測過臉來看向宋凜的方向，「如果真的要死亡的話，我希望我最後一口呼吸能夠留在他的懷裡。你明白的對吧，宋凜。」

　　宋凜點了點頭，直接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我們現在就出發，我一定會讓你見到他。」

　　「謝謝！」周清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陪伴在周清身邊的人都覺得很奇怪，他們以為周清會因為膠質瘤的復發而恐懼，或者痛苦以及迷茫，但是這些情緒周清都沒有。

　　他平靜而從容的接受這一切。在他看來，死亡本就是理所應當的結局。

　　宋凜背起了周清，將他帶上了一輛從庫克博士那裡搶來的悍馬車，離開了這裡。

　　「陳教授，你說他們還會回來嗎？」曲雲問。

　　「當然會。好了，大家還愣的這裡幹什麼？快點繼續我們的研究。」

　　周御和墨夜百無聊賴地待在基地裡，就連吳運都被指派去追蹤李勝男，而他們兩卻哪裡都不能去。

　　「你打算怎樣把東西送出去？」周御坐在墨夜的對面，和他玩著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