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演員容飛特技精湛可惜長了一張大眾臉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某天他為影帝蘇臻做替身拍攝時竟然出了意外,容飛以為自己掛了。但沒想到他竟然重生為娛樂界聲名狼藉、人見人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紈絝子弟容飛!

他上輩子累積的好名聲全完了!他要如何扭轉眾人對他的惡劣印象?如何令蘇臻再度對他刮目相看?好吧,紈絝子弟就紈絝子弟!他容少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1、永不褪色的優雅 ...

 

  容飛騎著他的寶貝機車,行駛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那繁華之都的中心,是一座足足三十層披著反光玻璃外衣商業樓的購物廣場,上面懸掛著一幅巨幅廣告。廣告上的蘇臻寧靜淡泊地淺笑著,世界在他的目光中靜止,眉眼間的優雅令人炫目。演藝圈裏有太多浮躁的面孔,只有這一張在浮華中橫行十年之後依舊風光不減,至今沒有足以媲美他的星光出現。

  容飛是一個替身演員,他曾經也有著光華四射的明星夢,只可惜他沒有出眾的臉孔,相反一張國字臉周正而沒有特色的五官,淹沒在人群中一看就忘。有導演曾經拍著他的肩膀說:“容飛,真可惜!像你這樣專業的替身演員,如果有好的機會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動作巨星,只是……”

  “只是我沒有帥氣的臉。”容飛聳著肩膀笑了笑,從前的動作巨星夢已經褪色,雖然偶爾他也會自己歪歪一下,將電視上某個男主角的臉換成自己的,然後驚悚地發現就連他自己都不想再看這部電視劇了,從那之後,容飛認命了,他就是做替身的命,希望老天爺看在他如此敬業的份上,下輩子投胎給他一張好看的臉,“安啦,導演,要是有什麼硬漢的角色,記得通知我來演!”

  同樣的話,容飛說起來駕熟就輕。這只是給導演面子罷了,而自己註定了永遠沒有機會。

  終於到達了片場,這是另一個世界,一切都在緊張的忙碌中。副導演走過來拍上容飛的後背,“嘿!今天這出戲就靠你了!”

  “沒問題。”將機車停穩,容飛摘下頭盔隨手一掛,等著化妝師來為他上妝。

  今天,他內心隱隱有些緊張,因為這部戲的主演是蘇臻。他在螢幕上的形象和演技堪稱完美,且不說容飛擔心不小心破壞了這種完美之後會丟了飯碗,再不然這位蘇天王螢幕上風度翩翩,私下裏搞不好非常龜毛。從前就有一個形象健康的偶像歌手,媒體都說他什麼大大咧咧很好說話,容飛接到在他MV裏做替身的工作還暗自慶倖不用和那些吹毛求疵的大腕打交道了,誰知道最後連導演都通過他的表演了,那個歌手還嫌棄他摔的不夠好看!

  奶奶的!你摔的好看你自己來摔!

  容飛來到洗手間,望著鏡中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蘇天王敢挑他的刺兒,他就踢爛他的屁股!

  “我容飛就不信還有其他替身演員比我好!”容飛振奮起精神。

  “你這麼自信,看來找你是正確的選擇。”

  修長的身影緩緩來到他的身邊,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容飛,今天拜託你了。”

  心臟一顫,容飛側過臉來,看見那張俊美的臉,“蘇……蘇臻……”

  蘇臻的唇角揚起,那一刻的風度比起電視上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啊,我是蘇臻。不過今天,你也是蘇臻。”

  對方在容飛的肩膀上按了按,轉身離開。

  那是一種無言的信任。

  演藝圈是一個很勢利的地方,像是容飛這樣的替身演員,因為永遠無法在螢幕上露臉,也沒有強硬的後臺,曾經受過不少演員和導演的挑剔和刁難。好一點的表面上對他客氣,其實只是希望他能用那些帥氣而危險的動作為他們自己加分,說白了就是玩命的是容飛,星光閃閃的是別人。在行業裏,容飛已經沒有什麼其他要求,他沒想過要被記者簇擁著採訪,也不用挽著美女穿著西裝走過紅地毯,他只想被尊重。但是剛才的蘇臻,他的笑容裏沒有虛偽。

  容飛隱隱湧起幾分期待來。

  穿上戲裏面蘇臻的那套夾克和緊身牛仔褲,容飛的好身材一覽無遺,

  “啊,容飛!真看不出來你還挺性感的嘛!”造型師半開玩笑地讚歎起來,“得了,姐姐推薦你去做模特,也不用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了!”

  容飛呵呵笑了笑,“成啊,陳姐,你這話可不能只是說說而已,要說到做到,在我存夠錢40歲退休之前,你得讓我上一次T台。”

  陳姐和幾個助理哈哈笑了起來。

  正在看劇本的蘇臻抬起頭來,唇上勾起一抹笑,“確實應該去做模特。”

  他的話從來不長,但是卻讓人深信。

  “哎呀!那個容少又在找蘇臻的麻煩了!真是討厭啊!”一旁的化妝助理捧著報紙叫了起來。

  “啊!容少又幹什麼了?怎麼找蘇臻麻煩?”造型師的腦袋也湊了過去,隨即他的聲音揚高顯得異常氣憤,“什麼叫做‘蘇臻那樣的臉就該被包養’?他以為他是誰啊?他還不是被他老爸養著嗎?人家蘇臻什麼都是靠自己!”

  盛世華天與星耀娛樂號稱演藝圈的雙壁。而報紙中的那位容少便是盛世華天董事之一容謹嚴的獨生子。長得倒是英挺,剛出道的時候頗受少男少女的喜歡,當然也得益于他老爸為兒子的宣傳包裝一擲千金。只是日子久了,容少那紈絝子弟的性子就遮不住了。先是醉駕差點將一個十幾歲的高中生撞成癱瘓,又在法庭上對法官口出惡言。好不容易老爹花了一大筆錢將這些事情都了結了,又被爆料說整個盛世都是他容大少的後宮,盛世旗下至少一半的年輕女星都和容少滾過床單。當時這件事被炒的沸沸揚揚,盛世旗下不少女星為了自己的名譽不得不跳槽去了其他公司,而公司的股票也在那段時間不斷下滑。容謹嚴不得已,只好將兒子送去加拿大避避風頭。運氣的是狗仔們也就拍了幾張容少和女星開房時的照片,充其量這也就是緋聞,而容少的緋聞物件比其他明星多了一些。容謹嚴和媒體的關係倒是一向處的很好,三五個月之後,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快有別的更加勁爆的新聞頂替了容少的花邊。於是容大少榮耀回歸,只是他變本加厲,以前是和女明星鬧鬧,現在鬧到男星頭上來了。狗仔隊先是爆料他和某位偶像男歌星過分親密,再到他和某位國際男模在機場親吻的照片上了頭條,最近再接再厲,提出要包養娛樂圈被稱為‘永不褪色的優雅’的天王蘇臻……容謹嚴終於血壓過高進了醫院。

  容飛的唇角顫了顫,因為……他竟然和那位大名鼎鼎的容少同名同姓!

  每每聽到有人談論起容少的時候,容飛總有種錯覺那是在說他自己,雖然他還沒有混到那個範兒。

  “包養蘇臻!虧容飛想的出來!”造型師的聲音好笑又好氣。

  容飛的臉蛋漲的就要飆血了,以前就有師兄看到容少的新聞取笑他說‘容飛,你又上頭條了’或者‘容飛你又上法庭’了之類。

  容飛這個人向來臉皮夠厚,記得有一次和一個師兄一起拍戲,攝製組請吃冷飲,結果輪到他們的時候就只剩下一根冰棒了,師兄手長搶了個先,容飛呵呵地說“你怎麼也得分我一半吧?”師兄高杆地將整根冰棒舔了一遍,得意地說“有種你吃啊,我一整根都給你!”容飛不說二話拿過冰棒一整根都吃下去了,笑得比那位師兄還要得意,“唉,味道真好啊。”

  可就是這樣的容飛,也招架不住容大少的赫赫聲名。

  要不是容飛這名字是他過世的爺爺起的,他真有種衝動拿上戶口本去公安局改過一個名字。

  蘇臻一抬眼就看見容飛直愣愣地站在那裏,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劇本來到他的面前。

  “容飛。”

  容飛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蘇臻是在說容大少。

  “我在叫你呢。”蘇臻輕輕拍了拍容飛的肩膀,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啊……”

  這麼近的距離,容飛將蘇臻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早就聽說蘇臻是一個讓所有化妝師都無用武之地的演員,此刻容飛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容飛曾經覺得男人就要粗眉大眼,才有豪爽之氣,那些眉毛修的又細又長的男明星實在令人看不過眼。可是蘇臻卻不一樣,他沒有容飛概念裏那種彪悍的眉毛,也不似時下備受少女喜愛的新晉男星那般眉毛細長,而是自然地沿著眉骨優雅地略微向上飛揚,柔和中是內斂的英氣,很有男人味。

  蘇臻微側過頭來,向前一小步,似乎是為了與容飛更加親近。

  “別介意。你是你,容大少是容大少。你的名字很不錯,就像在片場的你一樣。今天,你要代替我飛起來。”蘇臻的淺笑裏是一種認同,和尊重。

  “謝啦!”容飛也跟著笑了起來。

  容飛的戲開拍了。他騎著機車追逐著一輛黑色跑車,這場戲的重點就在於機車撞向跑車的瞬間,演員騰空而起,趴在跑車的後車蓋上。

  危險係數不言而喻,為了滿足觀眾的視覺享受,容飛還必須把這個動作做的漂亮。而他能被聘請來做蘇臻的替身,也是因為他是業內的佼佼者。

  果然,騎著機車的架勢已經相當拉風,撞上後車的瞬間,除了導演和蘇臻,所有人都不敢看地別過臉去,而容飛騰空而起,矯健地趴在了後車蓋上,隨後一個翻身進入跑車,整套動作流暢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哢——”導演鼓起掌來,“做的好!做的好!”

  容飛呼出一口氣,導演覺得好並不夠。容飛脫下頭盔,望向蘇臻的方向。

  他靜立在那裏,臉上是一種嚴肅的表情。

  容飛緊張了起來,他不滿意剛才自己的動作嗎?

  直到兩秒之後,蘇臻的唇線綻開,那抹笑讓容飛整個人都澎湃起來。

  他認同自己了!

  容飛走到導演面前,從螢幕裏觀看剛才的拍攝效果。臉頰上一涼,竟然是一罐可樂,化妝師陳姐正對他笑著。

  “謝謝陳姐!”

  “謝我做什麼,是蘇臻叫我給你拿來的。”

  容飛望向蘇臻的方向,此時他又在研讀劇本了。

  “蘇臻真是一個很敬業的演員啊!”容飛望著那抹身影感歎道。

  “是啊,而且和他工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剛才還說,自己必須把這出戲演好,不能浪費了這麼好的替身演員。”

  聽到這句話,容飛頓時覺得心裏滿滿的。

  這一天的拍攝結束了,容飛跨上機車。一輛黑色的箱車停在了他的身邊,車窗搖下來,月光流瀉在蘇臻靜謐的眉眼上。

  “容飛,你是要回家嗎?”

  “是的。”容飛咧著嘴笑起來。

  “只在片場吃了盒飯,你現在應該餓了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夜宵?”

  “……”容飛眨了眨眼睛,曾經也有不少演員拍戲結束之後請他一起吃飯,那都是客套。畢竟他們雖然都在演藝圈卻身處不同的世界,即使真的坐在一起吃飯了,容飛也說不上話。

  蘇臻吃夜宵的地方,必然是富麗堂皇的酒店。容飛看看自己,一身臭汗,和蘇臻站在一起只怕會讓他丟了面子,周圍的人還要指指點點。

  此時,另一輛保姆車開了過來,是這部戲的女主角尤儷。

  “咦?蘇臻,你要去吃夜宵啊,我們一起去吧!”

  尤儷是演藝圈裏公認的美人,這也是她第二次與蘇臻搭戲了。尤儷的演技很不錯,好幾場很有爆發力的感情戲,尤儷都表現得讓導演頻頻點頭。

  蘇臻朝尤儷微微一笑,然後目光繼續望向容飛。

  “容飛,你還沒回答我呢。”

  和蘇臻共餐,這對誰來說都像是榮寵。蘇臻的私生活很神秘,很少私下和某些明星一起吃飯或者活動,也就幾乎沒有鬧過什麼緋聞。而此刻,他主動請容飛,實不多見。

  容飛瞥見尤儷的臉上有了一絲不悅,看來自己破壞了她的計畫,於是大喇喇地朝蘇臻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你看我累一天了,就想回去睡覺……”

  “這樣啊,那麼晚安。”蘇臻沒有再說什麼了,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點了點頭搖起了車窗,尤儷的保姆車緊跟其後,容飛望著他們駛進那一片明亮的夜燈中。

  “啊……啊……”容飛揉了揉後腦,不知道剛才自己的拒絕會不會讓蘇臻產生什麼不悅。

  

 

2、胡桃夾子 ...

 

  於是這一晚,容飛失眠了。他本來不是那種心思纖細喜歡胡思亂想的人,只是蘇臻讓他體會到一種難得的肯定和尊重。就這樣翻來覆去,外面的天都亮了,容飛還是沒睡著。

  他只得洗了個冷水臉,讓自己清醒起來,再度來到片場。今天容飛的工作是從一棟十二層的樓房上跳下來,轉身朝向追逐他的人開槍,最後跌落在預先準備好的安全墊上。

  一晚上沒睡好,容飛的腦袋有些發懵。調整好威亞,容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要將他吊上樓頂的時候,蘇臻的聲音響起。

  “等一下。”

  “怎麼了?”導演和工作人員望向蘇臻走來的方向。

  “今天他不能拍。”蘇臻抱著胳膊看向容飛的方向。

  心裏咯噠一聲,容飛有些緊張,該不會是昨天自己拒絕蘇臻去吃夜宵真的引起蘇臻的不悅了吧?不會……蘇臻不是那種為小事計較的人。

  只是……演員都擅長戴著假面具,也許蘇臻也不例外……

  容飛曾經就因為太累了,沒有給星耀的一姐面子參加她的party而丟了一份替身的工作。

  “他太累了,昨晚恐怕沒睡好。”蘇臻彬彬有禮地來到導演身邊傾下身來,“精力不集中的情況下拍這麼危險的戲很容易受傷。不如讓他去我的保姆車上躺一會兒,下午再拍吧。”

  容飛在圈子裏的口碑還算不錯,導演也看出他今天有些精力不集中,蘇臻這麼一說正好順水推舟了。

  “行啊,就下午再拍吧,正好光線還更合適。”導演朝容飛揮了揮手,“容飛,你就再去睡一會兒吧!”

  容飛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沒睡好這點小事都能被蘇臻察覺。

  直到被蘇臻的經紀人領到那個保姆車前,容飛才醒過神來。

  “蘇先生人真好。”

  經紀人沈彥噗嗤一聲笑開了花,“他人好?對對對,他在媒體還有公眾前的形象確實很好。”

  容飛皺了皺眉,用很認真的表情對沈彥說:“他確實人很好。”

  沈彥打開保姆車,整理了一下上面那張折疊床說:“蘇臻這個人,是一個住在胡桃夾子裏的人。”

  “哈?”容飛愣了愣。

  “睡吧。”沈彥拉開那床薄被,“既然蘇臻這麼照顧你,說明他把你當成自己人。他會從胡桃夾子的縫隙裏冷眼看著所有的人和事。他把自己的領域劃分的很清楚,能夠真正靠近他的人很少。能讓你睡在他的折疊床上,說明他認同你。好好睡吧。”

  容飛聽不懂沈彥的話,只是隱隱覺得沈彥的這個比喻說明蘇臻很孤獨。

  拉上被子,容飛還沒拉得及閉上眼睛,保姆車的車門忽然打開。

  “嘿,”是沈彥,他的身體前傾,笑容裏有幾分壓迫和陰鬱的味道,“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不希望在任何媒體那裏聽到。”

  容飛有些茫然,“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麼嗎?”

  沈彥的笑容僵在那裏,“沒什麼。”

  車門再度被拉上。

  那些煩心的思緒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容飛翻了個身沉入了夢鄉。他的鼻間是若有若無的男士須後水還有洗髮水的味道。

  下午,容飛完美地完成了特技演出。

  蘇臻遙遙地望著他。

  “怪不得那麼多演員喜歡找他來做替身,他的動作真的很俐落流暢,沒有刻意去追求什麼效果,但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沈彥站在蘇臻身邊小聲說。

  “今年年底不是有部動作片《槍神》嗎?”蘇臻朝正在解威亞的容飛贊許地一笑。

  “電影名挺俗氣,導演和製作商很大手筆,題材也很俗但是觀眾會買賬。”沈彥挑起眉梢笑著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

  “電影裏男主角的拜把兄弟莫小北,我覺得挺適合容飛。”

  “啊,講義氣重情義,飆車的高手,救了男主角很多次,不需要長得好看的男演員,但是演完之後一定會讓觀眾喜歡,對於容飛這樣長相一般的演員來說確實是螢幕出道的好機會。”沈彥點了點頭,隨即又疑惑地說,“看來你是真的想捧他了?為什麼啊?”

  “所有敬業和有本事的人都應該得到機會。”蘇臻雙手插在口袋裏轉身離去。

  “你的眼光一向不錯。而且你想要誰紅起來,那個人想不紅都難。”沈彥小步追上蘇臻,“不過容謹嚴最近情況不大好。他那個兒子雖然讓人很不爽,但是容謹嚴在你剛出道的時候待你不薄,你是不是去看看他比較好?”

  “放心,我會。”

  提起容大少,蘇臻揚起下巴一笑,嘲諷的意味掠過他的雙眼。

  “可憐的容謹嚴半身戎馬為盛世華天殺出半片天,就怕毀在這個兒子手裏啊。”沈彥搖了搖頭,聲音裏滿是惋惜,表情卻是幸災樂禍。

  這一天的拍攝結束了,容飛再度跨上機車,剛準備戴上頭盔的時候,另一輛機車疾馳而來,停在了容飛身邊。

  對方身形矯健,背脊拉出流線般的弧度,那架在機車兩側的長腿實在引人側目,對方摘下頭盔,露出了那張優雅的臉。

  容飛愣住了,“蘇臻?你怎麼騎起機車來了?”

  像是他這樣的人物,就算不坐在保姆車裏被簇擁著,也得開一輛上百萬的跑車才符合他天皇巨星的身份啊。

  “今天可以和我去吃夜宵了嗎?”蘇臻上揚的唇角幾乎要閃瞎容飛的眼睛,“還是你要說你需要保持身材超過晚上八點絕對什麼都不吃?”

  容飛笑了出來,上一次拒絕蘇臻已經讓他有些後悔了,這一次對方特地騎著和他一樣的機車甩掉經紀人和助理,自己怎麼還能拒絕,“好啊。但是我怕我喜歡吃的,你不喜歡吃。”

  “不會。”

  “你確定?”容飛揚了揚下巴。

  “確定。”

  兩人一路馳騁,從拍攝現場所在的郊區一路行駛到了市區。容飛不得不承認和蘇臻一起飆車是很爽心的事情。

  來到一家麵館,容飛停了下來,揚了揚腦袋,“拉麵吃嗎?”

  “好啊。”

  蘇臻停了車,從口袋裏掏出一副黑框眼鏡戴上。容飛看著他那樣子不由得笑出聲,“沒用的,蘇老大。那副眼睛掩蓋不了您的光芒!”

  蘇臻不置可否地一笑,與容飛走進了那家麵館。

  整家麵館就五張桌子,菜單皺巴巴地被扔到他們面前。容飛瞟過蘇臻,他想自己帶他來這種平民麵館,蘇臻會不會食不下嚥。想想蘇臻代理的那些廣告,基本上全部都是奢侈級別的,什麼男士古龍時尚男裝高貴腕表,完全符合他典雅高貴的氣質。而這家麵館,落差實在太大。

  容飛剛想說要不還是換個地方,誰知道蘇臻已經揚起手高喊了一聲:“老闆,兩碗牛肉拉麵。”

  必須承認,容飛永遠無法想像蘇臻說“牛肉拉麵”時的聲音,但是就這樣被蘇臻念出來,仿佛牛肉拉麵也成了米其林指南裏的美食。

  不到五分鐘,牛肉拉麵就上桌了。

  容飛先嘗了一口,味道還行,瞟了一眼蘇臻,沒想到對方已經吃了一大口。

  蒸汽覆上了蘇臻的眼鏡,他索性將它摘下來放在桌面上,這裏幾乎沒什麼客人,也自然不會有人認出他。

  容飛趕緊抽了一張餐巾紙墊在眼鏡下面,怕桌面的油污弄髒了蘇臻的眼鏡。

  “沒事。”蘇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容飛,你學過演戲嗎?”

  “……曾經在電影學院裏讀過一年。你也知道我的長相了,不符合娛樂圈的美學標準,於是我知難而退了。”提起以前的傷心事,容飛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

  “然後你就去做替身演員了?”

  “嗯,我遇到了好的教練和班子。”

  “你的演技應該不錯,畢竟在這個圈子裏待了這麼久,看得多了就算沒學過也見識的多了,而且走位什麼的也很專業。”

  容飛並沒有意識到蘇臻很可能是要捧自己或者給自己什麼機會,只以為對方是欣賞自己,“嘿,謝謝你的誇獎。很多導演都這麼說過。”

  最後那句是絕對的自嘲。

  “不是有句話嗎?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蘇臻高深莫測的一笑。

  容飛仍舊沉浸在那一笑裏。

  “容飛,你是小孩子嗎?”蘇臻笑意盎然,那種沒有負擔的表情令容飛更加回不過神來。

  蘇臻的手指伸了過來,容飛僵在那裏,直到對方的指腹掠過他的鼻尖,一點蔥花被捏了下來。

  “啊……”容飛有些不好意思,剛要抽紙巾給對方擦手,對方卻又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吃麵啊,傻瓜。”

  蘇臻的那句“傻瓜”令容飛的心臟一陣狂跳。

  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後來外公外婆供他讀了大學,他只待了一年之後就離開學校投身到替身演員的班子裏,直到現在。除了外公外婆也只有班子裏的師父關心他,而蘇臻的那句“傻瓜”有著一種關心甚至於大人對小孩的寵溺。

  容飛霎時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蘇臻也許關心自己,但是要說寵溺,容飛,你還以為自己是個小孩嗎?再看看你那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哪裡能讓別人有去保護甚至寵愛的欲望?更不用說自己和蘇臻就沒那麼熟悉。

  “我很喜歡你演的電影。”蘇臻撐著腦袋微仰著頭似乎在回憶什麼,“《黃金之都》你還記嗎?男主角有一個三十秒鐘的動作戲,從皇宮的一角跳下來,然後轉身扔出繩索,臨風滑到另一處的城塔上。”

  “咦,你知道那是我演的?”

  “替身演員裏不是有你的名字嗎?排在第一個,那肯定是你給男主角做的替身了。”蘇臻很認真地說,“那場戲我看了許多遍了,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跟你合作的話電影效果一定很棒。”

  容飛霎時從脖子一直紅到了耳朵根,蘇臻這樣的天王竟然會關注自己。

  “還有那個《暗警》裏面,男主角騎著機車從卡車下面穿行而過,然後又直立起來舉槍射擊是不是也是你?”

  “啊哈!你看了那部電影!口碑和劇情都不怎樣,網友都說應該評個金酸莓獎……沒想到你還會看……”

  “我不是為了看那部電影,我只是想看你的表演而已。我是你的fans,你看你是不是應該給我簽個名?”

  “給你簽名?蘇臻你別跟我開玩笑啊!”在演藝圈裏混了這麼些年,從來沒有人問容飛要過簽名。

  “我是說真的。”蘇臻竟然拿出一支筆來,“別告訴我你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啊……”容飛本來以為蘇臻說要簽名是客套話,沒想到對方是認真的。

  “這一次拍《決戰》也是我向製作方要求,一定要你做我的替身。你師父說你接了三個劇組的工作,後來製作方沒辦法說支付你三倍的酬勞才說服你師父退掉了那三個劇組。這是我進入演藝圈來第一次‘耍大牌’。”蘇臻眉眼間都是笑意,比廣告海報上還要迷人。

  容飛拿著筆,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

  蘇臻伸長了胳膊,指著自己的袖子說,“就簽在這裏吧,每次看表的時候就都能看見你的簽名了。”

  容飛的胸腔裏像是有千萬隻鴿子在拍打翅膀,小心翼翼地在蘇臻的皮衣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第一次那麼後悔,自己以前沒有好好練過字,看看“容飛”那連個字寫的就像小學生。

  “有一天你成為動作巨星了,擁有這個簽名的我該被多少人妒忌?”蘇臻眉梢一挑,那一刻的風度連嫋繞的蒸汽都要刻在原處。

  很快,這出戲到了收尾的階段,也是最重要的槍戰場面。蘇臻飾演的男一號為了阻止反派一號逃走,不得不驅車狠狠撞上對方的車。

  雙手握著方向盤,容飛吸了一口氣。

  一切都在準備之中,容飛的心緒也鎮定下來。

  有人敲了敲車窗,容飛側目便對上了蘇臻的淺笑。

  “拍完了一起去吃燒烤怎麼樣?”

  “啊……好。”

  “小心。”

  “……我會的……”

  那一刻,容飛的心臟不自覺砰砰跳動了起來,用個肉麻點的比喻,那就是向棉花糖一樣一圈一圈地膨脹著快要炸開。第一次,有蘇臻這樣的天皇巨星對他說“小心”,在其他人的眼中,替身演員衝鋒陷陣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人看到他們付出背後的辛酸。

  導演一聲“ACETION”,容飛驅車撞了過去。

  那一刻的速度和力度大的驚人,撞擊的瞬間發出巨大的聲響,所有人彈了起來,車子被撞出去十幾米遠。

  “導演——快來——”高處的攝影師驚恐地高喊了起來。

  

 

3、天雷陣陣的重生 ...

 

  “怎麼了!”導演站起身來。

  “安全氣囊沒有彈開!”

  這一聲令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沖了過去。

  站在導演身邊的蘇臻僵直在那裏,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螢幕上的拍攝畫面。

  容飛的雙手仍舊握在方向盤上,臉頰上全是血水,滴滴答答……觸目驚心!

  “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我的天啊!”

  “快叫救護車!”

  現場一片淩亂。

  “他怎麼了?”蘇臻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拍攝螢幕,仿佛這一切只是電影拍攝出來的畫面並非現實。

  沈彥咽下口水,按上蘇臻的肩膀,“安全氣囊沒彈出來……他受了很重的傷……”

  蘇臻瞬間轉身,跑向那群七手八腳把容飛抬出來的人群。

  工作人員攔住了他,“蘇臻!蘇臻!你還是別過去了!”

  沈彥也趕過來,“蘇臻!救護車已經來了!你再過去就是添亂!”

  容飛被抬了出來,滿頭滿臉都是血。身上的襯衫衣襟被染紅了一大片。

  導演終止了當天的拍攝,大家都趕去了醫院。

  且不說斷裂的肋骨刺傷了內臟,嚴重的顱內出血更是雪上加霜。

  沈彥驅車帶著蘇臻前往醫院。

  “我以為你很漠然,不會對這種事情在意。”沈彥瞥了蘇臻一眼。

  蘇臻撐著腦袋望向窗外,玻璃窗反射出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和冰冷至極的表情。

  當他們來到手術室門外,不僅有工作人員,還有導演。

  “啊……就連蘇天王也來了……”

  “那當然,容飛畢竟是他的替身。”

  “情況怎樣?”蘇臻走到導演身邊坐下。

  導演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而磨人的。幾個小時之後,手術燈滅了。靠著牆還有坐在椅子上等待的人都直起了背脊。

  醫生走出來,向他們搖了搖頭。

  “醫生!您別搖頭啊!告訴我們手術結果啊!”陳姐拉住醫生焦急地問。

  “傷者已經腦死亡了……請你們通知一下他的家屬……他曾經簽過協議,如果發生類似的事情,會選擇關閉維生儀器……”

  “他沒有父母……”導演一直忍耐,眼睛卻已經紅腫,“我已經通知了他的公司,他的師傅正趕過來……”

  蘇臻默默閉上了眼睛,轉身離去。

  “蘇臻!蘇臻!”沈彥趕緊跟上,“你沒事吧?”

  “我沒事。”蘇臻的表情淡然。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想自己走一走。”

  沈彥細細端視著蘇臻的表情,歎了一口氣說:“你確定你沒事嗎?我知道你對容飛抱有很大的希望……”

  “我沒事。”蘇臻獨自在幽長的醫院走廊裏。

  一周之後,在一個奢華的病房裏,躺在冰床上的男子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

  窗外的日光柔和地掠過他的眼簾,他眨了眨眼睛盯著天花板半天,猛地坐起來,四下張望著,“我……這是在哪裡?”

  他的右腿被打著石膏,高高吊起。一挪動,全身都在痛。

  “啊……”他忽然想起什麼一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上面還纏著紗布。

  此時,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衣著奢華略顯富態的女人快步走了過來,高跟鞋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音,“呀!我的寶貝小飛你終於醒過來了!媽媽擔心死你啦!”

  “媽媽?”容飛愣在那裏,他的母親早在他讀中學時候就過世了,現在這個自稱為“媽媽”的女人根本就不曾出現在他記憶裏。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不要酒後飆車!你說你又是內出血又是顱內出血的!媽媽還以為你會沒了呢!我都這把年紀了,你還指望我再生出個兒子來嗎!”女人誇張地摟住容飛,在他的臉頰上大大地親了兩下,留下深深的口紅印子。

  “你……是誰?”容飛完全愣住了。他最後的記憶仍舊停留在自己開車撞出去的畫面。他本來應該在快要撞上那輛車的時候刹車,這樣既能產生撞擊效果又不至於讓自己承擔太多的衝擊力,但是自己沒有把握好時機,所以……

  “什麼我是誰?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女人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上一次你開車撞傷中學生是老媽我給你買單賠的醫藥費!你爸凍結了你的帳戶,你就拿著我的錢去泡妞,結果又泡出什麼花邊新聞來!這些你都不足夠,還要去招惹那些男明星!你小子還沒玩夠呢!把主意打到蘇臻的身上去!你想死啊!你不知道蘇臻是你老爸拜把兄弟的兒子!你這不是打你爸的臉嗎?”

  “什麼和什麼?”容飛的腦袋裏徹底成了漿糊,這個女人所說的一切聽著怎麼像是某些新聞報導裏的東西,“我……不是因為撞車進醫院的嗎?”

  “你還記得你是撞車進的醫院啊?你爸說了你兩句你就跑出去喝酒飆車!你還記得你撞上了一個報亭嗎!你把你老爸氣的說不管你了!只有你老媽我還惦記著你!你又醉駕的新聞我已經想辦法給你壓下去了,當老媽我求求你,安分幾天,別再惹事了!這不你爸血壓升高,還在醫院裏呢!”

  什麼時候他容飛不但有了媽還有了爸?

  “那我是誰?”容飛喃語道。

  這一句話可把那個女人給嚇著了,“小飛?小飛?你該不會真的腦袋出什麼問題了吧?”

  “你說我是誰?”容飛愣愣地問,他覺得這一切太混亂了,他怎麼也理不清思路。

  “你是容飛啊!”

  容飛呼出一口氣,就說啊,他是容飛。

  但是下一刻,容飛平靜不下來了。

  “你是盛世華天董事容謹嚴的兒子,我容張樂雲的心肝寶貝啊!”

  “啥?”容飛的下巴就快掉下來了。

  盛世華天董事容謹嚴的兒子?不就是那個被業界稱為容少的紈絝子弟?把娛樂圈攪得天翻地覆的太子爺,那個恬不知恥說要包養蘇臻的混賬嗎?

  天啊——

  這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做夢!

  容飛掙紮著就要下床,無奈右腿被掛著他差點摔到床下。

  容太太趕緊將他扶住,“兒子,你又要折騰什麼啊?”

  “我要去洗手間!”

  洗手間裏一定有鏡子!

  容太太趕緊找來了護士,將容飛抬上輪椅送進了洗手間。容飛把所有人趕出去,反鎖了門盯著鏡中的自己。

  那一刻,他崩潰了。

  鏡子裏的人不再是濃眉大眼,不再是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也不是最方便打理的半寸頭……那略微向上吊起的眼角總有那麼幾分不正經的味道,劍眉英目,高挺的鼻骨,還有看起來薄情的嘴唇……

  這真真就是報紙媒體上充滿負面新聞的容大少!

  “怎麼……怎麼會這樣……”

  他是替身演員容飛,他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那個聲名狼藉的傢夥?

  容飛推著輪椅沖出了洗手間,“我要看報紙!有沒有關於蘇臻最新拍的那部戲《絕戰》的新聞!”

  容太太扶著額頭說:“小飛——你怎麼還對蘇臻念念不忘啊!你爸會扒掉你的皮的!”

  “我說我要看有關那部戲的新聞!”容飛咆哮起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那部戲今天剛殺青啊!”一個小護士抱著報紙來到容飛面前,翻到了娛樂版的頭條。提起那位鼎鼎有名的影帝,她的眼中閃現出幾分興奮。

  容飛抖了抖紙業,用力地看著每一個字,尋找所有關於自己的消息。

  果然,採訪到導演的時候,他說將這部戲獻給因意外而腦死亡的替身演員容飛。

  “腦死亡”三個字占滿了他的眼前,報紙從他的指縫間落下。

  他已經腦死亡了?怎麼可能?那現在又算是怎麼回事?

  “小飛!小飛!你別嚇媽媽!”容太太看著容飛的樣子,眼淚都掉下來了。醫生說他的兒子震傷肋骨刺入內臟導致了內出血,本來情況就很危急,好不容易這下醒過來了,人卻神神叨叨的。

  幾個醫生都來會診了,給容飛做了個腦部掃描,一系列精密的檢查之後都顯示容飛除了右腿骨折之外,健康的不得了。

  醫生一直向容太太解釋,因為容飛在撞車之後出現腦震盪,這會造成記憶的混亂。而檢查結果也讓容太太放下心來。

  但是容飛卻糾結了。他是容飛,不是那位容大少……檢查結果怎麼可能沒問題?

  於是之後的幾天,容飛吃不下也睡不香,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完全錯位了!

  一周之後,一個身著深色西裝戴著無框眼鏡,頂著精英表情的男子敲門進入了他的房間,“您好,容少爺,我是衛子行。”

  微涼的嗓音,挑動神經。

  容飛呆呆地看了一眼,繼續糾結著自己的糾結。

  “我是容太太為你請來的新經紀人。有鑒於您之前的經紀人對您的斑斑劣跡沒有起到絲毫管束作用甚至還推波助瀾,所以容太太請來了我。”衛子行的笑容裏有一種公式化的味道,容飛這才想起這個身體是容少的。而容少好歹在演藝圈裏也是明星一個,當然是有經紀人的。

  “哦……你好。”容飛此刻無暇應付這個經紀人,他想著怎樣打聽到自己現在怎樣了。他曾經寫過一份委託書給自己的師傅,替身演員的風險一向很大,如果他遇到類似“腦死亡”這樣的事情,將由他的師傅來為他按下生命終止的按鈕,讓他有尊嚴的離去。

  只是不知道,師傅是不是已經那麼做了……

  如果自己已經死了,那麼他就沒有撥亂反正的機會了!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連這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都不清楚!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容飛狠狠捶了床墊三下,“變成誰不好變成這個混賬東西!以後叫我容飛怎麼混啊!”

  “容少?”衛子行眯起了眼睛。

  容飛這才想起病房裏還有個人,剛才他好像說自己是衛什麼的。

  “您還有兩周就能出院了。”衛子行來到容飛的床邊坐下,好整以暇看著他,“每一個明星,每一張臉都有它的保質期。囂張和不羈本來也是一種可以被人欣賞的性格,可惜公眾已經厭煩了您這一點,我強烈建議,您需要轉型了。”

  

 

4、不夠狗血 ...

 

  “……弄到聲名狼藉的地步,再不轉型等著上大街吃人家扔過來的番茄和雞蛋嗎……”容飛歎了口氣。

  “您還知道自己‘聲名狼藉’真是可喜可賀。”

  這個衛子行的嘴巴有些犀利,看來容謹嚴請他來不只是為了做他兒子的經紀人,只怕還包括約束和管教吧。

  衛子行將一套計畫送到容飛面前,“好好看看吧,這是你康復之後我精心為你挑選的一些角色。我不指望容大少你能表現出像是蘇天王那樣的演技,只要能勉強過關能讓這些影片如期上映,我相信公眾會對您改觀的。”

  容飛隨手翻了翻這些角色,什麼青春電影裏鄰家少年啊,倫理片裏的孝子啊,文藝片裏為了姐姐去大城市打工的農村小子等等……看來衛子行已經打定主意要扭轉容飛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了。

  “我說衛子行啊,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那就是‘偏見是根深蒂固的’?”

  衛子行微微一笑,“看不出來容少已經進入狀態了,竟然能用這麼文藝的腔調說話。不過我看你好像在思考一些其他更深層次的東西?能不能說來聽聽?”

  容飛愣了愣。

  其實他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找個人問一問,雖然很明顯衛子行絕對不是最佳人選。

  “我在想,假如有一個替身演員……我是說假如……”容飛很用力的強調“假如”二字,“某天這個替身演員在片場發生意外,成為了植物人,而他的思維卻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裏醒來了……”

  “哦,您是在構思一個‘借屍還魂’的故事嗎?恐怖片?”衛子行仍舊一副公式化的笑容。

  但是“借屍還魂”這個用詞還是把容飛給嚇住了。

  “為什麼得是恐怖片?”

  “好吧,另一個人的身份是什麼?”

  “某娛樂巨頭董事的兒子,業界的紈絝子弟……”容飛指了指自己,“就像我這樣的!”

  “雖然我為您定制的方向是繼續朝著演員這條線發展,但是如果你想要去做編劇的話,也不錯,至少您不會再繼續惹是生非了,但是我懷疑您能堅持多久。”

  “嘿,你能不要打亂我的思路嗎?”容飛有些氣急。

  “好的好的,那麼故事將如何繼續呢?”

  “成為太子爺的替身演員,一直想盡辦法如何讓自己的思想回到原來的身體中去……”容飛皺著眉一副認真的樣子。

  “等等……”衛子行歎了口氣,“容少,如果這個故事這麼寫,是不會有人願意看的。太缺乏故事性了,也不夠狗血。”

  “哈?那你認為這個故事應該如何寫?”莫名其妙的,容飛的思路完全被衛子行帶走了,他本來是想以講故事的形式,看看衛子行面對他這樣的困境會怎麼辦。

  “現在流行的編劇方式應該是,假定這個替身演員他從前一直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但是因為長相的關係在娛樂圈無法大紅大紫,於是只能用作為替身活躍在螢幕上。一次意外,導致他成為了植物人,可是他的思維或者說靈魂卻在另一個娛樂圈太子爺——比如說像是容少你這樣的人物身體中醒來……”

  衛子行說的這一切讓容飛拉長了目光愣在那裏,他簡直想不到竟然有人會用這樣冰涼的語調將這一切說個八九不離十。

  “容少?”衛子行抬了抬那副無框眼鏡,容飛覺得自己差點被他秒殺。

  “繼續……”

  “好吧,這簡直就是上天給那個替身演員實現夢想的機會。你想啊,那位太子爺長相英俊,特別是像您這樣的。而且父親又有財力和人脈。天時地利人和他都占盡了,剩下的就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讓整個演藝圈認同他。為什麼要總想著回到那個已經回不去的身體,而不把握現在實現自己的價值呢?”衛子行的表情似乎是恨鐵不成鋼。

  “可是……這樣他不是等於偷走了別人的生活嗎?”

  “什麼叫做‘偷走’?他的靈魂能夠附身在另一個人身上,說明這個人已經死了,這才叫做‘借屍還魂’。他不過是借了這個身體繼續自己的人生罷了。”衛子行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但是容飛卻沒有被他繞暈。

  “那如果原本那個少爺的靈魂回來了呢?”

  衛子行忽然一個拍掌,“這個創意好!想想兩個靈魂在同一個身體裏,他們在生活中將會有多少矛盾?又會有怎樣的故事發生?比如他們愛上不同的女人該如何是好?他們應該怎樣支配使用這個身體的時間?”

  容飛歎了一口氣,衛子行用精英的表情開始了天馬行空的想像。

  “但是無論故事怎樣,有一個主題是永遠不能改變的。”

  “怎樣的主題?”容飛心想衛子行該不會說是愛情吧,每個故事必備的內容。

  “珍惜當下。”衛子行的眼神認真了起來,“容少,那個替身演員應該想一想,他很大可能永遠回不去原先的身體了。既然如此就要珍惜當下,珍惜他可能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做之前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情。比如——成為像蘇臻那樣十年不曾褪色的天皇巨星。”

  容飛的身體一顫,衛子行的話不經意點燃了那個早已熄滅的火種。

  他可以嗎?他這樣佔據別人的人生是不是太自私?

  “不過容少,這個故事還能更精彩。”衛子行的眼鏡片一閃,唇上的笑容讓容飛感覺像是被刀片劃過。

  “怎樣……更精彩?”

  “既然那個替身演員頂替了那位大少爺的人生,自然也要承受比普通人沉重的目光。”

  一周之後,當容飛出院的時候,他徹底體會到了衛子行這句話的意義。

  當他被容氏的保鏢推出病房,還未來到醫院的停車場,就被一群記者包圍。

  容飛下意識抓緊了輪椅兩側,從前只有他看著別人被記者簇擁,像是今天這樣閃光燈環繞,話筒像是要插進他眼睛裏的場景,他連想都沒想過。

  記者們像是一隻只爭先恐後的蒼蠅盯上容飛這塊已經發黴變質的腐肉。

  “容少!再次醉駕,您是否對上一次撞傷的高中生毫無悔意呢?”

  “容少!容少!您這一次醉酒是因為國際男模安凱文嗎?”

  “您和安凱文分手是因為您在國際和平酒店與嫩模約會嗎?”

  在容飛眼中,他們已經完全獸化。如果沒有那些費力為容飛擋開前行道路的保鏢團隊,容飛毫不懷疑自己會被他們抽筋拔骨分拆入腹!

  一旁的衛子行皺起眉頭,小聲道:“容太太不是說已經把消息壓下去了嗎?”

  好不容易,將容飛護送上了容氏的車,記者們仍舊烏泱泱一群,車子就是一米都開動不了。

  “讓開!讓開!”

  隨著一陣怒氣與怨恨交雜其中的吼叫聲,記者們下意識讓開,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提著桶子沖上前來。

  保鏢們好不容易拽住了對方,卻沒阻止桶子裏的東西潑出來。

  只聽見一聲悶響,容飛身旁的車窗玻璃被一片猩紅色覆蓋,滴滴答答流淌下來,讓人想吐。

  容飛的身體微微一震,他長這麼大就算是做替身演員的時候,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啊,是盧定文。”衛子行平靜的出奇,用見怪不怪的口氣說。

  “誰?”容飛眉頭聳起。

  “盧定文。”衛子行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是深刻的嘲諷,“就是被你差點撞成高位癱瘓的高中生的父親。”

  “那……紅色的東西……不會是血吧?”容飛聽過追債的破紅油漆,但是沒聽過潑血的……

  “放心,不是人血,是狗血。”衛子行歎了一口氣,“這輛車沒法開了。容太太是不會允許家裏有被潑狗血的車子。”

  “狗血……”容飛胃裏一陣翻攪,好不容易按耐住想要吐的衝動。

  他此刻徹底明白了,容少這個身份確實能幫助他在演藝圈裏快速成名。只不過媒體們都等待著播報他的負面新聞,記者們都在積極地咬著筆桿思考怎樣將他塑造成無惡不作的形象,而公眾見到他,就會用他的名字來教育小孩什麼是“無惡不作的典範”。

  他甚至懷疑,在這個世上還有沒有人對他抱有希望。

  直到車子駛入容氏的豪宅,容太太一臉驚詫地看著車窗上的紅色液體,當衛子行向他解釋那是什麼之後,容太太便聯絡起律師勢要將潑狗血的盧定文告到傾家蕩產。

  “媽——媽——”容飛吸了一口氣克服心中的尷尬喊了出來。

  “小飛!你放心,媽一定幫你出氣!”

  “不用了!不就是被潑了狗血嗎?您就算請了律師團把他告到傾家蕩產了,他的財產還比不上請律師的費用!這種殺敵八千自損一萬的方法,虧不虧啊!”

 

 

5、我要做演員 ...

 

  容太太拿著電話愣在那裏,“小飛?你剛才說什麼?”

  容飛愣了愣,具體剛才自己說什麼也不記得了,只能總結說:“您請律師告他太虧……”

  容太太忽然一把抱過容飛,又親的他一臉口紅印,“兒子,你真是又聰明又理智!”

  這樣就是聰明理智?

  這個容太太還真是把自己的兒子當小孩來寵,怪不得成就了容大少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個性。抬起頭來,看見門口迎接自己的女傭,她們臉上的神情……容飛知道,自己如果還想要融入這個世界,他需要的就是改變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他是容飛,不是容大少。

  如果有人繼續用看容大少的眼光看他,那就是偏見。

  “來,兒子,上去見見你老爸。”提起容謹嚴,容太太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你若還想姓容,就別再惹你老爸生氣了。”

  “嗯……”容飛忐忑了起來。容謹嚴在業內是出了名的敬業,和他兒子的名聲完全相反。容飛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容謹嚴接受記者採訪談起華人電影,相當的專業並且獨具眼光。本來擁有這樣一個父親應該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容飛可以想像,容大少已經讓這個父親失望透頂。

  容太太陪著容飛來到容謹嚴的書房門外,敲了敲門,傳來容謹嚴低沉的聲音。

  “進來。”

  容飛回頭看了眼容太太,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跟著容飛進去。容飛只好自己推著輪椅來到容謹嚴的書桌前。

  這個書房比容飛想像的要大的多,貼著牆全是書櫥,裏面有許多關於電影電視的書籍。書房的正中央是張深色的書桌,容謹嚴正埋首批閱著什麼企劃案。直到容飛來到他的面前,他也沒有抬頭看一眼。

  “爸爸。”容飛平穩地念出了這個稱呼,在容謹嚴的面前,他不想讓自己聽起來沒有底氣。

  “嗯。”容謹嚴點了點頭,卻沒再說話,容飛感覺到自己心臟在狂跳,他無法從容謹嚴的態度中看出任何端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挽回一些容謹嚴對兒子的希望。

  約莫五六分鐘之後,容謹嚴終於放下筆抬起頭來,唇上露出一抹笑:“你今天倒是很沉得住氣,若是平常,要麼根本不會來見我,要麼就直接摔門出去了。”

  “是我過去太任性了……”

  容飛的話還沒說完,容謹嚴就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我的耳朵沒聽錯吧?你會覺得自己任性?是不是衛子行教你說的?”

  “不是。”容謹嚴的態度讓容飛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我打算送你去澳洲讀書。那裏環境優美,街道上也不像國內有這麼多的車,你就算醉駕也沒那麼容易撞到人。”容謹嚴的話聽不出是諷刺還是真實想法,“你不想演戲,不想學導演製片,沒關係……這一次,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吧。”

  容飛愣在那裏,容謹嚴的意思是想將他送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見心不煩嗎?省得他總在國內的娛樂界製造負面新聞,有辱家聲……

  “……我不能留在國內嗎?”

  良久,容飛才開口問。

  “留在國內的意義是什麼?將盛世的女星男星都玩個遍?還是享受所有人稱呼你容少時的優越感?或者你擔心在國外闖禍了我不會給你買單?”容謹嚴雙手合十撐著腦袋問。

  “我想成為一個演員。”

  “你現在也是一個演員,只不過是一個失敗的演員。你已經用你的實際行動向我表達了你不想做演員的心情,我已經徹底理解了。強迫你進入演藝圈是我這個父親的錯,現在你可以走回你的人生道路了。”容謹嚴的眼睛裏有幾分懷疑,又有幾分好奇,還有無奈。容飛可以想像這個父親對自己的兒子有多麼失望。

  容飛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表決心承認錯誤等等都不會改變容謹嚴對自己的看法。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自己堅定。

  “我想做演員。”容飛一字一句地說。

  容謹嚴沒有說話,看著容飛的表情,手指用力地按了按太陽穴。

  “我覺得去澳洲享受日光海灘更合適你。”

  “你剛才說我可以走回我自己的人生道路了。那麼我告訴您,我想做演員。”

  容謹嚴無奈地一笑,“你想做演員……好,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容謹嚴會公事公辦,不該在你身上的投資我一分錢都不會再花。”

  “可以。”

  “你的帳戶上有十二萬,那是你上一次的片酬。除了這筆你自己掙來的錢,你其他的資金還有帳戶都會被凍結。”容謹嚴盯著容飛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他的靈魂。

  “可以。”

  十二萬,已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作為父親,我能對你表示的支持,就是你可以回家來吃飯睡覺,衛子行仍舊是你的經紀人。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沒有了,謝謝。”

  “那就這樣吧,我還有企劃案要看。”容謹嚴示意容飛離開。

  容飛離開了房間,那一刻他感覺既輕鬆又沉重。

  待到門被關上,一直埋首看企劃書的容謹嚴忽然抬起頭來,唇上掠起一抹笑意,自嘲地低聲道:“為什麼覺得……那信誓旦旦的樣子簡直就不像是我的兒子了?”

  容飛離開書房,容太太仍然等在門口一副緊張的樣子。

  “你爸爸他沒有說什麼吧?是不是又要把你送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了?”她一邊說著,眼淚就要掉下來。容飛徹底體會了那句“慈母多敗兒”的意思。

  “沒事,”容飛安撫地一笑,“爸爸只是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我想繼續做演員,爸爸同意了,要我好好幹。”

  “真的?”容太太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容飛淡淡一笑,杵著拐杖和容太太一起上樓。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他容飛的母親,她對兒子的關心是真切的,這也是容飛曾經夢想擁有卻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不管容飛能在這個家裏待多久,他都會像一個兒子一樣儘量對容太太好。

  進入自己的房間,容飛徹底驚訝了。這個臥室竟然比他從前租的一整套兩室一廳的公寓還要大。女傭走進來,神色緊張地扶著容飛在床邊坐下。

  “容少,請問您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容飛朝她淺笑,此時他需要安靜和空間。

  女傭愣了愣,退了出去。

  容飛呆坐在那裏,緩緩環顧著這間臥室。它比容飛想像中要有條理,應該是經常被整理打掃的結果。靠著牆有一排書櫃,容飛單腳跳著過去,他怎麼也想不到像是容少那樣的紈絝子弟竟然也會看書……大概都是用來做裝飾的吧。

  果然,這些書都是有關流行音樂還有影視的。重金屬搖滾的居多,有搖滾巨星的寫真還有專輯,看來容少也是一個追星族。容飛倚著櫃子,隨意翻了翻。他本來以為除了有關搖滾樂的,其他書籍應該都是裝飾,但是沒想到那些關於紀錄片拍攝的書明顯都被翻看過很多次了,甚至還做了很多的筆記。很明顯,容大少從來都不想做一個花瓶男星,而是想成為一個紀錄片導演。

  在容飛看來,紀錄片也許不是浮華迎合大眾審美需要的行業,但容謹嚴應該會以兒子的志向為傲,並且全力支持才是,為什麼容大少會步入演藝圈呢?

  合上書,容飛仰起頭輕輕歎息了一聲。

  他不知道容大少還有沒有機會去從事拍攝記錄片的工作,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自己離開這具身體。正如衛子行所說的,他能做到的只有珍惜當下。

  房間裏的電話響了,容飛單腿跳回床邊,接起電話,“喂?”

  “哈哈,容少!聽說你出院了!”

  容飛下意識說:“請問你是誰?”

  “我是誰?才幾天沒見就不記得我是誰了?裝什麼蒜啊!”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熟稔,還有幾分輕佻的味道。

  “我是龍展雲啊!”

  “龍展雲?”

  這名字聽起來很耳熟。容飛皺著眉終於想起龍展雲就是容飛的狐朋狗黨,龍氏集團的少東。容大少之前的那些“豐功偉績”裏少不了龍展雲。如果容大少是狼,龍展雲就是狽。

  “哈……哈哈……展雲啊……”容飛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同龍展雲說話。自己不是真正容少這件事情,他必須掩飾好,容謹嚴、容太太和兒子真正相處交流的時間不多,容飛不是那麼容易穿幫。但是在龍展雲這裏……

  “‘展雲’?你非要噁心死我嗎?要不要再叫我‘小云云’之類的?”龍展雲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吐了,“你該不會是在計較我你住院的時候沒去看你嗎?我那是不敢去啊!我要是去看你,你家的母親大人還不派保鏢把我給殺了!”

  龍展雲的聲音咋咋呼呼,讓容飛略微寬下心來。

  

 

6、詭異的容少 ...

 

  “就是想噁心噁心你。”容飛也模仿龍展雲的語氣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平常稱呼龍展雲什麼。

  “呵!你小子!出院了,晚上要不要出來happy一下啊?日本有個嫩模隊,保准讓你看了眼睛放光!”

  嫩模隊……容飛按了按眼角,果然是容大少的品味啊。

  “怎麼不說話啊!哎喲!我忘了,容少你已經玩膩了嫩模,喜歡安凱文那樣的身材修長富有藝術氣息的男模了!”龍展雲用誇張的語氣說。

  容飛此時正在翻手機,瞭解自己稱呼龍展雲的最佳方式就是看一看儲存他電話號碼的名字。

  龍三?

  容飛翻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頓住了,這才想起龍展雲在龍家排名第三,他上面有兩個出嫁了的姐姐。

  “龍三,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坐輪椅啊?“容飛好笑地問。

  “嘿!怕什麼!那些漂亮小妞兒會一個一個坐在你的大腿上摟著你的脖子叫你容哥哥!伺候你喝酒上樓就連去廁所撇尿都會陪著你!坐在輪椅上才性感呢!她們等不及試一試在輪椅上做的感覺了!”

  容飛滿臉黑線。這個龍展雲說話實在粗俗,一點都沒有名門繼承人的風度。

  “我剛出院,想好好休息一下。”

  “得了吧,哪有不偷腥的貓!你小子就是覺得自己這樣子丟人唄!行,今天我就放過你,下次去‘驚濤’再海拼!”

  “驚濤”是一家高級酒吧,容飛在圈子裏混了那麼久也知道驚濤是什麼樣的地方。那裏的侍應生,無論男女都俊美非常,是娛樂圈很多投資商和高層經常去找樂子的地方。

  “嗯,下次。”容飛將電話掛斷了。

  側身躺在床上,他可以想像過去容少是過著怎樣一種紙醉金迷的生活。而這種生活也將侵襲著容飛的一切。

  他還能繼續做他自己嗎?

  不知道師父現在怎樣了,聽到自己出事,他應該很難受吧。

  等等……師父不會已經遵照自己之前的意思關閉了維生儀器吧?那樣就算自己有一天找到回去的方法也回不去了啊!

  容飛趕緊撥通了師父的電話,心臟狂跳了起來。

  “喂……”電話那端響起了高維雍疲憊而滄桑的聲音。

  容飛的鼻頭一酸,告訴自己要鎮定。高維雍一定還在為自己傷懷,他將容飛看做自己的孩子,甚至把容飛當做驕傲。

  “喂,請問是高先生嗎?”

  “我是,請問您哪位?”

  “哦……我是容飛的中學同學。我在報紙上看到他出事了,就向你們公司要了您的電話號碼……不知道容飛現在怎樣了?”

  高維雍吸了一口氣,這讓容飛忐忑了起來。

  老天保佑,自己還沒死,還沒死啊!

  “真的很感激你的關心。容飛他……一直沒有醒過來,醫生說以後也沒有醒過來的希望……本來我想遵照他的意思關掉維生設備……但是我下不了手啊……”

  下不了手?那就是自己還沒死!

  “師……高先生……我知道您一定很痛心,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知道現在容飛在哪家醫院?我想去看看他!”

  “他在市立綜合第二醫院……八樓的特護病房……”

  “特護病房?”容飛愣了愣,維生系統價格昂貴,每天就要上千元,特護病房的價格就更不用說了,憑保險根本不夠,師父哪裡來的那麼多錢讓他住在特護病房裏?

  “那天我的手指一直點在開關上就是狠不下心!如果關了維生設備,那就是我殺了小飛!我做不到啊!蘇臻先生趕了過來,要求我別那麼做!我告訴他我沒有辦法啊!為了小飛,我已經向朋友們借了十多萬了,可是根本不夠用!醫院的費用我已經交不出來了……”

  “蘇先生……他說了什麼?”容飛咽下口水,直覺告訴他自己的生死只怕掌握在蘇臻的手上。

  “他說,醫院的一切費用他都會支付,請求我不要關掉系統!”

  是蘇臻,果然是蘇臻!

  “我知道蘇先生是在內疚,可是每天的費用都這麼多,只怕那天他也承受不起就會……”

  “別擔心,現在只要容飛還活著就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容飛安慰了師父很久很久,電話掛掉的那一刻,他既感到輕鬆有莫名地沉重。

  曾經有人估計過蘇臻的資產,他持有盛世華天的股票,各種片酬也是業內少有的天價,保守估計他的資產也是上億的,負擔容飛在醫院的費用並不吃力。這些對於蘇臻來說,是因為他想要容飛活著,無論是基於內疚還是基於自己和他曾經在一起吃過牛肉麵的情誼都好,至少蘇臻這麼做是真心的而不是為了媒體炒作。

  解下來,容飛一連在家裏待了幾天,將書櫃裏那些關於表演、電影定位投資方面的書籍都看了個遍。偶爾他還能聽見家裏的傭人小聲議論著。

  “你們有沒有覺得容少變了?”

  “是啊是啊!那天我在走廊裏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還以為他會大發脾氣呢!沒想到他一點沒生氣,還對我說‘小心’!”

  “我扶他下樓的時候,他還對我說‘謝謝’呢!”

  “今早他從煎蛋裏挑出蛋殼的時候,我心裏緊張的快要崩掉了!沒想到他什麼反應沒有還把那份煎蛋吃完了!”

  “是啊……實在太詭異了!”

  “對,真詭異!”

  容飛的眉頭抖了抖,自己不朝他們發脾氣,竟然被形容成‘詭異’?他們難道不該高興嗎?

  到底……容大少從前在這個家裏的脾氣該有多暴躁?

  “小飛啊!”容太太敲門走了進來,還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意味,“你在房間裏待了好幾天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啊?”

  “哦……好的。”容飛點了點頭。

  “我約了張太太喝茶逛街,你要是無聊的話,就跟我一起去怎麼樣?”

  “好啊!”容飛昨天剛拆了石膏,確實需要活動活動了。

  容太太的眼睛裏又是那種表情,驚訝與開心交纏在一起。

  “你確定和我們一起去?你之前一直說和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女人在一起就是浪費生命……”

  容飛的眉頭再度抖了抖,容太太的目光裏滿是期待,她生活的一切都圍著丈夫和兒子。而在那之前,容大少傷她太深,無論她如何地寵溺兒子,都換不來容大少的母子親情。容飛對此也很好奇,容大少和父親不和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與容太太也會這樣呢?

  “去啊。你不是說過羡慕張太太的兒子挽著她逛街嗎?今天我陪你去。”容飛起身穿上外套,來到容太太身邊挽起她的胳膊,“走吧,媽。”

  容太太作夢一般,手掌覆在容飛的手背上,仿佛害怕兒子的溫柔忽然消失一般。

  容家的車子開到了市內最有名的奢侈品購物中心。這裏從美容、休閒、購物、娛樂於一體,是名媛闊太最喜歡的地方。

  張太太先到了,她看著容飛下車,扶住車頂防止容太太下車時撞到頭。這本來是司機做的事情,但是由容飛做來顯得更加的體貼倍至。

  張太太迎了過來,一臉不可思議,“樂雲啊!那真的是容少嗎?他不是從來不陪你出來逛街喝茶的嗎?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啊!”

  容飛挽著容太太的胳膊,壓下自己的羞澀靦腆,笑著說:“張阿姨,我知道自己以前是個不孝子,可是我孝順不孝順可和太陽沒什麼關係啊!”

  張太太也跟著賠笑,嘴巴裏說的話卻不怎麼好聽,“那當然,現在容董把你的信用卡都凍結了吧,沒錢用了,不對你媽媽好點,誰給你的爛攤子買單啊!”

  容太太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麼,沒想到容飛將腦袋往容太太的額邊蹭了蹭,一副向媽媽撒嬌的大男孩模樣,“是啊,現在我是爹不疼,要是娘也不愛我了,那就慘了。媽,我囊中羞澀,買不起貂皮大衣鱷魚皮包送給你,只能像這樣粘著你蹭吃蹭喝了!”

  容太太微微一顫,伸手揉了揉容飛的腦袋。一旁的張太太沉默了。

  三人走進名品店裏,進入秋季天氣漸涼,她們打算挑選兩件大衣了。

  張太太手上戴寶石和鑽戒撥過一排一排的衣服,差點閃瞎容飛的眼睛。再反觀容太太,她似乎很清楚什麼樣的顏色和款式適合自己,挑出一件便細細打量。

  容飛瞟了一眼價格,不由得暗自乍舌,但是想到容太太的身份,這個價位又似乎合情合理了。他當然不會像是電視劇裏那樣傻傻地拽著容太太說衣服太貴然後拉著她去什麼平民百貨商場。

  “媽,要是覺得好看就去試一下啊!”

  “好。”容太太進去試穿,容飛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閱起雜誌來。

  不一會兒,容太太便穿著那件深灰色大衣出來了。

  “怎麼樣?這個顏色會不會顯得老氣?”容太太站在鏡子前看看前面又看看身後。

  “不會啊,挺顯身型的。”

  “身型?”容太太笑了,“自從有了你之後,身型這種東西就與我無關了。”

  “真的。”容飛站起來,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說,“你看,肩膀這裏還有腰這裏都收的很好,還有這個毛領,配上之後挺時尚的,就像電影明星一樣。”

  容太太被兒子誇的美滋滋的,一旁的張太太時不時轉過臉來看他們。

  “那我就選這件了?”

  “嗯,就這件!”容太太掏出信用卡買單。

  張太太也緊跟上去,容飛回頭一看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才逛一家店而已,她竟然已經買了七八件了!容飛都沒看見她試穿。

  “張阿姨,衣服你不試一試就買?萬一不合身呢?”容飛驚訝地問。

  “這有什麼。不合身就不穿。”張太太打開錢包,還是那幾枚戒指,晃得容飛別過臉去。

  當走出這家店的時候,就看見張太太的司機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她的身後,反倒是容飛拎著容太太的衣服,挽著她的手走在前面,光是看著他們的背影都讓人感覺妒忌。

  “哼……以前沒見到這麼孝順,這會兒闖禍了就知道拼命獻殷勤了。”

  

 

7、再遇蘇臻 ...

 

  張太太的聲音雖小,但是容飛和容太太都能聽見。

  容太太眉頭一皺,正要回頭,容飛卻指著一旁一家高價茶餐廳說,“媽,喝下午茶吧。我忽然想吃蒸鳳爪還有蝦餃了。”

  “好,好!”容太太對兒子是絕對寵溺的,一聽見兒子想吃東西了,就把張太太說的話忘到腦後去了。

  三個人進了茶餐廳,這家餐廳的裝潢高雅堂皇,每張桌子都用水晶吊簾隔開,既沒有將賓客密閉在包間裏,又不會讓人感覺沒有隱私。

  他們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鳳爪和蝦餃都上來了。

  容飛吃了幾口,津津有味的樣子。容太太慢悠悠喝著茶,看著兒子吃的正香。容飛將蝦餃夾到她的碗裏,“媽,你怎麼不吃啊,這家的蝦餃口感很好。”

  “嗯……”容太太笑了,甚至是非常幸福地小口咬著蝦餃,怕自己吃的太快眼前的幸福會消失。

  張太太舀了一勺魚翅湯,不以為然地說:“容飛,以你媽媽的身份,怎麼樣也得是鮑魚粥或者銀耳雪蛤啊,蝦餃鳳爪之類的不合適她。”

  “哦,昨天晚上家裏燉的甜品就是因而雪蛤,今早吃的也是鮑魚粥,我媽說有點膩味了,所以吃點小吃。”容飛一副好孩子的口吻說,“張阿姨你也少吃點魚翅之類的東西,最近電視上不是總在做什麼保護鯊魚的公益廣告嗎?要是被有心的狗仔拍到張阿姨您喝魚翅湯,然後大做文章的話,就煩人了。”

  容太太抿起嘴強忍住笑意,張太太喝湯的動作僵在那裏,完全沒了喝下去的興致。

  此時,窗外的LED大螢幕正在播放紐約時裝秀。畫面上,一個身著卡其色悠閒西裝,神色倨傲的男子信步走來。他每一次跨出步伐都是一種風潮,肩膀的擺動像是要撞開空氣中的塵埃。

  “啊,是安凱文。”張太太眼中滿是欣賞,“看他的時裝秀是一種享受,每一件衣服都被他賦予了不同的氣韻。如果說蘇臻是娛樂圈永不褪色的優雅,那麼安凱文就是時尚界永不墜落的風潮。”

  容飛側著臉,呆呆地望著安凱文轉身時條紋圍巾劃出的曲線,明明是休閒系列卻被他帶出了精英的意味。這兩種風格交織在一起,是一種碰撞,也是一種衝擊。

  “啊——我怎麼忘了呢,”張太太扯起唇角,“安凱文和你在機場接吻的畫面也很有美感呢!”

  容飛臉上雖然沒什麼,但是心裏卻窘迫的可以。他看過那張照片,誇張的可以的法式熱吻……真不知道容大少當時想的是什麼!安凱文終究是個硬邦邦的男人,真不知道那傢夥怎麼親的下去。

  “哈哈!”容太太忽然笑出了聲,大力地拍上容飛的後背,“這可是我對我兒子最自豪的地方了!你想想啊,安凱文的熱吻誰不想要!我兒子卻輕易就得到了!你不知道吧,我把雜誌上那張彩頁都剪下來貼在相框裏做紀念了!”

  “噗……”容飛差點沒嗆死自己,蝦餃哽在喉頭讓他沒嗆出來。

  張太太微張著嘴愣住了。

  容飛此時對自己的老媽非常敬佩,這種絕殺的功力值得他好好學習。

  晚上回到家,容飛伸著懶腰上樓回臥室,容太太叫住了他。

  “小飛……”

  “嗯?”

  “媽媽今天很開心,你一直陪著我。”容太太淺笑著,眼睛裏似乎隱忍著眼淚。

  “你要是喜歡,沒事的時候我還陪你逛街喝下午茶。”

  “我以為你不會原諒我了……”容太太笑了笑。

  “原諒什麼?”

  “……那次我懷疑你爸爸出軌,和他吵架的時候說‘反正兒子是你的不是我的,離婚的時候我不要’……那不是我的本意……”容太太咽下口水,“我一回頭就看見你站在樓梯上,很傷心地看著我……之後無論我怎樣對你好,你都不再原諒我了……”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早就不記得了。”容飛聳了聳肩膀。

  “小飛……你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容飛霎時緊張起來,背部僵直在那裏。容太太畢竟是容飛的媽,就算感情再不好,自己的兒子被掉包了總歸還是能發現的。

  “……我以前是不怎麼懂事……但是這次車禍之後我覺得……”覺得什麼?要對家人好?對周圍所有人都好?

  多可笑啊?

  其實容飛只是在妒忌容大少所擁有的一切。那些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一切對容飛而言都彌足珍貴。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忽然變回去,變回那個對我不理不睬的容飛而已。現在很好,好的像是做夢……所以千萬不要變……”

  容太太的話讓容飛的心臟都揪了起來。

  “不會的,你想太多了。”容飛走下來,摟住容太太拍了拍她的後背,“晚安了,媽。早點睡吧,明天我還要去盛世呢!”

  是的,明天就是容飛作為容少第一次返回盛世華天。他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平安過關。

  盛世華天買下了一棟三十六層的高樓,經常能看見年輕的少男少女拉著橫幅捧著禮物守候在附近,等待著他們中意的明星。

  容謹嚴說到做到,容飛之前的所有特權都沒有了,除了這輛沒什麼特色的黑色保姆車。開車的是衛子行。

  “容少,等這一次的角色談定,你順利將電影演完領到片酬之後,就能再請一個助理了。”衛子行的語氣是平靜的。容飛作為盛世董事的兒子只有一輛保姆車和一個經紀人,在萬人看來確實有些落魄。

  “嗯。”容飛輕輕應和了一聲。

  衛子行斜著眼看了容飛一眼,笑道:“我以為太子爺會發脾氣呢,沒想到你這麼安分。”

  “因為我還沒有不安分的本錢。”容飛自嘲地說。他還記得作為替身演員的自己,那時候他連進入盛世華天的機會都沒有。

  “你今天穿的太低調了。”衛子行頓了頓,“我所謂的低調,就是沒有絲毫時尚氣息。”

  容飛低頭看了看自己,一件淺色條紋襯衫,一條牛仔褲,完全的鄰家少年形象,一點都沒有明星范兒。也難怪容飛,他之前一直是個替身演員,從來不需要華麗的著裝。

  “不過倒也符合這部戲的需要。”

  泊車之後,容飛跟在衛子行的身後走進了這個被娛樂圈成為“神殿”的地方。雍容華貴與簡潔大方融合得完美無暇,整棟樓讓容飛產生自己進入了藝術畫廊的錯覺。不少俊男美女與容飛擦肩而過,迎面而來的便是最近紅透半邊天的女歌手林雨薇。直到她來到了容飛面前,才認出了這個“衣著樸素”的男子。

  “啊……容少……真不好意思!我剛才都沒認出你!”林雨薇自然非常抱歉,業界傳聞容大少可不怎麼有器量,凡是對他有絲毫怠慢或者不尊重的人,他都會一一報復。而且林雨薇之所以能紅,也多虧了她和容大少的緋聞。

  “沒什麼。”容飛笑著搖了搖頭,心臟卻狂跳了起來。林雨薇的歌聲甜美清澈,再加上她一副未經世事的長相,俘虜了許多情竇初開的少年。容飛曾經買過她的專輯,聽著她的歌聲入夢。

  林雨薇的肩膀蹭過容飛的手臂,眼神中有幾分曖昧的味道,“或者一會兒我陪容少去喝一杯?”

  “啊?”容飛有些困窘,一些工作人員見怪不怪地路過他們。衛子行極有耐心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倆。

  “我腿傷剛好,不適合飲酒。”容飛向後退了小半步,正好撞上衛子行。他隱隱明白林雨薇邀約自己的原因了。容飛這個人沒什麼花花腸子,但是從來不代表他傻。林雨薇能夠迅速上位的原因,也許真的是被容大少潛規則過。

  一想到這點,容飛就對自己現在的這個身體深惡痛絕。以前自己還挺有好感的林雨薇,看著她那俗氣的粉色唇膏,還有半露出來的酥胸,容飛莫名覺得被倒了胃口。即便身在這個圈子裏,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更不用說林雨薇這種沒有後臺的小女人了,但是無論怎樣容飛明白自己曾經喜歡的是那個被包裝出來的形象,而不是真正的林雨薇。

  對方還要靠過來,容飛向後退了半步,撞上了某個人。

  “容少小心。”

  “啊,原來是衛先生啊!真是失敬失敬!”林雨薇向衛子行伸出手來,“您可是金牌經紀人啊。”

  “不好意思,我對香水過敏。”衛子行彬彬有禮地一笑。

  林雨薇的臉色漸變,手僵在那裏收回來不是不收回來也不是。

  “走吧,容少,我們要遲到了。”衛子行拍了拍容飛的肩膀,容飛朝林雨薇抱歉地一笑跟著衛子行走向電梯。

  一個男子信步走來,與容飛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並肩而行。

  容飛側目,瞳孔在瞬間擴張,對方典雅的側臉映入他的眼球。

  三人停在電梯前,容飛始終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而對方則完全將他當成空氣。

  “許久不見了,蘇臻。”衛子行朝對方揮了揮手。

  蘇臻淺淺一笑,“是挺久的。這是你負責的藝人?”

  “是的,任重而道遠。”衛子行拍了拍容飛的肩膀。

  蘇臻唇角上揚,“祝你好運。”

  這句祝福的意思不言而喻,是希望衛子行這個業內有名的金牌經紀人不會在容飛這裏磕到頭破血流。

  而容飛則傻傻地看著蘇臻的臉。他記得蘇臻在片場時對自己的笑容,甚至於他說話時的表情容飛都記得一清二楚,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一寸目光都懶得施捨。

  容飛並沒有覺得疼痛,更多的是沉重。他瞭解之前的容大少在所有人面前塑造了一個怎樣的形象,這種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包括蘇臻在內。容飛至今還記得那則容大少提出要包養蘇臻的八卦。容飛知道自己在蘇臻的心裏,只怕連腳下的泥巴都不如。

  電梯門開了,直到蘇臻已經跨入電梯,容飛才邁開自己的腳步。

  蘇臻就站在他的身後,輕靠著牆,明明什麼話都沒說,存在感卻那般強烈。

  

 

8、《淺風》 ...

 

  容飛能聞到這個狹小空間裏屬於蘇臻的味道,那種男士洗髮水和須後水清爽的薄荷香,純粹而沒有多餘的雜質。

  叮的一聲,電梯停住了,衛子行走了出去,容飛緊跟其後。

  “你真的那麼想包養蘇臻?”衛子行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當然不是!”容飛斬釘截鐵地回答。

  衛子行抱著胳膊轉過頭來盯著他說:“如果不是,剛才你在電梯外你為什麼要盯著蘇臻發呆?完全的迷戀啊?”

  “哪裡有!”

  衛子行聳起肩膀,沒把容飛的回答放在心上,自顧自地說:“你包養蘇臻是絕對沒有可能的。死心吧。他適合不受拘束獨自綻放。”

  容飛沒有再說什麼了,繼續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今天他們要面見的是電影《淺風》的導演李成和製片人。李導在業界口碑很好,成片不多,一年最多一部戲,但是每部戲都有很高的藝術造詣。六部電影裏面有三部在威尼斯電影節獲獎,還有一部在柏林電影節上也榮獲桂冠,接拍他的電影想不出名都難。

  而《淺風》是一部小成本製作電影,劇本講的是鄰家少年暗戀大自己兩歲的學姐,從他的角度來演繹那個女孩的初戀、她的家庭變化以及她的成長。這就像是一部記錄片,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的劇情,但是以李導的一貫風格,一定會有許多溫馨感人的閃亮瞬間。

  “衛先生,我對您沒有什麼意見,您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製片人林錦吟笑著說,“容少的外形條件更是沒話說的,只是他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恐怕不適合演繹這個角色。我明白衛先生您想為容少爭取這個角色的用意,您想為他扭轉形象,但是很抱歉,《淺風》不是任何人的踏腳石。”

  林錦吟是業界最年輕的製作人,進入這個行業不到五年,卻憑藉有效率的執行以及獨到的眼光以及高超的融資和組建能力和不少頂級導演合作過。而今他才三十五歲,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商界精英的感覺,笑容內斂並且極具韻味,這個人如果跨入演藝圈絕對星途坦蕩,但是他卻選擇成為製片人。而這個製片人,就連容謹嚴這樣的大鱷都對他三分尊重。

  也正因為如此,如果是普通的製片人面對容謹嚴的兒子絕對要鞍前馬後,一個小成本電影的男主角手到擒來。但是林錦吟卻有拒絕的本錢,他和容謹嚴有一點非常之像,那就是工作中沒有妥協,除非他覺得合適否則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會手軟。

  衛子行也是談判的專家,“據我所知,《淺風》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而且走的並不是商業路線。可是,就算是小成本,那些開銷還有宣傳費用都得收回來不是嗎?我看過了《淺風》的劇本,不得不說這部電影就劇情上毫無賣點。很多電影就是這樣,叫好卻不叫座。成本不允許你們請那些一線明星來演繹陳淺風這個角色。當然林先生可以考慮請那些形象健康的新人。只不過這些新人,他們的市場在哪裡?”

  林錦吟莞爾一笑,“那麼容大少的市場又在哪裡?據我所知,健康的形象與他無關,酗酒醉駕是他的專長。純情就更談不上了,咱們的盛世華天都已經是容大少的後宮了。更不用說那個經常來潑狗血的可憐父親,我可不想這個劇組經常上頭條。”

  容飛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心裏卻快要吐血。林錦吟的實話實說就快將打下十八層地獄了。

  “這就是兩種形象的衝撞。”衛子行拍了拍容飛的背脊,“誰不想看看紈絝子弟演繹出的純情少年是怎樣的?有容少在,還怕沒有話題嗎?未拍先紅,林先生,您連宣傳費用都能省下了!”

  衛子行的這番話真讓人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諷刺,任憑容飛的臉皮再厚,此時也漲紅了。

  一直沉默著的李導終於開口了:“容飛,我想聽聽你自己的看法。”

  這是第一次有人稱呼他為“容飛”,容飛看向李導,他的眼神是沉靜的,他想要聽的是容飛自己的答案。

  “告訴我你對這個角色的看法,你是真心想演陳淺風這個角色嗎?我對於你的行事作風頗有耳聞,我相信你不會勉強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李導的話讓容飛放鬆了下來。

  “我想要演這個角色。”容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陳淺風他是一個常人,沒有財富和外表,卻是我想要成為的人。”

  “你想要成為的人?”李導的聲音頓了頓。

  “一個專注的人。不需要有什麼崇高的理想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去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現實中的誘惑太多了,能像他那樣抱著純粹的心情去看著一樣事物的人,會比那些掙紮得頭破血流的人更幸福。而我們,都想要幸福。”容飛暗自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為此李導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但是李導卻沉默了。

  林錦吟笑出了聲:“這段話是不是衛子行教你說的?背熟它很辛苦吧?”

  容飛知道自己現在是容少,在容少的世界裏,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對容飛諂媚或者有所圖的人,另一種則是有能力有本事所以可以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容飛的厭惡或者諷刺的人。而林錦吟恰恰就是後者。

  “劇本是衛子行給我的,但是那段話卻是我自己的想法。”容飛淡定地說。

  李導緩緩開口問:“當宋年年問陳淺風‘你覺得我的英文名字怎麼樣’的時候,陳淺風是如何回答的?”

  “Daisy的意思是雛菊,就像是你一樣,開在陽光下,迎風搖曳。”容飛的唇上是淺淺的笑意,卻像是要消融一切,他的聲音裏滿是一切不為所動的虔誠。

  沒有多餘的動作誇張的表情,容飛的一切看起來自然的出人意料。

  李導凝視著容飛,仍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林錦吟看著李導的表情,向衛子行伸出手來,“今天就先談到這裏吧。我們還有其他幾個候選人想要再斟酌一下,一有結果就會通知你們。”

  聽不出是禮貌還是婉拒,雖然在容飛看來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行,沒問題。”衛子行爽快地起身和對方握手。

  兩人離開了林錦吟的辦公室,容飛歎了一口氣略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讓你攤上我。”

  “為什麼這麼說?”衛子行好笑地回頭,“你剛才的表現好的出乎我的意料。從李導的反應來看,這個角色七成的可能性是你的。”

  “啊?可是李導不是什麼都沒說嗎?你沒看見他皺起的眉頭嗎?”

  “喲,容少什麼時候也懂得察言觀色了?”衛子行的笑容更大了。

  辦公室裏,林錦吟撐著腦袋望向李導說:“您選定他了是嗎?”

  “嗯。”李導翻閱著衛子行送來的有關容飛的資料。

  “雖然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林錦吟悠哉地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但是當李導看著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容飛走進來的時候,其實你已經對他有興趣了,是吧?”

  “我也很好奇,在媒體漫天負面報導之下,真正的容飛是怎樣的。”李導將資料推到了一邊。

  容飛與衛子行走進了電梯裏。向下行進了兩層樓之後,電梯停下,門打開的瞬間容飛再度愣住了。雖然早就做好準備今天會遇見許多名人,來的時候遇見了演藝界的天王蘇臻,這會兒眼前這個將近一米九穿著休閒外套淺灰色格子圍巾隨意地繞在頸上的男子正是安凱文。

  安凱文走了進來,他的身高有一種壓迫感,容飛下意識後退,背脊抵上了牆壁。

  安凱文的唇上勾起一抹笑,揶揄中有幾分冷漠,“真難得,容少今天竟然打扮的這麼低調,是為了迎合李導的電影品味嗎?”

  容飛沒有說話,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旁的衛子行也依然掛著那抹公式化的笑容。安凱文沒有再說什麼了,容飛只能看著他的背脊,挺拔而篤定,就是這樣的背脊將沒有生命的服裝穿出了不同的風度。

  安凱文的樓層到了,他邁出長腿的瞬間用手抵住了電梯門,側過臉來目光投注在容飛身上,“你最近真是安分得無趣。我期待著下一次和你打賭。”

  打賭?什麼賭?

  容飛還在狐疑著,安凱文已經走遠了,頗有幾分揚長而去的氣勢。

  電梯繼續下行,衛子行有些幸災樂禍,“我說容少,你有沒有覺得你在娛樂圈裏舉步維艱?製片商要顧慮你那‘聲名狼藉’的過去,天王蘇臻將你視作空氣,就連時尚界的風向標安凱文也對你冷嘲熱諷,而一直替你擦屁股的父親大人也不再容忍你了。你還打算怎麼混?”

  容飛頷首一笑,隨即又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衛子行的後背:“我還有你這個親密戰友啊。”

  “算你識相。”

  此時,蘇臻來到了容謹嚴的辦公室裏,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茶還是咖啡?”容謹嚴放下手中的工作,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

  

 

9、假裝什麼深度 ...

 

  “茶。”蘇臻的姿態隨意中又有幾分距離感。

  “我看了你《決戰》的成片,你的表現很好,估計今年的影帝又是你的了。”

  “容伯伯過譽了。”

  茶杯放在了蘇臻面前,嫋繞的霧氣使得蘇臻略顯漠然的五官變得柔和了起來。

  “容伯伯的身體還好吧?我看您的樣子很疲倦。”

  容謹嚴無奈地一笑,“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容飛再氣進醫院。”

  蘇臻唇角仍留有一絲笑,卻讓人無法從那點笑意裏猜出他的想法。

  “替我多擔待他一些吧。我將你視作我的兒子,也請你將容飛當做你的弟弟。”

  “一個揚言說要包養我的弟弟?”蘇臻唇上滑出優雅的曲線,“這個弟弟確實挺可愛的。容伯伯你放心,我不會在圈子裏給他難看的,只希望他能做好自己該做的。”

  “蘇臻……”

  “下午還有通告,我先走了。”

  說完,蘇臻便起身離去。容謹嚴望著他的背影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蘇臻靠著牆仰起頭來歎了口氣,一旁的經紀人沈彥好笑地說:“其實你很妒忌容大少吧?因為他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個像容謹嚴那樣的父親。”

  蘇臻低下頭來走向電梯,沈彥跟在身後仍舊不依不饒,“無論容謹嚴怎麼說把你當做他的兒子一般對待,他最在乎的始終還是容飛。”

  忽然蘇臻回過頭來,一把將沈彥按在了牆上,唇上笑意不減,空氣中卻有幾分森冷的意味,“你再說下去,我會炒掉你。我很好奇到時候還有誰會雇你做他的經紀人。”

  “額……”沈彥的背脊被撞的難受,蘇臻此時又氣勢十足,令他呼吸不過來,“我知道了……知道了……注意風度小心狗仔……”

  “盛世裏沒有狗仔。”蘇臻鬆開沈彥,繼續向前走去。

  沈彥終於喘過氣來,跟在蘇臻的身後用半帶諷刺的語氣說:“哈,你確定要將自己的陰暗面拿給其他經紀人看嗎?別人都以為你是個優雅紳士,我卻知道你是個冷漠又自私透頂的傢夥。”

  蘇臻停下腳步。

  沈彥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是你說盛世裏沒有狗仔,我只是想試一試今天我說的這些話會不會上報紙罷了。”

  容飛回到家,整整一周他都沒有接到林錦吟和李導的回話。這讓他略微焦躁起來,每天都看的劇本變得枯燥無味,如果自己無法出演那個角色,就算把劇本倒背如流也沒有意義。

  “小飛。”容太太敲門進來,看見容飛皺著眉坐在書桌前,“你在家裏待了一個星期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我沒事。”

  “沒事就好。”容太太拍了拍容飛的後背,“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要不然我去和你爸爸談一談,讓他……”

  “不用了,媽。如果導演和製片最後沒有選擇我,就說明我並不適合這個角色。就算父親施壓了,強扭的瓜也不甜。”

  容飛安慰了容太太幾句,對方說叫他一會兒下樓吃甜品之後離開了房間。

  一切安靜了下來,焦躁感再度湧上容飛的心頭。手機鈴聲響起,顯示的是龍展雲的名字。這個傢夥叫容飛出去已經很多次了,都被容飛找藉口推脫,不知道這次自己還能不能拒絕。

  “喂,龍三……”

  “嘿!是兄弟就和我到‘金玫瑰’喝兩杯!兄弟我不爽!你要是不來我就和你絕交!”

  容飛閉上眼睛歎一口氣,“我正在準備一個劇本……”

  “劇本劇本!天天看劇本你腦袋不累嗎!”龍展雲的嗓音很大,沒什麼醉意但是能聽出他很不高興。

  也是,容飛在屋子裏憋了太久了,再憋下去就要步入宅男之流。而且他也不可能永遠躲著龍展雲,雖然在容飛心中將龍展雲劃入了“狐朋狗黨”之列。

  怕什麼怕,這個身體反正也是容少的!就算龍展雲發現容少不對勁了,還能殺了自己不成?

  “那你就在‘金玫瑰’等我吧。我很快就過去。”

  “行!不見不散!”

  容飛開著自己的保姆車來到金玫瑰的門口。這是一家高級CLUB,來往賓客都開著名車,只有容飛的車子最不入流,就連門口的保安都走過來警告說:“高級會所非會員不得在這裏停車!”

  當他搖下車窗,保安的臉色立即變了。

  “原來是容少啊!我實在沒認出來!真是對不起!”

  “沒事,這車子你幫我停一下吧。”容飛把鑰匙交給他便走入了CLUB內。

  金玫瑰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靜吧,幽暗的燈光裏透露出神秘的氣息,電子音樂的聲音並不如一般迪吧裏那樣嘈雜,隨著迴響醞釀著蠢蠢欲動的調子。

  容飛吸了一口氣,終於在吧臺上找到了已經趴下的龍展雲,如果他此刻已經喝醉了,那麼容飛就只需要將他送回家,這比起面對面的說話聊天要安全的多。

  但是他沒想到,龍展雲清醒的很,當容飛在他身邊坐下的瞬間,那傢夥忽然起身,一把按在容飛的肩膀上,“你小子終於出山啦!等的我都睡了一覺!”

  龍展雲並不是那種白淨的類型,也談不上帥氣,相反他的五官輪廓很深,如果看久了還會有幾分男人味。他身上穿著襯衫和西裝,偏偏領帶松垮地墜在那裏,襯衫的衣領也開著,完全的狂放不羈。說實話,比起娛樂圈裏的那些奶油小生,龍展雲的長相反而讓容飛更有好感。

  容飛知道,在龍展雲面前自己不能顯得靦腆,最好的方式就是直來直往,“沒辦法,被看起來了。”

  容飛和龍展雲是金玫瑰裏的常客,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們的身份,不遠處有幾個打扮的細緻的女子的目光不斷瞟過容飛,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但是容飛並不適應這種曖昧又或者說無聲的邀請。

  “剛才你說你不爽,怎麼回事?”

  酒保對容飛的喜好相當清楚,他還沒有開口,對方就將一杯伏特加送到了面前。容飛之前的酒量就不錯,雖然不知道容大少的這個身體如何,但既然經常出來喝酒,酒量自然不會差,只是容飛並不大喜歡伏特加。

  “你知道艾薇吧?”

  “知道,就是演《孤單天使》的那個女主角。”

  龍展雲又是一巴掌拍在容飛後背上,“你裝什麼蒜啊!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她有意思!”

  “知道,當然知道!”容飛疼的齜牙咧嘴,“看你這麼鬱悶,是她對你沒意思嗎?”

  “靠!老子給她送花,從法國空運過來的玻璃百合!她都插起來了,只不過都插在垃圾桶裏!老子給她買的限量版鑽石項鏈,她隨手就送給助理!老子迎合她的品味,請她去聽什麼什麼美國歌唱家的音樂會,她不想去就當面把票還給老子,夾在老子車上的擋風玻璃算怎麼回事!老子還以為是那個專門□件的名片呢!”

  容飛噗嗤一聲笑開了花,龍展雲怎麼看都是一副富家浪蕩子的模樣,沒想到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你還笑!笑什麼笑!”

  “那你就憑藉你們龍氏的實力逼迫她跟你在一起唄。”

  不知道為什麼,容飛忽然覺得龍展雲並沒有報紙雜誌上宣傳的那麼討厭,反而很有爺們兒的架勢。

  “逼她跟我在一起?天天看她用一副我欠了她的表情對著我,有什麼意思!”

  容飛心裏笑的更開了,原來像是龍展雲這樣的人也懂得“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啊。

  “你就那麼喜歡她?”

  “是啊。”龍展雲一臉鬱悶,順帶揉了揉頭髮,一個鳥巢造型這就出來了。

  容飛一直因為龍展雲惴惴不安了許久,如今這樣和他肩並肩坐著忽然覺得他是如此的熟悉。

  “她為什麼拒絕你的花你的項鏈你的票?”

  “還用說嗎?老子之前一直和你鬼混,泡過的妞和喝過的酒一樣多。被龍氏帶回去之前是個鄉下地方長大的私生子,沒什麼文化不像電視裏那些男明星個個風度翩翩彬彬有禮,艾薇有那麼心高氣傲,她看見老子不就像看見一坨屎嗎?”

  容飛噗嗤一聲嗆到了。

  龍展雲狠狠瞪了容飛一眼,頗有殺戮之氣,這傢夥哪像什麼大財團的繼承人,活脫脫一個黑社會。

  “那就改變她對你的看法。”

  “改變?怎麼改變?”

  “讓她認識到真正的你。不是一個和容少出來只知道花錢找樂子的無知富二代,不是一個除了花錢什麼都不會的二世祖,即便言行舉止看起來沒知識沒涵養骨子裏可以比那些假裝紳士的小白臉們都紳士。”

  龍展雲凝視了容飛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媽啊!真看不出來你被撞了腦袋之後,說的話都這麼有深度了!”

  容飛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沒有他想像中難喝,而且相當清冽。

  龍展雲和此時的容飛是相似的。這個相似就在於龍展雲想要得到艾薇的認同,而容飛想要得到的是包括容謹嚴、衛子行、林錦吟以及最重要的來自蘇臻的認同。所以相比容飛,龍展雲的苦惱只是小菜一碟。

  喝了兩杯下肚,容飛的臉有些發燙。他走進洗手間,用冷水沖了沖臉。

  洗手間裏的燈光比外面要明亮許多。容飛抬起眼來就能清楚地看到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

  容飛忽然有些不忿起來,一開始自己還挺妒忌容少的長相,不止白淨五官也長的好看,但是看得久了,特別是剛才和龍展雲的長相一對比,容飛便深深覺得自己缺少陽剛之氣了!原來的長相再不討喜,至少夠男人,現在自己真成了爛俗小白臉了!

  “真倒楣!就算是做小白臉,也要做蘇臻那樣的啊!”

  不不不!蘇臻哪裡是小白臉了!容飛懊惱地砸了砸腦袋。

  身後的隔間裏有人走了出來,對方看到容飛之後抱著胳膊眉眼間掠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容少,看來你還惦記著要包養蘇臻呢?”

  是安凱文。

  這個傢夥穿著一身棕色皮衣和緊身牛仔褲,不過一個淺笑就充滿了野性的不羈。

  

 

10、洗手間風波 ...

 

  容飛直起腰回過身來,安凱文的微笑令他窘迫,原因很簡單,他們曾經在機場熱吻,唇舌纏繞好不痛快。

  “嘿。”容飛擠出一抹笑,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安凱文,肯定不是叫他“凱文”,套句龍展雲的話,那就是“太噁心了”。稱呼他“安先生”,他們倆都熱吻過了,現在再來拉開距離,不就裝蒜了嗎?

  “只是一句嘿嗎?”安凱文的笑容更開了,他的雙手插在口袋裏,長腿輕輕一邁就幾乎與容飛貼面。

  容飛的腰杆不自覺向後仰去,容飛什麼陣仗沒見過,十二米高樓跳下來都面不改色,但是一個安凱文卻讓他不知所措了。安凱文正要伸手去撈他,容飛便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安凱文,我還有朋友在,下次再聊吧。”

  稱呼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直呼他的全名。

  容飛的手指還沒觸上門,手臂就被對方拽住了。

  “怎麼了?上次賭輸了,見到我你就要跑嗎?我以為直來直往是容少的個性,沒想到你也有懦弱的時候。”

  安凱文的手勁挺大,但是容飛好歹曾經做過替身演員,什麼散打和空手道都學過,儘管容少的身體不如容飛原先的那個反應敏捷,他還是一手按住安凱文的手腕,肩膀一轉,差一點擺脫對方的瞬間,沒想到安凱文更加用力地將容飛按在了牆上。

  “哈,容少,看不出來你還練過。”

  容飛的臉被壓在了瓷磚牆壁上,涼颼颼的讓他完全酒醒了。

  “放開我。”容飛咬牙切齒地說,他越發覺自己自己應該加入一個散打俱樂部把以前屬於容飛的本事全部拿回來。

  “為什麼?”安凱文拉長了的聲音縈繞在容飛的耳邊,像是一種蠱惑,又更像是威脅。他高挺的鼻骨和細密卻並不陰柔的睫毛近在眼前,只是此刻容飛無暇欣賞對方優美的五官。

  這個安凱文明擺著就是來找茬的,容飛不做他想猛地朝安凱文撞過去,只可惜容少的身體就像是白斬雞一點力度都沒有,安凱文動都沒動,反而擰著容飛進了隔間。

  門被鎖上的瞬間,容飛危機意識爆棚。

  他被對方用力一推,跌坐在馬桶蓋上。

  安凱文靠著門,唇上的笑容可以說邪惡至極。

  “你不記得我們打得賭了嗎?”

  “什麼賭?”

  不管什麼賭,都是你和容少的,和我容飛無關!

  安凱文傾下身來,微卷的發絲從耳後墜出,要命的美感,“你叫囂說如果我敢當眾親你,你就會用你的嘴巴來好好伺候我。”

  容飛當場石化,所謂用嘴巴伺候的意思他當然明白,只是沒想到容少那個到處發瘋的傢夥竟然會這麼沒底線!

  “我以為容少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害怕我的小兄弟啊。”

  容飛僵在那裏,現在這個情形他要怎樣才能脫身?

  安凱文的手指來到牛仔褲前,作勢就要拉開他自己的拉鏈了。依照他一米九多的身高他胯間的那個傢夥絕對是龐然大物。

  我現在是容少!我是容少!想像一下容少遇到這樣的情景會怎麼做!

  “做就做!你以為我怕你嗎?”容飛揚起下巴,露出倨傲的神態,一副我容飛向來說到做到的模樣。

  安凱文愣了愣,隨即手指勾過容飛的下巴,調笑道:“我就喜歡你這副樣子,夠味。”

  說完,他真的拉開了自己的牛仔褲,CK純黑色的內褲包裹著讓容飛暗自汗顏的男性尺寸,但是很快安凱文就得意不起來了。

  就在他靠過來的瞬間,容飛猛地抬起自己的膝蓋,狠狠地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安凱文。

  “呵——”冷哼聲傳來,安凱文整個趴在了容飛身上,而容飛也毫不留情地將他推到了地上,看著他蜷在那裏。

  容飛即刻打開門鎖沖了出去,站在不遠處看著安凱文冷汗直流的模樣。

  他對安凱文沒有絲毫同情,雖然容飛早就做好準備一旦真正進入這個圈子,他會看到許多頂著光環的人在他面前露出猙獰的面容,但是安凱文……

  “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真的以為現實中的你和在T臺上的你一樣美好。”容飛冷冷地說。

  安凱文俊美的臉此刻因為疼痛而漲紅,一拳用力敲在牆邊,惡狠狠地說,“什麼美好不美好?明明是你先惹怒我!你這個連十六歲的少女都不放過的禽獸!”

  “什麼?”

  十六歲少女?

  安凱文看著容飛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諷刺地笑出了聲,“容少……裝純情可不是你的專長。你不記得自己一直騙我老師的女兒說什麼她有做模特的潛質,說什麼要帶她去馬爾代夫的天堂之旅嗎?要不是我趕去機場,她的一生就被你毀掉了!”

  聽起來很像容少會做的事情。

  容飛不由得抖了抖,忽然覺得自己理虧起來。

  “就算是那樣,你就有在這裏對我做這種事情的理由嗎?你和禽獸有什麼不同?”容飛覺得自己有和這個傢夥對峙的必要。

  安凱文對容飛的嘲諷意味更加濃厚了。

  “那天在機場,你帶著那麼多的保鏢攔在我的面前,說什麼如果我想帶那個女孩走,有膽就當眾吻你。當時記者媒體都在,你不就是想借機敗壞我的名譽嗎?我就遂了你的意思,說如果我真的熱吻了你,你就要用你的嘴巴來伺候我!請問您記起來了嗎,健忘的容大少!”

  原來是這樣!搞半天理虧的是他自己?容飛愣住了。

  “少來!就算有這麼回事,你剛才對我做的那些就名正言順了嗎?我們都是男人你噁心不噁心!”

  “哈哈……”雖然安凱文依舊疼的厲害,卻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空氣都在他的笑容中輕顫,“要論噁心誰能噁心過你容少啊!況且你那麼囂張!我安凱文消受不起!”

  聽安凱文這麼一說,還真像那麼一回事。

  容飛忽然有些內疚自己踹了他了。

  “那……要不要打電話幫你叫救護車……那個地方挺重要的……”

  安凱文皺起了眉頭,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在抽搐,他朝容飛做了一個“滾出去”的手勢,“你還想要記者怎麼寫?”

  “那……我走了……”容飛覺得安凱文的顧慮有道理,“那個……你那地方太大了,所以目標也大,我一踢一個準兒。要真有什麼事情你記得打電話給我……醫藥費我出……”

  安凱文忍無可忍,拽下洗手間裏的紙巾砸向容飛。

  容飛伸手擋開,趕緊離開。

  仍舊跌坐在地上的安凱文吃力地爬起來,坐在馬桶蓋上。他那裏疼的心臟都快漲開了,只是想起容飛方才的反應,他又實在想笑。

  這就是所謂的哭笑不得。

  “你那地方太大”,這到底是容飛的幸災樂禍還是真心的讚美?

  容飛回到了龍展雲身邊,這傢夥又喝下去了兩杯酒。

  “嘿,我說你別喝這麼多了……”

  龍展雲咧著嘴巴一笑,“怎麼,出了個車禍,你的變化就這麼大了?”

  “我怎麼變化大了?”

  “變得娘們兒唧唧的!”龍展雲酒量很好,看他雙眼中的神采就知道他還清醒的很。

  容飛扯了扯唇角,刻意模仿著八卦雜誌上容少那種風流笑容,“你覺得艾薇聞到你身上的酒味會有什麼反應?”

  龍展雲頓了頓,將酒杯推開,“真掃興!”

  “或者你可以考慮換過個女人喜歡。”容飛撐著腦袋,悠然地說,“光這裏,就有不少女人喜歡你龍展雲身上的酒味。”

  “嘖……”龍展雲白了他一眼,“不是有句話嗎,叫做除去什麼山就不是雲了……”

  “除去巫山不是雲。”

  “就你有文化!”

  說到這裏,容飛的目光不自覺瞟過洗手間的方向,只見安凱文走了出來,背脊依舊挺直,看不出什麼異樣,除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容飛憋笑到差點內傷。

  安凱文的視線掃了過來,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容飛咕嘟一聲咽下口水。

  龍展雲順著容飛的視線望過去,咬牙切齒地說,“怎麼會在這裏遇見這個傢夥。所有的女人都喜歡這種虛有其表的男人。”

  但是沒想到的是,安凱文竟然執著酒杯朝著容飛的方向抿了一口。他的手指本就修長,儀態談不上優雅卻有幾分不羈和囂張。

  龍展雲不爽了,“一副認識我們的樣子,真讓人不爽,你不就在機場和他打了個波兒嗎?”

  容飛倒也淡定,舉杯向對方致意,還真有那麼幾分風度。

  “看不下去了,”龍展雲拿過容飛手中的酒杯,“換地方喝!”

  “不了。”容飛搖了搖頭,“我還有劇本要看,今天就到這裏吧。”

  “容飛?你沒事吧?回去看劇本?這哪是你會做的事情?”

  “就像是所有人都覺得你會真心實意喜歡上艾薇一樣,我真心實意地想要做一個演員也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情吧?”容飛笑著攤開自己的錢包給龍展雲看,裏面空空如也,示意這頓龍展雲買單。

  “嘿……容飛,你是認真的?”龍展雲拽住他。

  

 

11、朋友與敵人 ...

 

  “比你喜歡艾薇還要認真。”容飛曾經想過在龍展雲的面前要不要表現出對一切都不在乎紈絝子弟的氣焰,強迫自己偽裝成另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在見到龍展雲之後,他忽然在想,就讓這個人接受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如果龍展雲真的是容少的朋友,那麼他一定不會懷疑容少想要走的道路。

  如果龍展雲只是容少的狐朋狗友,那麼他也不會在乎容少走到與他不一樣的世界中去。

  此刻,龍展雲認真地盯著容飛的眼睛良久,容飛那一顆平靜的心砰砰跳動起來,然後龍展雲笑了,“成!你要是真想去做演員,我就去做影視劇的投資商!你老爸不捧你了,還有兄弟我!”

  他那豪氣幹雲的樣子讓容飛終於松下一口氣來。

  “哪天你覺得做演員膩味了,我也不再對艾薇死纏爛打了,咱們還能一起喝酒泡妞!”

  “當然。”

  每一個人都有無數面,包括容大少還有龍展雲這樣的人。

  “你變了,容飛。”龍展雲側目一笑。

  “怎麼變了?”

  “以前……你是個空虛的人,你讓自己看起來很忙,忙著惹是生非,忙著聚焦眾人的目光,我就是想勸你都勸不住,只能跟你一起空虛,誰叫我也覺得這生活太沒勁兒呢。現在……你忽然變得……變得……”龍展雲本就不善言辭,他既然是容少的密友,自然也能感受到現在的容飛與之前容少的不同。但是無論誰,都不可能想到此刻的容少只有那個外殼,裏面的芯早就換了。

  “變得充滿理想抱負和人生目標?”容飛笑了,攬上龍展雲的肩膀,“安啦。我只是不想生活那麼無聊。以前我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也沒有多開心,不是嗎?既然不開心,咱們就換個活法試試,不舒坦的話,就換回來。”

  “說的好!”

  容飛和龍展雲並肩離開了“金玫瑰”。

  隱晦的燈光中,安凱文執著酒杯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位女模特摟上他,曖昧的氣息滑過他的耳垂,“嘿,我說這麼多的美女在你面前,你卻看著別處?”

  安凱文隱秘地一笑,“我只是突然覺得以後的日子會很有趣罷了。”

  容飛回到房間,因為喝了酒所以睡的深沉,直到手機鈴聲將他吵醒。

  “喂……”容飛迷蒙著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還未醒過神來。

  “恭喜你被成功敲定為《淺風》的男主角,這部電影下周將召開發佈會……”

  “……我是《淺風》男主角了?”容飛從床上竄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多天過去了一直沒有消息,他還以為這部電影他已經沒戲了呢。

  “是啊。所以我希望你能以最佳狀態出席發佈會,也希望你無論在電影拍攝之前、之中或者之後,都不會惹任何麻煩。”

  “當然!”

  容飛高興的快要瘋了!雖然他用的是容少的身體,這卻真的是他的第一部電影!不是作為任何人的替身,而是作為男主角!

  一周後的記者發佈會在市內最奢侈的的酒店LM進行。

  在房間裏化妝的時候,容飛的手指不自覺輕顫了起來。

  衛子行打完幾個電話之後來到他的身邊,好笑地看著他緊繃的表情:“真不可思議,鼎鼎大名的容少竟然在緊張。”

  “因為認真,所以自然會緊張。”容飛閉著眼睛,化妝師正在做最後的補妝。

  “記住我跟你說的,在娛樂圈裏,記者可以是你的敵人,也可以是你的朋友。你可以被他們利用,也可以在他們面前無懈可擊。”衛子行蹙起眉頭,這是與他相處這麼多天以來,容飛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希望你不會被外面那群蝗蟲一點就燃。如果你想做回大少爺,現在還來得及。”

  “我厭倦別人叫我容少了。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叫我容飛,包括你在內。”

  容飛站了起來,看著鏡中的自己。英挺的眉宇,尖銳看似任性卻又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現在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他不會輕易後退,也許這個長相太奶油小生,但是容飛會憑藉自己的努力讓公眾覺得他是個男人。

  他剛走入會場,還未入席,鎂光燈便閃爍不停,記者們不顧現場保安的阻撓,爭先恐後地向前,就是為了湧到他的面前。

  “容少!這一次成為陳導新作的男主角是不是依靠容謹嚴在演藝圈的影響力!”

  “容少!容少!很多人都在批評你根本不適合演繹陳淺風!因為你根本沒有那種對感情虔誠嚮往的氣質!”

  “容少,請問這部戲的女主角王悅琳是不是也是你繁盛後宮的一員!”

  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儘管容飛早就在腦海中無數次地想像他們會問的問題。

  製片人林錦吟好整以暇地望著容飛,對一旁的李導說:“我怕容少的風頭會蓋過你的電影本身。”

  “那就看他自己如何應對。一個好的演員會用自己的實力讓公眾對他改觀。”

  容飛坐了下來,任由記者不斷發問他卻一句也沒有回答,甚至唇上還掛著淺笑,淡定讓人心癢,沒有人看見桌子下他握緊的拳頭。

  而林錦吟和李導的耐心也好的要命,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播放著一場動作電影,這種失控的狀態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直到某位元記者失去問問題的耐心,直接出口問道:“容少!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們的問題!你打算以沉默應對一切嗎!你不是從來都不在乎我們怎麼寫你的嗎!”

  容飛終於緩緩低下頭來靠向桌前的麥克風,整個大廳驟然安靜下來,記者們爭先恐後的動作停在原處,頗有電影裏時間凍結的效果。

  容飛知道,他會備受媒體關注不是因為他是天皇巨星,而是因為他是話題中心。

  “大家都知道上公車之前要排隊,那麼這次的發佈會也一樣,希望諸位媒體朋友能夠一個一個來。我容飛的名聲一向不大好,諸位也不想和我相提並論吧?”

  他的聲音裏是淡淡的笑意,沒有以往那種囂張,也沒有對媒體的不屑與嘲諷。

  林錦吟也發話了,“希望大家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問,容少只有一張嘴巴一個腦袋。”

  林錦吟在圈內算是頗有手腕的人物,他的話讓在場所有記者冷靜了下來。他隨意伸手點了點記者席上最靠邊的一個,“就從你開始提問吧。”

  那位元記者也不含糊,直接發問:“容少,你的名聲大家有目共睹,你的演技大家也看的很清楚,你到底是憑什麼贏得男主角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容飛,期待著他的回答,他們的眼睛裏似乎正等待著容飛露出煩躁的表情拂袖離去,但是他只是身體略微前傾,唇上雖然沒有笑意但是眼神卻絲毫沒有回避在場的每一個記者,甚至是坦蕩地掃過他們。

  “憑演技?這個答案太荒謬。憑口碑?不止在座各位就連電視前的觀眾都會哄堂大笑的。憑我那個被我氣進醫院裏的父親?也許這個是大家期待的答案,只是如果大家這麼寫只怕看的人都膩味了。到底憑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等電影放出來了,諸位就都能找到答案了。”容飛並沒有正面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那種落落大方的態度讓在場記者一時回不過神來。

  “容少,女主角王悅琳是你的後宮佳麗之一嗎?”第二位元記者舉起手來高聲問。

  容飛看了王悅琳一眼,她才剛出道,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明明已經不好意思了,卻還要強迫自己保持微笑。

  “之前有人說盛世華天是我容飛的後宮,結果導致了我們盛世三分之一的女星跳槽去了其他公司。如今盛世好不容易簽下了悅琳打算重點培養,諸位又將她歸入我的後宮之內的話……為了保證悅琳的名聲使她能夠繼續留在盛世,我在考慮學習東方不敗揮刀自宮。”

  記者們愣了愣,沒有想過容少竟然會拿自己來開玩笑,雖然這個玩笑有點冷。但是從容飛簽約之後,確實沒有誰拍到他與王悅琳有任何交集,記者就算想要借題發揮,也暫時沒有素材。捕風捉影的八卦讀者都喜歡看,只是拿這點來寫的話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實在太缺乏爆點。

  “那麼潑狗血事件呢?你對因為你而差點癱瘓的女中學生打算如何呢?你是打算賠錢了事嗎?”

  “錢確實是賠了,那個女孩的手術也做的很成功,她能下地行走,修養一段時間也能和朋友一起去爬山旅行……”

  “您的意思是只要她能走能動了,這件事情就算與你無關了嗎?”

  “不,請你讓我把話說完。她雖然能走能動了,但是她的後背有一道因為手術而留下的長長的疤痕,夏天她不能穿露背的裙子,也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穿比基尼去游泳了,她的男朋友每次摟住她的時候也許都會感覺到那條疤痕的存在。那是我對她造成的傷害,永遠無法消弭。”

  容飛的表情是嚴肅的,頗有幾分他父親容謹嚴的味道。

  “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不是您的經紀人衛子行先生事先教您說的?”

  

 

12、片場觀摩 ...

 

  容飛挑起眉梢望向一旁的衛子行,對方仍舊是公式化的笑容。

  “他事先教我的只有四個字,那就是‘面對過去’。”容飛抱歉的望向李導還有林錦吟,“本來今天應該是《淺風》的開機發佈會,但是卻弄的好像我容飛的個人新聞招待會一樣,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林錦吟擺了擺手,“大家隨意問啊。”

  “那麼你們選擇容少為男主角的原因是什麼?如同容少之前所說,他沒有演技沒有口碑,到底是什麼讓林製片還有李導選擇了容少?”

  輕輕咳嗽了一聲,林錦吟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吊起了在座所有人的胃口。

  “因為角色與容少性格之間的衝撞,我們可以選擇梁少明或者任白這樣的年輕偶像明星,但是讓他們演陳淺風不可能出彩,太普通了,除了追星族之外,其他觀眾是不會有看的欲望的。但是容少卻不一樣,平常囂張跋扈任意妄為的容少演出來的陳淺風是什麼樣子,我想諸位都會很好奇吧?”林錦吟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次的發佈會在晚間的娛樂新聞中播出了。

  市中心購物天堂E-SHOP的巨型LED螢幕上是容飛坐在話筒前回答記者問題的情形。

  不少正在路上行走的男男女女不自覺仰視。

  “哈?那個人是容少嗎?”

  “好像……是啊……”

  “跟他以前真的很不一樣啊……他以前絕對不會回答記者提問的!”

  “是啊是啊,還會指使身邊的保鏢把那些提問的記者打一頓啊!”

  “你看他今天的穿著也很不一樣,以前都是穿著什麼皮夾克一副囂張到死的樣子,今天竟然和導演還有製片一樣穿了西裝了誒!”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試過購物中心,正好碰上紅燈停了下來。後車窗被搖下,沈彥盯著路邊的大螢幕眼睛逐漸睜大,“我的媽啊,這真的是容少嗎?”

  他的身旁,坐著蘇臻,對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報紙上。

  “嘿!嘿!”沈彥用胳膊肘頂了頂對方,“快看啊!雖然在業內我和衛子行是競爭對手,但是我現在不得不敬佩他了!他竟然能把那個無可救藥的容少到現在這樣!”

  蘇臻不為所動,淡淡地說:“能夠被沈彥你敬佩,我在考慮要不要換衛子行來做我的經紀人。”

  沈彥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這個笑話很冷好不好。”

  綠燈亮了,沈彥的胳膊架在車窗上,仍舊望著螢幕上掛著淺笑的容飛,“不過我更有興趣的是,容少什麼時候會故態復萌。說不定就在明天,衛子行就得去為他擦屁股了。”

  但是沈彥的希望落空了,不止沈彥還包括那些偷偷跟蹤容飛的狗仔們。這幾日,容飛不是在家裏觀摩其他演員的演技,就是和李導喝茶討論角色,安分的讓狗仔們都無聊的快要睡著。

  一周之後,《淺風》正式開機。這部戲沒有什麼大的場景,所有的內容在市內完成即可。戲的前面四分之一,講的是淺風中學時代的故事,不需要容飛出演。但是容飛還是來觀戲了。

  從他坐下開始,片場工作人員就很忙碌地伺候其他,誰都知道容少的脾氣還有後臺,無論他在媒體面前的變化有多大,容少還是容少。

  “容少,坐這裏,這個位置好,既能看清楚片場又不會有太多人經過打擾您!”助理導演來到容飛身邊,低頭諂笑著。

  容飛不好意思地坐下,剛要開口說聲謝謝,對方又繼續說了起來。

  “容少,中午想去哪裡吃飯?”

  “不是片場有盒飯的嗎?”

  對方賠笑了起來,“容少您開玩笑呢,怎麼能讓您吃片場的盒飯呢?”

  “如果大家都吃盒飯,那我也和大家一起吃唄。”容飛一副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對方微微愣了愣,沒見過這樣的容少忽然不知道怎麼應對了。

  “容少,喝瓶水吧。”一位片場助理拿著礦泉水來到容飛面前。

  “你給容少拿的什麼?容少只喝蒸餾水!”助導高聲訓斥了起來,那位助理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容飛趕緊接過他手中的礦泉水,“你罵他做什麼啊,只要是瓶裝水我都喝的。謝謝你啊。”

  助導再次露出被哽住的表情,良久才問:“那個……容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哪裡得罪你了呢?”

  “沒有啊。”容飛搖了搖頭,然後認真地說,“只是我覺得助導您的職責不是照顧我,而是這整個片場,我自己可以坐在這裏看,您去忙吧。”

  助導馬上堆笑起來,“是的是的,我這就去這就去。”

  就在助導轉身的瞬間,容飛的身後傳來一陣爆笑聲。

  “真是……真是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容少……還有這樣義正言辭的時候……”

  容飛轉過頭去,就看見沈彥彎著腰,按著自己的肚子,他的身後站著蘇臻。

  下意識,容飛站了起來。

  蘇臻穿著一件深棕色高領毛衣,這樣沉重的顏色竟然被他穿出時尚氣息,鼻骨與眉間流露出的典雅令人挪不開眼,所有思緒從蘇臻身上縈繞而過化作振翅欲飛的錯覺。

  只是,他眼中的漠然令容飛霎時清醒。

  在對方眼中,他現在不是那個替身演員容飛了,他是容少。他囂張跋扈視一切為無物,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說要包養蘇臻。

  “嘿,容少,蘇臻新戲有一個月會和你在同一層樓裏拍攝,你要把握時機好好在蘇臻面前表現啊。”沈彥眨了眨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那種心跳怦動的感覺再度來臨,只是蘇臻的漠然轉身讓容飛驟然冰涼。

  待到蘇臻完全離開,容飛才緩過神來。他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原來自己這麼渴望得到蘇臻的認同啊。容飛忽然有一種非常想要回到過去的衝動,他以前從來沒覺得被蘇臻正視是一件這樣奢侈的事情。

  容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繼續在片場學習,偶爾想要幫忙搬一搬器械,他的手指剛觸上器材,周圍人就爭先恐後趕過來說這種粗活由他們來做就好。沒有人跟他聊天,來到他面前的都是唯恐沒有將他照顧好的工作人員。容飛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被隔絕在世界之外的寂寞。

  直到中午分盒飯的時候,工作人員走到容飛面前,一副為難的樣子,不知道該把盒飯分給他還是不分。

  “雖然今天沒有我的戲,但不會沒有我的盒飯吧?”容飛好笑地說,“還是說到片場觀摩的沒有盒飯吃?”

  “當然不是!”對方惶恐著將盒飯遞給了容飛,助導跑了過來將盒飯拿走。

  “那個……容少,您真的不出去吃點別的?我知道出了這棟樓走兩條街就有一家海鮮城……”

  容飛的目光仍舊盯著盒飯,“可是今天的盒飯裏面有叉燒還有鹵水,看起來很豐盛啊。”

  “如果您想吃鹵水,對面還有……”

  “我想吃的是盒飯。”容飛再度露出認真的表情。

  “這……這……您是不是沒吃過盒飯所以想嘗一嘗?盒飯真的不好吃……”

  “我說你是不是爺們兒啊!磨磨唧唧的!我看陳導吃的很香啊,我為什麼不能吃!”容飛拿過盒飯,放在一旁的矮凳上,掰開一次性的竹筷子夾起一塊鹵牛肉放進嘴裏。

  助導還有片場很多人都望了過來,誰都知道容少是一個挑剔的人,這種盒飯絕對入不了他的口。

  但是沒想到容飛砸了砸嘴露出大大的笑容,“這牛肉鹵的真夠味!”

  然後他還端著盒飯來到蹲在小桌旁的兩三個攝影助理旁邊,指著桌上的玻璃罐子說:“嘿,給點榨菜吧,沒有辣味。”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著容飛自顧自地打開罐子把榨菜搗進自己的盒飯裏,還一副品嘗人間美味的模樣。

  “容少……這盒飯你真覺得好吃?”

  “好吃啊,你們這盒飯訂的不錯了!之前星耀的一姐拍戲現場的盒飯還沒這裏的好吃呢!全是雞骨頭,哪像這裏啊,還有鹵蛋,吃完了嘴巴裏都一點味道沒有。”

  容飛一說完,一旁的助理攝影師方大同感同身受,“是啊,我他媽跟拍那部戲的時候,足足瘦了十二斤!三個多月啊!連塊完整的肉都沒吃到!”

  “你也這麼覺得吧!全是煮黃了葉子的青菜!米粒還硬得硌舌頭!”

  “是啊是啊!”

  說完,兩人一副難兄難弟的樣子看著彼此。

  兩秒鐘之後,方大同反應過來,“誒,不對啊,那部戲容少你沒參演啊,怎麼知道那盒飯的味道?”

  “啊……我聽……我聽衛子行說的……哈哈……哈哈……”容飛指了指盒飯,趕緊轉移話題,“吃飯,吃飯……大同,再不吃的話你的鹵蛋就要被你徒弟偷走了!”

  “咦?”方大同更奇怪了,“容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容少出了名的目中無人,對所有人甚至一些導演都是“喂”來“喂”去的,從來沒有叫過別人的名字。

  “我們現在同一個劇組,你們的名字我怎麼能不記住?”

  “啊?”大同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指向對面的場務說,“那她是誰?”

  “林連連啊,我們叫她連姐。”容飛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不少人的目光聚攏過來,他忽然意識到這是自己與周圍人拉近距離的機會。

  大同還是不信容飛能認識所有人,又指向另一個攝影助理,“那他呢?”

  “馬曉文,大家叫他馬仔。”

  “那邊那個呢?”

  “那是田甜啊,她飾演的是十五歲前的宋年年,算是半個女主角了,我怎麼會不知道?”

  方大同把片場指了一周,容飛都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直到一位容飛之前沒見過的片場助理,他才露出為難的表情說:“不好意思啊,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

  “行啊你!”方大同拍上容飛的肩膀,“以前見到你都是鼻孔朝天的,還以為你只認得上帝呢!”

  助理導演咳嗽了兩聲示意方大同把手從容飛身上拿下,可惜方大同沒看見他的眼色,自顧自地說,“是不是那場車禍把你的腦袋撞了,你就不正常了啊!”

  片場瞬間進入森冷狀態,不遠處的李導也望過來,大家都在等待著容飛的反應,如果他忽然站起來揍方大同大家要在第一時間奔上去攔住他。

  容飛被鹵蛋哽住了,說不出話來,一張臉漲到通紅,然後望著方大同示意對方更用力地拍自己。

  “容少啊!你是不是沒吃過鹵蛋啊!怎麼給哽住了!”方大同大力地拍著容飛的後脊,其他人也趕過來,遞水的遞水,拍背的拍背,直到那口鹵蛋下去,容飛才說出話來。

  “……總算咽下去了……謝謝大家啊……”

  年紀不過十六歲的田甜看到這一切,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兩秒之後,其他人也跟著小聲笑了。

  助理導演趕緊示意大家,“不許笑,有什麼好笑的!不許笑!”

  容飛搖了搖手,自己也笑了起來,“是挺好笑的啊。”

  就這樣,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雖然大家還是對他這位容大少非常照顧,在他的戲份還未正式開拍之前,他就是個徹底的閒人,但是除此之外,片場的其他工作人員還有演員總算會和他說上兩句話了。

  除了助導對容飛過度殷勤的態度,其他都令容飛很滿足。比如某天收工之後,助導就迎了過來,臉上的笑紋就像一朵花一般,“哎呀容少,辛苦一天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夜宵啊?”

  “不用了不用了……”容飛趕緊搖了搖手,他對助導的熱情實在吃不消。

  誰知道助導一把攬上他的肩膀將他架到一邊,眼睛裏是一種讓人不舒服的暗示,小聲說:“容少,一起去吧,我找了幾個和你胃口的嫩模還有剛出道的小明星,他們都想認識你啊!”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想回家好好休息了!”容飛想要拿開助導的手掌,誰知道對方的力氣有夠大的,就是不肯鬆手。

  “唉,容少你別擔心,我會讓人守在門口,絕不會讓任何人包括那些狗仔打擾容少的興致!”

  被他這麼一說,容飛更不能去了。

  “走吧!走吧!”助導實在“盛情難卻”,拉著容飛向前走。

  容飛“拼死抵抗”,雙手抓著牆角不鬆手。

  眼前的場景實在有些滑稽,一個大力地拽著,滿臉諂笑著說“去吧去吧”,一個眉頭緊皺臉憋的通紅叫著“不用不用!”

  女主角王悅琳和經紀人路過了他們,王悅琳詫異地望著容飛,這讓容飛無地自容。

  更讓容飛噴血的是,王悅琳忽然回頭叫了一聲,“啊……蘇臻……”

  容飛恨不能將自己藏到地縫中去,信步而來的男子不正是蘇臻嗎?

  沈彥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喲,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助導朝蘇臻打了個招呼,“唉,不就是想請容少去喝一杯嗎?誰知道他拽著牆角不走了!”

  沈彥緩緩抬起了眉毛,拉長了嗓音道:“去喝一杯啊——”

  蘇臻自然是聽到了的,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片刻駐足,直落落走了出去。

  容飛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名譽掃地”,他狠狠地瞪向助導,那一刻就似囂張的容少回了魂,助導瞬間松了手。

  “我說我不去,就是不去!”

  助導愣在那裏,與容飛相處了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看他發火。

  “對……對不起啊……容少……”

  “不要花心思來討好我!不用請我喝酒!不用找什麼嫩模來陪我!你到底是個助導還是個拉皮條的?拜託你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吧!”

  說完,容飛揚長而起。但是卻無法消減他悲涼的心情。

  蘇臻會怎樣想自己啊?那種漠然的態度令容飛更加焦躁,剛才發生的那一幕說不定容飛直接在蘇臻心裏被默認為禽獸了……不不不,是比禽獸還不如……

  啊!啊!啊!我要瘋了要瘋了!

  開著車接容飛的衛子行看著容飛將自己的頭髮抓成鳥窩的形狀。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清早當容飛乘電梯前往拍攝現場,電梯在二樓停住了。

  門緩緩打開的瞬間,那種平靜與漠然交織在一起的氣息潮湧般迎面而來,容飛一抬眼就看見了靜立在那裏的蘇臻,心臟瞬間被撩起。今天的他穿著淺藍色條紋的襯衫,深色西裝,額前的發絲被梳到腦後,額角留下的那幾縷打破了這種髮型的沉悶,而鼻樑上的那副無框眼鏡,令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冷銳和精幹。

  

 

13、什麼是快樂 ...

 

  蘇臻也看見了他,眉頭輕輕蹙起,抬手看了看腕表,最終還是走了進來。

  聽說他的新戲是一部都市情感大戲,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從職場精英被利益誘惑逐漸開始替公司上層洗黑錢從而墮入深淵的人物。他現在的造型非常符合初期的人物形象。

  容飛不自覺向角落移了移,而蘇臻則站在電梯正中央。

  “嗨……你好……”容飛忐忑著打破這寧靜,隨後又懊惱起來,見到蘇臻你就只會說“你好”嗎?

  “嗯。”蘇臻應和了他一聲,然後容飛又被當做是空氣了。

  容飛張了張嘴,他要解釋,他必須解釋那天的一切,他不能讓蘇臻誤會!

  可是話到嘴邊,容飛卻組織不出任何言語來,他覺得自己笨拙的可悲。

  “那個……蘇臻……”

  蘇臻站在那裏,一切不為所動。

  “我那天沒有和助理導演去喝酒……”

  蘇臻沒有反應。

  這讓容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下去了。他有沒有去花天酒地,對於蘇臻來說根本不重要。

  可如果是以前那個做為替身演員的容飛呢?蘇臻會不會很認真地聽他解釋?會不會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沒關係,我相信你”?

  容飛悲哀地妒忌起從前的自己。

  就在此刻,電梯一震,兩人扶住牆壁,直到電梯停了下來。

  一刻,陷入黑暗。

  兩三秒之後,容飛意識到,電梯出故障了,他們被困住了。

  “蘇臻?你在嗎?”容飛下意識去拉一旁的人,卻被對方揮開了。

  他不介意,伸手掏出手機,用手電筒功能照亮按鍵按下緊急呼叫,保安室的人正趕來。

  容飛看向蘇臻的方向,在手電筒的微弱光線下,他看見蘇臻緊緊靠著牆,雙臂抱住自己。容飛看不清他的表情,直覺卻告訴自己蘇臻有什麼不對勁。

  “蘇臻……你沒事吧?”容飛上前正要觸上蘇臻的肩膀,對方的冷語讓他僵在原處。

  “別碰我。”

  “好吧,我不碰你,但是你能告訴我你怎麼了嗎?”

  “我沒事。”蘇臻用最簡練的語句回答容飛所有問題。

  “可是你看起來不大舒服。”

  “你可以閉上嘴不說話嗎。”蘇臻的聲音愈發冰冷。

  容飛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巴,與蘇臻並排靠著牆。他忽然猜想,蘇臻是不是有幽閉空間恐懼症?不對啊,有這種心理疾病的人通常連電梯都不敢做,而蘇臻坐電梯一直沒什麼問題啊。

  此時,保安處的人已經趕來了,他們隔著電梯門詢問容飛情況。

  “裏面的人沒事吧!都有什麼人被困在裏面了?”

  “我容飛!還有蘇臻!”

  “電梯出了故障,請你們冷靜一點我們會盡力維修!”

  “好!我知道了!”

  容飛這才發覺,蘇臻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適應黑暗之後,很多東西都能看清楚了,包括蘇臻緊繃的身體,他在害怕著什麼?

  “你……是曾經被困在電梯裏嗎?”容飛小聲問。

  蘇臻沒有回答。

  “還是你怕黑?”容飛好笑地問,他當然不會認為像是蘇臻這樣完美的人會像小孩子一樣怕黑。

  蘇臻仍舊沒有反應,但是容飛卻感覺自己踩中了答案。

  “我小的時候超級怕黑,因為關上燈,窗外的樹影印在牆上,就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我總是用被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些影子。你呢?你會不會也開著燈睡覺?”

  “閉嘴。”

  “小的時候有一次和小朋友玩捉迷藏,我躲在櫃子裏面。等啊等啊,一直期待著有人能找到我。等著等著,我就睡著了。但是沒想到那些小朋友竟然把我給忘記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圍一片漆黑,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那種未知的恐懼我現在都還記得。”

  “我不想聽你講話。”

  “我用力地去推櫃子,但是櫃子被鎖住了。我拼命地拍打著,希望有人知道我在裏面。但是屋子裏沒有人,那時候是過年,小孩子們都去外面放煙花了,屋外的大人都在打麻將,爆竹的聲響完全蓋住了我拍門的聲音,我還是一個人。”

  蘇臻吸了一口氣,低著頭,任由容飛自顧自地講下去。

  “我真的很害怕,為了讓我自己不害怕,我開始想一些別的東西。我想像自己和那些孩子一起在屋外放煙花,我想像那天中午吃的炒年糕的滋味,我想像爸媽找不到我的時候焦急的樣子,然後我就不害怕了。”容飛側過頭望向蘇臻的方向,“你沒有什麼快樂的事情可以想一想嗎?”

  “沒有。”

  “萬一電梯要一兩個小時才能修好,你想在這段時間內一直想像那些讓你害怕的東西嗎?”容飛伸手拍了蘇臻一下,對方再度揮開了他的手。

  “快樂和恐懼都存在在那裏,我們無法改變。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去想快樂的事還是讓自己更加害怕的事情。”容飛靠向蘇臻,來到和他並肩的位置。

  “你覺得怎樣的事情才算快樂?酗酒?飆車?泡妞?還是包養我?”

  容飛忽略了蘇臻的嘲諷,語氣仍舊平靜,“小的時候坐在校車裏和小朋友一起去郊遊就挺快樂的。大家唱著歌,老師打著拍子,書包裏背著糖果和零食,陽光從車窗灑進來,一片一片,頭頂是翠綠的樹蔭交織在一起,像是拱門一樣。風灌進來,把老師的裙子吹的鼓鼓的。我暗戀的女孩就坐在前面,她的羊角辮露出椅背,一顫一顫的讓我忍不住想要抓住……”

  黑暗中除了容飛的聲音,還有蘇臻拉長的呼吸聲,他僵直的背脊緩緩放鬆下來。

  “等車子停下來了,我們就排著隊下車。我們坐在草地上野餐。草尖上長著一種紅色的果子,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味道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裏。”

  蘇臻的胳膊不再那樣緊緊勒住他自己,而是緩緩地垂下來。

  “溪水裏有很多蝌蚪。我們用礦泉水的瓶子伸進去,將它們裝進來。”容飛用肩膀頂了頂蘇臻,“我覺得很快樂。你看,快樂又不僅僅只有喝酒、飆車、泡妞還有包養你。”

  蘇臻嗤笑了一聲。

  就在此時,頭頂忽然一陣亮光,容飛下意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電梯門開了,維修工和保安探頭進來,“你們倆都沒事就好!”

  容飛剛適應了光線,蘇臻就走了出去。

  “嘿!蘇臻!你沒事了吧?”容飛緊跟著他走過去,但是對方卻直落落地向前走。

  容飛正要放棄跟下去,對方忽然轉身,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按在了牆上,“蘇臻?”

  蘇臻的唇上扯出一抹笑,他的胳膊撐在容飛的腦邊,“怎麼?要我感激你為了安慰我而說的謊話嗎?”

  “謊話?”

  蘇臻揚起眉梢,“容大少,你的家裏人好象沒有誰喜歡打麻將吧?這種市井小民的愛好怎麼入得了容家的眼?”

  “啊……”

  “容伯伯把你送去私立小學,那種學校的學生郊遊一般不坐校車,而是私家車。”

  容飛愣在那裏,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屬於自己的而不是屬於容少的,這對於蘇臻而言容飛的一切都是謊言。

  蘇臻的臉靠向容飛,這讓容飛不自覺咽下口水,他的氣息他的目光如此接近。

  “不過我還是謝謝容少了,像你這樣的人竟然會為了別人撒謊。我是不可能被你包養了,不過哪天你把容家的財產都揮霍光了,我是不介意養著你的。”說完,蘇臻放開了容飛,轉身而去。

  壓力消失了,容飛終於可以正常呼吸了。

  蘇臻的背影像是不可攀登的雲端。

  容飛要取得他的認同,還有漫漫長路。

  半個月之後,少年時代陳淺風和宋年年的故事拍完了,終於到了容飛的戲份。容飛緊張地來到片場,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他站在廚房裏煎著雞蛋正好接到宋年年的電話,一個緊張鍋鏟掉到地上的情節。

  方大同有些擔心地走過來說:“那個容少……你會不會煎雞蛋啊?”

  畢竟容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別說煎蛋了,就連開水都沒自己燒過。

  容飛好笑地說:“放心,我煎的雞蛋味道不錯,拍完了就拿給你吃。”

  方大同呵呵笑了笑。衛子行走過來,之前容飛在片場學習的時候他沒有來,現在容飛要進入自己的角色了,林錦吟要求衛子行一定要來看住容飛。

  “容少,這幾天你沒有惹是生非我深感欣慰,今天開始就要正式拍你的部分了,我希望你能保持良好的記錄。”

  容飛笑了笑,他今天穿著一件純色T恤,腳上是一雙人字拖,來之前那一頭炫目的金髮也被導演要求染回了黑色,化妝師給他上了一點淡妝,一個清秀的鄰家少年就這樣走到了攝像機前。

  李導看著鏡頭中的容飛微微點了點頭,對他的造型很滿意。

  大家擔心的只有容飛的演技,以及李導要是不滿意他的表演容飛會不會發脾氣。

  “那個……李導……容少很少這麼認真的拍戲,您待會兒得對他寬容些啊……”助理導演站在李導身旁小聲說。

  “我對所有演員都是一視同仁。”

  容飛站在了煎鍋前,導演示意開始。

  深深吸了一口氣,容飛手指止不住地顫抖。這是他的第一部戲,他不是那個只能做別人影子的替身演員了,他成為男主角了……不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不是容少他也不是容飛,他是陳淺風!

  容飛一副優哉遊哉的表情,打開爐火,順手倒上一層油,哼著歌拿過一隻蛋,在鍋沿上一敲,滋滋聲傳來,用鏟子撥動起來。那動作熟稔的讓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容少竟然真的會煎蛋!

  此時蛋已經快煎到糊了,容飛看向導演的方向,按道理他應該接到宋年年的電話了啊,原來是助理導演看呆了,竟然忘記給容飛打電話了。

  “重來!”李導看了助理導演一眼,“我們拍的是電影不是烹飪節目。”

  此時,片場邊沈彥正伸著頭看的津津有味。

  “你不在我們的片場待著跑來看別人拍戲?”蘇臻的聲音從沈彥身後傳來,但是沈彥卻連頭都沒有回。

  “我告訴你,我現在真覺得我眼前的容少是假的!”沈彥用力地瞪著容飛,“你知不知道這兩周那位容大少沒喝酒沒泡妞沒飆車!害的我和衛子行打賭被那傢夥贏走了一千塊!”

  “走吧。”蘇臻不以為然。

  “等等,讓我再看一會兒!你知不知道,容大少竟然連煎蛋都會!真是辛苦衛子行了,連這種細節都為他考慮到了!”

  由於方才助導忘記打電話了,容飛只得從煎蛋的動作重新開始。

  待到電話響起,容飛伸手摸過自己的手機夾在耳邊,一聲“喂——”

  按道理電話那邊應該響起宋年年的聲音,容飛一個驚訝鍋鏟落下來,可惜這個動作明顯有些刻意了。

  導演不得不喊“哢——”

  “容飛!你把情緒醞釀好了再拍!你接到的是宋年年的電話,那個兩年沒有見面的你的初戀的電話!就算兩年你依然把她放在你的心上!那種幾乎內心的平靜忽然被點破的感覺!明白不明白!”陳導大聲喊道,他是片場唯一直呼容飛姓名的人。

  沈彥笑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習慣性地用胳膊肘頂了頂一旁的蘇臻,“看吧,看吧,容大少哪有真正談戀愛的經驗啊。所謂內心平靜忽然被點破,李導的要求太高了!”

  容飛再度開始,手指剛松開鍋鏟,李導再度喊哢,“太做作了!重來!”

  第三次、第四次還是被喊哢,鑒於以往容大少的脾氣,沒人敢對容飛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畢竟以往心比天高的容大少到現在還沒有撂挑子走人已經非常難得了。

  “最後一次!找不著感覺就回去找個人談個戀愛,十年八年之後再回來拍!”

  “噗嗤……”沈彥捂著嘴,“只怕十年八年容大少都找不著感覺!我開始同情衛子行了!”

  蘇臻略微蹙起眉頭,望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容飛。

  “平靜被點破的感覺……”容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如何表演平靜,畢竟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作為一個替身演員沒有一顆平靜的心是不可能的,但是所謂點破平靜……容飛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只能硬著頭皮再來一次。

  容飛遊刃有餘地開始煎蛋,褲子裏的手機再度響起,他將手機夾在肩膀處,“喂——”

  略微抬起眼睛的瞬間,對上了蘇臻的視線。

  肩膀一個顫抖,心臟猛地一漲,容飛倒抽了一口氣。

  是蘇臻?

  他怎麼會在這裏?怎麼會來看自己演戲?他不是討厭透了自己嗎?

 

 

14、與蘇天王共乘小綿羊 ...

 

  “哢——”導演的聲音傳來,容飛這才想起自己沒有依照劇本手指松開鍋鏟。

  他剛想要道歉,導演卻站起身來,“就是這樣!你總算進入狀態了!就是那感覺!”

  容飛愣住了,當他再度看向蘇臻的方向時,蘇臻轉過身去,沈彥跟在他的身後。

  “蘇臻,你看見沒?剛才容大少的表現真的很自然,看來他自從那次車禍被撞到腦袋之後,就開竅了?”

  蘇臻沒有反應,像是陷入了深思。

  “怎麼了?蘇天王?是不是剛才容大少的表現太好,讓你有了危機意識了?”

  無論沈彥說什麼,蘇臻始終保持沉默。但是沈彥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直到蘇臻走進了洗手間,砰地一聲將隔間的門關上。

  沈彥站在隔間外愣住了,“我說你怎麼走那麼快呢!原來是內急啊!”

  蘇臻不發一言,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出一小段視頻,那是在拍《決戰》的時候在片場化妝師陳姐錄下來的,給所有人都發了留作對容飛的紀念。視頻裏,攝影助理小米蹭到容飛的面前,說“小飛哥,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好兄弟對吧?”

  “是啊。”容飛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兄弟,我想做你的情人。”小米一臉羞澀地要將腦袋靠到容飛肩上。

  別看大家叫他小米,小米好歹也是個身高接近一米八身材魁梧的男生,就這樣扭捏著靠向容飛,怎麼看怎麼讓人……

  當時容飛肩膀一顫,整個人怔在那裏,然後迎來的就是陳姐和小米的哄堂大笑。

  就是這個視頻,蘇臻曾經偶爾翻出來看看,因為容飛的表情實在太好玩了。但是自從容飛出事之後,蘇臻就再沒翻出來看過,曾經無數次想要刪掉它,但是每次在按下按鈕之前都狠不下心來。沈彥曾經評價蘇臻無論他在螢幕上的形象如何紳士優雅,現實中的蘇臻是個冷情的人,對於容飛這種躺在病床上再不會與蘇臻有任何交集的人,他應該會毫不留情地捨棄。但是蘇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做不到。

  手指滑過螢幕上容飛呆傻的表情,蘇臻緊緊閉上眼,然後嗤笑了一聲。

  “我真是瘋了……不然怎麼會覺得他像你呢?”

  之後的拍攝進展順利的超乎《淺風》劇組的想像,容飛在鏡頭前的走位標準得比科班出身的演員還有經驗,雖然一些比較細膩的部分還是經常被導演喊哢,但是私下裏劇組成員還是會議論說在容飛身上真的看不到任何以往容大少的脾氣。李導曾經與容飛單獨談話,意思就是希望容飛多觀摩其他演員的表演技巧,對於感情的細膩處理,容飛顯得不夠自然。

  感恩節就快到了,容飛乘車前往劇組的時候被堵在了市中心,今天是E-SHOP購物中心一年之內唯一一次三折優惠,瘋狂的購物者甚至早上九點不到就在商場門口排起隊來。容飛的保姆車十分鐘才能移動兩、三米。

  抬手看了看腕表,容飛著急了起來,“衛子行,我看我還是下車跑過去吧。”

  “跑過去?估計等你跑到片場也接近十點半了!”

  “但是這樣堵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沒聽見廣播裏說從淮海中路一直堵到了濱江路,沒有兩三個小時開車是到不了片場的!”

  衛子行有些好笑,“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容少這麼有時間觀念啊!”

  “總不能讓劇組從上到下都等我一個吧!”

  此時,他們的車旁停下一輛黑色的保姆車,車窗搖下來,露出沈彥欠抽的笑容,“喲——這不是衛子行嗎?你和你的大少爺也被困在這裏了?”

  順著沈彥的肩膀望過去,可以看見蘇臻的側臉,當所有人都陷入焦躁之中,他的表情依舊沉靜。

  一輛小綿羊駛過來,在車與車的縫隙中靈巧地穿梭,很快就從車隊後面行駛到了兩輛保姆車之間。

  容飛想到什麼,一把拽住了小綿羊的車主,“嘿!我一千塊借你的小綿羊!”

  “哈?”沈彥愣住了。

  “……”衛子行明白了容飛的意思。

  當容飛將近一米八的個頭跨上那台小綿羊的時候,別提有多麼滑稽了。他敲了敲沈彥的車窗,高聲道:“蘇臻,要不要跟我坐電動車去片場?”

  “什麼?你要蘇臻坐電動車跟你去片場?”沈彥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也太掉價了吧?”

  “一個演員的價值我想不是用他開寶馬賓士還是騎電動車來決定的吧?”容飛的表情冷淡了下去,“反正坐在車裏等著一定要遲到,隨你要不要跟我騎電動車。”

  說完,容飛俐落地拿起頭盔,整理了一下正要戴上。

  蘇臻側過頭來,正好看見容飛略微傾下身來,正要發動小綿羊。那樣拉長了背脊的姿態,就像是他騎的是機車一般。

  “我跟你去。”

  “什麼?”沈彥一副“你腦袋沒事吧”的表情。

  蘇臻觸上門把手下了車,來到容飛身後跨坐上去。

  “嘿!嘿!蘇臻!你要是真的跟容飛走了,一定會被記者寫說‘天王蘇臻被騎著小綿羊的容少包養’的!”

  蘇臻沒說話,從口袋裏掏出墨鏡戴上,低聲說:“開吧。”

  容飛沒多說什麼,從車與車的縫隙中穿行而出,留下沈彥腦袋探到車窗外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容飛——你給我小心一點!要是蘇臻有什麼事情我殺了你!”

  開遠了的容飛伸手做了個“OK”的手勢,這個手勢讓蘇臻再度皺起眉來。

  他記得在《決戰》的拍攝期間,每當容飛騎著機車離開時,化妝師陳姐總要囑咐他一路小心,而容飛則是酷酷地擺出這個“OK”的手勢揚長而去。

  “為什麼你總讓我想起他?”蘇臻喃語道。

  “啊?你說什麼?”容飛問。

  “開快一點。”

  “已經夠快了!”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個小綿羊上,穿過擁堵的車流,引擎形成的熱風吹拂過他們的耳際。

  蘇臻隔著太陽鏡,盯著容飛的後腦,有什麼東西他一直無法看穿。

  小綿羊從一個小坡度上墜下來,蘇臻下意識伸手扣住了容飛的後腰。掌心傳來的溫度和那一瞬間的力道,讓容飛差一點栽倒。

  還好他技術高超穩住了車身,蘇臻的手鬆開了,容飛被掐緊的心臟終於可以正常跳動。

  錯覺一般,容飛感覺蘇臻的呼吸時不時撫過他的後頸,撩撥著他的神經,儘管他的理智清楚地知道,此時蘇臻一定是向後仰著,最好不需要和容大少的身體有絲毫的接觸。

  但是不管怎樣,他的身後坐的是蘇臻,容飛內心的欣喜難以言喻。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提議讓蘇臻和自己一起走的,他明明知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蘇臻不會理睬自己,容飛還是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個邀請。雖然蘇臻依舊冷淡,但是至少他們之間那種無法跨越的鴻溝稍稍接近了一些。

  四十多分鐘之後,小綿羊停在了片場前。

  “謝謝。”蘇臻俐落地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

  容飛將電動車鎖在燈柱上,緊跟了上去。

  電梯裏,屬於蘇臻的氣息充盈著整個空間,容飛再度被淹沒。

  蘇臻的手指插在口袋裏,始終目視前方。

  要怎樣,你才會正視我呢?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向各自的片場,背道而馳。

  容飛挺直了腰板握緊拳頭。他相信,只要他真心想做並且持之以恆,就一定能做到!

  一周之後,所有的室內內容全部拍攝完畢,即將開始外景拍攝。

  劇組驅車來到靠近市區的翠林大道,架起拍攝器材,地點是在一個公車站。容飛還未出現,這個臨時片場就吸引了路邊不少男女的視線。他們停下了腳步,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興奮的想要知道他們即將看到的演員會是誰。

  當容少從保姆車裏走出來的時候,聽見周圍手機發出此起彼伏的哢嚓聲。

  “咦?這個人是誰?是新人嗎?還帥啊!”

  “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是容大少誒……”

  “容大少?別開玩笑了!容大少才不是這種打扮呢!”

  “是容大少我就不看了,那個紈絝子弟!玩弄了多少年輕女明星啊!”

  “是啊!那種人就該退出娛樂圈!”

  容飛就算再堅強,聽到這樣的評語心底某個地方還是隱隱痛了一下。

  不要去在意他們,他們的那些評語是對容大少的,不是對你容飛的!

  你是容飛!你飛過車跳過樓,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你都做過!這些人根本不瞭解你,他們也沒有評判你的權利!

  容飛吸了一口氣,站在了公交月臺上。

  這些路人明明說如果電影是容飛拍的就不看了,卻還是擠在這裏。助理導演走過來要求圍觀人群收起手機,不要影響拍攝出來的畫面。

  這出戲其實很簡單,就是容飛在車站等車的時候,一輛巴士行駛而過,車上坐著的就是宋年年。容飛趕緊追了上去,但是宋年年靠著窗睡著了,容飛追了十幾米巴士司機才將車停下,兩人終於重逢。

  隨著“ACTION”的打板聲響起,容飛仰著頭,和眾人一起等著巴士。他的半個身子探出月臺外。

  導演對他的表現點了點頭,容大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等巴士的經驗的,但是容飛卻做得這樣自然傳神,看來他花了時間去觀察周遭的人和事。

  

 

15、你是容飛? ...

 

  此時,宋年年乘坐的巴士駛了過來,容飛看到不是自己要乘坐的線路很自然地直回身來。就在車子駛過的瞬間,宋年年靠著窗的睡顏從容飛飾演的陳淺風面前一幀幀滑過,容飛頓了頓,沖下月臺追了上去。

  “年年!宋年年!”容飛高喊著追上去,一旁的攝影機架在車上與他並排行駛著。

  但是李導很快就喊哢了。“容飛——你是因為與自己的初戀不期而遇而充滿期待!不是像個小市民一樣去趕公車!”

  李導的話,讓圍觀的人群哄笑了起來,一時之間容飛都不知道該如何回頭。

  充滿期待……期待這種東西我表現出的是對宋年年的期待,要是你硬說我是對公車的期待我也沒有辦法啊!

  就這麼在電影中出現不到二十秒的戲份,容飛來來回回地跑了二十幾遍,李導竄起來就差沒拿劇本敲他的腦袋了。一開始周圍的觀眾聽到李導喊哢的聲音還會起哄甚至跟著笑起來,但是容飛每次都低著頭將李導的叫喊聲接下來,然後擦幹了汗水補上妝重新來過,漸漸地觀眾們都安靜了下來,甚至還有人小聲地說“不就因為看見喜歡的女孩子所以去追公車嗎?我看演的已經很好了啊,為什麼還要不停地重複拍?”

  “是啊……本來一開始還覺得導演一直喊哢看那個大少爺跑來跑去挺爽的,現在忽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了……”

  戲從兩點開始拍,一直到下午四點都沒有拍出李導想要的效果。李導宣佈收工,容飛的後背已經完全汗濕,兩條腿都跑得有些發軟。

  容飛以為李導會說什麼很重的話,但是沒想到他只是拍了拍容飛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容飛,你比我想像的要敬業許多。但是演員這個職業並不是僅憑一點沖勁就可以的。你確實表現出一個鄰家男孩的親和氣質這點很難得,但是面對宋年年,你讓我感覺少了那種怦動的心緒。我給你兩天的時間調整自己的心情,希望兩天之後,你能將這一幕戲拍好。”

  李導一開始的嚴格與此時的寬容大相徑庭,這也和他對事不對人的風格有關。

  李導離開了,衛子行用胳膊肘頂了頂容飛,“壓力很大吧,要不去金玫瑰放鬆一下?剛才你的好兄弟龍展雲知道你拍戲不順就打電話來約你喝一杯了。”

  “你不是應該阻止我喝酒嗎?”容飛有氣無力地說。

  “但是我不能阻止你放鬆自己啊。龍展雲答應我,只有喝兩杯而已,我也會親自去看著你。走吧。”衛子行帶著容飛上了車,真的開去了金玫瑰。

  龍展雲看見容飛那垂頭喪氣的模樣,一把拍上他的後背,“聽說那個什麼狗屁導演李成一直刁難你!兄弟會幫你搞定他的,放心!”

  “千萬別!李導對我很用心!教了我許多!你千萬得對他尊重!”容飛趕緊讓龍展雲打住。

  “好好好!”龍展雲伸出兩隻手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叫我尊重他我一定把他當做自己老爸一樣供起來!”

  容飛噗嗤一聲笑了。

  “來來來!我們不醉不歸!喝醉了還有衛子行送你回家絕對不會出現什麼酒後駕車的新聞!”龍展雲打了個響指,酒保便送上了一杯伏特加,“不高興的事情統統忘掉!明日愁來明日愁!”

  容飛看著那杯在幽暗燈光下反射出冷冽光線的液體,忽然有一種褪去一切束縛的欲望,去他的容少!去他的《淺風》!去他的蘇臻!

  仰頭,半杯伏特加就下肚了。

  “有氣勢!”龍展雲拍了拍手,又叫了一杯混酒,名字叫什麼“混血美人”俗氣到死。

  容飛接過來,喝了一大口,冷不丁被嗆住了。

  龍展雲好笑地拍著他的背,“我說你幾天沒喝酒就退步了啊,這麼一口都能被嗆到!別一直喝悶酒,有什麼不開心就說啊!”

  容飛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李導說,我演出了鄰家少年的感覺,卻沒演出面對女主角的怦然心動。”

  龍展雲一口酒噴了出來,“啥?鄰家少年?怦然心動?我的媽啊——這是80年代的電影嗎?”

  “其實我很喜歡那個劇本,也很喜歡陳淺風這個角色……”容飛無奈地將剩下的酒一口幹完。

  “什麼和什麼啊?鬧的我頭暈!演戲這種東西,不就是一個人演一個味道,我看那個什麼青春偶像任白,演什麼不都是那股娘氣嗎!”

  “可是我不想做青春偶像……”容飛一閉上眼睛,思維不自覺開始描繪蘇臻的面容,那是他的目標。蘇臻塑造過許多角色,有所謂的翩翩公子豪門紳士,也飾演過市井小民鄉下小子,但是大家看到的是那個角色,而不會局限於蘇臻本身的個性。他是迷人的,因為他的多變。

  衛子行撐著腦袋,不知道是否因為聽到容飛那句“不想做青春偶像”,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來。

  “嘿,你笑什麼呢!”四、五杯下肚,容飛的臉開始發燙了。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一隻綿羊,但是沒想到你的志向是做一隻獅子。”

  容飛推了衛子行一下,“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嗎?說我是綿羊!”

  衛子行穩住了容飛的身形,笑道:“我是在誇獎你。你願意做一隻獅子,不管你能不能做到至少你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沖著這點,我再請你一杯。”

  說完,一杯馬丁尼又被推到了容飛面前。

  衛子行的酒杯與容飛面前的酒杯輕輕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好!我信你!”容飛也跟著一杯見底。

  龍展雲好笑道:“容飛!你這是牛飲!太沒品味了!”

  容飛離開座椅,走向洗手間的方向,“我……去洗手間放水。”

  “哦,今天你酒量不佳,要不要兄弟陪你去?”龍展雲問。

  “不用,我還沒醉,可以自己去!”容飛晃悠悠走了過去,衛子行正要跟上卻被龍展雲按住了肩膀。

  “容少說他沒醉就是沒醉,你這樣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他,不是不給他面子嗎!”說完,把衛子行牢牢按回座位。

  容飛走進了洗手間,來到洗手台前撐著上半身低著頭,想要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喝了幾杯混酒,容飛其實真的有些醉了。

  “我不是容大少……我不是紈絝子弟……我沒酒後駕車……沒亂泡女明星……沒……沒說過要包養蘇臻……”

  一個身影緩緩來到他的身邊,優雅中略帶孤傲,眉眼輕垂望著他的後腦。

  “你喝醉了,容少。”

  “我沒醉……我清楚的很!我不是那個臭名遠播又長著一張小白臉的容少!你說為什麼要長得像小白臉才能紅呢?國字臉濃眉大眼的硬漢就不能呢?”容飛依舊低著頭,隨即又嗤笑起來,“哈……我怎麼忘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臉這個身份,我連飾演陳淺風的機會都沒有……”

  “竟然學會反思,真難得。”對方的聲音是清冷的,那是一種節制,也是一種風度。

  “可是我變成了容少……還有誰記得那個替身演員容飛?”容飛打了一個酒嗝喃喃自語道。

  “你說什麼?”

  一個巨大的力量扼住容飛的雙肩將他扳正,抬起眼的瞬間,容飛看見了蘇臻!

  容飛呵呵傻笑了起來,用手指杵了杵蘇臻的臉頰,“蘇臻……呵呵……你是蘇臻……”

  蘇臻直落落盯著容飛焦距有些迷茫的雙眼,搖了搖他,“你剛才說什麼,替身演員容飛?”

  “對,”容飛咽下口水,“我就是容飛,你信不?你信不?沒人相信……衛子行說這叫‘借屍還魂’!”

  容飛一臉得意揚揚的表情,蘇臻卻徹底怔在那裏。

  他今天只是和導演來喝一杯聊一聊之後的劇集,這家CLUB的保安措施很完善,是少有的能夠保證顧客隱私的地方,而且往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般狗仔進不來。他才剛喝下兩杯,就看見衛子行和容飛進來,而容飛則是一臉鬱悶的表情,一看就是演戲不順利。接下來就看見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就連與蘇臻談戲的導演看到這個情形都說,“看來容少酗酒醉駕的新聞又要上頭條了啊!”

  沒兩下,容飛就一臉迷蒙地走向洗手間。按道理容飛他要幹什麼,開心或者不開心,喝醉或者沒有喝醉都與他蘇臻無關,但是就像提線木偶一般,蘇臻還是邁出了腳步跟在容飛的身後,只是他沒想到一進門就聽見了容飛自言自語,而且還提到了那個替身演員容飛!

  容少的生活與容飛向來沒有交集,所以容少會說那些話實在不可思議。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所說的一切可能就是醉後的胡言亂語,但是蘇臻還是緩緩開口問:“你說你是容飛,那你告訴我,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的地點在哪裡?”

  “……我們騎機車……去了一家路邊拉麵館……”

  蘇臻的手指不自覺一顫,“那麼我們點了什麼吃?”

  “牛肉拉麵啦……”容飛捶了對方一下,傻笑著說,“還是……你點的……”

  

 

16、你脫我衣服做什麼 ...

 

  那一刻,蘇臻的手僵住了,失去支撐的容飛向前栽倒,腦袋撞在了蘇臻的肩上,然後失了力道向下滑去。蘇臻猛地一把抱住了他。

  “容飛……”

  “嗯。”容飛的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有人叫自己容飛的感覺真好。更不用說那個聲音輕柔而熟悉,就像是蘇臻……

  蘇臻緩緩伸出手來,拖住他的後腦,手指輕輕伸進他的發絲裏揉捏起來,喃喃地再度叫出他的名字,“容飛……”

  “嗯。”容飛應和著。

  “容飛……”蘇臻像是要確定什麼一般,一遍一遍地叫著容飛的名字。

  而容飛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回應著,直到蘇臻的胳膊不斷收緊,容飛幾乎要被擠進他的胸腔裏。

  然後,“惡——”的一聲,容飛吐了蘇臻滿懷。

  此時,衛子行沖了過來,“天啊!蘇天王!真是對不起!他新戲不太順利所以多喝了兩杯!對不起!”

  蘇臻並沒有一把將容飛推到地上,仍舊用手撐住容飛,臉上也沒有慍怒的表情。

  “他喝醉了,你就這樣把他帶出去,只怕守在外面的狗仔要亂寫了。”蘇臻看向衛子行,“你能去幫我找件乾淨的衣服嗎?我在這裏看著他。”

  “你……容少……”

  圈內人都知道蘇臻是看不慣容少的。

  “還是我打個電話請人給您送衣服過來吧。”衛子行伸手就要去接容飛。

  “衛子行,容飛再惹人討厭,也是容伯伯的兒子,我還能殺了他不成?”蘇臻挑起眉梢,壓低了的嗓音。暫態,衛子行感覺自己的神經像是沿著刀尖行走,隨時可能崩裂開來。蘇臻的氣場強盛,衛子行只能吸一口氣離開了洗手間。

  蘇臻仍舊保持撐著容飛的姿勢,耳邊是容飛的呢喃聲,系著扣子的領口有些緊,容飛伸手去拽那裏的扣子。

  “別拽了!”蘇臻按住了他的手指,緩緩為他解開那顆扣子,隨即聽到容飛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小孩子一般砸了砸嘴。

  蘇臻低下頭來,鼻尖觸上容飛的發絲,唇上那抹笑容勾起,緩若抽絲。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借屍還魂,容飛。我也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活著……但是既然你說你是容飛,”蘇臻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那就不要再隨便消失。”

  那是容飛從來沒有見過的蘇臻,他的目光硬冷,像是要粉碎眼前的鏡面,可是支撐著容飛的動作卻又無比輕柔。

  兩、三分鐘之後,衛子行拎著一件襯衫走進來,只是他回到保姆車上取來的屬於容飛的襯衫,當他推開洗手間的門,才發覺蘇臻靠著牆站立著,手臂繞過容飛的肩膀順勢拖住他的腦袋。

  那並不僅僅是一種隨意的姿態,漫不經心之中沒有了以往的冷漠。

  “衣服……”衛子行將襯衫遞過去,順帶從蘇臻懷裏將暈乎乎的容飛接過來。

  “你們是不是給他喝了混酒?”蘇臻俐落地脫下自己的外衣,毫不在意地扔進垃圾桶裏,聳起肩膀套上那件襯衫。那姿態像極了電視廣告,俐落有型,卻又沒有絲毫做作。

  衛子行捧紅的明星很多,但是像蘇臻這種範兒的,只怕獨一無二。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這麼容易就醉了。龍家三少說過,容少喝上十杯混酒都能屹立不倒,我也沒想到他今天狀態如此不佳。”衛子行輕笑了一聲,隨即又頭疼起來。他允許容飛來喝酒但並不代表他允許容飛喝醉,只是他高估了容飛的酒量,現在這種情況下扶著醉醺醺的容飛離開金玫瑰,被哪個別有用心的狗仔拍到,不知道又要怎麼寫了。

  “他看起來不開心。”蘇臻對著鏡子整理起衣領,袖子稍稍短了一些,但是那好身材還是看起來讓人妒恨。

  “最近容少的品味變了,不再喜歡皮衣或者重金屬風格的著裝,衣服也比較普通隨意了。”衛子行抱歉地一笑,“他新戲遇到瓶頸,所以心情不好。如有失態,請諒解。”

  轉過身來,蘇臻勾起一抹笑意,他的笑容一向迷人,自然地掠走他人的視線,即使是身為男人的衛子行也不例外,“你不會想要就這樣帶著他走出去吧。”

  “雖然容少喝醉了,但是至少駕車的人是我。酗酒駕車的新聞應該不會出現。”沒有看住容飛反而讓他喝醉,是他衛子行的失職。

  “我送他回去吧。”蘇臻淡淡地說,這對於衛子行來說卻是個爆炸性新聞。

  “什麼?”肩上的容飛差點滑下去,衛子行還沒伸手,蘇臻卻一把將他撈過來。

  “我說我送他走。記者就算拍到了也不會寫出類似容大少故態復萌之類的新聞。”

  蘇臻在演藝圈裏的口碑自然沒話說,只是……以他對容少的鄙視程度,怎麼可能……願意送他回去?

  “他喝成這個樣子回去容家,他父親會氣暈的。”蘇臻對容謹嚴十分瞭解,“今晚先去哪個酒店湊合一下吧。”

  “酒店?”回去容家肯定不是明智的選擇,只是去酒店的話……狗仔又有發揮的餘地了。一向處事俐落的衛子行在蘇臻面前竟然變得猶豫起來。

  “我會陪著他。”此時蘇臻已經將容飛扶向門口了,“我答應過容伯父會照顧他,你還擔心什麼?”

  蘇臻的道理很充分,誰都知道蘇臻也許厭惡容飛,但是對容謹嚴總有三分尊重。

  “那麼,我就把容少拜託給你了。”

  蘇臻略微頷首,令人不由自主產生對他的信任感。

  衛子行故意攬著龍展雲上了容飛的保姆車,車子離開金玫瑰門口不到十米就有車跟上來,衛子行不覺好笑,真是辛苦這些狗仔了。

  而容飛則被送上了與蘇臻一起談話的那位導演的車子。兩輛車來到了金樽酒店之後,蘇臻將容飛送進了酒店房間裏。

  沈彥十分不滿,“我真是不明白,你不是一直討厭容大少嗎?幹什麼要勞心勞力維護他的名聲?”

  蘇臻臉上依舊是淡然的表情,“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來照顧他。”

  “你來照顧他——”沈彥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表情。

  “是的,我來。”蘇臻走進浴室放水,“我有些問題要單獨問他。”

  “你一向說一不二,不想告訴我的事情我也沒機會知道答案。”沈彥看了蘇臻一會兒,朝門口走去。

  關門聲響起,這個房間裏終於只剩下容飛和蘇臻了。

  容飛的眉頭緊蹙,一副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樣子。

  蘇臻默默走到他的身邊,手指按開他眉心的褶皺:“不會喝酒做什麼要喝那麼多……”

  “誰說……我不會喝……”容飛嘟嘟囔囔地說。

  “哦,你會喝什麼酒?”

  “我……能喝一箱啤酒……一斤白酒……”

  容飛一邊說一邊蜷起身來,眼睛裏滿是迷蒙,像是有什麼東西滿溢而出,隨即因為難受而趴在床邊。

  蘇臻伸手拖住他的額頭,手掌輕撫著他的後背,唇上卻掠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啤酒和白酒……”

  不是那些酒吧裏時興的調和酒。

  “每次都和誰一起喝呢?”蘇臻的聲音拉長,顯得極有耐心。

  “師父……還有師兄……”容飛呢喃了一聲,吞咽著口水,剛才出了很多汗,現在應該覺得口乾了。

  蘇臻倒了杯水,單腿跨坐在床沿邊,扶起容飛將水杯放到他的唇邊,“喝一點吧。”

  溫熱的水流流過容飛的嗓子,他覺得舒適了許多,飄遠的思維也逐漸歸位元,當他的視線變得清晰時,他的心跳隨著蘇臻深刻的側臉線條一陣躍動。

  “蘇……蘇臻……”容飛撐著自己的身子向後仰去,頭暈目眩的感覺再度襲來,“你怎麼在這裏!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蘇臻側過臉去,忽然笑出了聲,這樣的表情容飛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對,你現在就是在做夢。”蘇臻將水杯放下,手指在容飛的額頭上一彈,“要是以前,我怎麼可能會覺得容大少的呆樣傻的可愛呢?”

  “我就說我在做夢……”容飛低下頭來,“我現在變成了容大少……你怎麼可能還對我和顏悅色呢?”

  蘇臻伸出手掌,拇指劃過容飛耳邊的碎發,將他的腦袋托進自己的懷裏,“不止你在做夢,我也覺得自己在做夢。也許是我喝醉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就變回原來那個人神共憤的容大少了,而容飛……只是那個躺在床上連呼吸都無法自主的軀殼。”

  “我不想人神共憤……我想做回容飛……”容飛用力地搖著腦袋,把自己搖的更昏了。

  蘇臻閉上眼睛,唇上的笑容更大了,在淺黃色的燈光下顯得愈發柔和,他輕拍著容飛的背脊,額角輕蹭過容飛的耳際,“傻瓜,你覺得自己是誰,你就是誰。”

  一直鬧著不想做容大少的容飛安靜了下來,蘇臻為他解開了上衣的扣子,一副剛褪到肩膀的位置,容飛忽然握住蘇臻的手腕說:“你脫我衣服做什麼……”

  

 

17、大花短褲 ...

 

  “陪你去浴室泡個澡。你喝多了,剛才還吐了,你想臭烘烘的睡覺嗎?”

  “不想。”容飛像個乖孩子,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然後四下張望發覺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於是不知道該把上衣放到哪裡去。蘇臻唇上的笑意始終噙在那裏,像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他伸手將容少的衣裳扔在地上,動手為他拉開牛仔褲的拉鏈,一條花裏胡哨的平角底褲展露在空氣中,令得蘇臻的手指也僵在原處。

  “……我現在真的……百分百確定你不是容少了……”蘇臻頷首笑出聲來,手指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如果說之前他還有什麼懷疑,現在他百分之百肯定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容少,打死那個傢夥也不會穿這種顏色豔麗的平角褲。

  容飛爬起身來,褲子剛好掛在膝蓋上,他便搖晃著走向浴室。

  “喂!”蘇臻起身,在他差點被自己絆倒的時候一把拽住了他,此時容飛的牛仔褲徹底落到了腳踝處,然後歪歪扭扭地跳了跳,踩著牛仔褲走進浴室去了。

  那條平角褲在蘇臻的面前誇張的搖晃著,讓人哭笑不得。

  水聲嘩啦啦傳來,容飛坐進了浴缸裏。

  蘇臻靠著門邊的牆,垂著頭,偶爾能聽見容飛拉長的呼吸聲,還有幾句胡言亂語。

  他笑了。這一晚他的笑比這兩三個月加起來的還要多。

  緩緩地,他的笑容收斂起來,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唇線抿的很緊,像是在思考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當他再度抬起頭來,目光掃過牆上的鐘時,這才發覺容飛已經在浴缸裏待了半個小時了。

  “容飛!”蘇臻快步走進浴室裏,這才發覺那傢夥的腦袋靠在浴室邊緣睡得天昏地暗,下巴沒在水裏,呼吸時吹出的氣息將水面一層一層地撥開,還有他那條誇張的平角褲,正悠然地漂浮在水面上。

  “容飛!容飛!”蘇臻蹙眉,手掌拍打著容飛的臉頰,

  “嗯……”容飛呢喃一聲,側向一邊眼看就要滑入水中,蘇臻趕緊托住他的下巴。

  水已經快涼了,蘇臻扯過一旁的浴巾,將容飛從水中扶起來,包上浴巾扛回了床上。

  這一晚,容飛睡的很踏實。他的鼻間都是清朗的男性氣息,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蘇臻和躺在他的身邊,看著容飛的腦袋陷進枕頭裏,雙手抱著被子的一角毫無防備的孩子氣。

  以容飛的睡眠能力,這一覺天荒地老沒有問題。一個翻身,手指觸上什麼柔軟的東西,容飛用手指纏繞著指腹揉捏著,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先是看到了英挺的眉,高挺而俊雅的鼻骨,視線所及之處都恰到好處。容飛眨了眨眼睛,倒抽一口氣,猛地坐了起來。

  “蘇……蘇臻?”容飛呆住了。

  這怎麼可能?

  蘇臻怎麼會睡在他的身邊?

  環顧四周,容飛百分百肯定自己應該是在那個高級酒店的房間裏。只是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是怎麼來的這裏?還有他身邊的人怎麼可能是蘇臻?

  容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輕輕掠開落在對方眼前的碎發,只是那一瞬他受驚一般收回自己的手來。

  是蘇臻!真的是蘇臻!我的媽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蘇臻討厭透了容大少,且不說為什麼自己會和蘇臻躺在一起?

  這會兒,容飛忽然有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萬一蘇臻醒了,說不定會扒掉自己一層皮!

  不不不,以蘇臻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與暴力有關的事情,他只會……徹底對自己鄙視……

  想起蘇臻的冷漠,容飛不自覺一顫。他下意識環顧四周,看見扔在地上的襯衫還有落在浴室門口的牛仔褲。

  這一地狼藉,不免讓容飛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像,該不會……該不會昨天晚上……

  啊……啊……容飛啊容飛!你腦袋裏想些什麼呢!就算太陽爆炸了你所想的事情也不可能發生!

  當務之急就是趁著蘇臻還沒有醒過來趕緊跑路!

  容飛頓然淚流滿面,他這輩子都是直來直往,只有這一次……他竟然選擇落荒而逃!

  心臟被揪在半空中,容飛掀開被子屏住呼吸走下床去。

  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穿的只是酒店的浴袍,浴袍下面空蕩蕩的啥都沒有。

  啊……啊……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容飛貓下腰來,撿起地上皺巴巴的襯衫,路過浴室時再拽過自己的牛仔褲,一抬眼就望見自己的平角底褲搭在浴室的邊緣還在滴滴答答,他忽然有一種撞死自己的衝動。算了!那條底褲他不要了!反正是從超市里買來的二十塊錢三條的平民底褲,誰要他穿不慣容大少留下來的那些三角緊身底褲呢!

  正當容飛來到房門前時,他的身後傳來悠哉中帶有幾分調侃的聲音。

  “容少,你這是睡飽了要到哪裡去呢?”

  容飛心中咯噔一聲……不會吧……他竟然醒了。

  他一直僵硬著保持低著腰的動作,前進不是,回頭也不是。

  “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那裏,我照顧了你一晚,你連回頭看我的勇氣都沒有嗎?”

  容飛咽下口水,蘇臻一直是自己非常尊敬的演員,按道理能和蘇臻待在同一個房間裏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但為什麼是當他成為輩催的容大少之後?

  容飛肯定容大少這輩子都沒有自卑過,但是現在頂替容大少的容飛卻很自卑。

  他緩緩回過頭去,以為蘇臻會用那種令人刺痛的冷漠目光看著自己,但是此刻對方臉上那種愜意中半分調侃的表情忽然令容飛覺得自己進入了異次元。

  蘇臻半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他的發絲有些淩亂卻隨意,唇角那一點笑就像是從窗簾縫隙中溜進來的日光。

  “你……照顧了我一晚?”

  “是啊。”蘇臻拍了拍床的邊緣,示意容飛坐回來,“你打算穿著浴袍拎著你的衣服走出去嗎?你一點都不想知道昨天發生什麼了嗎?”

  “發生……什麼?”

  我當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臻輕笑了一聲,那種柔和的氣氛促使容飛緩緩踱了回來,坐在了蘇臻的手掌邊。

  “你昨天在金玫瑰喝醉了。我一進洗手間,就看見你撐著洗手台說胡話。”

  容飛低下頭,耳根子很快就紅了。

  容飛啊容飛,你真是丟人!

  “你一看見我進來了,就抓住我的肩膀……”蘇臻頓住了。

  容飛就似接受世紀審判一般心臟狂跳起來。

  我竟然抓住了蘇臻的肩膀?然後我幹什麼了?我幹什麼了?

  久久蘇臻沒有繼續說下去。

  容飛忐忑著,呼吸憋悶在那裏。

  蘇臻直接躺下來,這個角度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容飛的表情。

  “你不問我你抓住我的肩膀幹什麼嗎?”

  “幹什麼……”

  別賣關子了,求你一次性說完讓我一了百了吧!

  “你不停地跟我說對不起。你說如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就不把我放開。”

  是嗎?我真的那麼做了?強迫別人接受自己道歉這麼幼稚的行為?

  容飛忽然松了一口氣,不斷說對不起也好過說一些奇怪的話,比如“借屍還魂”之類……

  “為了擺脫你,我不得已接受了你的道歉,你立馬吐了我一身。”蘇臻的笑容更大了。

  那種炫目的任何語言都無法描述的笑容,容飛只覺得自己連閉上眼睛回避的力量都沒有。

  “那麼……你為什麼要照顧我一整晚?”即使是思維短路,容飛還是問出了那個核心問題。

  “是啊……因為什麼呢?”蘇臻的食指指腹在額角緩慢地打著圈,一切都隨著他的動作婉轉了起來,“大概是因為你忽然變成小時候的那個容飛了吧。”

  “小時候?”容飛愣住了。

  “小時候的你要可愛許多。”蘇臻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揚起了下巴,眉頭輕皺了起來,“那時候,我的父母剛去世……我寄宿到了你們容家。我很害怕黑暗,特別是那種一絲光線都沒有的黑暗,於是我一定要開著燈才能睡著。我的父親在當時也是盛世華天的三大股東之一,他是一個很正直的商人,當時有個龐大的黑社會組織想要利用盛世洗黑錢,我的父親義無反顧地揭穿了他們也從此和這個組織結下了仇怨。那次是我母親的生日,我父親包下了某個酒店的頂層。我還記得那天空氣裏是甜香的味道,悠揚的小提琴樂曲緩緩流瀉,我的父親摟著我的母親幸福的跳著華爾滋,我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一切都幸福得像是電影的大結局。忽然之間,停電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只知道有人闖了進來,我的耳邊是刀刃劃過血肉的聲響,滾燙的液體飛濺在我的臉上,我愣在原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想要大聲呼喊,母親卻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將我撲倒在地上,我摔的很疼很疼……”

  蘇臻的語調是低沉而平靜的,沒有激烈的情感,容飛卻在空氣中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所以,那天你問我是不是怕黑,是的我怕。我害怕極了。我害怕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我害怕自己要費盡力氣也辨別不清周圍的事物,我害怕……”

  “你害怕當亮光再度來臨的時候,你看到的是血腥一片……”容飛下意識抓緊了蘇臻放在床邊的那只手,往往在安慰別人的時候,會發現語言竟然如此乏力。

  

 

18、陳淺風愛著宋年年 ...

 

  蘇臻的姿勢沒有變過,身體卻僵在那裏,目光直視著容飛的眼睛,“我住到容家之後,你一開始總是諷刺我怕黑,你就像只小野獸一樣想要捍衛你在你父親心中的位置,把我是視眼中釘,你無知的讓我妒忌。”

  容飛低下頭去,這些確實是容少會做的事情,因為他是一個隻為自己而活的人。

  “有一天,容伯父和伯母都出去了,家裏的傭人也睡下了,整個容宅寂靜的可怕,你推開了我的門,鑽進了我的被子裏。你軟軟的小小的,無論我怎麼推你,你都扒在床邊不肯離開,我忽然覺得你沒那麼討厭了。之後我們漸漸熟了起來,你會把自己做的飛機模型拿來給我看,一家人一起去度假的時候你總是堅持和我坐在後面玩那些幼稚的遊戲。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我的小弟弟。”

  聽起來容少以前也不是那樣天怒人怨的,只是怎麼又變成現在的樣子了呢?

  “後來我去了美國的叔公那裏,你繼續留在國內,我們偶爾會打幾個電話,隨著年歲增長,電話也少了。當我回國發展的時候,你就變成一個紈絝子弟了。”蘇臻伸手點著容飛的眉心,讓他抬起頭來,“老實說,其實一直在苦惱,過去的容飛哪裡去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儘管疏遠蘇臻的人不是容飛自己而是容大少,但是容飛莫名的心痛了,就像是心臟挨著刀尖劃過,雖然根本沒有劃傷,卻隱隱作痛。

  “昨晚上你也是這樣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一開始我覺得你在耍我……但是看你那傻傻的樣子,我忽然覺得過去的容飛又回來了。”蘇臻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很認真的語調說,“請你一直這樣,容飛。”

  霎時,那種感動衝破了容飛的一切思考能力,他一把抱住蘇臻,“我不會再任性!不會再傷害別人!也不會再讓別人對我失望了!”

  容飛知道這個身體是容少的,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是容少的。但是容少並不懂得珍惜,可是容飛不一樣。他也許會因為要承受媒體和公眾的非議而煩惱,會因為別人的偏見而不知所措,這些都不要緊,因為容飛所擁有的比以前要多得多!這樣的奢侈,只要他還能擁有,他都會牢牢緊握。

  蘇臻緩緩收緊自己的胳膊,輕閉上眼睛,唇角的笑容深邃得吞沒一切。

  “好了好了,你昨晚喝醉,又睡了整整一天,你確定不要吃點什麼嗎?”

  果然,容飛的肚子發出咕嘟一聲,他不好意思地鬆開了蘇臻,抓了抓後腦,“嘿嘿,我真的餓了。能叫點什麼吃嗎?”

  “當然。”蘇臻指了指衣櫃的方向,“那裏有一套衣服,是我讓沈彥送來的,你去換上吧,你也不想服務生推著餐車進來時看見你衣衫不整的樣子。”

  “對啊!”容飛忽然想起這點,趕緊拎著衣服到浴室裏換衫。

  “想吃點什麼?”

  “叉燒飯!或者牛肉麵!”

  且不說被蘇臻照顧了一晚自己就像是做夢一樣,更難得的是蘇臻竟然和“容少”冰釋前嫌了,容飛高興的有些忘乎所以。

  拿起電話的蘇臻好笑地低喃了一句,“果然是容飛。”

  此時容飛又打開門,一邊整理著領子一邊不好意思地說,“這麼高級的酒店應該沒有叉燒飯或者牛肉麵吧?”

  “我沒有叫酒店送餐,我點的是對面的林記麵館。”蘇臻朝容飛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穿衣服,“這種酒店的口味太清淡了,一點油水都沒有。”

  這是第二次容飛和蘇臻一起吃湯麵了。兩人肩並著肩坐在書桌前,截開打包的盒蓋,牛肉湯的味道滿溢出來。

  容飛用力地吸了一口,“真香。”

  蘇臻沒有說話,只是將自己碗裏為數不多的兩片牛肉夾進了容飛的碗裏,“多吃一點。”

  就是那兩片牛肉,容飛怎麼也捨不得放進嘴裏。

  “那天喝那麼多酒,聽說是因為你的新戲遇到瓶頸了?”蘇臻開口問。

  “嗯……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容飛一大口面塞進嘴裏,含糊地說。比起與蘇臻“和好”的快樂,那出戲帶給容飛的煩惱幾乎不算什麼了。

  蘇臻吃面的儀態並不娘氣,但卻顯得很有教養,“你知道飾演陳淺風這個角色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嗎?”

  “嗯……”容飛頓了頓,“應該是要演出那種沒有被社會過度漂染仍然對感情抱有純淨以及虔誠期望的人吧?”

  “那是導演對你說的還是衛子行對你說的?”蘇臻的臉龐被霧氣凝繞,那是容飛最喜歡看到的蘇臻的樣子。真實卻並不像是螢幕上那般風華絕代。

  “是我讀劇本感覺出來的。”容飛停下筷子,難得蘇臻願意和自己討論如何飾演陳淺風,這是很多演員都得不到的機會,“可是導演對我的表現並不滿意。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演的更好……”

  “容飛不一定要愛上飾演宋年年的王悅琳,可是容飛飾演的陳淺風一定是愛著宋年年的。”蘇臻的手指在容飛的額邊一彈,“你的陳淺風真的愛著宋年年嗎?演戲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打個並不恰當的比方,所謂笑不過是面部肌肉的運動產生的效果,但是你每一個細微之處的不同觀眾卻能感受到你是為什麼而笑,是悲傷的笑還是快樂的笑,是因為一道美麗的風景還是因為你戀慕的人就在眼前。你永遠無法自主地控制自己的肌肉笑的恰到好處,但是你卻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

  容飛低著頭,兩三秒鐘之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李導說我追著巴士跑的樣子像是趕公交的路人了!因為我的陳淺風只是擺出焦急的樣子,我的內心深處告訴自己要表現出迫切的樣子,即使在追逐著宋年年……我仍然沒有變成陳淺風,因為我絲毫沒有愛著宋年年的心情。”

  “知道為什麼比起自己一個人在那裏瞎想要好的多。”蘇臻勾起唇角,“演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入戲。一旦你入戲了,其實就不用再花那麼多心思去思考自己如何去詮釋某個角色了,因為一切都會變得自然而然起來。”

  “嗯!謝謝你!”

  蘇臻伸手揉了揉容飛的腦袋,“好了,吃飽了吧,我開車送你回容家。”

  霎時,容飛有一種自己被蘇臻照顧甚至於像是當做孩子被寵著的錯覺。

  蘇臻的車是一輛銀色的保時捷,看見那輛車的瞬間,容飛差一點要將自己的臉都貼在車蓋上了,雙手誇張地扒在上面:“啊……啊……保時捷的最新款……在高速公路上飆起來一定超級爽!”

  可惜自從容少接二連三的出車禍之後,停車房裏在沒有跑車的蹤影,剩下的都是容謹嚴出席一些商務場合的轎車,雖然奢侈高檔卻也顯得沉悶。

  “……那個……還是你來開吧……”容飛笑了笑,容少卡裏唯一沒被容謹嚴凍結的十二萬已經都拿來買了那部保姆車了,他現在口袋裏的那些錢還是容太太偷偷塞進他衣服裏給他用的。萬一他不小心蹭花了蘇臻的車,可沒有足夠的錢來維修。

  蘇臻莞爾一笑,對容飛做了個上車的手勢。容飛興奮地上了車,口袋裏的手機響了,這才發覺裏面有十幾通未接來電,有來自容太太的,也有龍展雲的,這個電話是衛子行打來的。

  “喂——子行……”

  “喲,你還活著呢?”衛子行的聲音似笑非笑,“打你那麼多個電話都沒反應。”

  “睡得太死了,對不起啊,昨晚給你惹麻煩了……”容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些都是小事,你告訴我昨晚你和蘇臻沒什麼吧?他執意要送你去酒店住一晚,但是以他一直對你的態度不可能這麼好心。”衛子行的聲音裏很是擔心。雖然蘇臻在公眾和媒體前有著完美無暇的形象,但是形象從來不代表一個人的本質,更不用說娛樂圈其實也是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容少以前對蘇臻出言不遜,衛子行就算擔心蘇臻會用什麼方式來報復容少也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沒事啊,蘇臻照顧了我一晚上呢!他現在正要送我回家!”容飛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蘇臻,露出大大的笑容。

  “真的?”

  “真的真的!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啦!”

  蘇臻來到容家,這讓容謹嚴非常驚訝,他甚至走到玄關,看著蘇臻換上拖鞋走進客廳,“雲嫂,去沏茶,要好茶,快點!”

  容飛從沒見過容謹嚴對其他人有這樣熱絡過。

  “蘇臻,你真的很久沒有回過這裏了。今天……你竟然和容飛一起回來,真讓我大吃一驚!”

  容飛尷尬地笑了笑,在沙發上坐下,蘇臻很自然地坐在他的身邊。

  “也沒什麼,昨天容飛新戲一直拍的不順,我們正好遇見了,就多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就多喝了幾杯,正好遇上狗仔所以就在酒店裏住了一晚。”蘇臻雲淡風輕地將昨晚的一切改編了一下說出來,自然而然合情合理,就連容飛都覺得他說的完全是事實。

 

 

19、一會兒見 ...

 

  “你們……竟然還會在一起討論拍戲?我還在頭疼你會一直生容飛的氣呢!”

  茶送上來了,容飛本來就口渴,吹了吹剛要往嘴裏送,一旁的蘇臻就扣住了他的手背,“很燙,小心舌頭。”

  “啊……”容飛將茶杯放下舔了舔唇角。

  “我和容飛小時候在這裏住了將近三年,我一直把他當成弟弟看待,只是那段時間容飛讓我不知道如何與他相處,但是最近……特別是昨天晚上我們一起聊天,忽然覺得他還是原來那個他,其實沒怎麼變過。”蘇臻拍了拍容飛的肩膀,真有幾分長兄的感覺。

  容謹嚴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你這樣懂事的大哥替我看住他,真讓人放心許多啊。”

  “男人嘛,開誠佈公地聊開了就好了!”容飛傻呵呵地笑著,蘇臻也很有默契地用拳頭輕輕敲了敲他的胳膊。

  蘇臻的支持和認可對於容飛而言就是無尚的動力,哪怕讓他奔向太陽他都絕不猶豫。

  幾天之後,容飛回到了劇組,他們將重新拍攝陳淺風從月臺上追趕巴士的情節。

  坐在保姆車裏,化妝師正在為容飛做最後的整妝。窗外的日光淺柔,灑在容飛的側臉上,輕風陣陣連心緒也跟著飄舞起來。

  我是陳淺風,我是陳淺風。我愛著宋年年,那些美好的青春時光,每一寸都是我對她的想念與注目。

  容飛的眼前展開一幅湖面,年少時的陳淺風推著單車走在宋年年的身後,他看著她的背影,試圖走進她的影子裏。當她回頭與別人打招呼的時候,陳淺風總是害怕被自己的心情而迅速低下頭來。

  他沒有想過要她只看著自己,她是他生命中一個簡單卻深刻的標誌。

  容飛站在了展臺前,翹首以盼著自己等待的公車,然後失望地回到展臺上。又是那一刹那,宋年年的臉龐隔著玻璃窗從他的視線中流淌而過,他就像是提線木偶被她牽引著。

  “宋年年!宋年年!”容飛奔跑了過去,跳高了拍打上車窗,他迫切地想要她的回應,哪怕是一寸目光。

  李導盯著螢幕上容飛的表情,那種期待像是要將視線都撐破,有什麼東西呼啦啦在空氣中綻放開來。

  巴士停了下來,劇組成員看向李導,但是李導卻並沒有喊停。

  車窗邊的王悅琳抬起眼來,那一刻容飛的表情令她心跳怦然,從來沒有一個男子這樣追逐過她,王悅琳怔然在那裏,兩秒之後像是被某種衝動驅使著猛力推開了車窗,“淺風!陳淺風!”

  此時,李導站起聲來,“哢!好!就是這樣!就是要這樣!”

  飾演宋年年的王悅琳還未回過神來,按照劇本她應該跑到車門口等待陳淺風,但是她卻下意識打開了車窗……

  “導演……對不起……”王悅琳內疚地走下公車,估摸著這一段又要重拍了。

  “為什麼要對不起?你演的很好!情感表露的非常自然!”李導拍了拍手,再看向容飛,“容飛!今天你總算有了陳淺風的感覺了!你要知道王悅琳一直是你的對手,只有當你給了她真摯的情感表現,她才能做出像是剛才那種真實的反應!”

  容飛呼出一口氣來,他終於得到李導的肯定了!容飛興奮得一條短信就發到了蘇臻的手機上。

  此時的蘇臻,正側坐在病床前,手指掠過床上沉睡著的人額角。呼吸機發出有規律的聲音,那一陣短信鈴聲打破了這場寧靜。

  掏出手機一看,蘇臻的唇角緩緩陷下去,“傻瓜……你總是這樣真實,讓我如何是好?”

  看向病床上那個越發消瘦的身體,蘇臻輕聲道:“那天知道你竟然活在容少的身體裏,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著。你說的話誰都不會相信是真的,可是我信。也許相信比懷疑更讓人覺得輕鬆,至少你在別人的身體裏活著,你會動會跳會說話會喝酒,我甚至傻傻地想著等你從醉酒中醒來,我要如何自然而然地再度走進你的生活?我還沒有想出方法,你卻醒了,一副不想和我有瓜葛急匆匆離開的樣子……”

  蘇臻垂下頭來,肩膀輕顫著笑了起來。

  入戲之後的容飛使得整部戲的拍攝水到渠成。

  終於這部戲進入了最後的殺青階段,結尾的場景是在機場。

  拍攝的前一天,容飛十點就上床睡覺了,一向好眠的他竟然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明天……自己會表現的怎樣?當宋年年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啊……啊……怎麼辦?

  忽然之間只要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宋年年的臉,容飛就將在那裏不知如何反應。

  轟的從床上坐起來,雙拳猛地敲在床墊上,容飛有種預感,今晚自己是不可能睡著的了。

  床頭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竟然是來自蘇臻的短信!

  明天就要殺青了,感覺還好嗎?

  莫名的心中一陣雀躍,在這個最煩躁的關頭竟然能夠接到蘇臻的短信!

  容飛一個激動就發出去了:我睡不著覺了。

  發完之後才後悔,自己這沒出息的心態被對方知道了。

  果然,蘇臻的電話打過來了,容飛手指一顫,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喂,蘇臻……”容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常。

  “睡不著嗎?第一次認真拍的戲就要殺青了,很想要一個完美的收尾吧?”隔著話筒,蘇臻的聲音聽起來頗有距離感,就像是綿長的海浪從幾萬裏外襲向容飛,沒有波瀾壯闊的聲勢,只是溫柔的水汽湧上來。

  “嗯,這你都能猜到啊。”

  “當然,我也曾經是一隻菜鳥。”蘇臻的聲音裏滿含笑意,容飛心中湧動著的焦躁就這樣被撫平了。

  “那麼你是怎樣放鬆下來的呢?”

  “我嗎?直到那部戲完全殺青的一刻才放鬆的。叫別人不要放在心上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要自己放下卻並不容易。”

  容飛可以想像著此刻的蘇臻,也許是一手撐在桌子上悠閒地與自己說這話,又也許是靠著露臺望著夜幕中的城市燈火。

  “陳淺風,你還愛著宋年年嗎?”蘇臻的聲音被夜風拉長,悠遠而深邃,容飛的心緒瞬間就被帶走了。

  “是的,我還愛著她。”

  “那麼就什麼都不用再想,讓明天自然到來。”

  電話掛斷之後,容飛躺了回去,一切都變的柔軟起來,就連他自己也被某種安心平靜的氣氛所包裹,緩緩滑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早,衛子行來接容飛去機場,清晨的街道沒有太多車輛,空氣也意外地清新。

  容飛開了窗,任由晨風湧進來,而自己只要深呼吸去享受就好。

  “老實說,我也沒想到我和你的合作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衛子行緩緩開口道。

  “因為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因為我以前的斑斑劣跡?”

  “我曾經見過你,在一個慈善晚宴上。你就像一隻刺蝟隨時準備紮傷別人。你不會讓任何人安排你的人生,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你一直在公眾面前表現的如此惡劣,不過是對那些幹預你試圖控制你的傢夥們的報復和反抗。”

  “聽起來真幼稚。”容飛嗤笑了一聲。

  “可是現在你變了。我不管你為什麼改變,也不管你是怎樣改變的,”衛子行頓了頓,“至少今天,我想這出戲能夠一個完美的收官。我們的一生中總要有那麼一件做的完美的事情,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我們最想去做的。你說呢?”

  “嗯。”容飛沒有給衛子行任何承諾,因為他自己也想要做到最好。也許明天,也許後天這個身體他就要還給容少了,在這之前,他會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來到機場的大廳外,不少旅客已經好奇地圍在了正在做拍前準備的劇組邊。

  王悅琳有些緊張,不停的搓著手指,而容飛則站在她的身邊看著拍攝器材被搭起來。

  “容少……你會不會緊張?”這些天的相處,王悅琳覺得容飛和以往媒體所報導的形象完全相反,不止很有親和力和劇組的人打成一片,拍戲的時候也非常敬業,所以自然也會和容飛聊天探討劇情。

  “昨晚上有點,但是今天看到你我就不緊張了。”

  “為什麼看到我你就不緊張了?”王悅琳眨了眨眼睛,她才剛從電影學院畢業,沒有那些在圈裏混久了的女明星的事故,容飛覺得和她在一起很輕鬆。

  “因為你是我的宋年年啊!”容飛抬起她的手,拉著她在圍觀的人群前轉了一個圈,調皮地一笑,“而我是你的陳淺風,我們倆天生一對,根本不需要緊張!”

  王悅琳哈哈笑了起來,身邊立馬響起照相機的快門聲,“怎麼辦?有記者照了!會不會亂寫?”

  “能亂寫到哪裡去?”容飛搖了搖頭,這些日子狗仔們一直沒有抓到他的把柄,現在總算可以拍幾張照片了,他們當然萬分積極,“我們本來就是男女主角,牽著彼此的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王悅琳又笑了起來。

  助導示意他們可以開始拍了,王悅琳深吸一口氣,容飛鬆開了她的手,王悅琳有些緊張地再度拽住了他。

  “別擔心,此時的離別就是為了之後的重逢。”容飛用誇張地文藝腔說,王悅琳抿著唇緩緩放開了手,“一會兒見,宋年年!”

  “一會兒見,陳淺風!”

  

 

20、容少其實人很好 ...

 

  隨著一聲“ACTION”,王悅琳飾演的宋年年背著背包,托著旅行箱行走在機場大廳裏。來往的旅客無數,卻無人為她駐足,這個世界令她感覺陌生,她也是這個世界的陌生人。

  正好有幾個旅行團離開機場,有人逆著人流小跑著奔向宋年年的方向。

  “年年!宋年年!”

  容飛的聲音在這一片空曠中回蕩起來,驟然抓住了王悅琳的一切。

  她轉過身來,看著那個越來越接近的身影,這是第一次她希望對方能夠快點,再快一點。

  “年年!”容飛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喘著氣,眼睛卻毫不轉移地看著她。

  “你來送我了啊……”王悅琳笑了,這個浮華人海有太多人令她疲憊,只有眼前的這個大男孩,令她能夠毫無雜質地笑著,“這一次我又要去更遠的地方了。”

  容飛咽下口水,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細微的表情卻將那難以言喻的感情表達出來:誰都知道他想要她留下,但是他從來沒想過用自己的心情去牽絆她的人生。

  “我知道,你要去加拿大了。去加拿大好啊……不同的環境,不同的人生。你總是想要改變,這樣的改變其實不錯。”

  王悅琳微垂下頭,輕聲道:“我的老師給我起了一個英文名字,Daisy。你覺得怎麼樣?”

  “Daisy的意思是雛菊,就像是你一樣,”容飛頓了頓,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開在陽光下,迎風搖曳。”

  他的眼裏是一種期待,在他的眼裏宋年年終於找到了那種振翅欲飛的衝動。

  周圍忽然寂靜一片,所有人都看著容飛的表情。那種快樂與寂寞交融,那種愛慕與虔誠壓抑卻又湧動出來的目光,終於王悅琳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眼淚能夠如此自然的落下。

  “這一次我走了,就別再這樣傻傻地追著我了,我不過是你的初戀而已。”

  劇本裏這是宋年年第一次在陳淺風的面前淚水縱橫,那並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任何誇張的試圖感動他人的痕跡。

  而容飛飾演的陳淺風沒有像以往一樣,只要宋年年看過來自己便挪開視線,他搖了搖頭,那樣的篤定,“我想我還是會忍不住傻傻追著你,因為你不只是我的初戀。”

  在場的觀眾靜立在那裏,他們不知道劇情的來龍去脈,只是看著,仿佛容飛和王悅琳的表演不結束,他們就回不過神來。

  直到導演的一聲“哢”,整個劇組寂靜兩秒之後歡騰了起來,容飛這才醒神,而王悅琳也擦幹臉上的淚水。

  “你演的真好。”容飛真心實意地說。

  王悅琳破涕而笑,“真的嗎?可是我害怕自己以後再不能發揮的比今天還好了?”

  “為什麼?”

  “因為我的對手不一定還是你。”

  李導鼓起掌來,在場的觀眾和工作人員也跟著鼓掌。

  觀眾群的週邊,有幾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他們挎著背包饒有興趣地觀望了許久。

  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摸著下巴,用義大利語問一旁的東方男子,“凱文,那個正在拍戲的演員是誰?”

  安凱文的目光久久未曾從容飛的側臉移開,直到一旁的其他模特頂了頂他,“嘿凱文,佩里尼先生在問你那個年輕人是誰。”

  “他是容飛……”安凱文微微皺起眉來,他還記得兩三個月之前,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與容少狹路相逢,那個時候的容少囂張跋扈,永遠不可能露出現在這樣的表情。而且安凱文看得出來,正是容飛成功將陳淺風展示了出來,王悅琳才能塑造出那樣動人的宋年年。

  嗤笑一聲,安凱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容飛竟然也有這樣真誠的演技,還是說他現在和劇組人員打成一片的性格也是裝出來的?

  “他的名字是容飛?”佩里尼先生的目光裏閃爍著莫名的光芒,“他很迷人。”

  安凱文頓了頓,好笑地用義大利語回問,“您不會是想要他來做您的模特吧?”

  佩里尼微微一笑,高深莫測,“凱文,你就像是正午的日光,受人矚目之餘只能被仰視。要有黑夜的映襯才能遙相呼應。”

  隨著佩里尼的轉身,其他模特也跟了上去,安凱文卻無法回過頭來。

  此時的容飛執著王悅琳的手,輕輕一個旋轉,那樣的輕鬆寫意,仿佛他們正處於夜空之最,腳下是星辰漫布。

  那天晚上,不少娛樂雜誌將這張照片登了出來,但是寫的內容卻各不相同。有人說拍攝現場觀眾齊聲鼓掌,疑為容大少新戲炒作。又或者王悅琳成容少後宮新寵。諸如此類的報導不斷,卻鮮有報導對電影本身說上隻字片語。

  當天,王悅琳就被媒體圍住了,馬蜂一般詢問她是否在和容少交往,是否意圖借容少的緋聞上位,甚至更露骨的提問都有。王悅琳一張臉憋的鮮紅,每當要開口問什麼,就被記者的提問堵住了。這些記者要的不是答案,只是圍攻這位新人的效果而已。

  “容少其實人很好啊!”壓抑許久的王悅琳終於吼了出來,然後記者們的筆鋒又變成清純女新星成為容少獵豔對象等等。

  容飛看到新出爐的八卦週刊,嘴巴都咧了下去,“衛子行,你說,我好不容易拍出了一部完整的電影,這些媒體就不能說一說我的好!清一色全是捕風捉影的緋聞!他們不去寫小說只是做狗仔實在太屈才了!”

  開車中的衛子行笑開了花,“我說容少,你應該高興自己和王悅琳的照片能夠佔用這麼多的版面,這證明你依然很紅。等到媒體不再對你捕風捉影的時候,就意味著你已經過時了!”

  “悅琳怎麼辦啊!她才剛出道就被記者這麼追著……估計嚇壞了吧!”容飛把雜誌扔到一邊,仰起後腦。

  此時,蘇臻正乘車前往一個慈善晚宴的會場。他的耳朵裏塞著耳塞聽著音樂,望著窗外的夜色斑斕。

  “嘿!容少的新聞!我就說他沉寂了這麼久總算開始泡妞了啊!估計明天酗酒醉駕的消息也要出來了!”沈彥津津有味地翻著雜誌還不望挪到蘇臻眼前,照片上的容飛笑意盎然,輕輕托著王悅琳的手,裙擺輕揚,頗有幾分“一對璧人”的味道。

  蘇臻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啊,王悅琳還說容少其實人很好呢?你說她是在維護男朋友的形象,還是被容大少的表像給迷惑了?”

  “你身為經紀人,難道不明白媒體是如何炒作的嗎?”蘇臻別過頭去,沈彥興致缺缺地將雜誌扔到了一邊。

  今晚的賓客中,還包括容飛的父親容謹嚴。蘇臻今天穿了一套純黑色的西裝,剪裁得體將他優雅修長的身形完全展露了出來。其他人在這樣的西裝裏都顯得內斂而古板,蘇臻信步而來,卻像是月神的使者,多了一絲神秘。

  容謹嚴與蘇臻碰面,侍者送上了香檳和紅酒。

  “來了?”容謹嚴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容伯伯。”蘇臻彬彬有禮地與他碰杯,就在那一刻閃光燈掠過,記者的搶拍無論是容謹嚴還是蘇臻都已經習慣了。

  只是慈善晚宴的記者素質比起外面的狗仔要好得多。

  “容先生,今天您的兒子容飛參演的電影《淺風》已經殺青了。以往容飛對演戲似乎沒有興趣,能夠耐心拍完的影片也很少,這一次卻一反常態,電影提前半個月就殺青了,不知道您是不是像他施加了什麼壓力?”

  容謹嚴笑了笑,“李成是一個精益求精的導演,也許是他嚴謹的態度感染了容飛吧。有的時候做父母的說上千萬遍還不及其他人說上一遍。而且最近容飛也懂事了很多,我很欣慰。”

  “那麼蘇天王呢?之前‘包養門’鬧得沸沸揚揚,因為容飛那次提出包養你的消息導致大量觀眾開始了抵制容少的活動,說不定這個電影就算播出了也沒什麼人看,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蘇臻勾起了唇角,典雅而不做作的笑容令那位元記者睜大了眼睛。他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來到距離那位元記者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身體傾向對方,“我會去看他的電影。我們永遠無法左右其他人的想法,但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事實。”

  “您的意思是?”記者向後退了一步,蘇臻並沒有給他帶來壓迫感,只是這樣俊儔的五官如同巒綿的山脈,遠觀比近看更有韻味。

  “我的意思是,這部戲容飛演的很認真。對於敬業的人,我從來不吝嗇自己的尊重。”蘇臻頷首告別,轉身而去。

  本來窩在房間裏因為那些八卦消息而有些低落的容飛正在流覽FANS為蘇臻建立的網站,忽然看到一則新發佈的消息,那是來自對蘇臻的簡短採訪,而蘇臻的那句“不吝嗇自己的尊重”令容飛呆愣了兩秒。一直飽受非議的他忽然得到了蘇臻的肯定,容飛猛地跳了起來,“哦——”

  膝蓋撞在了桌子上,只聽見“咚——”的一聲,他抱著膝蓋像只兔子一般跳開,眼睛疼的快要流眼淚,心裏卻高興得像是在放煙花。

  不要得意忘形,容飛。這只是你的第一部戲而已!

  夜晚,躺在床上,容飛再度失眠了,不是因為焦躁,而是因為快樂。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震,容飛伸手拿過來,是蘇臻的短信。

  有沒有因為媒體的報導而睡不著?

  容飛霎時眉開眼笑,蘇臻真的很關心自己,在慈善晚宴的現場還發短信過來。

  我確實睡不著,因為太開心了。

  不過兩秒,蘇臻的短信就回了過來。

  因為第一部用心演的電影順利殺青了?

  因為你,這三個字剛打完,容飛就囧了。只怕蘇臻看了要將在晚宴現場吃下的東西當場吐出來了吧。趕緊將這三個字刪除,回復說:是啊,很期待看到成片!

  

 

21、再遇安凱文 ...

 

  蘇臻又是超級迅速地回復,容飛更加雀躍了起來:

  我在晚宴現場碰到了林錦吟,他看了剪輯出的電影片段,效果好的超出他的預料。

  蘇臻不需要對他違心地誇讚,也就是說製片人真的覺得電影拍得不錯。

  真想看到,不知道我演的怎樣。

  容飛在心中數:一、二、三!

  蘇臻的短信又來了。

  想看的話,下週末我可以帶你去看已經剪輯好的部分。

  真的嗎?太好啦!

  晚宴現場,蘇臻坐在窗前,執著手機,唇上噙著一抹淺笑,偶爾還會將手機裏的短信重複著翻出來看。

  “我說蘇臻,你的樣子像極了熱戀中的少年。”沈彥好笑地來到蘇臻身邊,假意探頭去看他手機上的短信內容。蘇臻沒有刻意遮掩,沈彥卻覺得很沒意思。

  “我還以為你泡了哪個美眉一手機都是肉麻短信呢,本打算提醒你不要被媒體發現了大肆炒作,但這都是什麼短信啊!什麼‘真的嗎太好了’之類的……”沈彥聳了聳肩膀,“剛才我用手機上網,發現你對那個記者說的話已經被發佈到網頁上了。”

  蘇臻不以為意地繼續回復短信,“我對記者說什麼了?“

  “你不吝嗇對容少的讚賞啊!嘿!我記得你挺不齒那位大少爺的,現在怎麼轉性了?“

  蘇臻收起手機,緩緩道:“以後不要再叫他大少爺或者容少了。”

  “哈?”沈彥不明所以。

  “叫他容飛。”

  “叫他容飛?容大少的脾氣可不好惹,我可沒那膽量直呼其名!”沈彥皺起眉來,“蘇臻,你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我不管你心裏在盤算什麼,我可是要打算好好享受今晚了。”

  沈彥的目光掃過那些衣著華麗儀態婀娜的名媛淑女,信步離去。

  蘇臻再度掏出手機,快速地發出短信:晚安。

  隨著緊張的拍戲結束,容飛終於有了一段比較清閒的日子。早晨陪著容太太去喝茶,下午去健身房,他實在受不了容大少那一身白斬雞一般的身材。不小心從抽屜裏翻出容大少那張許久沒有用過的健身卡,容飛張大了嘴巴。這家健身中心相當專業而且因為往來客戶都是社會名流所以很注重對隱私的保護,當然入會的費用也高,而容大少竟然讓這張健身卡在抽屜裏不見天日,真是暴殄天物。容飛收拾了換洗衣物換上寬鬆的運動裝就開車去往那家健身中心。

  今天並非週末,來往健身的人不多。容飛先去跑步機上熱身,然後換了泳褲去室內游泳室游泳。容大少的體能確實一般,半個來回就氣喘吁吁,只能爬上岸。

  一個俏麗的身影在水中起伏,來到了容飛面前。

  “好久不見了,容少!”

  是林雨薇,容飛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她。

  “……啊,好久不見。”

  林雨薇穿著一套比基尼,看不出一直以清純為形象的她竟然有著玲瓏有致的性感身材。她撐上了岸,與容飛並肩而坐,她的胳膊有意無意地蹭著容飛。容飛不好過於直接的拒絕,只能微微側過身去。

  不要再一直蹭過來了!你又不是毛巾!

  容飛忍的很辛苦。演藝圈是個令人身不由己的地方,可是如果你想傍大腿,也要找個粗壯的啊!看看容少這瘦弱的身板實在無法為你遮風擋雨!

  可是林雨薇卻沒有收斂的意思。

  “媒體都說王悅琳現在是容少的新寵啊,看來您已經把我這個舊人給忘記了。”林雨薇傾向容飛,故意在他的耳邊吐息。就在她的嘴唇蹭過容飛臉頰的那瞬間,容飛試圖躲過去,卻狼狽地栽進水裏。

  “容少!”林雨薇本想拽住他,但還是晚了一步,只能驚恐地看著容飛從水中探出頭來。

  “容少!你沒事吧!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林雨薇著急地跳進水裏,她誘惑容飛的原因很簡單,容少一直是媒體的焦點,能在他的身邊晃一晃就能獲得媒體的關注,哪怕是被歸為容飛繁盛後宮中的一員,她也在所不惜。但是現在的情形,只怕容少會發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推我下水的!”容飛不傻,他當然明白林雨薇的意圖,他抹開臉上的水漬,笑了笑,“但是你嚇到我了!”

  林雨薇還要再說什麼,容飛已經轉身游向泳池另一端。今天他是沒辦法盡興地游泳了。

  正準備上岸,一抬頭,容飛就看見一雙修長有力的腿,再順著那雙腿望上去,對方的好身材令人妒忌,更不用說唇上那點似笑非笑的凹陷。

  “容少,真是好豔福啊。真可惜我沒帶照相機來,不然今晚娛樂版的頭版頭條又是你了。”

  微涼的嗓音和嘲諷的音質,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只是對方戴著防水眼鏡,一時之間令容飛反應不過來。

  “怎麼?認不出我了?”對方蹲下來抬起防水鏡。

  “啊……啊……安凱文!”

  前有林雨薇,後有安凱文,容飛今日的星運太盛啊。

  不自覺,那日在金玫瑰的洗手間裏安凱文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浮現在容飛的腦海裏。儘管這個男人說過他做那一切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容大少而已,但是那樣的教訓方式實在高杆,導致容飛在商場裏看見黑色的CK底褲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謝謝您擠出大腦容量來記住我的臉。”安凱文笑了笑,目光裏有幾分審視的意味一寸一寸掃描著容飛的身體。

  “嗯哼,除了身高還算好,除此之外你的身材可就一無是處了。”

  又是嘲諷,只是再惡毒的諷刺也抵不過狗仔誇張至極無中生有的筆桿。

  容飛平靜地很,他慢悠悠地上了岸,走向更衣間。

  你是模特而我只是個富二代而已,身材好是你作為模特的必要條件,而我就算吃到啤酒肚也不影響我繼續做我的富二代。

  “你好像連一個來回都沒遊到啊。”安凱文拉長了嗓音。

  廢話,你都看到我現在的身材就是一隻弱雞,難道我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嗎?對待安凱文這種沒事找事人的最佳方法就是無視。

  容飛徑直走進了沐浴間,哼著歌暢快的沖了個澡,圍著浴巾走出來的時候赫然發覺安凱文竟然站在門口。

  “你是跟蹤狂嗎?”容飛蹙起眉頭,這位紅透時尚界的國際名模對他容飛可真是不依不饒啊。

  “我不是跟蹤狂,我只是不甘心。”安凱文走了過來,比容飛高出半個頭的身形隱隱透露出幾分壓迫感,當他傾向容飛,那高挺的鼻骨撞擊著容飛視線的時候,容飛不由得向後退了一小步,而安凱文卻牢牢地拽住了他。

  “有什麼不甘心?”

  不甘心我借屍還魂的運氣太好?還是不甘心我得到了媒體過多的注意成為狗仔們奮筆疾書的對象?

  “不甘心被拿來和你相提並論。”安凱文玩世不恭的表情忽然冷鬱了下來,他盯著容飛,用力地像是要將他撕碎。

  “一個演藝圈,一個時尚界,好像是完全不同的領域吧?我們倆根本沒有可比性。”容飛想要側身從安凱文的身旁離開,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一把抓住了圍在他腰上的浴巾。

  “你要幹什麼!”容飛怒目相向,拽住浴巾的邊緣。

  安凱文猛地按住容飛的肩膀,將他撞在了牆壁上,浴巾差點跌落了下來,容飛的肩膀疼的快裂開了,而他的雙手仍然提著自己的浴巾。

  “安凱文!我警告你放手!”容飛真的怒了,但是安凱文依舊掛著那絲冷笑,他狠力撞過去,安凱文卻更用力地將容飛頂在牆上。

  “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佩里尼所說的那種氣質!”

  說完,安凱文用力鉗制著容飛的胳膊,將他拉了出來。

  “喂!你他媽的幹什麼!放開我!”容飛提起一腳踹過去,這一腳有速度沒力度,安凱文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他的腳踝,笑容更冷了。

  “容大少,你是想要圍著這條浴巾跟我走,還是你打算裸著跟我走出這間健身中心?”

  安凱文是認真的,容飛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在另一個男性同胞的面前被蓋過了氣勢。

  咬著牙關,容飛用力地擰動手腕,但是安凱文的手指卻紋絲不動,不知道是容大少這個身體缺乏鍛煉還是安凱文實在巨力,容飛感覺自己就像只小雞一般被他提了出去,一路上承受其他人的目光,容飛只覺得比被記者圍攻還有窘迫。

  “容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嗎!”

  健身中心的保安看著兩人這架勢實在不對勁,趕緊沖了過來。容飛對他感激不盡,剛要說什麼卻被安凱文搶了白。

  “沒什麼不用擔心!容少有十分要緊的事情趕著離開,我送他去!”

  安凱文也是這裏的貴賓,他這麼一說,保安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要是不乖乖跟我走,我就扯下你的浴巾,想像一下今晚娛樂雜誌的頭條就是你光屁股的模樣!你很快就會比天王蘇臻還要紅!”

  安凱文這麼咬牙切齒地一說,容飛整個人都被震住了,當恍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安凱文推進車裏了。那是一輛藍色敞篷跑車,若是平常容飛還會覺得非常拉風,可是現在……

  車子開了出去,帶起的風刮在容飛臉上身上,還未幹透的水漬令容飛冷的徹骨。

  

 

22、大師佩里尼 ...

 

  安凱文的臉色依舊陰沉,容飛卻忍受不了了。

  “我說你能不能把車頂關上!”

  安凱文冷哼了一聲,“下雨的時候我自然會關上。”

  “我到底哪裡招惹你了!如果說是你老師的女兒,你上次不是把她帶走了嗎!如果說是在金玫瑰我踹了你的事情我也跟你說過對不起了,難不成你還要踹回來嗎!”容飛光著的上半身已經瑟瑟發抖。

  “閉嘴!”

  車子開到了高速公路上,一路狂飆。

  容飛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後背一直貼在椅背上。

  “你他媽開慢一點!趕著投胎啊!”容飛試圖要讓安凱文停下來,對方卻騰出一隻手來按住容飛的腦袋,將他死死抵在車窗玻璃上。

  “幹什麼你!快點放手!”容飛掙紮著,車子跑了個S形差點撞到路邊的護欄,心有餘悸的容飛再不敢招惹安凱文了。

  “我叫你閉嘴你就閉嘴!”安凱文狠狠瞪了容飛一眼,那極有韻味的五官在容飛眼中就似地獄修羅。

  車子開了二十多分鐘之後,終於在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

  安凱文停在這裏做什麼?他到底想要怎樣?

  “下車!”安凱文走向那棟別墅大門,見容飛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又狠狠地瞪過來。

  容飛歎了一口氣,心想這位超級名模只怕和原來的容少有的一拼,都是鼻孔朝天唯我獨尊。本來看安凱文的氣勢是要將自己除之後快挫骨揚灰,現在不過是來到一棟別墅前,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容飛退開車走過去,手上仍然拎著已經松垮的浴巾,樣子頗為滑稽。

  “走吧,容大少。”安凱文勾起唇角,“要我為您托著裙角嗎?”

  “不用!”容飛狠狠撞開他來到門口。

  看著容飛的背影,安凱文忽然笑出了聲,那種陰鬱的表情也散去,“你穿成這樣去走秀,說不定在巴黎和紐約的時裝周都能成為經典。”

  “閉嘴。”容飛咬牙切齒,儘管他很想問安凱文帶他來這裏幹什麼,但是又覺得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開口問了安凱文也不會好好回答。

  門開了,一個留著絡腮鬍子長相談不上俊美卻頗有氣質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和安凱文一個擁抱,說了一長串容飛聽不懂的外文,除了“凱文”這個名字之外。安凱文看起來對這個老外相當尊重。當老外的目光對上容飛的時候,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當然,誰看到一個什麼都沒穿只圍了件浴巾都會驚訝,這個老外的表情已經算是淡定了。

  容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想到老外竟然和他來了個貼面吻,又說了一段話,容飛隱隱能分辨出那是義大利語,除此之外還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看向安凱文,那個傢夥故意不發一言,只是揚了揚下巴意思是要容飛跟著他們走。

  進入別墅的客廳,容飛愣住了。這是一個極具現代藝術氣息的空間。牆壁上的畫框裏是男模的寫真照片,他們風格各異,身上的服裝配合拍攝的技巧流露出深遠的韻味和位於時尚巔峰的氣息。老外走進了廚房裏,開始研磨咖啡,又說了一長段話。安凱文流暢地與他交談,這讓容飛對他刮目相看。以前容飛以為安凱文只是一個超級名模無論他在T臺上如何風華絕代,那不過是設計師賦予他的。而此刻,他側著臉,架著腿,侃侃而談的樣子知性而深沉。而那個老外雖然在磨咖啡,很顯然他和安凱文聊的很深入也很有話題。容飛從這客廳就能猜出這個老外八成是個時裝設計師。

  咖啡的醇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本來覺得有些冷的容飛有了幾分暖意。

  老外端著咖啡來到他的面前,說了一些話,又做了個手勢,意思就是讓容飛嘗一嘗這咖啡。

  唉……咖啡……容飛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洋玩意兒,聞起來不錯,味道卻苦的要命跟中藥似得,也就是有錢人裝裝小資的玩意兒。

  容飛本想假裝聽不懂這老外的意思,沒想到安凱文又揚了揚下巴,意思是不許不給面子。

  喝就喝!誰要我容飛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容飛一邊這麼自我安慰著,一邊端起了咖啡杯。這咖啡的味道聞起來更加自然,容飛吹了吹,緩緩飲下一小口。

  額……苦的可以……

  容飛皺起眉頭來,真不懂老外怎麼都喜歡喝這玩意兒!

  安凱文的目光掃過來,容飛趕緊放鬆眉心,抿了抿嘴。那種苦中並沒有澀,緩緩在舌尖蔓延,竟然有了一絲回甘。容飛有飲下一口,靜下心來體會那種味道。

  “味道很好吧。”一直沒說過一句中文的安凱文終於開口了,“不是人人都能喝到時尚大師佩里尼現磨的咖啡。”

  時尚大師?容飛雖然對時尚界沒什麼認識,但是能被稱為“大師”的人都有過人的非凡之處,霎時容飛的眼睛裏充滿了敬意。

  佩里尼搖了搖手,意思是要安凱文低調,然後竟然叫出了容飛的名字。

  “容飛,跟我來。”蹩腳的中文配合那種成熟男人的腔調竟然聽起來也挺順耳。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安凱文不是什麼好鳥,但是這位時尚大師看起來還是和藹可親的。

  容飛跟著佩里尼走上樓去,安凱文端起咖啡杯朝容飛挑起眉梢,似乎要等著看他的好戲。

  撥開銀灰色的幕簾,容飛來到了這棟別墅的隔層。這完全就是一間工作室,四五個畫板立在那裏,上面是用簡單飛逸的線條勾勒出的服裝設計圖。容飛不懂得看這些被抽象畫的線條,只是單純地覺得賞心悅目。

  看見容飛逗留在畫板前,佩里尼輕輕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回過神來。

  佩里尼輕輕拉開遮在衣架上的銀色幕布,一件純黑色的男性時裝展現在容飛的面前。

  那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覺,容飛睜著眼目光描摹著,它並不張揚也沒有華麗的修飾,唯一的亮點就是胸前口袋上別著的兩顆微小的亮鑽,卻有著奪目的魅力。它像是在等待著,有人能夠被它的魅力包裹,將它從遙遠的夜空帶到人間。

  佩里尼笑了,用英文問他:“Do you like it?”

  “我……不懂時尚,但是這件衣服確實很好看。”

  “Then try it。”佩里尼做了個試一試的手勢。

  “我?”容飛趕緊搖了搖頭,“還是讓凱文來吧!”

  容飛沒有修長的身材,他不過一米七八而已,沒有成為“衣架子”的資本。像是佩里尼這樣的時裝設計師,他的衣服都是藝術品。

  佩里尼搖了搖頭,再度用英語強調說:“Just try it。”

  對方盛情難卻,而容飛一直光著上身真的很冷,他本來是一個對穿著不怎麼在意的人,可是此刻,他真的有種想要穿上它的衝動。

  佩里尼做了個OK的手勢,伸手就要解下容飛的浴巾,驚得容飛向後退了一大步差點撞在衣架上。

  “I can do it by maself!”

  “Ha ha!”佩里尼被容飛的反應逗笑了,緩緩轉過身,意思是留給容飛一點隱私。

  容飛深深吸了口氣,將那套衣服從衣架上拿下來,迅速地套上身。有些細節不知道如何處理,比如掛在腰上那條絲巾一樣的東西,再比如褲子的腰線有些大。容飛還沒來得及看鏡中的自己,佩里尼便轉過身來。

  他略微吸了一口氣,然後蹙眉盯著容飛。

  這讓容飛有些窘迫,他早就說不要試穿了,穿上龍袍也不會像太子的!還是浴巾適合他啊!

  他剛伸手要解開衣領將這件衣服還給佩里尼,佩里尼便按住了他的手指。

  “No! No! Dont move!”佩里尼將腰際的那條絲巾繞到前面來,輕輕掛在口袋裏,然後順手拿過一隻別針別在容飛的後腰收緊了腰線。

  “You are amazing!”佩里尼的表情是嚴肅的,聲調卻像是在讚賞。

  容飛一頭霧水地看著對方,直到對方伸手示意容飛看看鏡中的自己。

  回頭的那一刻,容飛頓住了。

  這是容少嗎?那個白斬雞,眼角眉梢都是叛逆的容少?

  容飛一直不喜歡容少的長相,不只是因為那種時下流行的白淨臉孔,也因為眉眼間的那絲任性。只不過一套衣服而已,整個人的氣質都改變了。

  在黑色的映襯下,容飛的表情顯得淡定而從容,轉身那一刻頸部和背部拉伸出的線條流露出幾分禁欲的性感,腰間那條黑色紗巾並沒有使得容飛看起來陰柔,反而在沉悶中加強了線條的律動感,胸前那點碎鑽就似暗夜中的星辰增添了神采。整套衣服為他勾勒出一種成熟的優雅。

  “這是我嗎?”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安凱文上來了。

  “怎麼樣,換好了嗎?”

  在掀開工作室簾幕的那一刻,安凱文愣在了那裏。

  

 

23、金額不足 ...

 

  那是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容飛死死扣住了安凱文的視線。那個畫面,容飛就似黑夜的使者,從容而內斂,優雅如同月光傾斜。

  “He is so beautiful!”佩里尼攤開雙手,像是讚美上帝的傑作。

  容飛眨了眨眼睛,beautiful難道不是用來形容女人的嗎?

  “Yes……like a miracle……”安凱文喃語著回應。

  “嘿,安凱文,你能不要用鳥語嗎?為什麼要用beautiful來形容我?難道這不是男裝嗎?”容飛有意見了。

  安凱文側過臉去笑出了聲,“beautiful不是只能用來形容漂亮女人,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用beautiful來形容。”

  “哦,那我把它當做是一種讚美吧。請問我能穿著這件衣服回家嗎?”

  安凱文好笑地搖了搖頭,“你不能。這套衣服價值連城。今天你看到了它,在它被展示之前,你不可以同任何人說起。”

  “哈?這是模特走秀用的時裝?”容飛低頭看了看,“那就是不能穿出去的!那你們讓我穿這個做什麼!”

  安凱文倚著門框,表情愜意,“記得來之前我說過,我要看看你憑什麼被拿來和我相提並論。”

  “所以現在呢?”容飛攤了攤手沒好氣地說,他毫不懷疑這套衣服在安凱文的身上一定會光芒四射,自己本來就不是模特,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比較。

  “佩里尼先生下個月的服裝展主題就是‘日日夜夜’。你身上的這件衣服的設計名字就是‘深夜’。”安凱文走向容飛,低下頭來,手指滑過容飛的頸間,替他將領子泛起,時尚感體現出來,容飛有種自己正走在T臺上的錯覺。

  “這件衣服應該是你穿來走秀的?”

  “不,佩里尼先生說我無法體現這件衣服最精髓的感覺。”安凱文的呼吸掠過容飛的頭頂,那裏面有著細若遊絲的遺憾。

  “那現在到底是怎樣?因為你無法體現它的精髓所以你要我也來試試看?到底是誰拿我們來相提並論?”容飛很想知道自己圍著浴巾被強迫來到這裏換上這套衣服的究極原因是什麼。

  “因為佩里尼先生說,如果安凱文是白晝,那麼容飛就是黑夜。”安凱文靜立在容飛的身邊,儘管他並沒有穿任何走秀時裝,卻無法遮掩他奪目的氣質,就似午後兩三點的驕陽;而容飛自然毫不做作卻又有幾分內斂,就像黑夜,深邃著引人探究。

  他們站在一起產生的是強烈的對比,卻又莫名的和諧。

  “有興趣走秀嗎?”安凱文輕聲問。

  “不用了,”容飛扯著唇角笑了笑,“你那麼討厭我,我很擔心你會把我踹下T台,而且我也不是走秀的料。”

  “嗯……”安凱文搖了搖頭,眯起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也許與你同台而立會很有意思。”

  “我還是想要專心做演員。”

  “為什麼?”安凱文低下頭來看著容飛平靜的表情,“你瘋了嗎?這是佩里尼的時裝秀,時尚界和演藝圈並不是沒有絲毫交集,這場時裝秀會讓你迅速躥紅成為媒體的焦點!”

  “我已經是媒體的焦點了。”容飛苦笑著說,“現在我只想一步一個腳印走下去,一步登天太不切實際。”

  安凱文皺著眉,雙手忽然大力地捏住容飛的兩頰,惡狠狠地說:“你真的是容大少嗎?我怎麼覺得你完全變了個人呢?那個浮躁的容大少哪裡去了?”

  容飛被他捏的下巴都要落下來了,看著他痛苦的樣子,佩里尼趕緊制止安凱文,安凱文鬆手的同時也用義大利語轉達了容飛剛才說的話。

  佩里尼顯得很吃驚,多少模特甚至於演藝界的明星想要成為佩里尼作品的模特,而容飛卻拒絕了這樣的機會。但是佩里尼並沒有生氣,只是抱住容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一串義大利語。

  “佩里尼先生說,不用急著下決定,想清楚了再回答他。”這是安凱文進入這棟別墅之後第一次為他翻譯佩里尼所說的話。

  最終,容飛還是將這套“深夜”還給了佩里尼,而安凱文則從佩里尼那裏借來了一件襯衫和長褲給容飛穿上。

  離開了佩里尼的別墅,安凱文沉默地開著車,而容飛則望向窗外。

  良久,安凱文開口說:“今天你就像是穿上魔法新衣的灰姑娘。”

  “我不喜歡這個比喻。我不是灰姑娘,也沒有需要取悅的王子。”容飛悶悶地說。

  “那好吧,我換過一個比喻。”安凱文側過頭來看了容飛一眼,“你就像是將夜空穿在身上。”

  容飛噗嗤一聲笑出來,“我記得你真的很討厭我!現在竟然花心思來讚美我?”

  “我討厭你的人品你的性格,但是我最討厭的還是你的穿衣品味,那就像是吃西餐的時候叉子劃過盤面的尖銳聲響,讓我心臟受不了。”

  “我的穿衣品味?”

  “庸俗、嘩眾取寵、頭重腳輕。我們身上的衣服,要麼是為了遮掩我們自身的缺點,要麼就是為了將我們的性格特點放大達到賞心悅目的效果。這兩點你都沒有做到。”

  “實在太對不起了!時尚大師!”容飛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安凱文將他送回到健身中心。容飛去儲物櫃拿回了自己的衣服。這時才看到手機裏有好幾個來自衛子行的電話,容飛回了過去。

  “親愛的容少,你能跟我解釋一下你圍著一條浴巾和國際名模安凱文去哪裡了嗎?”

  衛子行竟然知道了,看來自己又上八卦雜誌了……

  容飛歎了口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那個……我回去之後再跟你解釋行嗎?”

  “我沒空聽你解釋,我正在跟你爭取幾個上通告的機會。”

  說完電話就掛掉了。

  容飛歎了口氣,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安凱文靠牆站在那裏翻看著手機。

  “你怎麼還在這裏啊?”

  安凱文輕笑了一聲,將手機伸到容飛面前,“我們倆的八卦已經流到網上了,這次很運氣,不是接吻的照片。”

  但是比接吻還要窘,容飛看著手機上的畫面只覺得唇角抽搐。

  照片上的安凱文衣冠楚楚,反觀容飛圍著浴巾一副被捉姦在床拎出房間的的樣子。

  “完了,衛子行會殺了我……”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容少竟然會怕一個經紀人?”安凱文樂了。

  今天的麻煩夠多,容飛不想再理睬他,剛要從他身邊繞過去,就被對方拽住了。

  “你又想怎樣?”

  “製造新的八卦,公眾都是健忘的,只要有新的讓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出現,他們就會忘記容少只圍著一條浴巾的樣子了。”安凱文調笑著說,又是拽起容飛的手腕。

  “嘿!你放開我!今天我已經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了!”

  容飛極度鬱悶,為什麼每一次都是被這個傢夥拉著走?如果自己是個小女人,也許還會覺得這樣的安凱文很帥氣。但是可惜他是個男人,安凱文狠狠挫傷了容飛的自尊心。

  安凱文一路飆車到了市區的奢侈品一條街,容飛心想這傢夥又要玩什麼花樣了?

  下了車,容飛被安凱文拽進了一家奢侈品男裝店,而櫥窗裏的海報男模正是安凱文。

  這個安凱文可真是自戀的可以,就連逛服裝店都要到自己代言的品牌。

  “剛才說了,你的品位爛到可以。是時候好好打點一下了。”安凱文托著下巴將容飛從上到下審視了一遍。

  “幹嘛!服裝這種東西拍戲的時候聽造型師的就行了啊!”

  “時尚無時不在無處不在,你難道沒有一點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嗎?”安凱文拿起一套風衣在容飛面前比劃了一下,又拽過一件線衫一起按在了容飛的身上,“進去穿上試一試。這些都是日常服裝的款式,不會過分花哨,但是會修飾你的身形體現時尚感。”

  安凱文這個人是不允許別人拒絕他的,容飛不想惹太多麻煩,認命地拎著衣服進去試穿。

  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很明顯那幾個店員露出了驚豔的表情。而安凱文則坐在沙發上翻閱著最新一期的時尚先鋒,他瞟了容飛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嗯,不錯。”

  容飛望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安凱文確實有敏銳的時尚嗅覺,明明是相當簡潔的款式,卻讓容飛看起來成熟而知性。

  看來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啊。

  “買了吧。”安凱文揚了揚下巴。

  店員熱情地帶著容飛去刷卡,但是容飛被告知,他卡上的金額不足。

  “金額不足?”容飛愣住了,拿過衣服上的吊牌一看,那價格真是令人乍舌。

  “還有其他的卡嗎?”安凱文走過來問。

  “沒了。”容飛搖了搖頭。

  “沒了?”安凱文瞪大了眼睛,“你以前不是一擲千金嗎?怎麼連買兩件衣服的錢都沒有?”

  什麼和什麼啊!這兩件衣服的錢足夠給小康之家還半年的房貸了。

  “我就是沒錢。《淺風》的片酬交給衛子行保管了,我剩下的就只有這張卡了。”

  “哈!”安凱文翻了個白眼,掏出自己的卡爽快地買了單,“走吧。”

  此時,容飛敏銳地發覺有狗仔正跟蹤著他們,於是一把拉住正要推開玻璃門的安凱文,“等等,有狗仔。”

  安凱文笑了,“容少,有狗仔又怎樣?當初在機場,那麼多人都在,你還不是無所顧忌地和我熱吻嗎?”

  

 

24、緋聞製造 ...

 

  提到那個熱吻,容飛的耳根子立馬就紅了。

  世上那麼多人,這個容少吻誰不好跑去吻安凱文這個大男人!

  就在容飛晃神的那一刻,安凱文竟然露出溫柔到可以掐出水來的笑容,極為愛護地為容飛整理起衣領。

  “你……你……幹什麼……”

  “製造新聞啊。”安凱文說完一手搭在容飛的肩上,一副哥兩好的樣子走向另一家服裝店。

  於是,當容飛回到容家的時候,就像出去血拼的女人一樣,扛著大包小包地來到了家門口。

  “替你選的衣服記得穿。”安凱文囂張地一笑,揚長而去。

  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網查看那些八卦新聞,狗仔們到底把自己和安凱文寫成什麼樣子了?

  在搜尋引擎裏輸入安凱文和容飛,今天下午兩人一起逛街的照片立馬出現在眼前,再看看那些標題,容飛更有一種暈倒的衝動。

  什麼“容少與國際名模安凱文相攜逛街態度親昵”什麼“到底是敵人還是情人——安凱文與容少之間的是是非非”諸如此類。

  而容飛的第一反應就是——蘇臻如果看到了這些八卦會對自己有怎樣的看法?

  還好蘇臻那個人是不會去看八卦消息的,但是肯定會有人告訴他的!

  安凱文啊安凱文,你真是不把我摸黑就不甘休啊!這一次我要怎樣洗白自己!

  剛下了通告的蘇臻正坐在休息室裏,一旁的化妝師就在和助理拿著手機聊天。

  “看啊,看啊,容少和安凱文的照片被放到網上掛牆頭了!”

  “哇!你看安凱文,還幫容少整衣領!看他的表情,真的好溫柔啊!”

  “天啊……傳說容少本來就是男女通吃!那次在機場熱吻安凱文,這一次安凱文又跟他一起逛街,難道他們真的在交往?”

  “不會吧!容少那種紈絝子弟……安凱文怎麼可能看的上!”

  座椅上閉目養神的蘇臻眉心緩緩皺起。

  下了通告,沈彥來接蘇臻。今天的蘇臻顯得有些疲憊,側靠在床沿上閉著眼睛。

  “是不是看到了容少和安凱文的緋聞所以不爽啊?”

  “還沒到緋聞的程度。”蘇臻冷冷地應了一句,“我累了。”

  沈彥適時閉上了嘴巴,將車開到了蘇臻的公寓。

  下車的那一刻,蘇臻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來自容飛的短信:我和安凱文真的什麼都沒有。

  蘇臻輕笑了一聲,沈彥好奇地問:“咦,有什麼好笑的嗎?”

  “沒什麼,明天見。”蘇臻關上了車門。

  此時的容飛坐在書桌前,兩隻手抓著頭髮一副煩惱透頂的樣子。

  “啊!啊!什麼‘我和安凱文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們兩個大男人能有什麼啊!完了完了!說不定蘇臻會以為我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一分鐘都過去了,蘇臻仍然沒有回信。

  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因為沒看見短信?

  “那麼在意蘇臻的看法做什麼!清者自清!”容飛義正言辭地對自己說,但是還沒兩秒就又軟下去了。

  “啊……啊……怎麼還沒回信啊!”

  很想打電話向對方解釋這一切,但是又沒有勇氣而且蘇臻和容飛之間連朋友的份兒只怕都沒到,這樣打個電話過去實在太囧了。

  就在容飛天人交戰之際,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什麼?是知道了那些八卦消息還是知道自己和安凱文沒什麼了?

  為什麼短信就不能再多打幾個字了呢?

  容飛拿著手機打了幾個字又刪除,再打幾個字還是刪除,蘇臻的“知道了”讓容飛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而此時的蘇臻已經洗了澡靠在床頭戴著眼鏡悠然地翻著原文書。

  直到熄燈入睡之前,他才拿過手機發了跳短信,“晚安”。

  就是這麼兩個字,讓容飛驟然放下心來,豁然開朗。

  蘇臻對他說“晚安”,那就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容飛露出了笑容,隨即又覺得自己傻的好笑。蘇臻是什麼人啊,娛樂圈裏的天王,媒體的炒作他早就見怪不怪了,容飛這點小八卦只怕蘇臻早就一笑而過,偏偏自己還發條狗屁不通的短信過去貽笑大方。

  “不管了,明天還有通告!睡覺睡覺!”

  容飛倒進被子裏美美地閉上眼睛。明天他要參加一個訪談節目,按道理他應該想想那些娛樂節目的主持一定會拿自己和安凱文的八卦大做文章,容飛卻一點都不擔心,酣然入眠。

  一向手機鬧鈴一鬧就能醒過來的容飛,竟然是被衛子行的電話聲驚醒的。

  “容大少!你到底怎麼回事!這都幾點了!我在你家門外等到快要長草了!”

  “啊……”容飛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啞了,根本說不出話來。太陽穴脹痛,世界在旋轉。

  “啊什麼?還不快出來!”衛子行只怕是唯一能對容大少大呼小叫的人了。

  容飛一驚,想著趕緊下床洗漱,卻沒想到一頭栽在了地上。他踉蹌著爬起,迅速整理好一切沖出門外,衛子行倚著車門皺起了眉頭,手指點著手錶說:“容少!你父親雇傭我做你的經紀人不是來做你的保姆的,我希望你以後能有自覺!上通告遲到只會讓別人覺得你是在耍大牌!”

  眼前衛子行的身影晃動著,容飛揉了揉眼睛。

  “知道了。”

  一說話,嗓子像是被刀刮過一樣疼。

  衛子行的手背伸過來,覆上容飛額頭時才發覺他燙的厲害。

  “你發燒了?怎麼回事?”

  容飛的眼神迷蒙,緩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燙還是不燙他感覺不出來。但是每走一步都漫步雲端,容飛知道自己是真的生病了。

  該死的安凱文!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要不是他把連衣服都沒穿的自己強行拽住健身中心還開著跑車吹了那麼久的冷風,自己怎麼會生病!

  “你實在很沒有自覺。”衛子行的聲音冷了下去,“昨天是和安凱文搞出那麼多花邊新聞。好吧,這些八卦至少能讓你取得媒體的關注,姑且算是宣傳手段了,我可以不管你。那麼現在呢?你竟然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能好好工作!”

  容飛知道衛子行說的都在情在理,是自己做的不好。

  “先上車!見了節目製作人和導演再說!說不定你還真成為《視線》的第一位啞巴嘉賓了!”

  《視線》?就是那款專門採訪大腕以及娛樂界新銳的訪談節目?為了能上那個節目許多娛樂圈的明星經紀人都掙破了頭,衛子行竟然為他爭取到了!

  果然不愧是金牌經紀人……但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衛子行看了一眼容飛內疚的模樣,用力按了按眼角,“我們先去製作組,看看能不能調期。”

  容飛趕緊雙掌合十做出抱歉的樣子,衛子行歎了口氣為他打開車門。

  來到了錄製間,衛子行和導演還有製作人溝通著,容飛因為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

  他的眼前是訪談的背景螢幕,還有主持人坐著的高椅以及嘉賓的棕色沙發。容飛在作為替身演員的時候,曾經無數次地想像自己坐在這個沙發上會說些什麼,但是現在只怕要落空了。

  “唉,容少看來你今天錄不了節目了。”

  《視線》的女主持人姜凝抱著胳膊走了過來,和一般犧牲自己形象搞笑的娛樂節目主持人不同,姜凝的對外形象一向是知性優雅,但是容飛此時能感覺到姜凝對自己有些隱隱的敵意。

  容飛露出抱歉的笑容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說不出話。

  姜凝愣了愣,容大少向來是眼高於頂的,現在竟然會有這樣的表情。片刻的失神之後,她靠向容飛,纖長的手指拽過他的領帶,唇上的笑容銳利而冷漠,“容大少,其實你應該慶倖自己不錄製今天的節目了。你知不知道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讓你在攝像機前好看。”

  說完,姜凝甩開了容飛的領帶,轉身離去。

  姜凝的態度是怎麼回事?這種情緒化一點都不專業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口碑極佳以知性著稱的主持人。

  良久,容飛才想起幾年前自己偶然聽過的一則內幕。兩、三年前,容大少和某幾位行內人士一起喝酒,那時候的姜凝沒有現在的名氣,為了能在娛樂圈有一席之地,她只能委屈自己來陪酒。敬酒之後少不了幾位老總對她毛手毛腳的,至於容大少做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姜凝被媒體爆料說惹怒了容大少遭遇冷藏,不少娛樂節目和經紀公司都拒絕了她,幾乎要將她趕入絕路。但是姜凝卻有著非凡的毅力和決斷力,她站在容謹嚴從盛世回家的路上整整等了幾天,終於有機會攔下了容謹嚴,這一次的談話也使得容謹嚴對她非常欣賞,容謹嚴的態度使得那些一直拒絕她的節目和經紀公司開出了綠燈,而她也終於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這兩年來的不懈努力,讓她成為了品質節目《視線》的女主持人。

  又是狹路相逢,遇上舊仇人了啊……容飛不自覺咳嗽了起來,看來他的星途是不可能坦蕩的了。

  衛子行還在同導演還有監製溝通,希望能將容飛的訪談挪到下一期。

  “這可怎麼辦?所有藝人的檔期都是規劃好的,你讓我到哪裡找人來頂上這一期?就算找人頂上了,我們也很難再挪一期出來給容少了!”監製很苦惱,一般情況下他會馬上找其他藝人來頂替容飛的位置,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會給任何情面,但是容飛不一樣。就算容謹嚴再向外聲明容飛在娛樂圈的發展他不再過問,但是太子爺就是太子爺,他不可能無所顧慮。萬一以後容飛坐上容謹嚴的位置給他小鞋穿,那可不是好玩的。

  “容少就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嗎?”導演也很苦惱,原先他們為容飛準備了一系列的問題,短片什麼的也準備好了,現在竟然說不能上,那麼工作人員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他真的無法發聲。”衛子行蹙眉看向容飛,容飛也明白現在問題有些棘手,來到導演和監製面前彎腰鞠躬表示歉意。

  這個動作讓他們倆都驚住了,趕緊過來扶起他,容大少的鞠躬他們那裏承受的起,今天是容少鞠躬明天搞不定就是他們丟掉飯碗了。

  “容少,身體不舒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想想辦法!”

  “是啊是啊!再不然節目照錄,等您身體好了再回來配音不就行了!”導演提供了一個勉強可行的方法。但是誰都知道,訪談是一個互動的過程,如果容飛無法出聲的話,就無法和現場觀眾還有主持人互動,那麼節目的效果也將大打折扣。

  容飛趕緊拿過紙筆寫下:《視線》一直有著良好的口碑,不能因為我在觀眾心中造成不好的印象。

  “哪裡!哪裡!”監製趕緊搖手,以為容飛是在說反話,“如果容少不喜歡導演說的這種方法,我們還可以選擇其他的方法!您先不要著急!”

  容飛一聽就明白監製誤解了他的意思。他既然下定決定不想再做那個娛樂圈囂張跋扈的大少爺,那麼今天這種狀況,他就應該負起責任來。

  監製還在和導演討論對策,姜凝則冷眼看著這一切。

  容飛忽然想到了什麼,掏出手機一個短信發了出去:蘇臻,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25、《視線》訪談 ...

 

  很快,蘇臻的短信就回了過來:本來要上一個室外的節目,因為下雨的關係所以取消了。

  那你能不能替我上《視線》的訪談,我的嗓子啞了不能說話。

  容飛拿著手機忐忑地等待著,就怕蘇臻拒絕。

  你把手機給監製。

  容飛趕緊把手機遞到監製那裏,監製還一頭霧水的時候,蘇臻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就看見監製點著頭,本來苦大仇深的表情忽然放鬆下來,甚至還笑了起來,看來蘇臻是答應參加節目了。

  “那是誰的電話?”衛子行問。

  容飛在紙上寫下蘇臻的名字。

  “別告訴我你把這個機會給蘇臻了!”衛子行壓低了嗓音問。

  容飛向衛子行做出抱歉的姿勢,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他真的說不出話來。

  衛子行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兩秒之後開口道:“算了。至少對方是蘇臻,你把這個通告讓給他,依照他的性格一定會還給你一個更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監製走過來非常高興地說:“容少!你可真有辦法!這樣節目就能繼續錄製了!”

  “嗯!”容飛笑著點頭,蘇臻的訪談一定會比自己的更加精彩。

  “蘇臻說他會趕過來陪你一起錄製這個節目,做你的神秘嘉賓!”

  “哈?”容飛愣住了,蘇臻來做自己的嘉賓?

  蘇臻在娛樂圈的分量誰都知道,從出道開始的第一部電影就名噪一時迅速擠入一線影星的行列,但是他只替兩個人的訪談節目做過嘉賓。一個就是已故影帝梁成思獲得終身成就獎之後的一檔談話節目,另一個就是攜領他出道的國際導演鄭德文的採訪。而容飛竟然成為了第三個人。

  “您沒弄錯吧?蘇臻說來做容飛的嘉賓?”衛子行問,依照容飛在演藝圈裏目前的地位請蘇臻來做嘉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是的是的!這樣容少既能繼續這檔節目,蘇天王的出馬還能拉來更高的收視率!”

  衛子行想了想,拍著容飛的肩膀說:“依照蘇臻的人氣,他一定會搶走你在這期節目中的風頭,但是你們同時出現在一個節目中,至少蘇臻在演藝圈的正面形象也能改善一點觀眾對你的印象。”

  衛子行果然時時刻刻都在為容飛考慮打算,雖然容飛一點都不介意自己成為這個節目的陪襯。

  十分鐘之後,蘇臻趕來了,他穿著簡單的條紋襯衣和休閒西裝,那雙長腿走過來的風度仍舊挪不開眼。

  容飛笑著朝他招了招手,蘇臻來到他的面前,看著容飛那因為發燒而有些反應遲緩的樣子隱隱露出心疼的表情,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就這樣參加訪談?快點找化妝師補補妝。第一次參加《視線》這樣的高端節目,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形象。”

  蘇天王一發話,一旁的造型師化妝師趕緊過來替容飛打點。

  容飛指了指蘇臻,蘇臻卻搖了搖頭,“我這樣就可以了,你才是今天的主角。”

  這句話,讓一旁的衛子行放鬆了不少,“多謝蘇天王了。”

  沈彥沒有跟來,明顯蘇臻是抱著幫一幫朋友而不是純粹工作的態度。

  導演把節目的腳本拿到了蘇臻面前,“蘇天王這是今天大概會問的問題,您看一看,以您的能力即興發揮一定沒問題。”

  “嗯,嗯。”蘇臻拿過劇本坐下來翻看。

  姜凝看著眼前的蘇臻,她愣住了。她根本沒想到容飛能請蘇臻出馬,她原本以為蘇臻是來替換容飛的,甚至還對自己能一對一採訪蘇臻而感到興奮,而蘇臻這樣認真看劇本的樣子很明顯是想要配合容飛。

  “蘇天王竟然會為容大少跨刀,是看在容謹嚴的面子上嗎?”姜凝問。

  “姜姐,”蘇臻低著頭,說出來的話卻開門見山,“我知道您之前和容飛有些嫌隙,但是這一次的節目我希望您能展現出專業態度。”

  “老實說,我有點失望,沒想到蘇天王也要看容謹嚴的臉色。不過我最專業的一點就是不會用你對容飛的態度來評價你作為演員的實力。”說完,姜凝轉身離去。

  來之前的車上,衛子行給容飛吃了點藥,也許是藥效發作了,容飛覺得自己比剛開始要清醒許多。

  上妝之後容飛的氣色好了許多,蘇臻抬眼看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其實我本來想說替你上這個節目,以後再介紹你參加其他有分量的節目。但是怎麼想都覺得《視線》的關注度是首屈一指的,不能讓你錯過這個機會。堅持一下,拍攝結束就一定讓你好好休息。”

  “嗯!”能和蘇臻坐在一起參加節目,容飛期待的不得了。

  “準備好了嗎?”蘇臻笑了起來,那讓容飛想起自己做他的替身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容飛點頭。

  兩人走向沙發並肩坐下,燈光亮起,原本平靜的心緒忽然緊張了起來。

  容飛不斷撥弄著自己的手指,姜凝走到他們面前的高腳座,儀態優雅地坐下,相當專業的笑容看向攝影機。

  手指發涼,背脊也在冒汗,容飛的指尖被自己捏到發白。就在那時,溫暖的手掌覆了上來,緩緩收攏握住了容飛的手指。

  就像是某種力量的灌注,容飛鎮定了下來,看向一旁蘇臻的側臉。他的表情淡泊,唇角的微笑恰到好處。

  姜凝遊刃有餘地念出了開場白,“李成導演的《淺風》已經完美地收官,業內看過《淺風》剪輯片段的人都讚不絕口,更對初次演繹文藝片的容飛稱讚有加。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容飛,和我們一起分享這段經歷。但是在訪談正式開始之前,我們的節目有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嘉賓。這位嘉賓擔任男主角的影片《決戰》剛剛創下了一周票房二十億的神話。沒錯,他就是我們的天王蘇臻!”

  姜凝的這段開場白從內容上來說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很明顯她引導觀眾更加關注蘇臻而並不是容飛。容飛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是衛子行卻蹙起沒來低聲對一旁的導演說:“姜凝是不是還在介懷當年容少聯合那幾個業內製作人和經紀公司封殺她的事?”

  “應該不會吧,姜凝是個很專業的主持人……”導演用對講機對姜凝說,“姜凝,待會話題要點容少的新電影《淺風》明白嗎?”

  攝像機前的容飛有禮地一笑,而蘇臻則內斂地頷首。

  姜凝調整了坐姿,用一種輕鬆的姿態說:“容飛在錄製節目之前身體有些不適,無法說話。本來還以為會失去採訪他的機會,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的面子請來蘇天王拔刀相助啊。蘇天王的《決戰》我可是到電影院裏看了三遍啊!”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回到說“哦,竟然看了三遍,和誰去看的”諸如此類。蘇臻此時已經很明白姜凝的意圖,溫文有禮地回答:“嗯,如果在這裏探討《決戰》的話,那麼我參與的訪談節目《大電影》只怕要向我要回通告費了。而且比起《決戰》這種商業性很強的電影,我更加喜歡容飛的《淺風》。看了一些片段之後感覺很好,本來以為文藝片會讓人感覺節奏緩慢或者無趣,但是《淺風》卻很容易令人投入感情。”

  “那當然,李成導演的片子從來都是回味無窮的。之前李導的兩部電影光看內容簡介確實令人提不起興趣,可是片花一播出來就提起公眾的興趣了!他的故事節奏以及畫面和剪輯的功力是一流的!”

  蘇臻將話題轉回到《淺風》,姜凝卻又轉向了導演,開場快五分鐘,容飛竟然連向觀眾問個好的機會都沒有。

  導演非常不高興地說:“姜凝,如果你再無法進入正題的話,我和監製會馬上換你下來。業內的有的是好的主持人想要你的位置!”

  蘇臻伸手攬過一旁的容飛,姿勢愜意而熟稔,“李導的功力自然是沒的說,當然還有容飛的努力,我從來沒看過他這麼用功地去演繹一個角色。以前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叛逆的有些不可理喻的小孩,但是這一次《淺風》完全改變了我對他的印象。我忽然覺得他長大了。”

  “是嗎?不知道容飛是如何努力的?”姜凝總算對上了這期的話題,雖然她是因為根本不相信容飛有認真去拍這部戲,所以想要看看蘇臻要如何說下去。

  “有一次導演很不滿意一場他從公車站追著巴士上的女主角奔跑的戲,那個在電影裏只出現了十秒的鏡頭,他來回跑了幾十次,還是沒有演出導演想要的效果。”蘇臻彈了一下容飛的鼻尖,而容飛則向後一縮,那樣子還有幾分可愛,這畫面出現在導演螢幕上的時候,衛子行都摸了摸下巴說沒想到容飛還有走可愛路線的資本。

  因為容飛無法說話,所以特地給他配了一部筆記本電腦,他可以把想說的話打出來,顯示在背景螢幕上讓觀眾都能看到。

  此時容飛就打字說:那是因為我無法入戲啦,後來你對我說的話,一下子就點醒我了。

  “哦?”姜凝下意識問,“蘇臻對你說了什麼了?

  

 

26、定論 ...

 

  螢幕上出現:容飛不需要愛上王悅琳,但是陳淺風是一定愛著宋年年的。

  “什麼意思?”姜凝還未反應過來,只是看見蘇臻臉上的笑意溫柔,揉了揉容飛的腦袋,而容飛則低著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具體的意思嘛……”蘇臻刻意拉長了嗓音,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就看導演願不願意插播一段《淺風》的片段了。這可是絕密資訊,就當做是《淺風》上映前的預熱吧。”

  導演點了點頭,雖然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按照最開始的訪談劇本,但是效果卻非常不錯。

  “蘇臻也很有做主持人的潛力啊。”導演感歎,訪談的節奏已經完全被蘇臻掌控了。

  那段影片被放映了出來,容飛也很驚訝地抬頭看著。

  畫面上是他自己站在公交月臺上張望的樣子,容飛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蘇臻一起觀看《淺風》,而自己那生澀的演技與蘇臻成熟完美的演繹相比,簡直就是學徒和大師的區別,他不自覺低下頭去。

  “為什麼不看?這是這部電影裏我最喜歡的片段之一。”蘇臻側過頭來,輕聲在容飛的耳邊說,“你讓每個看到的人都有變成宋年年的衝動。”

  蘇臻的耳語姜凝自然聽見了,能讓他評價這麼高,姜凝也有些好奇。

  畫面上的容飛已經追著公交跑了過去,那樣的奮不顧身,沒有撲火飛蛾的絕望,卻像是沖向太陽的伊卡魯斯。

  陳導給了他將近五秒的臉部特寫,他的眉頭沒有皺成誇張的角度,只是滿眼都是一種難以描述的的渴望,那種決不能再次錯過的決心。

  三十秒的片段很快就過去了,姜凝這才反應過來。容飛的那個表情似乎還在她的眼前。

  “演的很好吧。做了這麼多年的演員,當我看到容飛飾演的陳淺風時,忽然發覺自己所演過的那些角色竟然沒有一個這樣真實。”蘇臻的評語令現場很多人都有了要去看這部電影的衝動。

  但是姜凝卻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既然這場訪談已經偏離了劇本,那就讓他們即興發揮到底吧!

  “確實很棒,製片人林錦吟好像也在開機發佈會上說過選中容飛的原因是因為容飛原本的性格與陳淺風這個人物形象有著鮮明的對比,這也是一種衝擊力。好比容少在這之前囂張不羈不受社會禮法約束的形象,和陳淺風這種對初戀的執著真誠和純粹相比,容飛能夠拋棄自己原本的性格演繹一個完全相反的人物,這確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姜凝這段話表面上是在讚揚容飛的演技有突破,但事實上卻提醒觀眾記起容飛之前的那些負面新聞。

  本來以為蘇臻將會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沒想到容飛卻快速打起字來:如果我對電視機前的觀眾說,我們吃雞蛋時不用在乎下蛋的雞同樣看電影的時候也不用過多關注演員本身的好壞,那是不負責任的說法。以前我很叛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好什麼。但是現在,我想做一個演員。

  姜凝笑了,她的笑容裏有點冰冷的意味。在她看來,容飛現在說要做一個演員只不過是想借此斬斷過去留給公眾的印象罷了。

  “啊,提起這點,容謹嚴先生也跟我提過。容飛的那次車禍之後,他想把容飛送去澳洲讀書,遠離國內的浮華喧囂也許能讓容飛靜下心來。”蘇臻用胳膊肘頂了頂容飛,“後來呢?你是怎麼對你父親說的?如果他真送你去澳洲了,我們就看不到這樣的《淺風》了。”

  提起那件事,容飛歪著腦袋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要怎樣說,但是手指還是在鍵盤上敲打了起來:父親說,容飛去了澳洲你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那裏人比較少,就算酗酒駕車也沒那麼容易撞到人。也不用擔心你出了事我不會為你買單。

  姜凝眨了眨眼睛,她沒想到容飛會這樣不加修飾地將容謹嚴的話打出來,這並不是容謹嚴對容飛的縱容,瞭解容謹嚴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對兒子的無可奈何。

  “你回答什麼了?”蘇臻問。

  螢幕上顯示:我說,我不要去澳洲,我要做演員。無論父親說什麼,我就告訴他,我要做演員。

  導演特地給了打字的容飛側面的特寫,他的表情很認真很篤定。

  “所以《淺風》是你跨出的第一步,對嗎?”蘇臻輕聲問。

  此時,蘇臻已經取代了姜凝的角色,引導容飛以及整個節目了。

  容飛的回答:是的。

  蘇臻托著下巴笑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天在飛機場拍攝《淺風》的結局,因為你演繹陳淺風時所展現出來的氣質引起了某個人的注意?”

  容飛搖了搖頭,而姜凝卻好奇了起來:“誰啊?”

  “時尚界的大師,范佩里尼先生。”

  蘇臻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經常翻閱時尚雜誌的人都知道範佩里尼的男裝設計卓絕不凡,被稱為時尚界的梵古。而頂級名模安凱文也拜在他的門下。

  “這是怎麼回事?”姜凝很驚訝,佩里尼竟然會欣賞容飛?

  “佩里尼先生正在籌備一場世界巡迴服裝走秀,米蘭和巴黎還有倫敦的時裝周是主戰場,而日本、韓國也在行程之內。這場服裝秀的名字大家早有耳聞,那就是《日日夜夜》。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偶然在飛機上遇見了佩里尼先生,他問我認不認識容飛,我說我認識,他告訴我說容飛婉拒了他走秀的邀請,懇請我能夠說服容飛。”

  “啊?竟然有這麼一回事?”姜凝不知不覺成為了蘇臻的提線木偶,她很想重新掌握節目的方向,但是卻找不出話題能夠擺脫蘇臻的萬有引力。

  “是啊,所以大家才會看到那一幕,安凱文拽著只圍著一條浴巾的容飛沖出健身中心,這位超級名模太心急了。”蘇臻並沒有把話說的很明白,安凱文心急什麼,因為容飛拒絕了他老師的邀請所以在健身中心遇見容飛之後就把他拽出來,還是因為不滿意容飛成為佩里尼的寵兒,又或者什麼其他原因?但是無論是什麼原因都不再是記者先前所寫的容飛與安凱文之間有曖昧。

  衛子行笑了,“看不出來蘇天王也是個炒作的高手。”

  “嗯?”導演還沉浸在容飛被佩里尼看中的新聞裏。

  “一方面,借助佩里尼對容飛的欣賞提高容飛的聲望,另一方面還是以佩里尼來澄清安凱文與容飛的那些新聞。”

  “其實比起勸容飛接受佩里尼的邀請,我更加好奇容飛為什麼你會拒絕佩里尼?要知道不過一場走秀,他能讓你聞名整個時尚界,很多藝人都對這個機會求之不得。”蘇臻撐著下巴,那是他的習慣性姿勢,優雅中又有隨性的風度。

  因為我想要作為一個演員而聞名,不是作為一個模特。

  打完這一行字,容飛抿起了嘴唇。

  現場安靜下來,兩秒鐘後,場外的衛子行鼓起掌來,隨著他的鼓掌,參加節目的觀眾們都鼓起掌來。

  容飛的訪談就這樣結束了,導演對這期節目相當有自信。

  容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姜凝模糊了起來。他只覺得頭頂的燈光還有攝像機旋轉著像是兒童樂園裏的木馬。

  “容飛?容飛?”蘇臻摟住他,輕拍著他的臉頰,“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衛子行趕了過來,撫上容飛的額頭,“燙的很厲害,送他去醫院吧!”

  蘇臻和衛子行將容飛架了起來,現場工作人員本想圍過來看看怎麼回事,衛子行將他們一一揮開。

  “沒事沒事!容飛只是有些發燒而已!”

  導演和監製很緊張,畢竟容飛在錄製他們的節目昏倒了。

  “兩位,很謝謝你們今天提供給容飛的機會,希望還有下一次合作的機會!”衛子行當然看出他們的顧慮,趕緊出言安慰他們。

  只是衛子行一鬆手,容飛就向一邊滑過去,頭昏使他失去了平衡感,一旁的蘇臻直接攬著他的腰將他一把抱了起來掠過重重人群快步走了出去。

  模糊間,容飛抬頭看見了蘇臻深刻的下巴還有緊皺著的眉頭。

  “我們……去哪裡……”

  為什麼自己的腳蹬不到地?

  “去醫院。”

  “蘇臻……”衛子行一轉身就看見蘇臻已經帶著容飛離開了。

  那天,容飛發燒到將近四十度,差一點就是肺炎。

  蘇臻靜坐在床邊,看著容飛睡的並不安慰的表情,他正吊著鹽水,而蘇臻則偶爾替他更換敷在額頭上的冰袋。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蘇臻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號碼微微蹙起眉頭,最後還是接起了電話,“喂,您好,我是蘇臻。”

  “蘇天王,我是姜凝。”姜凝的聲音暗含怒火,“我想請問您到底對監製還有導演說了什麼,《視線》的製作組竟然決定要將我換下來!”

  蘇臻看了一眼仍舊昏睡著的容飛,手指輕輕掠過他的鼻尖,“我只是向監製和導演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見而已。”

  “哦?中肯的意見?是因為我沒有像蘇天王你一樣托著容大少的衣擺嗎?”

  “這就是我對監製和導演說的,姜凝在工作中投入了太多個人情感,像是《視線》這樣的訪談節目對主持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客觀,哪怕你的訪談物件是你的殺父仇人,他所演出的電影不代表就不可能是好電影。還是你覺得自己和八卦雜誌的狗仔記者沒有分別,見縫插針要將面前訪談者所有的過去和傷疤一一揭露出來?你不是為了向社會公眾揭露容飛是一個多麼惡劣的紈絝子弟,你只是想要全世界和你一樣憎恨他而已。”

  “難道容少就不值得憎恨了嗎?我所說的就不是事實了嗎?”

  “你曾經訪談過的那些嘉賓,有幾個在你面前展現的是事實呢?或者你在娛樂圈坐穩了主持一姐的位置,就覺得自己可以給別人定論了?”蘇臻輕身問,只是最後一句話令對方忽然頓在了那裏,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再見了,姜小姐。”蘇臻冷冷地掛了電話,病床上的容飛砸了砸嘴巴,他趕緊傾下身來問,“是不是渴了要喝水?”

  容飛卻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只是眉頭皺了皺。

  蘇臻端過桌邊的水杯,托起容飛的後背,喂他喝了兩口水。

  小護士們踮著腳看著窗內,竊竊私語。

  “那個是蘇臻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人!”

  “真的好帥啊!和在螢幕上看到的沒什麼區別!”

  “你不知道蘇臻拍電影的時候幾乎不用上妝的嗎?”

  此時沈彥接到錄製組的電話,還以為是蘇臻暈倒了,趕來醫院,正好在電梯裏碰見了衛子行。

  “到底怎麼回事?蘇臻不是說來陪容少上節目的嗎?怎麼就昏倒了?”沈彥上前一把拽過衛子行的衣領,“還是你那位寶貝容少又幹了什麼好事!”

  

 

27、容飛之死 ...

 

  衛子行揮開沈彥的手,拍了拍衣領,“沈彥,你好像弄錯了吧。暈倒的是容飛。”

  “哈?”沈彥愣在那裏。

  “是蘇臻親手抱著容飛離開錄製組趕來醫院的。你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我是不是也該合理的懷疑容飛會暈倒是因為蘇臻幹了什麼?”衛子行挑起眉梢。

  “放屁!蘇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又是答應佩里尼會說服容飛參加《日日夜夜》的走秀!那次車子開E-SHOP商場的LED在播《淺風》殺青的消息,他竟然還叫我停車直到那則娛樂新聞播完了才開車!今天通告接到容飛電話就飆車趕過來!他能對容飛做什麼!”

  衛子行扯起了唇角,抱著胳膊,“沈彥,所以我才想問清楚蘇臻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你和我都知道他是絕對討厭容飛的,現在他對容飛的態度太過反常了。”

  “所以呢?我是不是該拉蘇臻去檢查腦袋?”

  電梯門開了,兩人無意再繼續爭執下去,快步走到病房門前才看到那圍了一圈的護士小姐。

  “猜猜看,今天的娛樂八卦會怎樣寫?”衛子行好笑地問。

  沈彥輕哼了一聲,笑容冷淡下去,“你放心,搭上蘇臻,記者不會寫臭你的容飛。”

  小護士們看到兩位經紀人來了,不好意思地讓開。

  “容少怎樣了?”衛子行問,容飛的額頭都是汗,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醫生說沒什麼大事,等體溫下去就好了。”蘇臻修長的手指伸過去,撥開容飛汗濕的額髮。

  “今天多謝蘇臻你了,折騰了一個早上應該累了,要不你回去休息,我在這裏守著他就好了。估計一會兒容太太就要趕來了。”

  沈彥用手指扯了扯蘇臻的袖子,“走吧,不是說都沒什麼大事了嗎?下午還要和鄭導演談《槍神》呢。”

  “是啊,不要耽誤了工作,容飛要是知道你這麼費神會內疚的。”

  蘇臻點了點頭起身跟著沈彥離開。走進電梯裏,沈彥笑了。

  “蘇臻,你今天做了三件你平常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哪三件?”

  “不做其他明星的訪談嘉賓,不會橫抱一個男人,不會去碰別人的頭髮,因為你有潔癖。”沈彥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怎麼了,蘇臻?”

  “……我也想知道自己怎麼了。”

  那也許是蘇臻的喃語,又像是他的感歎。

  “對了,外面有傳聞說《視線》將要換下姜凝了。”沈彥若有所思地看向蘇臻,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端倪,“她一直很優秀,之前也沒有傳出過要換主持的風波,為什麼這一次你做了她節目的嘉賓之後,就出了這樣的傳聞?”

  “我覺得她爬得太高有些忘乎所以了。”蘇臻淡淡地說。

  “什麼?這麼說姜凝真的得罪你了?到底怎麼回事?我當時就在想,僅僅是導演和監製對她有意見但是看在收視率的份上也不可能這麼匆忙地將她換掉,除非是你。業界鮮少有人知道你繼承了你父親在盛世華天的高額股份,你要姜凝落馬,只是董事會裏的一句話罷了。”

  “我沒有在董事會裏說什麼,我只是向容伯父建議說姜凝需要學會收斂銳氣,而其他新人需要機會,比如說主持人星光秀的那個冠軍彭珊珊。”

  沈彥還想說什麼,電梯門開了,蘇臻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蘇臻接到了一通電話,而那通電話令他整個人僵在那裏。

  “蘇臻,怎麼了?”沈彥搖了搖他的肩膀。

  蘇臻驟然跑了起來,拉開車門,不發一言沖了出去。

  他來到那間加護病房,看見容飛的師父老淚縱橫地坐在床邊,所有的呼吸機和心跳儀器全部都停止了顯示,以往依靠呼吸機產生規律的呼吸聲也消失了,一切安靜的可怕。

  “怎麼了……剛才不是說只是心率和血壓下降嗎?醫生不是說在搶救嗎?”蘇臻用力地瞪向一旁的主任醫生,“你們為什麼關掉他的呼吸機?為什麼?”

  “蘇先生,請您冷靜。像是容飛這樣的情況隨時都有可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蘇臻的身影僵在那裏。

  良久才挪動步伐,來到床邊。他的眉眼間沒有任何表情,緩緩扯下蓋在容飛臉上的白布,那張方方正正的臉早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

  他的喉頭一陣哽咽,沈彥剛要上前,蘇臻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蘇臻!”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幫忙處理一下他的後事。”

  兩三點的日光正盛,照射在蘇臻的肩膀上,像是要將他壓垮一般。

  沿著一條街走下去,不少年輕的男女圍上來,問他是不是蘇臻或者向他要簽名,他只是冷漠地撥開人群而去。

  一輛出租從他身邊駛過,他就似想到什麼一般忽然站到了路邊,計程車猛地刹車,司機破口大駡,“不要命了!”

  蘇臻去拉開車門坐進去,“去市立三醫院。”

  再度來到容飛昏睡的病床前,已經是夕陽西下,橙色的日光投射在潔白的床上,容飛安寧得就似永遠不會醒來。

  病床前的容太太看見蘇臻趕緊起身,“蘇臻……你來了!聽說是你送小飛來醫院了,謝謝你了啊!這個孩子真是的,生病了還一直熬著!聽見他進醫院的消息,把我給嚇死了!”

  “他為什麼還不醒?”蘇臻的聲音有些發顫。

  “醫生說他打的針裏面有鎮定成分,所以會睡的比較久。”容太太摸了摸容飛的額頭,“燒已經快褪下去了,剛才量了一下體溫,三十七度五了。”

  容太太拉開椅子請蘇臻坐下。

  “知道他進醫院我真的嚇壞了,就像他上次出車禍那樣……可是那次車禍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他會陪我喝下午茶做指甲逛街,這些以前他絕對沒有耐心做的事情。他也好好演戲了,他爸爸看過《淺風》的片段之後,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他很高興。我很怕啊,我怕等會兒他醒過來之後,又變回原來的那個容飛了。”容太太低下頭來。

  “我……也怕……”

  “什麼?”容太太擦了擦眼淚問。

  “沒事……”

  容太太的手機響了,是容謹嚴的電話,她說了聲抱歉就走出去接電話了。

  病房裏只剩下容飛與蘇臻。容飛的呼吸淺淺的,睫毛隨著呼吸上下顫動。蘇臻的手指輕輕觸上容飛的睫毛,忽然傾下身來,用力地吻上了容飛的唇,就像是彷徨太久的流星灼燒了一切撞入了地球的懷抱。

  容飛的嘴唇被含吻著,瘋狂地吮吸,蘇臻的手指嵌進他的髮絲裏,將他扣向自己。

  掠奪了呼吸的容飛終於掙紮了起來,蘇臻猛地鬆開了他。

  “你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死!”蘇臻無力地伏在容飛身邊,下巴抵在他的頸間,手指用力地與容飛扣在一起,幾乎要將他的手指折斷。

  他身下的容飛因為吃痛皺起眉頭來。

  “醒過來。不要睡下去了!”

  蘇臻嗤笑了起來,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自嘲地說:“我瘋了……我真的瘋了……”

  “嗯……”床上的容飛發出了一聲呢喃,費力地睜開了眼睛,“……這裏是哪裡……”

  蘇臻手指一僵,抬起眼來看向他,容飛的眉頭皺起,看著蘇臻發呆。而蘇臻的表情那樣沉靜,甚至有一絲惶恐在他的目光裏顫動,就像是在經歷一場世紀末審判。

  “蘇臻……你怎麼在這裏……”容飛揉了揉眼睛,半撐起身子,因為乏力又躺了回去,“我們不是在錄節目的嗎?節目錄完了嗎?”

  嗓子還有些嘶啞,容飛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蘇臻的手指放鬆下來,唇上緩緩掠起一抹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容飛腦袋,“你發燒了,節目一錄完你就倒在我肩膀上了,然後我就送你來醫院了。”

  容飛呼出一口氣來,“還好節目錄完了……”

  “喝水吧。”蘇臻倒了點溫開水扶著容飛喝下去,只是他的手指略微發顫。

  乾的冒煙的嗓子終於得救了,容飛躺在床上還有些發昏。

  容太太開門進來,看見兒子醒了趕緊沖過來,“我的小飛!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被容太太摟進懷裏像個小孩子一樣,容飛不好意思地對蘇臻笑了笑。他發覺從自己醒過來之後,蘇臻就一直死死盯著自己。

  好像只要蘇臻沒有看住容飛,容飛就會忽然消失不見。

  晚餐之後,容太太還要繼續留在病房裏,容飛趕緊勸她,“媽,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燒也退了,醫生都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病。”

  “還不是大病呢!你燒到四十度知道嗎?要是一直不退燒,你會被燒傻的!”

  “我現在沒傻,一加一等於二,二加二等於四,四加四等於八!你回去吧,你一直不回去爸會真的以為我得什麼大病的!”

  “別跟我提你爸!兒子都燒到住院了他也不來看你!”

  容媽媽糾結了許久,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病房。

  “那個……蘇臻,你也可以回去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你明天應該還有通告吧?”容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我這周的通告已經都結束了,我不是機器人,也需要休息的。”說完,蘇臻竟然和衣在容飛身邊躺了下來。

  心臟一陣狂跳,屬於蘇臻的味道再度溢滿鼻間,容飛趕緊向一旁側了側,“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怕會傳染給你。”

  “不會,你是因為著涼又不是病毒性感冒,怎麼會傳染給我。”蘇臻側過臉來,距離容飛那樣接近,“我在這裏陪著你不好嗎?你已經睡了那麼久了,估計你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我們可以一起聊天。”

  錯覺一般,容飛感覺今天的蘇臻似乎在害怕著什麼。但是這世上有什麼能讓蘇臻害怕呢?容飛覺得自己很可笑。

  “嘿嘿……我很重吧,要你把我扛到醫院來。衛子行說他還在同導演和監製說話的時候,你就已經把我送來醫院了。”

  “你一點都不重。抱著你的時候,感覺你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一樣。”

  

 

28、我死了? ...

 

  那時候容飛還沒有體會到蘇臻所謂“抱著”的定義,只是心懷感激。

  “作為一個演員,身體是工作的本錢,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蘇臻的聲音很輕柔,沒有一點教訓的意味在裏面,他的胳膊繞過容飛的後頸,輕輕摟住他,“嗓子啞到說不出話來,你還一點自覺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都是安凱文害的……”一提到安凱文,容飛就想起自己圍著浴巾被拽出去的情景,實在太丟人了……

  “怎麼,是那天圍著浴巾坐跑車吹冷的嗎?”蘇臻問,聲音裏有幾分笑意。

  容飛憋在那裏不說話了。

  蘇臻揉了揉他的腦袋,像是安慰,“那天被安凱文拉走,是為了去見佩里尼先生嗎?”

  “嗯,佩里尼先生給我試了一套他設計的時裝,好像叫什麼‘暗夜’吧……”

  “他邀請你走秀,你為什麼不去?”蘇臻問,“就像在訪談裏說的那樣,這真的是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可是……我沒有做模特的素質。你看看安凱文,他的身高他的氣質他的颱風,我沒有一樣擁有。如果我答應佩里尼先生去走秀,一定是因為我能做好這件事情,如果我做不好單純只是想出名的話,這樣太卑劣了……”

  “你真可愛。”蘇臻輕笑著說。

  “嘿!嘿!”容飛有些小生氣了,“不要用可愛來形容我!那是形容女孩子的!我告訴你我是真的那麼想的!”

  “可是走秀和演戲他們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怎麼一樣?”

  “都是‘展示’。演員展示的是人物的性格,而模特展示的是時裝的氣質。佩里尼的走秀,能夠鍛煉你學會控制,包括控制你的表情,你的神態,你自己的喜怒哀樂如何與身上的服裝融為一體。”

  容飛這才想起,蘇臻也曾經替法國和英國的兩位知名時裝設計師走秀過,前者浪漫多情,後者高貴典雅,蘇臻的走秀在當時的時尚界投下一枚深水炸彈,不少大師都邀請他但是都婉拒了,回歸到演員的位置。

  “其實無論是走秀也好,做演員也好,最關鍵的就是記得自己是誰。”蘇臻頓了頓,“容飛……接受佩里尼的邀請吧。你不用跟著他跑遍所有的時裝周,只要參加巴黎、米蘭還有倫敦的這三場就行了。把自己的眼界放開,接觸其他的領域,對你是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的。”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漸漸地,容飛又開始犯困了,當蘇臻側過腦袋的時候,容飛已經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

  蘇臻低下頭,親吻上容飛的頭頂,“這樣就好……千萬不要變……”

  容飛的呼吸平穩,蘇臻的指腹輕輕揉捏著他額角的發絲,與他靠在一起。

  當容飛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十點了。衛子行坐在床邊悠然地看著報紙,床頭櫃上還有一杯咖啡。

  “真不容易啊容少,你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

  “這麼久?”一開口,容飛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不啞了,他環顧四周下意識問道,“蘇臻呢?”

  “蘇臻?”衛子行笑了笑,“你的腦袋裏就只有蘇天王嗎?沈彥把他叫走了,昨天蘇臻的一個朋友過世了,今天會比較忙。”

  “啊……”蘇臻的朋友……雖然不知道是誰,容飛心裏湧起一陣遺憾。蘇臻的朋友過世了,昨天竟然還陪了自己一整晚……

  “容飛,”衛子行臉上的淺笑漸漸淡了下去,他的表情變得就像容飛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樣公事化,“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好好說一下。”

  “什麼事?”

  “蘇臻在演藝圈裏口碑很好,有很多人也說他平易敬人而且非常敬業。但是以我多年來的經驗,這個世上沒有誰是完美的,口碑越好的就說明他越擅長隱藏自己。而且只要他想,他可以獲得任何人的信任。同樣的,只要他想,他也有推任何人下地獄的能力。”

  “什麼?”容飛皺起眉來。無論是作為替身演員的時候還是現在的他,對於他而言世界都是簡單的,誰對他好誰尊重他,他就會加倍地對那個人好,但是衛子行的話卻讓他糊塗了。

  “蘇臻對你的態度變化的太快了。蘇臻的父親畢竟也是盛世華天上任的董事長,他手上握有盛世的股權,如果你的父親下位的話,蘇臻隨時可以把握盛世的命脈。”

  “蘇臻不會有那種心思的!如果他有,他放任我繼續做一個不懂事的大少爺就好,根本不用指導我如何演戲,為我製造人氣!”容飛激動了起來,在他心裏蘇臻就像自己的兄弟,他是他的好哥們,他的老師,他期望的高度,所以衛子行的這番話令他非常之不舒服。

  “好吧,我只要求你留個心眼,”衛子行歎了口氣,“我除了為你安排工作之外,保護你也是我的職責。”

  “謝謝。”

  收拾東西離開了醫院,容飛坐在後座上打開自己的手機,這兩天一直沒看短信,有幾條是來自龍展雲的,這傢夥唧唧歪歪說了一堆大意是他還在追著艾薇,還嘲笑容飛被蘇臻公主抱了。

  什麼公主抱?容飛將龍展雲的彩信打開一看,那一刻的視覺衝擊令他整個人都撞在了椅背上。

  天啊天啊!蘇臻竟然橫抱著自己離開了錄製現場!

  那張照片明顯是現場工作人員用手機拍的,已經在網路上傳開了。

  容飛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怎麼辦怎麼辦!他的一世英名啊!竟然被蘇臻當做女孩子一樣抱著!神啊!這要他在娛樂圈裏如何混下去!

  還有一條未讀短信,打開的瞬間,容飛震住了。

  那是來自師父的:愛徒容飛於昨晚停止呼吸,享年26歲。葬禮定於明日早上九點青山公墓。

  容飛眨了眨眼睛,來回看了許多遍。

  我死了?我就這樣死了?

  這不可能,前幾天我還悄悄去看醫院看過,自己的身體好端端地躺在那裏……雖然看起來很消瘦很脆弱,可是怎麼會突然就……

  容飛手足無措了起來,如果說自己的身體已經死去了,他就再沒有機會從容少的身體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了!

  霎時間,大腦裏一片空白。容飛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容飛!容飛!到家了!你怎麼了?”衛子行打開車門搖晃著容飛的肩膀,只見他傻愣愣地握著手機。

  當容飛醒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到家了。他沒有吃飯的胃口,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看著自己。

  這是容少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現在容飛的身體已經死去了,那麼自己的歸宿又在哪裡?

  會不會某天他睡醒了,就發現自己魂遊在這人世間?

  他要去看一眼!他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容飛飛奔著下樓,容太太的喊聲置之腦後,他來到後院開車疾馳而出。

  他的位置在哪裡?他到底是誰?他應該怎樣繼續自己的生活?

  來到病房的門外,容飛發覺那裏已經空空如也,所有的儀器停止了運轉,找不到一絲自己的身體曾經在這裏存在的痕跡。

  一個護士路過,看著容飛呆愣的樣子說:“你是不是來看這個病房的容飛?他昨晚已經過世了,人已經送去殯儀館了!”

  “青山公墓的殯儀館?”

  “是的!”

  “是他師父來接他走的?”

  “還有蘇臻和他的經紀人沈彥。那個先生……你還好吧!”

  容飛沒有說話,掉頭就走,驅車前往青山公墓。

  一路上,他的心臟就要從胸腔中湧出來。當他來到殯儀館外,看見了蘇臻的車。他快步走進去,發現有人正在佈置靈堂。他的師父抱著容飛的照片問一旁的蘇臻,“蘇先生……你看這張照片怎麼樣?”

  “……看起來很好。”蘇臻的聲音淺淺的,隱忍著什麼。

  容飛走進去,看見了棺材中的自己。

  那樣消瘦了無生機,瀕臨腐朽。

  他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容少?”沈彥回頭叫出了聲。

  蘇臻也回過頭來,看著容飛那睜大了的眼睛滿臉不敢相信三兩步走過開將他扶起,“容飛,你怎麼來了?”

  容飛指著靈柩纏著聲問:“我……死了?我……死了?”

  沈彥一頭霧水,“容少,你在說什麼?他是替身演員容飛,不是你……”

  蘇臻朝沈彥做了個手勢,要沈彥和高維雍先離開。

  容飛掙紮著扶著棺材,蘇臻從後面用力地摟住了他:“別怕,容飛!別怕!你沒有死,你還在這裏!”

  “不……不……那是我!那是我!那真的是我!我該怎麼辦?”容飛顫抖著,雙眼空洞的令人害怕。

  蘇臻猛地掰過容飛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容飛!容飛!你給我聽好!你還活著!你還好好地活著!明白嗎?你能走能跑能說話能演戲!”

  容飛忽然間醒悟過來,自己面前的是蘇臻,他不能如此失態!

  “我……我……”

  

 

29、葬禮 ...

 

  “我聽說了,你也是容飛的朋友。高維雍告訴我說你因為容飛和你同名同姓所以很感興趣,後來和他做了朋友。容飛走了你一定也很難過!但是他不是你!我知道你的身體剛好最近壓力也比較大,現在又碰上朋友去世所以你心裏承受不了!但是我要你堅強明白嗎!”蘇臻的目光很有力度,霎時支撐起容飛瀕臨崩潰的神經。

  最重要的是,容飛慌亂著不知道如何同蘇臻解釋自己失控時說的那一番話,蘇臻卻已經為他找到了藉口。

  “你就是你,和你的名字和你的外貌你的身體都沒有關係。”蘇臻捧住容飛的臉,“關鍵在這裏。這裏是誰在思考?誰在做決定?這裏決定你生活的方向!也是這裏決定你是誰!”

  容飛被震住了,蘇臻的目光令他忽然間找到了自己。

  在蘇臻的眼中,他不是容大少,他就是容飛,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容飛。

  無論容飛心中有多少惶恐和不確定,在蘇臻的目光裏統統都塵埃落定。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告別容飛。”蘇臻拍了拍容飛的肩膀,“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體面。”

  容飛喉頭哽咽著點了點頭,然後和其他人一起佈置起靈堂。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所有一切都穩妥了,高維雍留下來守夜,他很感激蘇臻,“您和容少都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一會兒小飛的兩個師兄還有師妹都會過來陪他,你們不用擔心。”

  “高師父,我想留下來送他最後一程,沒關係的。”容飛說。

  那是他的過去,他的曾經,他割捨不了的生活,他思想的烙印。

  “我也留下來吧,以後像這樣陪著他就不可能了。”蘇臻淡然一笑坐了下來。

  靈堂裏靜靜的,容飛和蘇臻並排坐著。

  容飛望著靈柩,原來自己躺在裏面是那個樣子。這世上的塵與土再與他無關。

  容飛甚至覺得靈柩裏的根本不是他的身體,要不然為什麼沒有絲毫的共鳴?

  這一切就像是詭異的夢。

  除了高維雍落寞著彎曲的背脊提醒容飛,這是事實。

  “蘇臻……”

  “嗯?”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在容飛變成植物人之後,你沒讓他師父……履行容飛的遺願關掉呼吸機,反而還負擔了醫院的一切費用……是因為內疚嗎?”

  “內疚……有一點吧。又或者說在這個浮躁的娛樂圈裏,很難再遇到像是他那樣淡定的人。每次看到他演的影片,我都在想這樣有才華的人為什麼永遠只甘心做別人的替身?”

  “因為他沒有偶像的臉。”

  這樣同蘇臻談論自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是容飛是那樣地想要瞭解自己在蘇臻的眼中是怎樣的人。

  “但是我卻迷戀他騎機車時的身姿,他從高處墜落時的炫目,還有他飛躍時那種衝破視線的力度。”

  容飛低下頭,這一切他都已經失去了。

  “又或者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好感,根本就不要原因。我所說的一切都是藉口。”蘇臻側身,捏了捏容飛的鼻子,“你跟他真像。”

  “像?哪裡?”容飛揉了揉鼻子。

  “除了這張臉,這個不怎麼做運動容易發燒感冒的身體,哪裡都像。”蘇臻的側臉微揚,幽暗的燈光滑過他的鼻尖,極致的美感。

  容飛呆愣在那裏。

  參加自己的殯禮,容飛的心情是複雜的。昔日的師兄妹還有圈內的朋友都來了,甚至還有星耀的一姐洛冰。容飛對她依舊心有餘悸,那次拒絕參加她的party導致容飛丟了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但是今天的洛冰穿著一身黑色長裙,頭髮挽起在腦後,領口別著一隻銀色的雪花胸針,一副墨鏡幾乎遮住了她的整張臉。

  當高維雍哽咽著念著容飛的生平時,洛冰的墨鏡下隱隱有淚水滑落。

  容飛心中一顫,將手帕遞過去,“洛姐。”

  “哈……”洛冰低笑了一聲,“什麼時候容少這麼懂禮貌了?你都來參加容飛的葬禮了,看來他在圈子裏的人緣不錯,只有我老是欺負他。”

  “你都哭了,應該是還蠻在意他的……那當初幹嘛要欺負他呢?”

  “那是我的生日party,他都敢不來。那就不是我不在意他,是他不在意我……我能不生氣嗎……還有誰說我是真心哭的?既然來參加葬禮,怎麼樣也要擠出眼淚來,這是禮貌。”

  “……你是不是喜歡他?”容飛又問。

  “鬼才喜歡那個半點風情都不懂的傻子!”洛冰將手帕重重地拍回容飛的掌心。

  容飛環顧四周,他沒想到自己的葬禮上會有這麼多人來。以前合作過的幾位導演、化妝師、動作指導、還有那些曾經對他諸多挑剔的演員。看看那個青春偶像任白,那傢夥也曾經指著容飛的鼻子問“你到底是不是專業的啊,一個跳樓的動作做的那麼難看!”

  容飛心中暗自笑了起來,看吧看吧,任白,以後你再想找到比我更好的替身演員都難咯!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高維雍的悼詞念完了,眾人都微微吸了一口氣。

  容飛曾經無數次想像過自己的葬禮,比如天空中下著綿綿小雨,他的妻子兒女們打著黑色的傘目送他的靈柩緩緩下降。

  但是今天和想像中實在不同。這幾天風和日麗,天空蔚藍一片,偶爾有幾隻白色的鴿子掠過,發出撲拉拉的聲響。草地起伏,草尖折射著日光。一切美好的不像是永別。

  容飛用力地咽下口水,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參加自己的葬禮,他甚至開始想像泥土之下,那些昆蟲們爬進他的棺木嗜咬著他的屍體,在陰暗中腐朽。

  溫暖的手指握住了容飛的指尖,他側過頭來,看見蘇臻。

  他目送著靈柩,像是一個守望者。

  謝謝你,蘇臻。謝謝。

  葬禮結束了,蘇臻問容飛,“要不要去喝一杯?舒緩一下心情。”

  “喝一杯?你知不知道無論我去什麼地方喝酒,狗仔都尾隨而來。”容飛嗤笑了一聲。

  “也有狗仔尾隨不了的地方。”

  “哪裡?”

  蘇臻朝容飛做了一個“跟我走”的姿勢,帥氣的不得了。

  容飛開車跟在蘇臻的車後面,一路行駛來到了蘇臻所住的高級公寓。這片公寓是全市價格最高的樓盤,保全設施精良完全保證了住戶的隱私,樓與樓之間的間隔較遠,綠化就像是歐洲庭院。

  “原來你是要帶我來你家!”容飛恍然大悟。

  “是啊,知道你在我家,你媽媽也不會因為你夜不歸宿而睡不著覺。”蘇臻輕笑一聲,“而且我也需要有人陪我喝一杯。”

  蘇臻打開了房門,那一刻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整個客廳並沒有富麗堂皇,也沒有酒店客房的生硬感,簡潔大方中透露出幾分隨性的愜意。

  容飛光著腳走在木質地板上,四下張望著看著牆壁上的抽象畫還有一些雕塑擺設,蘇臻卻一把扯過他的胳膊。

  “病才剛好,就光著腳在地上走了。”

  一雙拖鞋被放在容飛的腳尖前。

  “你先去吧台那裏坐一會兒,我記得冰箱裏還有牛排,我們可以煎來吃,空腹飲酒對胃不好。”

  “你會煎牛排?”容飛趴在吧臺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西餐還好,中餐就慘不忍睹了。”蘇臻回首一笑,霎時無數的小羽毛掠過容飛的心臟。

  吧臺上,各種尺寸的高腳杯被擦拭得發亮倒掛在頭頂的杯架上。調酒的器皿也是一應俱全。櫃子上擺放著一些容飛認識不認識的洋酒。看來蘇臻也是個很懂得品味生活的人。

  廚房裏傳來嗞嗞地煎牛排的聲音,牛肉和洋蔥的香味飄了出來,容飛頓時覺得餓了。

  幾分鐘之後,蘇臻端著兩個盤子走了出來,“嘗一嘗我的手藝。”

  “嗯!”容飛拿起刀叉,口水就快流到盤子裏了。

  看著他心急的樣子,蘇臻不得不出言提醒:“慢一點,小心燙到舌頭。”

  “嗯!嗯!”容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吹了兩下就往嘴裏塞。

  蘇臻看著容飛樣子好笑地搖了搖頭,等到容飛咽下去了,才緩緩開口說:“你和他熟悉嗎?比如說你們的名字一樣,他會不會告訴你很多有關他的事情?”

  容飛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

  “他喜歡吃什麼?牛排他會喜歡吃嗎?”

  容飛笑了笑,如果是蘇臻想要知道的,他都會告訴他。

  “他喜歡吃南京路的鴨血粉絲,喜歡吃重慶麻辣火鍋,你做的牛排味道這麼好,他也一定喜歡吃。”

  “你和他一起出去吃過飯嗎?”蘇臻緩緩將一塊牛排放進嘴裏,那種自然而然的優雅中沒有絲毫令人感到做作。

  容飛本想回答有,但是想到容少和自己生活層次的區別,搖了搖頭,“以前沒覺得他喜歡吃的東西會好吃,現在突然很想試一試了。”

  “好啊,下次一起去吃。”

  牛排吃完了,他們倆仍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容飛以前的事情。蘇臻還拿出電影中的DVD,把容飛飾演的部分倒出來看。

  不知不覺,容飛兩杯威士卡就下肚了。

  此時電影裏正在演某個男主角為女主角表演花式調酒,然後一杯燃情烈焰出現在螢幕上。

  容飛撐著腦袋好笑地說:“嘿,你知道嗎?每次看這部電影,我都在想那杯酒的味道會好嗎?”

  “你想嘗一下嗎?”蘇臻伸手勾過容飛的下巴,學著男主角的表情曖昧地一笑。只是蘇臻的笑容更加令人心猿意馬,連呼吸都漂浮起來。

  

 

30、更加美好的人生 ...

 

  “我才不信你能調出來呢!”

  蘇臻笑了,唇角的凹陷拖拽著容飛的視線。

  他離開了座椅,拿出調酒杯,手指與腕骨形成那樣令人著迷的曲線,酒瓶中的液體傾瀉而出。沒有誇張的甩動,每一個動作卻又爽利的恰到好處。電影裏男主角那帥氣的動作和蘇臻相比,忽然是雲泥之別。蘇臻呈現出來的美感,是他骨子裏的從容,其他人模仿不來。

  蘇臻的雙眼始終看著容飛,這讓容飛下意識想要挪過眼去又不忍錯過那個人的身姿。

  直到一杯金棕色的液體被倒入了玻璃杯中,不斷有微小的氣泡掙紮著從底部升起,就像是心底奔湧而出的岩漿。

  “喝一口試一試。”蘇臻將酒杯推到了容飛的面前。

  容飛飲下一小口,冷冽中湧起強勁的力道,瞬間掐住了他的思維,那種被征服的感覺令容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味道怎樣。”

  “真爽。”容飛露出大大的笑臉。

  漸漸地,夕陽隱逸在了夜色中,銀色月光傾瀉而入。

  容飛不知不覺已經喝了十幾杯下去,他撐著自己的腦袋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蘇臻坐在吧台的另一側,目光掠過他的眉眼。就在容飛的腦袋栽下去差點撞在桌面上的時候,蘇臻的手掌托住了他的額頭。

  容飛睜開眼睛,強裝精神,直起身離開座椅,“好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不知道為什麼,容飛覺得講話那麼吃力,舌頭就像被麻痹了一樣。

  才剛挪動一步,容飛就搖晃起來。蘇臻走出來,在他失去平衡的那一刻撐住了他。

  容飛向前傾倒,額頭砸在蘇臻的下巴上。

  “嗯……嗯……”容飛呢喃著,卻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蘇臻的下巴輕柔地蹭著容飛額發,“你可以在這裏睡,不用回家。”

  忽然,容飛的肩膀顫動起來,眉眼擰出無奈的弧度,“我回不了家了,我哪裡都回不去了……”

  蘇臻吸了一口氣,將容飛摟進懷裏,扶著他的肩膀緩緩移動著,“你就在這裏。就在我身邊。”

  “我死了……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誰啊?”容飛的聲音發顫,酒精瓦解了他的防線,此刻他的迷茫傾瀉而出。

  蘇臻托著他的臉,“你是容飛,你就是容飛。”

  “我不是容少……我是容飛……你知道嗎?”容飛說著說著,竟然啜泣了起來,那種無助中充滿絕望的意味。

  “我知道,”蘇臻微微側過臉來,手指拭去容飛眼角的濕潤,傾下身輕輕含住了容飛上唇,然後鬆開,“你是容飛,你不是容少。你會好好地活著,無論用誰的身體。不要讓我看不到你……不要讓我覺得在哪裡都找不到你……不要讓我知道躺在那個墓地裏的人是你……”

  “嗯……活著很美好……我不要死掉……”容飛含糊不清卻執著地說。

  “你會活著,會有不一樣而且更加美好的人生。”蘇臻哄著他,帶著他走向臥室,輕聲耳語,偶爾抿著他的耳廓,安撫著更像是抒發心中想要去擁有和保護的欲望。

  直到容飛的小腿抵在了床沿上,蘇臻扶著容飛的後腰將他緩緩放下。

  “蘇臻……蘇臻……我是容飛……”

  蘇臻一邊替他解開衣領一邊安撫著說:“對,你當然是容飛。你永遠是容飛。”

  “嗯……”容飛滿意地扭動著身子,蘇臻好不容易才把容飛的上衣脫下來。今天的容飛穿著一條寬鬆的休閒褲,蘇臻很輕易就將它扯下來了。

  只是拉開拉鏈的那瞬間,蘇臻愣住了,一條色彩鮮豔的平角沙灘褲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純棉質地,超市里二十塊錢三條。

  兩秒之後,蘇臻埋在膝蓋間大笑了起來。

  而容飛的長褲脫到一半顯然非常不舒服,小腿踢踹著,將休閒褲踹了下來。兩條修長白淨地腿磨蹭著,像是在勾著什麼,寬大底褲的褲管裏,幾乎可以看見某個隱秘的地方。

  蘇臻倒抽一口氣,別過頭。

  容飛的腿還在繼續勾著,交換蹭過蘇臻的膝蓋,蘇臻一把拽住了他。

  然後,蘇臻明白容飛是要幹什麼了,他在勾被子。蘇臻失笑,扯過被子蓋在了容飛身上。

  容飛終於心滿意足地抱著被子的一角睡了過去。

  燈光是暗黃色的,使得容飛原本看上去有些任性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耳邊的發絲緩緩垂落,遮住了容飛的眼睛,只有當他呼吸的時候,發梢才會被略微吹起。

  蘇臻小心翼翼地側身躺下,手指掠開容飛的發,伸長脖子,背脊拉出修長的線條,嘴唇觸上了容飛的眼睛,他的鼻尖,最後落在他的唇上。

  舌尖試探一般挑開唇縫,那一刻一切就像失了控。蘇臻一個翻身,整個人覆在了容飛身上。他的手指固定著容飛的下巴和臉頰,放棄一切地吮吸親吻,從溫柔地引導回應到侵略般地掠奪一切。蘇臻的發尾蹭過容飛的臉頰,他的手掌沿著容飛的脖頸,他的肩膀向下,揉捏著他的背脊和後腰,急躁的來到他的身下,隔著容飛那條可笑的花褲子揉捏著他的臀,不可自已地順著褲管伸了進去。

  容飛的身體拱了起來,因為缺氧而奮力推拒著蘇臻。

  那一刻理智回籠,蘇臻抽離開來,雙手撐在容飛的臉頰邊,喘息著似乎還沒從自己的失控中回過神來。他緩緩側身躺在了容飛身邊,蘇臻的手指垂落的瞬間正好觸在容飛的臉頰上。

  容飛覺得自己一直一直往下沉,直到沉到那一片柔軟的河底,他再也不想動彈。

  中午的時候,容飛是被窗外的日光晃醒的,睜開眼的瞬間感覺到劇烈的頭疼。他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回想著自己酒醉之前發生了什麼。

  對了!他去了蘇臻的公寓,他們一起聊著當自己還是替身演員的容飛時的過往,他從前的一切喜好。他們聊的很開心,而容飛不自覺多喝了幾杯……再然後……

  容飛眯著眼睛環顧著這間寬大的房間。簡潔而知性,蘇臻的格調。

  就在他捶著自己腦袋的時候,蘇臻卻倚著門框笑出了聲:“我給你的建議就是下一次不要在別人面前喝醉。”

  “哈?”容飛露出了窘迫的表情,昨天他喝醉的熊樣被蘇臻全看見了,難道他說了什麼胡話?

  “你說你很喜歡我,你說要嫁給我,害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蘇臻走過來,將一杯綠茶遞到他的面前。

  “什麼——我說了這個!”容飛瞪大了眼睛,直到蘇臻輕笑了出來,他才明白那是蘇臻騙他的,“你耍我!”

  “那你要不要猜一猜你到底說了什麼?”蘇臻側坐在床邊,手指在容飛的額頭上一彈。

  “什麼?”

  “你說你要演動作片,要我幫你介紹。”

  “真的嗎?我確實很想演動作片!”容飛一臉欣喜。

  “你知道我說的動作片是指什麼嗎?”蘇臻拉長了嗓音,單膝跪在了容飛身邊。

  忽然之間,容飛忽然明白蘇臻所謂“動作片”的含義,“喂——你又耍我!”

  他從沒想過蘇臻會開這樣的玩笑。

  “哈哈!”蘇臻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嘿!我到底說了什麼啊?你告訴我啊!說啊!”容飛捶了蘇臻一拳。

  蘇臻握住他的拳頭,笑而不答。

  “你說啊!”容飛用肩膀撞過去。

  蘇臻仍舊笑著不說話。

  “嘿!”容飛快要炸毛了。

  蘇臻卻站起身來,瀟灑地轉身。

  “喂!”

  “那是秘密!快點漱口吧,一嘴巴酒精味。”

  “真的?”容飛捂住嘴巴聞了聞,酸酸的,趕緊起身,而蘇臻已經非常紳士地為他打開了浴室的門,就連口杯和牙膏都擠好了。

  餐桌上早餐齊備,吐司煎蛋和烤腸,就連起司醬都抹好了。

  那一刻容飛忽然有些酸楚,也許蘇臻這一切的溫柔,都是對容少的而不是對自己的。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眼前的容飛已經被掉包了,蘇臻又會對他露出什麼表情?

  看著他沉默的樣子,蘇臻便洞悉了他的心思。

  蘇臻舉起奶杯,與容飛碰杯,“敬容飛。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容飛微微一愣,隨即舉杯,“敬容飛。”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珍惜現在。”蘇臻的聲音裏意味深長,“珍惜你現在的一切。”

  “我明白。”容飛握緊杯子,他已經再也回不去了,他擁有的便是當下。

  當他回到家的時候,迎接他的是等候了一整晚的容太太,儘管容飛回了電話告訴她自己是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葬禮,但是容飛離家前的反應卻讓容太太擔心不已。

  她摟著容飛的肩膀,重複地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容飛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懷抱,在這裏至少還有人等著他回家。

  無論他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他都不會忘記過去的容飛,那個吃著泡面煮雞蛋就覺得開心,那個精益求精做好替身工作的容飛。

  就如同蘇臻所說,永遠不要忘記自己是誰。

  容飛錄製的《視線》在週末播出了,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播出的當晚,蘇臻還發了一條短信要容飛上網看看網友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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