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猛力地咳嗽了起來,肖恩終於撐著墻面站了起,想要推開豪金斯走出去,卻被對方拽住。

 

隔壁洗浴間似乎有人進去了,打開了花灑開始淋浴。

 

肖恩一閃神的功夫便被對方按在了墻上,豪金斯竟然就這樣抬起了他的雙腿,肖恩瞪大了眼睛看他,而豪金斯也仰起頭來。

 

「讓我進去。」

 

肖恩當然明白所謂「進去」是什麼意思。

 

他嘆了一口氣,豪金斯的性格自己太清楚了,不得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肖恩將腦袋向後抵在墻面上,閉上了眼睛。

 

…………

 

因為酒精的作用,一切思維與理智都脫殼離去。

 

豪金斯的進犯是熾烈而難以阻擋的,肖恩只好告訴自己放鬆下一切去體會。

 

………………豪金斯沒有退出來,只是緊緊摟著肖恩,兩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而淋浴間隔壁的水聲也停了下來,浴簾被拉開,那個士兵吹著口哨走了出去。

 

肖恩覆在豪金斯的耳邊,非常認真地說:「下次別再這樣了。」

 

但是就在那一剎那,肖恩身體裡那個疲軟的傢伙竟然有再次膨脹了起來,將剛剛經歷了磨難的甬道再次撐開。

 

肖恩閉上眼睛,低聲咒罵了起來:「哦!**!」

 

而豪金斯則再次打開了他的腿,身體前傾不知疲倦地親吻起了肖恩的脣。

 

肖恩無奈地將腦袋靠在墻上,他終於明白,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第一次的,因為做了第一次就會沒完沒了……

 

最後,肖恩搖擺著爬起來,從地面上撿起自己的內褲穿了上來,一把扯開浴簾搖晃著走了出去。豪金斯跟在他的身後。

 

兩個人一路滴滴答答,回到了豪金斯的房間。

 

吉爾那傢伙依舊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暗地,肖恩走到地上拉起自己的衣服。

 

豪金斯找出自己的毛巾,走過去從後面抱著肖恩,要替他擦乾濕透了的頭髮,但是肖恩卻沒讓他幫忙,直接把毛巾扯過來,自己給自己擦。

 

身後那個地方腫脹的疼痛,肖恩在心裡暗自盤算明天早上還要輪值,現在必須趕緊回去睡覺,不然明天只會更難受。

 

肖恩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吉爾,「記得把他弄回去。」

 

說完,他便朝著門外走去。

 

豪金斯的聲音悠然響起:「你生氣了嗎?肖恩。」

 

「當然!明天早上我們輪值!」肖恩說完便將門砰地關上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肖恩找了一些消炎藥,他是不會去找路易斯看這種外傷的。將膠囊中的消炎藥粉溶解之後擦在有些出血的地方,肖恩躺回了床上。

 

他困的不行了,沒兩下便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輪值,肖恩還沒等吉爾上車便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嘿嘿,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吉爾看著肖恩,一副「你竟敢讓我開車」的架勢。

 

「我今天有自殺傾向,輪值之後還要去看格雷醫生。」肖恩倚著車窗,也一副「你敢讓我開車嗎」的表情。

 

「好吧……」吉爾嘆了一口氣,坐進了車子裡,「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自殺身亡,我會記得買雛菊送給你。」

 

此時,豪金斯也走了過來。

 

車子駛出了營地,今天算是相對平靜的一天,日暮時分,他們的小隊回到了駐地。

 

而安德魯竟然就在車庫等著他們。

 

吉爾都有些好笑地說:「我怎麼覺得特種部隊來了巴格達之後真的特別清閒啊!」

 

「但是我們一旦忙起來,說不定就回不來了。」安德魯笑著看向肖恩,「今天保齡球大賽,來不來?」

 

肖恩雖然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想起昨天死裡逃生都沒有和安德魯慶祝一下,於是便答應了,當然他也回頭看了一下豪金斯與吉爾:「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

 

「可以。」

 

肖恩一愣,這兩個人答應的可真是爽快啊。

 

「不過,先得去餐廳填飽了肚子再說吧?」肖恩看向安德魯,對方攬著他的肩膀向前走去。

 

「沒關係了!我們都準備好了熱狗和烤肉!咱們一邊吃一邊玩!」安德魯朝跟在後面的吉爾還有豪金斯揮了揮手。

 

來到安德魯他們那排宿舍前,沙地上已經擺好了啤酒瓶,宿舍門口的台階上放著各種食物。

 

他的隊員有五個人,大家笑著互相認識了一下,然後進行了分組,三個人一組。

 

撲克、籃球、A片是駐地裡最常見的娛樂活動,當然還有啤酒保齡球,比賽還沒開始,就已經有不少士兵站在一旁準備圍觀了,甚至還有人又提了幾箱啤酒來,說如果他們的啤酒瓶全砸光了,這裡還有候補。

 

肖恩從台階上抓起了熱狗,含糊不清地對一旁的吉爾和豪金斯說:「你們倆保齡球行不行?」

 

「可不可以換成網球?」吉爾好笑道。

 

豪金斯不發一語,這傢伙的實力只有當他開始比賽了才會讓別人知道。

 

啤酒瓶被排列成三堆三角形,每一隊都有一隻籃球,用它來充當保齡球。

 

安德魯朝肖恩挑了挑眉毛,「EOD的!你們小心點,要是最後一名,就得裸奔繞著軍營跑一圈了!」

 

肖恩嘆了一口氣,真是沒新意啊。

 

安德魯首當其衝,一球出去就是一個大滿貫,周圍人紛紛喝彩。

 

籃球不比真正的保齡球,它沒有那種厚重感,用手推出去之後不但無法滾動的和實心球一樣遠,而且也無法產生足夠的衝撞力度。

 

所以可以看出安德魯玩是啤酒保齡球的個中高手。

 

其後,另一組也只是碰倒了三個瓶子而已。

 

輪到肖恩的小組了,吉爾摸了摸腦袋:「你們倆無論誰先都好,希望能有大滿貫,我昨天已經裸過了,今天再裸就不值錢了。」

 

安德魯朝他們吹了個口哨,肖恩活動了一下手指,「我先來吧!」

 

於是就看肖恩半蹲在地上,握住籃球,肩膀一個用力,籃球滾了出去,竟然將那排酒瓶撞倒,只剩下了兩個一左一右立在那裡。

 

「哦,**!」這樣子的話,起碼還得再來兩球才能將剩下的瓶子撞倒。

 

還好安德魯的組員不怎麼有用,剩下的兩球也是七七八八。

 

終於輪到豪金斯了,吉爾那傢伙似乎知道自己的本事,只是扯著嗓子說:「嘿!豪金斯!全部交給你了!」

 

豪金斯一球出去,竟然也來了一個大滿貫,加上肖恩剛開始的那一球,就算吉爾一會兒所有的球都滾地溝,估計情況也不會太糟糕。

 

只是隨著周圍喝彩聲越來越響亮,這個遊戲到後面有些變味了。

 

安德魯與豪金斯異常認真,即便是那天打籃球,豪金斯也沒有這麼專注過。

 

儘管豪金斯與安德魯可謂不分伯仲,但是肖恩這一組的吉爾實在水平太low,無法輓回,最後豪金斯這一組敗給了安德魯。

 

還好還有另一組可以墊底,不然吉爾連續兩天晚上不穿衣服,他會崩潰的。

 

肖恩給豪金斯遞了瓶礦泉水,有些好笑地說:「除了拆彈,還真沒看你做別的事情這麼認真過。」

 

豪金斯接過那瓶水,仰著腦袋將水灌了進去。

 

此時,有人擠過人群,叫了一聲:「海文!許久不見了!」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向他們走來,帶著欣喜的笑意。

 

而豪金斯也走過去,和那個人擁抱在了一起,「好久不見,斯特朗!」

 

名叫斯特朗的男子也朝著安德魯打了個招呼:「嘿,安德魯——我也調過來了!」

 

安德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斯特朗似乎非常尊敬:「您好,長官。」

 

「不用那麼拘束!早知道你們在玩啤酒保齡球,我就一起加入了!」斯特朗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肖恩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沉湎,似乎看見了什麼久遠而美好的東西,儘管他拍了一下一旁的豪金斯,但是目光卻沒有從肖恩身上挪開:「他是誰?」

 

沒等豪金斯回答,肖恩便上前與對方握手:「您好,長官。我是肖恩•艾維斯,豪金斯小組的組員。」既然安德魯稱對方為‘長官’,那麼他的軍銜一定比自己高出很多。

 

斯特朗握上了肖恩的手,將那種懷念緩緩收起:「你好,我是同安德魯來自一個部隊的丹尼•斯特朗,你可以叫我丹尼或者斯特朗,長官這樣的稱呼實在不需要。」

 

「那麼斯特朗,可以問一下為什麼你剛才看見我好像有點驚訝?」

 

42

 

 

 

 

「因為……你長的有點像我逝去的戰友。」斯特朗側過腦袋,脣角的凹陷有些哀傷。

 

「實在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離去是最傷感的事情,肖恩無意去觸碰對方的傷痕。

 

「不不,能看見一個很像他的人我很開心。」斯特朗用拳頭撞了一下豪金斯,「海文,看見你和肖恩站在一起……我真有種時光倒轉的感覺,仿佛是看見了從前你和懷特……」

 

肖恩注意到豪金斯的表情,那種剛才玩保齡球時的專注與見到老友的欣喜一時間都被一種沉鬱所代替,「Timeneverreturn。」他輕聲說,從空氣中落在心頭的時候卻有一種難言的沉重。

 

雖然肖恩並不想知道斯特朗逝去的戰友是誰,但是能讓一向情緒不受影響的豪金斯也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忽然在想,那個懷特是不是就是豪金斯的堂兄?

 

但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會去問的。

 

無論自己和誰相似,但是這個世界上都不會有一樣的兩個人。

 

安德魯很大方地說:「嘿,現在比賽結束了,克洛斯他們得去繞著軍營裸奔,不過我們得打掃一下啤酒碎片,不然今晚的巡邏兵得殺了我們了!」

 

肖恩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好吧好吧!確實該打掃一下睡覺了!我可不想明天昏昏沉沉一腳踩上地雷。」

 

斯特朗則略帶歉意地說:「不知道能不能把豪金斯借給我一下,我們想好好聊聊……」

 

肖恩揮了揮手,然後使了個眼色給吉爾:「帶他走吧,保齡球賽已經結束,他還有什麼作用嗎?」

 

豪金斯被斯特朗帶走了,肖恩他們留下來打掃戰場。

 

安德魯把垃圾車推了過來,吉爾和另外幾個人將完好的啤酒瓶收到塑料箱子裡,送去餐廳。

 

肖恩與安德魯將地下的啤酒瓶碎片掃起來,然後倒進垃圾車裡。

 

「以後真不能在玩這種比賽了,清理的時候比玩的時候還累。」肖恩搖了搖頭,向後走了一步,踩中了一條滾落的熱狗香腸,整個人向後倒去。

 

他瞬間用鏟子支撐住了自己,但是中心不對,還是翻了下去。

 

安德魯趕過去想要扶住他,卻晚了一步。

 

肖恩為了不摔進玻璃渣裡,用左手撐住了自己,但是那效果可以想象。

 

「肖恩——」安德魯把他拉起來。

 

肖恩皺起眉,嘖嘖地將自己的手掌伸到面前,上面是沙子,還有玻璃渣刺在肌膚裡,隱隱滲出血來。

 

那一瞬間的疼痛,似乎全部都扎在他的心臟上。

 

「天啊,我明天還要握槍。」肖恩用右手抓了抓腦袋。

 

「這不是你想明天能不能握槍吧!」安德魯那張一向什麼都無所謂的臉上竟然有幾分心疼的意味。

 

「好吧,不想握槍的事情。」肖恩扁了扁嘴巴,「這告訴我們,以後不能隨便將熱狗扔在地上。」

 

安德魯嘆了一口氣:「我不想聽你那些愚蠢的冷笑話,走吧,去營地的醫務室。」

 

「那這堆玻璃怎麼辦?今晚是裝甲連的巡邏,我認識他們的人……」

 

「好吧好吧!」安德魯無奈地將垃圾車推過去壓在那堆玻璃上,「如果這樣他們都能踩中,我也沒有辦法了!等你去完醫務室,我會把這裡打掃乾淨的好嗎?」

 

「這還差不多。」肖恩說完就被安德魯拍中了腦袋。

 

來到診所門口,就聽見裡面隱隱傳來A片的聲音。

 

肖恩好笑地拍了拍門:「路易斯——電影時間過了,你要工作了!」

 

Ohshit!」門打開來,路易斯掛著一張臭臉,「我差一點就解開褲子準備自wei!」

 

「也許我這隻手可以幫你。」肖恩舉起自己的左手。

 

安德魯似乎不想他們做這些沒意義的對話:「醫生,能幫忙處理一下傷口嗎?他明天還要出去輪值。」

 

路易斯做了一個「進來吧」的手勢,打開櫃子取出了消毒藥水、紗布還有鑷子。

 

電視沒有關,那個女人依然在咿咿呀呀。

 

肖恩的手掌晾在那裡,路易斯先是取出了玻璃碎片,然後用沾著消毒水的棉球將傷口中的沙礫捻出來。

 

雙氧水進入傷口時的疼痛感讓肖恩的手掌微微一顫,安德魯伸出手去托住他的手背,專注地看著那裡的傷口。

 

「哦,我現在真希望知道豪金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路易斯給肖恩上了一些消炎藥,然後用紗布緩緩纏繞上去。

 

「哪一幕?」肖恩有時候覺得路易斯真是不知所云。

 

「當你被別的人‘具有企圖心’地關心著的一幕。」路易斯笑著將所有東西收好。

 

「這個世界上就只有豪金斯關心肖恩嗎?」安德魯笑著看向路易斯。

 

「當然不是,我歡迎所有人都來關心肖恩。」路易斯的手指在空氣中點了一下,「然後豪金斯就會越來越不是個滋味,這個世界就會越來越亂,作為旁觀者,我會覺得很有意思。」

 

「那就讓他不是滋味吧。」安德魯歪了歪腦袋,有些挑釁的意味。

 

肖恩忽然想起自己離開特種部隊前,安德魯曾經來給自己告別過。

 

那個留在額際的吻,既是離別,又是一種自製。

 

肖恩當然知道安德魯對自己懷有超過一般戰友的情緒,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與豪金斯的關係,只怕一切都會越來越亂。

 

他很尊重安德魯。因為當文森特重生為肖恩的時候,安德魯幫助他適應了這個身份給與了他很多其他人給不了的幫助,一旦越界,也許有些東西就會不復存在了。

 

「走吧,安德魯。」肖恩笑著起身,「我們不能繼續打擾路易斯醫生欣賞電影。」

 

「你們這才想起打擾我了?Shit!DVD都快放完了!」路易斯朝著裡間走去。

 

「你可以快進!」安德魯朝他喊了一聲。

 

「我的DVD機快進鍵按太多次已經失靈了!」路易斯懊惱的聲音傳來。

 

走到房間門口,肖恩轉身靠著門,對安德魯點了點頭說:「好了,我已經到了。你就像一個勇敢的騎士一樣,已經將我送到了城堡。」

 

安德魯站在台階下面,比肖恩略略要矮上了一點,他仰著頭看著肖恩的眼睛。

 

「事實上我並不願意做一個騎士。在童話裡面,騎士的職責往往是保護公主,與公主永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王子。」安德魯的表情裡,成熟與感□織在一起,讓人移不開眼睛。

 

「值得慶幸的是,我不是公主。」肖恩用右手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晚安,兄弟。」

 

關上門的瞬間,他屏住了呼吸,很怕安德魯拽住自己又說什麼。

 

手上仍然有些疼痛,但是比起從前受過的一些傷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肖恩不想刷牙洗臉,只是倒在床上看著寂靜的屋頂。

 

雖然他什麼都不想去思考,但是「懷特」這個名字卻一直迴盪在他的腦海中。

 

夜色漸漸流逝,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誰啊?老兄,現在是晚上……」肖恩歪著腦袋看了一下床頭的電子鬧鐘,「一點二十了。」

 

「肖恩……開門。」是豪金斯的聲音。

 

肖恩知道如果他不開門,那傢伙一定會一直敲下去,直到所有人把腦袋從窗子伸出來抱怨。

 

門才剛擰開,豪金斯便擠了進來。

 

他一把抱住了肖恩,那重量讓肖恩連連退後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子。伸長手臂將門關上,肖恩摟住他,輕聲道:「怎麼了?豪金斯?」

 

對方不說話,只是抱著他。

 

肖恩無奈地扯了一下脣角,其實很多時候他明白豪金斯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罷了。肖恩緩緩後退,坐在床上,豪金斯壓著他倒了下去。

 

和以往豪金斯伸長手臂抱住自己不同,這一次是他拉住肖恩的右手要他抱住自己。

 

「怎麼了?」肖恩摸了摸他的後腦。

 

「我很想你,非常想你。」豪金斯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委屈的味道。

 

「我們不是幾個小時之前才見過面嗎?」肖恩吸了一口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豪金斯說想念的時候,讓他的心裡有一種充盈的感覺。

 

「但是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豪金斯閉上了眼睛。

 

肖恩愣住了,這一句話讓他心臟狂跳了起來。

 

他說,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

 

肖恩不可思議一般眨了眨眼睛,是的……只有這句話才是他一直想要的,讓他知道他們之間並不是離開巴格達就結束,也不是因為在這個壓抑的環境中所產生幻想。

 

雖然永遠並不存在,他想要的就是這樣一種心情,而今就像塵埃落定一樣,安心了下來。

 

肖恩閉上眼睛,鼻間是豪金斯身上淡淡的啤酒與薄荷沐浴液的味道繚繞在一起。

 

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作為文森特的時候,艾米麗會離開他。因為他離她太遠,沒有辦法給艾米麗想要的安全感。而現在,當文森特成為了肖恩,他在豪金斯的身上終於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43

 

 

 

43

 

感受著豪金斯存在,肖恩沒有了絲睡意,直到時間不知不覺中流逝,床頭電子鐘顯示著四點二十分。

 

肖恩懷裡豪金斯眉毛緊蹙了起來,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後身體彈出了肖恩懷抱,大喊了起來:「懷特——回來!別過去!回來!那會爆炸!」

 

肖恩看著豪金斯,他閉著眼睛似乎無法從那無限恐懼情緒中脫離出來。

 

「懷特!懷特!」

 

肖恩不得不按住他肩膀,「豪金斯!醒醒!在做夢!」

 

豪金斯全身肌肉緊繃著,肖恩雙手托住他臉頰,「醒過來!豪金斯!」

 

他睫毛顫了顫,喘息著睜開了眼睛,汗水從他額角流下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似乎有什麼要從其中迸發開來。

 

「豪金斯……怎麼樣了?」肖恩看著他。

 

「懷特?」豪金斯有些發懵。

 

「不,是肖恩。」

 

那刻,肖恩心臟從個很高地方落下來,轟然落入片冰冷海水中,那溫度讓他喘不過氣來,儘管他依舊用力地控制著自己音調。

 

豪金斯抓緊了床單,雙手抓過自己腦袋兩邊:「對不起,做夢了。」

 

「知道在做夢。」非常老夢,也許也是個永遠不會過去夢。

 

肖恩看了看電子鐘,「四點半,們九點出門,還能再睡三個小時。」

 

「恩,回自己宿舍了。」豪金斯起身,「也好好休息吧。」

 

看著他離去,肖恩沒有再說什麼,他靠著床頭坐著,伸手抓過了桌上香煙。

 

深深吸了口氣,他摸索著卻找不到打火機。

 

Shit!」

 

直呆坐到了八點,肖恩刷了牙洗了臉,去餐廳裡吃了份三明治。雞蛋三明治在他嘴裡沒有任何味道,當他擰開橙汁蓋子喝了兩口時候,站在他身後吉爾忽然說了聲:「肖恩,記得不喝橙汁……」

 

當肖恩意識到自己拿在手中是個橙黃色液體時,胃裡面陣翻攪,對著垃圾桶便嘔吐了起來。

 

吉爾將自己三明治遞給他,這才發現:「肖恩,手受傷了?」

 

「是啊,被玻璃劃破,放心好了,端槍扣扳機都沒有問題。」肖恩笑了笑。

 

吉爾拿起他手掌看了看,「早知道昨天就不玩那個什麼狗屁遊戲了。」

 

「算了,至少玩時候還挺開心。」肖恩攬著他肩膀,「今天開車,小心不要碾到炸彈!」

 

他們來到車庫,豪金斯也已經到了。他依舊是那樣看不出喜怒表情,明明晚上睡也不好卻沒有疲憊神色。

 

當肖恩拉開車門時候,豪金斯開口了:「手掌什麼時候受傷?」

 

「昨天晚上和安德魯整理留下來啤酒瓶碎片時候不小心摔了跤,不過至少用左手拯救了整條命。」肖恩笑了笑,但是當豪金斯問他時候,他才忽然想起對方昨晚來找自己,從進門到離開竟然沒有發現他手上纏著紗布。

 

豪金斯走到他身旁,拉過他手:「疼嗎?」

 

「沒事,幾個很小傷口,而且是左手,不會影響扣扳機速度。」肖恩笑著拍了下豪金斯後背,然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今天他們運氣不是很好,先是拆除了個土質炸彈,然後休息了還沒有兩個小時就遇上了自殺式襲擊。

 

而在個十字路口,那個襲擊者竟然還拉攏了兩個小孩在他身邊。

 

當肖恩他們到達現場時候,翻譯官艾瑞克•庫勒也到了。

 

吉爾和豪金斯聽懂庫爾德語但是肖恩對此卻點都不了解,他走向艾瑞克,「嘿,艾瑞克,那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他說,如果美軍不撤離伊拉克,他就讓這兩個孩子和他起死。」艾瑞克看起來很頭疼,像是對方這種條件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滿足。如果美軍去留問題能夠讓這裡士兵投票,百分之九十以上會選擇撤離,另外百分之十人是神經病,他們需要格雷醫生。

 

當地治安部隊已經將民眾撤離,他們在安全區域外遙望著,而民宅裡也有不少人站在窗台和陽台上觀望,他們中有不少是十幾歲孩子。

 

真是棒教育片,在這樣環境下長大,幾年之後巴格達會不會再多幾個炸彈狂魔?

 

兩個孩子跪在地上,哭泣著最終念念有詞。

 

「那兩個在說什麼?」肖恩問。

 

艾瑞克還沒來得及回答,豪金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肖恩身後,「他們在祈求真主保佑。」

 

肖恩癟了癟嘴,伸手從豪金斯脖子上把那個他直戴著十字架勾出來:「也許他們是對,這裡是伊拉克。應該請求真主保佑而不是上帝。」

 

豪金斯將那個十字架拽了回來,目光回到那兩個孩子身上,「不信教。」

 

肖恩聳了聳眉毛,那個十字架是純銀,屬於教會裡面特殊定制,如果不信教,幹什麼要戴那麼貴重十字架。

 

「有什麼辦法?這個傢伙按下按鈕就全部結束了。」肖恩嘆了口氣。

 

「有狙擊手。」豪金斯回答,這句話更像是對肖恩安慰。

 

「所以……們來這裡幹什麼?」肖恩聳了聳肩膀,「只要在那傢伙按下按鈕之前打爆他腦袋就可以了。們是不可能接近他去把他身上炸彈拆下來。們是不是得想辦法讓他手鬆開遙控器?」

 

「不錯。」艾瑞克回答,「另外正午就要到了,也就是說十分鐘以內們還沒有決定撤出伊拉克,他就要按下那個玩意兒了。」

 

「十分鐘……」吉爾搖了搖頭,「十分鐘以內要想出讓那個傻瓜鬆手方法……」

 

「他們都很執著,這不可能。」豪金斯平靜地說,「只能讓狙擊手冒險試試。」

 

艾瑞克看了看表:「還有七分鐘。」

 

「不要想了,打賭那傢伙就算被打爆了腦袋倒下時候手裡依然握著那玩意兒。」吉爾抱著胳膊看著那傢伙又在咿咿呀呀說著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噗——」地聲,那傢伙腦袋爆裂開來,倒了下去。

 

是消音來復槍。

 

肖恩環顧四周,棟四層樓建築上,個士兵提著槍站了起來。

 

除了那傢伙倒地聲音,這個世界忽然片安寧。

 

所有人被扣緊心臟終於跳動了起來。

 

艾瑞克朝著那兩個呆滯著看著那傢伙屍體孩子叫了起來,然後他們反應了兩秒,飛快爬起來,踉蹌了幾步跑向艾瑞克。

 

和吉爾說樣,那個叛亂分子睜著眼睛躺在血泊裡,他手上依舊握著炸彈遙控器。

 

「怎麼處理他?」吉爾看向豪金斯。

 

沒等豪金斯回答,肖恩便說:「直接引爆,們無法預料在人群中是否還有人握有遙控器,危險係數太大了,不如直接引爆。」

 

吉爾看向豪金斯,似乎在說這個瘋子不會放棄這麼個發瘋好機會吧?

 

但是他沒想到豪金斯竟然點頭同意了:「派人去確定百米以內所有建築物中人員都撤離了。」

 

艾瑞克還在安慰著那兩個孩子。肖恩發現他脾氣真很好,兩個孩子現在抱住他幾乎不撒手。而有人拍了拍肖恩肩膀,肖恩卻故意不回頭。

 

「知道是,安德魯。普通士兵配備可不是消音來復槍。」

 

「真主應該謝謝救了那兩個孩子性命。」安德魯半開玩笑地說,「們小隊還有兩名狙擊手埋伏在附近,要不要幫忙射擊那傢伙身上炸彈?」

 

「不用,親自來。」豪金斯冰冷聲音讓所有人注意力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沒關係,他們還趴在那裡沒機會用下手中槍呢。」安德魯不在乎對方冷淡態度,直視向豪金斯眼睛裡。

 

空氣中有種□感覺。

 

個士兵聲音將這種讓人想要咽口水氣氛打破:「報告,已經清場完畢,可以引爆!」

 

而美軍士兵也確認撤離出了危險區域外。

 

豪金斯端起了自己槍,安德魯則抱著胳膊用審視目光看著他:「這可是百米之外。」

 

子彈出膛聲音是豪金斯對安德魯回答,迅速讓人還沒有來得及欣賞他射擊姿態。

 

十字街中央傳來震耳欲聾爆炸聲,濃煙滾滾,四周建築物玻璃窗被震裂,各種破碎東西四散開來。

 

感覺到陣灼熱氣流涌向他們,肖恩側過臉去用手腕擋住自己眼睛。

 

Niceshot!」安德魯拍了拍手掌。

 

當濃煙散去,他們走向那個方向開始查看和清理爆炸現場。

 

之後,肖恩他們便可以返回營地。

 

下車時候,豪金斯抓住了肖恩:「今天要去路易斯那裡嗎?」

 

「不用,自己把紗布拆了就可以。傷口很小,已經結痂了,連針都沒有縫。」肖恩把手掌放到豪金斯面前晃了晃,「們去吃飯吧,餓死了!」

 

三個人來到營地餐廳裡,這個點吃飯人比較多,不過大家都是軍人,挺守規矩。

 

「肖恩,就在這裡坐著,想吃什麼?」吉爾撐著桌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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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是萬惡的周一,申請休息一天,大家不用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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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彈精英最新章節: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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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只要不是橙汁。」肖恩聳起了眉毛,「你們確定要幫我買?我只是受了很小很小的傷而已……」

 

「坐著吧。」豪金斯淡淡地說,然後走向了點餐的地方。

 

不一會兒,吉爾就回來了,他端著兩盤芝士粉還有烤土豆。

 

「芝士粉!我的摯愛!」肖恩拿起叉子,一卷就是小半盤塞進嘴裡。

 

「你以前就是這樣。」吉爾好笑地在肖恩對面坐下,小聲說。

 

「什麼?」

 

「沒什麼。」吉爾搖了搖頭,但是嘴上卻噙著淡淡的笑意。

 

然後豪金斯也回來了,他將意大利肉醬面、黑椒豬扒、德國烤香腸還有蔬菜沙拉放下來,再看一眼肖恩,發現他三兩口那盤芝士粉已經快吃完了。

 

「不會吧,你點這麼多……沒和吉爾商量一下買什麼嗎?」

 

「吃不完就算了。」豪金斯動手切起了豬扒,然後放進了肖恩的餐盤裡。他的手指修長,握著刀叉的動作都相當的優美,可見他還是孩子的時候,一定很有教養。

 

「蔬菜沙拉也給我吧,最近老吃三明治,就快維生素匱乏了。」肖恩伸手去拉沙拉的盤子,然後瞥見不遠處正是豪金斯的老朋友斯特朗看著他們出神。

 

肖恩朝對方招了招手,意思是要不要過來一起吃。

 

對方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他已經吃完了。

 

豪金斯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斯特朗正好走出了餐廳。

 

吃晚飯,肖恩便回去了自己的宿舍,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搭著毛巾端著漱口杯來到公共的洗浴室前,肖恩發現豪金斯竟然就在那裡。

 

「怎麼了?」

 

「你的左手不能沾到水,我來幫你。」豪金斯伸手將肖恩脖子上的毛巾扯下來,在水龍頭下沖洗起來。

 

肖恩莞爾,這傢伙怕是在洗浴室裡等了自己很久了。

 

刷完牙,豪金斯用毛巾替肖恩擦臉。

 

他的力氣控制的很好,沿著肖恩的臉部輪廓撫摸著,只是那一刻肖恩不怎麼確定了起來。

 

豪金斯的溫柔,到底是對自己的……還是對別人的?

 

回到房間裡,豪金斯替肖恩換下了紗布。其實那個傷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只是不沾水三天就連紗布都不需要了。

 

此刻,他看著肖恩手掌上的那些細碎的小傷口,垂著腦袋,肖恩坐在椅子上,而豪金斯坐在床邊。

 

「對不起,我昨天……沒有發現你受傷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肖恩聳了聳肩膀。

 

「我……昨天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肖恩忽然有一種想要說什麼的慾望,但是卻選擇了沉默。

 

你昨天敲開我的房門說想念我,今天你告訴我「昨天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那麼你到底想念的是誰呢?

 

豪金斯的姿勢顯得落寞,肖恩本想用左手摸一摸他,但是還是沒有伸出去。

 

「去睡吧,豪金斯……我沒事。」

 

豪金斯抬起頭來看向他,身體前傾,親吻上肖恩的嘴脣,柔軟的略帶溫情和不捨。

 

肖恩閉上眼睛來,將它收下。

 

「那麼,明天見。」

 

「恩。」肖恩點頭,看著豪金斯走出去,聽見那門關上的聲音,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現在時間只是晚上九點不到,肖恩當然不會這麼早就睡覺。

 

等到豪金斯走遠了,他便起身去了路易斯的營地診所。

 

敲門之後,路易斯叼著煙站在那裡。「我記得你的傷不需要來找我複診吧?」

 

「不是關於我的傷,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路易斯吐了一口煙圈,「不管你有什麼問題,它最好是個簡單的問題,因為還要看電影和睡覺。」

 

肖恩進去之後,隨意地坐在桌子上:「路易斯,你認識豪金斯很久了嗎?」

 

「是的。」路易斯拿出了一罐啤酒。

 

「那麼你知道懷特嗎?」

 

「懷特?豪金斯的堂兄?」路易斯皺起了眉頭,「你問這些做什麼?」

 

「他同豪金斯的感情很深厚?」

 

「當然,你和我都知道為什麼他滿世界追著蒙特羅•詹姆斯跑,因為他想給懷特報仇,雖然我覺得以他這種方法……永遠不可能找到蒙特羅,因為那傢伙不會因為你拆解了他的炸彈就會坐在那裡等著你來抓。」

 

「他們之間更像是一種較量吧,永無止境……」肖恩聳著肩膀笑了一下,「能告訴我多一點關於懷特的事情嗎?」

 

「豪金斯沒對你說過?」

 

「他連他自己的事情都很少說,怎麼會說別人的事情呢?」肖恩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對於豪金斯而言,懷特不是‘別人’。」路易斯搖了搖頭,「懷特大豪金斯六歲。你知道豪金斯的父母,一個長期待在軍隊,另一個是軍火大亨的女兒,他們很早就離婚了,而最常陪伴在豪金斯身邊的是懷特,直到懷特後來也進入了部隊,而且是特種部隊,他們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應該說很少……然後有一天,懷特就死了,出任務的時候被炸死的。」

 

「恩。」肖恩點了點頭,「我和懷特……像嗎?」

 

路易斯呆愣了一下,「有人這麼說嗎?」

 

肖恩笑了一下:「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它很重要。」

 

「你……是不是覺得豪金斯對你……是因為懷特?」路易斯將煙熄掉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的話。

 

「我有權力知道,在豪金斯的眼睛裡,我是肖恩還是懷特,不是嗎?」肖恩看進他的眼睛裡。

 

「我相信在他的眼睛裡你是肖恩。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是相同的。也許豪金斯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會驚訝於你與懷特的相似,但事實上你們倆長的也不是很像……」

 

「那當然,我與懷特•豪金斯又不是雙胞胎。」

 

「但是你讓他感覺安全不是嗎?因為有你守護著他,把那些隱藏在人群中的叛亂分子揪出來,所以他才能隨心所欲地去做那些瘋狂而危險的事情。」路易斯拍了一下肖恩的肩膀。

 

感覺安全嗎?

 

那麼為什麼從前的組員沒辦法感覺到安全呢?他們中有在CIA任職過的經驗豐富的探員,有偵察營調派來的精英,只有他肖恩能夠使他安心嗎?

 

「沒事了,我就是有些好奇。」肖恩抓了一下腦袋,「這事情可別對豪金斯說,要是那傢伙知道我來問你有關懷特的事情,也許他會來找我麻煩說我不該幹涉他的過去之類的。」

 

路易斯點了點頭,肖恩走了出去。

 

他忽然不想回自己的宿舍,於是開始了漫無目的的瞎逛。

 

一個巡邏兵端著槍走過去:「嘿,這麼晚了不在房裡待著?」

 

肖恩咧笑著從口袋裡掏出香煙:「煙癮犯了,要來一根嗎?」

 

「謝了,我在輪值。抽完了就早點回去睡覺。」巡邏兵端著槍走了過去。

 

巴格達的氣候是有些燥熱的,只是此時,肖恩感覺到了寒冷。

 

不知不覺晃到了安德魯他們小隊居住的宿舍區。

 

前排宿舍裡,有一個人影坐在台階前,也正在抽煙。

 

香煙微星的火光閃爍,肖恩歪了歪腦袋,再走近一點,發現是斯特朗。

 

「嘿,斯特朗。」

 

「啊……肖恩。」斯特朗往台階右側挪了挪,邀請肖恩和他一起坐下。

 

肖恩與他並排坐下,「還習慣巴格達嗎?」

 

「你也在特種部隊待過,巴格達還算不錯。比起在泰國雨林裡緝捕毒販要好得多。」

 

肖恩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第一天的時候說比像別人,現在想一想,似乎很不禮貌。」斯特朗自嘲了一下。

 

「沒關係,也許你並不是唯一一個感覺像的人。」肖恩安慰道,然後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有懷特的照片嗎?我很想看看我們倆到底有多相似?」

 

斯特朗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好啊,我有一張合照。」他起身走進自己的屋子裡,拿出一本書,翻了兩頁找出了那張合照,「這本書我一直帶著,但是卻很少翻出來看。當時我們小隊有六個人,這是唯一一張最完整的照片。」

 

豪金斯走進屋子裡,在檯燈下接過那張照片,「你先別告訴我誰是懷特,讓我自己找找看。」

 

「好啊。」

 

其實,只要知道自己長得像懷特,就很容易分辨出照片裡誰是懷特了。

 

「是他嗎?」那個嘴上微微帶著笑意卻感覺很陽光的男子。

 

「是他。」斯特朗呼出一口氣,然後笑了,「不過這張照片上,還活著的只剩下兩個人了,其中一個是我。」

 

肖恩眯起了眼睛,因為懷特的脖子上似乎掛著一個十字架樣的東西,因為太小了,所以看不清,「懷特信教嗎?」

 

斯特朗接過照片來看了一下,「啊,是那個銀質的十字架嗎?他受洗的時候得到的,從小到大一直戴著。那次爆炸之後,這個十字架在瓦礫中找到了,是懷特身上唯一完整的東西,我們也是用它辨別出了懷特的……」

 

45

 

肖恩霎時明白過來了什麼:「他是懷特留下的遺物,後來是不是給了豪金斯?」

 

「是的,你怎麼知道?」斯特朗問。

 

「我看見豪金斯也帶著一個十字架。」肖恩抬頭,「你知道的,他那個傢伙只相信自己當然不會相信上帝。」

 

「應該是知道他加入了EOD,懷特的母親給他的吧,希望懷特的英靈能保佑他平安無事。」斯特朗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我記得有一次休假,我和懷特還有另一個傢伙一起在一家餐館裡吃肉卷,然後把正在念高中的豪金斯也叫了出來。」

 

「很難想象,他會和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樣子。」肖恩笑著說。

 

「是啊,那個時候他比現在要好相處一些。我們笑著問他以後是不是要考大學,他的成績很不錯,對物理也很有興趣。」

 

「他說要考那個大學?」

 

「他說他要進特種部隊。」斯特朗笑的更開了,「然後我們說小傢伙特種部隊不是人人都能進去的,就算你有個厲害的老爸。不過懷特卻拍著他的肩膀說,如果有一天你進入了特種部隊,出任務的時候,你就是我們的後背,我們最信任的戰友。」

 

你就是我們的後背,這句話讓肖恩震住了。

 

這就是肖恩第一次見到豪金斯時說的話。

 

我會成為你的後背。

 

肖恩微張著嘴,仿佛聽到了一個什麼荒唐的笑話一般。

 

「肖恩?」斯特朗看著他的表情,「你怎麼了?」

 

「沒什麼。」肖恩將照片遞回給對方,「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是早點回到宿捨去吧。」

 

「嗯,晚安肖恩。」

 

就在肖恩離開房間的時候,斯特朗拽住了他,「肖恩……我看得出來豪金斯很相信你,請你保護好他。」

 

「我會的,在剩下的二十五天裡。」肖恩很認真地看向斯特朗。

 

走在夜空下,周圍是哨兵走過,「嘿,兄弟!早點回去睡覺啊!」

 

肖恩揚了揚手。

 

他的心臟很沉重,似乎巴格達帶給他的所有壓抑在那一霎那全部涌了過來。

 

他每天都執行著危險至極的任務,當人群中有人看著他的時候,他可能會死。當有人走向他的時候,他可能會死。當有人告訴他請前往某地的時候,他也有可能會死。

 

他在這裡遇見了豪金斯,一個只執著於他眼中世界的人,一個瘋子。當肖恩發現自己在豪金斯那只有炸彈與蒙特羅•詹姆斯的世界裡占有了一席之地的時候,他有些動心還有沾沾自喜了。只是他沒有想過,也許只是借由他把懷特放進那個世界裡罷了。

 

來到宿舍門口,那個在他心中掀起波瀾的人就坐在台階上。

 

「你去哪裡了?」豪金斯仰著頭,不知道在那裡等待了他多久。

 

「我去抽煙。」肖恩笑了一下,打開門。

 

豪金斯很少等待,因為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追逐蒙特羅•詹姆斯的身上了。

 

現在他用這些時間來等待自己,實在很珍貴啊。

 

進屋之後打開燈,豪金斯說:「我幫你洗了臉之後,你不是說要睡覺了嗎?」

 

「我睡不著,所以就出去晃一晃唄。」肖恩坐在床沿上,「怎麼,你不是回宿舍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沒什麼。就是想看見你。」豪金斯走過來,「我們一起睡吧。」

 

「在這張狹窄的單人床上?」肖恩迅速躺下去,將整張床占滿,「你想睡哪裡?」

 

豪金斯走過去,趴在了肖恩的身上,腦袋放在肖恩的頸間,兩個人的胸膛緊貼在一起起伏著,「這樣就可以了。」

 

肖恩被他的固執搞的有些失笑,「好吧,好吧,我讓一點位置給你,但是求你別趴在我的身上,這樣我們倆都別想睡了。」

 

豪金斯撐起自己的身體,肖恩翻向墻的裡側,面對著墻壁。豪金斯的胳膊伸過來,將他摟住。

 

他脖頸上的那個十字架落下來,隨著呼吸若有若無地擦過肖恩的後頸。

 

我說我會成為你的後背,於是你將你的信任分給了我。

 

你說過因為我正在遠處看著你,所以你感覺安全還有平靜。

 

你說你想念我。

 

你說想要和我永遠在一起。

 

其實是我弄錯了,因為這些都不是對我說的。

 

肖恩的眼眶有些發酸,他閉上眼睛。

 

他是個男人,是一個士兵,無數次死神擦肩而過,他沒有流淚過。

 

所以這一次,也不可以。

 

「肖恩,你怎麼了?」豪金斯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胳膊也收的更緊了。

 

「沒怎麼樣,我要睡覺了,你自己小心別掉下去。」肖恩輕聲回答。

 

我會繼續端著槍站在你的身後,因為你而心驚肉跳,竭盡所能來保護你。

 

因為我是你的組員,你的戰友,因為我是肖恩,我愛上了你。

 

但是隻在這最後的二十五天。

 

早晨十點二十分,豪金斯的小組到達一處可能埋有土質炸彈的地方。

 

肖恩他們下車,已經有治安部隊將可疑地區隔離開來。

 

一個年輕的美軍士兵正在和兩個本地人交流著什麼,本地人也許是想要將地上的沙袋運上他們的板車,然後再離開。可惜他們一個人講英語,另外兩個講庫爾德語,根本無法交流。

 

然後,那個年輕的士兵便彎下腰去幫他們搬運什麼東西。

 

肖恩朝那士兵大叫:「停下來!什麼都不要動!」

 

但是可惜,他已經將地上的沙袋抬了起來,砰地一聲巨響,那三個人便在那陣煙霧中消失了。

 

又有士兵想要過去,肖恩大叫:「全部停在原地!誰也不許動!」

 

吉爾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老天啊,我已經向營地打了很多次報告,別再把這些菜鳥送來……美國式的友好在這裡根本不適用!」

 

而肖恩的那一聲吼,也讓那些年輕的士兵安分了許多。他們似乎也有些明白這裡不是和平的美利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危險的敵人。

 

肖恩與吉爾很有效率地搭起了儀器,豪金斯熟稔地手指活動在操縱桿上,小機器人行進了出去。

 

吉爾要去車子裡拿點水喝,肖恩也覺得有些口渴,剛要走過去,便被豪金斯拉住了。

 

「怎麼了?」肖恩湊過去,看向小屏幕,以為小機器人拍攝到了什麼。

 

「待在我身邊。」豪金斯的左手扣著肖恩的手腕,眼睛依舊看著屏幕。

 

「我只是要去喝水。」肖恩有些無奈。

 

「吉爾會拿來。」豪金斯扣著肖恩的手指更緊了。

 

「好吧,好吧,我會待在這裡,但是你不要這樣一直抓著我,這太奇怪了。」

 

聽見肖恩的保證,豪金斯才放開了他。

 

小機器人找到了那個土質炸彈,並且成功引爆了它。

 

這次的任務是相當順利的,除了那個被炸死的年輕士兵,但是至少瘋子豪金斯以非常正常的程序完成了這次的排爆。

 

只是肖恩隱隱覺得,豪金斯似乎有什麼不安心。

 

這種不安心就是從見到斯特朗之後開始的。肖恩可以想象,其實斯特朗唯一能夠帶給肖恩的,恐怕也之後對懷特的記憶了。

 

回到營地之後,一向獨來獨往的豪金斯再次跌破了肖恩與吉爾的眼鏡,主動說:「我們去吃飯吧。」

 

「你確定你剛才說的是‘我們’?」肖恩有些好笑。

 

「對,我們。」他拉起肖恩的手,不顧正在鎖車的吉爾走出了車庫。

 

餐廳裡根本沒有多少人,但是豪金斯卻要肖恩坐在餐桌前等著。

 

幾分鐘之後,他端來了芝士粉還有沙拉。

 

肖恩有些好笑,似乎是因為前幾天吃飯的時候吉爾摸清楚了他的喜好而豪金斯買了一大堆卻並沒有正中肖恩的胃口,這傢伙不是為了扳回這一成吧?

 

想起昨天晚上他跑來摟著自己一起睡覺,肖恩又忽然覺得豪金斯其實是再用一種笨拙的方式討好著自己。

 

肖恩心中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自已的想要試探的心情。他卷起芝士粉吃了兩口,「咦,今天沒有放香草碎末啊……芝士就是要和香草碎末一起吃嘛……」

 

表面上是在抱怨廚師忘記撒香草了,但是他自己知道,這裡的芝士粉是從來不撒香草的。

 

豪金斯起身了,走去要了一小瓶香草來。

 

肖恩看著他將香草遞到自己的面前,真的很想問豪金斯到底怎麼了。

 

晚飯在這有些詭異的氣氛中繼續著。

 

這個時候,吉爾也來到了餐廳,點餐之後很自然地就坐到了肖恩的身旁。

 

「啊,是芝士粉啊,你可真是吃不膩。」吉爾要的是雞蛋肉卷。

 

「啊哈,雞蛋肉卷!我來這裡這麼久只吃到了三、四次!」

 

「當然,做起來麻煩而且很快就會賣光,嘗一點嗎?」吉爾切了一小塊給肖恩,「對了,吃晚飯給你看點東西。」

 

「什麼東西?」肖恩一邊咀嚼著一邊問,對面豪金斯一直切著盤子裡的肉排,動作緩慢但卻有一種利落的感覺,只是肖恩很想問他,肉排已經快被切成絲了,他打算什麼時候才放到嘴裡吃?

 

「沙漠中的奇跡。」吉爾眼睛裡閃爍著幾分神秘的光芒,「你來看了就知道了。」

 

46

 

 

 

46

 

豪金斯的餐刀在盤子中留下尖銳的痕跡,肖恩和吉爾不由得齊齊抬頭看向他,然後他沉默著終於開始將餐盤裡的東西放進嘴裡。

 

吃晚飯,肖恩跟著吉爾走了。

 

一邊走,肖恩能感受到豪金斯看著自己的背脊,目光幾乎要將他燒出個洞來。

 

吉爾故意湊向肖恩的耳邊,「你有沒有覺得豪金斯特別不喜歡我和你講話?自從我進了餐廳,我就覺得他的餐刀不是在切肉排而是在切在我的骨頭上。」

 

「有這麼誇張嗎?」肖恩覺得有些好笑。

 

「當然有。」吉爾將他領進了自己的屋子,從窗台上拿下一個小盆栽,遞到他的面前,「是薄荷,我種了很久了,看他一直沒法芽,還以為不可能了呢,誰知道今天早上的時候發現這小傢伙竟然長了這麼多了。」

 

肖恩接過來,用手指碰了一下薄荷葉,它輕盈地搖擺了幾下,散髮出淡淡的清香:「以前我也在窗台上擺了一株。」

 

「是嗎?你在特種部隊裡種了薄荷?」吉爾沉下目光,只是他背對著肖恩。

 

「啊……不是,是我沒進部隊的時候。」文森特在T25空軍基地種過,不是肖恩。

 

「喜歡的話,就拿去吧。」吉爾笑了起來。

 

「你特地把薄荷種子帶來巴格達,好不容易它發芽了,你卻送給我?」

 

「拿去吧。」吉爾揮了揮手背,「我……以前在T25的老對頭總喜歡在窗台上放這麼一小盆薄荷。後來他死在巴格達了,我就在想他的窗台上是不是也放著這麼一盆小東西。」

 

肖恩看著吉爾。

 

在空軍基地的時候,吉爾就算是個美男子了,笑起來特別招人。那個時候文森特還不覺得吉爾順眼,只是此刻肖恩看著他的時候,忽然有一種想要擁抱住他的衝動。

 

他想說:「嘿,兄弟,別這麼難過,我就是文森特。」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說,因為這實在太荒謬了。

 

「謝謝你,吉爾。」肖恩由衷地笑了起來,「我會好好照看它的。」

 

肖恩端著薄荷走出吉爾的宿舍,便看見一個男子正抽著煙路過這排宿舍。

 

「安德魯?」肖恩叫了一聲。

 

對方回過臉來,在並不明亮的月光下,肖恩看見了他臉上的那一道疤痕。

 

「你怎麼了?安德魯?」

 

對方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今天……出了個任務。」他走過來,和肖恩並肩站在一起。

 

「能讓你受傷,這個任務不簡單。你們搞定了那些武裝分子嗎?」

 

「嗯哼,算是北區的大魚了。」安德魯挑起眉毛,「我的運氣很好,有三發子彈打在了防彈衣上,不過我的一個隊友被打傷了小腿。」

 

「嚴重嗎?」

 

「沒有傷到骨頭,被直升機送到後方的醫院了,估計半個月之內他就會回來。」安德魯走到了自己的宿舍門口,「進來坐會兒嗎?」

 

肖恩點了點頭,雖然臉上的傷疤是男人的勛章,但是他還是決定替安德魯上一點藥,因為那傢伙絕對不會把那傷口當一回事。

 

將薄荷放在他的桌上,肖恩環顧這個房間。安德魯雖然在性格上同豪金斯可謂天差地別,但是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整間房間被收拾的僅僅有條。

 

肖恩從櫃子裡找出醫藥箱,打開來拿出紗布與膠帶。

 

先是清理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肖恩將紗布剪成合適的大小,將它粘在了安德魯的臉上。

 

肖恩的臉是側著的,兩人的呼吸在空氣中相觸,緩緩融為一體。當肖恩的手放下來時,才發現安德魯是一直看著自己的。

 

他的眼睛沒有了那種玩味,因為認真而顯得深邃。

 

然後他淺笑了起來,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剛才你的腦袋這樣側著,讓我以為……你要吻我。」

 

肖恩垂下眼睛,將紗布與藥水收回醫藥箱裡,「你講冷笑話的神經意外地發達。」

 

安德魯的身體前傾,鼻尖離肖恩越來越近,而肖恩下意識向後仰,一隻手撐住了安德魯的床沿。安德魯的聲音很低沉,在空氣中緩緩鋪散開來,「肖恩,你知道嗎……當人們聽到不想聽的話,就會安慰自己說那只是個冷笑話。」

 

「安德魯……」肖恩想要起來,卻被對方按住了肩膀。

 

「那天,我看見了你脖子上的痕跡。那不是巴格達的蚊子,也不是枕頭壓迫了你的肌肉,而是男人留下的痕跡。」安德魯依舊保持著笑意,但是肖恩卻體會到了壓迫感。

 

肖恩咽了一下口水,安德魯的洞察力一向都是敏銳的,無論自己有多麼想要掩飾自己與豪金斯之間的關係,被安德魯發現只能說是遲早的事情。

 

「沒錯,是他。」肖恩緩緩坐直了身體,不再迴避對方的視線。

 

「那麼他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這句話讓肖恩笑了起來,「相信我,我和豪金斯之間就像一場謬論。」

 

「那麼我呢?肖恩?」安德魯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了起來,「你應該清楚。」

 

「是的,我清楚。」肖恩站起來,「但是讓我們永遠彼此信賴下去不是很好嗎?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破碎就會再也拼不會來。」

 

肖恩走向門口,安德魯的聲音響起,「肖恩,你變了。」

 

「哦?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不知道……也許從你摔到腦袋之後。」安德魯的笑容有些嘲諷。

 

「也許從那一刻起,我本就不是你認識的肖恩了。晚安,安德魯。」肖恩將門關上。

 

這個世界就是荒唐的。

 

他從文森特變成了肖恩。安德魯因為眷戀著從前的肖恩,吉爾從肖恩身上尋找著文森特,而豪金斯透過肖恩看著懷特……

 

那麼我到底是誰?肖恩,文森特,還是懷特?

 

肖恩仰著頭,眉毛皺成難解的弧度,他想要嘆一口氣,卻不知道從何開始。

 

走到自己的宿舍門口,肖恩看見了豪金斯。

 

這個傢伙竟然又坐在台階前,上帝啊,豪金斯不會決定從昨天開始每天晚上都來肖恩的房間睡覺吧?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又是想要和我擠在一張床上睡覺。」肖恩站在他的面前,抱著胳膊,沒有開門的打算。

 

「不可以嗎。」豪金斯抬起頭來,「你在吉爾那裡待了那麼久?」

 

「不,回來的路上我碰見了安德魯。」提起吉爾,肖恩在猛然間記起自己把那盆薄荷落在安德魯的桌上了。

 

「你晚上可真忙。」豪金斯的臉處於月光的陰影之中,看不清楚卻又有一種吸引人探求的衝動。

 

「他受傷了,我只是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肖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給對方聽,但是正是由於他能感受到豪金斯的那種不安,所以有些心軟吧。

 

路易斯說的沒有錯,豪金斯其實是孤獨的。懷特的死,讓他習慣了這種孤獨。當肖恩出現,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打碎了這種習慣。

 

「我想和你睡。」豪金斯這句話說的很篤定。

 

肖恩覺得自己應該說「你愛睡哪裡睡哪裡,除了我的床」,但是他還是開門放他進來了。

 

還有三個多星期,我會順從自己心意繼續抱有對你那種可笑的愛情。

 

肖恩躺進床的裡面,豪金斯側著身子擁抱著他,手掌繞過肖恩的後腦將他拖向自己,然後是一個親吻,深綿的,當它轉為熱烈的時候,肖恩將豪金斯的舌頂了出去。

 

「我們需要好好休息,劇烈的睡前吻不適合大腦休息。」肖恩將腦袋放進豪金斯的懷裡,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對方的不安,否則豪金斯恐怕會用很極端的方式來折騰自己。

 

肖恩有些害怕同豪金斯做愛。從前是因為抗拒他那種壓倒性的yu望,現在是因為他不希望豪金斯在借由自己去占有另一個人。

 

至少這一夜是平靜的,肖恩睡的很好,除了身體一直被固定在一個狹小的區域之外。

 

豪金斯比他要更醒過來,他的手指緩緩梳理著肖恩的頭髮,嘴脣吻過他的額頭和鼻尖,當他想要觸碰肖恩的脣,肖恩醒了過來。

 

「我更願意你現在離開我的床讓我能夠伸展四肢。」他真的有些不理解,豪金斯到底是怎樣做到一個晚上向右側睡並且一直胳膊一直環繞著自己的,他真的睡著了嗎?

 

豪金斯很順從地鬆開了肖恩,起身坐在了椅子上。

 

肖恩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豪金斯就那樣看著他。

 

「七點二十了,你不回去洗刷一下嗎?」肖恩問他。

 

豪金斯點了點頭,走向門口,「一會兒見。」

 

打開門的時候,看見那株薄荷就放在台階上。

 

「肖恩,這是什麼?」

 

「哦,我的薄荷!」肖恩起來,將那薄荷小心翼翼地捧起來帶進屋子。

 

安德魯是什麼時候來的?今天早上,還是昨天晚上自己離開之後他就跟在後面?

 

也許他看見了豪金斯坐在門口等著自己吧,所以才會將薄荷就放在門口而沒有敲門。

47

 

輪值到下午一點就結束,將由刀疤的小隊來代替他們。

 

而這一天也正好是心理評估的日子。

 

格雷醫生坐在辦公室裡,他以為自己今天的工作不會很順利,但是卻出人意料的,他的咨詢對象都主動來找他了。

 

當豪金斯坐在他的面前時,格雷醫生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通常豪金斯主動來找他,一定不會有好事。

 

「嘿,好久不見了,豪金斯。」格雷醫生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最近還好嗎?有沒有煩悶想要發泄的感覺?」

 

「有,因為輪值,所以我不能盡情的上他。」豪金斯回答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格雷醫生咳嗽了一聲,「我確信,這個問題不是我能夠解決的。我相信以你強悍的承受能力最近也沒有什麼想要自殺的感覺或者想要崩掉所有看不順眼人的感覺?」

 

「有,安德魯與吉爾。」

 

「因為他們與肖恩走的太近了?」格雷醫生雖然覺得豪金斯是個難題,但是不可否認,有的時候豪金斯的心理問題也算是枯燥的巴格達帶給他唯一的樂趣了。

 

「不,因為他們喜歡他。」

 

格雷醫生垂下眼睛,「豪金斯,我也沒辦法讓他們不去喜歡他。還有其他什麼的嗎?」

 

「我遇見了斯特朗……懷特以前的戰友。然後我開始做夢,夢見懷特在踏入那棟建築物之前,我不斷地叫著讓他不要進去,但是他聽不見。」

 

「然後結果呢,和現實一樣嗎?」

 

豪金斯頓了兩秒,「我沒有看到結果,肖恩把我搖醒了。」

 

「你們進展的很不錯啊,至少你在睡覺的時候,他也在你的身邊。」

 

「因為不想再夢見那一幕,所以我希望我睡著的時候,肖恩能一直在我的身邊。」豪金斯側過臉去,思緒似乎穿過那道墻壁飄向了莫名的地方。

 

「你會做那個夢,也許只是因為你見到了斯特朗。又或者……」

 

「又或者什麼?」

 

「懷特是你想要把握卻無能為力的過去。在現在,你還有想要把握的東西,你覺得你就快握不住它了,所以這個夢境也許是你潛意識裡給與自己的警告。」格雷醫生很認真地看著豪金斯,「想一想,你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我一直沒有找到蒙特羅•詹姆斯?」豪金斯蹙眉,他對這個答案似乎並不確定。

 

「我不能回答你什麼,豪金斯。」格雷醫生低下頭開始謄寫心理評估報告,「因為這是你自己的答案。」

 

豪金斯離開之後一個多小時,肖恩來了。

 

「你好,肖恩。」格雷醫生打量著肖恩的表情,很多時候肖恩並不喜歡格雷醫生,因為他經常能看穿一些自己並不想明白的事情。

 

「你好,醫生。」肖恩為了節約時間,主動向格雷醫生坦白,「到目前為止,我沒有想要自殺的傾向,沒有想像任何人開槍泄憤的慾望,對幾周之後輪值結束充滿了期望,希望最後的兩個多禮拜我不會玩完。」

 

格雷醫生抿了抿嘴:「但是你所有的心理都不可能是積極的,總有消極的一面。」

 

「是的……前兩天一個新兵被土質炸彈炸死了,我替他感覺到惋惜。」

 

「這是當然的。」

 

「但是只是惋惜而已。」肖恩笑著,他的表情在說自己似乎也不了解自己了,「要是從前我會做噩夢,我會像其他士兵一樣想要上前去救他而不是高喊要所有人待在原處,我甚至一覺醒來如果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情我就忘記他在我眼前被炸飛的這一幕了。」

 

「你是個老兵,經歷過很多。你已經習慣它了。」

 

「但是我不想習慣。」肖恩搖了搖頭,「這意味著我麻木了,醫生。我現在不知道有多麼想離開巴格達。」

 

格雷醫生皺起了眉,他不自然將那個問題問出了口:「那麼豪金斯呢?你對他並不只是戰友的感覺不是嗎?」

 

「對,我對他不只是戰友的感覺,這點我承認。」肖恩笑了,其實豪金斯比起自己對於生死的麻木才是他想要離開巴格達的主要原因。

 

「等你離開巴格達,可能就要回到特種部隊或者你會有一段時間的休假,但是你將見不到豪金斯了,他會被調往蘇丹,你知道的。」

 

肖恩的胳膊放在桌上,雙手撐著自己的臉,「醫生,為什麼我覺得你非常非常非常想我和豪金斯在一起呢?」

 

格雷醫生沒想到肖恩會看穿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引導,當然所有的驚訝他一絲也不會放在臉上,「大概是因為你們之間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讓我想你們在一起也不錯吧。」

 

「什麼樣的特殊感覺?」肖恩盯著格雷醫生。

 

那一刻,格雷的心臟一顫,他發覺在這次談話中,肖恩正在反客為主,如果繼續下去,只怕自己與豪金斯中將之間的對話都會被套出來了。

 

「很多東西是難以言喻的,你需要自己去體會。」

 

肖恩起身,朝著格雷醫生聳了聳肩膀,「總而言之,我就是想要回家了。在這裡,讓我越來越分不清楚自己是誰。」

 

格雷醫生頓了頓,「你是肖恩•艾維斯啊!」

 

「不知道戰後創傷症裡面有沒有神經分裂這一項。」肖恩就這樣走出了辦公室。

 

格雷醫生皺起了眉頭,他有一種預感,似乎有什麼就要脫離原來的軌道爆發出來。

 

而一旦爆發,就不可輓回。

 

就在格雷發呆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喂,豪金斯?我以為我們的心理咨詢已經結束了。你還有什麼要向我傾訴嗎?」

 

「肖恩說了什麼?」

 

格雷醫生笑了起來,「你放心,他的心理很正常。」

 

電話那端是沉默的,格雷醫生只好繼續補充:「他像每一個老兵一樣渴望輪值結束,渴望回家,抗拒著麻木。」

 

「不止是這樣。」豪金斯說。

 

格雷醫生沉下眼睛,他隱隱也覺得肖恩有什麼地方和從前來咨詢的時候不一樣了,「那麼你得告訴我,你說的‘不止’是哪一方面的?」

 

「我……覺得他要離開我了。」

 

格雷有些失笑,「豪金斯,還有三周不到你們小組的輪值就會結束,他會回到美國而你要被調往蘇丹,你們會暫時分開。」

 

豪金斯的手指掐緊電話,「離開巴格達,我就會失去他了。」

 

「那就再去找到他,抓住他。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好吧。」豪金斯掛斷了電話。

 

而肖恩回到宿舍沒有多久,便被EOD的負責人謝希爾中校叫到了辦公室。

 

這是他第一次與謝希爾面對面的交談,雖然談不上緊張,因為肖恩來到巴格達的這八十多天表現的應該還算不錯,但是好奇卻是有的,對方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麼,該不會是心理評估沒有通過吧?

 

謝希爾很友善。如果說豪金斯是現在排爆工作裡面的傳奇人物,那麼十年前謝希爾也是,他拆解了一些那個時候很罕見但是在現在卻經常會遇到的爆炸物。

 

「請坐,艾維斯中士。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咨詢談話而已。」看著肖恩筆挺的敬禮,謝希爾笑著請他坐在桌子對面。

 

「艾維斯中士,你的輪值很快就要結束了,對嗎?」

 

「是的,中校,如果在之後的二十多天我還能活著的話。」

 

「那麼在這之後,你有沒有什麼打算?」

 

肖恩有些不解,難道是自己表現優秀,謝希爾要將他繼續留在EOD

 

「沒什麼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回去特種部隊的支援部隊,或者退役吧。」

 

謝希爾的面前有一張表格,他的手指在表格的邊緣輕輕摩擦著似乎在思考什麼,「艾維斯中士,你願意去蘇丹嗎?」

 

「蘇丹?維和部隊嗎?」

 

「是的。蘇丹的情況比巴格達要好得多,雖然也需要EOD,但是你知道的,出任務不像在這裡這麼頻繁,爆炸物也沒有這麼棘手。」

 

「為什麼選我?特種部隊的支援部隊裡有很多其他人可以調派。」肖恩忽然隱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記得等巴格達的輪值結束,豪金斯就會依照他的父親的調派前往蘇丹,「是不是因為海文•豪金斯?」

 

「是的。」謝希爾點了點頭,「他很欣賞你,從見到你資料的時候就親自向我要求把你調派給他了。」

 

「什麼?」肖恩有些不解,自己待在豪金斯的小隊,是那傢伙親自要求的?

 

「是的,那個時候他的小隊裡正好一位隊員……你知道的……然後其實我也在頭疼調派誰給他比較好,因為很多人調到他那組之後沒有多久就會打申請調離的報告。我找他來談話,然後他看見了桌子上你的檔案照片,然後對我說想看一下你的檔案,再然後他對我說,‘把他調給我’。」謝希爾看著肖恩,「肖恩,你很特別。前兩天豪金斯來找我,希望去蘇丹的時候你仍然能是他的搭檔,我真的很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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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呆愣了一會兒,撇過頭去發出了嗤笑聲,「你說的沒錯,中校……我確實夠特別……」

 

「那麼你是否願意呢?我會給你時間考慮,你不需要很快就給我答案。」

 

「謝謝,我會好好考慮的,再見,中校。」肖恩敬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出了那扇門,是巴格達的艷陽,灑落在沙礫上都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

 

肖恩閉上了眼睛,握緊的拳頭指節之間開始泛白。

 

他早就知曉自己與豪金斯之間就像一場錯誤,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場錯誤開始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早。

 

他以為那是在他站在豪金斯的面前說我會成為你的後背的時候,但是其實是在豪金斯看見自己檔案照片的時候。

 

在肖恩甚至不知道豪金斯的存在的時候。

 

那張檔案照片應該與懷特很相似吧,更別提他們都出身於特種部隊。

 

豪金斯對他的所有固執,更多的只是想要借由抓住肖恩來留住心中那個人的身影。

 

肖恩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他很難過,那是真的。

 

但是他不會讓自己沉溺於這種情緒中,因為一個情緒低迷的士兵最容易在巴格達喪命。他是豪金斯小組的一員,無論豪金斯對他懷抱的是怎樣的心情,他會一如既往的執行自己的使命,直到輪值最後一天來臨。

 

剛吸入一口氣,便撞到了一個人,肖恩連忙扶住對方:「對不起啊!我剛才在想事情!」

 

「沒事,只要你們小組排爆的時候你能不要想事情就成。」肖恩撞到的是那個年輕的翻譯官艾瑞克•庫勒,對方只是抬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儒雅地笑著看向肖恩,「對了,你的輪值快要結束了?」

 

「是啊,最後的二十多天,如果我還能活著的話。」

 

艾瑞克的脣線抿出有幾分天真的弧度,掏出記事本來,「我也快要回到美國了,把電話留給你,有機會我們可以聚一聚。」

 

他將那一頁撕下來送到肖恩的面前,肖恩拿過來看了一下,「好的,沒問題。」

 

下午肖恩同裝甲連的人打了一場籃球,回宿舍淋浴之後吃了塊三明治便帶著軍裝去到了吉爾的宿舍。

 

那傢伙最近沉溺於一種很弱智的遊戲,就是把樹上的果子打下來,他可以躺在床上抱著PSP機連飯都不吃。

 

「肖恩,有什麼事嗎?」吉爾開門之後繼續坐回床上,連眼睛都沒有抬過。

 

「和你睡覺。」肖恩自己爬到床的裡側,扯過被單面朝墻壁不再說話。

 

吉爾聽了這話,手指一顫,Gameover

 

他用手肘頂了一下肖恩,「沒事別亂說話啊!我的心臟沒那麼強悍!」

 

肖恩笑了一下,「我說和你睡覺又沒說和你做愛,你緊張什麼?」

 

吉爾將PSP扔到桌子上,側過身子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掉下去,「你怎麼了?突然來找我睡覺?」

 

「因為有人晚上會去占我的床。」

 

吉爾嘖了一聲,「你笨蛋啊,他占了你的床,你就去占他的床,這樣你們每個人不就都有床睡了?」

 

「這樣吧,他占了我的床,我又占了你的床,要不然你去占他的床?」肖恩也用手肘頂了一下吉爾。

 

「去占豪金斯的床?你當我不想活著離開巴格達了?」吉爾翻了一個白眼。

 

肖恩對著墻壁露出無奈的表情:「我還以為自己和豪金斯的那點破事沒人看得出來呢。」

 

「就你那點破事……我打賭你那個特種部隊的朋友安德魯也看出來了,所以他和豪金斯才會那麼較勁。」

 

「吉爾,你的意思是說安德魯和豪金斯都對我有意思了?」

 

「這還用我說嗎?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吉爾扯了扯嘴角。

 

「我要是女人就好了,然後看他們在那裡為我打架,贏了的那個人就可以帶我走。」肖恩半開玩笑地說。

 

「無論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你都不會是任何人的戰利品。」吉爾悠悠然道。

 

肖恩一怔,嘴角也輕輕凹陷,「對,所以我也不會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與吉爾兩個人就這樣背靠著背躺在那張狹窄的床上。

 

「我想睡覺了,去關燈。」

 

「是你想關燈為什麼要我去關?」

 

「我睡在裡面你睡在外面這不是明擺著你去關燈比較方便嗎?」

 

吉爾無奈地起來,熄滅了檯燈。

 

兩個人背脊貼著背脊。

 

「嘿,吉爾……我們能不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將後背交給對方,互相信賴?」

 

「可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吉爾在黑暗中輕輕一笑,「我不會像他們一樣讓你煩惱。」

 

最後一句很輕,自言自語一般,肖恩聽的並不真切。

 

晚上九點,豪金斯就如同肖恩意料中一般來到了他的宿舍前。

 

他敲了幾下房門,沒有人應和。

 

豪金斯繼續敲,還是沒有人應。來到窗子前,可以看出屋子裡是漆黑的,似乎主人不在。他就像前幾天晚上一樣,在宿舍前的台階上坐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豪金斯抬起手錶看了一下,是晚上十點半,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肖恩的號碼,房間裡傳來鈴聲,響了三十多秒卻沒有人接聽。

 

豪金斯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然後是第二支,第三支……最後整盒煙都抽完了。

 

他的姿勢沒有變過,後背靠著房門,一直到天亮。

 

肖恩離開吉爾的宿舍時,對方用悻悻然的語氣說:「嘿,今天晚上我絕對不會給你開門。單人床睡一個人就夠了。」

 

肖恩聳了聳眉頭,走了出去。

 

當他來到自己宿舍門口的時候,豪金斯坐在那裡,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毫無遮掩的壓力,讓肖恩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去哪裡了。」豪金斯坐在那裡沒有動過,肖恩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掏出鑰匙打開門,從他的身旁繞了過去。

 

「沒去哪裡,在別人那裡睡了一晚。」肖恩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門檻上那些煙頭,其實他真的沒有想到豪金斯會在那裡等他一整晚。

 

但是也可以想象,這傢伙等的越久,脾氣也就會越大。

 

拿出口杯和毛巾,準備去洗漱間的時候,肖恩被豪金斯一把抓住了。

 

「你是故意的嗎?」

 

「算是吧。」

 

「你在生我的氣嗎?為什麼?」豪金斯的眉頭形成有些糾結的樣子,他似乎感受到了肖恩對他的變化,他們依然是戰友,肖恩會不遺餘力地保護他,但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肖恩的目光掃過他的頸間,用手勾起他的十字架,「嘿,這個能給我嗎?說不定上帝保佑我能活過最後的二十天。」

 

豪金斯按住了肖恩的手:「這個不行,和我在一起你一定能平安離開巴格達。」

 

「那就這樣吧。」肖恩把手抽出來,「我去洗漱了。」

 

「肖恩。」豪金斯依舊跟在他的身後,即使肖恩對著洗漱間的鏡子開始刷牙,他依舊站在不遠處,目光的力度讓肖恩有一種錯覺,自己的心臟正被對方握在手中。

 

肖恩將嘴巴裡的泡沫吐出來,「豪金斯,你能不要一直站在我身後像個背後靈嗎?」

 

豪金斯卻更加走近肖恩,手掌托在他的腰側,輕撫著就要伸進他的T恤裡。

 

這個時候,已經有幾個士兵端著杯子過來洗漱了。

 

肖恩將杯子放下,他知道下一步豪金斯就要抱住自己,這個傢伙是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他的心裡只有他想做的事情。

 

「你要在這裡上我嗎?」肖恩回頭,抬著下巴。

 

其他士兵看了他們倆一眼笑了起來,也許他們覺得肖恩和豪金斯在開玩笑有或者他們真的有情侶關係。

 

豪金斯不說話,還是看著肖恩,他的眼神裡有一種肖恩沒有見過的情緒,像是一個小學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小女朋友要對他發脾氣。

 

「我問你要在這裡上我嗎?」肖恩看著對方,問的也很認真,「然後我會行動不便,再然後有子彈射過來的時候或者炸彈爆炸的時候我會跑不快。也許你說的沒錯,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能夠活著離開巴格達!」

 

豪金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睛裡卻有一種怔然。

 

肖恩也愣住了,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對豪金斯說這些話。

 

有的時候,豪金斯對他的感覺就像是泡沫,離開巴格達這個泡沫就會破了。

 

但是肖恩寧願迎接真實。

 

豪金斯是肖恩第一個覺得愛的很矛盾的人,肖恩也驚訝自己用了「愛」這個字。

 

要不要去愛也許是件很掙扎的事情,肖恩已經掙扎過了,但是沒有用,他還是愛他。

 

所以肖恩選擇妥協,當然只限於巴格達。

 

他給了自己一個期限,剩下的二十天,我會好好愛你。

 

「對不起,豪金斯……」肖恩上前抱住他,「我只是有些心煩而已。」

 

豪金斯在肖恩的耳邊抽吸了一口,似乎肖恩的這個擁抱終於能讓他稍微安心一點,他伸出手來,將肖恩摟的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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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喜歡我去拆彈,我會讓小機器人去。」豪金斯覆在肖恩耳邊輕聲說。

 

肖恩笑了一下,手掌按住豪金斯的後腦。

 

「如果必須要手動拆卸或者引爆,我保證會穿防爆服。」

 

「碰到拆卸不了的炸彈我一定會回來。」豪金斯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是卻有一點點委屈的味道,這讓肖恩有點哭笑不得。

 

「你不想和我做愛的時候我保證什麼也不做,但是親吻和擁抱不算。」

 

肖恩笑了起來,至少這些承諾,他相信豪金斯是對他許下的,而不是對懷特。

 

「好吧,我們去餐廳買點早點,出任務去吧。」肖恩輕輕鬆開豪金斯。

 

對方看著他,也抿起了一絲笑容,純淨的沒有自負與高傲,「肖恩,我們小組的輪值是從下午一點開始。」

 

豪金斯的笑容讓肖恩愣住了,他很少看見他笑,但是每一次他展露笑容,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那就回去繼續睡覺吧。」肖恩轉過頭來,用牙刷指著他,「不過你回你的宿舍,我睡我自己的床。」

 

但是豪金斯最後還是去了肖恩的宿舍,還大喇喇躺在肖恩的床上。

 

「你最近怎麼了?為什麼非要來躺在我這裡呢?」肖恩坐在床沿,有些費解。

 

「因為我喜歡你的氣味,還有……我做了噩夢你會將我搖醒。」豪金斯把肖恩拉下來,環抱住他。

 

「豪金斯,我可以幫你搖醒噩夢,但是……」我沒有能力為你搖醒過去。

 

「但是什麼?」

 

「但是你最好不要做噩夢,那我吵醒我會扁你。」肖恩拱了他一樣,閉上了眼睛。

 

在這之後的幾天,豪金斯真的像他對肖恩承諾的一樣,遇到了炸彈都是派小機器人出去解決,實在不行也是穿著防爆服前往爆炸物,並且不再像以往那樣沉默,而是會同肖恩聯絡。

 

「進入一百米區域。」

 

「進入五十米。」

 

「進入二十五米DeadZone。」

 

而肖恩也非常小心地為他戒備,排爆的整個過程依舊是緊張的,讓人呼吸都沉重。

 

吉爾靠在一堵墻的後面,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與肖恩通話,「親愛的,我們的豪金斯終於遵守起排爆守則了。」

 

「怎麼,你會不習慣嗎?」肖恩端著槍,通過瞄準鏡觀察著四周的建築。

 

「我是在想,也許我們能順利地通過之後的十一天。」

 

「好吧,回了美國我請你泡妞。」肖恩的腦海中是豪金斯正在拆解引爆器的畫面,每一次剪斷的線路似乎都是纏繞在他心臟上的鎖鏈。

 

「引爆器以經拆卸完畢。」豪金斯的聲音傳過來,看著他走回安全區域,肖恩與吉爾同時呼出了一口氣。

 

就在他們將所有儀器拆卸收回到悍馬裡,豪金斯脫下防爆服的那一刻,他的手機響了。

 

肖恩與吉爾齊齊望過去,豪金斯接通那手機的瞬間明顯一怔。

 

他站在原地觀望著四周,肖恩很少在他的臉上看見那麼明顯的情緒起伏。

 

「真沒有想到你會像個乖孩子一樣先是用機器人,然後再是穿上防爆服一板一眼地拆卸炸彈。」

 

電話裡的聲音讓豪金斯握著手機的手指泛白,肖恩忽然明白過來,那個打電話的人一定是蒙特羅•詹姆斯!

 

「你一直在看著我。」豪金斯的聲音將至冰點之下。

 

「是的,因為為你而設計炸彈是一種讓人雀躍的事情。不過很可惜,我不喜歡遵守所有排爆規定的海文•豪金斯。」

 

「那也比你這個一直躲藏著的膽小鬼要好很多。」

 

肖恩端著槍,睜大了眼睛注視著四周每一個人。蒙特羅是一個有著阿拉伯和美國血統的人,肖恩試圖在這些人中能夠把他找出來!

 

但是太多了,每一個在行走著的背影,每一個站在原地的觀望者……他甚至不知道蒙特羅的年紀。

 

「怎麼了?肖恩?」吉爾也明白肖恩正在尋找著什麼。

 

「吉爾,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阿拉伯與美國的混血男子?」肖恩的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著。

 

「你在開玩笑嗎?」吉爾也舉起槍透過瞄準鏡觀察起四周,但是他們都知道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豪金斯依舊握著手機,對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難道我不躲著,要站到你的面前才不算膽小鬼嗎?那樣的話,我們之間的遊戲就結束了。而且就算我站在你的面前又能怎麼樣?難道我們要像西部牛仔一樣來場比誰拔槍速度更快的決鬥嗎?」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遊戲。」豪金斯回答。

 

「好吧,好吧,你的輪值快要結束了,而巴格達也讓我覺得有些乏味了。下一次,如果你還是不能拆解我的炸彈,老朋友,你就不可能再在巴格達找到我了。」

 

說完,電話邊掛斷了。

 

肖恩依舊用舉著槍尋找著,一步一步退到豪金斯的身邊,「他說什麼了?」

 

「他快要離開巴格達了,如果我無法拆解他的下一個炸彈,我就會失去線索了。」豪金斯伸手,替肖恩把槍放下來,然後輕輕靠在他的背上。

 

肖恩看著遠處的天空,「追逐蒙特羅是你唯一的目標嗎?」

 

「我無法容忍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肖恩看不見豪金斯的表情,正是因為看不見,內心深處涌起的痛感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麼。

 

他們回到了營地,肖恩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口,看見門縫上插著一張紙。

 

打開一看,是安德魯留給他的口信。

 

肖恩,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出任務了,這一次的任務需要一周甚至更久。我知道你與豪金斯之間的關係,但是我並不想放棄你。

 

低下頭微微一笑,肖恩將那紙條捏進手掌中。

 

謝謝你安德魯,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必須要放棄我們想要緊握的東西。

 

在那之後的一周裡,豪金斯每天都會同肖恩一起吃飯,也同樣會來肖恩的房中一起睡覺,肖恩沒有趕他走,只會偶爾開個玩笑說:「你幹脆把你的床搬進來得了。」

 

「好吧。」沒想到自己隨便說一句豪金斯就真的打算這麼做了,把肖恩嚇了一跳。

 

「嘿,你可別真的那麼幹!要是你把床搬來我就去……和刀疤還有史內普他們呢睡!」

 

「那我就不搬。」豪金斯將腦袋埋在肖恩的頸間,他會經常親吻肖恩,有的時候會突然很用力,讓人猝不及防,有的時候又輕柔而繾綣。

 

肖恩知道豪金斯在不安,而這種不安來源於蒙特羅•詹姆斯。

 

日子依舊像是在走鋼絲,一搖一晃地一步一步駛向那個終點。

 

直到有一天,他們完成了在郊區的引爆任務剛回到市區,便接到了任務。

 

一個本地婦女,身著黑紗,坐在一家小商店門口的車子中。

 

當地的治安部隊已經清場,在安全區域外有不少人正在圍觀。

 

透過擋風玻璃能夠看見那個女子的雙眼,驚恐的淚水正不斷涌下,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似乎很用力,手腕顫動的弧度也相當大。

 

豪金斯走下車,肖恩與吉爾端著槍檢視著四周。

 

「炸彈在那車上嗎?」豪金斯走向現場的負責人,裝甲連的一個上尉。

 

「是的,壓力式炸彈。」上尉揚了揚手,一個年輕人朝他們走過來,是艾瑞克,那個翻譯官。

 

「你好,豪金斯。」艾瑞克抬了一下眼鏡,「我們本來是想要叫其他小隊來的,但是車子裡面的女人說,有個帶有白人血統的男子綁架了她的孩子,逼迫她坐進這輛車子裡。然後告訴她,在坐墊下面有一個炸彈,她不能隨便起身,一旦炸彈無法感受到壓力就會爆炸。而且那個男人說,一定要你來拆解炸彈,無論炸彈拆解成功與否,他都會將那個孩子放回來。但是如果是其他排爆小組,他會毫不猶豫殺了那個孩子,讓他曝屍荒野。」

 

豪金斯的表情很鎮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對肖恩說:「給我穿上防爆服吧。」

 

肖恩心中一震,他有一種直覺,如果這個炸彈是蒙特羅設計的,那麼它將不只是一個壓力式炸彈這麼簡單。

 

替他整理好所有連接部分,把面罩按下來,肖恩最後檢查了一遍他的通訊器。

 

「豪金斯,能聽見嗎?」

 

「聽的非常清楚。」豪金斯點了點頭。

 

肖恩說了一聲:「記得回來。」

 

對方轉身朝著那輛車走去。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五米,豪金斯離開的每一步都讓肖恩呼吸緊張。

 

他端著槍,注視著每一張臉,所有人的表情他都不能放過。

 

豪金斯來到車窗邊,打開面罩,用庫爾德語對那個女人說:「我是豪金斯,我會盡力拆卸這個炸彈,無論我叫你做什麼,你都必須遵從。」

 

女子點頭,她的下巴顫抖著,這使她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

 

豪金斯檢查了一下車門,然後小心地將它打開,他趴下來,看見了座椅下面的那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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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式起爆炸彈,引線連接在車子的某處。」豪金斯冰冷的嗓音隨著電波進入肖恩的耳中。

 

只是這樣而已嗎?

 

「這是蒙特羅給你最後的試題,但是沒有哪個考試是沒有時間限制的。」肖恩說。

 

豪金斯蹙眉,身體再繼續下壓,手伸向坐墊下方,緩緩抽出了一隻電子手錶,正在倒計時,「還剩下二十六分鐘。」豪金斯回答。

 

他繼續檢查那個女人,發現她除了安全帶之外,腰部還被好幾條電線固定在了椅子上,這電線的兩端進入了炸彈中,這意味著豪金斯除非拆解了這個炸彈,否則無法用壓力替代法幫助這個女人離開。

 

「豪金斯,需要什麼壓力替代工具嗎?」肖恩問。

 

「不行,有電線繞在她的身上,必須拆解炸彈。」豪金斯說完這句話,肖恩就倒抽了一口氣。

 

線路很複雜,而且還連通著車子上的引擎與電路,這迫使豪金斯將前車蓋也打開來。

 

肖恩瞥過豪金斯的方向,暗自揣測二十多分鐘的時間也許根本就不夠豪金斯完全拆除這炸彈。

 

還剩下二十分鐘不到,肖恩吸了一口氣,繼續小心地戒備著。

 

如果這個炸彈是蒙特羅給與豪金斯的最後測驗,那麼應該沒有人會在遠處遙控炸彈,因為這完全是蒙特羅與豪金斯之間的事情。

 

但是凡事都有萬一,肖恩仍然不能讓自己放鬆,如果那輛車是豪金斯的戰場,那麼豪金斯看不見的地方就是肖恩的戰場。

 

豪金斯試著隔離引爆器對炸彈的控製作用,但是線路過於複雜,他在腦海中繪製出了電路圖,試著剪斷了幾根線但是卻沒有阻止倒計時。

 

他還需要更加精密的計算,他閉上眼睛。

 

女子看著他的樣子,小聲重複著:「救救我……求你……我還想要見到我的孩子……」

 

豪金斯只是冰冷地回答:「保持安靜,不要妨礙我思考。」

 

肖恩掃過自己的手錶,還有十五分鐘,汗水從額上落下來。

 

他很想出口叫豪金斯放棄,但是他知道他是不會放棄的,因為他留在巴格達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蒙特羅,儘管他尋找蒙特羅的方法是如此的笨拙。

 

豪金斯可以無數次排解蒙特羅製作的炸彈,而蒙特羅也可以無數次製作新的炸彈。

 

這就像是一個無解的方程式。

 

「還是十二分鐘了。」吉爾緩緩後退,與肖恩背靠著背,「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讓豪金斯回來?」

 

「再等等。」十二分鐘依舊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時候。

 

此時豪金斯睜開了眼睛,摸索了一下再次剪斷了幾根線。他皺起眼睛,整合剩下的線路。

 

女子閉上眼睛,小聲祈求著神明的保佑。

 

但是如果她的神明真的對她存有憐憫,就不應該讓她被蒙特羅那個瘋子給選中。

 

「還剩下九分鐘。」吉爾咽了一下口水。

 

「再等等。」肖恩明白這個炸彈對於豪金斯意味著什麼,還沒有到最後的死亡時間,肖恩無法說服豪金斯放棄。

 

豪金斯來到前車蓋,找到了那根與引擎相連接的電線,但是卻無法將其剪斷,因為這會引起短路從而觸動炸彈。

 

每一秒的流逝,也許在豪金斯的感覺中什麼都沒有,但是肖恩卻體會的清清楚楚。

 

還有六分鐘。

 

呼吸憋在肖恩的喉間無法吐露,他知道自己必須警告豪金斯了。

 

「豪金斯,聽到了請回話,請自行評估拆解炸彈的可能性,現在只剩下六分鐘了!」

 

豪金斯沒有回答他,依舊趴在引擎旁邊思考著什麼。

 

吉爾用手肘頂了頂肖恩,「怎麼樣才能把他叫回來?」

 

「豪金斯!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除了使用小機器人還有穿防爆服之外,遇到無法拆解的炸彈你一定會回來!」

 

「我一定可以拆解它。」豪金斯的回答讓肖恩怒氣沸騰,什麼叫做一定可以?這個世上多的是你要自己一定做到但是其實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要你回來!馬上回來豪金斯!」肖恩幾乎是用吼的。

 

「你知道我必須拆解它!」豪金斯說完之後,便將防爆外衣給撕開,脫在了地上,扯掉了通訊器,然後專心致志地研究著那個引擎。

 

吉爾吸了一口氣:「我就說我們不可能平安無事撐到最後一天!那個瘋子!瘋子豪金斯!」

 

還剩下四分多鐘,肖恩一咬牙,把槍扛在背上,朝著那裡跑了過去。

 

「肖恩——你要幹什麼!」吉爾大驚失色,伸手拽住了肖恩的胳膊。

 

「我去把他拉回來!」肖恩此時憤怒的難以言喻,他知道豪金斯的瘋狂,他的瘋狂在於他只能專注於一件事情而無法估計到他自己的性命以及其他一切這件事情以外的東西。

 

當肖恩來到豪金斯的身邊,還剩下三分鐘不到。

 

「馬上跟我走!」他拽起豪金斯的手,要將他脫離這裡。

 

「我會失去蒙特羅的消息!你不明白嗎!」豪金斯也吵著肖恩吼了起來。

 

「我明白你現在是在自殺!」

 

豪金斯沉下臉,還是不想放棄。

 

肖恩霎時暴怒了起來,一拳打在豪金斯的臉上:「我跟你一起死可以了嗎!」

 

豪金斯微微一愣,趁著他失神的空隙,肖恩拽住他就跑出了幾步。當他反應過來之後回頭去看那輛車,肖恩要緊牙關大叫:「懷特還不想要那麼快見到你!只要你活著,在巴格達以外的地方你還能和蒙特羅玩那個無聊的遊戲!」

 

在那一霎那,也許是因為「懷特」這個名字,讓豪金斯醒悟了過來。

 

肖恩回頭,用學會沒多久的庫爾德語向車子裡仍然在祈禱的女人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便和豪金斯一起向前跑去。

 

他們跑過了二十五米的死亡地帶,朝著正在招手的吉爾衝過去。

 

身後是一陣巨響,空氣席捲著巨大的力量將他們推了出去,肖恩撲在豪金斯的身上,摔落在地面上時,肖恩聽不見也看不見,只有與地面接觸時那種近乎碎裂的感覺沿著神經傳來,然後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肖恩!豪金斯!」吉爾把朝著他們飛奔而來。

 

濃煙涌向空中,那輛汽車被炸的四分五裂,四周建築物的墻壁塌裂,震碎了玻璃的鐵窗吱呀搖晃著如同從墳墓中伸出來的斷骨。

 

豪金斯緩緩爬起來,他的左手還有左腿劇烈疼痛著,應該是落在地面上時撞傷的。腦袋裡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看見吉爾和一些士兵向他們跑來。

 

吉爾的口型似乎在叫肖恩的名字,表情糾結,眼睛裡是一種恐懼——豪金斯很熟悉那種恐懼的意味。

 

他緩緩側過頭來,才發現肖恩就倒在他的身邊。

 

他的背上插著塊鐵片,血液在迷彩服上滲透開來。他閉著眼睛,一小灘血液在地面上從他的額角滴落。

 

他閉著眼睛,臉上身上是爆炸的揚塵。

 

那一刻,那個無數次在豪金斯夢境中出現的畫面再次在眼前重放,只是畫面裡的人不再是懷特,而是肖恩。

 

「肖恩……」豪金斯伸手去拉他,但是衝過來的吉爾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吉爾的表情是盛怒的,他擁有很好的情緒控制能力,這是格雷醫生曾經給他的評語,但是這一刻,他再無法控制他自己。

 

「別碰他!你這個瘋子——他叫你回來你為什麼不回來!」吉爾伸手探向肖恩的脈搏,然後大叫了起來,「有士兵倒下了!我們需要急救!」

 

很快有士兵過來,想要將肖恩抬起。

 

「要小心他背上的傷!」

 

「還有他的腦袋!他一定有腦震盪了!」

 

豪金斯怔然著伸手,在人群的縫隙中還沒有碰到肖恩的手指,他便被抬上了擔架。

 

很快也有人要來扶他,他拒絕了對方,想要自己站起來,但是左腿卻很疼。

 

「兄弟!你一定是骨折了!」一個士兵不管豪金斯如何拒絕,還是將他扶住了,「剛才要不是那個兄弟從後面撲到你,被炸裂物刺中的人一定是你。」

 

豪金斯沒有說話,只是朝著肖恩被抬走的方向一瘸一瘸地走過去。

 

幾分鐘後,直升飛機來了,要將肖恩帶走。

 

吉爾與豪金斯都上了飛機。

 

吉爾一直用力按住肖恩背部的傷口,低垂著臉,要緊了牙關。

 

「他是為了你才會跑過去的!」

 

豪金斯不說話,他只是抓著肖恩的手。

 

醫務人員過來給肖恩戴上了呼吸面罩,還有血袋。

 

「為什麼你不回來?」吉爾身體顫抖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如果不是因為肖恩在這個狹小的直升飛機內,他一定會與豪金斯打起來。

 

豪金斯如同雕像一般,依舊沉默著。

 

直升機停下來,看見身披白大褂的路易斯朝著他們快步走來,後面跟著一群醫生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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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七手八腳將肖恩帶走,豪金斯一下飛機就要跌倒,路易斯一把扶住了他。

 

「不要管我。救他。」

 

「我會盡力救他,這也是我從營地趕來這裡的原因。」路易斯使了一個眼色,便有人過來將豪金斯推上輪椅。

 

「我要陪在他身邊!」豪金斯扯住路易斯說。

 

「豪金斯——我要去給他做手術,你可以繼續拉著我,多一秒他都可能會死!」路易斯低頭,眼中的警告意味相當明顯。

 

豪金斯鬆開了手,醫護人員推著他朝醫院裡走去。

 

先是處理所有傷口,拍攝X光片,然後是順被上石膏。

 

豪金斯的精神遊離出他的大腦之外,他的腦海中不斷重複著那一幕,肖恩倒在他的身旁,他想要去觸碰他,但是他們卻似乎被這個世界分隔開來。

 

「請你們快一點。」豪金斯的聲音壓的很低,酒精的味道在空間中彌漫,使得豪金斯的聲音愈加冰冷,讓人抽吸。

 

「對不起,打石膏沒有這麼快,我們正在為您製作石膏繃帶。」

 

豪金斯仰起頭,不顧一切地從床上跳下來,醫護人員趕緊拉住他,「您哪裡都不能去,如果不打上石膏將會影響骨頭的生長……」

 

「那你的動作就快一點!」豪金斯的這一聲吼,似乎半個醫院都能聽見。

 

「好!我……這就快……」正在製作石膏繃帶的醫生被他嚇的有點手忙腳亂了起來。這個士兵處於暴走的邊緣,如果不順著他的意思,醫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石膏剛上好,豪金斯便要求護士推他去手術室。

 

豪金斯坐在輪椅上,感覺著兩邊一模一樣的墻壁不斷後退著,他的牙關顫抖著,只要一閉上眼睛,淚水就會掉下來。

 

這個長長的走廊就像無止境的恐懼,延伸著不知該如何尋找希望。

 

終於來到那個手術室前,吉爾正坐在那裡,雙手合攏手肘在大腿上,他弓著背,閉著眼睛撐著自己的腦袋。

 

當他聽見輪椅聲,並沒有抬頭,只是用沒有感情的聲音問:「你來做什麼?看他死了沒有嗎?」

 

豪金斯看著那扇門,沒有回答吉爾,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扇門。

 

「如果我現在手裡還有槍,我會殺了你。」吉爾這句話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手術一直在繼續。

 

豪金斯閉上眼睛,似乎能夠聽見門那邊儀器的聲響,呼吸機的律動,還有肖恩沉沌的思維。

 

肖恩,請你一定要活著。

 

豪金斯伸出手掌按住自己的臉。他不曾在手術室外等待過懷特,因為當他知道那個消息的時候,懷特已經死了,他留給他的只有一點回憶,還有頸間的這個十字架而已。

 

但是肖恩給他的卻不止這些。

 

安全並不足以拿來形容肖恩。

 

肖恩曾經說過,豪金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懷抱著好奇心打開之後,飛出來所有的災難讓人應接不暇,而肖恩流淌在盒底的目光,就是那盒子裡唯一剩下的希望。

 

時間像是刀刃,一道道劃過豪金斯的思維,每一秒都讓他疼痛。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打開,路易斯走了出來。

 

「他怎麼樣了!」吉爾抬起頭來,衝到路易斯的面前。

 

豪金斯只是坐在輪椅上,仰著頭看著路易斯的雙眼。路易斯的回答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判決,壓抑著他的心跳,扼緊了他的呼吸,抽空了他大腦中所有的思維。

 

「他還活著,背上的鐵片已經取出來,另外他的右邊的大腿、右臂還有兩根肋骨都骨折了,我們需要對他進一步護理,另外還有腦震盪,他醒過來之後會頭昏想吐……當然這是他醒過來之後的事情了。」

 

路易斯說完,肖恩便被推出了手術室,吉爾趕緊跟了上去。

 

豪金斯用單手轉動著輪椅,速度很慢,但是他卻很用力地想要追上去。

 

肖恩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是漂浮著,當他聚攏自己的思維之後,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家咖啡館裡,他的對面一個男子執著咖啡杯抿了一口,然後含笑看著他。

 

「嗨,肖恩。」

 

肖恩環顧四周,發現這整個世界的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咖啡店裡的客人,有的保持著揚手和對方談話的姿勢,有的正將三明治塞進嘴裡,餐台上的服務員正將牛奶倒進杯子裡,而窗外的汽車,行人都定格在那一個畫面裡。

 

肖恩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描摹著他的五官,「懷特?懷特•豪金斯?」

 

「是我。」懷特向前傾了一□子,那個銀色的十字架在眼前晃了起來。

 

肖恩用手按住自己的腦袋閉上眼睛:「這是一個夢……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

 

「我們都在夢裡,肖恩。豪金斯無法停下追逐蒙特羅的夢,你在夢中辨別自己到底是肖恩還是文森特,但是所有的夢都會醒來……或者我們死在夢裡。」

 

「好吧,那麼我夢見你又有什麼意義?」

 

「請你留在豪金斯的身邊,肖恩……如果我是豪金斯的夢,但是你卻不是。」

 

「你想說我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嗎?」肖恩自嘲一般搖了搖頭,「他向我許諾,他說他會穿著防爆服去拆彈,但是他脫下來了,他說他會告訴我拆彈的過程不讓我擔心,但是他將耳際摘掉了,他還說……遇見無法拆解的炸彈,他會回來。」

 

懷特側過頭去,輕聲說:「肖恩,但是你愛他不是嗎?」

 

「我愛他,是的。我成為了他的後背也無所謂和他一起死,但是絕對不是死在他追求別人的夢裡。」肖恩也笑了一下,「離開巴格達,我會從我自己的夢裡醒來,無論是作為文森特還是作為肖恩。」

 

懷特的眉眼流露出幾分憂傷,他忽然在肖恩的眼前消失了。

 

霎時間,整個咖啡廳又再度活躍了起來,有人正在手舞足蹈地說著自己的經歷,有人正在咀嚼三明治,服務生將牛奶倒進了被子裡,而窗外的車流涌動,行人走過了斑馬線。

 

肖恩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震,周圍陷入了黑暗,然後刺眼的微光從黑暗中的縫隙裡滲透進來,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一張臉,帶著焦急與疲憊。

 

「吉爾……」

 

吉爾沉鬱的表情舒展開來,欣喜地跑了出去:「醫生!肖恩醒了!他醒了!」

 

吉爾跑出去之後,肖恩聽見輪椅轉動的聲音,側過臉去,看見了豪金斯。

 

他吸了一口氣,豪金斯伸出右手,觸上他的臉,很小心。

 

「你終於……也有坐上輪椅的一天……」肖恩扯了一下嘴角,豪金斯的眼睛是無瀾的潭水,只是此刻卻似乎有什麼要泛濫出他的眼睛。

 

「肖恩……」豪金斯低下頭,靠在肖恩的頸間。

 

很快,醫生便趕過來了,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照射了一下他的瞳孔,然後伸出手指問他:「艾維斯中士,你能認出我伸出了幾隻手指嗎?」

 

肖恩好笑地回答:「不是一根,也不是兩根,而是三根。」

 

醫生笑了一下,然後對一旁的吉爾說:「只要好好休息,他應該已經沒有問題了。」

 

吉爾說了一些感謝的話,然後回到肖恩的身邊,他將豪金斯完全當做了不存在,「現在感覺怎麼樣?頭暈嗎?」

 

「我的背上很疼……」肖恩皺了皺眉。

 

「因為有炸裂碎片刺入了你的背部,你很幸運……路易斯說只要再進去兩毫米就是脊柱,你需要的就是神經接駁手術了。」

 

「還有我的右手怎麼了……」

 

「骨折了,但是別擔心只是骨折而已,過幾個月你還能端著槍生龍活虎。」吉爾擠出笑容,當他看見肖恩倒下的那一幕,仿佛被爆炸風波衝擊到的人是他自己。

 

「他們吊著我的右腿,不錯,我的右腿還在。」肖恩有些好笑,「我的左腿還在嗎?」

 

吉爾噗嗤笑了出來,將手探進被子裡,沿著他的大腿緩緩下滑,「能感覺到嗎?你覺得你的左腿還在嗎?」

 

「還在。我沒死,也沒有殘廢,感覺真不錯。」肖恩也笑了起來。

 

吉爾側目看向豪金斯,剛開始那種難以遏制的怒意現在沉靜了許多,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原諒豪金斯了。自從肖恩醒來,這傢伙就沒有說過一句話,除了看著肖恩。

 

「另外還有一件能讓你感覺不錯的事情,你和豪金斯在巴格達的輪值都結束了。」吉爾吸了一口氣,坐在床邊,「等你傷勢好轉,你就可以回去美國了。還有,沒有意外的話你升職了,准尉。」

 

「真棒,這樣政府給我的錢會多一點。」肖恩想要伸出能動的左手抓一抓腦袋,但是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是一直被豪金斯握著的。

 

「最重要的是,你不用再跟著瘋子一起出任務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吉爾抿起了嘴巴,他的笑容很好看,雖然這一點文森特絕對不承認但是肖恩現在卻懂得了欣賞。

 

「那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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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會被調派到其他的排爆小組去,我還有兩個多月的輪值期。刀疤他們說要我過去,不知道能不能調職成功。」

 

「刀疤是個不錯的傢伙,史內普也很豪爽。」

 

「是的,我就要回營地去了,如果有輪休,我一定會來看你。」吉爾笑了笑,起身就要離開。

 

肖恩叫住了他:「吉爾,別忘了照顧好我的薄荷。」

 

「沒問題。」吉爾的聲音在走廊上輕輕盪漾。

 

房間裡現在就剩下肖恩與豪金斯了。

 

「這一下,你又再次失去蒙特羅•詹姆斯的線索了。」肖恩斜著眼看向豪金斯,「等你的傷好了,會被派往蘇丹嗎?」

 

「也許。」

 

「希望你在那裡能遇見好的組員,比我更值得信賴的那種。」

 

「沒有人能夠更讓我信賴。」豪金斯抬起肖恩的手,放在脣邊,「你救了我,又一次。」

 

「但不是每一次,豪金斯……你要給自己一個底線。你應該很清楚一旦你越過了那個底線,蒙特羅•詹姆斯就贏了。只有你一直一直保持理智,正確地評估自己和情勢,你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無論蒙特羅送給你多少個‘禮物’,他的目標只有一個,不是炸死你而是看你發瘋。」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越過那條底線。」豪金斯的聲音很認真。

 

「那樣的話,你還沒有瘋,我就會瘋了。」肖恩朝他微笑了一下,「我不可能跟你去蘇丹,因為我要養傷,我打賭你復原的比我快。我需要休息,豪金斯。這九十多天感覺比過去的九年還有疲憊。」

 

「你生氣了。我很對不起沒有遵守對你的承諾。」豪金斯蹙起了眉,這是肖恩第一次聽他說對不起。

 

肖恩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是生氣,更多的也許是失望,「幾乎每次和你出任務我都在生氣。所以以後去了蘇丹或者……無論你在哪裡都要記著,你不是一個人,也許蒙特羅是你的敵人,但是拆彈的時候,那顆炸彈是你所帶領的小組的使命。」

 

「你要離開我的小隊了?」豪金斯從肖恩的語氣中聽出了他的意思。

 

「哦,上帝啊,你看看我現在受的傷!難道我不應該回到自己家裡好好休息一下嗎?」

 

「對的,你需要休息。」

 

「那麼豪金斯先生,我可以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嗎?」

 

「好的。」

 

肖恩閉上了眼睛,但是他並沒有要睡著。

 

在這次爆炸中,肖恩明白了一點,蒙特羅•詹姆斯給了豪金斯一個毒癮。就好像一個沉溺於遊戲的孩子會想盡一切辦法通關,但是卻沒有想過就算通關了他其實也什麼都沒有得到。肖恩無法幫助豪金斯戒掉它,就像懷特留給豪金斯的記憶永遠在那裡一樣。

 

懷特是豪金斯的保險栓,有一天這個保險栓壞掉了,豪金斯又找到了肖恩這個尺寸和懷特一樣的保險栓,他只是讓他安全而已。

 

肖恩來到巴格達之前,在迷茫。他需要巴格達來證明他到底是文森特還是肖恩,那個時候他還是完整的。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出現了一道裂縫,那是豪金斯帶來的,他必須在這道裂縫越來越深刻之前遠離。

 

不論他是肖恩也好,是文森特也罷,有一點他很肯定,那就是他不是懷特。

 

肖恩知道,如果那天是懷特站在一百米外對豪金斯說「回來」,他一定會回來。

 

沉思中的肖恩能夠感覺到豪金斯正在親吻他的嘴脣,帶著試探的味道,沒有了以往的狂狷。肖恩一方面為這個自負高傲男子的小心翼翼而感覺到心疼,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地猜想,也許每次豪金斯給與自己的那些難以抗拒的親吻,不過是在釋放他對懷特永遠無法表達的渴望罷了。

 

當夜晚到來,豪金斯依舊坐在肖恩的床邊,有護士忍不住來勸他回去病房,但是豪金斯卻固執地不願意離開。

 

肖恩只好略帶抱歉地對護士說:「請您就讓他待在這裡吧。」

 

那位護士也知道豪金斯的脾氣,她也聽說過他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只是囑咐豪金斯一定要安靜。

 

整個醫院在夜晚是寂靜的,沒有躺在營地宿舍裡偶爾能夠聽見的炮火聲,肖恩睡的很好,除了無法翻身這一點讓他很難受。

 

肖恩的傷勢逐漸穩定了下來。他向醫院借了一個棋盤,會和豪金斯下國際象棋。

 

豪金斯下的很好,和他的個性一樣,冷靜而銳利,只是被逼到某種程度的時候就會開始不顧一切地攻擊。但是不管怎樣,肖恩基本上沒有贏過他。

 

白天,護士會把窗簾打開,外面的陽光很美好。

 

其實肖恩知道,這裡的陽光同照射在巴格達郊外沙礫地上的陽光是一樣的,只是投射在豪金斯的側臉上,顯得輕柔想要讓人觸摸。

 

看著肖恩這樣望著自己,豪金斯會伸長脖子去親吻肖恩,偶爾會吻的很深入,但是卻很用心。

 

因為國際象棋肖恩總是贏不了,於是他換了更簡單的遊戲,把某個醫生孩子的飛行棋借來,玩起了小學生的遊戲。

 

肖恩終於贏了豪金斯幾次,嘴上的笑容都快要裂到耳根,「總算是贏了啊!」

 

豪金斯看著他,眼神靜謐。

 

「嘿,幹什麼要這樣望著我,我會以為自己是教堂裡的聖母瑪利亞雕像的。」肖恩也將自己的腦袋探向對方,有幾分調皮在裡面。

 

豪金斯側過了腦袋,含住了肖恩的嘴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的關係,豪金斯的親吻少了很多壓迫性的意味,反而更像是在親吻一個易碎品,借由嘴脣肌膚的觸碰來告訴對方,我很珍惜你。

 

「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護士小姐走了進來,「但是艾維斯中士你背後的傷要拆線了。」

 

最開始的時候,當豪金斯即使坐著輪椅睡上一整晚都不願意離開時,她就在猜想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只是戰友這麼簡單。

 

肖恩朝豪金斯聳了聳肩膀,然後趴在床上,上衣被撩起,露出了堅實的背部,以及那道傷痕。

 

醫生將線拆除,告訴他已經安排了後天的飛機送他回美國。

 

「是嗎?但願有輪椅能把我送上飛機。」肖恩開著玩笑。

 

「那當然,等飛機降落在華盛頓之後,還會有專車送你回家。」醫生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離開了。

 

肖恩指了指自己懸在半空中的那條腿:「聽說這條腿沒什麼大不了,就是我的右手還要一個月才能拆石膏呢。」

 

「你要回華盛頓了?」豪金斯問。

 

「是啊。可惜你沒有那麼快回去,聽說你父親會派一輛軍部的專機來帶你回去。」肖恩笑著,「不過因為你受傷了,也許你不用去蘇丹,可以休假很久。豪金斯,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炸彈而已,你可以到處看看,到一個氣氛不錯的酒吧裡喝點啤酒,看一場好萊塢的大電影,又或者去其他……沒有爆炸聲和槍響的國家看看。」

 

因為懷特和蒙特羅占據了你太多的時間。

 

「如果真的有休假,我會去找你。」豪金斯說的很認真,肖恩很喜歡他認真的樣子,有一點天真,又有一點讓人無可奈何。

 

傍晚時分,吉爾來看望肖恩。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豪金斯,時間平息了他的怒火,但是並不代表他會原諒他,或者說豪金斯也不介意吉爾對他有什麼想法。

 

「嘿,兄弟,你看起來好多了。」吉爾坐在肖恩的床邊,風塵僕僕的樣子。肖恩知道他一定是輪值之後又開了很久的車才來到了這裡。

 

這個時候,有護士進來對豪金斯說:「豪金斯,有您的電話在,請過來接聽一下,是謝希爾中校打來了。」

 

豪金斯轉動輪椅出去了,病房裡只留下吉爾與肖恩。

 

吉爾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果,削了起來,「Well,肖恩……後天我輪值,不可能來送你了。但是……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問你。」

 

肖恩沒有驚訝的表情,也沒有問那個問題是什麼。他知道以吉爾的敏銳發現那些蛛絲馬跡根本不奇怪,他也知道吉爾會來到巴格達不只是為了少尉軍銜,更是為了體會文森特所經歷過的一切。

 

「你是文森特嗎?」吉爾停下了削水果的動作,低下頭,他的姿態是平靜的,心跳卻是涌動的。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文森特?」肖恩知道自己的破綻很多,「僅僅因為壓被子的動作?還是我也因為橙汁食物中毒過?」

 

「因為你沒有見過我,卻在打籃球的時候說我是投三分球的好手,因為你也喜歡the end of the world,因為你說你曾經種過薄荷,還因為你對電路學的了解……」吉爾歪了歪腦袋,「我悄悄調查了一下肖恩•艾維斯,你在大學裡學的是物流,副修的是營銷,和電路學無關。」

 

「其實這些都不是理由,只是巧合而已。」肖恩笑了起來。

 

「還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是文森特。」

 

「不要活在過去,吉爾。」

 

「但是肖恩,你不是過去,你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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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我當成肖恩•艾維斯不好嗎?」肖恩知道,這句話已經回答了吉爾的那個問題。他們是唯物主義者,不會去相信靈魂轉換,前世今生的故事。

 

不過肖恩的經歷至少證明了上帝偶爾也會瘋狂一回,讓一個死去的靈魂以另一個人的身份重生。

 

「有什麼打算嗎?回去美國之後。」吉爾再次抬起臉來,笑容是明朗的,其實他早就放下了,比起糾結於肖恩是不是文森特,他更在乎肖恩能不能過的很好。

 

「我想退伍,然後念大學,電路學。」

 

吉爾嗤笑了一聲,「那麼你需要通過ACT考試,雖然我覺得以你的能力是小菜一碟。無論你去哪裡,一定要告訴我。」

 

「等入學的時候我就快三十歲了……天啊,這個年紀的大學生?」肖恩覺得有些好笑。

 

「人生無論從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會晚,而且我猜想你一年之內說不定就能修夠學分畢業了。」

 

「不過,也有可能我會去做個電腦維修員。」

 

「記得考執照。」

 

「開酒吧?」

 

「好吧,我會入股。」

 

這個時候,豪金斯推著輪椅回來了。

 

吉爾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在肖恩的額上落下一吻,「再見,肖恩。」

 

「嘿,吉爾!」

 

「什麼事?」走到門邊的吉爾回頭。

 

「我喜歡你的笑容。」

 

「啊哈,以前文森特說我笑起來像個陰謀家。」

 

「那是因為他不夠了解你。」肖恩揮了揮自己的左手,他感激上帝給他的第二次生命,讓他認識了很多新的人,也真正了解了從前沒有了解的朋友。

 

等到吉爾的腳步聲消失,肖恩轉過頭來,有些好笑:「我感覺你的病房是形同虛設,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不膩煩嗎?」

 

豪金斯搖了搖頭,緩緩開口說:「這一次我會去邁阿密我母親那裡,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處理,我很久沒有回家了。」

 

「但是你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豪金斯看進肖恩的眼睛裡,想要捕捉那些他讀不懂的情緒,「你回去之後甚至沒人能夠照顧你。」

 

肖恩這才想起,自己在特種部隊訓練摔到腦袋之後,只有一個叫做梅西的女士打過電話來詢問他的情況,而傑克也說過,肖恩的父親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去世,母親也是在去年因為肺癌

 

而病故,確實沒有什麼親人了。

 

「我想去打理一下父母留下的房子,還有梅西姑媽以及我的表妹珍妮,她說過等我這次回去華盛頓,她要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

 

「聽起來……你回到美國就想迫不及待地擺脫我了。」

 

豪金斯的話讓肖恩微微一愣,他確實是想結束自己與豪金斯的關係,但並不是用激烈的方式,而是慢慢的,讓時間帶走一切。

 

「我們有大把的時間。」

 

「你要打電話給我。」豪金斯用一種帶點命令性質的語氣說。

 

「好的,長官。」肖恩有些失笑。

 

「如果回到美國一周以內我接不到你的電話,就會來找你。」豪金斯說。

 

「我會打給你的。」

 

「我知道你家的住址,肖恩。還有你的梅西姑媽,所有你認識的人,我都能查到。」

 

肖恩嘆了一口氣,「聽著,你說的話仿佛你是一個跟蹤狂。」

 

「我只是告訴你,無論你在哪裡,我都可以找到你。」

 

肖恩仰起頭,在豪金斯的臉上吻了一下。

 

「豪金斯,你以後要一直在EOD幹下去嗎?就沒有可能試試去別的部隊?」

 

「只有在EOD才有可能與蒙特羅•詹姆斯正面交鋒,不是嗎?」

 

肖恩笑了一下。

 

這是他最後一次問豪金斯這個問題,也許豪金斯永遠都弄不明白肖恩問他這個問題的用意是什麼。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也要記得你的底線。」肖恩握緊他的手,豪金斯的眼神溫和了起來,手指伸進肖恩的指縫之間。

 

一天之後,肖恩被送離了醫院,只要豪金斯送別他。

 

「記得你對我的承諾。」豪金斯在肖恩上車前摟住了他。

 

肖恩的喉頭有些哽咽,不自然收緊自己的雙手,「再見,豪金斯。」

 

你對我也曾經有過承諾,我相信你到現在還是記得的……但是記得和做到是不一樣的。

 

若干個小時之後,肖恩回到了故土華盛頓。

 

飛機旅途的疲憊並沒有減弱他回到故土的興奮感。

 

下了飛機,一個士兵朝他敬禮,然後推著他的輪椅出了通道。

 

梅西姑媽還有珍妮以及她的未婚夫已經在那裡等待著她。

 

「哦——我的寶貝!我的孩子!」梅西抱緊了肖恩,勒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在他的臉上狠狠親了兩下,「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珍妮走了過來,推著肖恩的輪椅說:「你不知道,當媽媽知道你請調去巴格達的時候已經很生氣了,雖然做為特種部隊的士兵也並不輕鬆……但是在知道EOD的全稱是什麼的時候,她快要瘋了。她一直不停地說你是要去送死,最好永遠不要回家裡來。不過還不到一個星期,她就天天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翻報紙,一聽到哪裡遇到爆炸襲擊之類的消息就擔心的不得了。」

 

肖恩抬起頭來看向梅西姑媽,心裡很感動。其實他對這個女人是沒有什麼親人間的感情的,因為他占據著肖恩的軀體卻沒有絲毫肖恩的記憶,他不記得這個女人從小到大對自己有什麼樣的關愛。只是現在,他對自己說,這個女人是他的姑媽,一個很在乎他的親人。

 

「我聽到你被炸傷的消息……真的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去教堂禱告,去你父母的墓前希望他們能夠保佑你……我的天,然後他們告訴我,你沒事了,可以回家了,我親愛的肖恩……我只求你不要再這樣讓我擔心。」

 

肖恩握住她的手,「好的,姑媽,你放心我不會再去危險的地方了。」

 

「肖恩,你準備好參加我的婚禮了嗎?」珍妮問,她的未婚夫也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他。

 

「當然好,只要你不介意你的表哥坐在輪椅上。」但事實上珍妮的婚禮是在半個月後,那個時候肖恩雖然右手的石膏不能拆,但是大腿上的傷勢卻不會再有大問題不需要輪椅了。

 

肖恩他們回到了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肖恩不在的這些日子裡,都是梅西姑媽料理這所房子。

 

打開門的時候,客廳是一塵不染的,肖恩的房間也被換上了乾淨的床單,所有的擺設都很溫馨,當他在沙發上坐下的時候,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聞到了廚房裡傳來的紅茶馨香。

 

「在想什麼呢?」珍妮的未婚夫坐在沙發另一側問。

 

「在想那些爆炸聲、子彈聲還有裝甲車壓在馬路上的聲音終於離我遠去了。」肖恩忽然明白,這也許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珍妮叫著:「肖恩,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肖恩被扶上輪椅,心裡在想自己才剛回來,怎麼就會有人打電話到家裡呢?

 

「喂,你好,我是肖恩。」

 

「你已經到家了。」獨特的質感,冰涼卻並不冷酷,只有豪金斯。

 

「豪金斯?」肖恩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真的找到我家的電話了?」

 

「你還好嗎?」

 

能在一回到家就聽見他的聲音,肖恩感覺到一絲欣喜,但是同時又有一些苦澀。其實如果他不打這個電話,肖恩相信自己能把對他的感情放到一個自己不去觸碰的地方,然後慢慢忘記。

 

「我很好,你能?什麼時候去邁阿密看你媽媽?」

 

「我就快要上飛機了。」

 

「嗯。」

 

「我怕在飛機上的時候你正好打電話給我。」

 

肖恩失笑,豪金斯並不知道肖恩根本就沒有打算給他打電話。

 

「希望你在邁阿密和母親相處愉快。」

 

此時,梅西姑媽的聲音從廚房中傳來,「我的肖恩,下午茶已經準備好了!還有熱乎乎的雞蛋餅和曲奇,你得把它們全都吃光!」

 

「肖恩,我想你。」

 

肖恩吸了一口氣,用溫柔的語調說:「你可以自己和自己下一下飛行棋分散一下這種心情。」

 

「我為什麼要分散這種心情?想念你的時候我覺得很愉快。」

 

肖恩的脣線勾勒出的弧度讓端著茶杯走出廚房的珍妮聳了聳眉毛。其實豪金斯說那句話只是坦露自己的感受而已,他絕對意識不到那是一句略帶甜蜜的情話。

 

「好的,不過我要去喝下午茶了,下次再聊。」

 

「……再見。」

 

等肖恩來到桌前,珍妮取笑著他,「肖恩,電話那端的女孩子漂亮嗎?」

 

「哦,珍妮,那是個男人,他不苟言笑,驕傲自負,當然身材讓同性羡慕,長相讓女人尖叫。」

 

「什麼?男人?」珍妮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54

54

 

「他是我的隊友,負責拆彈的那個瘋子。」肖恩好笑的補充。

 

珍妮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傢伙一定很內疚吧,要不是他……你也不會受傷。不過肖恩,你剛才笑的樣子就好像聽見你的女朋友在和你撒嬌。」

 

肖恩喝到一半的紅茶差一點噴出來,他是在無法想象豪金斯撒嬌的樣子。

 

那個傢伙就算撒嬌也只是用命令的語氣要他做這個做那個或者霸占他的床然後從後面摟著他不鬆手吧。

 

晚上肖恩睡的很好,梅西姑媽就睡在另一間房裡,因為肖恩在拆除石膏之前還需要他人的照顧。肖恩為自己制定了一個短期計劃,首先是要參加珍妮的婚禮,然後填寫退伍申請。婚禮之後,他就要去做一次長途旅行。

 

後面的幾天,肖恩在家裡待著有些無聊,梅西姑媽便帶著他去逛超市,陪著她挑選麥片、調味料,什麼的。女人對超市似乎有一種難以想象的執著,從三點逛到下午五點才走去結賬,肖恩都快被那一排排的商品晃到頭昏。

 

回到家,梅西姑媽便開始做晚餐。

 

「能做芝士通心粉嗎?」肖恩一邊摁著電視機按鈕一邊問。

 

「親愛的,以前你可不大喜歡芝士。」

 

肖恩暗自吐了吐舌頭:「自從我那次摔著腦袋之後,就覺得芝士的味道挺不錯的。」

 

兩人閒聊了幾句,電話響了,肖恩將輪椅轉過去,「這裡是艾維斯家。」

 

「肖恩,你下午去哪裡了?」是豪金斯。

 

「和姑媽去逛超市了,買了些東西。」電話那端的聲音讓肖恩有些許的緊張。

 

「你答應過我每週會打電話給我。」豪金斯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卻不是不悅,那種感覺是肖恩在他身上沒有體會過的,更像是……沮喪。

 

「但是一周還沒有過去,不是嗎?」肖恩安撫著說,「你知道我表妹就要結婚了,事情比較忙。其實如果你沒有打這個電話,也許我會打過去的。」只是「也許」而已。

 

「她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還有一周不到,你想象不到她有多緊張。」肖恩笑了起來,「你和你媽媽相處的怎麼樣?」

 

「她喜歡聚會,昂貴的紅酒,還有年紀比我還要輕的男人向她調情。」

 

「那麼豪金斯夫人一定是個迷人的已婚女人。」

 

「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吧,我不想打電話給你卻找不到你。」

 

肖恩挑起了眉梢:「我還以為我在本地使用的手機號碼你也能查出來。」

 

「告訴我,肖恩。」豪金斯的話語依舊簡潔,但是並沒有在巴格達時的那種壓迫感。

 

「好的,等我有了新的手機號碼我會告訴你。」而肖恩在珍妮的婚禮結束之前都不準備買個新的手機號。

 

他們繼續聊了幾句。

 

其實肖恩接到他的電話是有一點欣喜的,如果自己不打電話給他,而豪金斯每一次打給自己電話的間隔時間也在拖長,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結束了?

 

肖恩是有些不捨的,畢竟豪金斯是自己用性命去愛過的人。

 

但是這個電話,又將肖恩拉入下一次的等待。

 

在珍妮的婚禮之前,肖恩拆除了大腿上的石膏,這也讓他終於脫離了輪椅。

 

當他和梅西姑媽來到醫院的停車場時,有人叫住了他。

 

「哦,天啊——肖恩?」

 

肖恩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帶著眼鏡身穿西服的年輕男子朝他而來。

 

「艾瑞克?」肖恩幾乎認不出這個巴格達的翻譯官,想起他好像也是差不多這段時間完成了輪值,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到了華盛頓,「你不穿迷彩服我都認不出你了!」

 

「喔,我聽說你傷的還挺嚴重的,還進了後方醫院的ICU呢!」艾瑞克繞著肖恩轉了一圈,「不過我看你好像還不錯,手臂上的石膏什麼時候能拆?」

 

「還有一周。」肖恩幫梅西姑媽將推車裡的東西放進後備箱,「姑媽,我遇見了老朋友,所以……」

 

「去吧,去吧!」梅西姑媽朝艾瑞克笑了一下,「這些東西不重,我自己能把它們拎進門。」

 

「那麼艾瑞克呢?有空和我聊一聊嗎?」

 

「當然有,我今天只是來醫院替我哥哥取一份報告而已,我知道一個街區外有家咖啡店還不錯。」

 

兩個人來到了那家咖啡店,今天人很少,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肖恩要了一杯藍山,艾瑞克點了拿鐵。

 

兩個人閒聊了很久。

 

「那麼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艾瑞克問他。

 

「其實也沒什麼,這種寧靜的生活挺好的。有的人說上過戰場的人會適應不了普通人的日子,但是卻覺得這種不用輪值沒有炸彈的生活難能可貴。」

 

「是嗎?」艾瑞克皺了一下眉頭,「我聽說等你休假之後回特種部隊報道,他們可能會把你調派到豪金斯中將的部隊裡去。」

 

「什麼?」肖恩楞了一下,「為什麼調我過去?」

 

艾瑞克溫文有禮的笑容裡多了一絲微妙,「當然是因為你的老隊友海文•豪金斯了,也許是因為他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看住你吧。」

 

要是平常,他會覺得這段談話很荒謬,但是以豪金斯的個性倒是有可能。

 

「原諒我的玩笑話,只是每次看見你和豪金斯在一起,總覺得你們有一種……怎麼說呢,比隊友或者搭檔更默契的感覺。」

 

「默契?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話了。我們之間的默契就是他不斷地違反拆彈守則然後讓我提心吊膽而已,這一次我們倆被炸傷不就是這樣嗎?」肖恩摸了摸腦袋,「其實昨天我就遞交了退伍申請了。」

 

艾瑞克似乎預料到肖恩會這樣選擇:「為什麼我感覺瘋子豪金斯會因此瘋的更厲害?」

 

「兄弟,看看我的胳膊,我沒有經歷去管別人瘋不瘋了。」肖恩摸了摸口袋,翻出了一張請帖,「這周日是我表妹的婚禮,有空就來參加。」

 

艾瑞克接過請帖,笑著說:「當然有空。」

 

回到家,梅西姑媽就告訴肖恩:「嘿,你有位叫做豪金斯的朋友打過電話來,他說如果你回來了就給他回一個。」

 

「知道了!」肖恩嘆了一口氣,這傢伙不會打算天天都打電話來吧?這間房子裡,有一個電話在客廳,分機在肖恩的房間裡。

 

他拉掉了客廳的電話線,然後把自己房間裡的聽筒放空,反正珍妮要是打電話要是接不通她會打梅西姑媽的手機。

 

他躺在床上,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幼稚。他應該明白地告訴豪金斯他不想做豪金斯心目中的懷特了,但是他無法向豪金斯提起那個名字。他也不想勸豪金斯放棄追逐蒙特羅了,因為蒙特羅為豪金斯引導了一個方向。

 

週末來臨,肖恩穿上了西裝。

 

珍妮舉辦的是草坪婚禮。前來參加的賓客很多,因為新郎是某個大公司的銷售經理。

 

整個婚禮上,肖恩認識的人幾乎沒有,還好他邀請了艾瑞克。

 

結婚誓詞和電影裡演的一樣美好。

 

當珍妮背對圍著她的女賓客們拋出捧花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她太過激動,捧花飛出去,砸在了肖恩與艾瑞克的桌子上,撞翻了一杯紅酒,緊接著捧花摔下來,跌落在肖恩的大腿上。

 

女賓客們轉過頭來看著他,肖恩舉著自己的左手,「這個……」

 

艾瑞克朝他做了一個舉杯的姿勢:「恭喜你,肖恩。」

 

「好吧……」肖恩拿起那束捧花,對著那些女賓們說,「親愛的們!這一次你們可得接好了!」

 

說完,他就將捧花再次扔了出去,女人們在那一刻伸長手臂仰著頭的模樣讓他莞爾。

 

「女人其實是很可愛的動物。」

 

艾瑞克聽見他的感嘆笑出了聲:「可惜豪金斯會追著你不放。」

 

婚禮結束的那天晚上,肖恩將整理好的背包甩上了肩膀。

 

梅西姑媽就站在門口,有些擔心,「親愛的,你右手的石膏還沒有拆,不需要這麼急著去旅行。你有的是時間……」

 

「我們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有的是時間,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遺憾。」肖恩笑著走出了門,「照顧好這房子,我愛你,姑媽。」

 

「我也愛你,你這個不知疲倦的壞男孩。」梅西姑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肖恩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他有一種預感,豪金斯一定打了很多遍電話,而每一次都不可能接通。以他的性格恐怕很快就會從邁阿密趕來華盛頓。

 

他知道豪金斯會來找自己,如果他找到了,那麼肖恩會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停止在他的身上尋找懷特。如果他找不到自己,或者有一天他停下來了,那麼肖恩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也可以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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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隊友,負責拆彈的那個瘋子。」肖恩好笑的補充。

 

珍妮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傢伙一定很內疚吧,要不是他……你也不會受傷。不過肖恩,你剛才笑的樣子就好像聽見你的女朋友在和你撒嬌。」

 

肖恩喝到一半的紅茶差一點噴出來,他是在無法想象豪金斯撒嬌的樣子。

 

那個傢伙就算撒嬌也只是用命令的語氣要他做這個做那個或者霸占他的床然後從後面摟著他不鬆手吧。

 

晚上肖恩睡的很好,梅西姑媽就睡在另一間房裡,因為肖恩在拆除石膏之前還需要他人的照顧。肖恩為自己制定了一個短期計劃,首先是要參加珍妮的婚禮,然後填寫退伍申請。婚禮之後,他就要去做一次長途旅行。

 

後面的幾天,肖恩在家裡待著有些無聊,梅西姑媽便帶著他去逛超市,陪著她挑選麥片、調味料,什麼的。女人對超市似乎有一種難以想象的執著,從三點逛到下午五點才走去結賬,肖恩都快被那一排排的商品晃到頭昏。

 

回到家,梅西姑媽便開始做晚餐。

 

「能做芝士通心粉嗎?」肖恩一邊摁著電視機按鈕一邊問。

 

「親愛的,以前你可不大喜歡芝士。」

 

肖恩暗自吐了吐舌頭:「自從我那次摔著腦袋之後,就覺得芝士的味道挺不錯的。」

 

兩人閒聊了幾句,電話響了,肖恩將輪椅轉過去,「這裡是艾維斯家。」

 

「肖恩,你下午去哪裡了?」是豪金斯。

 

「和姑媽去逛超市了,買了些東西。」電話那端的聲音讓肖恩有些許的緊張。

 

「你答應過我每週會打電話給我。」豪金斯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卻不是不悅,那種感覺是肖恩在他身上沒有體會過的,更像是……沮喪。

 

「但是一周還沒有過去,不是嗎?」肖恩安撫著說,「你知道我表妹就要結婚了,事情比較忙。其實如果你沒有打這個電話,也許我會打過去的。」只是「也許」而已。

 

「她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還有一周不到,你想象不到她有多緊張。」肖恩笑了起來,「你和你媽媽相處的怎麼樣?」

 

「她喜歡聚會,昂貴的紅酒,還有年紀比我還要輕的男人向她調情。」

 

「那麼豪金斯夫人一定是個迷人的已婚女人。」

 

「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吧,我不想打電話給你卻找不到你。」

 

肖恩挑起了眉梢:「我還以為我在本地使用的手機號碼你也能查出來。」

 

「告訴我,肖恩。」豪金斯的話語依舊簡潔,但是並沒有在巴格達時的那種壓迫感。

 

「好的,等我有了新的手機號碼我會告訴你。」而肖恩在珍妮的婚禮結束之前都不準備買個新的手機號。

 

他們繼續聊了幾句。

 

其實肖恩接到他的電話是有一點欣喜的,如果自己不打電話給他,而豪金斯每一次打給自己電話的間隔時間也在拖長,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結束了?

 

肖恩是有些不捨的,畢竟豪金斯是自己用性命去愛過的人。

 

但是這個電話,又將肖恩拉入下一次的等待。

 

在珍妮的婚禮之前,肖恩拆除了大腿上的石膏,這也讓他終於脫離了輪椅。

 

當他和梅西姑媽來到醫院的停車場時,有人叫住了他。

 

「哦,天啊——肖恩?」

 

肖恩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帶著眼鏡身穿西服的年輕男子朝他而來。

 

「艾瑞克?」肖恩幾乎認不出這個巴格達的翻譯官,想起他好像也是差不多這段時間完成了輪值,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到了華盛頓,「你不穿迷彩服我都認不出你了!」

 

「喔,我聽說你傷的還挺嚴重的,還進了後方醫院的ICU呢!」艾瑞克繞著肖恩轉了一圈,「不過我看你好像還不錯,手臂上的石膏什麼時候能拆?」

 

「還有一周。」肖恩幫梅西姑媽將推車裡的東西放進後備箱,「姑媽,我遇見了老朋友,所以……」

 

「去吧,去吧!」梅西姑媽朝艾瑞克笑了一下,「這些東西不重,我自己能把它們拎進門。」

 

「那麼艾瑞克呢?有空和我聊一聊嗎?」

 

「當然有,我今天只是來醫院替我哥哥取一份報告而已,我知道一個街區外有家咖啡店還不錯。」

 

兩個人來到了那家咖啡店,今天人很少,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肖恩要了一杯藍山,艾瑞克點了拿鐵。

 

兩個人閒聊了很久。

 

「那麼以後你有什麼打算?」艾瑞克問他。

 

「其實也沒什麼,這種寧靜的生活挺好的。有的人說上過戰場的人會適應不了普通人的日子,但是卻覺得這種不用輪值沒有炸彈的生活難能可貴。」

 

「是嗎?」艾瑞克皺了一下眉頭,「我聽說等你休假之後回特種部隊報道,他們可能會把你調派到豪金斯中將的部隊裡去。」

 

「什麼?」肖恩楞了一下,「為什麼調我過去?」

 

艾瑞克溫文有禮的笑容裡多了一絲微妙,「當然是因為你的老隊友海文•豪金斯了,也許是因為他想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看住你吧。」

 

要是平常,他會覺得這段談話很荒謬,但是以豪金斯的個性倒是有可能。

 

「原諒我的玩笑話,只是每次看見你和豪金斯在一起,總覺得你們有一種……怎麼說呢,比隊友或者搭檔更默契的感覺。」

 

「默契?這是我聽過最可笑的話了。我們之間的默契就是他不斷地違反拆彈守則然後讓我提心吊膽而已,這一次我們倆被炸傷不就是這樣嗎?」肖恩摸了摸腦袋,「其實昨天我就遞交了退伍申請了。」

 

艾瑞克似乎預料到肖恩會這樣選擇:「為什麼我感覺瘋子豪金斯會因此瘋的更厲害?」

 

「兄弟,看看我的胳膊,我沒有經歷去管別人瘋不瘋了。」肖恩摸了摸口袋,翻出了一張請帖,「這周日是我表妹的婚禮,有空就來參加。」

 

艾瑞克接過請帖,笑著說:「當然有空。」

 

回到家,梅西姑媽就告訴肖恩:「嘿,你有位叫做豪金斯的朋友打過電話來,他說如果你回來了就給他回一個。」

 

「知道了!」肖恩嘆了一口氣,這傢伙不會打算天天都打電話來吧?這間房子裡,有一個電話在客廳,分機在肖恩的房間裡。

 

他拉掉了客廳的電話線,然後把自己房間裡的聽筒放空,反正珍妮要是打電話要是接不通她會打梅西姑媽的手機。

 

他躺在床上,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幼稚。他應該明白地告訴豪金斯他不想做豪金斯心目中的懷特了,但是他無法向豪金斯提起那個名字。他也不想勸豪金斯放棄追逐蒙特羅了,因為蒙特羅為豪金斯引導了一個方向。

 

週末來臨,肖恩穿上了西裝。

 

珍妮舉辦的是草坪婚禮。前來參加的賓客很多,因為新郎是某個大公司的銷售經理。

 

整個婚禮上,肖恩認識的人幾乎沒有,還好他邀請了艾瑞克。

 

結婚誓詞和電影裡演的一樣美好。

 

當珍妮背對圍著她的女賓客們拋出捧花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她太過激動,捧花飛出去,砸在了肖恩與艾瑞克的桌子上,撞翻了一杯紅酒,緊接著捧花摔下來,跌落在肖恩的大腿上。

 

女賓客們轉過頭來看著他,肖恩舉著自己的左手,「這個……」

 

艾瑞克朝他做了一個舉杯的姿勢:「恭喜你,肖恩。」

 

「好吧……」肖恩拿起那束捧花,對著那些女賓們說,「親愛的們!這一次你們可得接好了!」

 

說完,他就將捧花再次扔了出去,女人們在那一刻伸長手臂仰著頭的模樣讓他莞爾。

 

「女人其實是很可愛的動物。」

 

艾瑞克聽見他的感嘆笑出了聲:「可惜豪金斯會追著你不放。」

 

婚禮結束的那天晚上,肖恩將整理好的背包甩上了肩膀。

 

梅西姑媽就站在門口,有些擔心,「親愛的,你右手的石膏還沒有拆,不需要這麼急著去旅行。你有的是時間……」

 

「我們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有的是時間,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遺憾。」肖恩笑著走出了門,「照顧好這房子,我愛你,姑媽。」

 

「我也愛你,你這個不知疲倦的壞男孩。」梅西姑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肖恩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去機場。他有一種預感,豪金斯一定打了很多遍電話,而每一次都不可能接通。以他的性格恐怕很快就會從邁阿密趕來華盛頓。

 

他知道豪金斯會來找自己,如果他找到了,那麼肖恩會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停止在他的身上尋找懷特。如果他找不到自己,或者有一天他停下來了,那麼肖恩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也可以停下來了。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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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就在肖恩到達機場的時候,豪金斯也來到了肖恩在華盛頓的家門口。

 

聽見門鈴的響聲,梅西姑媽從二樓下來,她以為是肖恩忘記了什麼東西所以趕回來了,「肖恩……」一開門,卻發現一個穿著T恤和休閒褲的英俊男子站在門外,「你是……」

 

「我是肖恩的朋友,海文•豪金斯。」

 

「啊,肖恩在巴格達的戰友對嗎?你打過好幾個電話給他。」梅西姑媽將豪金斯請進來,「你來的不巧,肖恩去旅行了。」

 

「旅行?他什麼時候離開的?」豪金斯蹙起了眉。

 

梅西姑媽被對方冷郁的氣質給震住了,「已經走了快兩個小時,現在應該要登機了。」

 

豪金斯立馬起身離去,在門前回頭說了一句,「再見,梅西姑媽。」

 

他走到街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往機場。

 

在車上,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下,一個叫做肖恩•艾維斯的人搭乘的是哪個航班,他是個軍人。」

 

「怎麼了,沒有追到你的寶貝嗎?」電話那端的女人聲音拉的很長,「我早就告訴過你看住男人的方法和看住女人的不一樣,你與其……」

 

「媽媽,我要航班號。」豪金斯簡練地打斷了那個女人要長篇大論的趨勢。

 

「他的ID號碼呢?」

 

「我不知道。」豪金斯蹙眉。

 

「親愛的,下次一定要問清楚他的ID號碼,因為我們可以想辦法凍結他的賬戶,或者一旦他的ID在哪裡出現我們就請當地的朋友拘留他,讓他除了你之外無處可去。」

 

「航班號。」豪金斯說完便將手機掛斷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豪金斯到達了飛機場,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親愛的,他搭乘的是前往紐約的航班,另外說一句,他現在已經出了機場安檢,我本來想要扣留他的。」

 

「那就確保他離開紐約的時候你的人能逮住他。」豪金斯走到售票窗口,買了一張前往紐約的飛機票。

 

「不過如果他搭乘火車或者步行,那我就無能為力了。我的兒子,祝你好運。」

 

此刻,肖恩攔了一輛出租車,去到了一家Motel

 

這裡是文森特•曼恩長大的地方,即便他現在成為了肖恩也對這座城市熟悉無比。

 

明天他要去一趟墓園,這有些好笑,自己為自己掃墓。

 

豪金斯下了飛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只是那端一直沒人接,而豪金斯發揮他固執的精神一直到對方接聽才罷休。

 

電話那端的人顯然是在進行一項非常激動並且享受的夜間運動,「媽的!豪金斯,你知不知道現在是晚上幾點?」

 

「強尼,我要你幫我查一個人在紐約的信用卡記錄。」

 

「好吧,把他的名字發到我的手機上,我明天早上幫你查。」

 

「我現在就要。」

 

「老天,FBI的調查員晚上也是要睡覺的!」

 

「那你明天給我。」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被打擾了興致的男子趴在眼前尤物的身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當初我就應該被炸死,也不該被這傢伙救了欠下一屁股的人情債!」

 

清早,肖恩退了房,帶上行李,在一家剛開門的花店前,買下了一小盆薄荷。然後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車來到了墓園。

 

老實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葬在了哪裡,這件事情比較搞笑。

 

晨露下的墓園並沒有腐朽的氣息,每一個墓碑都整齊地林立著。綠草覆蓋在墓地上,仿佛躺在這裡的人的生命並沒有消失。

 

肖恩一排一排地走過,終於看見了文森特•曼恩的名字。

 

他將那一小盆薄荷緩緩放下,蹲在那裡輕笑了一聲:「嘿,文森特!」

 

他忽然之間有很多話想要對這個墓碑說,千頭萬緒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此時,遠遠有一個女子走了過來,在他的身邊停下。

 

「你是……文森特的朋友嗎?」

 

肖恩抬頭,不自然念出了她的名字,「艾米麗……」

 

艾米麗有些驚訝,「你知道我的名字,看來你真的是文森特的朋友了。」

 

肖恩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文森特了,儘管文森特會跑去巴格達的原因是因為與別的男人懷孕並且結婚,雖然現在想起來這個理由真的很好笑。

 

「是的,我們是朋友。」

 

T25空軍基地的?」艾米麗將手中的百合花放下,看見那一小盆薄荷笑了起來,「哎呀,我怎麼忘記了,其實他最喜歡薄荷。」

 

「沒想到你還記得他。」肖恩笑了一下。

 

「他是我的初戀。」艾米麗在肖恩身旁蹲下,「其實我把我最美好的部分都給了他。比如說我的初吻,還有我的第一次……現在想一想,他雖然沒有經常陪在我的身邊,自從他去空軍基地之後,但是我想,他一定很想給我很多很多很美好的東西,只是我太害怕他不在身邊的寂寞,所以我失去了他。」

 

「這些話別被你的丈夫聽見了,他會吃醋的。」肖恩笑了一下。

 

「看來你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不然他不會告訴你他喜歡薄荷,還有關於我的事情。他是不是給你看過我的照片了,不然你怎麼一眼就叫出我的名字了?」

 

「是的,他說你是一個好女孩。」

 

「真難得,一般男人被女人甩掉之後很少對那個女人還有好評價。」艾米麗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個墓碑,「文森特,不介意我和你的朋友一起去喝一杯吧?」

 

「我想他不介意。」肖恩笑道。

 

豪金斯此時正坐在前往那家Motel的出租車上,今天早上那位朋友告訴他肖恩曾經在這裡使用過信用卡。但是當他到達的時候,得到的卻是肖恩已經退房的消息。

 

Shit!」豪金斯有一種挫敗感。

 

「不過我看見那位先生出門之後去了街對面的花店。」前台的那位女士見他似乎很著急想要找到肖恩的樣子,便補充了一句。

 

「謝謝!」豪金斯走向街對面。花店裡是一位年輕的母親,她的孩子正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玩著一個娃娃。

 

豪金斯進去之後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將肖恩的照片遞到她的面前,「見過他嗎?」

 

「他今早來店裡買過東西。」

 

「買了什麼了?」

 

「薄荷,一小盆薄荷而已。」

 

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仰起了頭:「那位叔叔說,他要去墓地看一位朋友。」

 

「對對,我向他介紹說可以買一點百合,他說只要薄荷就夠了。」

 

「他有沒有提到去哪個墓地了?」

 

「沒有,紐約郊區的墓地有好幾處呢。」

 

「謝謝。」

 

豪金斯吸了一口氣,走出花店再次撥通了強尼的電話,「幫我查找一個叫做文森特•曼恩的士兵葬在了哪裡。他曾經隸屬於T25空軍基地,後來請調來巴格達的排爆部隊,於今年年初陣亡。」

 

電話那頭的強尼有些無奈,「嘿,你到底怎麼了?」

 

「你今早告訴我的信息已經晚了。」

 

強尼明白豪金斯的意思,那就是這次他問的問題必須盡快拿到答案。幾分鐘後,強尼回答他:「紐約市郊的依娜森絲墓園,位置是T235。」

 

「謝謝。」豪金斯掛上電話,打車來到了那座墓園,找到了文森特的墓碑。

 

墓前放著一束百合還有一小盆薄荷。

 

豪金斯四下張望著,今天並不是週末,整片墓園裡只有他一個人。

 

垂下頭,文森特的墓碑就在那裡。

 

「我想找到他……他不想見我。其實在巴格達的時候我就知道……離開巴格達,我就不能像在軍營裡那樣抓住他了。」

 

豪金斯蹲下來,伸手觸上那墓碑。

 

「他來看你了,那他有沒有說過我要怎樣才能留住他?」

 

「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他不願見我了?」

 

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是豪金斯夫人打來的。

 

「親愛的,你找到那隻到處藏匿的小老鼠了嗎?」

 

「沒有。但是他應該還在紐約。」豪金斯停頓了一下,「媽媽,凍結他的銀行賬戶吧。」

 

「好的,這樣他一定會去銀行,然後他會被扣留,你只要像個英雄一樣把他帶出來就行。」豪金斯夫人想了想,「又或者他會把你臭揍一頓。」

 

肖恩坐艾米麗的車回到了市區,他們在一家咖啡館裡坐了下來。

 

「一杯藍山,一杯卡布奇諾,再來一份曲奇。」肖恩說完,對面的艾米麗就怔住了。

 

「怎麼了?」

 

「啊,不……沒什麼?」艾米麗扯出好笑的表情,「從前我和文森特讀高中的時候,我們倆下課了就會來這家店裡喝咖啡。普通年輕人更喜歡看電影或者其他什麼更熱鬧的活動,但是我們喜歡坐在這裡聊天。你剛才點咖啡的樣子和他一模一樣。」

 

「你把他的事情記得很清楚。」肖恩笑了,他現在知道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在基地裡喝的昏天暗地而是來找艾米麗,告訴她自己愛著她,哪怕她懷著別人的孩子也不在乎,也許他們的結局會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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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胳膊……是在巴格達受傷的嗎?」

 

「是的,最後一次拆彈,被炸出去了。」

 

「你還活著,那才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艾米麗神色一暗,估計是又想起了文森特,「什麼時候拆石膏?」

 

「本來是今天,可是我遇見了你。」

 

「沒關係,喝完咖啡我送你去醫院吧,時間還在不是嗎?」

 

艾米麗真的把肖恩送去了醫院,石膏被拆下來了,只是刷卡的時候,卻被告知他的銀行卡被凍結。

 

「這怎麼可能?我的卡怎麼會被凍結?」肖恩很驚訝,換了另一張卡,還是顯示凍結。

 

此時,就連護士小姐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了。

 

肖恩只好用現金支付診費,而此時他錢包裡只剩下一百多美金了。

 

一旁的艾米麗看了一下手錶,「距離銀行結業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要不我們去問一下吧。」

 

「你也不怕我是個壞人或者騙子之類的嗎?」肖恩揚了揚自己的銀行卡,「好人的賬戶可不會被凍結。」

 

「我相信你。」艾米麗側著臉看向肖恩,「你是文森特的朋友,我相信文森特選擇朋友的眼光。」

 

艾米麗陪著肖恩去了最近的一家美國銀行。

 

肖恩向櫃檯說明了來意,並且出示了自己的ID和軍人證件。櫃員在電腦中查詢了一下之後,很認真地比對了證件和本人,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肖恩一眼。

 

「對不起,您的賬戶確實是被凍結了,對方也確實是指定凍結您的賬戶,名字以及ID還有軍人證件上的號碼都沒有錯。」

 

「可是我賬戶上的全部資金都是合法收入,請您再打電話確認一下可以嗎?」肖恩心裡雖然惱火,盡量保持自己的好脾氣。這實在太奇怪了,自己在巴格達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回到了美國,但是賬戶卻被凍結了。

 

那位櫃員打了一個電話,說了兩句之後隨即朝肖恩露出了抱歉的微笑,「真對不起,CIA出了一些問題,錯誤地凍結了您的賬戶,請您到那邊的辦公室稍等片刻,我們的經理將會親自接待您。」

 

艾米麗看向肖恩:「你看,沒事吧?」

 

肖恩也總算松了一口氣,「要知道我本來還打算去夏威夷曬太陽呢!」

 

「哦,看來你有一個很了不起的旅行計劃呢!」

 

兩個人一起去到了經理室,對方很熱情地給他們倒上了咖啡。

 

「請問我的賬戶什麼時候能解凍?」

 

「啊,我們需要一份CIA傳真過來的表格,您填完之後,賬戶就會被解凍了。」

 

「所以我們現在在等CIA的傳真了?上帝保佑他們的工作效率……」

 

似乎怕他們無聊,經理很熱誠地開始介紹起銀行的其他基金投資項目。

 

肖恩是覺得自己是不會去買這些玩意兒的,但是艾米麗卻很感興趣的樣子。

 

十幾分鐘之後,有人推開了經理室的門。

 

「肖恩。」微涼的嗓音似乎推開了空氣中所有的塵埃,在那一刻仿佛一陣潮涌襲向了肖恩的心臟。

 

緩緩轉過頭來,肖恩看見那個英挺的男子向他走來,一時之間他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經理從座位上站起來:「這位先生……」

 

豪金斯來到肖恩的身後,「我是海文•豪金斯。」他將自己的證件遞到那個經理的面前。

 

「你就是豪金斯先生?我們等了你很久了,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可以為艾維斯先生的賬戶解凍了。」

 

肖恩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經理,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是在等待CIA傳真來的表格嗎?」

 

經理露出抱歉的表情:「實在是對不起,CIA要我們以此為理由將您留在這裡,直到豪金斯先生來才能讓您離開。」

 

肖恩瞪向豪金斯,心中一股憤怒油然而生,「這實在太荒謬了!」

 

「肖恩,怎麼了?」艾米麗也覺得眼前的情形很奇怪,「這位先生是CIA的人嗎?」

 

「他不是CIA的人,他是個瘋子!」肖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艾米麗,我們走!」

 

艾米麗有些懵懂地跟在肖恩的身後。

 

還沒走出門,肖恩的肩膀便被人扣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扯了回來。

 

「你要去哪裡?」豪金斯擰住肖恩,將他半摟在懷裡。

 

經理看情況有些不對勁,「這位先生,如果有任何問題請您到銀行外面解決。」

 

「放開我!」肖恩腦袋向後,撞向豪金斯的下巴。

 

肖恩聽見一聲「磕啦」,自己被對方扼住的手腕一涼,才意識到那傢伙竟然用手銬把他銬住了,而手銬的另一端正是豪金斯的手。

 

Shit!鑰匙呢!」肖恩就快發瘋了!

 

「既然是為了銬住你,我當然不會傻到把鑰匙放在身上。」豪金斯的回答很平靜,平靜到肖恩想要砸爛他的腦袋。

 

「肖恩……這怎麼回事……」艾米麗看見這一幕算是徹底呆住了,「他為什麼要銬住你?」

 

「為了讓他不再逃跑。」豪金斯回答。

 

肖恩很想向艾米麗解釋這一切,但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無從說起。告訴她自己和這個男人有一腿,然後自己想要了斷和這傢伙的關係但是這傢伙纏著不放甚至使出了凍結銀行賬戶外加使用手銬的爛招!

 

「肖恩……他不是從巴格達回來的排爆小組成員嗎?」艾米麗這會兒也有點懷疑肖恩是不是真是個不法分子了。

 

「他是。」豪金斯看向艾米麗,「那麼你又是他什麼人?」

 

「我……我只是和他在一個朋友的墓前遇見了,然後聊了聊……」

 

「艾米麗,請你相信我不是個壞人!是這傢伙腦子有病!」肖恩想要走到艾米麗面前,豪金斯只是抬了抬手腕,肖恩便被手銬扯住了。

 

「是你沒有給我回電話!是你一個口信不留跑到了紐約!現在你卻責怪我腦子有病?」豪金斯眼中的怒意已經相當明顯,他拽著肖恩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在大廳人們的注目禮中將肖恩拉出了銀行大門。

 

艾米麗呆然地站在原處,這個時候銀行經理接到了一個電話,是CIA辦公室打來的。

 

「他們說什麼?艾維斯先生真的是什麼罪犯嗎?」艾米麗問。

 

「不,不是的,CIA叫我們替艾維斯先生解凍賬戶,他們說他是一個令人尊敬的美國軍人……」經歷摸了摸腦袋。

 

「那他怎麼還被人拷著手銬帶走了?」艾米麗露出擔心的神色。

 

肖恩被豪金斯拉著走在紐約街頭,周圍是高樓林立,行人路過他們都不得不盯著連接著兩人的那副閃亮手銬。

 

「海文•豪金斯!手銬的鑰匙在哪裡!」肖恩停下來,無論豪金斯怎麼拉扯他都不動。

 

豪金斯忽然猛地回頭,按住他的腦袋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狂吻,他似乎要用這個吻殺死肖恩,裡面有難以遏制的怒意,在狂狷的掠奪之後漸漸溫柔了起來,仿佛有無盡的想念在裡面。

 

路人的注意力終於不是放在他們的手銬上了,雖然肖恩寧願他們盯著手銬看。

 

幾個年輕人走過還吹起了口哨,當然也有人覺得他們的行為驚世駭俗,表現出了幾分不悅。

 

他們的每一次親吻都在巴格達那個充滿危機的土地上,只有這一次,他們終於從封閉的軍營來到了現代社會。

 

豪金斯緩緩鬆開了肖恩,兩人額頭靠在一起微微喘著氣。

 

「肖恩,告訴我……為什麼?」豪金斯皺起了眉。

 

「好,我就告訴你為什麼。」肖恩吸了一口氣,「現在我問你的問題,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好。」

 

「你必須誠實的回答我。」

 

「好。」

 

「那麼,第一個問題,我被調到你的小組,是不是你去向謝希爾中校要求的?」

 

「是。」

 

「因為你看見了我的檔案照片,我長的像懷特•豪金斯?」

 

豪金斯愣了一下,肖恩看著他的眼睛,看進他的心裡。他微張著嘴,良久才回到道:「是。」

 

這個答案肖恩早就料到了,但是聽見對方說出來,心裡面還是有些失落。

 

「我說我會成為你的後背,是不是讓你想起了懷特?」

 

「……是。」豪金斯的眉頭緊皺,他感覺每當自己誠實一次,他就離肖恩更遙遠。

 

「那天你和斯特朗聊完之後來找我,你說你想念我……其實你想念的是懷特,對吧?」

 

豪金斯的目光在那一刻靜止,那一天,他確實是想念懷特。那種想念藉助EOD的工作已經被擱淺了許多年,可是斯特朗的出現,讓那些關於懷特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涌來。

 

他就快要承受不住,而他唯一能夠想到的人就只有肖恩。

 

但是他知道,如果這一次他回答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無法再握住他的手了。他想撒謊,說不是,而肖恩的目光讓他根本說不出一句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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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靜止的車流再次移動了起來,肖恩輕嘆了一聲,「豪金斯,我不是懷特,也永遠成不了懷特。如果你想通過我來看著另一個人,你終究是會失望的。我曾經對你說過,無論你有多麼想要抓住蒙特羅,都不要越過自己的底線,那會要掉你的命。我也有我自己的底線,我知道的很清楚那條線在哪裡。」肖恩晃了晃手腕,「把鑰匙拿出來吧。」

 

「不在我這裡。」豪金斯的回答很快。

 

「就算拷著一隻手我確定我一樣能把你揍一頓。」肖恩已經有些無奈了,無奈之下是一種深刻的空虛,「你不是小孩子了,豪金斯。」

 

「就算我有鑰匙,我也不會打開它。」豪金斯走近肖恩,「我不會放你走。」

 

「豪金斯!我已經說了我不會做任何人的替代品!」肖恩也瞪上他,頓時目光交接處火藥味道十足,肖恩握緊拳頭,肌肉繃緊,似乎隨時就會狠揍對方。

 

「你不是懷特。我很清楚。」豪金斯也握緊了拳頭,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忍耐。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這一切,但是他知道他必須留下肖恩。只要這一次放手了,他就真的無法再擁有肖恩了。

 

「你不清楚!」肖恩把他拉到一處巷子裡,周圍是垃圾箱,一把將他按在墻上,開始用力地摸索他的身體,尋找著鑰匙的蹤跡。

 

豪金斯按住他的手腕,「我說了,鑰匙不在我這裡。」

 

「去你媽的!」肖恩一拳打在他的臉上,「把鑰匙拿出來!」

 

「你不相信嗎?」豪金斯緩緩站直了身子,開始脫下自己的外套,抖了抖掛在手腕上,然後是T恤,緩緩剝離他的身體,肌膚一寸一寸露出來,那個過程相當撩人,當他開始去解牛仔褲的口子時,肖恩叫住了他。

 

「夠了!鑰匙到底在哪裡!」肖恩壓低了嗓音問他,已經有來往的人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了,不過說實在的肖恩不介意,反正脫衣服的是豪金斯。

 

「我母親的朋友那裡。」豪金斯不緊不緩地說。

 

「那就帶我去找他!」肖恩瞥了一眼掛在手腕上的衣服,「還有!穿起你的衣服!這裡不是泳池秀!」

 

「他在邁阿密。」豪金斯的話說完,肖恩就覺得自己快要昏倒。

 

「那我們就找一個開鎖的人把它打開!」

 

「你想找誰?」豪金斯歪了歪腦袋。

 

「不知道!但是總會找到的!」

 

豪金斯把衣服穿上,肖恩便拉著他來到了一處電話亭。

 

兩個人走進去,肖恩朝著豪金斯攤開手來:「我要硬幣。」

 

「我沒有硬幣,只有鈔票和信用卡。」

 

肖恩沒說話,朝著自己的口袋深處掏了半天,摸出了一枚硬幣,然後朝著豪金斯得意地笑了一下。

 

從包裡找出一個聯絡簿,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了。

 

「您好,這裡是NYPD。」

 

「您好,請幫我接一下安德烈•利姆警長。」安德烈是肖恩在巴格達認識的志願兵,一次排爆任務之後,安德烈對肖恩很有好感,兩個人加上裡克還一起喝過酒。他比肖恩要提早完成輪值回到了紐約,繼續當他的警察,不過之後聯繫的時候,他說自己升上警長了。

 

「利姆警長現在正在執行任務,請您明天下午兩點之後再打來,或者您可以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

 

肖恩閉上了眼睛,他想起自己還沒買手機,「那我明天再打給他。」

 

掛上電話,肖恩這才發覺豪金斯緊貼著自己的後背,一隻手繞過肖恩的臉撐在電話亭的玻璃墻上,正好將肖恩困在了這個狹窄的空間裡。

 

「其實你可以報我的手機號。」豪金斯淡淡地說。

 

肖恩望天,也覺得自己傻透了,他連投幣都不需要,直接將豪金斯的手機搶過來用就可以了,更不用擠進這個電話亭裡。

 

現在的姿勢再曖昧不過了。

 

豪金斯的鼻尖就停留在肖恩的臉頰邊,那氣息是炙熱的,似乎要融化四面的玻璃。

 

「出去。」肖恩轉身,扯動了一下兩人銬在一起的手,但是豪金斯卻沒有動的打算。

 

為了自己的臉不要蹭上他,肖恩向後仰著,「我說出去,你在這裡面不擠嗎?」

 

豪金斯還是沒有反應一般看著肖恩的眼睛,而肖恩也開始用力地推他。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的話很認真。

 

「然後留給我來猜想你腦袋裡面的是懷特還是我嗎?乾脆一點吧!你可以請你FBI或者CIA裡面的朋友,隨便哪一個到檔案庫裡一定能找到許多個同懷特相似的人!」

 

「那也是找和肖恩•艾維斯相似的人,不是懷特。」豪金斯往裡面擠了半步,肖恩的後背頂在了電話上,背脊有些發疼,「但是我不需要替身,我只要你。」

 

「豪金斯,你真的很厲害,將你腦子裡的固執說出來的時候就像是在說情話一般,但是我已經免疫了。」

 

「那天和斯特朗聊完之後,我來找你。我說的那句‘我想你’確實是對懷特說的。但是我說‘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很清楚,我說的是肖恩•艾維斯。」

 

肖恩別過臉去,意思是不想聽他說了。

 

「我做夢,夢見懷特被炸死的畫面,是你搖醒了我。可是你不知道在那之後我一直重複著另一個夢,夢見你走向一個炸彈然後我心裡知道它會爆炸,我想告訴你想拉你回來,但是我無法出聲也無法挪動一步。我感覺很恐怖……所以從那之後我才每晚都來找你。不只是因為想要你搖醒我,而是讓我知道你就在我身邊而不是走向某個該死的炸彈。」

 

肖恩的心臟一顫,他一直以為豪金斯只是害怕夢見懷特而已。

 

「我睡不著,你不在我身邊那我一刻都睡不著。我去問了格雷醫生這是為什麼。他說,那是因為我在潛意識裡害怕會失去你。」

 

肖恩回過臉來,「還好我不只是你的性幻想對象或者懷特的替身。」

 

「至少在我的性幻想裡面,懷特從來沒有出現過。」豪金斯的脣緩緩靠向肖恩。

 

肖恩嗤笑了一聲,「看來你對懷特是非常崇高的精神戀愛。」

 

豪金斯的脣停在肖恩的脣上,「我是個瘋子,不知道什麼是精神戀愛,那是哲學家做的事情,不是瘋子做的。」

 

肖恩緩緩閉上了眼睛,不論豪金斯是不是在他身上尋找那個已經逝去的夢想,至少他一直鍥而不捨地追在自己的身後。

 

「那就別再給我離開的機會。」

 

豪金斯抿著他的脣瓣,兩人在這個玻璃匣子裡顯得非常溫潤。

 

電話亭外,一個老人家正撐著拐杖看著他們。

 

他本來想敲一下玻璃門告訴他們要親熱就換個地方別妨礙別人打電話,只是當他們相擁在一起的那一瞬,老人家忽然覺得這樣美好的畫面,不忍心打攪。

 

當肖恩意識到外面有人等著他們的時候,他推了豪金斯一把,「出去。你喜歡在這裡面像個標本一樣被別人蔘觀?」

 

這一次豪金斯很聽話地向後退,打開了電話亭的門。

 

兩個人終於出來了,豪金斯似乎不滿意手銬的效果,依舊抓著肖恩的手。

 

肖恩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也沒有像在進入電話亭之前那樣大步流星一副要甩掉豪金斯的樣子,臉上也沒有那種要把對方走成爛泥的表情。

 

就這樣吧,如果豪金斯能夠一直抓著他,讓他看看他們能夠在一起走多遠。

 

「我們去喝咖啡吧。」豪金斯突然這麼說。

 

「哈?」

 

「是你說的,如果離開了巴格達,我應該去喝個咖啡或者看場電影什麼的。」豪金斯微垂下眼簾,「但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一定要在我身邊。」

 

肖恩無語,其實他說這些話,只是讓豪金斯懂得去享受生活。

 

「你不覺得一個人喝咖啡或者看電影像是文藝女青年做的事情嗎?」豪金斯微微放慢腳步,肖恩走到了他的前面,然後被他緩緩拉住,「你在我的身邊,我才能把追逐你的心情拿來品嘗咖啡的味道或者其他休閒的事情。」

 

肖恩靜靜分辨著他的表情,然後也回握住他的手。

 

「去那家叫做賽昂的咖啡店吧,那裡的卡布奇諾實在糟透了,但是拿鐵還有黑咖啡卻非常不錯,華夫餅也相當不錯。」

 

推門進去,肖恩走在前面,將豪金斯領到一處靠窗的座位。

 

肖恩要了拿鐵,然後看向豪金斯。

 

「黑咖啡,還有一份華夫餅。」

 

這家咖啡店的裝潢有些老舊,在時髦的紐約市區能夠生存下來,他們煮出來的咖啡一定有獨到之處。

 

肖恩與豪金斯因為被拷著,所以只能並排坐在一起。還好靠窗的是四人座位,窗子外是車水馬龍,這條街即便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車流也是奔流不息。

 

窗外沒有什麼美好的景致,也許唯一會讓人感覺溫韻的是在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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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是在強迫約會嗎?」肖恩有些好笑地撐著腦袋看著身邊的人。

 

「方式不重要,效果才是最實際的。」豪金斯的回答一本正經得讓肖恩更想要捧腹了。

 

服務生過來,將華夫並還有咖啡放下,說了一聲:「請慢用。」

 

整家咖啡廳裡除了他們,就只有原處一個正在看文件的女人還有一個正在奮筆疾書的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替這場「強迫約會」製造氣氛,服務生竟然打開了唱片,放出來卡朋特版的Closetoyou

 

磁性的嗓音流瀉而出,整個溢滿咖啡香的空間似乎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如果豪金斯有女朋友,他一定會是沉悶的情人,肖恩是這麼想的。

 

但是就在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靜靜地喝完這杯咖啡的時候,豪金斯卻開口說話了。

 

「我沒有和懷特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喝過咖啡。」

 

如果是在巴格達,肖恩聽到這句話,聽到他在這樣一個寧靜的氣氛裡提到那個名字,肖恩也許會心痛。只是現在,肖恩發覺自己似乎並不是那麼在意了,他可以靜靜地聆聽。

 

「我和懷特在一起喝咖啡,不是在我母親的下午茶會,就是在我父親的書房,或者和他的隊友們一起喝咖啡,不是為了享受時光而只是為了填飽肚子。我喜歡看他端著咖啡杯的樣子,沒有那些屬於軍人嚴肅的東西,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一起單獨喝咖啡。」

 

肖恩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情況仿佛倒轉了,肖恩扮起了那個沉默的角色。

 

「你說叫我回去試試平凡的生活時,我想到的是如果能和你坐在一起,我是說沒有別人只是我們倆,即使是糟糕至極的卡布奇諾……我也會很享受。」

 

肖恩的眼睛有些發熱。

 

豪金斯明明是個表情冷漠沒有情趣的傢伙,但是他總有那樣的本事……讓人心軟,還有心動。

 

「嘗一嘗華夫?」肖恩將點心伸到他的面前,看著他緩緩咬下去,眼瞼處是睫毛留下的微妙陰影。

 

喝完咖啡,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街道擁擠無比,豪金斯與肖恩就這樣走在街道旁的人行道上,走過電影院的時候,看見放映廣告,肖恩忽然有些興奮地說:「嘿,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

 

豪金斯也跟著在放映廣告前停了下來。

 

「看哪一部?」

 

「甜蜜芭芭拉……一定是膩味的不得了的愛情片,這個不看。」肖恩心有餘悸地抿了抿嘴,他還記得從前陪著艾米麗看這些片子看到反胃。

 

再往下是一部喜劇片,「我打賭要是我一個人笑的很開心你卻一臉嚴肅那樣一定很掃興。」

 

肖恩再往下看,有些興奮地說了一句:「天空少校與明日世界!」

 

「天空少校……」

 

當肖恩意識到豪金斯與自己異口同聲的時候,笑容涌上了臉頰,「真想不到我們倆還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到了售票口,肖恩還沒來得及說話,豪金斯就探頭對對方說:「兩張情侶票,天空少校與明日世界。」

 

肖恩撞了他一下,豪金斯晃了晃手銬意思是他們現在的情況情侶座位比較舒服。

 

拎著手銬進去了,檢票員用怪異的眼神瞟了一眼他們的手銬。

 

肖恩只好無奈地解釋:「一點意外而已。」

 

檢票員看了一眼他們的電影票,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好笑,「所以你們買了情侶座。」

 

肖恩乾笑了兩下,把豪金斯拉進了放映廳。

 

現在是晚餐時段,放映廳裡的幾對小情侶都購買了爆米花和薯片,奶香的氣息與咀嚼的聲音充滿了整間影廳。

 

這部科幻電影效果雖然不錯,但是劇情卻相當薄弱,肖恩看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精神疲乏了,然後靠在後座椅上。

 

豪金斯揚了揚手腕,「不想看了就走吧。」

 

肖恩點了點頭,真難得自己又一次與豪金斯意見統一。

 

走出電影院,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那頓下午茶讓他們倆都並不感覺餓。

 

「我們現在幹什麼?」肖恩問。

 

「找間賓館。」豪金斯說完,便拉著肖恩走到這條路的盡頭,便看見了四季酒店的招牌。

 

「這裡有點貴。」肖恩提醒他,其實男人不像女人有那麼多講究,只要能睡覺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的房間訂在這裡。」

 

肖恩這才想起豪金斯家世不凡,這傢伙估計是不會去住什麼小旅館的。

 

來到前台,豪金斯拿出證件,取了鑰匙和肖恩一起進了電梯。

 

同樣在電梯裡的,還有一位帶著孩子的母親。

 

孩子仰頭看向母親,指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手銬說:「媽媽!快看!是手銬!」

 

母親拉了孩子一把,然後狐疑地看向他們兩人。

 

「呵呵,我們是朋友,參加了一個電視節目,」肖恩搖了搖手銬,「看我們能被拷著生活多久,下週末會播出,記得收看啊!」

 

母親興奮了起來:「是不是那個安雅•尼爾森主持真人秀?我每周都有看,下周的主題是這個?」

 

肖恩面不改色地繼續扯謊,「對啊,就是這個,不過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那當然!」

 

電梯門開了,肖恩被豪金斯拉了出去。

 

走在走廊上,肖恩忍不住抱怨著,「明天一定要找安德烈把這玩意兒取下來!」

 

豪金斯打開房門,寬敞明亮的空間出現在肖恩的面前,在巴格達的時候真的看不出來豪金斯的生活是奢侈級別的。

 

只是房間中央的那張Kingsize大床實在有些扎眼。

 

「不能換標準間嗎?」

 

豪金斯晃了晃手腕,「你想把兩張單人床拼在一起睡還是想和我擠一張單人床?」

 

肖恩向床上倒去,豪金斯只能跟著他坐在床邊。

 

「那也只能這樣了,也不是沒和你睡過。」肖恩朝著豪金斯蜷起身體,腰部從T恤下面露出來,有一種隱約的性感。

 

豪金斯也側著身子,躺在肖恩的身邊。

 

「你就那麼想要解開這個手銬嗎?」

 

「是啊,你不覺得很不方便嗎?」肖恩緩緩閉上眼睛,「比如我們走在大街上,人們看著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抓著彼此的手,而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手銬。」

 

「……其實我用什麼都拷不住你,對嗎?」豪金斯摟住肖恩。

 

「這句話應該是,其實你不用手銬也能銬住我。」

 

休息了一會兒,肖恩扯著豪金斯將這個豪華套房轉了一遍。

 

來到陽台的時候,他不得不發出感慨:「你看那游泳池多棒啊,可我偏偏和你這傢伙鎖在一起……我有很久沒有游過泳了……」

 

來到浴室的時候,肖恩也是嘆氣:「你看這浴池多寬敞啊,本來可以好好泡個澡,偏偏和你這傢伙……」

 

「和我鎖在一起嗎?」豪金斯歪了歪腦袋,「我們倆就算鎖在一起也可以泡澡啊。」

 

「怎麼泡?把上衣掛在手銬上然後高舉著它們嗎?」肖恩有些無語。

 

「我們可以用電吹風把衣服吹乾。」豪金斯說。

 

「算了吧,我只想今天晚上能夠睡個好覺。」

 

晚上八點多鐘,豪金斯要了客房服務,送來了芝士通心粉還有牛排。

 

肖恩吃的很開心,「你知道,這和巴格達的廚師真的不是一個水平的。」

 

然後,兩人躺在床上看電視,正在播放《罪案終結》。

 

「你說誰是凶手?」肖恩問。

 

「那個寡婦。」

 

「但是我覺得是那個園丁,這種電視劇的套路不是應該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凶手嗎?」

 

「就是那個寡婦。」豪金斯的聲音很篤定。

 

當四十多分鐘的電視劇結束的時候,答案也如同豪金斯所說的,凶手是那個寡婦。

 

「你怎麼知道的?」肖恩用肩膀頂了他一下。

 

「感覺上就是她。」

 

罪案終結之後接檔的就是CSI拉斯維加斯。

 

「啊哈,那你猜猜這一集裡面誰是凶手?」肖恩的興致來了。

 

電視劇演了十幾分鐘之後,豪金斯開口說:「這一次凶手是那個園丁。」

 

「不會吧,他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因為死者的死亡時間推測錯誤了。」

 

肖恩皺了皺眉:「你不會早就看過了吧?」

 

「這一集沒看過,但是前面的陪我媽媽看過,這個編劇的套路就是這樣。」

 

然後本集的結尾和豪金斯說的一樣,凶手是那個園丁。

 

「啊,啊,真沒意思,全都被你猜中了。」肖恩關掉了電視機,扯開被子鑽進去,「我困了。」

 

豪金斯很配合地關掉了檯燈。

 

黑暗總是能製造出一些微妙的氣氛。

 

比如說因為看不見所以其他感覺就變得更為敏銳。

 

豪金斯的呼吸,他胸膛的起伏,甚至於他觸在肖恩掌心的指尖溫度都清晰無比。

 

「嘿,豪金斯……你說點什麼吧。」肖恩忽然覺得他不想要這麼安靜。

 

「是你說要睡覺的。」

 

「算了。」肖恩想豪金斯這一整個白天已經說了很多話了,估計他腦袋裡的東西都被掏空了,還會有什麼可說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神經就是用來被折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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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肖恩的思維變得混沌,真的要睡過去的時候,豪金斯悠然開口。

 

「我……小學之後就從來沒有和別人在電影院裡看過電影。」

 

「可以想象……」

 

「小時候去同學家過夜,他的父母親躺在床上看電視的樣子我很羡慕……因為我的父母從來沒有那樣過。」豪金斯側過腦袋,吻上肖恩的頭頂,「所以,今天晚上你讓我覺得很快樂。」

 

肖恩眉頭聳動,他要的生活很簡單。但是他沒有想過,其實豪金斯想要的也可以這麼簡單。

 

「從在巴格達開始,我就很想把你鎖住,關在像電話亭那麼大小的地方。別人都不能進去,只有我可以。當我靠近你的時候,你也只能靠緊我。」

 

肖恩失笑,「你的臆想症真的有些嚴重,我打賭格雷醫生治不好你。」

 

「但是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和懷特一起做。」

 

那個名字讓肖恩的身體微微一僵,但是豪金斯很快就握緊了他。

 

「我從沒想過和懷特一起看電影、喝咖啡、躺在床上看電視……我發誓他也不是我的性幻想對象。我喜歡過他,他太美好了,所以只能遠遠的喜歡。我從來沒有試圖走進他,因為我知道,他的美好也許只是我的幻想。」

 

豪金斯將肖恩拉向自己,在黑暗中不分彼此。

 

「我承認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想把你當成懷特來安慰自己。但是你不是懷特,你會發火當我惹火你的時候……你信守你的承諾,你一直試圖給我看另一個世界,一個不只是蒙特羅和排爆工作的世界。你讓我覺得和你相處的時候要和拆炸彈一樣小心翼翼。」

 

肖恩聽著豪金斯幽幽的訴說,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是個情話高手。」

 

「我只是想說,我沒有把你當成懷特,我很清楚你是肖恩。」

 

這是一句沒有任何修辭的話,但是對於肖恩來說卻是最重要的一句話。

 

它比任何山盟海誓都要重要。

 

如果有什麼能讓肖恩留在豪金斯的身邊,就是因為這句話。

 

肖恩的思維終於沉入了豪金斯發間散髮出來的薄荷味道中。

 

第二天吃完午飯,肖恩撥通了利姆警長的電話,然後和豪金斯一起出門去往警察局。

 

踏上台階的那一刻,肖恩忽然有些猶豫起來,真的要解下那副手銬嗎?

 

「其實我們可以一直銬在一起。」豪金斯輕聲說。

 

「你是說不但無法淋浴不能下去享受泳池外加上廁所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在旁邊參觀?」肖恩忽然堅定了決心,「一定要把它解開!」

 

走進警局,找到了利姆。

 

「肖恩——好久不見了!」利姆敞開大大的懷抱走向他,等到看到那副手銬時,利姆不禁笑開了花。

 

「肖恩,你知道在巴格達的時候,我們聽說豪金斯的小組少了一個人就在猜想到底有沒有人真的能和這傢伙合作到最後。然後你不但打破了記錄,而且到現在還和這傢伙形影不離!」

 

「哦,利姆,幫幫我……」

 

利姆看向豪金斯,半開玩笑地說:「豪金斯中尉,你確定想要斷開與艾維斯准尉的聯繫嗎?」

 

「不想。」豪金斯回答的很快。

 

利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傢伙還是和在巴格達一樣啊!」

 

肖恩以為利姆會用萬能鑰匙之類的東西打開他們的鎖,沒想到他竟然把他們帶到一個正在被審問的犯人那裡。

 

利姆笑著拍了拍那個犯人:「嘿,用用你的職業技術,把這副手銬解開。」

 

「長官,你不是故意讓我給他們開鎖好給我定罪吧。」

 

「嘿,你那點小偷小摸的,抓了你也沒人給我獎金,別拖拖拉拉的,快些打開吧!」

 

那個小偷撇了撇嘴,從袖口拿出一隻夾子,在鎖眼裡挑動了幾下,吧嗒一聲鎖就開了。

 

肖恩摸了摸已經有一條痕跡的手腕,「總算開了!」

 

利姆笑著把那副手銬還給他們,開著玩笑說:「如果再被鎖住了,歡迎來找我。紐約警察將會竭誠為您服務。」

 

「行了,我欠你一頓飯!」

 

肖恩與豪金斯離開了警局。

 

在走廊上,肖恩便能感覺到豪金斯跟在他的身後想要拽住他的手,直到他們走到門口,肖恩忽然猛地轉過身來,正好碰上豪金斯伸出手。

 

「你很喜歡緊緊抓住我嗎?」肖恩側過腦袋,午後的日光讓他的臉部線條看起來相當柔和。

 

「我不抓著你,你就又會逃走了,不是嗎?」豪金斯略微低著頭,眉眼的角度引人側目。

 

「豪金斯,你不可能永遠用你的手抓住我,試試別的方法吧。」肖恩淡然一笑,融入了紐約的街道之中。

 

他們回到了賓館,肖恩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豪金斯掏出房卡把門打開。

 

肖恩快步走到陽台上,看了一眼下面藍色的游泳池,只有一對情侶坐在長椅上曬太陽,還有兩個年輕女孩正在游泳。

 

「嘿,豪金斯,我們也下去玩吧,你帶了泳褲沒有?」

 

「帶了。」

 

肖恩走回房間裡,在行李包裡翻了半天,「哈哈,還好我把它塞進來了,走吧!」

 

來到樓下,豪金斯在前台說了一些什麼,領了兩張卡便走了過來。肖恩被他帶到了另一個半封閉式游泳池,而不是他們在陽台上看見的那一個。

 

肖恩換了泳褲,來到游泳池畔,伸了一個懶腰,「啊,這個泳池雖然大,但是都沒有什麼人……挺冷清的。」

 

肖恩心想應該是豪金斯訂的房間比較貴,所以享受的待遇也比較好。

 

泳池的屋頂是水藍色的,被玻璃包裹著,裡面是水還有熱帶魚。魚兒扭著身子游過的時候,在泳池的水面上滑過一道陰影。

 

而泳池露天的部分,岸邊種植著一些熱帶植物,仿佛一片微縮雨林。

 

豪金斯「恩」了一聲,肖恩低頭看向他,明白過來了什麼:「喂,我覺得陽台下的游泳池很好啊,根本就不用特別到這裡來……」

 

豪金斯沒有回答他,只是漂亮地一躍進入水中,濺出的水花灑落在肖恩的腿上。他利落地轉身,探出頭來,「下來啊。」

 

肖恩嘆了一口氣,也跳下了水中。他暢快淋漓地游了幾個來回,探出頭來才發覺豪金斯一直靠著岸邊看著他。

 

肖恩游過去,靠在他的身邊,「喂,你怎麼不游?」

 

豪金斯伸手將他拉向自己,手指觸上他背上的傷痕。

 

「對不起,肖恩。」

 

「你對不起我的,不是這道傷痕,而是你給我的承諾在那天你沒有做到。你說你拆彈的時候會穿著防爆服,你把它脫下了。你說你遇到來不及拆除的炸彈會回來,你也沒有做到。」

 

「肖恩。」豪金斯抱住他,腦袋放在他的頸間。

 

「以後不要再對別人許下任何承諾了。如果你有什麼想要做到的事情,不需要說出來也不需要許諾,只要去做就可以了。」

 

「好。」

 

肖恩輕輕掙脫了他,又去游了兩圈。豪金斯看著他游向那片陽光地帶,於是也跟著劃動雙臂,跟了過去。

 

這一天晚上,肖恩終於能夠好好地享受那個超大的浴池了。

 

他躺在溫熱的水中,都不願意起來,直到豪金斯開始敲門,「肖恩,你怎麼還不出來?」

 

「放心,我沒有昏過去。」

 

「我不能進去嗎?」

 

「不能。」肖恩回答的很乾脆。

 

廢話,下午游泳的時候,自己剛游到對岸想要爬上去,豪金斯就一把抱住了肖恩。

 

他的手掌從側腰一直向下,撫摸的方式與力度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傢伙在想什麼。特別是他的手指探進肖恩的泳褲中時,肖恩利落地給了他一個後肘外加反身將他的腦袋狠狠往下摁,結果豪金斯把他也給拖下水了。

 

當肖恩好不容易從水裡面爬起來,豪金斯這傢伙就直接抱住他的腦袋狂吻了起來。肖恩甚至懷疑豪金斯那傢伙一開始靠在泳池邊不是為了看住自己,而是為了等肖恩游了幾個回合勢弱之後再趁機壓製住他。

 

在肖恩筋疲力盡掙脫開快要爬上岸的時候,那傢伙一把扯下他的泳褲便一衝到底,肖恩差一點沒有昏過去。

 

「嘿!嘿!我們不是來游泳的嗎!」

 

「我們現在難道不是在游泳池裡嗎?」豪金斯的嗓音暗啞。

 

不知道是不是積蓄太久,他的進攻很凶猛,肖恩剩下的力氣也只能趴在泳池邊忍受豪金斯的橫衝直撞。要不是池水的潤滑,肖恩相信這一次自己死定了。

 

而豪金斯爽快了之後,竟然還停在肖恩的身體裡不肯出去。

 

肖恩發誓,他再也不會和豪金斯一起游泳了。

60

 

這幾天的豪金斯給了他一種「好好相處」的錯覺,讓肖恩忘記了他是一個瘋子。

 

又是十幾分鐘之後,肖恩感覺水溫不適合待下去了,才起身,擦乾淨身上。

 

他不會傻到披著浴巾就這麼讓豪金斯視奸自己,而是上衣褲子全部穿好全副武裝才出去。

 

一開門,看見的就是倚在墻邊的豪金斯,他的目光沉靜中帶著熾烈,肖恩知道絕對不能讓這個傢伙上手一次,因為第二次第三次這傢伙會手到擒來,今天晚上一定要特別小心。

 

「我洗好了,你慢慢洗。」肖恩說完便要走過豪金斯的身邊,對方卻按住了他。

 

「肖恩,你生氣了嗎?」

 

現在再說生氣什麼的未免太矯情了,但是說不生氣又有一點對不起自己。

 

「你喜歡被人按在游泳池邊操嗎?」

 

豪金斯緩緩露出一絲笑容,「那麼在床上就可以了?」

 

「今天不行。」肖恩撞開他,來到床上抱著PSP開始打遊戲。

 

浴室裡傳來水聲,肖恩心想今天晚上應該可以消停一下了。

 

當豪金斯出來之後,肖恩才想起什麼來,對他說:「嘿,明天早上我要坐飛機去波士頓了。」

 

豪金斯看著他,原本輕鬆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可不是故意要甩開你,這是我來紐約之前就訂好的機票。裡克現在就住在波士頓。」肖恩趕緊解釋說。

 

「告訴我航班號,推遲一下班機,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肖恩知道結局就會是這樣,把航班號報出來之後便繼續沉溺於遊戲中。

 

托豪金斯的福,肖恩不用趕早去坐特價飛機,而是一覺睡到了早上十一點。

 

醒過來的時候,豪金斯就躺在他的身邊看著報紙。

 

「嘿,豪金斯……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出來度蜜月的?」肖恩看著豪金斯的下巴問。

 

「這本來就是蜜月套房。」豪金斯放下報紙,親吻上肖恩的額頭。

 

額……竟然是這樣,虧自己一直沒注意……肖恩自覺好笑。

 

豪金斯起身,將所有東西都收好。他做事情和肖恩不一樣。肖恩是只要有縫隙就把東西全部收進去,隨便亂擠,往往要找什麼的時候需要把整包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而豪金斯則是有條不紊,就連肖恩的毛巾都用電吹風吹乾折好了放進去。

 

肖恩撐著腦袋,手指敲在床單上,突然在想有豪金斯這樣的老婆其實不一定就不好,他打賭,如果讓豪金斯給他做飯,這傢伙也一定會買本食譜來在廚房裡潛心研究……等等,這想法實在太可怕了!

 

「走吧,我們去餐廳吃點東西就能去機場了。」

 

肖恩回過神來,再看看豪金斯那張英挺輪廓分明的臉龐,哪裡有賢惠太太的味道?

 

三個小時之後,他們坐上了前往波士頓的班機,而且還是頭等艙。

 

肖恩隨意舒展著自己的四肢,可供選擇的電視頻道也有不少。

 

「哈,果然還是頭等艙舒服!」不過短途飛行購買頭等艙似乎真的有些奢侈,肖恩瞟了正在翻閱雜誌的豪金斯,燒錢啊……

 

當飛機進入平穩狀態之後,空姐送上了飲料和果盤。

 

肖恩喝了才一口,警告燈就亮了,提示所有乘客系好安全帶。

 

此時,一個穿著制服的男子一臉嚴肅地走到了豪金斯的身旁,低下頭問:「請問您是EOD海文•豪金斯中尉嗎?」

 

豪金斯放下雜誌,「我是。」

 

「請您跟我們來一下好嗎?」

 

肖恩忽然覺得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豪金斯當著那個男人的面親了一下肖恩的額角才起身離開。

 

男子將豪金斯領到了乘務員的隔間,壓低嗓音說:「剛才我們接到機場的電話,說在我們這架飛機上裝有炸彈。」

 

豪金斯皺起了眉,「炸彈在哪裡?」

 

「在某位乘客的託運行李中,這個行李因為不是借由正規途徑上的飛機,所以沒有運送標籤,而是恐怖分子化妝成行李搬運人員把它運送上來的。」

 

隔間裡的兩位空姐似乎也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臉色是蒼白的,她們望著豪金斯。

 

「恐怖分子撐炸彈是壓力感知行,當飛機進入一定高度之後就會開始運行,一旦飛機降落至一定高度,它就會爆炸……但是飛機不可能一直都在飛,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請排爆專家上飛機……」

 

「你們查了乘客資料?」

 

「是的,我們查到您是EOD的現役軍官,並且排除過很多炸彈,所以……」

 

「那個行李呢?」豪金斯不想浪費時間。

 

「我們的工作人員下到行李艙把它找出來了。」

 

「給我剪刀、鑷子、螺絲起子以及你們所擁有的一切工具,」豪金斯冷然道,「另外,把我的同伴叫來。」

 

當肖恩狐疑著來到機組人員的休息間時,不由得呆住了。

 

「我以為……回到美國就不會再碰到這玩意兒了……」肖恩看見豪金斯蹲坐在地上,面前的行李箱裡放著的東西他不需要思考也知道是什麼。

 

心臟猛地一陣下沉,他有一種「為什麼自己永遠都擺脫不了」的頹喪感。

 

炸彈上有一塊特殊的壓力感知表,表上的指針微微搖晃著,隨著飛機的上下顛簸而震動。

 

「飛機下降到一定高度,它就會爆炸。」豪金斯解釋道。

 

肖恩皺起眉,他忽然感覺這個玩意兒似乎又是蒙特羅•詹姆斯留下的口信。因為普通的恐怖分子只需要將炸彈做成飛機上升到一定高度就爆炸而不是無法降落給他們機會來拆解炸彈。

 

豪金斯看著肖恩臉上變化著的表情說:「你猜的沒錯,這確實是來自蒙特羅的挑釁。我們必須拆解它。」

 

肖恩吸了一口氣,無論他有多麼不想再聽見有關蒙特羅的一切消息,此刻他也必須將自己調整到在巴格達時的那種高度緊繃的狀態,他蹲下來,陪著豪金斯打開了炸彈的外殼,查看裡面的電路。

 

一位空姐走進來,顫著嗓音提醒道:「飛機中所儲備的油只能堅持停留在這個高度半個小時,所以……」

 

肖恩回頭對她說:「你只要出去安撫乘客告訴他們飛機無法按時降落的原因就可以,除此之外不要進來。」

 

肖恩找來紙筆,鎖上了門。

 

「首先我們是否可以剝離壓力感知裝置與炸彈之間的聯繫?」

 

「不能,感知裝置與炸彈之間屬於單線連接,一旦剪斷炸彈就會自動引爆。」

 

Shit!」肖恩知道沒有鬱悶的時間,將電路圖畫了下來。

 

「這很奇怪,按照這種連接方式引爆裝置就無法控制炸彈了。」肖恩皺緊了眉頭,一再地檢查,肯定自己的電路圖沒有出錯。

 

「冷靜,肖恩。讓我們一起來想還有什麼情況能使這個電路圖成立。」豪金斯的手指伸過來,撫平肖恩眉間的皺痕。

 

肖恩不斷地分析著,豪金斯也在思考能否讓壓力感應器失靈從而使飛機能夠正常降落。

 

「豪金斯!我想到了!」肖恩的眼睛亮了起來,「因為這裡面有兩根線是絕緣的,是根本沒有用處只是來迷惑我們的!」

 

豪金斯看著他,脣角向上翹起,「是的,這就解釋了一切。」

 

「啊——我恨蒙特羅……他的炸彈要麼線路華麗的讓人不知如何下手,要麼他就會玩這些讓人頭疼的小把戲!」

 

「那麼現在就找出到底哪兩條線是障眼法吧。」

 

「最有可能的,我認為是這根,還有這根。」肖恩輕輕找出兩根線。

 

「驗證一下吧。」豪金斯用剪刀的刀尖非常細緻地割開了導線的外層,像肖恩說的一樣,是空心的。

 

「好的,第一根排除。」豪金斯的指尖挑起另一根線,一直摸著下巴的肖恩按住了他。

 

「等等……」肖恩拿出那張紙來,在某根線上畫了一個叉,然後有思索了十幾秒,「既然這根線是假的,那麼我覺得另一根可能是它。」

 

「好。」豪金斯很有耐心地將它的外皮隔開,再一次證明肖恩的猜想是正確的,「這樣一來,這整個電路就成立了。」

 

「既然壓力感應裝置是單線連接,我們就試一試拆除引爆器吧。」因為心情緊張,肖恩已經開始出汗了。

 

豪金斯伸手掠去肖恩的汗水,「別擔心,後面的交給我了。」

 

在那之後,豪金斯便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那顆炸彈上。

 

肖恩忽然在想,會不會蒙特羅將會像影子一樣跟在豪金斯的身後,而不是豪金斯追逐著蒙特羅?也許即便是回到故土,也不代表他們就能享受寧靜。

 

他的心臟狂跳著,此刻和在巴格達完全不同。

 

如果判斷炸彈無法拆卸,他們還可以盡快撤出安全距離,而在這家飛機裡他們無處可退。

 

這個狹小的空間似乎越來越熱,肖恩知道其實冷氣很足一切都是心理原因。

 

豪金斯每次剪斷一根線,那尖端似乎就劃在肖恩的心臟上,神經都要跟著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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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我們以後還能坐很多次飛機,我保證都是頭等艙。」豪金斯不需要抬頭,他也知道肖恩在緊張。

 

肖恩有些失笑,「如果還有機會我可能不會再想坐飛機了。」

 

「吧嗒」一聲,肖恩眼皮一顫,似乎所有的壓力都涌向心臟。

 

豪金斯淺笑著抬起頭來,身體傾斜向肖恩,親吻上他的脣,「我們沒事了,肖恩。」

 

當肖恩回過神來,才看見豪金斯手中握著的那個引爆裝置。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肖恩不得不感嘆自己還能有多少次死裡逃生?

 

「拿來我看。」肖恩伸手,豪金斯將它扔了過去。果然,上面有蒙特羅的簽名。

 

「他知道我們會搭乘這架飛機,他給你這個炸彈不會又是一次‘測試’吧?」

 

「不是測試,是警告。」豪金斯的指尖掠過那兩根空心的線,「他是在借這個炸彈告訴我,不要掉以輕心,他和我之間的遊戲還沒有結束。」

 

「聽起來你從一個追逐者變成了他的獵物?」肖恩有些無語,現在他也很想把蒙特羅給揪出來,因為他一天不死,肖恩與豪金斯的世界就一天不會安寧。

 

一切就會是建立在流沙上的美好,隨時都會顛覆。

 

「他知道我不打算再追逐他了,所以他要反過來讓我活在未知的恐懼中。」

 

「你什麼時候放棄追逐蒙特羅了?」肖恩以為他不抓到蒙特羅就不會停下來。

 

「在你被炸傷……倒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在思考如果繼續追逐豪金斯我會失去什麼。後來你離開巴格達,我一個人待在病房裡,忽然明白我應該停下來了。」豪金斯垂下頭。

 

「聽起來你是為了我才放棄蒙特羅的。」肖恩有些好笑。

 

「算是吧,至少是你提醒我,蒙特路不該是我生命的全部。」

 

他們看著彼此,十幾秒之後,肖恩站起來,打開了休息間的門,告訴一位空中小姐,炸彈已經拆除了。

 

當他們順利降落在波士頓飛機場時,排爆人員已經帶著箱子悄悄取走了炸彈,整個過程都是秘密進行的,飛機上的所有乘客都不知道他們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豪金斯與肖恩被帶到機場的一間辦公室裡,他們的對面坐著反恐部門特別派遣來的官員。

 

經過談話之後,他們確定了這枚炸彈的製作者是蒙特羅•詹姆斯,而反恐部門也在討論是否正式將這個名字加入反恐名單之中。

 

肖恩他們離開這間辦公室是在三個多小時之後,以那些官員的辦事效率,肖恩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而且來接機的裡克也等了很久。

 

一直只是回答他們問題的豪金斯主動開口了,「我可以打一個電話給我朋友嗎?」

 

得到應允之後,豪金斯打了一個電話給國土安全局,然後把電話遞給對面的官員,掛了電話之後,他們便連連道歉耽誤了豪金斯的時間。

 

豪金斯拉著肖恩快步離開了這裡,找到了已經在椅子上等他們等到睡著的裡克。

 

「哦,我的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裡克給肖恩一個大大的擁抱。

 

「車子上再說。」

 

裡克朝肖恩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豪金斯說話的語氣還是老樣子。

 

等車行駛上了高速公路,裡克聽說了他們在飛機上的經歷之後,先是緊張的不得了,等心情平靜下來之後又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我也在那飛機上,像不像我們小組在飛機上出任務?」

 

「寧願我們三人永遠不要再有拆彈任務。」肖恩笑著觀察了一下裡克。

 

與剛離開巴格達時那種抑鬱的表情不一樣,裡克現在看起來很不錯,身上似乎也長了點肉。

 

「你和安娜怎麼樣了?」

 

「呵呵,你也知道她是華盛頓的記者,我已經申請去華盛頓的一家警察局了,等我去了之後我們就準備結婚,到時候一定會邀請你和豪金斯。」

 

「那是必須的,夥計。」提起要結婚的事情,裡克的臉上漾起掩蓋不住的笑容。

 

在波士頓的這幾天是相當平靜的。

 

裡克退役後在當地一家警局工作。

 

白天,豪金斯與肖恩會在城裡逛一逛,晚上裡克下班回來了,兩個人就會坐在電視機前像是小孩子一樣打遊戲打到十二點。

 

而豪金斯就坐在他們身後的沙發上看著雜誌,雖然他大多數時候看的是肖恩的背影。

 

「嘿,我們就把豪金斯這樣晾在那裡不大好吧?」裡克小聲問。

 

「這有什麼,你想要那傢伙幹什麼?和我們一起喝啤酒?」

 

兩個人一起想象,他們倆喝著啤酒,豪金斯冷淡地在一邊坐著。

 

「要不然,打紙牌?」裡克提議。

 

兩個人想到整個牌桌上氣氛□,裡克與肖恩出牌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看著豪金斯的臉色。

 

「哎呀……不爽……」肖恩做了評語。

 

然後兩個人齊齊回頭,瞟了豪金斯一眼又縮回去。

 

「沒辦法,這傢伙的愛好不夠廣泛啊。」肖恩搖了搖頭。

 

「那我們……繼續玩?」裡克看了一眼墻上的鐘,還差一個小時才十二點,於是兩個人興致勃勃地繼續奮戰。

 

晚上睡覺前,關上燈,肖恩剛換了睡衣,豪金斯就把門擰開,信步走了進來,靠著墻看著肖恩的背脊。

 

當肖恩轉身,發現墻與衣櫃的陰影中站這一個人的時候,嚇了一跳。

 

「喂,這間房間是我的,你進來都不用敲門的嗎?」肖恩歪著腦袋,有些不滿。

 

豪金斯向他走來,在他的面前停下,嘴上勾起的笑容讓肖恩心中一顫,「誰說我的愛好不夠廣泛?只要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肖恩愣了一下,隨即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豪金斯先生,這裡是裡克的家。」

 

「那你就盡量小聲一點。」豪金斯在肖恩的臉上親了一下,便一把將他按在床上。

 

那一晚他做的很用力,每一次進出都讓肖恩以為對方是想要他的命,他拼命地忍住,懷疑豪金斯就是想讓他叫出來。

 

還好裡克第二天早上就去上班了,要是被他看見肖恩和豪金斯從一間房裡出來,他估計是要吐血了。

 

肖恩與豪金斯在波士頓待了三天之後,便決定回去華盛頓了。

 

裡克將他們送到了機場,肖恩和他約定了華盛頓見。

 

上飛機之後,肖恩雖然手中在翻看著雜誌,但是心裡面卻是有些緊張的,不知道這架飛機上會不會又有一個來自蒙特羅的「禮物」。

 

豪金斯伸手,握住肖恩的手掌,「同樣的把戲,蒙特羅不會玩第二次。」

 

肖恩也覺得自己神經過敏了,輕輕笑了笑。

 

「你到了華盛頓要去看你父親嗎?」

 

「不用。」

 

「那你住哪裡?」肖恩隨後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可笑,豪金斯當然是要跟他住了。

 

豪金斯看著他,不說話。

 

「我知道,我知道!」肖恩忽然在想要是豪金斯對自己做了什麼被梅西姑媽看見了,「但是我必須提醒你,我和我姑媽一起住,你給我安分點。」

 

當肖恩打開房門,便聞到了紅茶的味道。

 

「姑媽,我回來了!」

 

果然,梅西從廚房裡戴著圍裙走了出來,「肖恩!旅途愉快嗎?」

 

肖恩被她緊緊抱著,然後她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豪金斯,「這位……好像是來找過你的朋友啊!」

 

「是的,姑媽。我們在紐約碰上了。」肖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豪金斯。

 

「哦,我的肖恩,你的朋友可真多,」梅西朝著樓上喊了一句,「安德魯——肖恩回來了!」

 

安德魯?他也在?

 

肖恩和豪金斯走進客廳裡,就看見安德魯從樓上走下來。

 

「肖恩——」安德魯的笑臉在看見了他身旁的豪金斯之後,微微僵了一下。

 

「嘿!安德魯!你竟然會在我家出現?」肖恩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以前你在支援部隊的時候,輪休時總是會帶著安德魯來家裡住幾天,然後你們倆就帶著獵槍去你父親在郊外留下的木屋裡住,然後打獵什麼的。」梅西姑媽將茶點放下,「親愛的,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肖恩笑了一下,「姑媽你知道的,自從我摔到腦袋之後,真的有些事情不記得了。」

 

安德魯依舊帶著笑意,但是眼神裡卻有些暗淡。

 

「對了安德魯!你什麼時候開始休假的?」

 

「上周,我有半個月的假期。你知道在巴格達我任務結束之後卻聽吉爾說你被炸傷了,」安德魯的目光掃過豪金斯,「我真的很擔心,後來聽說你沒什麼大礙,而且回了華盛頓,我就安心了很多。一休假就來看你,誰知道你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肖恩想起在支援部隊裡,安德魯對自己的幫助,那個時候他就能感應到安德魯對肖恩不只是朋友這麼簡單。他對安德魯是既尊敬又有幾分內疚的。

 

「既然你們又相聚了,不如再去小木屋待上幾天,」梅西姑媽似乎對安德魯也很有好感,「我連點心都準備好了。這位……豪金斯也一起去吧,你們幾個年輕人在一起玩玩。」

 

62

 

「好吧。不過姑媽,我現在餓死了,只想吃晚飯。」肖恩看了一下豪金斯的表情,還好沒有任何要生氣的跡象。

 

其實肖恩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擔心豪金斯會生氣,畢竟安德魯是他的朋友,來看望自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飯桌上,梅西姑媽似乎想到了什麼:「哦,我們家就只有一間客房了,要不然豪金斯你就……」

 

肖恩動了動嘴剛想說豪金斯和自己睡就可以了,但是安德魯卻先開口說:「豪金斯當然是和我睡了,客房裡那張床比較大一點。沒問題吧,豪金斯?」

 

「恩。」豪金斯點頭。

 

肖恩卻覺得太陽穴有些疼,讓安德魯和豪金斯睡在一起,怎麼想都很奇怪,不會引起什麼災難才好。

 

晚上,他們幾個人各自收拾了一下行李,為了第二天去郊外打獵。

 

「肖恩,你的朋友豪金斯似乎不是很愛說話啊。」梅西姑媽一邊替他收拾衣服一邊說。

 

「姑媽,他……有的時候是讓人感覺到很有壓力,那是因為他是個有點固執而且做事情非常認真的人。」肖恩走過去,抱住姑媽。

 

「肖恩,你放心,我對他沒有不好的感覺。你會帶回家來的朋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只是我的肖恩一直比較喜歡和安德魯那種開朗的人相處。你讀高中的時候,還總向我抱怨說你後面的那位同學不愛說話,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姑媽,有的時候我們了解一個人,不是光聽他說了什麼,因為說出來的話可以是客套話也可以只是假話而已,但是看一個人做了什麼他是怎麼做的,比起聽他說了什麼不是更接近這個人的內心嗎?」

 

「不錯,我的肖恩真的長大了。」梅西姑媽在肖恩的臉上落下一個晚安吻,「希望你們明天玩的愉快。」

 

而隔壁房間裡的兩個人則是各自收拾著東西,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當兩人關了燈躺上床,安德魯在按著被子呵呵笑了起來,「喂,豪金斯,你做夢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我一起睡覺吧?」

 

回應他的是豪金斯的沉默。

 

安德魯轉過身去,自然對方不想和他說話,他自然也不會再繼續自討沒趣。

 

而墻那一面的肖恩,則是豎著耳朵聽旁邊的房間裡的聲音,他就怕那兩人一個沒相處好就打了起來。因為一直很安靜,肖恩也逐漸睏倦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他們用完早餐就向梅西姑媽告別了。

 

安德魯開車,肖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而豪金斯坐在後座。

 

一邊開車,安德魯一邊和肖恩聊天。

 

「肖恩,你把燒烤用的調味劑都放進去了嗎?」

 

「放進去了,啤酒也帶上了,放心好了!」

 

「上次讓你看著烤野兔,結果你看著看著就玩起了PSP,兔子都烤焦了!」安德魯嘴上帶著大大的笑容。

 

「放心好了,這一次我沒帶PSP機!」肖恩用拳頭敲了敲對方的肩膀。

 

似乎想起了什麼,肖恩回頭看向豪金斯:「嘿!你喜歡吃什麼?烤野兔?烤山雞?」

 

畢竟一直把豪金斯晾在後面也不大好,但是這傢伙又不是什麼會參與聊天的主兒。現在的情形倒有點像是在巴格達執勤的時候,裡克開著車肖恩坐在前面,豪金斯永遠坐在後座上保持沉默。

 

「你。」豪金斯的回答讓正在開車的安德魯一閃身,車子差點撞到一邊的護欄上。

 

肖恩也是趕緊拉住了扶手。

 

「可惜,肖恩不能上調料烤,不然我也想吃。」安德魯把車開回了車道,然後呵呵笑了起來。

 

肖恩當然明白豪金斯所說的吃了肖恩是什麼意思,而肖恩相信安德魯也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車子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前行,肖恩與安德魯繼續聊天,但是肖恩再也不敢回頭對豪金斯說什麼了。

 

艾維斯家的小木屋就建造在山林裡。

 

聽說這是肖恩的父母結婚十周年的時候特別建造的。

 

三個人下了車,肖恩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別緻的小屋,打開門走進去,裡面的擺設雖然簡單,但是卻有一種溫馨幽靜的氣息。

 

一樓是客廳,二樓則是臥室。

 

聽梅西姑媽說,肖恩的父母本來預備再給肖恩生個弟弟或者妹妹,但是由於肖恩母親後來罹患心臟病,這個計劃也就只能放棄了,但是這個小木屋的二樓有三間房,一間是艾維斯夫婦的,還有兩間是留給肖恩和他從來不存在的弟弟或者妹妹的。

 

「真幸運,我們倆不用來打獵還擠在一間房間裡。」安德魯笑著對走進房門的豪金斯說。

 

肖恩也咧了咧嘴,要是再讓他們兩個待在一起,打獵說不定就會變成打架了。

 

放下自己的東西之後,肖恩檢查好獵槍與子彈,將它們交給安德魯與豪金斯。在他們接手的時候,肖恩似乎想起什麼一般,「嘿,聽好了……這獵槍只能射擊動物,而不是人類!」

 

「放心。」安德魯好笑地提著槍走向林中,「嘿,豪金斯,要不要一起比試一下我們倆一個早上誰打到的獵物比較多?」

 

「奉陪。」豪金斯拎著槍跟著進入了林中。

 

肖恩嘆了一口氣,只希望他們不要做出什麼幼稚的行為來。

 

林中,安德魯瞄準了一隻正在地面上啄食的雉雞,還沒有扣動扳機就聽見一聲槍響,豪金斯從他的身後走過來,把那隻死去的雉雞串好,掛在腰間,從安德魯的身邊走了過去。

 

安德魯無奈地笑了笑:「豪金斯,你看起來真的很討厭我啊?」

 

「你知道。」豪金斯回答。

 

當豪金斯屏息正瞄準著一隻在樹下活動的野兔時,安德魯也搶在他前面射擊,然後把那隻野兔掛在了腰間,走過去的時候故意讓野兔撞了一下那隻雉雞,然後走到不遠處回過身來用好笑的眼神看著豪金斯:「你是在生氣我來找肖恩了,還是在生氣我和他很熟?」

 

「你喜歡他。」豪金斯看著安德魯,眼神並沒有利刃的那種鋒銳,但是卻很有壓迫感。

 

安德魯不以為意地將槍扛上肩頭,有點痞子的味道:「我是喜歡他。那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你可以試試看。」豪金斯的脣角上揚。

 

安德魯嗤笑了一聲:「怪不得肖恩說你自負的可以。」

 

說完,豪金斯忽然舉槍,鳴響之後子彈從安德魯的臉邊擦過,打在他身後的樹上,一隻斑鳩掉落下來,豪金斯走過去,將那隻斑鳩拾起,「我又多了一隻了。」

 

比起打獵,肖恩其實更喜歡這種接近自然的感覺,畢竟樹林和鳥叫聲比起巴格達的沙礫實在是要美妙許多。

 

他蹲在樹下,觀看著螞蟻們搬運食物。

 

豪金斯遠遠就看見了肖恩專注的樣子,就像一個孩子。他輕緩地走過去,在他身旁的樹根上坐下。

 

「它們很有趣嗎?」幾分鐘後,豪金斯見肖恩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開口問道。

 

肖恩回頭,差一點栽倒,豪金斯一把托住了他。

 

「只是很久沒有看過了,小時候我可以盯著螞蟻或者一隻螳螂之類的東西看上幾十分鐘一動不動呢!」肖恩緩緩讓自己站起來,這才感覺大腿有些麻了。

 

「就像我看著你一樣。」豪金斯淡淡道。

 

「什麼?」肖恩還沒反應過來,豪金斯一隻手將肖恩的臉托向自己,輕吻上了他。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很久,基本上只是碰了碰而已,但是肖恩卻明白了豪金斯剛才那句話的意思。這個傢伙別看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說起有些話來仍然能夠臉不紅心不跳。

 

肖恩吸了一口氣,看向他的腰間,「哦,你的收穫很不少嘛!」

 

不遠處,一個身影看著他們,然後默默地離開。

 

安德魯有些想笑,他一直都是哪怕很難過的時候都能隨心所欲地擺出笑臉,但是此刻他卻做不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肖恩之間到底是怎麼錯開的。

 

是那一天肖恩申請調去EOD的時候自己沒有阻止他嗎?不,沒有人能阻止肖恩。也許自己也請調去同一個部門,他們之間會有一些不同吧。

 

當他在車庫前等待著,看著肖恩從悍馬上下來,身旁站著的那個冷漠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時,安德魯隱隱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和肖恩分開的這段日子裡,改變了。

 

他的內心有一種惶恐,想要逆轉這種變化。

 

從前在支援部隊裡,就算他和肖恩分別在兩個不同的連隊中,安德魯覺得肖恩和自己依舊是親近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脫離了軌道呢?

 

當三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回到小木屋時,肖恩正在擺弄烤架,豪金斯與安德魯則是在剝離獵物的皮毛。

 

63

 

這場燒烤吃的還算愉快,肖恩與安德魯聊著天喝著啤酒,豪金斯依舊習慣於沉默,不過如果肖恩問他什麼,他沒有再回答什麼讓人不知所措的答案了。

 

收拾殘局的時候,天空變得陰沉了起來,很快下起了大雨。他們顧不得收拾烤架和啤酒瓶就趕緊跑回屋裡了。

 

緊接著電閃雷鳴,木窗都被震的啪啪響。

 

「我的媽啊,真趕得上那次野外演習了!」安德魯感嘆道。

 

「什麼野外演習?」肖恩問。

 

安德魯驚訝著側過頭來,「你不記得了?那一次野外演習之後你還被淋得發燒了呢!」

 

肖恩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說:「那次我撞到頭,很多東西都記不起來了。」

 

安德魯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盯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豪金斯開口說了一聲:「點壁爐吧。」

 

於是安德魯和肖恩才回過神來,開始擺弄客廳裡的那個壁爐。

 

有了火,整個房間也暖和了不少。

 

肖恩打了個電話回去給梅西姑媽,對方囑咐他晚上一定要注意保暖,這場雨可能會下到明天晚上。

 

夜裡,肖恩卷在毛毯中,雖然不覺得很冷,但總覺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讓他感覺少了什麼。

 

門被擰開來,那個人的腳步儘管放的很輕,但是肖恩仍然能分辨出那是豪金斯。

 

「怎麼了?」肖恩撐起上半身,對方坐在他的身邊,將毯子拉過來,蓋住兩個人。

 

肖恩被他環抱著,兩人之間是彼此的氣息。

 

「沒什麼,我想抱著你。」

 

肖恩沒有推拒他,只是側過身來也抱住了他。肖恩想,也許剛才自己在潛意識裡也在渴望著豪金斯的到來吧。

 

對方碎吻著肖恩的眉眼,沒有□的氣息,只是純粹地似乎要表達內心中的某種感覺。肖恩也吻上對方的下巴,輕聲道:「睡吧。」

 

「嗯。」豪金斯呢喃了一句,兩個人便相擁而眠。

 

那一刻,肖恩發覺自己缺少的東西似乎完整了起來。

 

瓢潑大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轉變為淅淅瀝瀝的小雨。

 

安德魯在樓下準備好了早餐,然後來到肖恩房前,本想伸手敲門,他停住了,想起自己很久沒有見過肖恩睡覺的樣子了。

 

他還記得從前和肖恩在一個連隊的時候,有一次野外訓練,他們倆被分配去伏擊某個目標。目標出現之前,他們總是輪流盯梢。輪到肖恩休息的時候,他就會閉上眼睛,趴在潛伏地點,雙手仍然扶著槍,只是下巴磕在泥巴裡。閉著眼睛很安靜的模樣,甚至於有落葉從他的睫毛邊擦落都不自知。

 

安德魯那一刻一陣心悸,無法自己地盯著肖恩看,幾秒鐘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目標應該是在前方。

 

此刻,他的手握住門把,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

 

當他看見床上相偎的兩個人,所有的思維似乎被死死捏住,他無法去想,也無法再去支配自己的身體。

 

他愣在那裡,很久。

 

肖恩睡著的模樣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安德魯忽然在想,這份平靜是不是因為他的身旁躺著豪金斯?

 

安德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在沒有吵醒他們兩人的情況下將門合攏。

 

他緩緩走到小木屋的門前,門檐上的木製風鈴啪啪地響。

 

他為自己點了一支煙,靠著墻抽了起來。

 

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

 

他對自己說,笑一下安德魯,這沒什麼大不了。

 

吸了一口氣,隨著煙圈在濕冷的空氣中繚繞,安德魯的脣線駁裂開淡然的弧線。

 

如果他是你想要的,那麼我就只好讓自己滿足於只是看著你而已了。

 

雖然這樣有點委屈。

 

此時,肖恩穿著睡衣從樓上走下來,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安德魯,你已經起來了啊!」

 

「是的,」安德魯轉過身來,揚了揚手中的香煙,「桌子上有早餐,你吃吧。」

 

肖恩拉開椅子,坐在桌前,「喲呵,安德魯……看不出來你手藝還不錯。」

 

安德魯依舊是看著那綿綿細雨,「你喜歡吃就行。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豪金斯做東西很難吃,記得來找我。」

 

肖恩楞了一下,幾秒之後才明白過來安德魯話裡面的意思。

 

「謝謝你,沒人做出的三明治會比你更好吃。」

 

只要誰都沒有越過那道界限,他們將永遠都會是朋友,沒有那些多餘的複雜情緒,肝膽相照,坦誠相對。

 

雨停之後,三人便收拾東西開車回去華盛頓市區。

 

雖然這次的打獵與燒烤被這場雨攪的很掃興,但是肖恩卻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多,特別是能和安德魯這樣毫無芥蒂地相處。

 

車子裡正放著一首老歌,安德魯先是跟著小聲哼哼,然後肖恩也頗有興致地跟著唱了起來。兩個人越唱越大聲,□的部分安德魯更是伸出一手來搭在肖恩的肩膀上,而肖恩也仰著頭忘情地唱著。

 

兩人的聲音完全蓋過了原唱。

 

這個時候,後車座的豪金斯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樣開車不安全。」

 

他一本正經的提醒之後,是安德魯與肖恩的放聲大笑。

 

「不愧是豪金斯啊!」肖恩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覺得讓他生氣很有趣嗎?」安德魯學著豪金斯的聲音來了一句,「這樣開車不安全。」

 

然後肖恩又笑了起來。

 

「嘿,豪金斯……做人不要那麼嚴肅,不然以後肖恩拋棄你了就不會再有人能忍受你了。」安德魯擺弄了一下司機頭頂的後視鏡,看著豪金斯的臉半開玩笑地說。

 

豪金斯先是蹙眉,然後也領會到了他話語中的意味,輕聲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他不會有離開的那天。」

 

「果然是自負的豪金斯啊!」這句話是安德魯與肖恩的異口同聲。

 

回到了華盛頓,安德魯只多待了一個下午便離開了。梅西姑媽倒是很舍不得他,囑咐他休假的時候一定要再來看他們。

 

安德魯和肖恩擁抱了之後,也向豪金斯伸出了手。

 

「再會,豪金斯。」

 

「再會,安德魯。」

 

肖恩在門前目送他直到看不到那輛出租車才回到房中。

 

「他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豪金斯說。

 

肖恩抱著胳膊有些好笑:「前兩天你們相見還火藥味十足。看來除了女人,男人也是難懂的生物。」

 

「肖恩——芝士沒有了,你能出去買一點回來嗎?」梅西姑媽的聲音從廚房中傳來。

 

「好的。」肖恩看了豪金斯一眼,「一起去嗎?」

 

「當然。」

 

兩人來到附近的超市,他們選了一些芝士和啤酒之後,來到了收銀台。

 

「肖恩,你不是去旅行了嗎?什麼時候回的華盛頓?」前面一個年輕男子聽見他們兩說話的聲音回過頭來,原來是艾瑞克•庫勒。

 

「艾瑞克!哦,對不起,答應過如果我回來了就會給你打電話的。」

 

「恩,最近我也很忙,沒有很多功夫來想起你。」艾瑞克故意收起自己的笑容,裝成冷淡的樣子。

 

「好吧,翻譯官先生,你什麼時候不忙了就來我這裡喝杯下午茶?」肖恩好笑道。

 

艾瑞克注意到了他身後的豪金斯,愣了一下便拉過肖恩:「豪金斯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他來看我。」

 

「哦,真想不到一向冷冰冰的豪金斯竟然也會關心自己的隊友,還是說……肖恩你是特別的?」艾瑞克半開玩笑說。

 

此時,他買的東西已經計算清楚了價格,拎起袋子,艾瑞克回身對肖恩一笑,「那麼明天是週末,我來拜訪的話是不是有味道可口的茶點?」

 

「當然。」肖恩笑了起來。

 

豪金斯看著艾瑞克遠去的背影,問:「他不是在巴格達時候的翻譯官嗎?」

 

「是啊,真難得你記得他的名字。」肖恩一邊結賬一邊說,「看不出來吧,庫勒家擁有一家國際貿易公司,為了更好的經營公司,他學習了很多國家的語言。他好像有個哥哥,聽說他哥哥曾經也是個軍人,在阿富汗還是在哪裡來著被炸斷了雙腿。」

 

週末到來的時候,梅西姑媽聽說肖恩的朋友會來,準備了一桌的點心。她是個開朗的女人,喜歡看一群年輕人享受她製作的點心。

 

艾瑞克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大束的花,外加幾句好聽的話,把梅西姑媽哄的笑聲不斷。

 

「哦,我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能有和海文•豪金斯喝下午茶的一天。」艾瑞克朝肖恩眨了眨眼睛。

 

肖恩也笑了一下,小聲地說:「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忍耐這傢伙到現在……」

 

「什麼?」艾瑞克探過頭來。

 

肖恩發現豪金斯正盯著自己,看來那句話他是聽清楚了,要小心這傢伙「報復心」極重,搞不定今天晚上就不得安生了。

 

「沒事,沒事!」

 

梅西姑媽過來,來到艾瑞克身邊:「親愛的庫勒先生,您喜歡紅茶、奶茶還是咖啡?」

 

「紅茶。」

 

梅西看著豪金斯笑了一下,「親愛的海文,我知道你比較喜歡咖啡。」

 

「等等,姑媽,剛才你叫他什麼?海文?還親愛的海文?」肖恩睜大了眼睛,要知道他和豪金斯在一起什麼都做過了,都沒有叫過對方什麼「親愛的海文」。

 

64

 

「肖恩,海文和你可不一樣,他是個好孩子。今天早上在你睡懶覺的時候,海文不但開車送我去了教堂,還很有耐心地陪我逛完了超市,不但修好了廚房裡的水管而且還把屋檐整理了一下。」梅西姑媽笑著拍了拍豪金斯的肩膀,「比起你這個每天只會笑著糊弄我的壞男孩,海文要可靠多了不是嗎?」

 

艾瑞克笑了起來:「哦,親愛的肖恩,聽起來豪金斯絕對是個好丈夫,你就嫁給他吧!」

 

梅西姑媽也用很認真的口氣說:「如果我的珍妮還沒有嫁掉,海文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肖恩被他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的話題我這個老人家是插不上嘴的,我去把晚餐再準備一下。如果有需要就叫我。」

 

「所以……你們倆是真的在一起了?」艾瑞克執著茶杯,壓低了嗓音,朝著肖恩眨了眨眼睛。

 

「啊,是的。」肖恩有些驚訝,他們在巴格達見到艾瑞克的機會並不多。雖然這個一直有著良好教養的年輕人讓肖恩很有好感,但是肖恩不覺得自己和豪金斯在他面前表現的很明顯。

 

豪金斯只是低垂著眉眼,靜靜地喝著咖啡,看不出任何表情。

 

「呵呵,覺得我為什麼能夠看出來?」艾瑞克眼中有一絲得意,「我可是在生意場中長大的。」

 

「大富豪不要歧視我們小市民就好。」肖恩笑了笑。

 

「對了,肖恩,你們有什麼打算嗎?」

 

「哦,豪金斯等休假結束可能會去蘇丹,而我準備退伍了。政府可能會把我安排到那個部門吧,警察……治安官說不定會是個FBI探員?」

 

「我不會去蘇丹。」豪金斯將茶杯放下,看向肖恩,「下個月開始我就會正式退伍進入FBI或者其他部門。」

 

「哈?」肖恩愣了愣,他無法想象放棄拆彈的豪金斯。

 

「你說的是真……的嗎?」艾瑞克顯然也震住了。

 

「是的。」豪金斯點了點頭。

 

「哦……我聽說你的父親是個中將,我猜想他應該更願意讓你在軍部發展……」

 

「他真正不想的是我像個炸彈一樣爆炸,把他辛苦奠定的一切全部都炸沒了。」豪金斯略帶諷刺地扯了一下嘴角,「又或者……」

 

「又或者他想保護你,無論你想去哪裡,只要那個地方是安全的,他都會不遺餘力幫你到達。」肖恩笑了笑。

 

艾瑞克離開的時候,送給了肖恩與豪金斯兩張宴會的請帖。

 

「這是我母親的生日聚會,來賓卻都是些商界人士,無聊又虛偽……」艾瑞克揚了揚眉,「但是如果你們來的話,至少我能找到真正能說話的人。」

 

「你能保證聚會上的食物很好吃嗎?」

 

「我保證。」艾瑞克笑著離開。

 

關上門,豪金斯坐在沙發上,看著肖恩在那裡收拾餐桌。

 

「嘿,梅西姑媽說你是個好孩子,好孩子怎麼不來幫我收拾桌子。」

 

「你一次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豪金斯的聲音是低沉的,隱隱有些低落。

 

肖恩停下手中的動作,半仰著頭似乎在思索什麼,「也許是因為……你看起來總是不太容易相處的樣子,讓人……不怎麼……」

 

「那現在為什麼不試著叫我?」豪金斯歪著腦袋凝視著肖恩的背影。

 

然後肖恩緩緩轉過身來,靠著桌子,回望向對方。

 

「海文。」肖恩輕聲道。

 

「可以再念一次嗎?」

 

「海文。」肖恩咬字清晰地說。

 

「再念一次。」

 

「好吧,海文,我要把這些盤子端進廚房了!」肖恩轉身,在豪金斯看不見的地方笑了起來。

 

因為艾瑞克的宴會是非常正式的,肖恩只好到房間裡把所有的西裝都找出來攤在床上。

 

「這就是所有的西裝?」豪金斯站在他的身後問。

 

「呵呵……應該是。看起來有些過時了……」

 

「像是參加殯禮。」豪金斯的評價永遠不留情面,「走吧,出去買兩件新的。」

 

不但他的評價是不留情面的,他的品味也是。

 

當女店員將那些價值不菲的西裝一件一件送到他的面前,換來的也只是他冷漠的一句「No」。

 

即便他長著一張英俊的臉,也不代表他就能得到她們永無止境的耐心。

 

「就要這兩件吧。」肖恩隨手拿了兩件他們的尺碼,走去交錢。

 

而女服務員們則用無比感激的眼神看著他。

 

「走吧,海文!」肖恩特彆強調了那個名字,「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完美的東西,人也是,衣服也是。」

 

豪金斯沒有說話,只是去開車。

 

「我只是想讓你穿最好的東西而已。」發動車子的時候,他說。

 

幾天之後,他們來到了庫勒家。

 

艾瑞克的家族比肖恩想象中的要更加殷實。整棟別墅看起來就像是微型白宮。

 

門前的修剪平整的草地上擺放著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各種食物讓人不知道該下手選擇。

 

穿著優雅禮服的女子們巧笑嫣然,男人們歇著女伴舉杯互相之間在商談著什麼。

 

肖恩放眼望去,一時找不到艾瑞克的身影。

 

「海文,說實在如果你是個美女的話,也許會更適應這個場合。」

 

也許是因為他們兩人長相英俊,比起這場宴會中大多數已經上了年紀有些啤酒肚的中年人來說,要更加兩眼,有兩個年輕的姑娘正要走過來搭訕。

 

肖恩正在尋找一切帶有芝士的東西,豪金斯卻從他手中接過托盤,帶著他向宴會不起眼的地方走去。

 

「怎麼了?」肖恩奇怪地張望了一下,看見了那兩個女孩盯著他們兩看,「嘿,海文,要是有漂亮女人和你說話,我是不會嫉妒的。」

 

豪金斯將他拉到草地兩旁的迴廊下,把餐盤放在桌上,「可是我會在意。」

 

「在意什麼?」肖恩問完了這句話才覺得自己有點傻,豪金斯當然是會在意那些女孩圍著肖恩了。

 

「看來你明白了。」豪金斯輕笑了一下。

 

不過這個地方倒是很愜意。

 

肖恩吃東西是典型美國大兵的作風,但是豪金斯卻是很優雅的。肖恩一直覺得「優雅」是一種娘娘腔的東西,但是豪金斯的優雅是一種內斂而嚴謹的風度。

 

就在肖恩一邊享受芝士一邊毫不遮掩目光欣賞豪金斯的時候,艾瑞克端著酒杯信步而來。

 

「我還到處找你們,擔心你們沒來,弄了半天是躲在這裡了啊。」平時溫文的艾瑞克頭髮梳理了一下更顯成熟了。

 

「餐點很棒,特別是芝士。」肖恩笑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一碰,結果整個撒了出來。

 

豪金斯本想伸手去接,酒水從他的指縫間流下來,還是浸濕了肖恩的左腿。

 

「肖恩,見到我其實不用那麼激動的。」艾瑞克好笑著,指了指別墅,「你可以去三樓左邊的第二個房間,裡面是我的衣帽間,隨便找一條褲子換一下吧。」

 

「不用了,反正我就在這裡坐著。」

 

「你打算等著太陽幫你曬幹嗎?去吧,沒什麼大不了。我會陪著你親愛的海文的。」艾瑞克坐下,「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那就謝謝了,希望你的褲子我穿的下。」肖恩起身,繞過那些賓客進入了別墅。

 

走到三樓第二個房間,擰開門,整間房間是黑暗的。肖恩摸索著打開燈,愣住了。

 

這裡根本就不是衣帽間,而是一間堆滿了許多稀奇古怪玩意兒的寬大房間。

 

肖恩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這不是他要去的地方,剛要轉身房間深處傳來輪椅的聲音。

 

「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我很久沒有客人了。」溫和的男音響起。

 

眼前是一個從天花板延伸下來的鐵槽,在空中繞出了許多個轉彎,複雜的讓人摸不清頭緒,鐵槽的末端鑲在了地面上。

 

輪椅從這個奇怪裝置的後面繞了出來,一個男子長相與艾瑞克有幾分相似,只是似乎還有一些異國血統。墨色的長髮柔順地系在腦後,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因為很久沒有見到過日光。他的雙手從輪椅兩側放到雙腿上,抬起頭來看向肖恩:「你是這次宴會的客人嗎?」

 

「啊,不算是。我只是艾瑞克的客人而已。」肖恩想了一會兒,「你是艾瑞克的……哥哥嗎?」

 

「我是。」對方點了點頭,他的窗子都是被布簾遮著的,對方似乎也發現肖恩正盯著窗簾看。「覺得我是個孤僻的人?」

 

「啊……我只是聽艾瑞克說您不大離開這間房間而已。」

 

「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盯著我空盪蕩的小腿部分看。」對方輕笑了一下,「我的名字是羅蒙,你呢?願意留下來和我待一會嗎?」

 

「我是肖恩,如果您不介意我當然願意和您聊一聊。」肖恩環顧了一下這間房間裡所有大小不一的裝置,每一件似乎都有巧妙的地方,「您看起來就像是個發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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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閑的無聊而已。」羅蒙隨手拉了一下一根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繩子,一個小球從鐵槽的頂部滾落下來,「每一個轉彎的角度,每一個坡度我都計算的很好,當它落入底部的那個小洞,正好需要十分鐘。」

 

「喔,這真有趣!」

 

「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羅蒙笑了一下,帶著肖恩一排一排介紹他的小發明,然後來到桌子前,示意肖恩在他面前坐下。

 

就在肖恩坐下的時候,桌子上的茶壺自動傾斜,茶水流入了杯中。

 

「哦,這實在要有趣了!」肖恩側著腦袋去觀察茶壺底座下的裝置。

 

「呵呵,我費了好今天才把這個玩意兒給弄出來,艾瑞克還說要將它投入生產,這孩子骨子裡就是個商人。」羅蒙將茶杯推到肖恩面前,「嘗一下,這是我製作的茶粉衝泡的。」

 

肖恩端起來抿了一口,「嗯,味道不錯。」

 

本來按照艾瑞克的描述,肖恩還以為他的兄弟是一個陰沉的人。因為很多從戰場上受傷回來的士兵多少都有戰後心理創傷,但是目前看來羅蒙比他想象中要好相處。

 

「你在巴格達服役過?」

 

「是的。」肖恩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所屬部門,畢竟羅蒙是被炸彈炸傷雙腿的。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肖恩在見到羅蒙的時候,才會有一種想要和對方說話或者說想要安慰他的感覺。

 

「我的腿是被炸彈炸傷的,一次在阿富汗的維和行動中。」羅蒙用平靜地語調敘述自己的往事。但是肖恩知道這種平靜下隱藏著深刻的痛苦,只是時間久遠讓他習慣了這種痛苦。

 

「我被炸飛了起來,雙腿是劇痛的,但是我卻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那一刻是真的飛了起來。」羅蒙撥弄著茶杯的邊緣,他微笑著,但是肖恩卻覺得他的微笑中沒有無奈或者痛楚,而像是在懷念非常美好的過去。

 

這讓肖恩感到不舒服,士兵的預感告訴他自己應該馬上離開。

 

「那個羅蒙,下面還有同伴在等我,我得去找他了。」肖恩抱歉地笑了一下,「但是我保證還會來看你。」

 

羅蒙只是背靠向後面,好整以暇看著肖恩:「在那之後,我開始研究這些小東西。但是它們並不是我最得意的發明……或者說藝術品。」

 

肖恩的眼皮顫了一下,推開椅子就要離去。

 

可是站起來的瞬間,眼睛就開始發花,整個人都站不穩。

 

「炸彈爆炸的瞬間是很美好的,死亡來臨的那瞬間就像毒品一樣,緊繃起我們的神經,讓人欲罷不能。我曾經以為豪金斯那麼酷愛拆彈是因為他也享受這種快感,不過很明顯我錯了。」羅蒙的聲音帶著誘導的味道,仿佛正在給孩子講故事一般。

 

「他……才和你不一樣!」肖恩費盡力氣,搖晃著離開了座椅。

 

他要出去,他不能繼續待在這裡。

 

羅蒙……羅蒙……

 

一陣驚悚涌遍他的全身,他忽然明白過來……羅蒙就是蒙特羅!

 

「你在特種部隊裡待過吧?」羅蒙的輪椅緩緩跟在肖恩的身後,「剛才那杯茶裡我下了點東西,一般人是堅持不了這麼久的。肖恩,你很堅強。」

 

我對你的讚美不感興趣!

 

肖恩強忍著,他要出去!討要告訴豪金斯!

 

「別再掙扎了,肖恩。」羅蒙的聲音就像夢靨一般縈繞在肖恩的耳邊。

 

去你媽的!

 

眼前的房門在肖恩眼前出現無數個重影,整個空間都在旋轉。

 

肖恩伸長了手臂想要去抓那個門把手,就在指尖觸上的瞬間,所有的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啪地一聲,他倒了下去。

 

羅蒙的輪椅來到他的身邊,那蒼白的手指輕撫過肖恩的腦袋:「你笑起來很好看,寶貝……豪金斯有沒有這麼對你說過?」

 

然後,他一手拖著肖恩的衣領,一手操控著輪椅,吃力地向房間裡面移動著。

 

「另外,我很擅長變化自己的聲音,你猜如果他和我面對面的時候,能不能聽出我是誰呢?」

 

來到墻邊,他放下肖恩,將一盞檯燈擰過去,房間裡的那些小玩意兒們緩緩收攏,隱藏到了墻面或者桌面之中。

 

「我也能像剛才那樣把你藏起來。」羅蒙輕笑了一下,「而他怎樣都找不到你。」

 

整間房間空曠了起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草地宴會上,豪金斯皺了皺眉,艾瑞克也抬手看了一下手錶:「咦?肖恩怎麼還沒有回來?不會真的是我的褲子他穿不下吧?」

 

豪金斯用手機撥打肖恩的電話。

 

正在將肖恩拖上床的羅蒙,從他的褲子裡取出正在震動的手機,淺笑了一下,把手機裡的電池取了出來。

 

「怎麼樣了?」艾瑞克問。

 

「他不接聽。」

 

「我去衣帽間看看好了。」艾瑞克放下酒杯,起身。

 

「我和你一起去。」豪金斯的雙眼暗沉了下來。

 

他們一起來到三樓,艾瑞克推開自己的衣帽間,裡面整齊地掛放著西裝與便服。

 

很明顯,肖恩並不在這裡。

 

「肖恩——肖恩——」艾瑞克沿著走廊呼喚著,一個女傭經過,艾瑞克拽住了他,「有一位先生應該是來衣帽間換西褲的,你有沒有看見他?」

 

「先生,他也許來過但是我沒有看見……你知道我們都在忙著外面的宴會。」

 

艾瑞克看向豪金斯:「不如你打個電話給艾維斯家,看看他是不是回去換衣服了?」

 

豪金斯撥通了電話,是梅西姑媽接聽的。但是對方說肖恩根本沒有回去。

 

掛上電話,豪金斯開始一間一間打開了這裡的房門走進去查看。

 

他有一種預感,肖恩就在這裡沒有離開。雖然這種感覺毫無道理。

 

有一間房間打不開,豪金斯轉向艾瑞克,「有鑰匙嗎?」

 

艾瑞克知道豪金斯不把所有的房間查看一遍是不會罷休的,「這是我父親生前的書房,他過世之後就沒怎麼用過了。」

 

門打開,看見一張書桌,書桌後是一面落地書架,很有氣勢。

 

豪金斯走進去,發現書架是入墻式的,墻後面便是那片草地,這間書房裡根本不可能藏人。

 

「嘿,豪金斯……說實在的我怎麼覺得……你認為我綁架了肖恩?」艾瑞克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悅,「我想說他是個大人了,而且還曾經是一個特種兵,沒有人能夠把他怎麼樣而且還不被別人發現吧?也許他只是到哪裡去走一走而已……也許他只是覺得你看他太緊……」

 

這句話讓豪金斯的臉色變了,艾瑞克感覺到那種冰冷的氣息,不再說下去。

 

「我只想找到他。」豪金斯離開了房間,來到另一間房前。

 

「嘿,那是我哥哥的房間。」艾瑞克阻止豪金斯擰開門,「我哥哥不喜歡別人隨便進入他的屋子。」

 

豪金斯側著腦袋看著艾瑞克,對方嘆了一口氣,敲響了房門:「嘿,羅蒙,我能進來嗎?」

 

幾秒鐘之後,聽見穿衣服的聲音,「進來吧,什麼事?」

 

艾瑞克打開門,這是一間相當空曠的房間,一個人躺靠在那裡,床頭燈亮著,明明是白天,窗簾卻是緊閉的。

 

「午睡的真早。」艾瑞克領著豪金斯走進去,「那個,我有一位朋友,本來是上來換一下褲子的,但是卻不見了。」

 

「看來你的這位朋友很喜歡捉迷藏。」羅蒙的聲音很柔和,仿佛教堂裡面的牧師。

 

「額……實際上他很正經,不怎麼愛玩這種遊戲。」艾瑞克聳了聳眉,「羅蒙,有沒有人來過你房間?」

 

「有。」羅蒙停頓了一下,「你們倆。不給我介紹一下你身後的朋友嗎?」

 

「他是海文•豪金斯,我們在巴格達認識的。」艾瑞克看向豪金斯,對方的目光盯著羅蒙一直看,艾瑞克不得不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很小的聲音說,「他不能走路。」

 

豪金斯這才緩緩挪開目光,看見了床的另一面擺著一張輪椅。

 

「羅蒙,我們還要去找那位朋友,你好好睡午覺吧。」說完,艾瑞克示意豪金斯和他一起離開。

 

來到走廊上,艾瑞克用異常認真的語調對豪金斯說:「你與其在我這裡尋找肖恩,不妨到別的地方找一找,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又惹肖恩不高興或者怎麼樣了,在巴格達就是這樣,他不是總在生你的氣嗎?」

 

豪金斯停頓了兩秒,看著艾瑞克的眼睛,「我知道了。」

 

然後他轉身離去。

 

艾瑞克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揚起了下巴,眼神陰郁了起來:「這件事情可真麻煩……」

 

豪金斯在賓客中再次尋找了一遍,還是沒有肖恩的蹤跡。

 

來到停車場,他們的車也還在那裡。他一遍一遍撥打肖恩的電話,但是依舊無人接聽。

 

直到日落時分,這場宴會結束,所有賓客都陸續離開了,豪金斯依然站在那裡,思索著肖恩可能的去向。

 

電話響了,他立刻接通,可惜是艾瑞克打來的。

 

「你找到肖恩了嗎?」

 

「沒有。」豪金斯蹙眉。

 

「這樣吧,你先回去等一等,說不定肖恩晚一點就會回家了。要是明天晚上他還沒有回去,我們可以報警。」艾瑞克吸了一口氣,「老實說,我現在也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了,以肖恩的性格如果他有什麼事情一定會打電話給我們,不會讓我們到處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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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的消息我會給你回電話。」豪金斯說完之後便駕車離開了。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開著,去到他們曾經去過的超市、咖啡館還有網球俱樂部,他知道在那些地方不可能找到肖恩,但是他無法停止尋找。

 

一直到晚上九點,他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梅西姑媽打來的。

 

「嘿,親愛的,我打不通肖恩的電話,他在你身邊嗎?」

 

「……他不在……」豪金斯想要撒謊,但是他很難說謊話,「我們在庫勒家的宴會上走散了。」

 

「哦,那個不聽話的孩子不會又是拎著包跑到哪裡去旅行了吧?」也許是因為肖恩都快三十歲了,梅西姑媽怎麼也想不到他會有什麼危險,「我的好朋友莉迪亞病了,我要去照看他,等到明天我回來之後,一定會代替你教訓肖恩,他把你扔在那裡了吧?」

 

「嗯。」不知道為什麼,「扔在那裡」這句話讓豪金斯有些心痛。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害怕的就是肖恩會扔下他。

 

此時,艾瑞克坐在羅蒙的床上,與他比肩靠在一起。

 

房間裡沒有亮燈,只有隱約的亮光從窗戶照射進來。

 

「羅蒙,告訴我你抓住肖恩是為什麼?」艾瑞克側了一□子,將腦袋靠在羅蒙的肩上。

 

「因為肖恩的存在,讓豪金斯失去了將遊戲繼續玩下去的心。」

 

「你讓我覺得這個遊戲在你心裡比我還要重要。」

 

羅蒙發出了一聲輕笑:「它確實比你重要。因為如果這個遊戲結束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以什麼活下去。」

 

「你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人。」艾瑞克嘆了一口氣,很悠長,「而我會因為你的遊戲而使庫勒家毀掉。」

 

「怎麼,你要是很在乎庫勒家給你的金錢和地位,可以從這個遊戲中退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羅蒙的聲音裡是一種一切都無所謂的情緒。

 

「你知道……只有你才是我最想要的。」艾瑞克摟住身邊的人,「現在……肖恩應該已經被運送到了我們的秘密基地了吧。」

 

午夜十二點,豪金斯開車回到了肖恩家的門前。

 

每一扇窗戶都是漆黑的,他來到肖恩的房間中,打開燈,依舊是讓人頹喪的空無一人。

 

「你到底去哪裡了……肖恩……」

 

一直暈沉著的肖恩緩緩轉醒,他的腦袋疼痛欲裂。

 

伸手想要去按自己的太陽穴,手肘敲在了什麼金屬上。

 

鬧中閃現著那些畫面,羅蒙的微笑,茶壺,還有房門……

 

Damn!」肖恩想起來自己必須要去告訴豪金斯……他猛地睜開眼睛,一切是漆黑一片,除了頭頂那幾個小洞微微透出的光線讓他逐漸適應,然後他緩緩察覺到,那不是日光而是燈光。

 

現在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試圖坐起來,腦袋撞在鐵皮上,他運動身體然後惶然發現自己竟然被關在了一副鐵棺中,如果不是那些小洞,他可能已經憋死在裡面了!

 

這裡是哪裡?

 

肖恩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被羅蒙給抓住了。

 

想起這傢伙是艾瑞克的哥哥,而這場宴會也是艾瑞克邀請他來的,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他們倆是一夥!如果豪金斯沒有被他們怎麼樣現在也許也正被他們耍的團團轉!

 

Sonofbitch!」肖恩咬牙,手臂向上一撞,整座鐵棺■■作響。他的身體只夠勉強坐起到一半的位置。

 

肖恩■裡啪啦撞擊了一番,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中的野獸,幾分鐘之後也只是喘息著躺回原處。沒有其他人的聲音,這裡他媽的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如果羅蒙就是蒙特羅•詹姆斯,他到底要拿自己來做什麼?威脅豪金斯嗎?

 

豪金斯已經不再打算拆解他的炸彈了,蒙特羅何必還要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來綁架自己呢?

 

該死的!這裡到底有沒有人!

 

該不會等到自己變成了一具乾屍都沒人發覺吧?

 

豪金斯坐在肖恩的床邊,低著頭。

 

他拿起電話,撥打了另一個人的號碼。一遍,兩遍都沒有人接聽,直到第三遍,才聽到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喂……是哪個混蛋……」

 

「強尼,我是豪金斯。」

 

「哦,豪金斯!你是不是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適合打電話嗎?現在是晚上一點,我的上帝!」

 

「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

 

「肖恩•艾維斯。」

 

「哦……不會吧?上一次你要我查他的銀行記錄,這一次……他又不見了?還是說你一直沒有找到他?」

 

「我找到了,然後他又失蹤了。」

 

「他失蹤多久了?」

 

「大概十一個小時。」

 

「失蹤四十八小時才能算是失蹤。」強尼有些生氣地剛要掛斷電話。

 

「他出事了,我知道。」豪金斯的聲音冰冷而銳利,「無論是誰抓走了他或者傷害了他,哪怕是追到地獄……我也要把他找出來。」

 

強尼愣了一下,他知道豪金斯很少找朋友幫忙,而且是用這種語氣,「告訴我發生的一切,包括任何細枝末節。」

 

直到第二天的晨曦透過窗沿照射在豪金斯的背脊上,他依舊保持著那個神情看著門口,仿佛肖恩會突然出現一般。

 

電話忽然響了,豪金斯拿起來一看,心臟被提了起來,上面顯示是肖恩的號碼。

 

「肖恩!你在哪裡?」

 

「獨自等待日出的感覺如何?」

 

瞳孔在瞬間放大,豪金斯的呼吸哽在了喉間,「蒙特羅!」

 

「很抱歉,不是親愛的肖恩。不過你只有三天的時間,你知道一個人沒有水,沒有食物的情況下,最多隻能活三天吧?」

 

「你帶走了他!」

 

「是的,那場宴會上的人太多了,要帶走一個人很簡單。豪金斯,如果你有什麼東西很喜歡,就應該把他藏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否則……你會弄丟的。」

 

「他不是東西。」那種盛怒的情緒從高處墜落下來,漸漸趨於冰冷。

 

「我喜歡聽你現在的聲音,這樣遊戲才會有意思。」

 

「那是你的遊戲,不是我的。」

 

「好吧,無論如何,這是你我之間最後一場遊戲,以前的不算,以後也不會再有。等我的電話,乖乖照我的話去做,我可以考慮讓你的小寶貝在遊戲結束之前活著。另外,如果這件事情被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的話……我知道你在FBI裡有些朋友,你母親和CIA關係很好,但是只要轟的一聲,你連肖恩的屍體也不會找到。」

 

說完,電話便被掛斷了。

 

當豪金斯再想打過去的時候,顯示無法接通。

 

他躺在床上,手指顫抖著,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恐懼。

 

直到肖恩的氣息淡淡地將他包容起來,焦躁的心情逐漸沉澱。

 

手機再次響起,這一次是豪金斯的母親。

 

「嗨,myboy,我猜想你現在還在和某個人在床上纏綿?」

 

「……我又失去他了。」豪金斯蜷在床上。

 

「他有跑走了?還是你在床上對他太野蠻了?沒關係我們可以再凍結他的賬戶……」

 

「不是的,媽媽。他沒有想離開我,是我沒有抓緊他。」

 

「出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媽媽。我會解決的。」

 

電話中斷之後,豪金斯起身給自己弄了早餐。既然蒙特羅說要和自己作遊戲,那麼他會遵守他的規則,只是有些的結果就不一定如同蒙特羅所料。

 

他睡了一個午覺,無論蒙特羅的目的是什麼,養足精神他才能與對方較量。

 

下午兩點二十,他再次收到了來自蒙特羅的電話。

 

「親愛的,請你出門向右,會看到一個電車站,三到五分鐘之後,會有一輛339,你坐上去,十幾分鐘之後,你就會知道我要你做什麼了。」說完,電話掛斷。

 

豪金斯照他說的,找到了那個車站。幾分鐘之後,339停在了那裡。

 

車上只有一半的乘客,豪金斯上去之後找了一個座位,不動聲色地環顧整個車廂。

 

如果蒙特羅有什麼要豪金斯做的,那就只有一件事情——拆彈。

 

車子行駛出不到兩三米,司機的對講機就響了起來。

 

「羅傑請注意,我們剛才收到消息,你的車子上有一顆炸彈……」

 

「什麼?炸彈!」

 

司機驚訝的聲音讓整輛車裡的乘客都騷動了起來。

 

「聽好了羅傑,你絕對不能停車,要一直開下去!」

 

「我知道……要一直開下去……還有什麼……」

 

但是乘客們卻已經開始驚恐起來,紛紛要求停車下去。

 

「警方很快就會來支援你,一定不能停車,速度要保持在40邁以上!」

 

「明白!」司機咽了咽口水,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在發白。

 

「放我們出去!」

 

「為什麼不停車!」

 

甚至已經有乘客上前要去逼迫司機開門踩剎車了。

 

「車子時速低於40邁就會爆炸!」司機也按耐不住吼了出來。

 

「你撒謊!」

 

「我為什麼要撒這個謊!難道我不想把車停下來然後出去嗎!」

 

司機這麼一吼,車廂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豪金斯走向前去,問他:「有沒有說炸彈在哪裡?」

 

「不知道……我不知道……」司機已經語無倫次了,還好現在還沒有到下班高峰期,路上沒有太多的行人,但是他們已經超了好幾個紅燈,撞上行人是遲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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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樣開下去,車子總有沒油的時候。而且一個小時之後就到下班時間了。

 

此時,有警車的聲音傳來。

 

乘客們一臉滿懷希望的表情。

 

警車搖下車窗,一個喇叭露出來,「司機先生,現在你跟著我們的車走!我們將帶您去空曠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警察的到來給司機帶來了一些安全感,他顯得比剛才要鎮定多了。

 

車子被帶到了一處大操場。

 

那裡停靠著FBI的車子,強尼正倚著車門看著他們的到來。

 

豪金斯趕忙撥通他的電話。

 

「嘿,豪金斯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幫忙,但是我現在在處理棘手……」

 

「告訴我炸彈在哪裡,我就在那輛公交車上。」

 

「哦,damn!你在那輛車上!這裡是阿富汗還是巴格達!」強尼有些懊惱。

 

公交車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開著,司機不得不一直關注著油箱的指示燈。

 

警方正在採取措施,他們找來另一輛公交車,以同樣的速度行駛,將一條木板搭在兩輛公車之前,安全撤離了所有的乘客,只剩下豪金斯還有那個司機待在車上。

 

「嘿,兄弟……你還待在車上做什麼……」司機有些緊張。

 

此時,豪金斯的手機也響了,是強尼。

 

「喂!你怎麼還不下來!」強尼的聲音聽起來很惱火。

 

「炸彈在什麼位置。」

 

「裝炸彈的人告訴我們炸彈在最末尾的座位下面。」

 

「我需要拆彈,否則彈司機要一直控制這輛車無法離開不是嗎?」

 

「豪金斯!別告訴我你上這輛車就是為了拆那顆炸彈!」

 

「是的,強尼……如果我不拆除它,那個對我最重要的人就會死。」

 

「別告訴我你最重要的人是那個司機!你給我馬上下來!你應該知道如果你有什麼事情,你父母會殺了我!」

 

豪金斯已經走到了車位,躺下來,果然看見一個炸彈被固定在座位下面。一根線穿過了後車廂的鐵皮,如果沒有意外,那根線應該是連接著引擎的。

 

豪金斯早就料到蒙特羅的遊戲裡面不會缺少炸彈了,他將背包取下來,將各種工具都逃了出來。

 

「我會馬上派人把你押下來!」強尼撂下狠話。

 

「你可以派人來。」豪金斯平穩地將炸彈的外殼解開,「我會擰斷他們的喉嚨,如果這顆炸彈爆炸,我也會飲彈。」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我沒有。不要再和我說話讓我分心。」豪金斯說完便將電話掛斷了。

 

「嘿,兄弟!你真的會拆那玩意兒嗎?」司機顫著聲音問,「讓那些拆彈專家來不是更好?」

 

「我就是拆彈專家。」豪金斯話音剛落,已經剪斷了第一根線。

 

上面有個小型的信號接收器,估計當時蒙特羅就在車站附近的某個地方觀察著,等他上車的時候便啟動了這顆炸彈。

 

最重要的是,引爆器在哪裡?

 

豪金斯查找了半天,才恍然明白這顆炸彈的引爆器就是引擎,上面速度感應裝置的指針一旦滑到40邁以下,便會自動接通電源,短路之後變會引發爆炸,既然如此,那就讓它無法短路!

 

豪金斯小心地拆開了速度感應器的外殼,卸除了那個指針。這個過程是一個非常精細的工作,一旦他使用的工具任何一個部分碰到了那端紅線部分,都會爆炸。

 

還好司機一直以這個速度開著,當豪金斯取下指針之後,便對那個司機說:「你可以停車了。」

 

「你……你確定?那個炸彈呢?你取下來了?」

 

「不,我只是讓它感應不到速度。」

 

「天啊,我不能……我不能……要是它爆炸了怎麼辦?」司機的手指僵硬在方向盤上。

 

豪金斯走過來,蹲下,一腳踩在方向盤上。

 

茲——的一聲響,司機的臉嚇得蒼白,操場外的警探們也睜大了眼睛靜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強尼伸手矇住了自己的眼睛。

 

車子完全停了下來。

 

世界一片寂靜。

 

豪金斯用平靜的語調對那個連呼吸都忘記的司機說:「你打算待多久?」

 

說完,豪金斯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那輛車,司機跟在他身後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

 

而華盛頓的爆破物處理小組就在不遠處嚴陣以待。豪金斯走到他們面前,對著他們說:「只需要打開引擎剪斷那根連接線就可以直接拆取炸彈了。」

 

他們看著豪金斯,無法相信這個年輕人竟然一副如此冷靜的模樣。

 

強尼快步走了過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強尼的拳頭快要晃到豪金斯的面前時,他以常人難以辨別的速度一把將強尼擰了過來,後者疼的齜牙咧嘴。

 

「除了肖恩•艾維斯,我不打算讓其他人打我。」豪金斯推開強尼。

 

「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能。」豪金斯說完,便朝著人群外走去。

 

「你現在還不能離開,我們還沒有對你筆錄!」

 

「我能說的只有我上了公車,遇到了一個炸彈,我拆了它的速度感應器,然後車子停下來,我能離開了嗎?」說完,豪金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這樣走了。

 

有人要攔住他,強尼向那些警員搖了搖頭,他知道誰也攔不住豪金斯,「他是我們的人。」

 

FBI?」

 

「是的。」

 

當強尼正在和他們交談的時候,豪金斯已經走出了那個操場。

 

兩分多鐘之後,他接到了來自蒙特羅的電話。

 

Welldone,boy.」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豪金斯今天的表現。

 

「他在哪裡?」

 

「別急,這只是第一天而已。好好睡一覺吧。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度假別墅,鑰匙和地址已經送到了肖恩家的牛奶箱裡。」

 

電話掛斷了。

 

豪金斯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肖恩家,果然在奶箱裡找到了鑰匙和地址,然後他打了個電話給強尼,報出了那處房子的地址。

 

「我要你幫我查到這處房產的所有人是誰。」

 

「豪金斯!你今天已經給我找了很大的麻煩!你還要我幫你!」

 

「這對我很重要。」

 

「我猜想這有和那位肖恩•艾維斯有關!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查到了那房產的所有人打我電話。」豪金斯掛斷之後,開車前往那座度假別墅。

 

這是一片別墅區,看戶型就知道相當奢侈。

 

豪金斯找到了門牌號,用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他沒有開燈,因為沒人知道他在開燈的瞬間會不會又觸動蒙特羅寄存在這裡的某樣「禮物」。

 

打開手電筒,客廳的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幾個字:這整棟房子都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豪金斯微微一愣,抬起頭來,這才發覺墻面上有一些電線。這種奢侈型住宅應該是沒有裸線的,豪金斯忽然明白蒙特羅的意思了,這整棟房子都有可能是一個炸彈。

 

豪金斯檢查了所有的房間,終於在頂樓的主臥裡發現了一個大鐵箱。一些線路從鐵箱中延伸出來,不知道連向什麼地方。

 

豪金斯在鐵箱裡看見了一個定時器,時間是還剩下三個小時。

 

他呼出了一口氣,在那個鐵箱的旁邊放著一張折好的紙。豪金斯打開一看,那是這棟別墅的電路配置圖。

 

豪金斯沒有多做停留,而是端著圖紙跟著每一根延伸出去的電線,一根一根找到了它們接通向何處,然後在圖紙上標記出來。

 

當所有線路記錄完畢,他要做的是非常精密的計算,在這個計算中他必須一直保持冷靜與耐心,雖然他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此時,躺在鐵棺中的肖恩正在擰動最後一顆螺絲釘。

 

他承認在他發現自己被封在這個棺材裡的最初幾個小時中,他是焦躁的。周圍的寧靜讓他非常不安。小孔中的微光永遠是一樣的,肖恩不知道該不該感激羅蒙給囚禁自己的地方留了一盞燈。

 

他不知道在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

 

豪金斯是否在到處找他?

 

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人作伴,也沒有自由。

 

肖恩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他想起豪金斯曾經說過,要將他鎖在這樣一個只能容納他們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地方,可惜這副鐵棺貌似豪金斯他進不來。

 

肖恩伸出手觸摸著,感覺到了嵌進來的釘子的尾端。他細細感覺著,發現這些釘子應該是旋轉進來的。

 

God,我猜想你也不希望我在這裡坐以待斃。」肖恩試圖徒手擰開一個釘子,但那只是使他的手指發疼。

 

肖恩伸手,撕爛了自己的襯衫,「海文不知道會不會殺了我,這襯衫似乎很貴!」

 

將布料纏在手指上,狹窄的空間限制了他力量的發揮,每一次擰動他所能依靠的只有手指和手腕以及部分小臂的力氣。

 

「啊——」嘶吼聲從他的喉間崩了而出,肌肉因為用力而緊繃,腿部蜷縮起來,直到膝蓋頂住了頂部。

 

螺絲釘微微有了鬆動的跡象,這讓肖恩雀躍了起來,愈發的賣力,將這顆釘子轉至手指無法再握緊的時候,他躺回到了原處。

 

喘著氣,他咬牙切齒道:「羅蒙,等我出去,我會把剩下的兩隻胳膊也擰斷!」

 

歇了一下之後,肖恩又開始努力地旋轉另一個釘子。

 

把釘子全部轉出去是不可能的,肖恩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它們一一轉松,然後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個該死的鐵蓋頂開。

 

他的手指逐漸麻木,甚至於休息的時候連同胳膊在內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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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因此就得了帕金森吧……」肖恩給自己開了一個玩笑,「哦,我親愛的海文,等我出去用顫抖的雙手擁抱你吧!」

 

肖恩故意模仿梅西姑媽的語調,說完之後自己都噁心的有些想吐。

 

「好吧,豪金斯……如果我還能出去,還能再見到你的話……我會老老實實待在你的身邊,直到the end of the world。」

 

說完這句話,肖恩呼了一口氣,蜷著身子轉向另一頭,繼續開始他的旋轉釘子的浩大工程。

 

老實說,現在他懷疑自己右手的食指與拇指是不是就快殘廢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激定釘子的人並沒有釘的很死,也許對方做夢都沒有想過肖恩打算憑藉自己的手指把那十六顆釘子都轉上去吧。

 

事實上是,當肖恩擰松了八顆釘子之後,他真的已經沒有了轉釘子的耐心,而是開始頂那個鐵蓋。

 

乒乓聲震的他自己頭昏目眩,但是他能感覺到鐵蓋確實松了,隨著幾十下撞擊之後,他能隱約看到縫隙。

 

「好吧好吧,看起來我需要繼續努力。」肖恩的右手手指疼的刺骨,或者說已經傷到了骨頭了,「我們不能總是依靠自己的黃金右手,要知道就算是在打手槍的時候,左手也能讓我們很爽!」

 

肖恩憑藉左手的力量,又或者說是剛才的撞擊讓釘子鬆動了,肖恩又旋開了兩顆釘子。

 

光是這些工作,他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時間。

 

然後他將布條塞進自己的耳朵裡,他不想還沒撞開這個鐵棺自己就被震成了聾子。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再次開始頂那個棺蓋。

 

幾十下之後,「吱呀」一聲,棺蓋的一邊被撞開了,這一瞬間讓他欣喜無比,他知道他離完全打開它已經不遠了!

 

身心受到鼓舞,肖恩更加用力地向上一踹,鐵棺震盪著,肖恩睜大眼睛看著頭頂被自己的雙腿頂起的鐵板,兩秒鐘之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Thanksgod!Thanksgod!

 

肖恩搖晃著爬了出去,整個腦袋都是暈眩的。站穩之後,肖恩開始環顧四周。

 

這是一座倉庫,從地面到倉庫頂端有將近五米的距離。整座倉庫只有一個通風扇還有一扇卷門。

 

通風扇實在太小,就算把扇葉拆了,肖恩也不可能通過。

 

剩下的就只有卷門了,肖恩走過去,看到卷門與地面之間的那個東西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炸彈,蒙特羅的標準作風。

 

他猜想當有人來救他,特別是當豪金斯來救他的時候,一旦拉起這扇門,那效果一定很壯觀。

 

鐵門上有一個小洞,線就是從那裡穿出去的,否則的話肖恩都想象不出蒙特羅是怎樣把這個炸彈安置在門的內側又不會把他自己鎖在這裡面的。

 

這個炸彈的設置,讓門外的人即使發現了有一根線卻無法進來倉庫檢測炸彈而無法拆卸。

 

與其說蒙特羅是個炸彈專家,肖恩更像稱讚他為陷阱專家。

 

肖恩吸了一口氣,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他真的運氣很爛卷進蒙特羅與豪金斯的戰爭裡,同時他又不得不說自己的運氣其實還算不錯,至少他栓在腰上的鑰匙串還在,鑰匙串上還有一隻小巧的摺疊刀。

 

用鑰匙代替螺絲刀打開了炸彈的外殼,他不得不呼一口氣,還好這個炸彈的線路並不算複雜,它的主要作用應該還是讓來救他的人享受蒙特羅的大驚喜。

 

肖恩趴在地上,順著鐵門上的那個小縫看進去,確定這顆炸彈的外面沒有直接連上另一個炸彈,然後開始用小刀來剪割線路。

 

當他把這個炸彈完整地拿下來的時候,一陣喜悅從他的心底掠過。

 

「看看,誰說只有豪金斯才懂拆彈?」

 

但是欣喜的感覺很快就過去了,因為這扇卷門的鎖是在外面,而且這種鐵門可不是自己撞一撞或者擰一擰螺絲就能打開的。

 

肖恩靠著鐵門緩緩坐下,看著這空盪蕩的倉庫,抱住自己的腦袋。

 

至少他從一個狹窄的地方換到了一個讓他能夠自由伸展身體的空間了,「宿舍」升級了。

 

「豪金斯……你快點來吧……」肖恩第一次開始安分期待那個傢伙。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想在豪金斯來之前自己可別因為感染而死了。

 

「好餓啊……餓死了……我想吃芝士!」

 

此時,豪金斯正拿著圖紙,行走在那間別墅中,來到配電室,看見了那根接進去的電線。

 

他伸手果斷地將它剪斷,從裡面拆出了引爆器。

 

而二樓主臥炸彈上的時間停留在兩分二十秒。

 

豪金斯上樓,坐在那個炸彈邊,果然不到一分鐘他的電話就響了。

 

「你還活著啊。」蒙特羅的聲音有幾分調侃。

 

「他在哪裡。」

 

「地址我會發到你的手機上。祝你好運。」

 

拿著手機的羅蒙側過臉來,看著正在收拾房間的艾瑞克說:「你真的打算放下庫勒家的產業跟我走?」

 

「是的,我已經轉移了一部分資金到瑞士銀行,夠我們一輩子的花銷了。」艾瑞克坐在他的身邊,親吻了一下他的臉,然後將兩本護照拿了出來,「連新的身份也偽造好了,包括社保號碼出生證明等等。」

 

羅蒙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做事情總是想的很周全,不像我。」

 

「羅蒙,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那麼執著於豪金斯?就因為他能拆解你的炸彈?」

 

「因為他一直以找到我、殺了我、毀掉我為他的生存目標,我製作的每一個炸彈都左右著他的方向。我在阿富汗,他就會跟到阿富汗,我去了巴格達,他就調任去那裡。仿佛他就被我控制在手中,那種感覺很棒,就好像你是他的神一樣。」羅蒙看著艾瑞克,眼神中是一種瘋狂的蠱惑,「但是忽然之間,一切脫軌了。他不再以我為方向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給了別人,而無論我製作出多麼精巧的炸彈,他都不懂得再去品味了,那麼我的生活將會多麼無聊?」

 

「你是指他愛上了肖恩嗎?」

 

「所以我要毀掉他的所愛,讓他以後還要追逐在我的身後。」羅蒙仰起臉來,嘴角是嗜血的笑意。

 

艾瑞克無奈地靠著他的肩膀:「你真殘忍。對於我而言,你也決定著我一切的方向不是嗎?為什麼要把你的精力都給了別人呢?」

 

「親愛的,放心……我對豪金斯是很仁慈的,我會讓他在拉開鐵門的那一瞬間結束一切。」

 

「你是說那個安裝在鐵門內側的炸彈,哦……除非肖恩能從鐵箱裡爬出來,就算他爬出來了他也不一定懂得拆解那個炸彈。」艾瑞克笑了,他覺得這一次似乎真的就能完全擁有身旁的男子了。

 

豪金斯坐上車,開往手機信息中的那個地址。那是位於華盛頓郊區的倉庫,據說好幾家貿易公司的貨物都存放在那裡。

 

來到倉庫的入口處,他接到了來自強尼的電話。

 

「嘿,你不是讓我查那棟別墅的業主是誰嗎?你絕對想不到,是蒙特羅•詹姆斯!天啊,那個國土安全局名單上的恐怖分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再繼續查,既然他是業主,就一定會登記其他信息,把他的社保號碼、名下房產什麼的全部查出來!」豪金斯說完,便走進了那一片倉庫中。

 

在這裡有將近兩百多個倉庫,偏偏蒙特羅那傢伙根本沒有告訴他到底是幾號倉庫。

 

「肖恩!肖恩!」豪金斯一排一排的倉庫查過去,大聲吼叫著肖恩的名字。

 

就在走到了倉庫深處的時候,背靠著門的肖恩終於聽見了豪金斯的叫聲,欣喜若狂地拍打著卷門:「我在這裡——海文!我在這裡!」

 

豪金斯聽見那聲音,四下張望,視線穿梭在這一排一排的倉庫之間,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央尋找荒茫中的希望。

 

終於,他看見了一個正在震動中的卷門,快步跑了過去。當他看見卷門外的那個東西時,不由得驚呆,「別再撞門了!肖恩!」

 

肖恩聽見他的聲音,狂喜無比,「海文!你在外面嗎?」

 

「我在。」豪金斯將手掌放在門上,仿佛是要通過那扇卷門觸碰那一端的肖恩。

 

「你有沒有辦法打開這扇門?比如說鑰匙什麼的?」肖恩問,他真想這扇門馬上就被打來。

 

「沒有,這裡的倉庫用的都是自動門鎖。門鎖上有一個炸彈。」

 

聽見有炸彈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肖恩反而很平靜。這就是蒙特羅的目的了吧,讓豪金斯好不容易拆解了倉庫外的炸彈後在開門的瞬間引爆倉庫裡的炸彈。

 

「你能拆解他嗎?」肖恩喊道。

 

「不拆解它我如何才能擁抱住你呢?」

 

雖然看不見彼此的表情,肖恩卻感覺豪金斯的脣角上帶著笑容,因為他篤定自己一定能打開這扇門。

 

「我想你了。」肖恩的額頭抵著門,吸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對方應該是聽不見的,但是卻沒想到豪金斯也回應了他一句。

 

「我也想你。這件事情證明……無論在什麼地方你都不應該離開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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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肖恩失笑。

 

如果這次我們都能活著,我也絕不會讓你這樣滿世界的找我。

 

不會再讓你焦急,也不會再讓你不安。

 

豪金斯打開了炸彈的外殼,炸彈的線路與門的控制鎖是聯繫在一起的。如果這一次不是肖恩身陷其中,也許他會讚嘆蒙特羅的博學。

 

肖恩閉上眼睛,他能夠感受到豪金斯修長的手指是如何挑弄著那些線路,目光又是如何的專著,就連他脣線的弧度似乎都在眼前。

 

肖恩忽然明白過來,無論這個男子的心中曾經有多麼美好的夢想,或者追逐過怎樣的幻象,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是最特別的。

 

能夠讓豪金斯放棄一切的不是蒙特羅的炸彈,而是肖恩。

 

他曾經對他說過,「我會成為你的後背」。

 

這句話的意義對於豪金斯而言,也許並不僅僅意味著肖恩會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隊友,或者說肖恩有多麼善於在人群中找到那些企圖傷害豪金斯的人。

 

豪金斯曾經說過,肖恩讓他感覺到安全還有平靜,並不是因為他與懷特有多麼的相似,而是因為肖恩會在豪金斯奮不顧身地撲向那些危險而沒有意義的執著之前拽住他。

 

肖恩偏著腦袋,搖了搖頭。

 

我想我愛你,海文。

 

正在截斷電線的豪金斯聽不見肖恩的動靜,似乎緊張了起來,「肖恩。」

 

「我在。」肖恩的指尖在鐵門上敲了敲,他總算明白為什麼豪金斯總喜歡叫自己的名字,而且叫完之後卻又不說別的話。因為他在不安,他只是想要確定肖恩依舊在他的身邊。

 

當豪金斯將連接著電子鎖的引爆器解開時,他呼出了一口氣。

 

「肖恩,我要開門了。」

 

肖恩聽見他的聲音,微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在緊張啊?」

 

豪金斯的手拉著門,呼吸停留在那裡。

 

「別害怕,我確定要是還有炸彈,死之前我們倆一定是擁抱在一起的。」

 

這句話,讓豪金斯毅然將門拉了起來。

 

隨著卷門的移動,豪金斯終於看見了肖恩,落日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肩膀上,面容有些憔悴,目光卻融通流水,沿著豪金斯的神經滲透向他的思維深處。

 

沒有多餘的話語,他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豪金斯用力地撫摸著肖恩的背脊和肩膀,似乎還在確認自己懷裡的人真的是肖恩。

 

肖恩也吸了一口氣,「海文,我想這裡不是一個擁抱的好地方……」

 

豪金斯還是不鬆手,只是抱著肖恩一步一步後退,離開了那座倉庫。

 

在夕陽鋪散的地方,豪金斯親吻上了肖恩。

 

一如既往的狂烈,又似乎多了幾分失而復得的喜悅。肖恩被他吻的難以呼吸,再加上兩天多沒有吃喝,腦袋本來就發昏。

 

但是在此時此刻,他沒有再去推拒他。他體會並且承受著豪金斯的狂喜,伸手攀住他的脖頸,如果在以後的某一天他們迎來了最後的時刻,肖恩不想自己因為今天沒有與豪金斯盡情地擁有彼此而後悔。

 

此時,豪金斯的手機再次響起,他和他的世界就此被打斷。

 

他戀戀不捨地離開肖恩的嘴脣,接通了那個電話,因為他知道有什麼事情應該在此刻了結。

 

「喂,豪金斯,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肖恩被關在哪間倉庫裡。」羅蒙微笑著,他的身後是艾瑞克,他們已經走到了庫勒家宅的門口。

 

「我已經找到了,蒙特羅。肖恩就在我的身邊。」

 

肖恩頓時明白過來,拉住豪金斯說:「海文!羅蒙!羅蒙•庫勒就是蒙特羅•詹姆斯!」

 

羅蒙在電話裡聽見肖恩的聲音,不禁愣住了。

 

「這不可能!門的裡面也有炸彈!」

 

豪金斯看向肖恩,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纏著帶血的布條,頓時眉頭緊蹙,「這是怎麼回事?」

 

肖恩接過手機,「羅蒙,你覺得那個鐵棺能夠困住我嗎?下一次你想要關進去的人出不來,建議你使用鉚釘,而且不要給對方太多的活動空間。」

 

羅蒙的手指顫抖著,蒼白的臉上顯露出扭曲的表情,「那麼炸彈呢?你拆除了那顆炸彈?」

 

「是的,我親手拆除了他。」肖恩平靜地說,仿佛這兩天多來被關在裡面的日子根本不算什麼。

 

「你怎麼會的?支援部隊裡根本不可能教你拆除電子炸彈……豪金斯教你的?」

 

「不,應該說我本來就會。」肖恩扯了一下嘴角,感激上帝讓他擁有文森特•曼恩的大腦,「也許上帝讓我重生,就是為了給你這樣的打擊——蒙特羅•詹姆斯。你以為這一次你的遊戲就會結束,你以為你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對不起了……你依舊是那個躲在陰影裡的膽小鬼,而豪金斯會和我一起,走在你不敢走的地方,過你嫉妒卻無法過的生活。現在你的身份暴露了,國土安全局也好,國際刑警也好,或者是我和豪金斯也好,無論你藏匿在哪裡,我們都會把你抓出來,讓你曬在陽光下,讓所有人看看炸彈藝術家是什麼模樣!」

 

「停下!不要再說了!我叫你停下!」羅蒙朝著手機大喊,他身後的艾瑞克驚訝著抱住他。

 

「羅蒙!羅蒙!」

 

「替我轉告艾瑞克,和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比身處地獄還悲慘!」

 

羅蒙歇斯底裡一般狂吼著,將手機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他扣住艾瑞克的手,愈發瘋狂地問他:「艾瑞克!和我在一起很悲慘嗎?你覺得悲慘嗎?」

 

艾瑞克扯了一下嘴角,收攏自己的胳膊,「怎麼會呢,羅蒙……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快樂的事情,我只是想……如果你能把放在豪金斯身上的精力分給我一點就好了……」

 

「我們走,我們馬上走!我們去別人找不到我們的地方!」羅蒙抓著艾瑞克的手,指甲很用力,在上面劃出血痕來,但是艾瑞克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腦袋停留在羅蒙的耳邊。

 

就在此刻,馬路對面幾輛黑色的車子停下。FBI的探員走下來,用槍指著他們。

 

「羅蒙•庫勒——從現在開始你哪裡也不能去,我們將以妨害國家安全罪等多項罪名逮捕你!」強尼的手指扣在扳機上,若不是按照豪金斯所說的進行深入調查,又有誰能夠想到一個大家族的長子,而且還是坐在輪椅上並且曾經為了自己的國家在阿富汗服役過的人竟然就會是那個炸彈瘋子?

 

羅蒙呆坐在那裡,輕聲呢喃道:「艾瑞克……怎麼辦?他們不讓我們走……」

 

「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我們在一起。」艾瑞克的脣上依舊是那溫文有禮的微笑,他伸手按向輪椅的某處。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氣流四散衝撞,探員們用胳膊護住自己的臉,腦袋被震得嗡嗡作響。

 

兩名來不及避開的探員被波及而受傷。

 

強尼呆然地看著眼前正在著火的車子,輪椅的一隻輪子滾過去,剛在依偎在那裡的兩人已經被炸飛了。

 

豪金斯與肖恩在離開倉庫的路上接到了這個消息。

 

豪金斯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著車,而肖恩則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

 

幾分鐘之後,豪金斯將車停到了路邊,腦袋向後靠在座椅上。

 

「海文……」肖恩知道豪金斯追捕了蒙特羅很久,甚至還曾經與他在庫勒家面對面地交談過,也許豪金斯很想問蒙特羅有關懷特的事情,有或者問他為什麼要製作那些炸彈,但是現在豪金斯都得不到答案了。

 

「肖恩……我覺得不敢相信……那傢伙真的炸死了自己嗎?」豪金斯輕聲問。

 

握住他的手,肖恩說:「他能用什麼把戲騙過那麼多探員?」

 

幾秒鐘之後,豪金斯露出了肖恩意想不到的表情。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他笑著側過臉來吻上肖恩,「終於沒有什麼值得我們擔心了!我們可以搭乘飛機去旅遊!不會再有人告訴我上面有炸彈!」

 

「海文……」肖恩也很驚訝,他沒有想到豪金斯能用這樣豁達的態度來面對羅蒙的死。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擔心……擔心有一天我們坐著的車上,我們共同生活的房子裡,甚至於我們喝咖啡的座位下面會突然出現蒙特羅的禮物。以前我盼望他的禮物,那代表來自他的線索。但是……現在我只想所有有關他的事物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不願意想象有任何人或物會讓我失去你……」

 

肖恩的眼睛有些發酸,他的心臟在顫動著,隨著豪金斯一開一合的嘴脣,「現在你是不是想說感激上帝?」

 

「到我死的那天,如果你還在我的身邊,我會親自去感激他。」豪金斯踩下油門,嘴裡哼起了肖恩最愛的那首歌。

 

他的聲音擁有透澈的質感,在車廂中輕輕迴盪,讓肖恩的思緒也跟著飄揚了起來。

 

他們的車子停在了市區醫院的門口,豪金斯帶著肖恩去包紮手指上的傷口。

 

護士小姐揭開布條的時候都呆住了,一直詢問著肖恩的手指是怎樣受傷的,因為傷口一直深入到了指骨。

 

當豪金斯載著肖恩離開醫院的時候,他的表情是陰郁的。

 

「怎麼了?海文?」肖恩的腦袋枕在車窗上,看著豪金斯的側臉,「是因為我手指的傷嗎?」

 

「這是你第二次受傷。那一次你被炸傷之後我就對自己說不再讓你受傷。」

 

「但是這一次你真的救了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這比什麼都要重要。這樣的小傷總有一天是會愈合的,而且我們都曾經是軍人,這種傷簡直不值得一提。」肖恩好笑的拍了拍豪金斯的肩膀。

 

當他們來到家門口,發現車庫前停著一輛豪華轎車。

 

肖恩有些好奇,「咦,這輛車看起來……」艾維斯家好像沒有什麼朋友開的起這麼名貴的車。

 

「是佩麗。」豪金斯下車,拉住肖恩的手。

 

「佩麗?誰?」

 

「我母親。」豪金斯打開門,一個華美的女子坐在沙發上,兩個身著休閒西裝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後。

 

「媽媽,你好像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進來了。」豪金斯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並沒有生氣的意味。

 

佩麗優雅地偏過臉來,目光移向肖恩:「他就是肖恩嗎?」

 

這是肖恩第一次見到豪金斯的母親,她的笑容柔和典雅,豪金斯優雅的部分估計就是遺傳於她。

 

「是的,夫人。」

 

佩麗起身,拉過肖恩的手,想讓他過來一起坐下,這才發現他手上的紗布:「哦,天啊,你怎麼受傷了?」

 

「夫人,我沒有事,謝謝你的關心。」肖恩坐下,此時廚房裡一個男子走出來,將一份海鮮湯放在了肖恩的面前,那濃郁的味道讓肖恩咽了咽口水。

 

「海文,你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肖恩看起來餓了很久了,你竟然沒有帶他去吃點東西。」佩麗好笑的看著豪金斯,然後再轉向肖恩,「希望它和你的胃口。」

 

「媽媽。」豪金斯喚了她一聲。

 

「海文,你能出去給我買瓶指甲油嗎?我想單獨和肖恩談談。」

 

豪金斯蹙眉,看向肖恩,「媽媽,我想肖恩已經累了。」

 

「沒關係,海文。我喝著美味的濃湯,身旁坐著養眼的美女,這很好,如果沒有你那冷冰冰的眼神,我想我能消化的更好。」肖恩笑著朝豪金斯揮了揮手。他相信遠道而來的佩麗夫人對自己一定沒有惡意。

 

豪金斯看了肖恩兩秒,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我不會去買什麼指甲油,我就在門外等你們說完話。」

 

佩麗看著豪金斯的背影笑了起來:「肖恩,看起來他把你看的很緊。」

 

「是的。」

 

「肖恩,海文是我的孩子,他不需要對我說什麼我就能看見他在想什麼。」

 

「這是母親的特異功能。」

 

「沒錯,在巴格達的時候,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說他好像愛上了什麼人。你知道那個孩子所謂的‘好像’與‘就是’沒有區別。當你在巴格達對他變得冷淡的時候,他問我‘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我真的沒有想過海文有一天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你知道他一直是固執的驕傲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火的。」

 

肖恩低下頭,他以為豪金斯是那種一路固執下去不懂得思考的人,那些細膩的情懷他都不會有,但是很明顯,肖恩低估了自己對豪金斯的影響力。

 

「當你被炸傷的時候,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你醒不過來,他會死的。」佩麗伸手覆上肖恩的臉頰,「然後我每天都去祈禱,希望你能夠活下去,這樣我的兒子才能夠繼續他的生活……」

 

此刻,肖恩對上了佩麗的眼睛,那冰藍色的海洋與豪金斯的雙眸一般引人動情。

 

「哪怕是當他回到了邁阿密,待在我的身邊,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兒子不再屬於我了。他每天緊緊握著他的手機,總在關注著是不是有某個人會打電話給他。他會在游泳池邊無意識的走來走去,像一個初嘗戀愛滋味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夥。他會在打不通你的電話之後直接買一張機票就走了,甚至沒有和我說再見。」佩麗夫人停頓了一下,「我是想說肖恩,我了解我的兒子,他想要的就會不顧一切去追尋,也許你只是擺脫不了他的糾纏或者對他的固執無可奈何,但是如果他在你這裡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你會讓他發瘋的……」

 

「我愛他,夫人。」肖恩握住佩麗的手,他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有這麼認真地說一段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想要的,也不知道能夠持續多久,但是我愛他……」

 

佩麗的眼睛顫了一下,「謝謝你……肖恩……謝謝。」

 

「當然,沒有看見他像個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夥的模樣,這讓我很遺憾。」肖恩笑了起來,佩麗也跟著彎起了嘴脣。

 

這天夜晚,當豪金斯摟著肖恩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摟著肖恩,似乎想要問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問你媽媽對我說了什麼?」

 

「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是個壞脾氣的孩子,要我容忍你。」肖恩轉過身來抱住豪金斯,「過兩天和我去紐約吧。」

 

「好的。」

 

在這個週末,肖恩與豪金斯來到了紐約市郊埋葬文森特曼恩的那片墓園。

 

天氣並不是很好,落著延綿細雨。

 

豪金斯撐著傘站在肖恩身旁,他們的面前是文森特的墓碑。

 

「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肖恩盯著文森特刻在上面的名字,緩緩道,「文森特曼恩是T25空軍基地的電路學研究生,他因為被女朋友拋棄而一蹶不振,一位教授的話刺激了他,所以他加入了巴格達的排爆部隊,作為一名技術兵。然後他在掩護刀疤拆彈的時候被人射中了脖頸,他死了……但是他沒有去見上帝,等他醒過來之後,他發現自己變成了肖恩•艾維斯。」

 

頭頂的雨傘微微搖晃了一下。

 

肖恩側過臉來看向豪金斯,對方的表情如故,雙眼依舊深邃。

 

「他覺得很疑惑,自己到底是肖恩還是文森特呢?他應該要怎樣繼續自己的生活呢?於是他再度回到了巴格達加入了排爆部隊,只不過這一次他遇見了海文•豪金斯。」

 

肖恩停下來,他等待著,等待著豪金斯給與他的回應。

 

他知道豪金斯不會露出驚訝的表情或者把他當成怪物,他只是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秘密。

 

就好像肖恩知道豪金斯的過去裡面有懷特一樣,肖恩覺得自己應該讓對方也知道文森特的存在。

 

「我愛上一個人,他不喝橙汁。他最喜歡的食物是芝士,尤其是芝士粉。他最愛聽的歌是The end of the world。他對電路方面的知識很精通。他籃球打的不錯。他從前的xing幻想對象是安吉麗娜•朱莉。這一點讓我有些惱火。我愛上的就是這樣一個人,與他叫肖恩或者文森特沒有太大的關係。另外再補充一句,他最喜歡的植物是薄荷。」

 

豪金斯從手中的塑料袋中拿出那一小盆植物,伸到肖恩的面前。

 

霎時間,薄荷的香味彌漫在傘下的小空間裡,縈繞而悠長。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沒什麼好期待的啦,本文完結了!文章有完結,可是我充滿壓力的生活卻不知何時能輕鬆一點點。謝謝大家一直陪在我身邊,安慰我鼓勵我,我會記得你們的!番外什麼的……能填完這個坑已經讓我心力交瘁了,很想休息休息了。祝大家安好!在我開下個坑之前,大家還能找到其他很好的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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