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真正的西維爾
宋梟試圖掙脫西維爾的手指,但對方的力氣遠超過他,他越是掙扎,西維爾就越用力,宋梟的腕骨也跟著疼痛了起來。
你的力氣這麼大是怎麼回事?
跟你漂亮的臉蛋根本不相配!
西維爾將宋梟扯進了一間房間,猛地將他推了進去,門自動鎖了起來。
宋梟跌坐在地上,看著西維爾收斂起所有的笑容。
「我給你三秒的時間,要麼對我說實話,要麼我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西維爾指向房間的窗台。這裡距離地面幾千米,足夠將宋梟摔成肉泥。
宋梟看著西維爾的眼睛,它們依舊很美,只是無論它們再美,也無法彌補他心中的空洞。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宋梟仰著頭說。
「宋梟。」西維爾壓低的了聲音。
這時候,狄恩·凱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西維爾,宋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呢?我有問題想要問他。」
宋梟的神經緊繃了起來,他下意識去撥動手腕上的聯絡器,希望邵沉能及時趕來。
但西維爾卻摁住了宋梟的手,輕鬆地卸下了他的聯絡器。
「你還是不願對我說實話?」
說什麼?告訴你奧茲·法恩在宋家嗎?
還是告訴你謝爾比是如何死的?
為什麼你不幹脆對我說實話,漢弗萊斯家是不是已經被瘋王圖利奧收買了?
見宋梟沉默,西維爾冷然起身,打開了門:「啊,是狄恩啊。」
「冒昧地打擾了,請問宋梟和您在一起嗎?」
「是的。」
「我有幾句話想要問一問他,麻煩了。」
還沒等西維爾回答,狄恩·凱斯就自己走了進來。
西維爾挑起了眉梢,雖然面有不悅卻絲毫沒有阻止狄恩的打算。畢竟狄恩·凱斯是他的長輩。
狄恩轉過頭來看向西維爾,露出和藹的笑容:「西維爾,介意我和宋梟單獨聊一聊嗎?」
此刻,宋梟已經絕望了。
西維爾果然站起身來,走向門口。
他甚至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狄恩在宋梟的面前蹲了下來,輕聲說:「我想,你知道我要問你的是什麼問題。不如我們節省下時間,你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謝爾比會死……是因為他對我進行了刑訊……」
宋梟咕嘟一聲咽下口水。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我和謝爾比不一樣,我對向普通人施展亞瑟的能力沒有興趣。」
聽起來好像狄恩比謝爾比更有風度,其實都是放屁。
而已經走到門口的西維爾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狄恩沒有抬頭看向西維爾,只是用對待孩子的語氣說:「西維爾,回去你的生日宴會吧。」
「這裡是我的房間,我想沒有人能指使我該怎麼做。」
「這不關你的事。如果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回去你父親那裡,他會解釋給你聽。」
宋梟快要在心裡哭出來了。貝爾·漢弗萊斯真的默許了狄恩的所作所為,那就意味著他也是站在圖利奧那一邊的!
狄恩站起身來,而宋梟的身體也隨之漂浮了起來。
但是西維爾卻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架起了腿,好整以暇看著狄恩的背影。
「與其問我的父親,不如就在這裡聽聽看你想要問宋梟什麼問題。而且……在我的房間裡對我的客人進行刑訊,狄恩·凱斯,你是在找死。」
西維爾的聲音是冰涼的,那種陰冷的氣場瞬間讓宋梟想起了在學校裡他是如何對待那兩個同學。
「找死?孩子,我已經很禮貌地請你離開。」
狄恩一臉無奈地看向西維爾,似乎是在責怪他的不懂事。
西維爾的手指扣在膝蓋上,身體緩緩前傾,那是完全不屬於「孩子」的氣質。
他的脣上漾起一抹笑容來:「那麼現在我也很禮貌地請你離開我的房間。」
「你會後悔試探我的底線。」
狄恩收起了溫和的笑容,西維爾的座椅在輕輕晃動,座椅的底部不斷有粒子散開。
宋梟看著氣氛緊張的兩人,忽然不確定到底西維爾的立場了。
還是說,這是另一場大戲?
就在西維爾的座椅即將完全被分解的時候,卻奇跡般再度成為一個整體。
他穩穩地坐在原處,半帶嘲弄地看著狄恩:「您是想要分解我的座椅嗎?為什麼不幹脆分解我呢?」
「我承認自己小看你了,孩子。」
「如果你真的承認自己小看我,就不會稱呼我為‘孩子’。狄恩·凱斯,你並不是我邀請來的客人。以我對自己父親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同意你單獨與宋梟見面,他會提前告訴我。我很討厭別人對我說謊。剛才如果我離開的話,你就會把宋梟帶離漢弗萊斯家。如果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宋梟的身上,你也打算全部推到我們漢弗萊斯身上,對吧?」
「想的太多,並不是好事。」
狄恩的眼眸暗沉了下來。
那種氣場,並不是威懾,而是真的動了殺念。
宋梟很想趁著現在把邵沉叫來,可自己的聯絡器卻在西維爾那裡!
西維爾,如果你是裝的,那麼我很樂意看你演戲!
但如果你不是,現在趕緊離開搬救兵還來得及呀!
這個狄恩可是星艦的舵手,你哪裡是他的對手啊!
「那麼狄恩·凱斯,你打算怎麼做呢?在這裡殺了我?分解我?讓我徹底消失?」西維爾脣線的弧度明明和方才應對賓客的時候一模一樣,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鋒銳。
「那就如你所願吧,孩子。」
狄恩的冰冷讓宋梟明白這一切不是演戲,不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狄恩是真的要解決西維爾了。
從他們背叛奧茲·法恩投靠瘋王圖利奧開始,這就是一條不歸路。
風在躁動。
宋梟的手掌撐著的地面也在輕微地顫抖。
整個空間仿佛共振一般,一個繃不住就要瓦解。
宋梟心跳加速,血液仿佛在身體裡亂竄,那種被分解的感覺即將再度來襲。
「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會讓你裂開。」
西維爾看向宋梟的方向,他的笑容很輕鬆。
而狄恩·凱斯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他本來想要威嚇西維爾,讓他求饒離開。
但如今一切都超乎了狄恩的預料。他費盡了所有的力氣,竟然無法分解這間房間裡任何一樣事物。
將物體保持原樣而不被其他亞瑟所分解的能力被稱為「聚力」。
這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竟然有這麼強大的「聚力」,這也意味著他擁有同樣強大的分解能力。
狄恩·凱斯深深感覺到自己危險的處境。
而此時的西維爾仍舊是一派輕鬆的表情,就連眉頭也未曾皺起。
「狄恩·凱斯,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想要從宋梟那裡知道什麼?」
西維爾緩緩側過腦袋,手指輕輕托著自己的下巴。
這個少年有著精緻的面容,眉宇之間是不諳世事的純粹,但當他的目光還有那種面對高階亞瑟的淡然自若讓狄恩·凱斯知道,這個少年絕不簡單。
「我已經說過了,去問你的父親。」
「我喜歡自己找答案。你很強大,狄恩·凱斯。你有著比我豐富的閱歷和經驗,這也是你自負的根源。我承認,現在的我也只能將這間房間裡的一切維持原樣,還做不到分解你。但我有其他的方式殺了你。」
「什麼?」
狄恩沒有料到這個少年竟然會用這樣輕鬆的語氣說要殺了他。
「所以現在告訴我答案,你到底想要從宋梟這裡得到信息?是‘崩裂’的所在?還是其他秘密?」
狄恩試圖反撲,但他的力量迅速被遏制。西維爾的力量如同無形的牢籠將他禁錮其中。
「你不知道你自己招惹到的是誰。」
這是狄恩最後的警告。
「誰?奧茲·法恩嗎?」西維爾輕哼了一聲。
他此刻提起奧茲·法恩的表情和在風堡中的一臉嚮往完全相反。
「這個人遠遠比奧茲·法恩更可怕。」
「那就請您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你在玩火,西維爾·漢弗萊斯。」
狄恩是不可能輕易向西維爾吐露出瘋王圖利奧的名字。
「我很高興,您沒有再稱呼我為‘孩子’了。」
就在那一刻,狄恩完全掙脫了西維爾的束縛,一鼓作氣要分解他。
宋梟看著西維爾的身體輪廓正在模糊,就連肌膚的表面似乎也有無數的粒子脫離身體飛揚而起,恐懼感涌上心頭。
「狄恩·凱斯!如果西維爾發生什麼,你不要想從我這裡知道一個字!」
宋梟大聲喊了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西維爾離開了座椅,一切快到像是跳幀。
宋梟只知道西維爾的手中托著一顆心臟,而狄恩·凱斯則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西維爾收攏了手指,他手中的心臟化作流沙,從他的指縫間溢入空氣裡。
「試試看,從空氣裡找回你的心臟。」
狄恩·凱斯低下頭來,看著胸口的那個空洞。
而宋梟也傻在了當場。
☆、第32章默契
西維爾伸長了手指,輕輕點在狄恩·凱斯的身上:「又或者,乾脆地消失吧。」
失去心臟的狄恩,能力被大大地削弱。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空氣中散開,接著消失。
呼啦啦的風灌了進來,將所有狄恩·凱斯的痕跡全部都帶走了。
宋梟仍舊坐在地上,西維爾起身,輕鬆地將他拽起。
「你……你殺了狄恩·凱斯……」
這個結果是宋梟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那又怎麼樣?」西維爾在床邊坐下,拉過宋梟的手腕,將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是‘星雲’的舵手!他來過漢弗萊斯家之後就消失了!」
「所以呢?」
「所以……」宋梟差點就說出瘋王圖利奧的名字。
西維爾仰著臉,嘆了一口氣。
「我給你最後的三秒鐘,對我說實話。過了這三秒,你就永遠都不要對我說了。」
我想要相信你。
但是我並不相信漢弗萊斯家。
「昨天,領主楚風將邵沉調去了風堡……」
宋梟低下頭,思考著自己應該告訴西維爾事實的多少。
西維爾卻用手指托起宋梟的下巴:「當你低下頭的時候,我會覺得你正打算說謊。」
宋梟心頭一顫,竭盡所能維持自己的心跳平穩。
「當邵沉離開之後,秘書官戴斌就帶著謝爾比來到了宋家。謝爾比問我,奧茲·法恩有沒有來過宋家。我說沒有。他並不相信,在宋家轉了一圈之後又強迫我為他打開了我大哥的房間。」
西維爾的眉頭蹙了起來:「然後呢?」
「然後……他沒有看見奧茲·法恩,就對我進行了刑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西維爾扣著宋梟的手指輕微地顫了顫。
「怎樣的刑訊?」
「……就是擠碎了我的手腳,讓我的內臟受傷,還有差點分解我的雙腿……」
西維爾扣住宋梟的手指越來越用力,骨頭咯咯作響。
「喂!你鬆手啊!痛死啦!」
「這就叫痛?那麼在謝爾比的面前你還不暈過去了?或者鼻涕眼淚流一地?」
就算是事實你也不用說出來好不好!
「謝爾比是誰殺死的?」
「邵沉。」
「果然。」
西維爾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了?」西維爾問。
他的眼睛有一種力量,所有隱藏在宋梟心底的秘密控制不住正要流淌而出。
宋梟張了張嘴,他忍住了。
西維爾閉上了眼睛,他漂亮的睫毛就像琥珀裡的蝴蝶。
「是你不願意相信我,還是不能再繼續往下說?」
「……不能再繼續往下說。」
此刻,宋梟選擇相信西維爾。但就算自己相信西維爾,西維爾周圍的人,包括他的父親在內,是否值得相信呢?
「好吧。」
西維爾起身,走向門口。
「等等!現在狄恩·凱斯消失了!如果有人問起,你要如何解釋?」
西維爾自嘲地一笑:「解釋?外交官最擅長的不就是解釋嗎?」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宋梟一個人站在原處,忽然明白這一次西維爾是真的生氣了。
「每一個人都有秘密,西維爾。」
「然後呢?」西維爾頓了頓。
「就好像你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哪怕現在我知道了,也不會告訴其他人。」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分解了一個經驗豐富並且能力高超的亞瑟,這在誰聽來都不可思議。西維爾的能力早就超出了大家對他的預料。這樣的能力並非一朝一夕出現的,但在過去的日子裡,西維爾從沒有顯露出來。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
「哦?我該謝謝你咯?」西維爾側過臉,挑起了眉梢。
「你不需要謝謝我,只請你也對我的秘密保持沉默。」
「我對你的秘密不感興趣。」
西維爾漸行漸遠。
宋梟捂住自己的眼睛,除了那一次看露絲比的表演,這算不算他第二次欺騙西維爾了?
晚宴結束了,宋梟安靜地坐在飛行器裡。
「發生什麼了嗎?」邵沉問。
「沒什麼,只是又被人嘲笑了一番而已。」
宋梟望著窗外,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即便邵沉是他最信任的人,既然承諾了西維爾,他就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狄恩·凱斯是怎麼死的。最重要的是,如果邵沉知道狄恩·凱斯的事情,就會對他看管的更加嚴格,他很有可能找不到任何機會跟奧茲·法恩飛去中央研究院了。
宋梟回到宋燃的房間,奧茲安靜地坐在長椅上翻閱著電子文檔,外面發生的事情包括狄恩·凱斯都與他無關一般。
「我想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宋梟站在距離奧茲不遠不近的地方說。
「是狄恩·凱斯嗎?」他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電子數據上,即便在這方寸之地,他的周身還是流露出一種一切盡在掌控的自信。
「是的。」
「我已經為穿梭艦裝配好了‘彗星’導彈。」
「但是我和你的默契還不夠班。」
「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到此為止。」
奧茲的「到此為止」說的很輕鬆。宋梟明白,那是因為他對自己從未抱有過期望。
「如果‘到此為止’的話,我將永遠不可能知道我的穿梭艦能飛到多遠。不過奧茲,從你的心底,是否認同過我呢?」宋梟的聲音清晰中帶有某種力度。
奧茲終於側過臉來,看著宋梟的眼睛。
宋梟知道這傢伙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吧,我換一種說法。你信任我嗎?」
奧茲緩緩垂下了眼簾,他正在思考這個問題。
宋梟無奈地一笑:「雖然我不像巴德、謝爾比或者狄恩那樣有著卓越的能力,陪你駕駛‘星雲’穿越三個象限來到這裡……但是我對你做過最過分的事情也不過是用我吃過的勺子喂你吃糯豆飯而已。」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讓我很驚訝。」
但是奧茲的表情一點都不驚訝。
「算了。」宋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無奈地扯起脣角,「當邵沉告訴我,你是宋燃的學生時,我一直抱有期待。我以為你會像他一樣對我溫和地笑,會像他一樣告訴我你所有的見聞,我們會成為朋友。但是我錯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宋燃。」
奧茲仍舊沉默。
「你可以不尊重我,也可以不認同我。畢竟你是亞瑟,而我是廢柴。你有著豐富的經驗和比我更加高超的決斷力,所以要我跟上你的思維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但除了我,你找不到其他人可以陪你出生入死了。如果我們真的要默契起來,只能請你適應我的飛行能力。」
「關於你跟不上我的思維這一點,我表示很遺憾。」奧茲淡淡地說。
如果是昨天,宋梟也許會氣得上前跟這傢伙幹一架,但現在他覺得這根本沒有必要。
「起來,試試看在配備了三枚彗星導彈的基礎上,我們有沒有可能進入中央研究院。」宋梟啟動了穿梭艦。
奧茲關閉了電子書,邁開長腿,坐上了狙擊者的位置。
這一晚,宋梟的飛行軌跡意外地流暢而多變,每一道弧線每一次螺旋看起來驚險萬分,卻距離中央研究院的壁壘越來越近。
粒子炮與他們擦身而過,而奧茲就像提前預知到宋梟會怎麼飛行,每一次射擊都恰到好處。
宋梟甚至有一種錯覺,並不是他在追逐奧茲,而是奧茲在跟隨他的思維。
千絲萬縷的思緒紛繁複雜,宋梟在前方不斷地狂奔,而奧茲迅速纏繞了上來,滲入他的思想,合二為一。
這樣的感覺對於宋梟而言是十分新奇的,所有阻塞的神經忽然暢通起來,而奧茲在他的大腦中奔馳。
當最後他們撞穿研究院壁壘的那一刻,宋梟緊繃到幾乎要斷裂的神經終於舒展開來。
那種喜悅,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跳動。
他退出系統,轉過身來看向奧茲。
「我們……我們剛才做到了?」
奧茲的表情是淡然的:「我們只是在模擬系統的情況下做到了。」
「你太沒意思了!我們就是做到了!」
宋梟用固執的語氣大聲說。
「這隻代表一次而已。」
「這不是僅有的一次!這不是巧合!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就算再試一次我們也一定可以通過!」
宋梟轉過身去,再度啟動模擬系統。
他要向奧茲證明,剛才的成功並不是運氣。
只是這一次,他們還沒有配合多久,就被擊中了。
整個駕駛艙內一片安靜,只能聽見拉長了的呼吸聲。
幾分鐘的沉默之後,奧茲伸長了手臂,手指觸上了宋梟的頭頂。
宋梟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在模擬入侵研究員的過程中已經睡著了。這套系統耗盡了他的精力,此刻的他正發出淺淺的鼾聲,而奧茲手指的力度讓他歪向了一邊。
☆、第33章幼稚的較量
奧茲正要將手收回來,可最後他的手指卻捻起了宋梟的發梢。他的發梢很軟,帶著屬於他的溫度,明明細弱,卻像是要透過奧茲的肌膚延伸入他的血液一般。手指緩緩沒入他的發絲之間,輕輕地撫過。
就在某個瞬間,奧茲的手腕僵住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離開了穿梭艦,回到了原先的長椅上。
他調出了沒有看完的電子書,手指不斷地滑過頁面,但是指尖仍舊牢牢地記得那柔軟的觸感,血液忽然沸騰起來,涌向自己的胸膛。
而坐在穿梭艦裡睡著了的宋梟,腦袋一歪,撞在了艙壁上,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
奧茲正在滑動書頁的手指停住了。
幾秒的安靜之後,仍舊只有宋梟平穩的呼吸聲。
奧茲關閉了電子書,走向艙門,低下頭來,看見的是已經快要歪到椅子下面去的宋梟。他的發絲滑向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奧茲低下身來,將宋梟從座椅上抱了下來,放在了床上。
時間已經很晚了,奧茲在宋梟的身側躺下,閉上眼睛。
夜晚很安靜,安靜到一點點的聲音都無比清晰。
宋梟的呼吸聲很淺,緩慢地溢出,帶著某種蠱惑的意味,侵襲著奧茲的思維。
他驀地伸長了手臂,捂住了宋梟的鼻子和嘴巴。
他只想宋梟的呼吸聲停下來,不要再進入他的大腦,不要打擾他的睡眠。
無法喘息的宋梟皺起了眉頭,抿起了嘴脣。
柔軟的脣縫輕微地抿過奧茲的掌心,血液沸騰的衝動再度翻涌而起,奧茲驟然收回自己的手,轉過身去。
恢復呼吸的宋梟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足地一個翻身,手臂砸在奧茲的身上。
即便在這樣的黑暗中,奧茲仍舊可以清楚地看見宋梟的指尖,視線順著手指的線條來到他的手腕。
那裡是屬於少年獨有的纖細,纖細之中卻蘊含著一股力量以及倔強。
奧茲抬起手,輕輕扣上宋梟的手腕,那一刻他有一種捏碎他的衝動。
但是宋梟卻轉過身去,一個翻身,只聽見「砰——」地一聲。
奧茲的呼吸停留在喉間,他沒有轉身。
宋梟並沒有嚷嚷著「好疼」之類地爬起來,那樣均勻的呼吸聲就像魔咒一樣傳來,觸上奧茲的神經。
每當奧茲試圖拒絕那聲音的糾纏時,他卻遠離。
奧茲·法恩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失眠了。
而此刻,漢弗萊斯家的晚宴結束了,賓客們紛紛乘坐飛行器離開。
西維爾坐在庭院裡,安靜地看著那一大片白色的玫瑰花。
「在想什麼,我的孩子?」
西維爾的父親貝爾·漢弗萊斯來到他的身後。
「沒什麼。」
「我怎麼沒有看見‘星雲’的舵手狄恩·凱斯?」貝爾的聲音裡帶著試探性的意味。
「父親,你知道狄恩·凱斯來這裡是為什麼嗎?」
「代表法恩家向你祝賀生日。」
西維爾的脣角扯了起來:「您相信嗎?」
「不相信。」貝爾笑了笑,「不過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他的去向了?」
「我把他分解了。」西維爾的聲音是平靜的,一切仿佛摘一朵玫瑰花那麼簡單。
「什麼?」貝爾的眉頭蹙了起來,「我相信你這麼做是有合理的理由的。」
「狄恩·凱斯的目的是宋梟。」
貝爾輕蔑地笑了:「他們想從那個孩子身上得知‘崩裂’的信息嗎?」
「不是為了‘崩裂’。雖然我並不清楚事情的起因和經過,但我確定一點,奧茲·法恩出事了。」
「西維爾,現在的首都星波雲詭譎,領主楚風、法恩家族、瘋王圖利奧、還有宋家都在這個漩渦之中。我們要做的,不是卷進漩渦,而是做一個旁觀者,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立場。你明白嗎?」
「很抱歉,父親。我不該出手。」西維爾輕聲道。
「雖然你對我說‘抱歉’,但是你的心底並不是真的感到抱歉。你並不後悔你的決定。」
「我必須那麼做。」
「我不會左右你的任何決定,我只想提醒你,一個年輕的亞瑟,能力越是強大,越是引人注目,就一定會有更加強大的亞瑟在你還未及掌握一切之前毀滅你。沒有誰會給自己留下潛在的競爭者。亞瑟的世界,也是殘酷的。」
「我知道,父親。」
「我會處理好狄恩·凱斯的事情。」
「謝謝您。」
西維爾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那一大片的白色玫瑰上,仿佛從花蕊的中心隱隱將要滲出血液來。
第二天,當邵沉叫醒宋梟的時候,宋梟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有點疼。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記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躺在地上的了!他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和奧茲進行模擬練習的時候。
咧著嘴爬起來,他發現奧茲背對著他睡得可好了,頓時一把怒火燒了起來。
媽的!老子我為了你,受了那麼多的罪!
昨天才和你一起通關!房間是我的!床也是我的!就連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竟然讓我睡地板連理都不理我!
我的後腦勺磕疼了你知不知道!
顧不上自己鳥窩一樣亂糟糟的頭髮,宋梟跳上床,猛地騎坐在奧茲的身上,揮起拳頭就要揍對方。
奧茲閉著眼睛就穩穩地扣住了宋梟的手腕。
「下去。」
他的聲音中帶著逼迫的意味。
「你才給我下去睡地板呢!」
宋梟又揮起了另一隻手,不揍到這傢伙誓不罷休!
在即將觸上奧茲鼻尖的時候,這隻手也被對方扣住了。
奧茲睜開了眼睛,目光擊潰了宋梟的氣勢,直落落襲入他的腦海之中。
「我說,下去。」
冰冷的命令式的語調,宋梟炸毛了。
「不下去!」宋梟瞪著對方,忽然想到了什麼,脣上扯起無賴的笑容,「我就要騎著你,你還能揍我嗎?你最好揍我的腦袋!把我揍傻了,就沒人跟你一起去研究院了!」
宋梟一邊說著,一邊囂張地傾下身來。
他知道奧茲不喜歡別人的靠近,但他偏偏要靠近他,故意呼出一口氣,吹在對方優雅的睫毛上。
看我噁心死你!
奧茲的冰藍色的眼眸在那瞬間暗沉了下來。
扣著他的手指也越發用力,仿佛要嵌入他的骨頭中一般。
宋梟試著擰動手腕,而奧茲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打算。
那一刻,宋梟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傢伙怕是要怒了!
「喂!你快放開我啊!你不是要我下去嗎!你不放開我,我怎麼下去啊!」
現在宋梟只想離他遠一點。
但奧茲只是看著他,黝深的雙眼,宛如頃刻間就會將他吞沒。
宋梟發現自己無法挪開目光,而這種被牽制的感覺讓他惶恐了起來。
「我要吃早餐了!我要去上課了!我要遲到了!放開我!」
奧茲的膝蓋緩緩抬起,正好抵住了宋梟的腰,這讓宋梟更加靠向奧茲。
他覺得自己從高空墜落,就要掉進奧茲眼中的黑洞裡。
「喂!」宋梟搖晃起自己的身體,想要脫離對方的掌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梟總覺得奧茲盯著自己的脣縫在看。那目光仿佛要勾住了他的舌尖。
宋梟抿起了嘴脣,不再說話。
好啊,比耐性!反正費力氣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宋梟瞪著奧茲,奧茲的眼睛連眨都沒有眨過,但宋梟的眼睛卻酸了起來。
明明這場較量從開頭就奠定了結果!
宋梟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是奧茲注視著他的目光卻連絲毫的動搖都沒有。
宋梟一咬牙,側過臉去,終於避開了奧茲的目光。
「我輸了行不行?以後地板歸我睡了,你放開我行不行?」
失去了宋梟的目光,奧茲的視線順著宋梟的下巴描繪著他頸間的線條。
那是一種流暢的美,就像是他的飛行軌跡。
「我以後不會再騎你了,我說真的……」
宋梟越說越沒氣勢了。
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奧茲·法恩怎麼還不放了他?
「……法恩閣下,我錯了……請你……」
媽的,說不下去了!宋梟你還能更丟面子嗎?
憑什麼啊?為什麼啊?摔下床磕著腦袋的是你又不是奧茲·法恩!
「喂!你到底放不放啊!不放我就倒你身上!」
奧茲驟然鬆手,失去力量支撐的宋梟冷不丁栽在了對方的身上。
宋梟剛要撐起自己,他的下巴被扣住,被迫仰起了脖頸,有什麼溫熱而柔軟的東西觸上了他的頸間肌膚,下一秒,疼痛感來襲,宋梟大喊了起來。
「啊——」
是奧茲狠狠咬了下去。
宋梟疼的魂差點沒了。
☆、第34章圖利奧的試探
感覺到奧茲的嘴脣用力地貼在自己的肌膚上,牙齒嵌入他的肌膚,這樣的疼痛其實根本比不上謝爾比對宋梟的刑訊。但這一切的發生太過突然,宋梟瞪大了眼睛,神經就像裂開了一般無法思考。
奧茲的手指仍舊用力地扣住他的下巴,令宋梟根本無法掙扎。
直到奧茲的牙齒離開了他的肌膚,仿佛錯覺一般,宋梟感覺奧茲的嘴脣似乎留戀著自己。
他放開了他。
宋梟一垂下眼,對上的就是奧茲的眼睛。
那雙眼眸裡仿佛有火種在另一個世界裡鋪天蓋地地燃燒。
宋梟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
他驚慌失措地避開,即便從床上翻了下去,肩膀摔在地面上,他也沒有感到疼痛。
幾乎是跑到了門口,宋梟忽然想起了什麼。
搞什麼啊!
我為什麼要怕這個傢伙!
這裡是我的地盤,他憑什麼咬我!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咬回來的!」
宋梟惡狠狠地放話。
奧茲·法恩只是淡然地靠坐在床頭,冷冷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裡有一種力量,仿佛纏繞上宋梟,驟然收緊,將他所有的自由都剝奪。
宋梟咽下口水,轉身快步離開了宋燃的房間。
還好校服的領子比較高,剛剛好能遮住脖子上被咬出的痕跡,不然如果被邵沉看見的話,一定會用溫和的表情來嘲笑他!
破天荒的,宋梟沒有在課堂上睡覺。
因為只要他趴下來,領口就會貼上脖頸上被咬的地方。那種神經末梢被壓迫著,肌膚陷落的感覺再度重回他的大腦,他甚至會想起奧茲的脣貼在他的頸間緩緩離開時那種莫名的遺憾感。
真是討厭極了!
還讓不讓人上課睡覺了!
宋梟抬起手捂住那個地方,微燙的熱度讓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今天的課程就這樣稀裡糊塗地結束了。
宋梟仍舊坐在原處發呆。
直到有人挪開了他的手指,宋梟這才醒過身來。
西維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他的身邊,勾開了他的校服領子,垂著眼睛冷冷地看著他頸間的痕跡。
「怎麼回事?」
「……被人咬了……」西維爾的手指讓宋梟下意識聳起了肩膀。
「不是被人咬的,難道是小絨毛咬的嗎?」西維爾輕輕挑起眉梢。
「我跟人打架,打輸了……然後就被咬了……」
這可是實話。
只是他沒說自己打架的對象是奧茲·法恩而已。
西維爾輕笑了一聲:「還真像是會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打架有贏過誰嗎?」
宋梟歪了歪腦袋,十分認真仔細地想了想:「……好像沒有。」
「打不贏還要打,真蠢。」
西維爾正要起身,宋梟扣住了他的手。
「喂……那件事怎麼樣了?」
「哪件事怎麼樣了?」西維爾低下身來,靠向宋梟。
他離得太近,細膩的眼睫掠過宋梟的心頭,真想抱著西維爾的臉狂親一通。
不過這種事情只能想想而已,否則他一定會被揍成白痴。
「就是……」明明在這個空間裡沒有其他人了,宋梟還是故意靠近西維爾的耳朵,「狄恩·凱斯啊!他就這樣不見了,怎麼沒有任何尋找他的消息?」
「狄恩·凱斯來自哪裡?」西維爾絲毫沒有避開宋梟的意思,甚至學著他覆在他的耳邊輕聲問。
遠遠看起來,兩個人就像是在互相咬耳朵一般。
「‘星雲’啊!」
西維爾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嘆自己的智商果真和宋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是第十象限。而我們漢弗萊斯家也是來自第十象限。我們說,狄恩·凱斯在中途得到了某個消息駕駛穿梭艦離開了首都星,那麼‘事實’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嗎?」
宋梟點了點頭。
這時候,一陣鼓掌聲傳來。
「嘖嘖嘖嘖,多麼可愛的一對小情人啊。看得我都嫉妒了。」
那個聲音,就是化成灰宋梟也記得。
西維爾轉過身去,一絲驚訝從他的眼底掠過,但很快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圖利奧閣下,您怎麼會來這裡呢?」
宋梟的背脊是僵硬的。
他還記得在楚風的生日晚宴上發生的事情。
圖利奧行事毫無原則,一切隨性。
「來看看你啊,漢弗萊斯家的西維爾。你的生日我不曾到場,所以我打算送你一個生日禮物。」
圖利奧輕笑著走來,看起來溫和有禮,但宋梟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請問是什麼禮物呢?」
西維爾明明知道圖利奧的危險性,可卻仍舊能沉穩而淡定地面對他。
而宋梟發現,西維爾幾乎就站在他的身前,擋下了圖利奧所有的視線。
「星艦‘星雲’。」
圖利奧笑著將一枚星核遞向西維爾。
那枚星核是半透明狀,裡面的是能量匯聚而成的流動晶體,星核周圍雕刻著法恩家族的家徽紋飾,精緻卻又充滿沉厚感。這一整枚星核也不過比拇指大一點而已。
十幾顆恆星爆炸的能量就儲存在這麼細小的東西裡。
西維爾無奈地一笑:「閣下,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星雲’是屬於奧茲·法恩的。」
「難道你不想要嗎?」圖利奧側過臉,目光裡有幾分高深莫測地意味。
「奧茲·法恩從不曾承認我的能力。他是不可能將自己的星艦交給我的。另外,‘星雲’的星核怎麼會在您的手中。奧茲·法恩呢?」
宋梟的手指僵直了起來。
他頓時明白,圖利奧到來的目的就是試探西維爾到底與狄恩·凱斯的消失有沒有關係。
還好現在西維爾表現得根本不知道「星雲」已經落入了圖利奧的手中。當然,自己也從未告訴過他。
「我怎麼知道奧茲·法恩在哪裡。」圖利奧將星核扔起,又落回手中,根本沒有將它當一回事一般,「這個東西你如果不要的話,我就拿走了。」
「圖利奧閣下,如果我想要星艦的話,我會憑自己的能力得到。謝謝您今天的好意。」
西維爾的拒絕是明顯的,可偏偏他說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特別的柔和。
「如果你真的謝謝我,能允許我和你身後的那位說兩句話嗎?」
西維爾笑了:「當然可以了。」
他側過身來,抬起手摟上宋梟的肩膀,明顯的保護意味。
宋梟雖然對圖利奧心懷恐懼,但是他更加不想讓西維爾身陷危險。
圖利奧卻側過臉來,用一種奇特的目光看向宋梟:「你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嗎?我愛著的那個人,即便穿越幾十億的光年,跨越數個象限,都無法找到哪怕一絲他的蹤跡。」
宋梟明白圖利奧所指的就是第九象限的領主日影。日影是所有象限的領主中最為神秘的一個。沒有人知道他的年齡,他的外貌,他的能力,甚至於他到底在哪裡。
傳說,圖利奧只是見過他一面而已,就瘋狂地迷戀上了他。
「宋梟,你應該好好珍惜和西維爾在一起的時光。」
宋梟沒有說話,他的心臟就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他的掌心在冒汗,他的呼吸卡在喉間。
他知道圖利奧話裡的意思,如果他再不說實話,圖利奧就要對西維爾動手了。
西維爾的腳下是空氣在旋轉流動,細小的塵埃漂浮在其中。氣流逐漸擴大,纏繞上西維爾的雙腿。
「宋梟,你知道巴德哪裡去了嗎?」圖利奧笑著問。
「巴德……哪個巴德?」宋梟一副完全不明白的表情。
巴德是在密林裡第一個被邵沉分解的奧茲·法恩的部下。
「哦——我說錯了。」圖利奧抿起嘴脣,向前走了一步,「你有見到狄恩·凱斯嗎?」
宋梟能感覺到圖利奧帶給他的強大的壓迫感。
他只能仰著頭,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旦他說錯了什麼,圖利奧是不是就會在他的面前將西維爾分解了?
「他當然見過狄恩·凱斯。就在我的生日晚宴上呢。不過我很好奇,閣下為什麼會對奧茲·法恩的部下那麼感興趣呢?」西維爾並沒有被圖利奧的氣勢所壓倒,甚至還上前一步。
他腳下的氣流逐漸平穩。宋梟能隱隱感覺奧兩股力量的對抗。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溫潤的聲音響起。
「小主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邵沉邁開長腿,一步一步來到了宋梟的身邊。
宋梟頓時有種得救的感覺。
邵沉和西維爾聯手,還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夠搞定瘋王圖利奧的!
「邵沉,這位是瘋……圖利奧閣下。他只是想要送生日禮物給西維爾而已。」
「哦,生日禮物啊。」
邵沉拉長的語調中若有所指,他的目光掠過圖利奧,似乎根本沒將他放在眼中。
圖利奧的下巴緩緩仰起,比剛才施加在西維爾身上更加強大的力量無聲地襲向邵沉。
邵沉只是攬過宋梟,輕鬆地別過頭去,教室的墻面上莫名多出了一道猙獰的痕跡。
☆、第35章箭在弦上
宋梟的冷汗落了下來。
如果剛才一個不慎,邵沉的腦袋就被凌厲的空氣削成兩半了!
「圖利奧閣下,您是打算在首都星大開殺戒嗎?」
邵沉的脣上仍舊掛著微笑,就連聲音也是彬彬有禮。
圖利奧摸了摸下巴,一步一步靠近。
宋梟惶恐了起來,難道圖利奧想要像捏爆庫魯一樣捏爛邵沉的腦袋嗎?
「怎麼可能?這裡可是首都星,在你們的地盤上大開殺戒,我又沒瘋!」圖利奧的聲音是緩慢的,顯得及有教養。
宋梟很想翻白眼。
圖利奧,問題你本來就是瘋的啊!
西維爾來到了邵沉與圖利奧之間,輕輕一笑:「圖利奧閣下一定是很好奇‘崩裂’的舵手到底有多少實力,所以剛才並不是要開殺戒,純粹只是想試一試邵沉的能力,對吧?」
西維爾斜過眼,目光帶著幾分戲謔,更多的卻是某種壓力。
圖利奧眯起了眼睛,他能收到這個看似雲淡風輕的少年傳遞給自己的信息:不要輕舉妄動,你在這裡沒有優勢。
剛才他只是想要分解這個看似漂亮少年的衣物,頂多也就是他的皮膚,好好嚇唬嚇唬他,只是圖利奧完全沒想到這個少年有著深厚的‘聚力’。
圖利奧厭惡所有可以被冠上「潛力」的東西,特別是年輕人。這些擁有「潛力」的少年,包括奧茲·法恩在內,都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宋燃。
可現在,邵沉的介入讓他明白自己想要做點什麼已經很難了。
不過越是艱難的,他就越想要試一試。
「當然,我只是試一試‘崩裂’的舵手到底有多少實力罷了。」
圖利奧一步一步來到西維爾的面前,低下頭來,看著他的眼睛。
這個少年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恐懼,就似那一日的奧茲·法恩。
這讓他煩躁讓他厭惡。
圖利奧抬起了手,覆上了西維爾的臉頰,發出類似感嘆的聲音:「你真漂亮,孩子。」
「閣下,上一個稱呼我為‘孩子’的人,已經死了。」西維爾仍舊保持著笑容。
宋梟的心臟幾乎要提到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可就是下意識走上前,可是此刻他卻動彈不得。
到底是邵沉還是西維爾將他固定在原處,他不在乎,他只想圖利奧滾的越遠越好。
為什麼沒有星際瘋人院?最好重火力武裝那種,如果圖利奧想要飛躍瘋人院,直接將他轟成微粒!
「你的父親沒有教你,不要太早地暴露自己的能力。因為會有很多高階的亞瑟會將那些極有潛力的年輕亞瑟在破繭而出之前將他們抹殺。提前翦除威脅,這一點是無論人類進化到怎樣的地步,或者去到怎樣的地方,都擺脫不了的動物本能。」
圖利奧的手指揉捏過西維爾的臉頰,儘管他的脣上帶著笑容,目光裡卻透露出一分殺意。
「哦,也許是吧。不過我不認為自己擁有您所說的潛力。」
宋梟急得就快吐血了。邵沉啊!我的西維爾就要被圖利奧捏死了!你趕緊幫忙啊!
「那就給我一個放過你的理由,孩子。」
「第六象限的邊界摩爾比斯星系,我們發現了影子軍團的行蹤。」
圖利奧的手指僵住了,西維爾側過臉,避開了他的觸碰。
「您是打算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還是派人去看一看呢?」
西維爾的笑容裡有幾分狡黠的意味。
影子軍團是第九象限領主日影的親衛。
他們在哪裡,自然意味著日影在哪裡。
「你在欺騙我。」圖利奧的眼睛眯了起來,「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欺騙。」
就算影子軍團隱蔽軌跡的能力再怎麼登峰造極,也不可能如此囂張地進入第六象限,畢竟還有宋沛流的艦隊在巡航。這個消息哪怕在宋梟聽來,都是明顯地不可信。
西維爾仰起臉來,無所謂地笑了:「我們漢弗萊斯家族的信息網是最為發達的。你大可以不相信,繼續懷疑。影子軍團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圖利奧只遲疑了一秒,就放開了西維爾,快步轉身離去。
宋梟張大了嘴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直到圖利奧的穿梭艦衝入雲霄,宋梟才一把拽過西維爾:「你該不會真的騙那個瘋子吧?要是被他發現了,他說不定會炸掉整個首都星!」
西維爾揮開了宋梟的手,涼涼地回答:「我沒有騙他。倒是你,打算繼續藏著你的小秘密到什麼時候?」
宋梟很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無法張嘴。
是邵沉,他用自己的能力控制了宋梟。
西維爾看著宋梟欲言還休的表情,直接轉身離去了。
宋梟在大腦中淚奔。他到底要讓西維爾生多少次氣啊!
是不是他的初戀真的要無疾而終?
好不容易宋梟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他憤憤地瞪向邵沉:「你為什麼不讓我跟西維爾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奧茲·法恩真的在您那裡嗎?解釋不了的東西,就不要解釋。小主人,您現在了解到自己的局勢了嗎?圖利奧會毫無顧忌地到學校來找您,甚至於連漢弗萊斯家族的面子都忽略,也許是今晚,也許是明天,他就會親自來到宋家了!我必須通知宋先生盡快回來!」
邵沉難得感到壓力。
坐在飛行器上,宋梟撐著腦袋望向窗外。
他知道,奧茲·法恩的事情必須盡快解決。
整個第六象限的勢力已經失衡,無論是領主楚風、瘋王圖利奧還是漢弗萊斯家族,甚至於在第六象限邊界出現的影子軍團,他們都被捲入了某種漩渦。挑起這一切的無疑是瘋王圖利奧,但失衡的焦點卻是奧茲·法恩。
如果奧茲·法恩奪回了自己的能力,楚風勢必要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而奧茲可以制約圖利奧,這樣西維爾和他的家族暫時能得到安全。
宋梟不想看到第二次西維爾被圖利奧威脅的畫面了。
「您有什麼打算嗎,小主人。」邵沉溫潤的聲音響起。
「如果影子軍團真的出現在第六象限的邊界,宋沛流就有的忙了。要他趕回來根本不現實。我們宋家還有其他盟友嗎?」
「當然有。」
「三天之內能趕到首都星的呢?」
「有兩個守備軍團。他們是您兄長的心腹。」
「叫他們回來,不要搞出太大的動靜,悄悄的就好。」
「是的,小主人。」邵沉扯起了嘴角,「您是想讓圖利奧誤認為宋先生回來了?讓他有所忌憚。」
「不,我是要你放出風聲,說宋沛流在邊界與影子軍團交戰。瘋王圖利奧聽見自己的心上人遇到麻煩了,還不趕緊去英雄救美刷好感?」
邵沉笑出聲來:「我倒是覺得‘英雄救美’這個用詞很可笑。」
「怎麼可笑了?」
「您不覺得比起第九象限的領主,瘋王圖利奧實在談不上是個英雄嗎?」
「哦……那美女與野獸好了。瘋王圖利奧就是野獸。」
「……小主人,您沒有抓到我話裡的重點。」
宋梟傻眼了:「你別告訴我,你覺得瘋王圖利奧是美女!」
「我的意思是,第九象限的領主不是美女。」邵沉回答。
宋梟眼睛一亮,從後面抱住邵沉的脖子:「喂喂!所以第九象限的領主是男人了?」
邵沉無奈的嘆一口氣:「您不知道嗎?」
「哦……那就美男與野獸。」
「您確定第九象限的領主長得一定美嗎?」
宋梟無語了:「他不是個亞瑟嗎?亞瑟有長得醜的嗎?」
飛行器裡沉默了下來。
宋梟的目光緩慢沉斂下來。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任何猶豫和拖延的時間了。
當斷不斷,不斷則亂。
如果現在下決定,他還能贏回對事態的控制權。再晚一點,他將會任人魚肉。
只是這個決定,也可能將成為他人生的最後一個決定。
但是他寧願自己決定命運,也好過面對圖利奧時的步步後退。
他們回到了宋家,夜幕已然落下。
宋梟來到宋燃的房間,看見奧茲·法恩正在他的雲端前運算著什麼。
宋梟每次離開房間都沒有完全關閉雲端,他留下了一小部分的訪問權限給奧茲。當然,這一小部分只是宋梟最喜愛的遊戲而已。宋梟想的是,說不定哪天奧茲看書看到無聊了,就會玩他的遊戲了呢?
只是這樣的事情一次也沒有發生過。
更讓宋梟意想不到的是,奧茲竟然破解了他的第一重密碼,進入了雲端的實用區域。
「喂,你是要偷取我的系統信息嗎?」宋梟不滿地問。
「我在統計飛行數據,校正系統。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你明明懂的道理,卻一直懶得去做。」
奧茲側過臉來,宋梟對上的是他緩慢開合的嘴脣。
頓時,脖頸上的咬痕疼痛了起來,帶著一種熱量,幾乎要滲入他的血液中。
「那麼你校正好了嗎?」宋梟撇了撇嘴。
「我的精確度遠遠高過你。」
宋梟笑著盤坐在床上,他直落落地盯著奧茲。
「奧茲,你對你的校正那麼有自信嗎?」
「當然。」
「我們沒有時間了。今天,瘋王圖利奧親自來到了我的學校,差一點傷害了對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呢?」奧茲側過臉來。
宋梟有一絲錯覺,他仿佛看見奧茲挑起眉梢了。
「西維爾·漢弗萊斯對你而言是那個最重要的人?」
這是奧茲第一次主動問他問題。
宋梟的目光在他的眉間游弋,他發現每一次奧茲那要十分認真才能觀察到的挑眉的小動作,都是在他面前提起「西維爾」的時候。
「他很重要。」宋梟很肯定地回答。
「你能分清楚‘想象中很重要’和‘真的重要’的區別嗎?」奧茲的聲音顯得高冷起來。
雖然他的語調依舊沒有任何起伏,但那種批判的意味讓宋梟很不舒服。
宋梟歪過臉,輕笑了一聲:「那麼您呢,法恩閣下……您有那種心情嗎?把一個人看得很重要,希望將自己所有的一切與他分享,他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都勾動你大腦的神經,他的安全你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我當然有。」
奧茲的神情沒有變化,但那平靜的聲音讓宋梟的心就似沿著杯壁蜿蜒著墜落的紅酒。
「我真的看不出來。」宋梟聳了聳肩膀。
「你從來只會去看表象。你了解西維爾·漢弗萊斯嗎?你確定他永遠是那個你可以暗自欣賞他美好側臉的對象嗎?」
奧茲的反問讓宋梟的心臟發涼。
當西維爾分解掉狄恩的時候,宋梟有一種自己終於窺知西維爾的喜悅,至少他在他的面前毫無顧忌地展現了自己的能力。
但除此之外呢,他還有多少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
「那麼你呢?」宋梟下意識問。
「我穿越了億萬光年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得到他。沒有這樣的執念,就不要說那個人對你重要。」
宋梟的指尖輕輕一顫。他總感覺奧茲的目光裡有一種力度,入侵他大腦的每一個細胞,將它們硬生生地扯開,摧枯拉朽,片甲不留。
宋梟甚至能聽見自己的思想崩潰的聲音。
「不說那些了。」宋梟暗自吸一口氣,他必須回到正題,「我們現在的情況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必須盡快拿回自己的能力,制約圖利奧。」
「你想要今晚行動?」奧茲轉過身來,打量著宋梟。
「我想要現在就行動。邵沉現在正在聯繫宋家的舊部,等到他的事情做完了,就會一直看著我。我們就沒有走的機會了。」宋梟暗自握緊了拳頭。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做這一切是為了西維爾·漢弗萊斯?」
面對如今的情況,奧茲竟然沒有絲毫動容。宋梟不明白為什麼他話題的中心總是西維爾?
「我是那麼英雄主義的人嗎?」宋梟扯了扯嘴角,極為用力地看入奧茲的眼中,「我做著一切,是因為我想做。」
「你不需要進行模擬實戰來驗證我對系統的校正嗎?」
「我相信你。」
說完,宋梟的手指在墻面上輕輕一靠,穿梭艦從地下升起。他三兩步邁入了駕駛艙,坐上了舵手的位置。」
☆、第36章所向披靡
奧茲起身,關閉了雲端,跨入駕駛艙。
一切如常,仿佛這只是一場模擬練習。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奧茲的聲音是冷靜的,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梟的手心冒著汗,血液沸騰一般衝撞著他的血管。
「再問我準沒準備好,我就揍你!」
他很緊張,但是他並不後悔。這是他人生中自己做下的第一個重要決定。
「喂,奧茲·法恩,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陪你出生入死?」
「是的,如果你不後悔的話。」
「我不後悔。」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與沒有慷慨的激情,但卻暗含力度。
說完,宋梟啟動了穿梭艦的系統。
穿梭艦的十六個引擎亮起,房間的一面墻緩緩開啟,風呼啦啦灌了進來,瞬間被所有的引擎所吸收。
沒有任何轟鳴,穿梭艦在瞬間衝了出去,原本氣流混亂的房間在瞬間平靜下來。
他們在夜色中穿梭,宋梟啟動了軌跡隱藏,避開首都星的守備軍團,直逼中央研究院。
那是一處懸浮在空中的堡壘,全方位重型武器覆蓋。
它的守備系統是宋燃在十六歲時候的設計作品,至今保管著第六象限的科研機密,無人得以入侵。
但是宋梟卻聽宋燃提起過,沒有任何機器或者系統能夠做到天衣無縫,隨著時間終將被淘汰。
既然是宋燃的作品,宋梟寧願它是毀在自己的手中。
而第六象限對於科研的投入自從宋燃消失後就急劇下降,就連守備軍團也只剩下從前的三分之一。現在,研究院裡最珍貴的,也不過是金色潘多拉的中和劑了。
當然,這也給了宋梟和奧茲機會。
「你很緊張。」奧茲的聲音傳來。
「廢話,你不緊張?」
「我不緊張。」
「……我怎麼忘了,像你這種高階的亞瑟都是沒有七情六慾,你連死都不怕,哪裡會緊張。」
宋梟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何躲避守備軍團之類的,根本不在他們的模擬練習範圍之內。
宋燃設計的自動防禦系統還有規則可循,但是守備軍團卻是機動的,不可預測的。
「我和你的思維現在在同一個系統裡。你緊張,我當然能感覺到。」
「那我怎麼什麼都感覺不到?」宋梟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因為我本來就不覺得有什麼。」
好吧,當他什麼都沒說。
宋梟告訴自己,他要調節呼吸。就算他真的很菜很爛很烏龍,但坐在他後面的那位經驗豐富,天才無雙!
等等,這樣放棄自己把希望壓在別人身上,實在太失敗了啊!
「宋梟。」
奧茲的聲音響起,宋梟的神經就像被撥動一樣,輕輕顫動起來。
這是奧茲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來。他的音質一向很特別,清冷中有一種純粹的意味。
「嗯?」
「我們會所向披靡。」
「啊……」
宋梟不由得扯起了脣角。
這傢伙,無論到了什麼情況下,都沒有忘記亞瑟的自負啊。
等等,他說的好像是「我們」?
好吧,他接受這種讓人愉悅的自負。
「天快要亮了。」奧茲提醒。
「我知道。」宋梟閉上眼睛,「給我三秒鐘的時間。三秒之後,我們走!」
第一秒。
這沒什麼大不了。宋燃最擅長的就是以少勝多出人意料。
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身後還有奧茲·法恩這個天才少年呢!
第二秒。
這次必須成功!與其被動地等待奧茲·法恩的老爸來救他,不如自救!只有將情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有可能書寫自己想要的結局!
最後一秒。
西維爾·漢弗萊斯你等著!這一次我讓你再也不敢嘲笑我!
穿梭艦驟然引擎全開,在空中進行了一個角度刁鑽的螺旋式大回環。
守備軍追逐而來,緊隨在它的身後,就似劃破夜空拖著長長尾巴的彗星。
「警告,你已進入第六象限首都星中央研究院防禦範圍,請迅速撤離!否則我方將發起防禦攻擊!」
宋梟與奧茲達成共識,與其與守備軍交戰不如甩掉他們直接進入研究員的重型武器防禦邊界。
宋梟做了一個極為複雜的波紋式飛行,追來的守備軍差一點互相相撞。
看著他們的陣型完全被破壞,宋梟的心中涌起一陣滿足感。
但是下面才是重點。
他們的引擎才剛剛掠過研究院的防禦邊界,粒子炮在瞬間全部啟動,襲向他們的方向。
宋梟屏住了呼吸,他知道這不是系統模擬,這是實戰,輕微的一個松懈,將是致命的失誤。
穿梭艦看似不顧一切地衝入了粒子炮的矩陣當中,每一束能量幾乎擦著艦身而過,只要觸上一點,就會對艦體造成極大的破壞,但偏偏這艘穿梭艦完好無損。
而奧茲的射擊完全例無虛發。
那種無論自己做出怎樣的飛行軌跡,對方都明白他的目標在哪裡的默契,讓宋梟雀躍了起來。
奧茲的射擊為宋梟開闢了飛行軌跡,而宋梟的飛行又為奧茲製造了許多精巧的射擊角度。
宋梟第一次有了隨心所欲的暢快感。
守備軍完全呆住了,只看見那艘穿梭艦一眨眼的功夫,就毀掉了研究院成片的粒子炮,火光四散,異銫金屬的微粒在空氣中折射出耀眼的藍色光斑,就仿佛一場瑰麗的爆星雨。
宋梟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將十六個引擎的推進發揮到了極限。
此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生死一瞬。
手心的汗水,僵直的背脊以及幾乎停止的心跳就像笑話一樣,他的人生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暢快淋漓!仿佛之前所有的隱忍都是為了這一刻。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奧茲都能猜透,並且總能在最佳的時機與角度進行狙擊?
他的飛行軌跡越來越刁鑽,每一次成功避開矩陣攻擊,他們就離「死亡地帶」更近一步,可偏偏宋梟越來越享受那種無論自己做什麼對方都能配合上的感覺。
矩陣更加密集,飛行軌跡的控制也更加微妙。他不能再隨心所欲,必須給奧茲製造擊毀粒子炮口的機會,這樣才能降低矩陣的密度,衝入研究院。
只是宋梟按捺不住體內的惡劣英子作祟,他的飛行軌跡更加危險。
一秒鐘內,他更換了三次飛行方向,每一次哪怕零點零零一秒的誤差,他都會成為炮灰。
可偏偏奧茲抓住了飛行過程中的所有機會,在每一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毫不猶豫地射擊,矩陣的密度被降低,變化性也大幅度下降,這也給了宋梟的飛行更多的余裕。
「哇!配合的不錯!回去請你吃糯豆飯!」
宋梟覺得應該給自己的搭檔一點鼓勵。
畢竟他玩的很開心。
「不是你在配合我嗎?飛行軌跡都是我想要的。」
好心情頓時全部沒有了。
奧茲·法恩,你還能更狂酷拽一點嗎?
就在這個時候,宋梟的驟然滑入「死亡地帶」,研究院開啟重型炮,鎖定目標只需要零點一秒。
可奧茲已經將「彗星」導彈發射了出去,只聽見一聲巨響,半個首都星都籠罩在那強大的聲波之下。
這場震動讓正在翻閱電子書的西維爾肩頭不自覺一顫,快步來到露台前,仰起臉來,看見的便是懸浮在天際的中央研究院進入一級戒備的緊張情勢。
火光飛濺,像是要將穹頂撕裂。
他扣住了露台的邊緣:「到底發生什麼了……難道是瘋王圖利奧……」
正在與宋家的舊部聯絡的邵沉放下一切,進入宋梟的房間,發他並不在。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分解了宋燃房間的墻壁,進入之後看著開啟的那一面墻以及空空如也的房間,握緊了拳頭。
平靜的表情褪去,眉眼深深蹙起:「你永遠都明白不了什麼是危險嗎?」
此刻的宋梟卻情緒高漲。
就在矩陣為了彌補第一個重型炮口損失而移動的時候,宋梟和奧茲早就摸清了它的變化規律,跟隨著它的移送,在矩陣未完成之前,再一次毀掉了一個重型炮口。
他們還剩下最後一個彗星導彈。
宋梟沿著被毀掉的炮口貼面飛行。
當這個炮口被另一個替換之前,他們必須進入研究院。
宋梟的飛行精確無比,這讓許多守備軍都驚詫無比。
「天啊!駕駛那艘穿梭艦的到底是誰?竟然能做出那樣的飛行軌跡?」
「竟然能跟著矩陣飛行!」
但是宋梟此刻的神經卻緊繃到幾乎要碎裂。
他必須要完全穩定自己的軌跡,奧茲才能準確命中。
就在炮口轉動的那一刻,宋梟猛地貼了上去。
彗星導彈落下,被二次轟炸的炮口完全裂開,空氣涌了進去,發出類似悲鳴的聲響,在蒼穹之間迴盪。
宋梟咬緊牙關在那個空洞即將被修復之前不顧一切撞了進去。
艦體顫動,在研究院中瘋狂地滑行,根本無法停止。
無數樣本室從他們的兩側掠過,內部武器系統啟動。
而奧茲卻在它們之前射擊。整個空間充滿了火花以及因為爆破而產生的衝力讓艦體顫動得更加厲害。
當他們即將錯過儲藏中和劑的樣本室時,宋梟將心一橫,調轉方向,直落落衝了進去。
樣本室的溫度極低,當艦體接觸室內空氣的時候,艦體的表面迅速覆上了一層薄霜。
☆、第37章空曠的星雲
整個樣本室裡,有三個懸浮在空中的金屬方盒。
宋梟操作系統,取走了其中一個方盒。
這個時候,研究院中的守備軍已經出動趕來,將他們包圍。
宋梟正要用手去觸碰方盒,就被奧茲扣住了手腕。
「你的手不想要了?」
奧茲的聲音壓得很低,宋梟有種自己的背脊都要被壓斷的錯覺。
宋梟倒抽了一口氣,方盒的溫度很低,如果真的用手去觸碰的話……他的手指都會凍掉!
看著奧茲從容地取出那副白到扎眼的手套戴上,將方盒的數據端接入穿梭艦,不到一秒的計算之後,方盒被打開,可以看見漂浮在其中的一小滴黑色液體。
「這就是中和劑?」
宋梟探過了腦袋,奧茲將注射器在液體上微微一碰,就被吸收了。
「穿梭艦裡的朋友,恭喜你已經成功登陸中央研究院。我是這裡的守備官陸信。據我所知,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你大費周章來取得的。現在,請你明示身份!」
「喂!動作快啊!是陸信!」
陸信是陸刻的兒子。在議會裡,陸刻就一直和宋梟不大對付。陸信要是撞見了宋梟,絕對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奧茲將注射器靠上自己的頸間,黑色的液體完全滲入進去。
宋梟張著嘴,眼睛死死盯著奧茲。
有用嗎?
他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折騰了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為了這個!
奧茲閉著眼睛,坐在原處,一如既往的沉著鎮定。
「喂!喂!有用嗎!」宋梟記得腦袋要冒火了。
就在這個時候,陸信已經啟動了粒子槍,打算正面將這艘穿梭艦轟開。
「喂!到底有沒有用啊!陸信可不是好惹的!」
宋梟忍不住了,直接上手去推奧茲的肩膀,可奧茲卻沒有絲毫反應。
完了完了!奧茲該不會找錯藥了吧?
只聽見轟地一聲,巨大的震動發出刺耳的嗡鳴,穿梭艦真的裂開,灼熱的氣流涌向宋梟,他下意識抬起雙手遮住自己的臉。
就在宋梟對自己說「死定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宛如時光倒流。
破裂的穿梭艦在瞬間復原,轟擊造成的熱浪回流,陸信和其他的守備軍官漂浮了起來,所有的武器裝備都從他們的指縫間被分解散落,金屬微粒漂浮在空氣之中。
陸信睜大了眼睛,簡直無法相信此刻發生的一切。
重力在這個空間裡完全失去了意義。
宋梟感覺到有一股力量牢牢地包裹著自己,他這才發現那是奧茲。
他的臉幾乎被按進了奧茲的胸膛裡。
停跳的心臟再度躍動了起來。
宋梟抬起臉,就看見奧茲垂下的目光。
「你看起來很害怕。」
宋梟咽下口水,接著狠狠推了對方一把,但是奧茲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他仍舊沒有離開對方的懷抱。
「對啊!我當然害怕!你不怕死難道就要我也不怕死了?」
「怕死你就不該跟我來。」
「我跟你來之前,就沒想過我會死。」宋梟的眉頭蹙了起來,「你能放開我嗎?」
被奧茲抱著,宋梟有一種自己變成了陸夫人懷裡的小絨毛的不爽錯覺。
「如果你已經恢復了,麻煩解決外面那群傢伙。」
「已經解決了。」
奧茲終於放開了宋梟,打開了艙門,邁開他的長腿,走了出去。
樣本室內的低溫還未完全回升,宋梟凍到發抖,他趕緊關閉了艙門。況且他也不想這裡有任何人看見他的臉。
奧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靠著穿梭艦。
陸信卻完全呆住了。
「奧茲……奧茲·法恩!怎麼會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
奧茲緩緩走到陸信的面前,看入他的眼中。
陸信第一次感到恐懼。上一次見到奧茲·法恩是在楚風的生日晚宴上。
他能夠面不改色地與瘋王圖利奧對峙,那種在瞬間進行大規模分解和重塑的能力即便是高階的亞瑟也做不到。
陸信曾經就慶幸,法恩家族擁有這樣的「火種」,還好第六象限沒有與之的對抗的打算,否則將有多少人成為炮灰?
可現在,奧茲·法恩只憑藉一艘穿梭艦,就甩掉了中央研究院外部的守備軍,穿越了矩陣的三重防衛,單槍匹馬進入了研究院,這是其他人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您想要得到什麼?」陸信問。
「我就想試試看,宋燃當初設計的矩陣防禦系統,是不是真的牢不可破。」
「啊……」
就在這個時候,大批守備軍從風堡趕來,將整個研究院包圍,水泄不通。
宋梟坐在穿梭艦裡抱住了腦袋。這下玩完了,他們要是一擁而上,奧茲·法恩再厲害也不是對手啊。
就在這個時候,研究院上空的星光和雲霧消失,巨大的黑色艦體籠罩而來,遮蔽了所有光線。
氣流迴旋,整個中央研究院都在顫動。
那是一艘性能卓越的星艦。
守備軍團無法保持陣型,但他們仍舊準備對這艘星艦發起防禦性攻擊。
「替我轉告楚風,這場遊戲很無趣。」奧茲對陸信說。
下一刻,黑色星艦忽然明亮起來,仿佛匯聚了宇宙中所有的星星,醞釀著一場星際爆炸。
星艦的底部發射出一道深藍色的光束,研究院的穹頂被融化,奧茲轉身拍了拍穿梭艦,說了聲:「開艙門。」
宋梟不情願地打開了艙門,奧茲坐了進來。
「現在我們去哪裡?」宋梟轉過頭來問。
「星雲。」
「你的星艦?」
「是的。」
一旦奧茲恢復了亞瑟的能力,而他的身上帶著「星雲」的星核就能成功操作自己的星艦了。
奧茲的基因密碼是啟動「星雲」的秘鑰,星雲感應到了基因主體發出的思維信號,自動找到了奧茲。
即便宋梟根本沒有啟動系統,他們的穿梭艦還是不受控制地緩緩升起,離開了研究院,被「星雲」所吸納。
在眾人的仰望之下,「星雲」啟動引擎,揚長而去。
當穿梭艦的上升趨勢停止,奧茲拍了拍艙門說:「開門,我們已經在星艦內部了。」
宋梟鬱悶了。
你叫我開門,我就開門。你叫我關門,我就關門。你把我當什麼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竟然在星艦「星雲」的內部,宋梟就沒來由的一陣興奮,那種與奧茲較勁的心思完全沒有了。
他跟著奧茲的身後進入了艦體。
只是「星雲」的內部與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曾經被宋燃抱入「崩裂」。崩裂是溫暖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生活氣息,到處都是笑著向他打招呼的人。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崗位,他們相互配合,成就了「崩裂」的奇跡。
但是「星雲」,卻空曠無比。
被冰冷的金屬所構建而成的通道,毫無生機。
空氣吸入肺中,是純粹的清新的氧氣,但卻像是被精確計算過一般,只能讓宋梟聯想到嚴謹與精確。
當奧茲的腳步聲響起,在通道中迴盪起來,宋梟有一種整個宇宙只剩下他們倆的孤寂感。
「這艘星艦上……沒有其他人了嗎?」
「巴德、謝爾比還有狄恩都已經被解決了,不是嗎?」奧茲走在他的前面。
「除了背叛你的部下,你就沒有其他部下了嗎?」
宋梟毫不留情地揭奧茲的傷口,反正這傢伙也不會感到疼。
「沒有。我一個人可以駕駛星艦,為什麼還要那麼多人?」
一時之間,宋梟竟然無法反駁奧茲的邏輯。
奧茲帶著他來到了一間房間。這裡有著透明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見首都星的燈光點點以及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機要部門和堡壘,一切就像是罩在玻璃中的螢火蟲。
宋梟的臉幾乎都要貼上去。
他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是在八年前,那時候宋燃還在他的身邊。
宋梟的鼻子有些發酸。
「這裡是哪裡?」
「我的房間。」奧茲回答。
「我們現在是要做什麼?」
「等。」
「等什麼?」
奧茲還是老樣子,一句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等楚風親自來找我。他很快就會得到我恢復能力的消息。」
「哦,楚風那個墻頭草啊!這會兒一定煩惱到把頭髮都抓掉了吧!他一定會想真討厭啊,這個奧茲·法恩怎麼沒有被圖利奧幹掉呢!哈哈哈!太爽了!」
誰要這傢伙跟誰合作不好非要找上瘋王圖利奧呢?
宋梟繞著奧茲的房間走了一圈。
這間房間也是冷冰冰的,只有一張床。床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整理得整整齊齊,而整個房間除了那張床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的房間裡就沒有點什麼零食?」
「我從不吃零食。」
「……好吧……那正常的三餐?」
「系統會自動傳送過來。」
「真無趣。那這間房裡的雲端呢?有遊戲嗎?」
宋梟毫不顧忌地跳上奧茲的床,盤著腿坐下。
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如果奧茲把他扔下床,他就會義正言辭地指責奧茲忘恩負義。
但是奧茲只是在他的身邊坐下。
「我不玩遊戲。」
「那你平時做什麼?」宋梟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看著奧茲。
☆、第38章隱秘的誘惑
「睡覺,看書,下棋。」
宋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這人是有多無趣啊?」
奧茲沒有回答他。
星光落在奧茲的側臉上,雖然並不明亮,卻有一種晦暗中的神秘美感。
宋梟下意識將腦袋湊了過去。
奧茲的雙眼在陰影之中,宋梟看不清。
「喂,那你有和朋友坐在一起像這樣聊天嗎?」
「我沒有朋友。」
「……好吧,我也沒有朋友。」
宋梟的腦袋懵了起來。
最初因為駕駛穿梭艦而興奮的神經在此刻全然放鬆,大腦無比睏倦了起來。
宋梟的腦袋歪到了一邊,可是楚風還沒有來,他還想看看楚風見到奧茲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那你就沒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嗎?」
「沒有。」
「那我們……一起打遊戲吧……你看我們配合的這麼默契,說不定可以破紀錄呢……」
宋梟的眼睛完全睜不開了。
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了他的額頭。
「如果困了,就睡吧。」
「這裡不是我的房間……」
宋梟的眼睛就快睜不開了。
「這是我的房間,你可以睡。」
宋梟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太疲倦了,才會覺得那在自己耳邊響起的冷冰冰的聲音竟然那麼柔和。
奧茲覆在宋梟額上的手只是微微施加了一點力量,他便倒了下去,奧茲的另一隻手拽住了宋梟的手腕,緩緩將他放倒,直到他的腦袋輕輕落在了枕頭上。
奧茲調節了室溫,起身掀開了被子,蓋在了宋梟的身上。
當他低下身來的那一刻,看見的是宋梟柔和地閉著的眉眼,還有微張著的嘴脣。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就像每一次他躺在他的身邊睡著時發出的聲音。
整個世界都沉淪,只有他的呼吸清晰無比。
奧茲的手壓在宋梟的耳邊,他緩緩地靠近,像是要將他的呼吸聽得更加清楚。
又或者……是宋梟脣縫間的那一絲隱秘誘惑了他。
奧茲扣著被子的手指緩緩收攏,所有塵埃紛紛掠起,就連宋梟的發絲也隨著氣流搖擺起來。
奧茲的脣靠了上去,越來越接近,而奧茲的手指也越來越用力,當他完全覆了上去,觸碰上宋梟溫暖的舌尖時,就像是被引誘了,平靜的冰面破裂開來,熔岩瘋狂地涌動。
吮吸了第一次,那種柔軟的感覺簡直要裂開他的心臟。
於是他的舌更加深入,卷起宋梟,更加用力地擷取他所有的一切。
他將宋梟的腦袋死死壓入枕頭裡,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無法得到滿足。
沉睡的宋梟掙扎了起來,他很困很累,但是壓著他的東西讓他無法呼吸。
「嗯——」宋梟發出不悅的呢喃,任性地抬手就要去推奧茲。
幾乎就在那瞬間,他的後腦被奧茲用手掌托起,他的脣幾乎被奧茲含住,奧茲將全身的了力量都付諸於其中。宋梟的舌尖每一次逃避和掙扎之後,奧茲便更加用力地吮吸。
從最初小心翼翼的試探到完全的包裹,最後演變成如此狂肆的掠奪,這一切不過轉瞬。
直到宋梟因為太過難受而睜開眼睛時,奧茲猛地放開了他。
「……你幹什麼呢?說好的讓我睡覺呢……」
宋梟蹙著眉頭,眼睛還是沒有完全睜開,迷濛著的他仍舊處於魂游狀態。
奧茲的背脊僵在那裡,宋梟的眼睛再度完全合上,悠長的呼吸聲再度響起。
他翻了個身,將被子一卷,只留出頭頂的一點發絲。
良久,奧茲將被子微微向下拽了拽,宋梟的額頭和鼻子露了出來。
他的指節就像成了癮,緩緩滑過宋梟的眉骨,沒入他的發絲之間,輕輕滑動,一遍又一遍。
像是無法按捺某種衝動,奧茲微微張開自己的嘴脣,舌尖掠過了宋梟的眼睫。
然後吻了上去。
宋梟的眉眼連顫都沒有顫動,這無疑提醒了奧茲,怎樣的力道會讓宋梟醒來。
奧茲的脣輕輕碰上宋梟的鼻頭,舌尖輕微地撩過。
宋梟的呼吸聲依舊均勻,他側過臉,將下巴和頸間完全露了出來,一切宛如無聲的邀請。
奧茲含上宋梟的下巴,輕微一個吮吸,宋梟下意識仰起了下巴,砸了砸嘴。
這時候,系統發出提醒,楚風來了。
奧茲並沒有急著起身,仍舊坐在床邊,低著頭,看著宋梟。
而此時的楚風是不安的。
隨同他前來的還有秘書官戴斌以及守備軍的軍士長以及十幾守備軍中的精英。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整個首都星的人都帶來,因為「星雲」可是奧茲·法恩的地盤。
按道理,他可以請奧茲去風堡一敘,舉辦一個晚宴,表明楚家和法恩家族仍舊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並且私下裡向奧茲解釋發生的這一切。他是被圖利奧欺騙也好,被圖利奧逼迫也罷,一切都只是給法恩家一個解釋而已。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楚風相信奧茲·法恩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楚風擔心,如果他真的邀請了奧茲,奧茲也未必會來,這樣的話,無異於給自己打臉。
而且他明明知道圖利奧對奧茲下手,不阻止就算了,甚至還幫著下手。如果奧茲憤然對首都星發起進攻,楚風的手下能阻止「星雲」的星艦都沒有!
所以他只能親自前來,以示誠意。
但是當他進入「星雲」之後,完全呆住了。
這就像是一座死城,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息。如此巨大的星艦要運轉起來,楚風以為至少要有幾百個人,可這些人呢?奧茲·法恩難道是靠自己一個人運作這艘星艦的嗎?
這怎麼可能!
楚風頓然覺得自己的全副武裝很可笑。
楚風被「星雲」的自動系統引領到了一間會客廳。
沒有任何點心、茶水,就連溫度也停留在零度。
這樣的冷遇,讓楚風忐忑起來。
但他隨即又開始自我安慰。奧茲·法恩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現在沒有幫手,沒有盟友,翻臉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時候,會客廳的門滑開,奧茲·法恩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是無欲的冰涼,步幅和楚風在晚宴上見到他的時候沒有絲毫變化。
他在他的面前坐下,挺直的背脊,淡泊的表情,讓楚風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啊,奧茲……看見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要知道謝爾比還有狄恩他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裡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啊!如果這兩天你再不出現,我想我就要發聯絡信息給你的父親了。」
奧茲甚至連一個點頭都沒有給他,周身上下透露出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楚風等了很久,奧茲依舊沉默。他就快完全消磨掉楚風的耐性了。
這樣的高冷姿態,讓楚風有了深深的不悅。其實楚風並沒有直接對奧茲下手,所以無論怎樣,奧茲攻擊了中央研究院是事實,沒有遵守象限公約的人是奧茲,他的行為是對第六象限的挑釁。
「奧茲,雖然我和法恩家族的關係一直很好,但是你入侵了中央研究院,我需要一個解釋。」
楚風看著奧茲的眼睛。
也許普通人會被奧茲冰冷的氣質所壓倒,但他是楚風。
奧茲的脣縫仍舊閉著,似乎打算沉默到底。
「孩子,你讓整個首都星都看見了你的入侵行為。我不想對下手,但你並沒有給我留有餘地。」
「我正在計算,如果我把風堡擊落,是否還有足夠的能量進行星際穿越。」
奧茲的聲音淡淡的,楚風卻完全呆住了。
「……你……你說什麼?」
楚風難以置信得看著這個年輕人。
而楚風身後的守備軍全部站立起來,整個空間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奧茲淡淡地說:「掀起這場戰爭的是您,不是我。沒有給自己留有餘地的,也是您,不是我。如果有任何一個象限知道您和瘋王圖利奧聯手了,我很好奇,等到我們第十象限的艦隊壓進的時候,有哪一個象限會對您伸出援手嗎?」
楚風的手指輕輕一顫,神色凜冽了起來:「閣下是要向我第六象限發動戰爭嗎?」
「我們法恩家族,最看不起的就是兩面三刀見風使舵的小人。」
當奧茲以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的語調說出這句話時,那種刀刻一般的諷刺意味簡直要讓楚風的臉上滲出血來。
「圖利奧想要我的‘星雲’,不外乎它是目前制動系統和能量循環系統最為先進的星艦。如果‘崩裂’不存在,擁有‘星雲’並且解密它的構造和系統,能夠讓圖利奧的實力瞬間增長而已。那麼您呢?您還抱有藉著圖利奧找到‘崩裂’的幻想嗎?宋沛流都做不到的事情,您確定圖利奧能夠做到?」
奧茲開口問。
楚風發出一聲冷笑,傾向奧茲,看著他的雙眼說:「宋沛流?也許他根本什麼都知道。‘崩裂’的所在,系統的秘密,但是他不會透露給任何人!因為他得自己留著!他控制著宋梟那個小鬼,名正言順地讓宋家的舊部全部聽命於他!靠他?我寧願相信圖利奧!」
☆、第39章奧茲的條件
「那麼真遺憾。」
「或者,我和你聯手,我們一起尋找‘崩裂’!而圖利奧的事情,就當做從未發生過。你現在安然無恙不是嗎?我想你的父親也會贊成我的建議!」
「如果我自己能設計研發最先進的系統,為什麼要去追求已經過去的神話?」
楚風頓住了。
他沒有想到奧茲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已經進入了我的星艦,是否做好了無法離開的準備?」
奧茲開口問。
「小子!你太狂妄了!」楚風的怒意頓然沸騰,「你想在這裡殺了我嗎?」
偌大的會客廳裡,空氣開始迴旋震動。
楚風的守備軍目標鎖定了奧茲。
「分解了這個小子!讓我看看,到底是誰無法離開!」
奧茲的發絲被氣流卷起,拉扯著,幾欲斷裂。
他的衣物上,微粒浮起,這是被分解的前兆。
而楚風,則仰起了下巴,眼眸中毫無溫度。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與其向奧茲·法恩示好請求原諒不如就此毀掉他,至少這還能堅固他與圖利奧之間的合作關係。
就在楚風一鼓作氣分解奧茲的瞬間,強大的力量反噬而來。
楚風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細胞不受控制地即將擴散,他費盡了全力才穩固了自己。
氣流席捲而來,仿佛要將他的臉都吹裂。
他下意識抬手遮擋,一切卻驟然靜止。
奧茲·法恩保持著閒適的坐姿,靜靜地看著他。
「你就只有這一點本事嗎?」
楚風愣住了。他回過頭來,發現自己所有帶來的部下竟然全都消失了。
不,他們是被奧茲分解了。
恐懼的感覺如同崩裂的彗星,驟然壓上他的心頭,他的背脊冒汗,身體失重一般失去控制能力。
他帶來的,都是守備軍中的精英,就這樣全軍覆沒,對於楚風而言這不僅僅是沉重的打擊,還意味著他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事已至此,不如拼命一搏!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巨大的星艦來到了「星雲」的身側。
銀黑色的表面在移動過程中光影也跟著發生微妙的變化,仿佛有星子流動起伏,恢弘卻不失靈動。它是暗夜中的行者,悄無聲息地靠近著「星雲」。
「星雲」的系統向奧茲發出警告:「警告!警告!不明星艦接近,進入危險距離,已干擾我方t區至n區制動!」
這就好比在黑暗中劃了一根火柴,原本絕望的楚風心底燃起了一絲希望。
能夠干擾「星雲」的制動,這說明對方的星艦絕不普通。一艘星艦接近另一艘星艦絕不可能像這樣毫無預兆,只能說對方的星艦是潛行高手,擅長奇襲。
而擁有這樣的駕駛技巧的,楚風只能想到那個人。
他下意識望向透明墻壁,僅能看見那艘星艦的尾翼,是「凝望」!
除了「凝望」,他想象不到第二艘星艦擁有這樣特別的螺旋式尾翼,能夠在星爆中規避所有阻力,以最大動力脫離引力。可宋沛流不是還在邊界嗎?難道是有人通知他回來了?
這時候,奧茲收到了來自宋沛流的登艦申請。
「您好,奧茲·法恩閣下,我是‘凝望’的艦長宋沛流。我的接近沒有惡意,只是我聽說我的弟弟宋梟和你在一起。現在已經快到早餐時間了,我能接他去上課嗎?」
宋沛流的聲音裡充滿成熟男人的醇厚與自信,沒有咄咄逼人的鋒芒,謙和卻又讓人能隱隱體會到他的實力,絕不敢輕舉妄動。
「允許登艦。」
奧茲冷冷看了楚風一眼,起身離開了這間會客廳。
良久,楚風才呼出一口氣,他的背脊已經濕透了。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心臟狂跳起來。
已經多少年,他沒有如此狼狽過了呢?
奧茲走到了星艦的入口,看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從「凝望」號走出,在天空中信步而來,腳下仿佛踏著夜色,周身流露出從容的風度。
他踏入「星雲」時,向奧茲頷首一笑。
「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親自來接我。」
宋沛流有著清俊的眉眼,他跟隨在宋燃的身邊多年,經歷了數之不盡的大小戰役,身上卻沒有絲毫殺氣,相反儒雅得就像研究院裡的學者。
他不像楚風,帶著大批的部下。他只有一個人。
「我並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無禮。」
奧茲的聲音是冰涼的。
宋沛流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星雲」的內部格局。
「你讓我很驚訝,奧茲。你幾乎完美地再現了‘崩裂’的內部。我不明白那些覬覦著‘崩裂’的人為怎麼會看不到‘星雲’的潛力。」
「它只是像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崩裂’。兩者的能量循環天壤之別,我離宋燃老師還差得很遠。」
「我很高興聽到你叫宋燃為‘老師’,所以我是否可以猜想,宋梟跟在你的身邊是很安全的?」
奧茲沒有回答他,而是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臥室。
房門滑開的瞬間,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和房間外部的冰冷天差地別。
偌大的房間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床。
床上蜷著某個人,卷在被子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宋沛流走到床邊,低下頭來,注視著宋梟的額頭和鼻尖,脣上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容,食指輕輕在宋梟的鼻頭上點了點。
「他睡覺的樣子,和宋燃一模一樣。」
宋沛流的聲音很輕,他的目光延伸得很遠。
「很抱歉,我沒有見過老師睡著的樣子。」
宋沛流淡然一笑,轉過身來:「宋梟從小就很會睡覺,哪怕是爆星雨都很難將他震醒。而宋燃總是說,小孩子睡覺睡的多,就會變得聰明……不過比起懷念過去,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和你談一談,奧茲。」
「是關於圖利奧的嗎?」
奧茲眼中原本的溫度在瞬間冷卻下來。
「我知道你遭遇了什麼。有仇必報也是法恩家的行事風格。我聽說,楚風也在‘星雲’上?我想我們三個人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你想我放過楚風?」
「是的。他死了,對你沒有一點好處。這麼多人看見他登上了‘星雲’,可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圖利奧聯手暗算你。你殺了他,這將引發戰爭。」
奧茲仰起了下巴,漠然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溫度:「那又怎麼樣呢?我們不會輸。」
宋沛流笑了:「所以你確定你能贏過我嗎?」
「您確定您想要與我為敵嗎?」
他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少年的銳利與從容。
「我確實不想。宋燃花了很多的精力來教導你,你會是個可怕的對手。」
宋沛流笑了。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料想到這個孩子會成長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奧茲在宋梟的身邊坐下,手指沒入宋梟的發絲之間,手腕折起一個柔和到與他冷峻表情截然相反的弧度,他抬起頭來對宋沛流說:「你讓我帶走宋梟,我就放棄對楚風的報復。」
「什麼?」宋沛流目光一暗,溫暖的空氣也變得緊張起來。
「楚風並不信任您,並且一直找機會想要除掉您。各個象限有勢力的家族都在盯著宋梟,他們都想要通過宋梟找到‘崩裂’。您在第六象限邊界的巡弋,真正想要保護的從來不是楚風這個領主,而是宋梟。但是你很快就無法保護他了。」奧茲用冰冷而平緩的語氣陳述了事實。
宋沛流笑了:「很有意思。你要帶宋梟走,難道不是為了‘崩裂’嗎?」
「不是。」奧茲毫無迴避地與宋沛流對視。
他是坦蕩的。
「那是為了什麼?」宋沛流問。
「這是我的事。」奧茲的手從宋梟的腦袋緩緩滑到他的後頸,緩緩收攏,「閣下,答應我,宋梟會比現在安全。回絕我,你很清楚,他的結局是什麼。」
宋沛流明白奧茲的暗示。
即便此刻宋沛流就在宋梟的身邊,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阻止奧茲輕鬆地殺了他。但幸運的是,奧茲並不是真的要殺宋梟,他只是給宋沛流一個警示而已。可其潛入宋梟身邊別有所圖的人卻不一定。
「法恩家族一向看中承諾。但宋梟並不是我同意讓你帶走就可以。我必須讓宋家大部分人都點頭。但是在這之前,你是否能先放下與楚風之間的過節呢?如果宋家真的同意了,你也希望能平和地帶著宋梟安然離開,對吧?」
「當然。」
奧茲起身,宋沛流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房間。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讓宋梟睡得這麼沉。他好像耗費了很大的精力。」宋沛流問。
「您不是說了嗎?只要他睡著了,就算爆星雨也沒有辦法讓他醒來。」
當他們來到會客廳的時候,楚風已經不在了。
「他溜的可真快。」宋沛流抿起了脣,目光依舊沉靜,看不出是感嘆還是嘲諷,「這樣吧,宋梟我就帶回去了。還有人在擔心著他。據我所知,您父親的艦隊已經到達第六象限的邊界,幾個小時之後就會到達首都星。我會和楚風領主溝通,盡快修復兩個象限之間的關係。」
「不要忘記考慮我的提議。」
「當然。晚安,奧茲。」
離開「星雲」的時候,宋沛流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他低下頭來看著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宋梟,纖細的脖頸,柔軟的發絲,任何人都能夠輕易毀掉他。
奧茲·法恩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但也是一道遲早要解決的難題。
當宋梟再度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邵沉——邵沉——我餓了……」宋梟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就叫嚷了起來。
可是幾分鐘過去了,他都沒有得到回應。
驀地,他想起自己好像是在奧茲·法恩的星艦裡。奧茲那傢伙才不會理他餓不餓呢!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他發覺眼前的一切都無比熟悉。
他回家了?
他什麼時候回家的?
宋梟捶了捶腦袋,掀開被子,剛跳下床,走出門。
「邵沉?邵沉——」
整個宋家空落落的,所有的僕從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宋梟用聯絡器聯繫邵沉,但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和奧茲偷偷離開這裡潛入科學院的事情絕對讓邵沉生氣了。宋梟趕緊打開聯絡器。
「邵沉,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如果你知道了肯定不會讓我去的……」
等等,這樣說不好,邵沉一定會說「你明知道我不會讓你去你還是要去,那就是不在乎我的想法了?」
取消發送。
「邵沉,我成功炸開了中央研究院哦!你都沒有看見陸信的表情,實在太好笑啦!不過你放心,我沒有走出穿梭艦,陸信沒有看見我!」
這樣說也不好啊,邵沉肯定會更生氣,然後反問「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做的很對,不需要我了?」
趕緊取消。
「邵沉,你不要不理我啊!我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了!保證什麼都告訴你!」
還是不對啊,邵沉一定會挑一挑眉梢,用溫和的語氣說「你的保證根本不可信」之類……
宋梟把自己的腦袋抓成了鳥窩。
「邵沉!你這隻忠犬竟然不理主人了,我要棄養你!」
他不敢發送啊……要是發送了,邵沉一定拍拍屁股爽快地走了。
宋梟悶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盤腿坐在床上,單手撐著下巴苦惱。
這一切都是奧茲·法恩惹的禍!如果他小心一點沒有被圖利奧暗算,如果沒有好死不死被他撿到,就根本沒有給他冒險的機會了嘛!也就不會惹邵沉生氣了……
肚子在咕咕直叫,可就是沒有人給他送東西吃。
也沒有跟他說話。
他有一種自己完全被拋棄的感覺。
這簡直就是冷暴力!
宋梟氣哄哄開啟聯絡器,張大了嘴巴,可說話的聲音怎麼聽怎麼沒骨氣。
「邵沉,你在哪裡啊。我肚子餓了……我要吃飯了……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瞞著你做了那麼危險的事情,但我只是想我研究設計的系統有價值。就算證明這個價值的代價也許會很沉痛,我也不後悔。我想……你雖然會生氣,但你會理解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
幾分鐘之後,還是沒有回答。
宋梟躺在床上蜷起身來,對著聯絡器可憐兮兮地說:「邵沉……你快回來吧……你的小主人快餓死了……」
還是沒人理他。
宋梟就快哭出來了,他的忠犬什麼時候這麼「任性」過啊!
「邵沉……對不起……」
房間裡靜悄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當那個身影來到床邊,傾下身來的時候,宋梟猛地張開手臂,摟住了對方的脖頸。
「邵沉!你太過分了!我都快餓死了你怎麼才回來!」
對方的表情淡淡的,沒有像從前一樣去拍宋梟的背脊。
「我不認為您需要我。」
「我很需要你!我怎麼會不需要你呢!我已經說了很多遍的對不起了!這表示我在內疚啊!」
宋梟的心中對邵沉又踩又踢,搞沒搞錯,你竟然到主人面前擺臉色!
邵沉挪開了宋梟的手臂,坐在床邊與他對視,有一種比平常要認真百倍的意味。
「小主人,我問你,如果再讓您重新選擇一次,您會和奧茲·法恩一起去冒險,還是會聽從我的建議?」
「當然是……」
邵沉的手覆上宋梟的脣,認真地說:「不要回答的太快,小主人。你已經隱瞞了我兩次了,我不希望還有第三次。無論您的答案是不是我想要聽到的,我都會尊重您的決定。」
宋梟閉上了眼睛,仔細地思考。
「邵沉,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和奧茲·法恩駕駛穿梭艦去中央研究院。你知道的,我嚮往的從來都不是安逸溫柔的生活。我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被溺斃在這樣的安逸裡。哪怕此時此刻,回想起那種在矩陣中穿梭的暢快感,我的手指仍舊會發熱。我不需要勝利,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能做到什麼?我不是水族箱裡的人魚,我有屬於我自己的野心。」
邵沉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宋梟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也許我只是在嫉妒奧茲·法恩。他證明了與您的默契,而我卻是束縛您的阻力。」
得到邵沉的諒解,宋梟頓然覺得輕鬆了起來。
「你怎麼可能是我的阻力呢?你是我最信任的後背。」
「小主人,還有一件事告訴您。」
「什麼?」
「您是被宋先生從‘星雲’上帶回來的。」
「什麼——宋沛流回來了!」宋梟猛地從邵沉的懷抱裡掙脫,瞪圓了眼睛看著邵沉,「我沒讓你聯繫宋沛流啊!」
邵沉狡黠地一笑:「就像您對我有所保留一樣,我也有自己的判斷。如果宋先生不回來,有誰能緩解第六象限與法恩家族之間的矛盾呢?」
「……他現在人在哪裡?」
「在風堡。法恩家族的人也來了。」
「哦……那就是要談很久了……又要被宋沛流說教了……」宋梟倒回了床上。
「小主人,您不是覺得餓,要吃東西嗎?」
「不想吃了。宋沛流回來了,我沒有胃口了……」
「是的,您確實需要給宋先生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啊……煩死了!」
宋梟索性翻過身去,但最後還是沒有抵禦住邵沉做好的美食。
他一邊吃著一邊問:「為什麼家裡的人都不見了?」
「為了讓您體會一下被冷落的感覺……」
「邵沉,你的報復心理太重了!」
「如果您覺得我是在報復的話,那麼有一個重要消息,我就不告訴您了。」
「什麼重要消息?」宋梟不認為邵沉此時會告訴他什麼好消息。這傢伙肯定暗搓搓地還在生他的氣。
「在您熟睡的時候,西維爾親自來看望過您了。」
「什麼!」宋梟差一點被食物給嗆死,他扣住邵沉的肩膀瞪大了眼睛,「你為什麼不叫醒我!西維爾來看我了!」
天啊!那不是普通人,是他心愛的西維爾!
「我告訴了他,您安然無恙。」
「然後他就走了?」宋梟的臉垮了下去。
「不,我讓他進來看了看您。然後他問起了您為什麼會和奧茲·法恩在一起,以及那天對中央研究院的襲擊您是不是也參與了?」
「你是怎麼解釋的?」
「宋先生以及奧茲·法恩對外的解釋是,您與奧茲打了一個賭,您認為奧茲不可能駕駛穿梭艦入侵中央研究院,您認為沒有人能攻克宋燃設計的系統。奧茲為了證明自己擁有這樣的能力,於是帶著您,衝入了中央研究院。」
「哈?有人會相信這個解釋嗎?楚風會買賬?」宋梟怎麼聽怎麼覺得荒謬。
「很多時候,關係破裂的雙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來複合而已。這個理由是真的還是假的並不重要。」
宋梟捂住眼睛:「我不認為奧茲·法恩會承認這個理由。」
「他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這對於雙方而言已經足夠了。」
「真離譜……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兩個十幾歲少年之間的意氣之爭?西維爾才不會相信。」
「他當然不信。所以我來通知您另一個消息,明天晚上,風堡將會舉行一個晚宴,歡迎法恩家族的使者。晚宴上,漢弗萊斯家一定會出席,您可以盡情地向西維爾解釋。」
宋梟沉默了。
他所追求的勢力平衡已經恢復,他可以無所顧忌地向西維爾解釋一切。
「您在想什麼?」
「我覺得我會被西維爾揍的很慘。」
「您一向都被揍的很慘。另外,宋先生今晚會回來用晚餐。」
「哦……那我現在多吃一點,晚餐就不吃了。」
「……那是不可能的。」
宋梟本來想趁著邵沉不注意就溜出去,晃悠一整個晚上不回來,避開宋沛流,但他還是找不到任何機會。
每一天的晚餐,都是邵沉陪著宋梟坐在床上吃的。他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可以邊打遊戲邊吃,或者邊看露絲比的表演邊吃,但是現在他卻必須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不怎麼利索地拿著筷子。
為什麼還是筷子?這種古老的傳統什麼時候才能被高新的科技所取代?
宋梟習慣了勺子,筷子戳了半天也沒夾起什麼來。
更不用說他對面那個氣質優雅又有著成熟風度的男子讓他心情很暴躁。
對方笑了笑,輕鬆地將菜夾起,放進他的碗裡。
「感覺很久沒有見到你了,一下子又長大了。」宋沛流的聲音是平穩的,但卻能聽出一絲惆悵。
「哦。」他們快要兩年沒有見面了,他當然長大了。
☆、第40章愛他少一點,愛他久一點
這兩年,幾乎沒有任何簡訊和通話。宋梟知道自己生活中的一舉一動都被邵沉詳細地報告給了宋沛流。但是宋沛流所經歷的,宋梟只能偶爾從議會中那幾個討人厭的亞瑟口中聽到微末的消息。
這種不對等的關係,宋梟很反感。
「這是我們在邊界的一個星系找到的某種植物的種子,你可以試著種一種,雖然不確定首都星的氣候適宜它的生長。它有著透明的花瓣,細長的葉子,只要你輕輕一碰,葉子就會立刻將花瓣包起,縮回土壤裡。」
宋沛流保持宋燃只要從其他地方回來就會給宋梟帶禮物的習慣。
但宋梟卻恨死了這個習慣,在他心裡是沒有人能可以取代宋燃的。
宋沛流撐著下巴,看著宋梟:「還在生氣我沒有帶你走,而是將你留在宋家嗎?」
「你知道又何必多問。」
「邊界很危險。」
「這裡很安全嗎?」宋梟反問。
「這裡確實也不安全了。所以我很認真地問你,如果我送你去另一個地方,離開首都星,甚至是另一個象限,你願意嗎?」
宋梟驚詫的抬起眼來。這是宋沛流回到首都星之後,宋梟第一次仔細地看宋沛流的臉。
就亞瑟的年齡來說,宋沛流不僅僅正值壯年,甚至於可以說還很年輕。但他的眉眼之間有著無法形容的憂鬱,他的目光很疲憊,那種滄桑令宋梟的心臟莫名揪了一下。
也許宋沛流真的遭遇了很多自己無法了解的凶險。
「因為楚風完全靠不住嗎?」
「是的。」
「你要把我交給別人了嗎?你知道沒有人是真的靠得住的。」
「至少對方不會做的比楚風更糟糕。楚風……是一個有野心但是沒有能力的人,他沒有清晰的對時局進行分析的能力。他的眼中只有利益而沒有任何長遠的考量。第六象限的四周強敵環繞,且不說第五項象限的西蒙家族,第八象限的瘋王圖利奧以及一直隱藏於暗處的第九象限……你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庇蔭。」
「那麼你呢?」宋梟問。
他知道可以任性地無法無天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不要管我,你只需要記住一點,隱藏自己的鋒芒。你是宋家最後的‘火種’,在你燃燒之前,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熄滅。」宋沛流看著宋梟的目光是及其用力的。
「每一次你見到我都要說我是宋家最後的‘火種’。我只是個普通人,我燃燒不起來。」
宋梟低下頭來。
宋沛流無奈地一笑:「有一天,你會燃燒的。不過在這之前,我聽奧茲·法恩說過了你設計的那個系統。」
「要我給你用嗎?」宋梟涼涼地反問。
但他的內心深處卻渴望著宋沛流對他說他需要宋梟設計的系統,需要讓更多人投入戰鬥,這個系統能夠減輕他背負的壓力等等,儘管宋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不,把它藏起來。不要再被更多的人知道。」
「知道的人已經很多了。」
「貪婪的人很多,你和邵沉應付不了所有人。等到有一天你強大了起來,你所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將不再被他人覬覦,而是你武裝自己的力量。」
「就像宋燃設計了‘崩裂’一樣嗎?」
「是的,就像宋燃設計了‘崩裂’。」宋沛流伸長了手指,輕輕在宋梟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下周是你的生日,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送給你作為禮物了。」
宋梟沉默著低下頭,沒有說話。
「啊,忘記告訴你了,奧茲·法恩這幾天都會住在宋家。」宋沛流忽然轉移話題。
「什麼?住在宋家?他為什麼不住在自己的星艦上?或者住在風堡……好吧,風堡是一個很爛的選擇。如果是我,看見楚風,心裡都會覺得不舒服。」
「楚風很忌憚‘星雲’給首都星帶來的威脅,要求‘星雲’停靠至首都星防禦範圍之外。所以奧茲如果住在‘星雲’上,是不方便參加外交活動的。你不是和奧茲配合的很有默契嗎?說不定以後你們的相處時間會更長呢?」宋沛流若有所指地說。
「什麼?法恩家的人要在首都星待很久嗎?」
「不會超過十五天。貌似要聯合開發新的象限。有利益的聯繫好過成為敵人。」
「好吧……十五天……我忍……」宋梟望天狀。
此時,奧茲端坐於‘星雲’中自己的房間內。法恩家族的霍夫曼醫生正在為奧茲進行診斷。
「閣下,我想您血液中的‘金色潘多拉’已經被完全清除了。而且……」
「而且什麼?」奧茲淡淡地問。
「雖然金色潘多拉是一種毒藥,它破壞了您大腦中的某些功能。當它的威脅解除之後,您的大腦會自動修復所有的損傷。人類的大腦中有無數的神經,這些神經在同一時刻大規模地自我修復……這也是一種進化。我不知道您是否感覺到……您的能力比從前更加強大了?」
「我沒有這樣的感覺。」
「……」霍夫曼醫生興奮的表情僵在原處,「這樣的進化也許需要一些時間或者遇到一些事情才會顯現出來。」
「但是霍夫曼醫生,我覺得自己病了。」奧茲傾向霍夫曼。
霍夫曼從他的眼眸中感覺到某種力度,沿著視線蔓延至大腦的深處。
「閣下,您生病的概率很低。您還很年輕,身體的所有器官都處於最佳狀態。除非基因突變……」霍夫曼醫生擔心了起來,難道金色潘多拉還留下了什麼後遺症,「閣下,還是請您說一下您的病症吧?我對您做了所有的檢查都顯示您的身體毫無異常。」
「我忍受不了他的呼吸聲,我想要抓住他的呼吸。就像小時候……只要他睡在我的身邊,我就沒有辦法讓自己忽略他的呼吸聲。」
奧茲看著霍夫曼醫生,他的目光是冰涼的。冰涼之中又有一種令人恐懼的執著。
霍夫曼頓了頓,他想問「誰的呼吸」「什麼樣的呼吸」,但是當他望向奧茲的眼睛時,似乎明白了什麼。
「閣下,呼吸是不可能被抓住的。」
「所以我掐住他的喉嚨,只要掐斷了他,那樣的聲音就會停止。可是我發現,如果他的呼吸真的停止了,我會覺得很恐懼。我不應該有‘恐懼’的。所以我病了,對嗎?」
奧茲的聲音是緩慢的,霍夫曼醫生有一種被對方扣住了咽喉的錯覺。
可是掙扎的並不是他的獵物,而是他自己。
「我想要靠近他,想要他的擁抱,想要他的體溫,我想要他是我的。像我這樣的亞瑟,不該有*。所以這也是病症,對吧?」
霍夫曼閉上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您並不是病了……」
「那麼我怎麼了?」
「閣下,我只能建議不要太過壓抑自己,也不要太過放縱自己。想象這種心情就像是水,讓它流去它想去的地方。您越是阻止它束縛它,它就會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終究會到達您無法控制的地步。」霍夫曼的雙手覆上奧茲的肩膀,用盡量柔和的聲音說,「您很聰明,所以我相信您知道這是什麼。用您父親的話來說,‘愛他少一點,愛他久一點’是保護他也是保護您自己最好的方式。」
「我怕我做不到。」
霍夫曼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宋梟坐在雲端前自己和自己玩著遊戲。
因為宋沛流的回歸,宋家忽然多了許多訪客,原本的清淨被擾亂,這讓宋梟更不想出去見到任何人了。
玩著玩著,遊戲變得毫無意義起來。
宋梟更感興趣的則是駕駛穿梭艦。可惜他的穿梭艦還在奧茲·法恩的星艦裡,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把它還回來。
宋梟退出了雲端,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
「啊……啊……好無聊……」宋梟側過臉,看著床邊的那杯水,忽然想起了宋沛流的那句話。
你是宋家最後的「火種」。
屁■!
宋梟用力地盯著水杯,在心裡想象著水的流動,然後從杯中溢出。
可惜,那杯水毫無反應。
宋梟撇了撇嘴,自嘲地一笑:「我是宋家最後的火種。可惜我連一杯水都移動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宋梟感覺到一滴水滴落在了他的眼睫之上。
怎麼回事?
宋梟用手指掠過自己的睫毛,指節上真的蹭上了一層薄薄的水。
是房間的濕潤度設置有誤嗎?
宋梟仔細檢查了一下,沒有錯啊!
意識到什麼的宋梟猛地坐起,取過了被子,裡面的水還是滿滿的,一點也沒有少。
宋梟向剛才一樣仔細用力地盯著水面看。
半分鐘過去了,水面依舊平靜,而宋梟的眼睛卻發酸。
眼淚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宋梟抬起手將它抹開,悻悻然地將水杯放回原處。
「搞什麼啊……還以為自己忽然‘進化’了呢。都是因為宋沛流這傢伙的胡言亂語!」
可宋沛流的聲音卻從聯絡器裡響起。
「宋梟,奧茲來了。我這邊有很多的客人,你去招待一下自己的朋友吧?」
「我和奧茲·法恩可不是朋友!」
「哦,好可惜啊,他把你的穿梭艦給送回來了。你確定不打開宋燃的房間接收嗎?」
宋梟的眼睛一亮,飛一般竄進了宋燃的房間,當墻壁緩緩升起的時候,宋梟遠遠看見幾艘穿梭艦在夜幕中呈隊列飛行,為首的那一艘正是他的!
穿梭艦成功停泊了進來,穩妥地與地面接駁,氣流很平靜,這一切都顯示了高超的駕駛技巧。
艙門打開,奧茲的長腿邁了出來,他的身上穿著宋梟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那套艦長制服,挺拔帥氣,完全襯托出了他的身形。
宋梟歪了歪腦袋,忍不住說出口:「你不是來我家睡覺的嗎?穿的那麼正式做什麼?」
「我剛從風堡回來。」
當墻壁再度閉合,奧茲鬆開了自己的領口,那姿勢看起來成熟又性感。
明明他只比自己大兩歲,宋梟卻開始嫉妒起他的風度了。
悲催的是,宋梟很明白,如果有一天他走奧茲的路線耍帥裝酷了,邵沉一點會帶他去看醫生。
「嘿嘿,楚風怎麼樣啊?聽說明天還有晚宴歡迎你們家的人!」
「嗯。」奧茲環視了一下這間房間,與他離開的時候相比,亂了不少,「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打遊戲唄……很無聊啊。只是可惜你現在已經恢復能力了,不然我們可以繼續穿梭艦的模擬系統。那比遊戲有意思。」
奧茲在床邊坐了下來,只是看著他。
宋梟發覺自己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向著奧茲的方向走去,在奧茲的面前停了下來,他的雙手被某種力量抬起,正好落在了奧茲的手中。
宋梟不爽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說:「喂,在宋家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任何亞瑟都不能對我使用能力。」
奧茲就好像沒聽見一樣,問了他另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你想不想要體會駕駛星艦的感覺?」
「廢話,有誰不想嗎?」
宋梟低下頭來,注視著奧茲扣著自己手腕的手指,這個姿勢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
「明天早晨,我帶你去‘星雲’的駕駛室。」
「什麼?真的?」宋梟的開心不到半秒立刻黯淡了下去,「喂……乘客的感覺和駕駛者是不同的。我是普通人,我永遠也體會不了駕駛星艦額感覺。」
「如果使用你設計的系統,與我進行同步,你就能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
「如果是感覺的同步,就要進行重新調試!我現在就去!」
宋梟興奮了起來,從亞瑟的角度去感受星艦駕駛,這還是頭一回!
但是奧茲仍然沒有放開他,反而將他往自己的懷裡輕微地拽了一下:「不用了,我已經調試好了。」
「你?」宋梟露出懷疑的表情。
「我比你聰明。」
這個人自負起來還是那麼一點猶豫都沒有。
第二天,難得邵沉沒有叫他,宋梟就自己起床了。
他與奧茲一起駕駛穿梭艦馳向「星雲」。
在宋家遙望他們離開的邵沉卻蹙起了眉頭,他對一旁的宋沛流說:「宋先生,我理解您希望小主人與法恩家建立良好關係的想法。但是連一個親衛都不帶就這樣跟著奧茲·法恩離去,是不是……」
宋沛流側過臉來莞爾一笑:「邵沉,他會長大。你不可能永遠保護他。總有一天,他會去到你的視線都無法到達的地方。」
這一次駕駛穿梭艦,因為不需要射擊,所以是宋梟一個人在運行系統。
宋梟在接收了「星雲」的登陸碼之後開始操作艦體對接。
雖然這些系統會自動運算並且對接率高達百分之百,但宋梟難得有機會進行手動對接。
他雖然年少,但是對微距的掌控爐火純青,竟然一次性就對接成功。宋梟的穿梭艦被「星雲」吸入通道內,開始了短暫的滑行,平穩停靠。
宋梟呼出一口氣來,擰過頭來對奧茲說:「喂!喂!你看見了沒有!我手動對接成功的!有沒有很厲害啊!」
「嗯。」奧茲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宋梟的腦袋,「打開艙門。」
當奧茲離開之後,宋梟這才按住自己的腦袋,露出狐疑的表情。
剛才那個真的是奧茲·法恩嗎?
那傢伙不是應該高冷地回答「每個亞瑟都會」或者「系統可以自動對接,你的行為純屬多餘」之類嗎?
宋梟跟上了奧茲。雖然這艘星艦裡還是空盪蕩的一片,法恩家的部下也停留在星艦之外,但宋梟卻覺得這裡比上一次來溫暖了許多。
啊!是調節了室溫的關係。亞瑟是無所謂冷熱的,所以之前星艦裡的溫控系統根本沒有啟動。但是今天,卻被調到了讓普通人感到十分舒適的溫度。
就連空氣裡也飄著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種花的味道。
宋梟用力地嗅了嗅,奧茲忽然停下腳步,宋梟差點沒撞到他的背。
「你在聞什麼?」
「你沒有聞到空氣裡面有香味嗎?」
「是冰蝶香。很適合你。」
說完,奧茲就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宋梟卻暴躁了起來。
冰蝶是某星球的一種昆蟲,它周身會散髮出清雅的淡香,而這種淡香能夠促進人類大腦的發育,使人思維清晰,腦神經更加健康。當然,它對於亞瑟而言,只是一種香料而已。
奧茲說冰蝶香適合宋梟,難道不是諷刺他腦子太笨需要發育嗎?
宋梟的拳頭在空氣裡揮了揮,但卻碰都不敢碰到奧茲。
因為他根本不是奧茲的對手,而且他還指望著奧茲帶著他駕駛星艦呢。
「你的部下為什麼不登艦呢?」
宋梟有點兒受不了這種安靜的氣氛,總是想製造出一點聲音來。
「我只是帶著你玩,又不是要發動戰爭,為什麼要讓他們登艦?」
奧茲的反問讓宋梟無言以對。
可是細想下來,宋梟又覺得自己的身份好像變得特殊了一樣。
特別是那句「我只是帶著你玩」,奧茲是不會玩的,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必須要有意義。但是現在,他卻帶著宋梟去一個對他有著重要意義的地方玩。
宋梟摸了摸鼻頭,笑了。
當奧茲打開「星雲」的駕駛艙時,宋梟站在中央,睜大了眼睛環顧四周。
他張大了嘴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一般。
在星艦的正中央,是艦長的位置。
艦長的前方是舵手,後方是狙擊者。而艦長右側則是機械師。
這裡看不到任何複雜的按鈕以及全息屏,所有的一切都將依靠思維來操縱。
「這裡……和‘崩裂’好相似。」宋梟輕聲說。
「嗯。這艘星艦本來就繼承了宋燃的設計理念。」
宋梟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艦長的位置上,半仰著頭,看著頭頂無限延伸的黑暗。
「‘崩裂’誕生的第一天起,宋燃就把我帶了上去。他對我說,‘崩裂’是為我設計的……你說好笑不好笑?我要怎麼駕駛星艦?」
「所以今天我們來實現。」
宋梟將艦長的座位還給了奧茲:「喂,那你說我坐哪裡?機械師的位置?」
「你就坐在這裡。」
奧茲的話音剛落,宋梟的身體就懸浮著來到了奧茲的正上方,緩緩降落下來。
當宋梟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坐在了奧茲的腿上。
「喂!我說……」宋梟正要起身,奧茲卻將系統連接器與宋梟的大腦相連接。
「不要亂動。」
奧茲的話說完,宋梟的腦海中就響起了「星艦初始化成功,進入引擎啟動狀態」。
他的背脊一僵,一動都不敢動。
而奧茲的手卻環上他的腰,輕鬆地將他抱起,往裡挪了挪。
宋梟的背脊完全靠上了奧茲的胸膛。
所有的感覺剎那間敏銳起來。奧茲穩健的心跳變得無比清晰,他的呼吸撫過他的後頸,就似要滲入他的肌膚。
「喂!這太奇怪了!我還是坐……」
就在這個時候,宋梟的大腦中產生一種思維在流動的感覺。它們從他的身體中延伸而出,在整艘星艦蔓延,不過一瞬,這艘星艦仿佛也成為了他大腦的一部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世界被完全顛覆,他所感覺到的不再是用眼睛所看見的顏色或者形態,所有的一切變得更加微妙。
艦體異銫金屬原子之間的撞擊與連接,每一個原子之間的相互靠近與遠離,空氣分子被推開時的壓力,甚至於自己身體細胞的碰撞與震顫。他的感覺敏銳度被成千上萬倍地放大。
當引擎推動的剎那,風掠過艦體時就像撫過自己的肌膚。
星艦開始運行,全速推進,億萬星辰從他的身邊一閃而過,宛如進入時空隧道。
他的思維滲透到了星艦的每一個最微小的地方,當星艦的原子因為速度而被拉伸的時候,他的大腦仿佛要被分解成散沙,只在瞬間,一切被收攏聚合。
宋梟明白,那是奧茲施展了他的聚力。
這樣的速度讓宋梟心跳加速。
所有對於宋梟而言龐大的星系此刻竟然變得渺小起來。
☆、第41章晚宴
宋梟無法辨識他們的航行方向,而迎面而來的是飛速襲來的隕石群。它們撞上自己的速度是如此清晰,宛如要衝入他的眼睛裡一般。
宋梟緊張地握緊了拳頭,卻舍不得閉上眼睛。
它們的力量不過塵埃,絲毫沒有影響到星艦前進的速度。
而他們的面前出現了巨大的氣體星球。
宋梟的耳邊似乎聽到了電閃雷鳴的聲音,他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要進去嗎?」奧茲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你感覺不到我想不想進去嗎?」宋梟此刻興奮到簡直要坐不住。
「我只是不明白你的心臟為什麼跳的那麼快。」
說完,艦體就駛向那一顆巨大的氣體星球。
宋梟本來以為他們距離那顆星球已經很接近了,原來離得還很遠。
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強大的氣流迎面而來的衝擊力。
即便如此,星艦的行駛穩健到連一絲顫動都沒有。
宋梟不得不敬佩起奧茲的駕馭能力了。
「細心體會,我們從進入這顆星球到離開的時間不會超過兩秒。」
「什麼?這麼快!」
就在這個時候,宋梟能感受到氣流衝擊撕扯身體的感覺,閃電交織,全身細胞跟著顫動。但是他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它們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鏡像幻影。
他們駛入巨大的漩渦,接著穿梭而出。
那樣獨特而奇妙的體會,真的持續不到兩秒。
「喂!喂!可不可以再穿梭一次?」
「不可以。」
「為什麼?」宋梟不滿地皺起眉頭。
「因為只有一次的話,你會永遠記住那種經歷。它會因為短暫而被你珍惜。」
但是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話,這樣新奇的感受就會像儲存在雲端中的遊戲一樣被宋梟遺忘。
宋梟輕輕哼了一聲。
「那麼我們還會去其他的地方嗎?」
「我們要返航了。已經到了正午。」
「什麼?已經是正午了嗎?時間怎麼那麼快?」
最重要的是,他的肚子怎麼還沒餓?
好遺憾,還想要再多玩一會兒。
宋梟撐著腦袋,望著奧茲平靜的側臉,思考自己以後是不是要和這個冷冰冰的傢伙打好關係?這樣才會有下一次的星際旅行。
奧茲帶著宋梟返回了首都星。
當他們退出系統的時候,宋梟才發覺自己仍舊坐在奧茲的身上,他的手臂輕輕環著他。
宋梟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乘坐星艦的時候,也是這樣被宋燃抱在腿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無法得知宋燃眼中的宇宙是怎樣的,但奧茲卻將自己全部的感受與他分享。
宋梟從奧茲的身上下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說:「嘿……我不是很重吧?」
「沒有。」
「那個……謝謝……」宋梟雖然不常說謝謝,但奧茲帶給他的體會對他而言十分重要。
奧茲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從艦長的座位起身,帶著宋梟走回穿梭艦。
整個通道裡只能聽到奧茲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像是落在宋梟的心跳上。
「喂,奧茲……我覺得……好奇怪啊!」
「什麼奇怪?」
「你今天好像對我特別好?」跟在奧茲身後的宋梟小跑了兩步,斜過腦袋自己觀察奧茲的表情,「你是不是內心深處很感激我冒著生命危險陪你衝入中央研究院啊?」
奧茲的目光垂了下來,並沒有使用能力將宋梟推離。
「一周之後是你的生日,這是我提前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生日禮物送的也太早了吧?」宋梟撇了撇嘴。
「我以為你不會想要慶祝生日。如果你會慶祝,我也會送給你其他生日禮物。」
宋梟的腳步停住了,而奧茲也回過頭來。
「誰告訴你的?宋沛流嗎?」
「不需要宋沛流說什麼,我的記憶力很好。‘崩裂’失蹤日期就是你的生日。」
像是奧茲這樣的人,是從來不會說謊的。
只是宋梟沒有想到他會去在乎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甚至於這一天有什麼樣的意義。
「是的,我已經八年沒有過過生日了。我還記得從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開始我就睡不著覺,期盼著‘崩裂’回歸首都星的那一刻。我不斷幻想著宋燃回來擁抱我的場景。他會帶來怎樣的生日禮物?他會對我說什麼?是不是又結識了有意思的新朋友?然後從晨光等到黑夜降臨,等來的是他失蹤的消息。奧茲,我謝謝你的禮物,但請不要憐憫我也不要同情我。雖然我在你的能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宋梟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是有人說,你是宋家最後的‘火種’嗎?那就記住身為火種的感覺,也許有一天你真的會成為火種。」
奧茲的聲音是平靜的,好像他所說的一切在不遠的將來都將成為現實。
「你真的認為有一天我會成為火種嗎?」
「難道你不會嗎?」
奧茲轉過身去,繼續向著停放穿梭艦的地方走去。
宋梟愣在那裡,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他的雙腿,讓他醒過神來。
「喂,過生日的時候我還是要禮物的!」宋梟小跑著追上去。
「我已經送了。」
「這個不算!」
「這個是。」
「我說不算就不算!」
「那沒有了。」
宋梟眯起眼睛笑著。儘管他和奧茲之間的對話毫無營養,宋梟卻覺得很開心。
當他們回到宋家的時候,邵沉已經準備好了晚宴時候宋梟的禮服了。
這時候,宋梟羡慕起奧茲了。艦長的制服又挺拔又帥氣,一出現就能吸引全場的目光。
無論禮服設計得多麼精緻合體,穿在他的身上就沒有那麼驚艷了。
當邵沉低下臉來為宋梟整理衣領的時候,宋梟敏銳地發現……邵沉似乎並不高興……
「邵沉,你怎麼了?」宋梟捏了捏邵沉的臉,「是不是因為我和奧茲去了‘星雲’沒有帶你啊?」
邵沉低著頭,宋梟看不見他的眼睛。
這種感覺,很不好。
「小主人,您現在看起來和奧茲·法恩相處得很好。」
「哈?」宋梟盤坐在了床邊,仰著臉看向邵沉,「他……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糟糕。不過每一段我最快樂的時光裡,都離不開你。」
「如果有一天,您必須離開我了呢?」
「是因為我已經老死掉了,而你還活著嗎?」宋梟抓了抓腦袋,「不要去想那麼久遠的事情啦……」
「如果我完全不像您想象中那麼美好呢?」
「我就從沒有把你想象的美好。」
宋梟拍了拍邵沉的肩膀:「雖然這場晚宴的主角是奧茲·法恩還有宋沛流……不過我也不能太難看了,對吧?」
「當然。」
邵沉仔細地用撫平宋梟的衣領,替他將碎發捋到了耳後。他的指腹順著宋梟的耳廓滑下,停留在他的耳垂。
「相信我,比起宋先生還有奧茲·法恩,您更加迷人。」
宋梟歪著腦袋笑了:「邵沉,你再這麼哄著我,我就真的永遠長不大了!」
這一次坐在飛行器裡,宋梟的身邊坐著宋沛流。他的英俊挺拔以及成熟風度,輕而易舉就能讓首都星的名媛們陷入瘋狂。
當宋沛流踏入風堡的第一步,跟在他身邊的宋梟就能感受到無數仰慕的視線。
還不到三步,權貴們已經迎了上來。
「沛流,這一次回到首都星可要多待一段日子啊!一定要來我府上坐一坐。」
「沛流啊,我的小女兒一直問起你什麼時候陪她去聽歌劇啊!」
「聽什麼歌劇,沛流最喜歡欣賞的是畫作!我得到了一副五千年前地球時代的古畫,保存的相當完整,你一定要抽空來看看!」
宋梟在一旁就快樂開了花。
這些人的目的可不就是想要和宋沛流聯姻嗎?
直接問他「我們家都有女兒,你喜歡哪一個」不就好啦?
這時候,貝爾·漢弗萊斯帶著西維爾走了過來,解救了被包圍的宋沛流。
「宋沛流閣下,一別數月,不知道你還記得那盤我們沒有下完的棋嗎?」
「當然記得,我本來打算上門拜訪,下完那局棋,但是事情實在太多了。」
貝爾和宋沛流之間顯然有更多的共同話題,兩人相談甚歡。
宋梟看了看,奧茲·法恩竟然還沒有到。算了,奧茲那傢伙肯定也不喜歡這種假惺惺的場合,估計會遲到很久很久才到,然後楚風會為他的遲到找一個離譜的藉口吧。
宋梟看向站在貝爾·漢弗萊斯身旁的西維爾。
今天的他顯得成熟而優雅,一點也不像十五歲的少年,高挑而修長的身形,俊秀的五官,就算不曾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微笑,仍舊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
在現場大多數人的心中,這個少年以後將成為出色的外交官。
但是宋梟卻知道,他的未來不僅僅是如此。
不到幾分鐘,他就被賓客們帶離了父親的身側。
兩位議員夫人圍在了西維爾的身旁,聊起了她們的子女。
西維爾一臉認真傾聽的表情,但是宋梟知道,這傢伙早就不耐煩到咬牙切齒了。
裝!讓你裝!你直接一點表示你對那些話題不感興趣會死呀!
宋梟揣著口袋,脣上扯起一抹壞笑,來到了西維爾的面前。
「嘿,西維爾,你上次不是說想看‘凝望’的最新航行日誌嗎?我陪你去向宋沛流借?」
兩位議員夫人望了過來。在這裡沒有人會直呼宋沛流的名字,至少會加上「閣下」的尊稱。
她們看著宋梟的目光似乎在說「這個孩子可真不懂禮貌」。
但宋梟卻完全不以為意。
「真的?謝謝你!」西維爾露出高興的表情,很自然地上前攬上宋梟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回宋沛流還有貝爾·漢弗萊斯的方向。
宋梟壓低了聲音說:「喂,我只是幫你擺脫那兩個老女人而已!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要陪你去聽宋沛流和你老爸的談話吧?」
「他已經把航行日誌借給我看了。」
西維爾覆在宋梟肩膀的手掌暗含力度,強迫著宋梟跟隨他的方向。
他們穿過了賓客,離開了宴廳。
宋梟的心裡暗叫著「不好」,西維爾多半是知道他幹了些什麼,打算秋後算賬了。
「那個……宋沛流還在裡面呢……他要是沒看見我會四處找的……」
「閉嘴。」
西維爾的聲音很冷淡。
宋梟試圖轉過頭去吸引宋沛流的注意。
誰知道宋沛流只是對他微微一笑,口型似乎是說:去玩吧。
去玩?玩什麼?
他現在就要被西維爾玩死了!
一離開宴廳,西維爾攬著宋梟的姿勢即刻變為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到了宴廳外的草地上。
宋梟一屁股摔在地上,抬眼看著冷冰冰的西維爾。
「你騙我騙的很開心吧?」
「……哈?我騙你什麼了?」
西維爾一步一步靠近,宋梟用手肘撐著上身向後退去。
「哦,都穿幫了,還裝?你說你的臉皮怎麼就能這麼厚呢?」
西維爾在宋梟的身側單膝蹲下,拍了拍他的臉頰。
夜風有點冷,宋梟下意識打了個抖。
「奧茲·法恩的三個部下投靠了瘋王圖利奧,他們讓奧茲中了‘金色潘多拉’。之後,那三個人還有圖利奧一直在尋找奧茲,他們將目標放在了你的身上,因為奧茲曾經是宋燃的學生。」
也就是說,之後發生的事情,西維爾都知道了。
「……我從沒有對你說過,奧茲不在我這裡。」
關於這點,宋梟一點沒覺得自己欺騙過西維爾。
西維爾的手捏起了宋梟的臉頰,疼的他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我為你殺了謝爾比,你都不肯告訴我這一點,在你心裡,我是不是遠遠沒有奧茲·法恩重要?」
「不是的!」宋梟有些著急了。
「不是?」西維爾側過臉,脣上扯起冷銳的笑,「我知道宋沛流是從‘星雲’上把你接回宋家的。也就是說,當奧茲·法恩駕駛穿梭艦炸掉中央研究院的時候,你根本就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覺得……很有趣,很好玩而已……」
「還編?行啊,你繼續編。」西維爾抱著胳膊,歪著腦袋看著宋梟,那表情就像在欣賞一場滑稽表演。
宋梟的心裡涼涼的。
西維爾到底知道了什麼?他所設計的系統?還是那天攻擊中央研究院其實是他和奧茲共同的傑作?
「中央研究院的系統是宋燃設計的……我只是和他打賭說……」
「你也把我當成是楚風還有那些議員一樣的白痴嗎?」
西維爾看著宋梟的眼睛,宋梟覺得自己就要裝不下去了。
他要的不是一個可以讓事情就這麼過去的解釋。他要的是答案。
不僅僅是西維爾,其實宋梟的內心深處也一直有一個疑問。
宋梟吸了一口氣,同樣認真地看著西維爾。
「那我問你,如果有一天……像我這樣的普通人也能駕駛星艦了,甚至成為艦長……你會願意做我的機械師嗎?」
宋梟以為西維爾會嘲笑他,但是對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好。」
宋梟的眼睛睜大,盯著西維爾,試圖看清楚他眉眼間所有的波動。
但是西維爾的目光裡沒有一絲猶疑。
他的承諾是認真的。
宋梟緩緩露出了笑臉。如果是這樣,告訴西維爾真相也沒有關係。
「那天,奧茲·法恩的穿梭艦落在了林子裡。是邵沉從巴德的手中救了他。」
西維爾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與宋梟並排坐在了草地上。
宋梟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西維爾沒有再繼續生自己的氣了。
「如果奧茲·法恩中了‘金色潘多拉’,他怎麼可能駕駛穿梭艦?而且,他不可能撐過一周。我父親說,你們進入中央研究院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金色潘多拉’的中和劑。也就是說在你們進入中央研究院之前,奧茲·法恩身體裡的金色潘多拉是沒有被清除的。」
看吧……西維爾果然不好糊弄啊……
「那個……我們為奧茲·法恩做了一個血液配比,在首都星找到了一個亞瑟,我們採集了這個亞瑟的血樣,做成了緩解劑,降低了金色潘多拉對奧茲·法恩的影響。」
神啊,保佑西維爾千萬不要問起這個亞瑟是誰!
「原來是這樣啊。竟然還有人能和奧茲·法恩的血液配型成功?這個亞瑟是誰?」
宋梟頓時有種萬箭穿心的感覺。
「可不可以不說……」
宋梟雙手抱住膝蓋,低下了腦袋。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一定會被西維爾從風堡扔出去……
西維爾眉梢一挑,側目盯著宋梟:「是誰?」
「這是個機密……」
「那我把你從這裡扔下去,看你如何保守機密。」
西維爾的手指勾住宋梟的衣領,就要將他提起來。
「……是你……」
宋梟抱著腦袋,這次死定了!真的死定了!
「什麼?你說誰?」
西維爾把宋梟抱著腦袋的手拿了下來,擰過他的下巴。
「……你……」
「我?」西維爾的眉頭蹙了起來,「我怎麼想也不記得給過你我的血樣啊!還是你從哪裡偷來的?不可能啊……我在首都星只留下了醫療記錄但我並沒有就醫,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血樣。難不成你是從第十象限……」
西維爾頓了頓,忽然明白了過來。
「宋梟——」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怒意簡直爆棚。
宋梟被一把摁在了地上,對上的是西維爾盛怒中的雙眼。
他很少生氣。幾乎所有生氣都是因為宋梟。
而每次只要他一生氣,臉上就會泛起微微的紅色,讓人很想咬一口。
宋梟心想……這是不是自己總是招惹西維爾的原因?
西維爾揚起了拳頭,宋梟一看自己要挨揍了,就閉上眼睛做挺屍狀。
沒啥大不了的,被揍完了又是一條好漢!
但是西維爾的拳頭遲遲沒有落下來。
宋梟將左眼睜開一條縫,看見西維爾坐在他的腰上,雙手垂在身邊,冷冷地看著宋梟。
不是要揍我的嗎?
那就給個痛快……你這樣沉默,是要我怎樣啦?
「你早就知道露絲比的表演為什麼會吸引亞瑟了,對吧?」
宋梟大氣不敢出一聲。
「你知道我會因為露絲比的歌聲失神,對吧?」
西維爾緩緩傾下身來,他漂亮的眼睛越來越靠近,宋梟只覺得喉頭一陣乾啞。
「看著我失神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得意?」
西維爾的眉梢挑了起來,宋梟的心啊既癢癢,又七上八下。
「沒有沒有!我怎麼可能得意呢!」
「那你知不知道我看露絲比的表演,幻想的是什麼?」
除了露絲比,你還能幻想什麼?
難道你幻想我啊!
但這樣的話宋梟根本不敢說出來。
西維爾越靠越近,宋梟已經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了。
「喂……西維爾……」
宋梟覺得這樣的靠近讓他窘迫,他試著向一邊挪了挪,西維爾卻如影隨形。
他的氣息沿著宋梟的脣縫,仿佛要滲入進去。
就在那一刻,冰涼的聲音合著夜色落在了他們的身上,壓迫著宋梟的神經,心臟忽然亂了節奏。
「原來西維爾·漢弗萊斯就是你暗戀的人。」
宋梟睜大了眼睛。
眼前的男子有著俊逸的臉龐,眉眼之間的漠然讓他周身流露出一種讓人無法靠近只能遠遠欣賞的美感。
他的身上穿著黑色的艦長制服,左胸上別著法恩家族的家徽,他坐在風堡的邊緣,不知道到底看了他們多久。
夜風撩起他金色的發絲,在風堡的燈光之下有一種隱約悱惻的神秘感,像是碎裂的星子因為自轉而形成的流波。
但是宋梟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奧茲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迫感。
「原來是法恩閣下。」西維爾的時候仍舊扣著宋梟的手腕,沒有鬆開的意思。
奧茲離開了風堡的邊緣,信步走過了他們的身邊。
「你打算在這裡一直待到晚宴結束嗎?」
「……我不喜歡晚宴。」宋梟扯了扯脣角。
奧茲沒有多說什麼,走向了宴廳。
看著他的背影,宋梟的眉頭蹙起。
「喂,你的部下們呢?」
記得奧茲的父親不是派了很多人來嗎?
「他們是我父親的部下,不是我的部下。」
宋梟嘆了口氣,正要跟上去,去被西維爾拽住了手腕。
「我們還是進去吧……要是被宋沛流發現我不見了,一定又會被他唧唧歪歪教育一頓。」
西維爾將一個全息影像發信器扔進了宋梟的懷裡,冷冷地走回宴廳。
宋梟低頭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露絲比奇幻秀》的典藏版!
☆、第42章失控之吻
我的神啊!
西維爾是從哪裡找來的?
這個版本他找了好久都沒有,這可是露絲比鐵桿粉絲們夢寐以求的!
「西維爾,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宋梟剛要抱上去,便被西維爾推開了。
西維爾涼涼地說:「你的品味實在太好懂了。」
說完,兩人一起回到了宴廳之中。
西維爾被父親叫走了,很快被一群貴婦圍住。這一次,宋梟不打算去解救他了。
宋梟下意識尋找奧茲的身影,看見他正走向楚風的方向。
宋梟摸了摸下巴,忽然很好奇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楚風要怎麼在奧茲面前表示友好?
「啊!奧茲!你可是今晚的主角,我還擔心你不來了呢!」
楚風朝著奧茲張開懷抱,宋梟頓時一身雞皮疙瘩都要抖落了。
奧茲像是第一次出現在風堡時候那樣,十分內斂優雅地點了點頭,輕鬆自然地避開了楚風。
楚風的笑容又真心又熱情,將奧茲帶入了那一群議員之間。
他們開始討論起星艦的開發設計,希望第十象限能夠與第六象限互相分享製造星艦的技術。
起初,宋梟看著滿臉笑容的楚風深深地覺得對方刷新了厚臉皮的下限,自己必須要向他好好學習。但看得久了,也就是那一套,宋梟開始打哈欠。
而奧茲則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始終維持那個姿勢。
儘管在場議員們的討論都很熱烈,已經開始暢想製造星艦的美好未來了,奧茲卻未曾點一次頭或者說一次話。
宋梟撇了撇嘴,剛要離開,奧茲忽然起身了,向著宋梟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來。
楚風和議員們的視線望了過來,宋梟仰起了腦袋。
「你困了?」
奧茲難得開口說話了。
「啊?還好啦……」
「我父親的部下希爾這一次來,帶來了新研發的橋艦。可以一次性連接八十艘穿梭艦,並且承擔攻擊作用。」
橋艦是中型艦,它是一場戰役中星艦與穿梭艦連接的紐帶,可以根據星艦的指令將穿梭艦移動到某個指定的方位。在平時,它還能承擔運送物資的任務。看起來雖然不起眼,但是一艘能夠進行攻擊和自衛的橋艦,它運輸穿梭艦的成功概率將會大大提高,甚至還能承擔防守反擊的作用。
「什麼?真的?」宋梟的眼睛睜大。
楚風和議員們的眼睛幾乎要放光了。
「嗯,你餓不餓?」
「有一點……不是,你問我餓不餓做什麼?」
剛才不還說的是橋艦嗎?怎麼瞬間轉向餓不餓這個話題了?
奧茲走到了宋梟的身邊,低下身來,覆在他的耳邊說:「吃飽一點,帶你去橋艦。」
宋梟的心都快飛出來了。
「我現在就去吃東西!」
奧茲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宋梟遠去的身影。
這讓他身後的議員們議論紛紛。原本完全被他們忽略的宋梟,奧茲卻似乎很看重。
這時候,正在與貝爾·漢弗萊斯交談的宋沛流向奧茲的方向點了點頭。
奧茲會意,走了過去。
宋沛流與他來到了宴廳裡的某個角落。
「他們都以為法恩家族向第六象限展現出高超的科技實力,是為了促成聯盟。但是我看出來了,這並不是你們真正的用意。至少不是你真正的用意。」
奧茲側過臉,看向宋梟,他正在伸手夠一個懸浮在空中的餐盤。當他踮起腳的時候,餐盤已經降落下來,他可以輕鬆地拿到裡面的水果。宋梟四下張望,尋找著到底是哪個亞瑟幫助了他。
「那麼我的用意是什麼?」
宋沛流微微一笑:「這一切,都是給我看的。你想要向我證明,你已經擁有保護他的能力了。」
「那麼您認為我是否擁有保護他的能力呢?」
「你不害怕嗎?他會像小時候一樣,忽然分解你。」
「我已經不是小時候了。因為宋燃老師為他注射的‘雀鳥’,阻止了他大腦中部分功能的使用。但是愈合劑的多次使用會中和‘雀鳥’。他的能力很快就會抑制不住。必須有人引導他,教他。宋燃老師已經不可能做到這個了,而您疲於應付這些貴族以及影子軍團。一旦有其他人發現宋梟的真實身份,他們會在他學會駕馭星艦之前殺了他。這些亞瑟,不會容忍第二個‘宋燃’的存在。」
「那麼你呢?你可以容忍嗎?」宋沛流認真地看著奧茲的側臉。
「他是宋梟。他永遠不會是宋燃。」
宋沛流嘆了口氣:「從他五歲開始,就在‘雙子星’上,你們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卻對你毫無印象。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
「他戴著我們一起在遠古星艦的廢墟中找到的星核,卻不記得它的由來。」奧茲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宋梟。
宋沛流淡然一笑。
這時候,宋梟跑了過來:「喂!我吃飽了!我們去橋艦!」
他輕輕推了奧茲一下,奧茲向前邁了一小步,宋梟的膽子頓時提了起來。
完了完了,奧茲該不會生氣吧。
「走吧。」奧茲側過身,手指勾過宋梟的衣領,將他拎了出去。
「你沒有更多的時間考慮了,宋先生。」當奧茲路過宋沛流的時候,開口說。
兩人離開了宴廳。
宋梟開口問道:「考慮什麼?你要把橋艦賣給宋沛流嗎?」
奧茲沒有回答,只是將他帶著宋梟上了飛行器,兩人離風堡越來越遠。
當宋梟看到那艘環狀的橋艦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問的問題了。
「哦!是在太棒了!」
當飛行器路過橋艦的炮口時,宋梟血液裡的不安分因子開始蠢蠢欲動。
只有奧茲與宋梟登上了橋艦。橋艦的駕駛艙遠不如星艦那麼複雜,只有兩個位置。
宋梟正要坐上副駕駛,奧茲卻已經坐了下去。
「那個……你讓我坐駕駛席嗎?」
「嗯。」奧茲的手指在空氣中一點,全息影像出現,「在五分四十二秒之內,如果我們能到達魯爾星就能看見一場流星雨。魯爾星的大氣層與首都星不同,在那裡看見的流星雨,是金色的。」
「那我們趕緊去!」宋梟坐上了駕駛席,想了想又說,「我怎麼駕駛啊?」
「和穿梭艦一樣,開啟系統,設定方向,調節啟動速度。」
宋梟一步一步地操作下來,最後竟然發現這艘橋艦的系統竟然和自己的契合度很高!
「喂!你把我的系統怎麼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算奧茲是亞瑟也不可能完全複製他的系統。
「我把你穿梭艦裡的系統內核拆下來了。」
「什麼——」宋梟的眉毛挑了起來。
「那你還要不要去魯爾星。不去的話就回去。」奧茲看著前方,完全無視宋梟。
「拆都被你拆了!當然要去!」
宋梟進入了自己的系統,啟動了橋艦,馳向魯爾星。
這是一種新奇的感受,明明橋艦的速度極快,可周圍的星子卻如同靜止一般一動不動。宋梟知道那是因為它們離他實在太遠了。
隨著橋艦的提速,他們就像進入了時光隧道,一切在他們的身邊閃過。
距離他們不遠處是一個隕石,宋梟本來以為他們會撞上去,誰知道副駕駛席上的奧茲啟動了火控系統,猛地將它擊碎。
當宋梟穿過片崩裂開的碎石時,有一種撞碎星辰的快感。
「實在太棒啦!」
宋梟發出呼喊聲。
他們在四分鐘的時候,來到了魯爾星。
這顆星星不大,因為氣體成分的原因沒有被第六象限作為改造星。
宋梟平穩地讓橋艦降落在了岩石的表面,從系統中退出。
他仰面看著平靜的天空。
這裡的天空是黑色的,壓得很低,像是醞釀著什麼。
「怎麼還沒開始呢?」
「還有一分鐘。」
宋梟在心裡開始做一分鐘的倒計時。
終於,無數道金線衝破了黑色的天幕,那場景讓宋梟睜大了眼睛。
它們仿佛要將黑霧撥開,甚至於黑色的大氣層中還會閃現出爆炸的光亮。
「這比爆星雨美多了!」
所有的流星就似要落入他的眼中。
「爆星雨是人工的。」奧茲淡淡地回答。
宋梟側過臉來,流星雨的光芒讓奧茲的臉龐更加清晰,他五官輪廓所有的線條一旦被宋梟的視線觸上,就像一場意料之外的邂逅。
「這場流星雨讓黑沉沉的魯爾星亮了起來,如你所說,它沒有經過任何人為干涉。它是命運。」
宋梟覺得自己浪漫極了。
雖然浪漫的對象不是他夢寐以求的。
流星雨並沒有持續太久,黑色的大氣層中仍舊經歷著爆炸。
宋梟發現自己一直沒有從奧茲的臉上挪開視線,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流星雨已經結束了。
「宴會是不是還在繼續呀?真不想回去……」宋梟抱著腦袋,架起了腿。
「你不回去,怎麼能和西維爾·漢弗萊斯說話?」
「還說呢,都是因為你,西維爾又向我發脾氣了……」
提起西維爾,宋梟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從口袋裡取出了露絲比表演的典藏版,離開了駕駛席,來到了奧茲的面前。
「喂!我們看看這個吧!保證帶勁!比在宴會上和那些老東西周旋要有意思多了!」
宋梟在心裡樂了起來,西維爾曾經因為露絲比的歌聲短暫地失神過,那麼奧茲·法恩呢?
說不定他看了之後反應比西維爾還要劇烈呢?
宋梟頓時期待了起來。以後自己就有可以拿來嘲笑奧茲的材料了!
奧茲坐在那裡,沒有拒絕,也沒有點頭同意。
但是對於宋梟來說,沉默就是同意!
他坐在奧茲的扶手上,將拇指大小的全息投影器放在了兩人的面前,鬆開了手。
畫面自動展開成和真人大小相同的露絲比。
「哇……這製作水平……怪不得會被成為典藏版,連肌膚的感覺都很像真的呢!」
宋梟的腦袋伸向露絲比的方向,而就在那個時候,露絲比做了一個托宋梟下巴的動作。就在宋梟心猿意馬差一點從座椅扶手上摔下去的時候,奧茲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啊,我只是想再看清楚一點唄!」
奧茲看起來沒有任何動情的跡象,這讓宋梟有點失望。
不過不要緊,等露絲比開始唱歌了再說!
西維爾平常一副高冷的樣子,聽了露絲比的歌聲不還是呆住了?
宋梟在心裡期待著:快點開始唱歌吧!快點開始唱歌吧!
終於,露絲比撩動了一下自己的肩頭,展開了歌喉。
悠揚婉轉的歌聲傳來,帶著女子的魅惑,宋梟都要飄飄然了。
他忍了下來,側目望向奧茲。
奧茲只是淡然地看著全息影像,但是宋梟卻感覺到奧茲的視線飄遠了。
他的手掌在奧茲的眼前晃了晃,輕聲試探:「喂?喂?你還好嗎?」
奧茲沒有回答。
宋梟扯起了嘴角,抬手捏了捏奧茲的臉頰,對方還是沒有動。
哎呀!真後悔沒有帶上點水果!可以把果汁擠到這傢伙的臉上!
宋梟正要離開座椅,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使壞,誰知道腳還沒有落地,就被一把拽了過去。
宋梟的鼻子撞在了對方的下巴上,疼的眼淚都要■出來。
他的後腦被對方扣住,強迫著仰了起來。
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宋梟的意料之外。
他的脣被含住,溫熱的舌趁著他還沒醒過身來的時候擠進了他的脣縫。
宋梟的眼睛緩緩睜大,當他意識到正在發生的是什麼的時候,用力按住對方的肩膀,試圖離開。
但奧茲甚至不需要動手,宋梟就發現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地環上了對方的肩膀,腦袋向後仰起,甚至於張開了嘴。
奧茲的舌席捲了他的口腔,吮吻的力度讓宋梟的心臟都提了起來,充滿了掌控欲。他的舌尖很有技巧地滑過宋梟的上顎,濃郁的撩撥意味,宋梟的心臟都跟著提了起來。可是當奧茲含吻他的時候又極為霸道,強而有力如同逼近的風暴,宋梟的腦海中電閃雷鳴,全身的血液向下腹墜去。奧茲的手掌從他的肩膀來到他的後背,用力地按了下去,受到壓力的宋梟撞向奧茲,那感覺就像他要不夠奧茲的吻自己主動湊上去一般。
宋梟的耳根紅透了,全身血液簡直要燒起來。
他用力地推動對方,甚至掙扎起來,可是越掙扎,奧茲得吮吸和挑撥就越是放肆。
宋梟發誓,他這輩子最刺激的時刻就是現在。
奧茲側過臉去,這一吻更加用力,宋梟承受不住向後仰去,奧茲則前傾著追吻而來,害怕摔下去的宋梟不得不拽住奧茲的衣領,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任由奧茲在自己的脣齒間放肆。
我不玩了!
我不玩了!
你快放手啊!
宋梟的肩膀聳了起來,他能感覺到奧茲托著他的雙腿,直接將他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樣的親吻在露絲比的歌聲中越發失控,奧茲簡直就是要將他擠入自己的骨頭裡。
宋梟試圖側過自己的臉,與奧茲的脣錯開,可是他卻如影隨形,無論宋梟怎麼掙扎始終在奧茲的掌控範圍內。
這種自己是屬於別人的感覺,令宋梟惶恐了起來。
原本毫無節制的親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柔和起來。奧茲的吮吸不再用力,相反極有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蹭過宋梟的上顎,每當宋梟充滿期待的時候,他卻離開了。
宋梟的舌尖下意識追了上去,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正好勾過了奧茲的上脣。
他呆愣地看著奧茲平靜的眼睛,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傻住了。
他幹了什麼?
他幹了什麼啊!
宋梟試圖從奧茲的身上滑下來,卻發現奧茲的手臂正好環過他,他一動,奧茲的手就按住了他的後脊,宋梟頓時僵在了那裡。
「好玩嗎?」奧茲的聲音涼涼的。
宋梟用力地搖了搖頭。
感覺到施加在身後的力量消失,是奧茲鬆開了懷抱,宋梟逃命一般竄了下來,他正好撞進了露絲比的全息影像裡。
奧茲神色平靜的起身,關閉了全息投影器,將它輕輕握在手中,還給了宋梟。
宋梟迅速從奧茲的掌心裡取過了那個小東西,塞進了口袋裡。
他想要對著奧茲大聲叫罵,或者狠狠揍對方一頓。
如果是叫罵,奧茲多半也只會冷冷地看著他。畢竟放露絲比的表演來看奧茲失控的人是他自己。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他在自討苦吃。
至於狠狠揍對方一頓……簡直是痴心妄想。他中了金色潘多拉的時候,自己沒有揍他,以後就更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駕駛室裡的安靜讓人尷尬,宋梟低著頭,臉上簡直要著火一樣。
良久,他才開口說:「……我們……我們回去吧……」
橋艦返回首都星,一路上宋梟出奇地安靜。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崩壞了。
他怎麼會被奧茲·法恩親了呢?這傢伙不是挺討厭他的嗎?怎麼親的下去!就算露絲比的表演讓他失神,讓他把他當成了露絲比……可是那個吻絕對有十幾秒之久!奧茲就算再失控也不可能超過這麼長的時間吧?他的自控能力肯定強過西維爾啊!
宋梟用力地抓自己的頭髮。
他們的橋艦正好掠過一段小行星帶,就在宋梟以為他們會撞上去的時候,橋艦卻變更了方向。
宋梟嚇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專心。」
奧茲冰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宋梟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將橋艦開回了首都星的附近。他們一起乘坐飛行器,回去風堡。
看著首都星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宋梟忽然對那艘橋艦戀戀不捨起來。
不知道等奧茲這傢伙回去第十象限以後,自己能不能向宋沛流請求一艘橋艦來改造呢?
「喂,奧茲,你們第十象限的首都星是怎樣的?我記得是叫‘沃姆溫德’吧!」宋梟貼在玻璃上,看著風堡如同夜晚的水晶,折射著來自不同方向的光。
「是的,寓意‘溫和的風’。」
「那麼沃姆溫德的風是怎樣的?」宋梟側過臉來隨口問。他希望他們之間的尷尬能盡快過去。
「就像接吻前的呼吸。」
奧茲的聲音和語調沒有絲毫的變化,宋梟的神經卻像是被撩撥了一般無法平靜。
搞什麼啊!
「接吻前的呼吸」根本就不像奧茲·法恩說話的風格!
但是下一刻,宋梟記起來了,這明明是宋燃第一次向他描述「沃姆溫德」時候所說的話,不知道宋燃是不是也這麼對奧茲說過。
「喂,你印象裡我大哥宋燃是怎樣的人?」
「當你認為他最多隻能做到這樣的時候,他永遠會走到你的預料之外。」
這是宋梟從奧茲那裡聽到過的對某個人最大的讚賞了。
只是預料之外……消失在蟲洞裡也算預料之外嗎?
「你要相信宋燃,他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一切。」
「什麼?」宋梟看著奧茲的眼睛,他正好處於風堡的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
陰影之中,神秘而引人遐思。
「我們的生活就像一場考古探秘。」奧茲開口。
「當我們在看似不起眼的廢墟中行走,總能發現時間帶給我們的驚喜。」宋梟接著他的話說完了後面的半段,「那是宋燃說過的……所有人只記得他說過‘雄心無界,思域無疆’。但這一段話記得的人卻很少。」
那一刻,宋梟忽然覺得自己和奧茲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
飛行器降落在了風堡,當宋梟再度走進宴廳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那些貴族們看他的目光已經完全不同了。
「啊,宋梟,你回來了!」一向對他冷嘲熱諷的議員陸刻竟然迎了上來,還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樣?乘坐法恩家新研製的橋艦感覺如何?」
宋梟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些議員們想要購買法恩家的橋艦,他們看出來奧茲對於宋梟比對其他人明顯要親近,於是想要利用宋梟來套關係了。
宋梟笑著點了點頭說:「很好啊!穿越小行星帶只需要一眨眼的時間!」
不過這個「新研製」的橋艦可不適合你們。
「看來性能真的很優渥。宋梟啊,我們首都星很需要這樣高性能的橋艦。」
「哦,知道了!」宋梟真的不想被這些議員們纏上,直到有人將胳膊搭在了他的身上。
「宋梟,走吧,我父親想和你聊一聊。」
是西維爾。他有禮地向陸刻笑了笑,就將宋梟帶離了議員們的包圍圈。
「喂,你很拽嘛,竟然被奧茲·法恩邀請去法恩家的橋艦。」西維爾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樂。
「……還好還好……」宋梟有點忐忑,因為今天西維爾的心情陰晴不定。
「‘還好還好’?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和那些議員一樣說話了?」
「沒有啊……」宋梟覺得西維爾的胳膊越來越重。
「忘記告訴你了,送給你的露絲比特典,把聲動波的部分處理掉了。」
「啊?」宋梟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這副驚訝的樣子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知道聲動波聽太多會弄壞你的腦子嗎?」
「我真的太感激你為我所做的特別處理了!」
「你知道感激就好!」
有沒有搞錯啊!如果說那段全息影像裡是沒有聲動波的,奧茲·法恩為什麼會親他?
☆、第43章我就在你的身邊
……也就是說奧茲那傢伙看穿了他的想法,故意反過來整他了?
實在太過分了!
宋梟頓時有一種鼻子都要氣掉的感覺。
他斜過眼睛,看向奧茲的方向。此時他正在與宋沛流說著什麼。別看奧茲平常一副高冷的樣子,宋梟能夠感覺到他對宋沛流的尊重。
也許是感覺到了宋梟的視線,奧茲側過臉來,他的眼眸中有一種深度,每當自己的視線與他相觸,總有一種落入無限輪迴的錯覺。
宋梟趕緊看向別的方向。
他還能再沒用一點嗎?好歹要用目光示威吧……
晚宴進行到半夜,宋梟已經十分睏倦了。
楚風和其他議員們仍舊和奧茲商量著什麼,宋沛流卻走過來拍了拍宋梟的肩膀說:「走吧,回去睡覺了。」
「哦,好。」
宋梟跟著宋沛流走入了飛行器,離開了風堡。
宋梟撐著下巴看向窗外,老實說他與宋沛流之間真的沒什麼話題,飛行器裡安靜到有些尷尬。
從宋梟有記憶開始,宋沛流就跟在宋燃的身邊。他是宋家的養子,按道理自己應該喊他一聲「二哥」。但是這個二哥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宋梟只記得曾經把自己的零食塞給他吃,想要他帶自己坐一坐穿梭艦,但宋沛流完全沒看懂小孩子的心思,把零食還給他,還說「我已經過了吃零食的年紀了,這些你都自己留下來吃吧」。從此以後,宋梟對宋沛流非好感,他除了是宋燃身邊的擺設之外,宋梟對他沒有其他更加深刻的印象了。
直到宋燃消失,宋家土崩瓦解搖搖欲墜,宋梟才知道宋沛流是怎樣的存在。
他代表著宋燃的意志,繼續宋燃沒有完成的事情,將宋家的舊部牢牢聚合在一起。
而自己卻只能待在他的庇蔭之下。
這也許就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宋沛流的原因。所有應該他來做的事情,宋沛流卻替他做到了,而且做的相當出色。
「你就快十五歲了。」宋沛流的聲音裡有一種彬彬有禮的感覺,這和宋燃帶著暖意的聲音完全不同。
「嗯。」宋梟悶悶地應了一聲。
宋家有一種默契,那就是不會大肆慶祝宋梟的生日。因為這一天也是宋燃消失的日子。
「除了植物的種子之外,我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你。」
宋沛流的聲音聽起來很鄭重。
「什麼?」
「是宋燃和我最後的通訊記錄。它能讓你知道,宋燃最後的時刻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梟睜大了眼睛,竟然有那樣的東西!
「你為什麼從前不給我!」宋梟就要去拽宋沛流的衣領,但是他忍住了。
「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勇氣承受一切。如果我不曾把它交給你,你會懷抱著有一天能找到他的希望。我擔心,如果我真的把它交到你的手中,你會徹底絕望。」
宋沛流的話讓宋梟的心徹底涼了下去。
「你是說,他真的死了嗎?」
宋梟盯著宋沛流的眼睛,忐忑地等待著對方的答案。
「誰知道呢?他是宋燃,他總能超越你的想象。」
宋沛流將一個全息投影器遞到了宋梟的面前。
喉頭哽咽的厲害,宋梟還會決定將它接了過來。
「宋梟,無論你看完之後是怎樣的感覺,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人無條件地守望另一個人,只有一個原因。」
「什麼?」
宋沛流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宋燃把你交給我,我竭盡所能完成對他的承諾。但是這個世界在變化,很快局勢會走出我所能掌控的範圍之外。我希望你知道真相,也想要你做好準備。」
飛行器回到了宋家,邵沉為宋梟換下了外衣,看著他沉默的表情,就連衣服已經換好了卻仍舊站在床邊,不像平時一樣迫不及待地卷進被子裡。
「小主人,宴會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
「是西維爾不理睬您?」
「不是。」宋梟慢慢坐在床邊,掀起被子。
「是那些議員們又說了不好聽的話?」
「沒事啦,我只是偶爾沉思一下,你怎麼這麼緊張。」宋梟難得伸長了手,揉了揉邵沉的腦袋。
「因為您平常不怎麼沉思,所以一旦沉思起來,我才會擔心啊。」
宋梟囧了,意思是說他平日裡無腦咯……
「是不是奧茲·法恩又做什麼事情惹您不開心了?」
「不是啦!你別再瞎想了!我只是生日快來了,想起到現在還沒有宋燃的消息……有點傷感而已。」
邵沉嘆了口氣。
「小主人,我覺得我和你之間好像越來越遠了。您幾乎什麼都不告訴我了呢。」
「沒有!你不要再瞎想了!」宋梟歪了歪腦袋,「等等,邵沉,你這是在撒嬌嗎?」
「小主人,是不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您都會跟我在一起呢?」
邵沉的手指撫過宋梟的眉眼,那是讓宋梟成癮的溫柔。
「當然啊。」
「那就好。」邵沉抱了抱宋梟,站起身來輕聲道,「晚安,小主人。」
一切安靜了下來,宋梟卻從被子裡坐了起來,看著手中一直被自己捏著的全息投影器。
他一直追尋的答案就在這裡。
只是此時此刻,他竟然對真相惶恐了起來。
要點開來看嗎?
宋燃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會不會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是這樣……宋梟寧願不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宋梟根本沒有絲毫睡意。
宋梟起身,打開了宋燃的房間。
他發現奧茲竟然就站在床邊,正解開衣領。
當他看向宋梟的時候,宋梟愣住了。
「你……你怎麼就回來了?」
那些議員應該會纏著你說很久才對。
「我讓希爾和楚風談購買橋艦的具體事項,提早回來休息。」
奧茲在床沿邊坐下,已經解開的衣領看起來竟然有一種不羈的氣質。當宋梟沿著對方下巴的線條,滑過他的脖頸,來到他的鎖骨,宋梟再度想起了奧茲的吻。
心臟不受控制地躍動,宋梟只想盡快離開能看見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範圍。
「那你休息好了,我也回去睡覺!」
「怎麼了?」奧茲開口問。
「沒什麼啊!」
「如果你現在不說,那就以後也不要對我說。」
奧茲垂下眼簾,從宋梟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優雅的額頭。
他的神色是平靜的,讓宋梟的心緒也跟隨他平靜了下來。
「我得到了一段宋燃小時前最後的影像記錄。」
「是宋沛流閣下交給你的?」
「是的。」
「如果你想要在這間房間裡看這段影像,我可以先離開。」
奧茲就要起身,宋梟卻三兩步走上前去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
說完,宋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他和奧茲好像並沒有熟悉到那麼親密的地步。
「可以。」奧茲向後靠在了床頭,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宋梟的鼻子忽然酸了起來。
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哪怕是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的邵沉也沒有做過。
明明一副冷冰冰表情的奧茲,做起這個動作來的時候,卻顯得那麼自然。
宋梟爬上了上了床,和奧茲靠在一起。
「反正……宋燃是你的老師,你也想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對吧?」
「嗯。」
宋梟握著全息投影器的手鬆開,這個小東西自動調節到了適合觀看的高度,畫面閃現的那一瞬間,宋梟的心臟揪了起來。
那是宋燃。
他的臉,宋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此刻宋燃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悲哀神色,他的懷裡靠著一個女孩,已經閉上了眼睛,
「卡特琳娜已經死了!這個蟲洞在坍塌,沛流,我必須用‘崩裂’的反衝力將你的‘凝望’送出去!」
「不要做任何的傻事!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想想宋梟!他還那麼小!」
「太晚了……」宋燃的脣上扯起無奈的笑容,「刺客軍團的人已經潛入了‘崩裂’,他們的目標是我,但卡特琳娜卻替我死了。沛流……替我保護好宋梟!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他!」
「他是你的弟弟!要保護你自己去!不要衝動!你難道不想為卡特琳娜報仇嗎!跟我一起離開這裡!現在!馬上!」
「我累了……」宋燃的手掌覆在卡特琳娜的臉上,「就是為了替卡特琳娜報仇,我要帶著這些刺客永遠消失。」
「宋燃!你不能這樣!宋燃!」
「宋梟,他是我們宋家最後的‘火種’,替我看好他……無論是你還是我,都無法憑藉各自的星艦脫離這裡。所以,是時候學會放手了,沛流。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影子。」
宋燃的話語是平靜的,卻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堅持。
「不要替我做決定!宋燃!」
在宋沛流的呼喊聲中,宋燃微微一笑。
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那個笑容之中。
宋梟抱著胳膊,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
他曾經怨恨過宋沛流,為什麼他回來了,宋燃卻沒有回來。
可是此刻,他終於明白「回來」對於宋沛流來說背負的是什麼。
「他是因為失去了卡特琳娜才自暴自棄的嗎?」宋梟顫著聲音問。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不,他只是冷靜地判斷了局勢。‘崩裂’比‘凝望’更加深入那個蟲洞,所以他選擇利用‘崩裂’將‘凝望’推出蟲洞是理智的選擇。」
「所以……他確實是死了對吧?我不可能再找到他了對嗎?我一直幻想著也許他跟隨蟲洞穿越到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因為沒有足夠的能源所以困在那裡,等待著我們找到他……」
宋梟伸長了手臂,當手指觸上全息影像裡宋燃的脣角時,他感覺不到絲毫屬於宋燃的溫度。
「是誰?是誰要殺他?是誰雇傭的刺客兵團?我要找到這個幕後黑手!我要報仇!」
宋梟瞪大了眼睛,用力地看著宋燃的臉龐,手指死死地抓住被單,他幾乎要捏碎自己的手指。
空氣變得充滿壓力。
這張床輕微地震顫了起來。
「到底是誰?是楚風?是瘋王圖利奧?還是其他什麼人?我要找到那個人!無論他躲到哪一個象限!無論他去到什麼地方!」宋梟高喊了起來。
他的血液在沸騰,他的思緒在喧囂,他腦海深處有什麼要炸裂開來!
奧茲側過臉來,一把扣住宋梟的胳膊:「宋梟!平靜下來!」
「刺客兵團殺了宋燃!一定有人在背後指使他們!我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氣流在這個空間中旋轉,宋梟和奧茲的發絲隨著氣流凌亂起來。無數微粒脫離原本的物體,不斷的溢出。
「宋梟!宋梟!看著我的眼睛!」
奧茲掰過宋梟的肩膀,可是他的眼睛仍舊看著全息投影的方向,專注得好像全部得思維都被吸了過去,難以自拔。奧茲果斷的將那段投影關閉。
「為什麼關閉它!為什麼關閉它!」
宋梟終於看向了奧茲的方向,只是此刻他的眼中滿是殺意。
「我關閉它,是因為它無法讓你冷靜地思考。為過去的,已經發生的事情失去理智是愚蠢而無效的。如果你現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你就已經輸給那些傢伙了。」
奧茲的聲音是冰冷的而沉靜的。
就像一顆在宇宙中孤獨的星球,始終清楚自己前進的方向。
「他們拿走了我的一切……我做不到冷靜!宋燃的死不是什麼意外!那是謀殺!是謀殺!那些對我撒謊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是凶手!」
構築墻壁的異銫在顫抖,原子間的結構也越來越不穩定。
奧茲使用自己的能力將整個空間穩定下來,將它們保持原樣。
宋梟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束縛著自己,思維無法舒展開來,越是壓抑就越想要爆發,他不顧一切衝破對方的阻撓,毀掉所有阻止他的力量。
奧茲的發絲在空氣中不斷地斷裂,接著又復原,他皮膚表面的微粒也不斷地溢出。
「宋梟,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宋燃被暗殺,你是不是想要毀掉一切呢?包括一直壓抑痛苦背負諾言的宋沛流?包括這個家裡一直照顧著你的所有人?包括這個讓你長大的家?也包括我嗎?」
宋梟的視線終於對上了奧茲的眼睛。
仿佛收集來自億萬光年外光線的黑洞,宋梟腦海中所有狂躁紛亂的思緒就像被對方吸出去一般,他終於意識到這個房間正在不斷被自己分解,同時又不斷被奧茲復原。
「這是怎麼回事!我到底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啊!」
宋梟能夠清晰感覺到腦海深處某種力量完全失控。它想要毀掉一切,清除一切。
他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空氣在他的衣衫間鼓動,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體每一個細胞的顫動。
而眼前的奧茲因為正在被他逐步分解而變得模糊。
宋梟心中的恐懼就要壓倒一切。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宋梟伸出手試圖抓住奧茲。
他沒有想過要他消失!他要他好好的!
不要散開!不要散開!
宋梟越是排斥腦海中的那股力量,奧茲的衣物,他的發梢,他的肌膚分解的就更加迅速。
「我該怎麼辦!我不想這樣!」
宋梟的眼淚掉落下來。
「放心,現在的你還分解不了我。」
奧茲抬起手,扣住宋梟的手腕,將他的手背放到自己的脣邊,輕輕吻了下去:「我知道你的腦海中有一股力量,你恐懼它,不知道如何操縱它。但是它也是你……拒絕它就是拒絕你自己。」
此刻的奧茲,在宋梟的眼中非同尋常地清晰。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毀掉,奧茲仍舊會牢固地存在著。
「接受它,讓它重新回到你的腦海中去。想象這股強大的力量化作無數的微小的細流,滲入你的細胞,你的血液,遍布你的身體,成為你的一部分。」
在奧茲的聲音中,宋梟感覺到那股被自己排斥出體外的力量正在回歸。它被他分解,進入他的四肢百骸,在每一個細胞中輕輕震顫。
「它就是你。任何人都無法控制它。它只聽從你的命令。它就是你的延伸。」
房間裡的紊亂的氣流正逐漸平靜下來。
「現在,我們要讓所有的東西都回歸原樣。」
宋梟用力地看著奧茲的眼睛,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會讓這個空間崩潰。
「我不會……我不知道怎樣讓散掉的東西回到原樣!」
「別擔心,你不會的,我會。宋梟,仔細感覺我的存在。我並不僅僅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感覺我的思維,它就在你的周圍。」
「我感覺不到……」宋梟的聲音發顫。
這樣的經歷,在他的記憶中,完全沒有發生過。
「不要緊,現在你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會毀掉你的……我會毀掉你的……」
眼淚再度從宋梟的眼角落下。
他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溫柔的滑過他的皮膚,掠去那一抹淚痕,在空氣中凝結成晶瑩的水珠。
「現在,你感覺到我了嗎?我不會因為你閉上眼睛而消失。乖孩子,只有閉上眼睛,你才能不被眼睛所迷惑,去體會事物最原本的樣子。」
奧茲的聲音就像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堅定地穿透一切,瓦解他所有的恐懼,像是撥開了塵埃,帶出他心底的力量。
宋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這時候,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包裹著自己的力量。它不再是束縛,而是強大的,包容一切的。
它將他與那個易碎的世界隔絕開來。
它有著柔和的毫無攻擊性的牽引力,安撫著他的神經,引導他將那股自己害怕的力量釋放出來。
「聽著宋梟,這個世界除了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它還是被無數更加細小的單位所組成的。」
「嗯……」
「我們現在就要將所有的小東西都放回原處。」
「嗯……」
宋梟隨著奧茲的力量,不斷延伸自己的思維。
這個世界好像真的變了樣子。
他的思維仿佛滲透進入了物體,能深深感覺到那些微小的分子、原子之間的力量。它們是如何結合的,又是如何推拒的。它們是以怎樣的角度構築成怎樣的形狀。
一切變得微妙而神奇。
當所有的微粒都歸位,他感受到奧茲的思維離開了自己,只留下自己的思維。
宋梟驚恐地睜開了眼睛。
他急不可待地尋找奧茲的眼睛。
「別害怕,按照我剛才對你所說的,將自己的力量收回來。有我在,你無法毀掉任何東西。」
宋梟卻緊張得如同思想停止一般。
「深呼吸,不要壓抑它,將它收回來。它屬於你的潛意識。普通人類的大腦只運用了冰山的一角,而未被使用的卻是冰山之下你無法想象的龐大部分。可是我們的力量,卻不屬於這裡,而是承載冰山的無限海洋。所以不要擔心那個地方裝不下你的力量。因為那個地方,是無限的。」
宋梟緩緩地,將他施加在這個空間裡的力量收回,感受它們沿著那座山,流入了汪洋之中。
這樣的平靜,令他睏倦了起來。
可是他不敢閉上眼睛。他怕自己的意識停止,那股力量會從那片深海中溢出,卷土重來。
「別害怕,閉上眼睛,放鬆自己。」
「我不要睡覺……我不能睡著……」
「你可以睡覺。你需要睡眠。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話,你就失去了掌控那股力量的能力。」
宋梟的身體如同抽空了一般向奧茲的方向傾倒,他的下巴輕輕落在了對方的肩上。
奧茲的雙臂將他摟住,手指緩緩嵌入他的發絲之中,一遍一遍輕柔地按著他的後腦。
「我會把你分解掉……」宋梟喃語著試圖保持清醒,但他的大腦卻越來越沉重,仿佛在一瞬間思考了一生中所有的問題。
「你不會分解我的。有我在,你乖乖都睡著。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害怕……」
「我不要睡……不要睡……睡著了就會想到大哥……就會難過……就會控制不住……」
「那我們就想點快樂的事情。想點很快樂的事情。」
「我想不出來……」
「想象我們乘坐穿梭艦去探索古老的遺跡。那裡是第一象限,人類離開地球以後開發的第一個象限,在那裡有無數原始星艦的遺跡,有很多被人們遺忘的寶藏,等待著我們去找到它,安靜地欣賞它……」
宋梟的思維越來越沉,隨著奧茲的聲音逐漸飄遠,宋梟的眼前展現出柔和而神秘的景象。
☆、第44章小星星
無數星艦的殘垣安靜地漂浮在廣袤的宇宙空間裡。
遠處恆星的光亮投注在廢墟之上,折射出令人心動的光暈。
宋梟低下頭來,發覺自己身上穿著的竟然宇航服。
宋燃就漂浮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朝他們招了招手:「小鬼們!可以過來了!要是看見古人的幽靈,可不要嚇得尿褲子啊!」
那是他最為懷念的,有一點點慵懶,一點點對所有名利不以為意的聲音。
宋梟就站在穿梭艦的出口,他不敢邁出去。
因為一旦脫離了這艘穿梭艦,他的四周就是完全辨識不出方向,如同深淵一般的宇宙。
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也是一個孩子,隔著宇航服,宋梟看不見他的臉。
他輕輕拍了拍宋梟的肩膀:「不要擋在艙門口。」
冰冷的,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帶著屬於孩子的稚氣,卻又有著一本正經的語調。
「你不要走……你帶我過去了!」
「膽小鬼。」
「我不是膽小鬼!我只是怕掌握不好方向給你們添麻煩而已!」
「膽小鬼。」
對方坐在了艙門口,一副就要脫離的架勢。
「我說了我不是膽小鬼!」宋梟叫嚷起來。
「不是膽小鬼,你就自己過去。」
對方的手剛推動艙門,宋梟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和對方一起離開了艙門。
「放開。」
對方朝著宋燃的方向移動。
「不要!」
「馬上放開。」
「不要!」
儘管對方一直冷冰冰地叫宋梟放手,卻絲毫沒有推開他的樣子。
這讓宋梟更加死皮賴臉地靠著對方。
當他們終於來到那艘星艦時,宋梟可以從破裂的星艦艦體之間看到遠處的正在流動著的氣體星團。
四周的一切就像螢火蟲,宛如正在飄動,卻又是靜止的。
「哈哈,宋梟,你有沒有嚇得尿褲子啊!」宋燃走過來,揉了揉弟弟的腦袋。
「沒有,誰說我尿褲子了的!」
「沒有嗎?剛才是誰?這麼短的距離不敢自己過來,還要別人把你帶過來的?」
「我只是……只是怕掉下去而已……」
「掉下去?」宋燃笑了,「在這裡可是沒有上下左右的哦!」
這段距離根本就不短!
宋梟氣鼓鼓地看了看身後,他們的穿梭艦在很遠的地方,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大了。
「走吧,孩子們!不過宋梟,我要提醒你哦,這裡都是古代星艦的廢墟,說不定還會有古代的幽靈呢!它們會鑽進你的宇航服裡,無論你到什麼地方都會跟著你,就連你睡覺的時候,它們都看著你哦!」
「大哥最壞了!你騙我!我才不信呢!」
宋梟跟著他們在星艦的廢墟中行走。
這艘星艦是用來星級移民的。可以看到房間,房間裡甚至還保留著一些生活用品。
宋梟好奇地去觸碰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偶娃娃。
誰知道身後有人告訴他說:「小心古代幽靈哦……」
那是宋燃的聲音。
宋梟嚇得向後一退,撞在了和自己一起來的孩子身上。
「世上沒有幽靈。」
微涼的聲音傳入宋梟的耳中。
對方轉過身去,宋梟急忙跟上去。
這艘星艦的重力系統已經失效了,宋梟走不了幾步就開始失去方向。
「幫幫我啊……不要丟下我!」
走在前面的孩子沒有回頭,但宋梟卻自然而然地跟著他的身後移動。
那是亞瑟移動物體的力量。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了這艘星艦的駕駛艙。
這裡被損毀的相當嚴重,看來它曾經是某場戰役的犧牲品。
宋燃在四處考察。
而宋梟則好奇地到處看。
「這些都是什麼呀?」
宋燃正在專心地導出這艘星艦的航行日誌,完全忘記了宋梟的存在。
同行的孩子來到宋燃的身邊,指著不同的面板說:「這是重力裝置,因為受到粒子炮的襲擊,已經被損毀了。」
「哦,那這個呢?」
「這是舵手的定位儀。用它來控制方向。」
「那這個呢?」
「這個是火控系統。這艘星艦的火控系統很落後,布局方式導致炮口容易被敵人擊中。」
「那這個呢?」
宋梟指著艦長位置前面的一個面板問。
「這是整艘星艦的核心。這個系統將艦長的思維連結到星艦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在進行星際穿越的時候,艦長的能力決定星艦是否能穩定地完成航行。」
「你懂得好多啊!」
「那是因為你把腦子都用在吃吃喝喝上了。」對方涼涼地回答。
宋梟卻一點都不生氣,他隨手擺弄著,一枚星星形狀的東西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好漂亮啊!」
宋梟拿著它,坐在艦長的位置上,對著遠處的光線,能清楚地看到這個東西裡面流動著的黑色物質。
「那是星核。是這艘星艦能量的來源。不過它已經死了。」
「啊……好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整個宇宙之中,沒有什麼是永恆。無論是星艦也好,還是我們。」
「我能留下它嗎?」宋梟轉過頭去望向宋燃。
宋燃走了過來,好笑地說:「你可真會挑啊!一挑就挑中了這艘星艦最重要的部分。還好這是一顆已經死掉的星核,我看看給你做成項鏈吧。」
「謝謝大哥!大哥最好啦!」宋梟一把抱住了宋燃的腰。
「誰教你這麼拍馬屁的?」
「奧茲教的!」
「少來,奧茲怎麼會教你這個?」宋燃笑了笑,「哦,我明白了!奧茲不理你,不跟你玩,你就要一直纏著人家,甜言蜜語地拍人家馬匹,哄著人家跟你玩對不對?」
「大哥你不要亂講!」
宋燃笑的更加開心了:「不過宋梟,你給自己找到了禮物,奧茲可什麼都沒有啊!」
宋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時候,艦體忽然顫動了一下,宋燃望向遠處,皺起了眉頭:「是隕石群!我們要趕緊離開!」
又是一顆隕石撞上了艦體,艦體震動著開始移動。
宋燃一把將宋梟扛起來,一躍離開了星艦。
宋梟手中的星核掉落了出來,被一顆小隕石撞開。宋梟試圖抓住它,但還是錯過了。
「宋燃!宋燃!奧茲還在後面呢!」
宋梟在隕石的縫隙間尋找著奧茲的身影。
「不用擔心,那孩子可沒你這麼菜。」
宋燃馳向了穿梭艦,將宋梟按在了艙門口。
「快點進去。」
「我要在這裡等奧茲!」
宋燃嘆了口氣,幾秒鐘過去,就看見奧茲穿越了隕石群,利落地來到了艙門口。
宋梟開心地一把抱住對方:「太好了!你沒事!」
奧茲將宋梟推了進去,關閉了艙門。
宋燃駕駛穿梭艦,迅速離開了隕石的範圍。
宋梟趴在窗前,看著那些星艦的廢墟在瞬間被摧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喂,奧茲,你知不知道宋梟剛才可擔心你了。」
奧茲安然地坐在座位上。
「我當然擔心他啊!」
宋燃繼續神補刀:「不過他真正擔心的是,如果沒有你的話,就沒人跟他玩了!」
「才不是這樣!願意和我玩的人有很多!」
「哦,都有誰?」宋燃好笑地問。
「有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是砍在我的份上才跟你玩的好不好!」
宋梟直接氣鼓鼓地趴在窗沿上不說話了。
那顆漂亮的星核,此時是已經被毀掉了?還是孤獨地在宇宙中飄蕩?
他們回到了星艦,宋梟睡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空氣中都是零食的香味。
他抱著被子,緊緊閉著眼睛,卻總覺得房間裡有幽靈在飄蕩。
會不會是古代的幽靈因為星艦被隕石毀掉了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跟著他回來了?
宋梟害怕極了,他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卻不敢去找宋燃。
因為宋燃一定會扯著嘴巴嘲笑他,還把他的糗事說給所有人聽!
宋梟抱著枕頭,來到了旁邊的房間,手指在觸控門上碰了碰。
「奧茲,你睡著了沒有啊?」宋梟小聲問。
沒有人回答。
「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宋梟又小聲問。
還是沒有人回答。
宋梟知道奧茲可能睡著了,可他就是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
「宋燃說你可聰明啦!下戰棋的時候,就連卡特琳娜都贏不過你呢!你可不可以教我下啊!」
宋梟進入拍馬屁模式。
「我們可以先從六百個棋子的開始嘛!雖然我一定會被你秒殺,但我很聰明的,很快就能跟上你了!」
還是沒人理睬他。
「那要不還是下一千二百個棋子的好了……」
宋梟抱著枕頭在奧茲的門外坐下。看著通道的盡頭,總覺得有很多幽靈會涌出來,然後把他的魂魄吃掉!
他也不敢回去自己的房間,因為出來的時候忘記關門了,說不定幽靈已經進去,把他的房間霸占了!
宋梟動了動自己的腳趾,將枕頭放在膝蓋上,腦袋靠在枕頭上,心想就這樣等到明天早上好了。
這時候,門卻開了。靠著門的宋梟嘩啦一下向後栽倒,後腦勺差點著地的時候被一股力量撐住了。
房間的最裡面是一張床,床上的孩子翻了個身,背對著宋梟。
「睡覺。」
涼涼的聲音聽在宋梟的耳朵裡就像天籟一樣。
他衝上去,將自己的枕頭一扔,躺了上去,一動不動,生怕對方會把他趕走。
奧茲的後背很暖和,宋梟下意識擠上去,緊緊貼著。
「你再擠我,就去睡地板。」
宋梟愣了愣:「誒?你沒有睡著啊?」
奧茲不說話了。
「我跟你說……我把那枚星核弄掉了!好可惜啊!你說我們下次跟著宋燃去探索古代星艦的殘骸,還能不能找到那樣的星核?」
這時候,奧茲忽然轉過身來,從枕頭下面取出了一樣東西,按在宋梟的臉上:「閉嘴,睡覺。」
那個東西涼涼的,硬硬的,宋梟將它拿到眼前,發覺竟然是和自己在廢墟裡找到了那枚星核一模一樣。
宋梟的手指撫過星核上的紋路,那種感覺……不會錯……就是那枚星核!
宋梟猛地坐了起來,搖晃著奧茲的肩膀:「喂!你從哪裡找到的!」
「隨手抓住的。」
「騙人!它被隕石撞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你不要就還給我。」奧茲起身,就要把它從宋梟的手中拿走。
「不要!你給我了就是我的了!」宋梟將它放到身後。
「幼稚。」奧茲躺回枕頭上,轉過身去。
宋梟看著那枚星核,眼睛笑得就像彎彎的月牙。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再度趴在奧茲的身上,從脖子上取出一枚掛墜,放到奧茲的眼前晃悠:「這個,是我在那艘星艦的某個房間裡找到的,我把它送給你。」
「不要。」
「為什麼不要!它是會響的!」
宋梟翻開了吊墜的蓋子,輕輕撥動了一下裡面的東西,清脆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裡響起。
「你聽,是《小星星》呢!這樣的音樂盒我在首都星都沒有見過。現在的東西全部都變成全息影像了。」
奧茲沒有反應,宋梟將吊墜放在奧茲的耳邊:「好聽吧?有沒有覺得整宇宙的星星都在悄悄地對你眨眼睛?」
「你想象力真豐富。」
宋梟撇了撇嘴巴:「明明是你很悶。」
音樂停下來了,宋梟再撥弄了一下,沒有反應了。他晃了晃,用手指敲了敲,吊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宋梟嘆了口氣,安靜地看著它。
果然就像宋燃說過的,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永遠存在。
這時候,奧茲握住了那枚吊墜,塞進了枕頭下面,將宋梟的腦袋按在枕頭上:「再不睡覺,你就出去。」
「我睡覺!我睡覺!」
宋梟趕緊貼著被子閉上眼睛。
只是第二天,他抿著嘴巴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而他的大哥宋燃則一臉忍笑地揉著他的腦袋。
「哎喲,你都幾歲了啊!竟然尿床?尿床就算了……這裡是人家奧茲的房間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睡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尿急……」宋梟的臉漲紅了。
「你根本不是睡著,是怕幽靈跟著你的後背,所以一直用背貼著我吧。」
奧茲涼涼地說。
宋梟一哽,說不出話來。
宋燃按住自己的肚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啊呀!真可惜你不是個妹妹,你要是個妹妹,我就跟奧茲的爸爸說把你嫁給他!以後我宋燃的人生就能輕鬆很多啦!你可以天天貼著他的背睡覺!再不用擔心有幽靈纏著你了!」
「我有小弟弟的!我不是女孩子!」宋梟怒了。
但整個房間裡仍舊是宋燃爽朗的笑聲。
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他希望它永遠停在那裡。
可是它卻猛地碎裂開來,宋梟怎麼也抓不住。
他驟然睜開眼睛,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視線對上的是線條優美的下巴,隨著下巴向下,是對方的頸間。那裡銀色的鏈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發覺自己是被人摟在懷裡的,那種被包裹著什麼也無法越過對方的懷抱傷害他的感覺,讓他覺得很熟悉。
他枕著對方的胳膊,他的額頭能感覺到對方平穩的呼吸。
他的手指伸了過去,將那條銀鏈子勾了出來。那個鏈墜,和他夢中的一模一樣!宋梟記得,奧茲高燒,自己為他脫衣服的時候他見過!
宋梟咽下口水,心臟仿佛要躍出自己的身體。
他打開了那個鏈墜,撥動了裡面的跳針,緩慢而輕盈的《小星星》流淌了出來。
躺在床上的奧茲緩緩睜開了眼睛,那片冰藍色就像是撥開雲霧之後冬季的天空。
「這個古董……你從哪裡得到的?」
因為宋梟拽著鏈墜,奧茲不得不撐起上身靠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睡醒的關係,奧茲的眉眼顯得意外柔和,仿佛被溫水浸過一般。
「應該是一艘古代的星艦。」
他靠得他太近,宋梟甚至覺得對方的眼睫毛就要觸上自己的肌膚。
他鬆開了鏈墜,向後退去,為了避開奧茲。
但是奧茲的雙臂卻撐在了他的身邊,傾了過來。
「什麼叫做‘應該’,難道你自己的東西都不確定是從哪裡來的嗎?」
「我只知道它是誰給我的。」
奧茲的眉眼依舊平靜,宋梟的心臟卻在狂跳。
「誰?」
奧茲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他另一個問題:「你確定你要問我的是這個問題,而不是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宋梟的瞳孔瞬間張大,昨晚的一幕一幕涌入他的腦海之中。
他看見了宋燃最後的笑容,他終於知道宋燃發生了什麼!有人雇傭了刺客兵團潛入了「崩裂」,並且使用了「金色潘多拉」!宋燃的機械師卡特琳娜為了保護他而死,而他們進入的蟲洞坍塌,為了讓宋沛流的「凝望」脫離衝動,宋燃做出了犧牲!
他想要知道刺客兵團的幕後黑手是誰!他想要為宋燃報仇!
然後……然後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腦海中有一股力量脫離了控制,他差一點……就毀掉了這裡的一切……
宋梟環顧四周,一切都在原位,沒有什麼被分解,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夢嗎?
不可能!如果是夢,它也未必太真實了!
那種細緻入微難以言喻的體會,世界仿佛成為無數微粒構築而成的感覺,怎麼可能僅僅是他的幻想?
「我……我到底怎麼了?」
「你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奧茲很平靜地說。仿佛宋梟差點將他也分解掉的場景也只是想象而已。
「力量?什麼力量?」
宋梟看著奧茲的眼睛,那雙眼睛太深,一旦陷進去,就無法離開。
「亞瑟的力量。」
「我不是亞瑟!我哪裡來的亞瑟的力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像一覺醒來,世界就變了樣子一樣。
「你是亞瑟,只是你生來就擁有很強大的‘瞬移’力量。一個嬰兒,或者說一個孩子是不可能掌握這種力量,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自信能夠引導你掌握這種力量,所以你的父母為你研製了一種病毒,叫做‘雀鳥’。它能夠阻止你大腦像其他亞瑟一樣進化,抑制你的能力,讓你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你在胡說什麼啊!」宋梟瞪圓了眼睛。
「隨著你的成長,你身體的免疫力會越來越強大,‘雀鳥’病毒的約束力和抑制力也會減弱,你的能力自然而然會出現。」
「為什麼宋燃沒有對我說過?」
宋梟的腦袋都要炸裂開了。
「宋燃不對你說,是希望你相信自己是普通人。當你自己也相信這一點的時候,才不會露出破綻,其他的亞瑟才會對你放鬆警惕。一個擁有強大潛力的亞瑟,往往會在成長之前被其他的亞瑟抹殺。宋燃這麼做,只是想要你平安長大而已。」
「我簡直想象不到……奧茲·法恩你竟然一連正經地編故事!」
「我沒有編故事。普通人是不會對愈合劑過敏的,但是亞瑟會。普通人的大腦開發度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他們理解不了亞瑟能輕鬆掌握的知識,但是你可以。‘雀鳥’的效力會越來越弱,你必須在它完全失效前掌握自己的力量。」
宋梟飛快地離開了這張床,跑出了房間。
奧茲坐在原處,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宋梟差一點撞上邵沉,邵沉一把穩住了他的肩膀:「小主人?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第45章我們私奔吧
「邵沉,宋沛流在哪裡?」
「宋先生嗎?在頂樓的露台上看書。小主人,您現在這個樣子,不會要去找宋先生發脾氣吧?」
「我不是要找他發脾氣!我有問題要問他!」
邵沉的眉心蹙起,看著宋梟的背影緩緩仰起了下巴,目光黯沉了下去。
宋梟來到樓頂的露台,此時已經接近正午了。
明亮而柔和的光線落在宋沛流的側臉上,宋梟頓住了腳步。
八年,對於亞瑟來說並不算漫長的時光,但是此時的宋沛流比起當初跟在宋燃身邊的清俊少年,滄桑了許多。
「怎麼了?火急火燎地跑上來?」
宋沛流淡然一笑,視線望了過來。
「宋燃說我是宋家最後的火種,你也這麼說過,到底為什麼?」
宋沛流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看完了那段視頻了。」
「請你回答我。」宋梟握緊了拳頭。
「你的父母在十二年前的動亂裡面去世了。」
「我知道,他們也是被刺客兵團暗殺的。」
「宋燃也去世了。」宋沛流的聲音很慢,「宋家只剩下你了。」
「所以呢?」
「所以你是宋家最後的‘火種’。」
宋梟又上前一步,想要將宋沛流所有的表情看清楚。
「‘火種’必須是亞瑟!」
「所以你是亞瑟。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驚訝?你的父母是亞瑟,你的兄長是亞瑟,你怎麼可能不是亞瑟?這是自然的定律。」
「我不是……我不是因為基因突變嗎?」
「是‘雀鳥’病毒。從你出生的時候你父母發現你的能力之後就為你注射了這種病毒。你八歲那年,病毒失效,你差一點分解掉‘雙子星’,他不得不再次為你注射這種病毒。」
「星艦‘雙子星’?」
「是的。」
宋梟驟然想起,奧茲提起過「雙子星」。
「病毒會導致你的記憶力減退,所以你八歲以前的事情會記不清。」
「我……我是不是小時候就見過奧茲·法恩?」
「是的。你五歲那一年,第十象限的曼寧星系發生暴亂,宋燃正好駕駛‘雙子星’在第十象限進行外交活動。他接到了法恩家族的請求,去曼寧星系營救了奧茲還有他的母親。從那個時候開始,奧茲成為了宋燃的學生。而你們在‘雙子星’上生活了兩年。」
宋梟的肩膀晃了晃,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一直戴著的那枚星核,是你們三個去第一象限探索古代星艦遺跡的時候找到的。」
所以自己夢裡見到的一切……都是實際發生過的。
只是他不記得了。
「現在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想要告訴你一件事……一件我考慮了很久的事情。」
「什麼?」
「我想要將你交給奧茲,讓你在法恩家族的保護下成長。」
「你要把我送給法恩家?為什麼?他們也想要‘崩裂’!」
宋梟用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宋沛流,他剛要轉身跑走,身體卻不受控制地走向對方,下一刻他被宋沛流抱在了懷裡。
「傻瓜,我怎麼捨得把你送給任何人?你有著和他一樣柔軟的頭髮,那麼相似的眼睛,就連說話的神態都那麼相像。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他的人,我怎麼捨得把你交給別人?」
宋沛流的聲音隱隱發顫。
宋梟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他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宋沛流,也從沒有體會過每一次宋沛流看著自己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他會想起宋燃,他會心懷愧疚,他會很痛苦。
宋梟抬起胳膊,抱住了他。
「現在的第六象限已經不是安全的港灣了。楚風他太有野心,但是卻又沒有足夠的實力。總有一天他會利慾熏心把你當做條件和其他象限交換。也許是第五象限的西蒙家族,又或者其他勢力,最有可能的甚至是圖利奧!我不想你成為權力的籌碼。但是現在的宋家卻和宋燃在的時候不一樣,我們不是最有實力的家族了!如果你最終會被楚風交到別人的手中,我寧願把你交給我和宋燃都信任的人。奧茲·法恩這一次來到第六象限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與楚風保持什麼良好的關係,他是來請求我,他想要帶你走。」
「因為他是宋燃的學生所以你相信他嗎?」
「因為法恩家族擁有與楚風、圖利奧還有其他勢力對決的實力。因為即便在你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差一點被你分解仍舊對你沒有絲毫恐懼。」
「我不要去法恩家……這裡才是我的家……奧茲冷冰冰的,很討人厭。」宋梟悶悶地說。
「一個人對你是什麼態度,並不是看他用什麼樣的語氣對你說話,也不是看他當著你的面為你做了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
宋梟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他失控的時候,奧茲仍舊在他的身邊。
「第九象限的影子軍團一直在我們象限的邊界活動,他們是宋燃的老對手。楚風將心思全部放在與其他象限的利益交換上了,完全忽略了想先邊界的防衛。不需要太久,影子軍團就會滲入第六象限。在那樣的危機到來之前,我希望你能去到安全的地方。」
「你也會去嗎?」
「宋家和法恩家族是老朋友了。到了那裡,我會有很多的空閒和時間來教你使用自己的能力。」
宋梟點了點頭。
「謝謝二哥。」
宋沛流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一把將宋梟按進自己的懷裡:「宋燃說你最會拍馬屁,看來是真的!」
那一刻,宋梟終於明白,宋沛流是多麼渴望他的這一聲「二哥」。
他們在露台上談了很久很久,宋梟這才明白宋沛流對他的未來有著十分周到詳細的規劃。
他再度回到了宋燃的房間,奧茲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閱讀著部下傳送來的各種文件。
當他聽見宋梟的腳步時,緩緩抬起頭來:「你的心情穩定下來了。」
「穩定?怎麼可能?」宋梟抱著腦袋靠坐在奧茲的身邊,「前一天,我還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沒有辦法駕駛星艦去尋找宋燃,所以我必須努力地彌補自己的缺陷,想著要超越亞瑟。可是今天……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就是一個亞瑟……」
「這樣不好嗎?你離自己的目標會越來越接近。」
「當然不好!我以前很討厭亞瑟,覺得他們高高在上,自負自傲,看不起普通人!我可以盡情地暗自嘲笑他們!可是現在忽然發覺,我嘲笑的就是我自己!我甚至還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卻能掌握亞瑟的知識而感到驕傲呢!可現在這種驕傲沒有了,變成理所應當了……」
「至少普通人的經歷不會讓你成為高高在上、自負自傲、看不起普通人的亞瑟。在所有的星系,亞瑟雖然掌握著權力的核心,時間太久了就容易忘記,普通人的數量是我們的成千上萬倍。如果亞瑟繼續將普通人當做資源來使用的話,總有一天會被反噬。」
宋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像是奧茲這種的高階亞瑟竟然會有這樣的危機感。
「你了解普通人,你的了解並不是基於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在你的心裡他們不是弱者。這種想法就是尊重。它會讓你謙遜,讓你看到更加寬廣的格局。」
宋梟眯起了眼睛,認真地看著奧茲:「喂,你真的是奧茲·法恩嗎?」
他還以為奧茲根本不懂什麼是尊重呢!
「我只是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竟然是個亞瑟?」
宋梟在沙發上躺倒,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的手指。
「無論是亞瑟還是普通人,這並不是一種身份,也不是一種選擇,只是名詞而已。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你是誰,而是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奧茲的手伸長,輕輕覆在了宋梟的胸口。
感受到奧茲掌心的溫度,宋梟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
「也對!擁有亞瑟的能力我就能更加輕鬆地做許多我想要做的事情了!」宋梟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奧茲的手掌離開時,宋梟莫名感到一陣失落。
「喂,我二哥說,你要帶我去第十象限?」
「嗯。」
「你不害怕嗎?」宋梟翻過身來,撐著下巴看著奧茲自然地垂在沙發上的手。
他的手指很長,很漂亮。
「害怕什麼?」奧茲淡淡地問。
「哪天,我睡著之後忽然失控,把你分解掉?」
「你目前沒有這樣的能力。」
宋梟有點鬱悶。
「那如果有一天我有這樣的能力呢?」
「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力量就不會失控,也不會在睡夢中分解任何東西了。」
宋梟趴了下來。
「啊……你真的思維清晰邏輯分明一本正經到讓人鬱悶。不過仔細想一想,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改變。所以,我要適應新的生活對嗎?」
「嗯。」
「其實這樣也不錯啊!」宋梟忽然想到什麼,坐起身來,「等我掌握了這種能力,就能讓那些嘲笑過我的人下巴都閉不上!我還要設計出屬於我宋梟獨一無二的系統!等我成為‘火種’的那一天,西維爾就要履行諾言,做我的機械師!」
宋梟笑到嘴巴都快合不攏了。
就在那一刻,枕頭忽然從床上移動了過來,狠狠壓在了宋梟的臉上。
「喂!你幹什麼呢!我知道是你!奧茲·法恩!快把枕頭挪開!」
奧茲沉靜地批閱著所有文件,沒有理睬宋梟的意思。
宋梟費勁了力氣,將枕頭都扯破了,它還是壓在自己的臉上。
他想要像昨晚一樣施展自己的能力,可偏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媽的——媽的!奧茲·法恩!我幹死你!」
宋梟揮了揮手拳頭。
「你來試一試。」
因為奧茲用枕頭悶自己這件事,宋梟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
夜晚來臨,宋梟做上床,邵沉為他蓋上被子,他垂下眼睛,看著宋梟,沒有直起身來。
「嗯?邵沉……你怎麼了?」宋梟伸手捏了捏邵沉的臉。
「我已經知道宋先生的決定了。也知道為什麼法恩家族會派出這麼多人來第六象限。」
邵沉的臉上有一種莫名的感傷。
「你在難過什麼,邵沉?你不是也要跟我一起去嗎?」宋梟從被子裡坐起來。
「只是覺得,好像我和小主人在一起的時光即將消失了。您的生活中將會出現更多各種各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宋梟摟住邵沉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背脊,「你永遠對我很重要,邵沉。除了宋燃,你是在我身邊最久的人。」
「那麼小主人想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想!而且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的!到了第十象限的首都星沃姆溫德,你可別一看見漂亮的女孩子就把我給忘記了!」
「聽起來怎麼這像是會發生在小主人你身上的事情?」
邵沉笑出聲來,這讓宋梟終於輕鬆了一點。
「小主人,我想和你一起駕駛穿梭艦,穿越首都星的大氣層,然後直墜而下,沿著原始森林飛馳……」
邵沉的聲音拉地很長,帶著宋梟開始想象。
那樣的感覺既爽快又讓人興奮。
「我也好想再來一次啊……如果離開了首都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這麼自由了吧?」
宋梟的聲音裡也是滿滿的遺憾。
邵沉笑著朝宋梟眨一眨眼睛:「要不然……我們偷偷去飛一次?」
「飛一次?怎麼飛?穿梭艦在宋燃的房間裡!奧茲·法恩誰在裡面呢!」
邵沉將手指點在宋梟的脣上:「噓——我把它偷出來了,就停在原始森林裡……我們可以先駕駛飛行器去那裡!」
宋梟的眼睛亮了起來,大力拍了邵沉的肩膀一下:「我說……真有你的啊!這看不出你會做這樣的事!我還以為我二哥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呢!」
邵沉壞笑了笑,但宋梟就喜歡他這樣的笑容。
「我們走吧!」
宋梟掀開了被子,邵沉替他穿上了外衣,兩人悄悄地進入飛行器,離開了宋家。
「喂,邵沉,這一次我還想去一點別的地方!首都星的西面有一個叫做阿斯妮娜的山洞,你知道嗎?」
「我知道,小主人。山洞裡面有一種獨特的昆蟲,叫做‘星星的呼吸’。它們不但像星星一樣會發光,當它們從蟲卵中孵化出來的時候,會噴出帶有青草香味的氣體,而當它們死亡的時候,身體會忽然裂開,就像微小的星際爆炸。」
「對!我們一起去阿斯妮娜好不好?」
「我也想和小主人一起去看。」邵沉微笑著點了點頭。
飛行器距離原始森林越來越近,緩緩降落在了一艘穿梭艦邊。
宋梟急不可待地跳下了飛行器,跑了過去,將臉貼在了穿梭艦上:「啊——我的心肝寶貝,好久沒有見到你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邵沉笑了笑說:「我們進去吧,天亮之前還得回去呢。」
「是啊,不然二哥一定會教育我。」
兩人進入了駕駛艙,關閉了艙門,宋梟進入系統,發出啟動的指令,但是系統卻毫無反應。
「邵沉,這個系統怎麼回事?」宋梟驟然想起,奧茲早就把穿梭艦裡的系統內核換到了橋艦上去,「糟了!我忘記告訴你了!系統內核在奧茲的橋艦上!」
「我知道。所以這一次我來駕駛,小主人你只要好好坐著就行了。」
邵沉的聲音裡帶著一抹宋梟從未感受過的笑意。
他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見邵沉淡然地啟動了系統,穿梭艦正要離開。
「等等……這個系統是你啟動的……你改變了它的系統設置嗎?」
邵沉伸長了手,手指掠過宋梟的臉頰,那樣的溫度,哪種安撫自己的方式,明明是宋梟所熟悉的,可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沒有改變過它任何的系統設置。」
「那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邵沉,如同黑暗中的血色薔薇,神秘難以捉摸。
宋梟莫名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它是我的穿梭艦啊。」
邵沉調整了一下坐姿,慵懶而優雅,儘管還是那樣的語調,但感覺完全不同。
「怎麼了?小主人,你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阿斯妮娜看‘星星的呼吸’嗎?」
「我……我很困了,我們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宋梟試圖從系統中打開艙門,但是他發現艙門已經被鎖死了。
此時,宋沛流已經收到了來自法恩家族的入境文件,來到了宋梟的房門口。
「宋梟,我知道時間有點晚,不過你肯定還沒有睡。這裡有些文件,我想你看一看。它們關係到你去到沃姆溫德以後的教育問題……」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宋沛流猶豫了片刻,決定用自己的權限開啟宋梟的房間。
被子攤起了一角,但是房間的主人卻不在。
宋沛流搖了搖頭,來到宋燃的房間前:「奧茲,宋梟在不在你那裡?」
奧茲來到了門前:「他不在自己的房間裡嗎?」
「不在。我還以為他在你這裡呢……誰要他從小就喜歡粘著你……」
宋沛流的話還沒有說完,奧茲就快步走了出去:「邵沉呢?」
「今晚我沒有看見邵沉。他應該已經休息了吧。」宋沛流不明白奧茲怎麼會忽然提起邵沉。
「是邵沉帶走了他。」奧茲的聲音裡是嚴峻的意味。
「什麼意思?」
「邵沉知不知道宋梟其實是亞瑟?」奧茲問。
「他當然知道。除了我,他是宋燃最信任的人!」
「所以真正的邵沉應該知道‘雀鳥’。既然知道這一切,他就不應該頻繁地給宋梟使用愈合劑!而且,邵沉在瞬間分解了巴德和他的穿梭艦,就算是‘火種’也未必能輕鬆做到!」
宋沛流愣住了。
也就是說他平日裡見到的邵沉並不是曾經那個一直待在宋燃身邊的邵沉!
奧茲啟動了宋梟留下的穿梭艦,猛地衝入了夜空之中。
宋沛流抬起手腕,冷著聲音發出指令:「所有穿梭艦注意!馬上封鎖首都星上空!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這裡!」
邵沉啊邵沉!你到底是誰!
你帶走宋梟是為了什麼?
宋梟試圖用手掰開穿梭艦的艙門,這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他只是想要邵沉深深地體會到他是多麼想離開這裡。如果是從前的邵沉,一定只是會遺憾地笑一笑,然後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小主人,你怎麼了?」邵沉向前靠了靠,那雙眼睛的輪廓是宋梟所熟悉的,就連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好似鋪著綿軟細沙的河底,只是宋梟竟然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
「我好困啊!我們明天再來好不好?」宋梟做出睏倦的樣子,揉了揉眼睛。
抬起手腕的那一刻,他發現聯絡器的通信信號也被屏蔽了。
邵沉怎麼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我之間,錯過了今晚,就不會有明天了,小主人。」
邵沉的手覆上宋梟的臉頰,緩緩地靠近。
宋梟卻下意識向後退去,但是身體卻動彈不得。
「邵沉……我不喜歡有人在我身上使用亞瑟的力量,你知道的!」
「我們私奔吧,小主人。」邵沉的聲音裡竟然有一種深情款款的曖昧。
他的五官是如此的俊逸,普通人只怕早就心猿意馬,無從抵抗了。
「私……奔?」宋梟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我知道邵沉你很在乎我!我也想和你一起生活啊!你完全可以放心,到了沃姆溫德,你還是和我在一起,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的!」
☆、第46章影子軍團
帶著他私奔什麼的……根本不是邵沉會做的事情啊!
邵沉低下頭,笑了起來,他的發絲輕輕顫動著。
「但是我想要擁有全部的你啊。」
「邵沉!你到底怎麼了……」
當邵沉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宋梟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絲紫色。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戲謔的意味,宋梟在他的眼中仿佛成為了一個無理取鬧的幼稚孩子。
「我會帶你去很多很有意思的地方,會讓你以後的生活無憂無慮,除了快樂,還是快樂。這樣還不可以嗎?」
「我要回家!我現在已經不快樂了!」
宋梟感覺到有某種強大的力量從邵沉的身上散髮出來,它壓抑著宋梟的神經,遏制著他的行動,仿佛要將他緊緊勒住。這和奧茲曾經包裹著他引導著他的力量截然不同。
「做個乖孩子。我們現在出發,我會帶你去看一看我的星艦。」
邵沉捏了捏宋梟的鼻尖。
「星艦?你哪裡有什麼星艦?」
邵沉哪裡來的星艦?他只是一個舵手而已!
「你看到,就知道了。你會很喜歡它的。」
他們的穿梭艦引擎啟動,馳向夜空之中,而方向也根本不是阿斯妮娜。
這樣的速度,完全是要衝出首都星!
宋梟此刻終於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被邵沉給誘拐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今晚的邵沉完全不正常!
「你到底是誰?」宋梟沉下聲音問。
「我是邵沉啊,你的忠犬啊。」邵沉好笑地回答。
「你不是邵沉,邵沉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哦,邵沉應該悶不吭聲地像影子一樣跟在他的小主人身後?」
「你到底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一枚彗星導彈擦過了這艘穿梭艦的引擎,瞬間爆裂開來。
邵沉的反應很快,迅速調整軌道,避開了導彈的衝擊。
他吹了一聲口哨:「真倒霉啊,好像有人追來了。」
宋梟的心臟頓時懸了起來。
還好有人追來了,不然根本不知道邵沉要帶他去哪裡!
「猜猜看是誰追來了,小主人?是宋先生呢?還是奧茲·法恩閣下呢?唉呀,我怎麼忘記了,您不喜歡我稱呼奧茲·法恩為閣下。」
邵沉的穿梭艦再度提速,緊接著兩枚導彈同時發射過來,像是被精確計算和預測過一般,第一枚擦過他們的穿梭艦,逼迫邵沉轉向,而第二枚正中了一個引擎。
這種狙擊方式,宋梟瞬間想到了奧茲。
「看來是宋先生還有奧茲·法恩都來了呢。」
邵沉的聲音裡沒有絲毫的緊迫感,他脣上的笑容讓宋梟感覺他似乎很享受此刻被追擊時千鈞一發的危機。
追來的兩艘穿梭艦已經進入了進攻模式,但他們都沒有攻擊主艙,目標鎖定的是引擎。
「馬上回去!我會和二哥說,你只是想要帶我出去玩玩而已!」
邵沉遺憾地搖了搖頭:「小主人,難道你也覺得我是想要帶你出去玩玩……而已嗎?」
很快,十幾架穿梭艦追擊了過來,他們都是宋沛流的部下。他們的飛行技術一流,配合極為默契。
「你跑不了的!到此為止吧!」宋梟喊了起來。
邵沉很快就被宋沛流的部下包圍。
宋沛流的聲音從系統中傳來:「穿梭艦裡的朋友,請你立即將我的弟弟送還,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會讓你離開首都星。」
「怎麼這麼見外呢,宋先生?」邵沉笑著托起下巴,「其實與其把我親愛的小主人小給法恩家族,還不如交給我可靠呢。而且我會永遠寵著他。」
「我再說一遍,請你將我的弟弟送還。我們宋家一向言出必行,我說了會放你走,就一定會做到。」
「唉呀,唉呀……看來宋先生不相信我有實力能照顧好小主人啊。」邵沉聳著肩膀笑了笑。
他的笑聲壓得很低,帶著一種玩味,這一切對他而言仿佛只是一場遊戲。
宋沛流再怎麼說都是讓幾個象限忌憚的天才,可是邵沉卻完全沒將他放在眼裡一般。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呢?好讓宋先生您安心地讓我帶著小主人走。」
當他的話音落下,原本黑暗的空間裡隱隱有什麼穿梭而出,如同鬼魅一般,視線無法描繪出它們的形體,仿佛隨時在變化,而這些變化又仿佛只是錯覺。
「小主人,讓我隆重為您介紹——我的影子軍團。」
那一刻,宋梟完全傻住了。
「什……麼……」
邵沉靠著駕駛席,淺淺地笑著。
那不是一個忠心耿耿部下謙和的笑容,也不是宋梟所熟悉的溫和的笑容。
他的笑裡有一種囂張放肆的意味,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是……你是……」
宋梟怎麼樣都無法說出那個只在傳說中聽過的名字。因為宋梟一直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有碰上他的機會。
「如果您不願意稱呼我為‘邵沉’的話,叫我日影也可以。」邵沉揉了揉宋梟的腦袋,眨了眨眼睛,「您不用尊稱我為閣下,誰要您是我的小主人,在我這裡永遠都有任性的權力呢?」
這一切聽起來好像他還寵著他似得。
但宋梟卻覺得自己就像笑話。
「吶……你知道為什麼我的禁衛被稱為‘影子軍團’嗎?」
「因為你們擁有所有象限中最為高超的軌跡隱形技術,所以……神出鬼沒……」
宋梟回答。
他的心裡涼了一大片。
影子軍團……那是宋燃當年的老對手。
這個軍團行蹤詭異,戰術上多變,而且配合默契。第九象限的領主日影擁有三艘頂級的星艦,分別是「煉獄」、「九重天」以及「黑色幽靈」。它們都是性能頂級的星艦。當年瘋王圖利奧實施磁暴的時候,這三艘星艦輕鬆地避開,並且甩掉了圖利奧。
宋梟聽人提起過,宋燃與影子軍團的交戰一共有九次,日影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甩掉宋燃,揚長而去。
而他……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
「日影,你的行為是入侵。你在向第六象限宣戰嗎?」宋沛流的聲音冷冽而決絕。
「入侵?老實說我已經入侵很多年了。我看上了一顆小星星,我很小心地寵著它,養著它,打磨它,將它塑造成我想要的樣子,然後就可以鑲嵌在我的王冠上,多好看啊。可是有人偏偏要拿走我的小星星,那我只好任性一點,不再等了。我既然想要,那就拿走好了。如果說拿走它就是宣戰的話……那就一戰吧!」
穿梭艦中是邵沉輕輕的笑聲。
這笑聲不似瘋王圖利奧的癲狂,卻有著將人逼瘋的魔性。
宋沛流瞬間陷入了苦戰之中,畢竟他和他的部下們遠遠比不上影子軍團的數量。
影子軍團不僅僅攻擊宋沛流,甚至在首都星狂轟亂炸起來。
到處是爆裂的火光,宋梟的心揪了起來。
「停下!你讓他們停下!」
他的學校,他曾經看露絲比表演的地方,他逛過的寵物市場,即便離得如此遠,宋梟仍舊能想象它們被毀掉的場景。
「哦,如果我讓他們停下來,你會跟我走嗎?」
邵沉輕鬆地脫離了宋沛流的包圍,馳向星空深處。
「不會!你這個混蛋!」
「哦——」邵沉遺憾地說,「那就跟你親愛的西維爾說永別吧!」
「什麼——」
下一刻,邵沉將一枚彗星導彈射向了首都星外交官們所居住的區域。
宋梟睜大了眼睛,緊緊地貼在上面。
西維爾……
只看見無數穿梭艦穿過爆炸,離開了首都星。
「啊呀!我應該早一點炸掉那個地方的……一不小心竟然給了他們疏散的機會?」
西維爾逃出來了嗎?
他應該逃出來了!他一定逃出來了……
此刻,他們已經離開了首都星的大氣層。而宋沛流仍舊被影子軍團所糾纏。
宋梟緊張地握緊了拳頭。
「怎麼,很擔心宋沛流嗎?大可不必。」
宋梟連看都沒有看向邵沉。既然他從來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又有什麼看清楚的必要呢?
「宋沛流一直跟在宋燃的身邊,和宋燃一樣,最擅長的就是以少勝多。雖然我派出的影子軍團是宋沛流帶回首都星守備軍的三倍,但我預測,三分鐘之後他就要追上來了。所以呢,我們要盡快到達‘黑色幽靈’。」
宋梟抬起頭來,可以看見遙遠的地方有一片像是黑洞一般的區域——那就是「黑色幽靈」。
但這個距離只是看起來遙遠而已,要到達那裡以穿梭艦的速度只需要兩分鐘。
也就是說,宋沛流根本來不及追上來了。
「你從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的?」
宋梟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問。
「我還真不習慣你這麼對我說話了呢,小主人。看來你真的生氣了。」
「回答我的問題!」
「你八歲生日那一天。」
宋梟的手指下意識一顫。也就是說日影在自己身邊七年!
「那麼真正的邵沉呢?」
「哦,他還真不愧是‘崩裂’的舵手呢,我為了抓住他,差點失去了左臂。不過你可以放心,我沒有殺了他,只是……他醒不過來了而已。我需要他的基因讓我的身體和他一模一樣,這樣在聰明的您面前才不會露出破綻。哎呀……學他說話太久了,我竟然都不記得自己說話是什麼語氣了!」
「日影閣下,您可真是很有閒工夫啊?竟然把七年的時間花費在我的身上!你的目標是什麼?」
「很明顯啊,我也想要‘崩裂’。這樣想來,我和楚風一樣很俗氣啊!不過我對‘崩裂’的系統沒有一點興趣。因為我的腦子並不比宋燃差,我只是需要‘崩裂’的星核而已。」日影緩緩靠向宋梟,「那才是‘崩裂’最精妙的部分。」
走開——
宋梟並沒有叫出聲來。
因為那種失望是巨大的。
他以為這個世上總算有一個人,是單純地對他好,不求任何回報,沒有任何理由。
原來他錯了。
邵沉的每一次溫言暖語,每一個頷首的瞬間,就連親手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誘餌。
「我在你的心裡,才是真正的寵物。你這個飼主比起楚風,比起其他自視甚高的亞瑟都要高明。」
宋梟冷冷地說。
日影笑了,他捏了捏宋梟的臉。
「這就是你可愛的地方。在你的心裡,我比你一直喜歡著的西維爾還要重要,不是嗎?如果有一天,我和西維爾讓你選其一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我,對吧?我甚至比宋沛流為你安排好的人生更重要,是吧?如果我對你換一個說辭,告訴你我想要帶你去另一個什麼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離開所有的象限,探索未知的領域,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活,你雖然會不捨,覺得對不起宋沛流,但你還是會跟我走,對吧?」
宋梟咬緊了牙關看著這個男人。
他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七年,他甚至沒有在他面前顯露過冰山的一角。
宋梟的心涼透了。
他要出去,他要離開這裡,他絕對不要和這個男人再多待一分一秒!
他閉上眼睛,想象著自己的腦海中有一座沉浮不定的冰山,冰山之下的汪洋中有一股力量緩緩地離開了水面,沿著冰山的頂端,緩慢地涌出。
日影撐著下巴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宋梟沒有回答。
他想要脫離日影的束縛,想要分解這一艘穿梭艦!
他該怎麼做?
他應該去感受構成這艘穿梭艦的異銫原子,感受它們結合在一起的力量,然後將它們全部扯開!
他還未及施展自己的力量,顱骨頓時產生一陣劇痛。
「啊——」宋梟咬著牙關慘叫了起來。
「真沒想到,你竟然是亞瑟?」日影側過臉,目光裡帶著一絲興奮和驚訝,瞳眸中的琥珀色完全退去,染上了一層魔魅的深紫色,這是第九象限王族的象徵,「看來你也把我騙了很久啊!真是傷心,我照顧了你七年,還是沒有得到你全部的信任嘛!」
宋梟的大腦無法思考,原本積聚而成的力量再度潰散,他低下頭來,疼痛令他難以呼吸。
這是日影施加在他大腦上的力量。
「你還沒有學會保護自己,就妄圖在我的面前使用亞瑟的力量?沒有人告訴你,這樣做很危險嗎?因為任何一個高階的有野心的亞瑟,都會在你成長之前毀掉你?」
驀地,那股要讓他的顱骨都崩潰的力量消失了。
「不過你很幸運遇上的是我,下一次就不會這麼好運了,我的小主人。」
就在這個時候,一枚彗星導彈準確地命中了日影的引擎。
日影的眼睛眯了起來。
「啊……真沒想到有人竟然能突破影子軍團的封鎖,追上來。看來我真的小看了宋沛流了……只是這麼單槍匹馬地追來,實在太魯莽了啊!」
宋梟也害怕了起來,他們距離「黑色幽靈」實在太近了,如果「黑色幽靈」向對方發起進攻的話,一艘穿梭艦是抵擋不了星艦的重型武器的!
日影向對方發起了反擊,但對方的飛行不僅迅速果斷,就連攻擊也異常狠厲。明明宋梟作為人質在日影的身邊,宋沛流是絕對狠不下心來攻擊日影的艦體的,但這艘穿梭艦顯然沒有這樣的顧慮。
「看來你二哥是打算要你命了呀!」日影發出一聲感嘆。
對方又是一個刁鑽的角度發射了光粒子炮,日影巧妙地避開,正要發動攻擊的時候,對方再度一連串地進攻,打擊的準確性讓人背上都是冷汗,而日影被對方糾纏住,根本無法繼續接近「黑色幽靈」。
「那就讓黑色幽靈再靠近我們一點吧。你也很期待,對吧?」日影笑著問宋梟。
鬼才期待呢!
宋梟現在巴不得追來的穿梭艦能夠把日影炸個稀巴爛!
「哎喲,這樣的想法可不得了。這裡可不是首都星的大氣層內,如果艦體真的被炸裂開,你很快就會死了。」
日影悠哉悠哉地說。他對宋梟此刻的想法了若指掌。
「那麼我唯一的遺憾也只是竟然和你死在一起而已。」宋梟冷冷地回答。
就在這一時刻,對方一個完全無法辨識軌跡的飛行,繞過了日影,瞬間射擊,日影的另一個引擎也被擊中了。
失去三個引擎,穿梭艦的方向控制難度越來越大。
日影笑著對對方說:「我真的沒有想到宋沛流的部下裡還有這麼優秀的人物,你讓我印象深刻。不如告訴我你的名字吧。至少讓我知道,我即將殺死的是誰。」
宋梟驚恐地發現,「黑色幽靈」正在急速靠近中。
而就在那個時刻,另一艘星艦也在不斷接近中,那是奧茲的星艦「星雲」!它直接發射了重型武器「風語者」。瞄準的並不是「黑色幽靈」,而是距離「黑色幽靈」很遠的地方。
在星辰的光亮之間,宋梟隱隱看見有什麼被炸裂開來。
宋梟這才明白,剛才自己看見的那類似黑影的東西並不是「黑色幽靈」,而是它的幻象,真正的它在另一個地方!
而「星雲」準確計算出了它的位置,並且命中了!
日影按住額頭:「奧茲·法恩!他們都說你是宋燃的學生……看來你跟在他身後的時間沒有浪費啊!」
宋梟終於在系統中聽到了冰涼而沉穩的聲音。
「我用了七年的時間來研究如何追蹤你的影子軍團。」
星艦明明龐大,但是移動的速度超出宋梟的想象。不過扎眼的功夫,兩艘星艦已經駛離,而它們之間的相互攻擊如同無數次恆星的爆裂,根本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引發的能量卻不斷地衝擊著穿梭艦的艦體,那種劇烈的震顫讓宋梟每一個細胞都戰慄。
「還有三十秒,‘凝望’也將進入攻擊‘黑色幽靈’的範圍。」
奧茲冷聲提醒。
「那又怎麼樣?你把‘黑色幽靈’炸掉好了。只是你忍心把我這艘穿梭艦炸開嗎?讓宋梟和我同歸於盡,我是覺得很樂意,這結局也很美好,但是你甘心嗎?」
日影的聲音裡仍舊沒有任何緊張的意思。
宋梟明白,那是因為他就是日影的人質。
「宋梟,如果你相信我,現在開始,按照我曾經教你想象的去做。」
那沒有用的!
你教我的,我已經試過了!我根本不是日影的對手!
「倒數三秒,現在開始。」
奧茲的話音剛落,一枚導彈毫無顧忌地正面射向日影的穿梭艦。
他剛避開,就和奧茲的穿梭艦狠狠撞上。
那一刻,宋梟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撞斷了。
「這傢伙真是瘋了……」
在日影的驚嘆聲中,宋梟發現就在兩艘穿梭艦相撞的瞬間,奧茲竟然被自己的穿梭艦彈了出來,落在了日影的穿梭艦上。
這簡直就是瘋狂的自殺行為!
宋梟的視線隨著奧茲降落的身影幾乎要炸裂開來。
奧茲·法恩瘋了嗎?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因為不想被日影得到「崩裂」嗎?
不,不是的!奧茲·法恩有他自己的高傲,他向來不屑去追尋別人的東西!
日影不說二話,準備甩掉奧茲。
三秒的時間到了,宋梟告訴自己,他必須使自己的力量,他必須讓它們從潛意識的深處流出來……
否則不顧一切來救他的奧茲會死……
他必須和奧茲一起,將這艘穿梭艦分解掉!
宋梟感受著自己身體的細胞相互碰撞,某種力量傳遞著,從思維的深處涌現,滲入到這艘穿梭艦中。他感受著原子之間的引力,以及奧茲施加在這些原子上的力量,他與奧茲的力量匯集在一起,一鼓作氣。
就在那個瞬間,整艘穿梭艦崩潰開來。
☆、第47章星際穿越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奧茲的手伸了進來,將宇航服壓縮器拍在了宋梟的身上,瞬間他就被宇航服所包裹,宋梟被拽了出去,撞進了奧茲的懷裡。
那一刻的喜悅難以言喻。
明明知道他們這樣無所依託地漂浮在太空中是多麼危險,宋梟卻覺得比待在日影的穿梭艦中更加安全。
潰散的穿梭艦瞬間復原。坐在其中的日影發出輕哼聲。
「你成功惹惱我了……奧茲·法恩。」
穿梭艦朝著奧茲的方向射擊,就在那個時刻,另一艘穿梭艦直衝而來,阻礙了日影,激光束幾乎擦過奧茲的宇航服。
宋梟的心臟幾乎要從身體中跳出來,恐懼沿著神經遍布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
他眼中奧茲的身影無比清晰。在這浩瀚的宇宙之中,只有奧茲·法恩是他視線的方向。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傷害他,也不想他再為自己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宋沛流,你還是趕來了?我還是比較習慣我們之間駕駛星艦的對決。」
此刻,不僅僅是「星雲」與「黑色幽靈」,就連宋沛流的「凝望」也加入了戰局。
整個空間變得沸騰起來,不斷交織的戰火以及光例子武器在自宋梟的身邊掠過,由始至終奧茲都將他護在自己的懷裡。
他們遲早會被擊中,必須回到穿梭艦中去。
奧茲帶著宋梟不斷閃避星艦的相互攻擊,向著穿梭艦的方向不斷移動。
而宋沛流與日影之間的鬥爭快到根本無法用視覺辨別。
但是宋梟知道,宋沛流為了保護他和奧茲,一直無法暢快地進行攻擊。
宋梟回過頭來,看著宋沛流,那是他唯一的親人,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想再失去他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兩道不斷變化的飛行軌跡,這個瞬息萬變的局面在他的眼中逐漸變得緩慢起來。
日影的攻擊,宋沛流的規避,在他們四周爆裂開來的能量團,漸漸地,就連兩艘穿梭艦在這樣高速運動過程中原子間的聚力與張力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只要分解掉日影的穿梭艦就好!
這樣宋沛流就能安然地回到「凝望」了!
分解它……分解它……
正欲趕回「黑色幽靈」的日影在那一刻發覺自己的穿梭艦的艦體並不穩定,有人試圖分解他的艦體!
「宋沛流,沒想到和我對決,你還有這樣的精力?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日影輕笑一聲,瞬間繞到宋沛流的艦體後方,還好宋沛流經驗豐富,在瞬間避開。
宋梟的神經都要裂開了,他下意識朝著宋沛流的方向而去,卻被奧茲緊緊拽住。
「你想幹什麼!」
「我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我就能分解他!」
「日影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但是宋梟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日影的穿梭艦上。
他越是用力地想要將它分解,它便越是緊密地結合在一起,不給於宋梟絲毫空間,甚至於那種力量碾壓著宋梟的神經。
奧茲說過,亞瑟的力量來自於潛意識。
而潛意識是無限的。
宋梟不斷想象著有洪流從他的腦海深處奔涌而出,衝擊瓦解著對方。
而就在那個時候,宋梟發現自己的宇航服表面正不斷有微粒溢出,那是被分解的前兆。
就在那一刻,奧茲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宇航服蠢蠢欲動的分離感瞬間平靜下來。
「宋梟!收回你的力量!現在!馬上!」奧茲冰冷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什麼……」
「日影的穿梭艦不但是高速移動中的,而且距離我們太過遙遠!你根本不懂得駕馭自己的力量!你的力量在失控!」
奧茲的聲音敲擊著他心頭的警鐘。
此刻,宋梟猛然驚覺自己的力量一直不斷溢出,甚至超過了自己所預期的。
日影距離他越來越遙遠,於是他釋放更多的力量去追擊,但這一切就像是決堤的洪水,原本是推動這一切的宋梟發覺自己反過來被那股力量所掌控。
它正肆無忌憚地分解著這個空間裡他的思維所能觸及的一切。
當然也包括緊緊抱著他的奧茲。
宋梟無法收回施加在日影穿梭艦上的視線,那就好像是一種執念,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
但是他又能深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這股力量摧毀,而奧茲的力量滲入進來,不斷地將他修復,回歸成一個整體。
他自己尚且如此,更何況一直緊抱著他的奧茲?
他只要去感受奧茲懷抱的力度,想象他的肌膚,他手指的觸感,宋梟知道他腦海中的那股力量也正隨著他的想象滲入奧茲的身體,他知道自己會不受控制地分解奧茲!
所以他寧願讓所有的力量都去追索日影也不願意將它收回。
他以為,只要它延伸得夠遠,就不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聽著,當你的力量釋放到超過你所能掌控的,你就會完全分解你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將它收回來,我怕……我會傷害你……
「宋梟,你必須將它收回來。在你把它收回來之前,我會穩住你,也會穩住我自己。你要做的只有兩件事,相信我,還有,把你的力量收回來。」
奧茲的聲音裡沒有任何逼迫的意味。
他似乎從沒有想過他能傷害到他。
仿佛無論他做了什麼,變成了怎樣,都在他的包容範圍內。
「不要再看著日影,看著我。」
奧茲的聲音裡有一種極其鄭重的意味。
宋梟艱難得將自己望向日影的視線收了回來,隔著宇航服的面罩對上奧茲眼睛的那一刻,他的思維宛如進入了奧茲的雙眼中,無止境地墜落。
他感覺到那股力量如同氣體一般縈繞在自己的身邊,它是強勁的,仿佛將無數次的星際爆炸都壓縮在其中。
它在奔騰,在狂嘯,它在他身體的縫隙間穿梭,試圖脫離他的掌控。
他能清楚地看見奧茲身上不斷有粒子溢出,在爆裂聲與刺眼亮光的映襯之下,仿佛遙遠的星雲。
甚至於奧茲的宇航服面罩也在碎裂,宋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奧茲正在失去氧氣。
不……不……
他沒有想過要分解他!
他要他好好的!他要修復他!
宋梟抬起手,試圖將那些溢出的例子全部抓住,但當他抬起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也在不斷地散開,是奧茲用自己的力量將他維持成一個整體。
「放開我——離我遠一點!我會分解你!我會分解你的!」
但是奧茲抱住他的雙臂沒有絲毫的動搖。
「你在拒絕那股力量!你要記住,這種力量並不是來源於外部,它就是你自己!當你拒絕它的時候,它就會拒絕你身邊所有的一切!而拒絕意味著分解!看著我,你討厭我嗎?你憎恨我嗎?你想要我永遠消失在你的生活裡嗎?」
「我不要!」
「那就告訴它,‘回到我的身體裡,回到我的大腦裡,回到那個無限的空間裡去’。我們的身體就好像一個瓶子,當我們的力量從瓶口流入的時候……你要想象……瓶口的另一端是無盡的宇宙。所以無論你釋放出來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只要是你都一定可以完全將它容納!」
就在那一刻,奧茲的面罩完全碎裂開來。
晶瑩的微粒隨著遠處不斷閃爍的亮光仿佛正在擴散的星屑。
奧茲的發絲溢出來,仿佛星星釋放而出的光線,透過氣體,曲折了方向,變得圓潤而柔和。
宋梟想要解開自己的面罩,但奧茲卻用力地扣住他的手。
他不想他死!
他要他完整地活生生地存在於這個世界裡!
宋梟調動起所有的思維,那股力量迴旋著攀附上他的思想,不斷地回落入他的大腦,他每一根神經都如此充盈,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振奮緊密結合在一起。
他記得奧茲對他說過的話,想象他漂浮於大海之上,當海水流入世界的盡頭,而他,將會超越那個界限!
用力地倒抽一口氣,宋梟終於感覺那股力量與自己合二為一。
「奧茲……」
瞬間,在他們四周飛溢的微粒在奧茲的臉部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面罩。
這就是亞瑟最為高階的能力,分解之後的再塑。
宋梟有一種做夢般的錯覺。
「我們走!」
奧茲拽住宋梟的手腕,將他推入了大開艙門的穿梭艦中。
奧茲沒有多說一句話,立刻加入了戰鬥。他替宋沛流牽制住了日影,但隨即,奧茲發現了又一批影子軍團的靠近。
「我們不宜戀戰!回去各自的星艦!」奧茲對宋沛流說。
「同意。」
此時,「星雲」與「凝望」的守備軍團也已經趕來,制約了影子軍團的圍攻。
宋沛流與奧茲朝著各自的星艦而去。
再一次進入奧茲的「星雲」,那種死寂的感覺不復存在。
當艙門打開,奧茲跨出來的時候,可以看見一些身著和奧茲相似制服的人等候在那裡。
「閣下,現在影子軍團正在首都星橫行。‘凝望’與‘黑色幽靈’的炮火實在太厲害,已經突破了首都星的重型武器防禦,‘風堡’受創墜毀,許多要害設施也不復存在。」
「楚風呢?」奧茲一邊問,一邊前往駕駛艙的方向。
「楚風帶著家人和親衛已經逃離了首都星,前往天鵝湖星系避難了!」
宋梟仍舊坐在穿梭艦中,他害怕著如果自己的力量再度失控,又會傷害到誰。
奧茲的腳步停了下來,轉身回到了穿梭艦的艙門口,單手撐著艙門,低下頭來。
「你以為把自己關在這裡面就能關住自己的力量嗎?」
宋梟搖了搖頭。
「無論我走到哪裡,你都要跟到哪裡。現在是你學習的最佳機會。一次實戰勝過所有理論教學。」
宋梟不說二話,跨出了穿梭艦。
奧茲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快步走在他的身前,將他帶入了一個傳送器,瞬間將他們傳送到了「星雲」的駕駛艙。
狙擊者、舵手以及機械師都已經就位。
奧茲在艦長的位置坐了下來。
「大家聽好,我們的目標是與‘凝望’夾擊‘黑色幽靈’,盡可能阻止它給首都星造成的致命性破壞!」
宋梟明白,楚風已經離開了,接著就是議員和貴族,然後才是平民。
奧茲與宋沛流現在是給平民爭取離開的時間。
這些平民基本都不是亞瑟。宋沛流會留下來為他們爭取時間是因為宋家一直以來對第六象限的責任感。那麼奧茲呢。這裡根本不是他的想象,他沒有任何幫助他們的理由。
是因為對宋沛流的尊重嗎?
還是因為身為強者對弱者的同情?
宋梟透過全息影像屏幕可以清楚地看到首都星的慘狀。這一切都來自於楚風的無能。
他的親衛部隊保護的不是首都星而是他的楚家。他甚至將所有有能力的將領都派駐到了第六象限的邊界。這一次如果不是宋沛流回來了,只怕面對影子軍團,楚風自己都逃不出首都星。
大片的原始森林被焚毀,媲美小行星撞擊的爆炸形成的塵埃遮天蔽日,所有宋梟曾經與奧茲一起駕駛橋艦見過的標誌性建築物都毀掉了。
而星艦發射的重型武器所引起的輻射,會讓這顆行星需要至少三年的改造才能再度適宜居住。
宋梟可以想象,這顆曾經繁華的行星將成為一顆死星。
所有他與宋燃一起長大的記憶就此被湮沒。
「宋梟,不要去想著已經毀掉的東西。」
奧茲的聲音響起。
他總是那麼沉穩從容,哪怕是在差一點被他分解的瞬間。
奧茲的神情因為專注而冰冷,他朝宋梟伸出了手,「過來。」
觸上奧茲手指的瞬間,宋梟似乎能感覺到奧茲力量的流動。他是如何通過這艘星艦的系統將自己的思維遍布這裡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就站在他身邊的宋梟。
星艦調轉方向,它並不是單純的自轉,角度的控制尤為精密,半秒鐘而已,就已經向「黑色幽靈」發起了數次進攻,看起來仿佛旋轉中的星雲。
如果是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這瞬間的移動,但是宋梟卻看得十分清楚。
這是因為,他已經擁有亞瑟的力量了嗎?
「黑色幽靈」如同鬼魅,但是奧茲早就做好的了準備。
舵手瞬間計算出了「黑色幽靈」的方位,奧茲大膽地以星艦的尾翼吸引了敵人的炮火,就在被命中的瞬間,「星雲」的狙擊者毫不猶豫地向著一片虛空之處發起了猛烈地進攻。
還好舵手規避得及時,否則「星雲」的整個尾翼都會被轟掉,而機械師在瞬間就將毀損部分修復了。
宋梟的掌心冒起了冷汗。
在他看來如此驚險的瞬間對於這個駕駛艙裡的所有人來說似乎很尋常。
就在奧茲與宋沛流聯手對日影占據上風的時候,舵手忽然緊急轉向。
一個巨大的能量團從「星雲」與「凝望」之間擦過,僅僅是擦過而已,宋梟親眼看見「凝望」的左側全部被毀掉,而「星雲」也劇烈地震顫著,失去了右側,相當於五分之一的艦體。
而那個能量團是被禁止的武器「磁暴」,它足以毀滅整個星球。
一艘星艦從打開的空間中穿梭而出。
「是圖利奧的‘磁風堡’!」
宋梟差一點被顛上頭頂,是奧茲牢牢地將他拽住。當宋梟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奧茲的身上了。
「別動!」
奧茲冷冷開口。
「磁風暴」急速趕來,與「黑色幽靈」首尾相連,開始了對「星雲」以及「凝望」的夾擊。隨著「磁風暴」趕來的還有大批的穿梭艦隊,它們密密麻麻,遠遠看去就像巨大的隕石群。
「星雲」不得不急速離開首都星。
而那一團能量與首都星相撞,宋梟可以清楚地看見首都星的外殼扭曲、爆裂,劇烈的星震朝著他們涌來。
「閣下!」舵手按耐不住喊了起來。
那一刻,宋梟能清楚地感受到奧茲抱緊自己的力度。
他仿佛害怕著什麼,將他勒到骨頭都要裂開。
當宋梟望向首都星的方向時,他看見的只有被擠壓到變形的星海,億萬星辰被拉成了無數線條從他們的身邊經過,而艦體卻在震顫。
那是磁暴!
瘋王圖利奧竟然再次使用了這種被所有象限所抵制的武器!
宋梟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樣的爆炸。
瞬間毀滅一切。
他不知道還有多少平民留在首都星上,但這一切發生的很快,他們可能連恐懼的時間都沒有。
能量正急速向四周擴散,簡直要將整個空間都炸裂一般。
「閣下,推進力百分之七十五!我們隨時會散開!」
「閣下,我們已經離開了磁暴範圍!是否終止穿越!」
駕駛艙內的氣氛極度緊張。
宋梟甚至可以看到身旁狙擊者額角的冷汗。
接著,宋梟脖頸上的簾墜漂浮而起,他的發絲逸動,脫離了重力的掌控。
這是星艦能量運作達到極限導致重力系統崩潰的前兆。
而重力系統一旦崩潰,下一步就是艦體的分解了!
「星雲」的損毀太過嚴重了,但是他們距離磁暴太近,如果想不被波及就只能強行進行星際穿越。
但這樣迫不得已的選擇到最後可能仍舊避免不了毀滅的命運。
「別怕,我會帶你回去沃姆溫德。」
宋梟能感受到所有潰散的原子被某種力量緊緊聯繫在一起,直到他們的眼前豁然開朗。
那些星星如此明亮,但卻陌生。
駕駛艙裡響起一陣歡呼聲。
機械師直接離開了座位,與狙擊者還有舵手擊掌。
「天啊!剛才的穿越實在太驚險了!我還以為我會死呢!」
「我也以為我會死!等回到沃姆溫德,我要喝上三天三夜!」
宋梟呆然地坐在奧茲的腿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剛才與死神擦身而過。
低下頭來,宋梟才發現奧茲閉著眼睛,他的後腦緊緊地靠在椅背上,發絲貼在額角上。
剛才的星際穿越耗盡了他的精力。
宋梟以前從不知道有什麼能讓奧茲這樣全力以赴。他以為無論發生什麼,奧茲都能從容不迫。
不想再給奧茲任何壓力,宋梟試著從他的身上下來,只是微微一點的移動,奧茲的手臂驟然收緊。
「你要去哪裡?」
他的眼睛睜開,冰藍色的潮水瞬間涌入宋梟的世界。
「我……我只想要知道我二哥怎麼樣了!」
奧茲還是沒有鬆手,他再度緩緩閉上了眼睛:「你覺得宋沛流的能力不如我嗎?」
「怎麼可能!但是他的艦體受損程度比‘星雲’要嚴重不是嗎?」宋梟的手指握緊。
「比這更嚴重的情況,宋沛流也一樣完成了穿越。」
就在這個時候,舵手收到了一條信息,全息影像中出現了宋沛流的臉。
「二哥——」宋梟不說二話奔了上去,他本來想要和宋沛流擁抱,但無奈那只是全息影像而已。
「再次聽見你叫我‘二哥’是我這麼多年以來聽到的最讓人高興的話。」
「二哥!你現在在哪裡?」
「我的星核所儲存的能量並沒有‘星雲’那麼雄厚,所以穿越的距離並不遙遠,我仍舊在第六象限的範圍內。」
「那我們去接你!」宋梟說完才意識到這艘星艦的艦長可不是他,他側過臉來看向奧茲。
「很抱歉,宋先生,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第八象限與第九象限交界的公共領域。我們必須盡快繞過這裡,否則將很有可能遭到他們的夾擊。」
第八象限屬於瘋王圖利奧,而第九象限則屬於日影。
☆、第48章兒時的遊戲
「我明白,所以你不用管我,盡快進入第十象限。我將宋梟交給你了。」
宋沛流十分鄭重地說。
「是的,閣下。」
宋梟卻緊張了起來:「二哥!那麼你呢?你在哪裡?你什麼時候來?」
「我當然是修復艦體,然後收集能量,盡快去第十象限與你們會合。宋梟,你不用擔心,法恩家族是一個很有原則和信義的家族。當年宋燃從暴亂中營救了法恩夫人還有奧茲,溫德·法恩一直心存感激。宋燃也曾經說過,法恩家族是宋家真正的盟友。我相信在能力範圍之內,法恩家族會保護好你。」
「可是我還是想要與你團聚。我已經失去大哥了,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宋沛流笑了。
「從小我就在宋家長大,你和宋燃也是我的親人。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宋燃之間的感情,也很想要抱一抱你,揉一揉你的腦袋,帶著你到處玩耍……直到宋燃失蹤,我真的以為你會一直怪我。你的一聲‘二哥’讓我覺得我真的屬於宋家。你要好好的,不用太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做你想做的事情,過你想過的生活,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
「我會的!」
但是也請你平安無事!
「奧茲,我和宋燃都沒有機會教導宋梟了,所以現在只能依靠你了。別讓他傷害自己。」
「是的,閣下。」奧茲點了點頭。
「那麼,晚安,我的弟弟。」
視頻通訊結束了。
宋梟呆然地看著剛才宋沛流的影像所出現過的地方。
「我們需要航行多長時間才能進入第十象限?」
宋梟低下頭來,悶悶地問。
「兩天兩夜。」
「哦。」
「現在應該是你睡覺的時間了。」奧茲提醒說。
「我不困。」
「你的腦袋挨上枕頭就會想睡了。」
奧茲環在宋梟腰間的手臂終於鬆開,他輕輕推了宋梟的背脊一把,宋梟站了起來。
老實說,自己在奧茲的身上坐了那麼久,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奧茲起身,走出了駕駛艙。
宋梟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走在清冷的通道裡。這艘星艦上的人還是不多。
「你隨便把我塞進一個房間裡就好了。」
宋梟這麼說,但奧茲還是將他帶進了自己的房間。那個巨大的,卻只有一張床的房間。
「睡吧。」奧茲輕聲說。
這時候的宋梟確實困了,他跳上了床,正要拉起被子,忽然想到什麼。
鞋子還沒脫掉呢。
如果是平常,邵沉早就坐在床邊替他把鞋子脫掉了。
宋梟的手指僵在那裡,邵沉的每一次笑容他都記得很清楚。
當他整夜無法入睡,不斷夢見宋燃的星艦崩潰而大聲叫喊的時候,讓他從噩夢中醒來的是邵沉。
他會將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告訴他宋燃的星艦說不定穿越到了某個地方,而以宋燃的性格,說不行此時手中正執著美酒打著哈欠享受無人打擾的悠閒時光。
只是這些都是假的。
他不過是邵沉……啊,不對……是日影的寵物而已。
八年的時間,對於普通人而言也許真的很漫長。但是對於亞瑟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吧。
只是自以為真實的生活被戳破的時候,真的很疼。
日影成功讓他以為自己永遠都是個孩子,永遠都會被人寵著。
但是每一個孩子,都有長大的一天。只是宋梟不確定,是不是每一個孩子長大的那一刻,都會如他這樣痛徹心扉呢?
宋梟的眼睛發酸。
有人坐在了床邊,替他將鞋子脫了下來。
他的手指很長,勾住宋梟鞋背的動作緩慢而讓人心跳加速。
宋梟抬起頭來,看見的是奧茲垂下的眼簾。
他從沒有在奧茲的臉上見到這樣柔和的姿態。
奧茲的手掌托著鞋底,絲毫不介意那裡的塵土,將鞋子脫了下來,低下身來放在床邊。當他的手抬起宋梟另一隻腳的時候,宋梟試圖將自己的腿收回來,卻被對方扣住了腳踝。
「我自己可以脫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梟窘迫了起來。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孩子。」
奧茲將他的另一隻鞋脫了下來。他單手撐在宋梟的身邊,緩緩靠近。
宋梟的視線能夠清晰地描繪出奧茲優雅的眼部輪廓,他高挺的鼻骨甚至於他眼睫垂落時那仿佛失重的瀑布般的美感。
「如果你眷戀日影對你所有的溫柔,比如幫你脫掉鞋子,幫你蓋上被子,叫你起床上課或者為你準備零食這一類的小事,那麼大可不必。因為所有他能為你做的,其他人都能為你做,甚至會比他更真心實意。」
奧茲的聲音是平緩的,輕輕撫過宋梟的神經。
那種被奧茲擁抱著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儘管宋梟確定對方根本沒有對自己施加任何亞瑟的能力。
「他並不是你的唯一。既然不是唯一,總有人會代替他,所以你不需要將他放在心上。」
「嗯。」
「現在,好好睡覺。」奧茲的手掌覆上宋梟的腦袋,將他輕輕壓倒在了枕頭上。
宋梟的習慣性動作就是卷被子,但是這張床並不大,被子的邊緣也被奧茲坐著,他只能撩起被子。
但是奧茲卻先一步將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宋梟將被子往上一拉,正要蓋住腦袋,就被奧茲按住了。
「這樣睡覺不健康。」
「這裡太空了,我會睡不著。」
宋梟不明白奧茲如果只把房間當做睡覺的地方,為什麼要選擇一個這麼大的空間。而且這裡的墻壁除了床靠著的那一側,其他的都是透明的。
宇宙如此浩瀚無邊,一切顯得渺小而無力。
黑暗的深處仍舊是黑暗。
這讓宋梟感到恐懼。
「我在這裡。你睡吧。」奧茲的手指觸上宋梟的額頭,輕輕梳理著他的發絲。
感覺著奧茲的指尖,宋梟的心緒放鬆起來,緩慢地滑入了夢鄉。
他發覺自己走在一條深深的通道中,遠處的光線吸引他的注意。
他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看見了一個小孩。
「唉喲!這傢伙竟然想要當國王!太可笑了!」
「國王只有亞瑟才能當,普通人是當不了的!」
幾個九、十歲左右的大孩子正在欺負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那個小孩並沒有哭,只是伸長了手臂想要抓住被他們用「瞬移」的力量扔來扔去的王冠。
無論他怎麼跑,怎麼跳,王冠都會剛好去到他碰不到的地方。
「哈哈!他好蠢啊!有我們幾個在,他怎麼可能碰到王冠!」
但是那個小孩還是不肯放棄,一直追著王冠,哪怕胳膊累了,腿也在打抖,還是不肯放棄。
終於一個不小心,他跌倒了,摔在地上磕到了自己的下巴。
「哇!有沒有搞錯!這樣他都能摔倒!真是蠢爆了!」
那個小孩還是沒有哭,他默默地站了起來。
當宋梟看清楚他的臉時,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就是自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懸浮在空中的王冠忽然爆裂開了,粉末飛濺入那些孩子的眼中。
「啊——怎麼回事!」
「看不見東西了!」
那些孩子們紛紛開始揉眼睛,而自己則傻愣愣地看著發生的一切。
「既然他碰不到的,你們憑什麼覺得自己配得上?」
冰涼的聲音傳來,宋梟看見不遠處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只比自己大一點的孩子。
金色的發絲,漠然的神情,稚氣卻依舊優雅的五官,那是孩童時代的奧茲!
起伏宋梟的孩子們好不容易將粉末清除出了自己的眼睛,他們看見對方的身影不由得愣住,甚至向後退去。
「是……奧茲……奧茲·法恩!」
奧茲起身,緩緩走來,他的姿態和長大之後竟然沒有變化。
他的手只是在空氣中輕微地一點,手腕的角度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原本碎成了粉末的王冠在他的指尖再度凝合,這讓其他的孩子都看呆了。
「他……他不只會分解,還會重塑!」
在孩子們驚愕的目光中,奧茲將王冠戴在了宋梟的頭上。
「你以為人人都會願意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嗎?」奧茲低下頭來問。
宋梟搖了搖頭。
「那你還玩嗎?」
宋梟再度搖了搖頭:「可不可以把它拿下來?壓得我的腦袋好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奧茲的聲音是冰涼的,那時候的宋梟卻覺得這聲音真的很好聽。
百聽不厭。
「那你承得住,你戴著就好呀!」宋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
奧茲回過頭來,對另外的孩子說:「沒有什麼‘配得上’或者‘配不上’,這個世界的法則既不是我訂下的,也不是你們訂下的。王冠已經戴在他的頭上,那麼這就是結果。」
說完,奧茲的手指勾過宋梟的領口,將他拽離了那群張口結舌的小孩們。
一邊走,宋梟一邊抱怨著:「王冠好重啊!原來沒有這麼重的,一定是你往裡面加了什麼!」
「你不是喜歡王冠嗎。」
「我現在不喜歡了!我的腦袋好疼啊!你快給我拿下來!」
「自己拿。」
「它好像卡在我的腦袋上啦!快要壓破我的頭皮啦!快拿下來啦!」
宋梟做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你剛才摔倒的時候都沒哭,現在裝什麼?」
奧茲冷冷地側過臉來問。
「我……我那個時候不覺得疼!現在覺得好疼!」
奧茲終於轉過身來,手指微微托住了王冠:「以後你要記住,你的王冠只有我來給你戴。」
「知道了!快點拿下來!拿下來!」
奧茲輕鬆地就將王冠從他的腦袋上拿了下來。
宋梟呼出一口氣來,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我沒有想和他們玩國王遊戲啊……是他們要搶走這個王冠。國王遊戲很幼稚好不好,一群人在那裡掙著要當國王,然後其他人誰也不願意做大臣。最後他們都會打起來,就為了一個假王冠。當上了國王又能怎麼樣,其他人又不會把自己的吃的分給國王!」
「你不是很喜歡玩嗎。」
奧茲拎著王冠走在前面。
「我是喜歡跟你玩。」
「馬屁精。」
「那要不我們玩你喜歡的遊戲吧!」
「我的遊戲你玩不了。」
「怎麼玩不了?你教我,我就會了!」
「戰棋。」
「……戰棋,要動腦子的……」宋梟的臉垮了下去。
「那就算了。」
「不要!我跟你下!」
「宋燃都教不會你。」
「那是因為我不想動腦子!」
宋梟的眉心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空無一物的頭頂,從夢境回到現實。
原來……教會他下戰棋的並不是宋燃,而是奧茲。
宋梟側過臉,發現奧茲合著衣服就靠坐在床頭。
他和宋梟夢中的小時候並沒有太多的差別。
睡著的時候,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被寧靜所代替,宋梟下意識伸出手指觸上他的臉頰。
奧茲的眼睛睜開,宋梟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麼了?」奧茲淡淡地問。
宋梟側過身來,撐著腦袋露出懶洋洋的表情說:「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啦!」
「是嗎。」
「是你教我下的戰棋。宋燃都教不會呢!」
「你現在的水平和小時候也沒有差別。」
奧茲側過臉來,與宋梟對視。
「小時候,你比現在可愛。」
「小時候,你和現在一樣煩人。」
「喂!除了下戰棋之外,我們還玩過什麼遊戲?」
宋梟一臉期待地問。
之前覺得奧茲很高冷很討人厭,但是忽然發覺他竟然是自己的小夥伴,宋梟竟然覺得他的童年也跟著高大上起來了。
「國王遊戲。我扮首相,替你加冕。」奧茲閉上眼睛回答。
這個遊戲很囧,宋梟不想回憶。
「那除了這個呢?還有別的嗎?」
宋梟沒有細想過自己的童年,只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是一直保持吃喝玩樂的狀態。但是只要想起了一點,就像成了癮一樣,想要全部。
因為邵沉是日影為他製造的幻象,但奧茲·法恩卻是真的。
「你很討厭別人在你身上施加亞瑟的力量。」
「所以,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遊戲是和亞瑟的力量有關?」宋梟的眼睛亮了。
奧茲並沒有回答他。
這時候,宋梟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脫離重力的束縛,緩緩地飄了起來。
他的身體舒展開來,而坐在床頭的奧茲也懸浮在了空中,以輕鬆的姿態躺平,他金色的發絲輕漾,而宋梟則來到了他身體的上方,他們就像鏡子的兩面。
宋梟笑了:「這確實挺好玩啊!」
他們在這個空間裡緩慢地旋轉,重力對於他們而言不再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宋梟甚至分不清楚天地。
但是在宇宙空間裡,本來就沒有天地之分。
他與奧茲,就像是彼此牽引著的雙子星,相互環繞著,想要彼此接近,卻又總有距離。
宋梟的發絲溢起,與奧茲的發梢相觸,宋梟只覺得彼此的呼吸都變得微妙,仿佛奧茲的手指掠過了他的臉頰,他的眉眼,他的脣縫,甚至於宋梟能隱隱感覺到仿佛有無形的力量掠過他的身體,將輕柔地抱著。
奧茲的雙眼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的嘴脣微啟,宋梟的視線被他的舌尖所吸引,心臟像是被撓過一般。
他想起了那個因為觀看露絲比的表演而引起的吻,明明那是帶有懲罰性質的,而此刻,宋梟竟然莫名懷念了起來。
「我們小時候經常這麼玩嗎?」宋梟問。
「嗯。」
「等到我掌握了亞瑟的能力,是不是也能做到?」
「你能做到的會比這多得多。」
宋梟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他們就這樣漂浮在房間裡,以彼此為軸心旋轉。
宋梟知道自己明明在移動,可眼前的奧茲卻如同靜止一般。
「玩夠了嗎?」奧茲開口問。
「沒有!」
「你肚子不餓嗎?」
「我想繼續飄著。」
「那你自己飄吧。」
說完,奧茲的身體傾斜,腳尖落在了地上,站立了起來。
他走向門口,而宋梟卻是以趴著的姿態懸浮在空中。
「喂!放我下來啊!你都走了,我還飄著做什麼!根本不好玩啊!」
下一刻,宋梟就落向地面,那速度簡直就是要把鼻子摔歪。
「啊——」宋梟發出慘叫聲,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他只是穩穩地趴在了地面上。
停頓了兩秒之後,宋梟反應了過來,爬起身看向奧茲的背影:「你耍我!」
但是奧茲已經走遠了。
此時,在一片星河燦爛之中,仿佛有陰影掠過。
那是星艦「黑色幽靈」。
身著深色長袍的男子左手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地望向宇宙深處,右手輕輕地搖晃著酒杯。
這時門開了,圖利奧如同流星一般衝進來,奔向男子的方向,但卻在即將觸上對方的瞬間被靜止了動作,張開的雙臂和期盼的表情逐漸僵硬下來。
「你在生我的氣嗎?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圖利奧的眼中都是渴求。
日影緩緩抬起眼簾:「所以你就跑到第六象限來破壞我的計劃?」
「哪裡有!」圖利奧露出委屈的表情。
「沒有嗎?」日影扯起了脣角,目光中仿佛含著冷銳的刀刃,「你在風堡的晚宴上差一點殺了宋梟。」
「那個小鬼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在宋家待了那麼多年!」
日影緩緩直起背脊,看進圖利奧的眼睛裡:「像你這種只懂得破壞的人,怎麼會享受飼養的樂趣呢?」
他的眼神是慵懶的,卻莫名讓圖利奧感到壓迫。
「你勾結奧茲的那三名部下,除了想要得到他的‘星雲’之外,更多的是想要藉助他們來傷害宋梟,你想要看看我的反應,對嗎?」
日影的聲音拉得很長,仿佛游走在圖利奧的神經之上,要將他所有的思維全部折斷。
但圖利奧卻迎著對方的目光,原本痴戀的表情變得狠厲起來。
「你覺得呢?如果你是我,你最愛的人一直圍在另一個人的身邊,你會怎麼做?」
日影的手指伸了過來,擦過圖利奧的臉頰,臉上的表情也從漠然變得溫和起來:「也對,以你的心性,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呢?為什麼要把奧茲救回宋家?如果你任由巴德或者謝爾比殺了奧茲,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你現在早就帶著你的小寵物回去了!」
日影卷起圖利奧的發絲,把玩著,垂下眼簾笑了起來:「你還是個亞瑟呢,智商還不如小孩。」
「什麼?」
「奧茲沒有死,得知消息的溫德·法恩一定會派出精銳前來救自己的兒子。宋沛流知道奧茲在宋家避難,也必然會趕回來。我最忌憚的家族的精銳還有我的老對手都來到了同一個星球,我只要炸掉這個星球就好了。」
日影的手指離開圖利奧發絲的那一刻,他的發梢被瞬間分解,如同一場微型的磁暴,無數微粒瞬間崩裂開來。
「只是當你帶走宋梟的時候,宋沛流和奧茲並沒有留在宋家,而是追來了。」
「沒辦法,奧茲·法恩一直對我有所警惕。我自負地以為他只是個驕傲的少年……但他比我想象中更為老練。這是整個計劃裡我最大的失誤。」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在奧茲·法恩回去第十象限的路上進行截斷?把你的小寵物搶回來?」
「為什麼要那麼麻煩?青蘋果雖然很脆,又有著迷人的香氣,但始終澀口。不如等到它再成熟一點,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咬下去,甜度和酸度都正對胃口。」
「那麼你打算頂著這張臉到什麼時候?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是嗎?」
那股與圖利奧相制衡的力量消失了,他如願來到了日影的身邊,靠上他的肩膀。
日影若有所思地看著杯中的液體,淡淡地開口:「有的時候,把自己裝成另一個人,時間久了,反而會不習慣真實的自己。」
☆、第49章我一點都不可愛
「星雲」已經在公共領域航行了一整天的時間了。
這對於宋梟而言是極為無聊的,因為這艘星艦里幾乎沒有任何娛樂項目。奧茲去駕駛艙了,這讓宋梟連一個可以被自己煩死的人都沒有。
「真不愧是奧茲的星艦。」
跟他這個人真是很像。
安靜,死寂。
宋梟就想弄出點什麼聲音來,可就算是拳頭敲在墻壁上也沒有什麼聲音。
這裡就像是巨大的迷宮,宋梟不知道腳下的通道將會通向哪裡。
好不容易,他終於聽到了談笑聲。
來到一扇打開的滑門前,宋梟將腦袋探了進去,看見許多身著星艦制服的人正圍在一起玩遊戲。
宋梟一眼就看見了奧茲的舵手。
深棕色的卷髮,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梨渦,但是並不顯得孩子氣,相反他的鼻骨很高挺,與額頭連在一起,顯得知性而優雅。
對方側過臉來,看見宋梟的第一眼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啊呀!這不是宋梟嗎?遠看的時候不覺得,近看真是很可愛啊!」
被人稱讚「可愛」,宋梟覺得這應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其他人十分熱情地朝宋梟招了招手。
「進來一起玩啊!」
宋梟毫不怯生,大喇喇來到了這些人之中,盤著腿在地上坐下。
然後一堆人竟然上前,又是捏他的臉,又是揉他的腦袋。
「唉,這小孩兒怎麼長這麼可愛?」
「他的頭髮真軟!」
「哎呀,再給叔叔們笑一笑!」
宋梟閉上眼睛,忽然想起了陸刻的小絨毛……現在他的體會就會小絨毛一樣,真是完全搞不懂他宋梟可愛在哪裡?而且這些傢伙竟敢自稱「叔叔」,他們也比他大不了幾歲吧?
煩都快煩死了,真是完全不懂小絨毛怎麼能那麼安分地待在陸刻夫人懷裡「享受」這一切!
那位舵手則撐著下巴,眯著眼睛,看著宋梟被這群怪蜀黍們當成新奇的玩具。
宋梟就要發飆了,什麼「可愛」之類的,你們的眼睛瞎掉了嗎?
我哪裡可愛了!
我明明是「英俊瀟灑帥氣逼人」好不好!
「他可是奧茲·法恩閣下的心頭肉,你們確定這樣又揉又捏的,不會被閣下……」舵手做了一個吹指尖的動作。
所有人都僵住了,退回原處。
宋梟終於消停了。
「你好,我的名字是范斯·卡斯特,目前擔任‘星雲’的舵手。」
范斯朝宋梟伸出手,宋梟只是拍過他的指尖。
「哦。我是誰你都知道啦,那我就不做自我介紹了!你們在玩什麼?」
「我們在賭啊!」范斯指了指被所有人圍著的玻璃罩。
宋梟這才發現玻璃罩裡簡直是另一個微縮小世界。有山巒,有綠林,有河流。
還有一些宋梟從沒有見過的金色小飛蟲。
它們振動翅膀的速度,快到宋梟看不清。
「知道它們是什麼嗎?」范斯揚了揚下巴問。
「蟲子。」宋梟回答。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這小子真可愛!」
哪裡可愛了?
宋梟怒瞪過去。
雖然以他的年紀在這群老道的亞瑟面前,確實就是個小孩。
「好吧,這些蟲子的名字我就是說了,估計你也沒有興趣記住它們。從山巒的頂端開始,會有十二隻蟲子飛出來,每一隻蟲子都有標號。它們的腳上被安裝了特別的儀器,會影響它們的大腦,讓它們按照我們設定的路線飛行。它們會經過山巒、樹林、還有所謂的……海洋……」
「這麼一碗水也能被叫做‘海洋’?」宋梟伸著腦袋問。
范斯直接伸長了手,拍在宋梟的腦袋上:「不要以為奧茲·法恩寵著你,你就能打斷我說話了。」
宋梟摸著腦袋懷疑地看向范斯。奧茲寵著他?他哪雙眼睛看出來的?
「當它們越過海洋,完全進入了這片岩洞,就算完成了它們的飛行。誰押了第一隻飛入岩洞的小蟲,誰就是本輪賭局的大贏家。」范斯的眼睛裡夾著壞笑。
宋梟頓時明白這賭局肯定不是「蟲兒飛」那麼簡單。
「籌碼是什麼?」
「哦,贏下這局的人,可以要求所有輸了的人滿足他一個願望。比如說這位摸你腦袋的大叔……你可以表示說你要踹他的小鳥。」
宋梟半張著嘴無語地看著范斯。
大叔立馬說:「你踹我也沒有用!我不會感覺到疼!」
宋梟睜大了眼睛,露出失望的表情:「原來亞瑟被撞到了蛋蛋是不會疼的啊!」
「怎麼了?」范斯歪了歪腦袋。
「沒……沒什麼……」
沒想到自己當初希望從奧茲那裡親口聽到的解答竟然在這裡得到了答案。
「好的!現在開始下注!」
所有人紛紛喊了起來。
宋梟的臉都快貼上玻璃罩了,他想要將這些小蟲看清楚。
這些小蟲有區別嗎?怎麼分辨從1到12啊!
「宋梟,到你了,想到選哪只蟲子了嗎?」范斯的腦袋湊了過來。
「我決定了!我選1號!」
反正看起來都一樣!
「哦,好吧。」范斯嘆了口氣。
「你怎麼一副很失望的樣子?」宋梟將腦袋湊過去。
「我以為你會選10號。」
「為什麼?」宋梟歪了歪腦袋,而其他人則露出怪異的笑容來。
「沒什麼!」范斯揚了揚眉梢,拍了拍手,「現在……賭局開始!」
這群人忽然安靜下來,十分認真地盯著玻璃罩。
當小蟲們飛出,經過山巒的時候,所有砂礫全部飛起,整個場面就像一場混亂的沙塵暴。
范斯來到宋梟的身邊坐下。
「這個賭局呢,在場所有人都能對玻璃罩中所有除去小蟲以外的事物使用自己的能力,目的就是阻止這些小蟲飛向終點。但是必須遵守兩點規則。」
「哪兩點?」宋梟覺得這個賭局十分有意思了。
「第一,我們不能直接將自己的能力施加在小蟲身上。」
「這是當然!如果施加在小蟲身上就沒意思了!」
「第二,無論我們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都只是阻止小蟲,而不是殺了它們。」
這時候,宋梟看向這一群正襟危坐的亞瑟們,表情也變得不一樣了。
宋梟已經知道自己是個亞瑟了,也感受過「瞬移」的能力離開身體之後是多麼地難以控制。
而這些亞瑟,已經能十分微妙和精確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了。
「你呢?」宋梟指了指玻璃罩,意思是你不想贏嗎?
范斯笑了笑,微微靠向宋梟,幾乎是覆上他的耳朵說:「喂,奧茲·法恩接吻的時候,是怎樣的?」
宋梟在心裡一怔,范斯怎麼會知道?難道那天他和奧茲去看流星雨的時候,范斯這傢伙就躲在橋艦上看?
「這個嘛……」宋梟也學著對方的樣子將腦袋湊過去說,「你去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范斯忽然伸手用力揉了揉宋梟的腦袋:「你小子可以啊!」
此刻,一小群的蟲子脫離了「沙塵暴」飛入了林中。
它們的噩夢並沒有到此為止。
樹林的枝葉揚起,如同群魔亂舞,這些小蟲被拍打著,根本無法繼續上前。
這麼多人都同時對這片樹林施加力量,為的就是阻止對手的小蟲,有幾個亞瑟竟然還開始冒汗了。
「很幼稚吧?他們可都是駕駛‘星艦’的精英,卻把自己的能力用到這種東西上。」范斯笑著說。
「你的小蟲呢?」
「我和你選了同一隻小蟲。」范斯撞了撞宋梟的肩膀,「這樣,你的贏面才會大啊!」
宋梟這才明白,別看范斯一派輕鬆,其實他也在暗地裡發力。
而且,他可能是其中最有能力得勝的那一個。
此刻,又有三四隻小蟲穿過了樹林,飛向那片所謂的海洋。
瞬時,又是風浪又是下雨,宋梟都為那幾隻小蟲感到同情。
最後只剩下兩隻小蟲衝破了重圍。
到底誰會先飛到終點呢?
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等著最後的結果。
范斯撐著下巴笑了笑,有一隻小蟲在空氣的推動之下,衝入了重點的洞穴。
「搞沒搞錯啊!又是范斯贏了!真是沒意思啊!」
「說吧,范斯,這次又要我們幹嘛?是喝光星艦上儲存的酒!還是……」
「我才不要喝光星艦上的酒!上次差點沒撐死我!」
范斯笑著攬過宋梟的肩膀:「算了,今天放過你們!除了我之外,宋梟也選了1號哦!所以你們每人都欠了他一個願望!」
「這樣啊!宋梟!你有什麼願望嗎?」
那麼多雙眼睛望了過來,宋梟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了。他們都是亞瑟,而這些亞瑟得滿足自己一個願望?
「放心吧,這些傢伙雖然看起來腦殘,但都是言出必行的。」范斯笑著說。
「我……暫時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
如果你們真的都是言出必行,我怎麼可能許一些小兒科的願望呢?
「好!那就等你想好再說吧!走了,大家吃午飯去了!」
一行人走出了這個房間。
范斯一直攬著宋梟的肩膀,一副對宋梟很感興趣的樣子。
「嘿,我聽說你很喜歡吃庫魯啊!」
「啊?以前很喜歡吃……現在不那麼愛了……」
因為會讓他聯想起被圖利奧擠爆腦袋的畫面呀。
「啊,那可真是遺憾啊!沃姆溫德附近一顆小行星,叫做‘愛讓’,專門被用來種植庫魯呢。每年,都會把最新鮮,質量最好的庫魯運送到第六象限去。」
「啊!第六象限沒有種植庫魯的地方嗎?」
「當然不是啦!是‘愛讓’的大氣成分以及土壤很特別,而且那顆星球的水質完全沒有受到污染,在那裡生長的庫魯,即便沒有受到任何人工干預,也會鮮嫩多汁又甜美。」
「哦!可是把這樣的庫魯運送到第六象限去賣……運輸費用就很高昂了,能夠掙回成本嗎?」
宋梟心想,這樣的庫魯得多貴啊!估計只有楚風這樣的領主級別的才享受的起吧!
「不是啊,‘愛讓’是屬於奧茲的。你覺得他缺錢花嗎?」范斯挑了挑眉梢。
宋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不愧是奧茲啊,以他的能力和家世,確實有任性的資本。
「其實本來代表法恩家族來參加楚風生日晚宴的,應該是奧茲的姐姐喬安娜。是奧茲主動表示要去的,這可是少有的事情。」
「真的?」
宋梟也難以想象奧茲會主動要求去做什麼事情。
「嗯哼。雖然他能力卓著,是整個沃姆溫德的風雲人物,但是首相大人還是不放心他。畢竟第六象限自從宋燃消失之後,防備能力大幅度減弱,再加上楚風對宋沛流的忌憚,故意讓他遠離首都星,這讓軍事實力更加衰落。所以第六象限成為各種勢力覬覦的目標。奧茲作為法恩家族的繼承人,來到這樣一個局勢並不安定的地方,是很危險的。」
「那麼他為什麼會來到第六象限?」
范斯愣了愣,「你不知道?」
「是不是我二哥邀請他來的?」
因為法恩家族是宋沛流唯一信任的盟友了。
范斯嘆了一口氣,按住自己的眼睛說:「算了。」
「你看起來和奧茲很熟悉?」
「我們是同校的校友。我是他的學長。其實如果這一次是我跟著他來第六象限,哪裡會讓瘋王圖利奧那麼囂張。」
原來比起巴德、謝爾比還有狄恩他們,范斯才是奧茲真正的心腹。
「那……范斯,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什麼忙?」
「我想要打聽一個人。他的名字是西維爾·漢弗萊斯。他是……」
「是外交官漢弗萊斯家族的?」
「是的。西維爾是我的同學,我想要知道他是否平安撤離了首都星。」
范斯停下了腳步,表情微微頓了頓,他的目光掠過宋梟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人。
宋梟轉過身來,發現奧茲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這傢伙不是去駕駛艙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能不要這樣毫無預料地出現在別人的身後嗎?
「啊,奧茲,你幫宋梟確認一下漢弗萊斯家有沒有安全撤離吧。我去吃飯啦!」
范斯揮了揮手背,就這麼把宋梟扔給了奧茲。
不要啊!奧茲·法恩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會被他悶死的!
看著他們一行人走遠,宋梟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你想要知道什麼?」奧茲側過身,抱著胳膊靠著通道的墻壁。
這是宋梟第一次看見他用擺出這麼閒適的姿態。
「我想知道……」
不明白為什麼,只要迎著奧茲的目光,他就沒有辦法說出其他的話來。
「你想要知道西維爾·漢弗萊斯是否安全?」
「嗯,是的!漢弗萊斯家也算是法恩家的同僚了,對吧!」
「同僚,並不代表我們的立場一致。也許在第十象限,我們兩大家族是死敵呢?」奧茲的聲音中有一股森冷的意味。
難道這才是在楚風的生日晚宴上,奧茲對西維爾冷言相向的原因?
「那就算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貴族都平安離開了首都星。以漢弗萊斯家族的實力,應該不至於成為那百分之一。至於平民,只有百分之七十被疏散。」
宋梟原本因為西維爾應該是平安的而雀躍的心情瞬間冰冷了下來。
能有百分之七十……已經不錯了吧。
「你真的很喜歡西維爾。你會因為對他有所隱瞞而內疚,會為他的生日準備禮物,就算他把你揍得鼻青臉腫你還是忍不住想起他。哪怕是現在,比其他,你才是真正的劫後餘生,你還有心情關心他?」
奧茲距離他幾步之遙,但宋梟卻有種他是貼著自己說話的感覺。
「我和他做了很多年的同學了……」
哎呀!有什麼好解釋的!
宋梟忽然有種抓爛自己腦袋的衝動。
「西維爾·漢弗萊斯確實很漂亮。你從小就喜歡漂亮的事物。」
說完,奧茲就轉身離去了。
「喂!你不吃午飯了嗎?」
「你跟我來。」
宋梟嘆了口氣,好吧,這裡是你的地盤,以後我都要被寄養在你們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
他們回到了奧茲的房間,就連已經被準備好的吃的東西也很簡單。
在這樣空盪蕩的房間的中央是一張正好兩人座的餐桌,宋梟有一種在宇宙中流浪的孤獨感。
奧茲坐在餐桌前,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貴族風度。與他相比,宋梟深深覺得自己是野獸派的。
宋梟杵了杵盤子裡的餐點,心想在奧茲的心裡,食物好吃不好吃一定不重要。
「你盤子裡的食物營養成分是首都星的三倍。星艦上的生活比首都星的能量消耗要多很多。這是因為星艦自帶的重力系統對人體的影響。」
「哦,知道啦!」
宋梟戳起一塊,沒形象的咬了一口。
出人意料地,這塊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糕點竟然口感彈性十足,味道也不錯。
宋梟兩三口就將它吃完了。
還是覺得沒有飽,但他只能忍住了。
誰知道對面的奧茲竟然將自己的餐盤推送到了宋梟的面前。
宋梟毫不客氣地繼續吃。
「你喜歡西維爾什麼地方?」
奧茲的聲音響起,宋梟哽住,還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然非噴得到處都是。
為什麼又繞回了這個話題?
就不能無負擔地吃吃喝喝嗎?
「你不是說過了嗎?他長得好看!」
即便是在那麼多長相俊美的亞瑟裡,他也是最顯眼的啊!
喜歡好看的人有什麼錯?
亞瑟會長得好看不就是為了吸引自己心儀的對象嗎?
「在沃姆溫德有很多長得好看的亞瑟,每一個你都會喜歡嗎?」
「哈?」宋梟發現自己無法跟上奧茲的邏輯了,「我要是說‘會’,你打算怎樣?」
你還能讓所有長得好看的人都變醜?
還是戳瞎我的眼睛?
「宋先生的意思是,你和我去了沃姆溫德之後,希望你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又要去上學了?那就是每天要早起了?
宋梟感到濃濃的不開心。
「本來我是打算讓你和我讀同一所學校。但是如果你對長相優秀的亞瑟沒有抵抗力的話,我會給你請私教。」
「什麼?請私教?我才不要!那不是天天被關在家裡!」
宋梟炸毛了。
雖然上課他也沒有好好聽講,但至少還有西維爾這樣的美少年可以欣賞!
請私教的話,會被私教看的死死的,根本無法走神!
「那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會喜歡那些長相俊美的亞瑟嗎?」
奧茲的聲音是平穩而冰涼的,這讓宋梟確定他不是在說笑。最重要的是,奧茲·法恩什麼時候說笑過啊!
「我以前的班上,所有人都長得很好看!只有我最難看!而且我宋梟……我宋梟一點也不花心!我也只是喜歡過西維爾一個而已!」
「哦,只喜歡西維爾嗎?」
當奧茲念出「西維爾」的名字時,有一種要將對方碾碎的壓迫感。
宋梟咽下口水,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和奧茲講清楚。
「奧茲,我從小長大的星球沒有了。那些為宋家工作過,照顧過我的人,我甚至不確定他們是否還活著。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我很感謝你為了保護我把我帶去沃姆溫德……但是我也想要像是正常人一樣生活!」
「那麼你想要接受怎樣的教育?」
「哈?」
奧茲的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
「你是一個亞瑟,但你完全不懂的操控自己的能力。你打算去普通人的班級學習那些你早就已經掌握的知識,還是和亞瑟同班?」
宋梟低下頭來,陷入了沉思。
老實說,和亞瑟同班算是他人生中不怎麼愉悅的經歷了。
「整個星際,誰不知道宋燃的弟弟是個普通人呢?身為普通人的我,其實更安全對吧?這樣才能讓其他人放鬆對我的警惕,把我當成‘資源’而不是潛在的威脅。所以我選擇繼續過普通人的生活,直到我真的完全能夠操控自己的能力,並且保護好自己。」
「好。等回到了法恩家,你再慢慢學習如何操縱自己的能力吧。」
「可是在那之前,我會不會又忽然……」
忽然失去控制,傷害所有在我身邊的人。
「把手給我。」
☆、第50章蛻變的前兆
奧茲朝宋梟伸出手,宋梟愣了愣。
不要指望這個傢伙向自己解釋他的意圖,宋梟知道他不會害自己。
於是他將手放在了奧茲的手心。
奧茲將一枚指環戴在了宋梟的中指上。
冰涼的金屬蹭過肌膚的感覺,讓宋梟的心跳仿佛被勾動一般。
「這不會是我給你的那枚指環吧!」
「你的那枚在這裡。」奧茲抬了抬自己的手。
宋梟給奧茲戴上的指環只是為了釋放虛假的基因信息。現在奧茲已經完全恢復了,也不用再擔心圖利奧的追殺,為什麼還不把那枚指環卸下來?
「那我這枚是幹什麼用的?」
「這枚戒指使用特殊的材質製成,戒心含有構成星核的暗物質成分,它能夠不斷吸收你釋放出來的亞瑟的能量,防止你自己傷害不想傷害的人。所以,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輕易摘下這枚指環。」
宋梟抬起手指,下意識轉動指環。他能夠清楚地看見指環上刻著的字跡以及圖案,那是法恩家族的家徽。
「這裡有學校的資料,你可以看看。沃姆溫德是很注重教育的地方,哪怕是對普通人,我們也致力於挖掘他們的天分,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定位。」
「這樣嗎?」
宋梟點開奧茲給自己的資料,才發現沃姆溫德何止是注重教育啊,對人才的培養簡直和首都星不是一個水平線。無論是課程的設置還是對每個學生未來走向的規劃,都很嚴謹認真。
「奧茲!奧茲!我能去讀這個學校嗎?」
宋梟將一份學校簡介推送到了奧茲的面前。
「瑞文蒂諾學院,你確定要讀這個?」
「是啊!你看,從這裡畢業的人,不僅僅有很多亞瑟服務於星艦,還有很多普通人在醫療、建築設計、通信領域裡做出了傑出貢獻!」
「是的。」
「我要讀這裡!」
宋梟很認真地說。
最重要的是,這是一所寄宿學校,如果說住在學校裡,不但可以交到朋友,還可以避免寄人籬下的尷尬。
無論溫德·法恩對他會有多好,他始終不屬於法恩家。
「可以。」
宋梟抿起脣角,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開心地笑。
一整個下午,宋梟都在研究這所學校。有各種校際比賽,有些比賽甚至是普通人與亞瑟同台競技,這麼多豐富的活動,宋梟確定自己在沃姆溫德的生活不會無聊。
每八個小時,駕駛艙內就會有兩個人在輪值。
輪到范斯與奧茲輪值的時候,范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叫著:「真是無聊啊,不然把宋梟叫來一起玩啊!」
奧茲翻閱著部下傳送來的文件,絲毫沒有搭理范斯的意思。
范斯向後仰著腦袋,看著奧茲:「喂,你真的打算讓宋梟去學校學習?而不是在法恩家給他請個私教?」
「他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啊……那簡直就是一塊鮮肉掉進了狼群裡。你知道他很勾人吧?」
范斯的話成功讓奧茲抬起了頭。
冷銳的目光掃到范斯的臉上,但范斯卻絲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他是個亞瑟,對嗎?不要否認,我能感覺到他周身因為沒有得到妥善控制而溢出的能量。」
「如果你說出去,我會擰斷你的腦袋。」
「我是那麼靠不住的人嗎?他是個亞瑟,我不知道從前是用什麼方法抑制了他的能力,但是隨著不斷地成長,他的能力將會越來越難以自控。青春期是亞瑟飛速成長的時候,他會越來越像一個‘亞瑟’。這一切對於他而言是蛻變,他會變得更加吸引人,更加讓人心動。吸引優秀的異性,將最好的基因傳遞給後代,是所有物種的天性。」
「我想安靜。」
范斯仿佛沒有聽見奧茲的話,抱著腦袋繼續說:「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想讓他去學校的吧?你很想把他關在自己的世界裡,任何其他人都看不見也摸不到吧?他一定是個很高階的亞瑟。今天我近距離看著他的時候竟然有種心跳的感覺呢!」
「你看見誰都心跳。」
「喂!我很純情的!」范斯轉過身來看向奧茲,「所以我才會被那麼純情的宋梟吸引!你仔細看一看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笑起來的神態,他和從前的宋梟一樣嗎?」
「謝謝你的提醒。」奧茲的聲音仍舊冰涼。
「我只是不想你變成瘋王圖利奧那樣。」范斯露出擔憂的表情。
「我不會。」
「算了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會比瘋王圖利奧還可怕。」
此刻的宋梟,把奧茲原本整齊光亮的浴室搞的亂七八糟。
他躺在浴缸裡,翹著腿,眯著眼睛,感嘆了一聲:「真是舒服啊!」
他仰面,看向光潔的天花板,倒映出自己的影像。
宋梟摸了摸下巴,感嘆了一聲:「我可真是帥啊!之前在首都星怎麼沒發覺自己這麼帥呢?」
特別是在這朦朧的水蒸氣下,有種抓心撓肺的感覺……
等等,打住……這麼自戀實在不應該……
宋梟撇了撇嘴,閉上眼睛,不到三秒他就睡著了過去。
直到水溫降低至體溫之下,系統開始提醒的時候,他才揉了揉眼睛,從浴缸裡爬了出來。
腳下踩中了什麼東西,宋梟猛地滑了下去,「碰——」地坐在了地上。
媽啊!
疼痛來襲,尾巴骨是不是斷掉了啊!
宋梟差點沒坐在原地哭。
這不科學!他明明是個「亞瑟」,為什麼還會這麼疼!
宋梟維持著坐姿,等待著有人會將他扶起來。
幾秒鐘之後,他忽然想起,這裡不是宋家,而是奧茲的星艦。
而……他想象中的邵沉根本不曾存在過……
就在這個時候,浴室的滑門打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所有被宋梟弄亂的東西一一回歸原處,宋梟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走到自己面前,低下頭來,
對方的眼睛很深邃,仿佛要將他吸進去一般。
等到宋梟發現對方視線的焦點時,驀地將自己的膝蓋併攏,吼了出來:「奧茲·法恩!你看哪裡呢!」
「起來嗎?」對方朝他伸出手。
「我自己起來!」宋梟捂著自己的小兄弟,站了起來。
看什麼看啊!你有的我都有!
錯了……我有的你都有!
他走了沒兩步,奧茲就隨手拎過浴袍,蓋在了他的身上。
宋梟胡亂地擦了擦自己身上,穿上了衣服,走了出去。
他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水漬乾了沒有,跳坐上了床,盤起腿,點開了這間房間裡的雲端。
而奧茲則在不遠處批閱文件。
雖然他們的年紀只相差兩歲,但是奧茲明顯做著成年人做的事情,而宋梟還過著孩子的生活。
宋梟在雲端裡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任何娛樂項目。
是啊,奧茲·法恩根本不玩遊戲。
系統裡唯一有的就是戰棋。
宋梟還是第一次在pk雲端的棋牌遊戲中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每一次贏的時間比上一次更久。
真的好無聊啊!完全沒有挑戰性!
「喂……奧茲……你的雲端裡面就沒有什麼遊戲嗎?」
問完之後,宋梟覺得自己問的完全沒意義……奧茲·法恩根本從來不玩遊戲。
在這艘星艦裡,沒有日光,外面都是蒼穹宇宙,根本無法分辨時間,宋梟覺得自己困了,那就不如睡覺好了!
宋梟在床上翻了兩圈,很快就進入夢鄉了。
雲端仍舊在原處閃爍,正在查閱文件的奧茲抬起臉來,雲端便自動關閉了。
整個空間再度陷入死寂。
接著,宋梟平穩的呼吸聲傳來,長短均勻,仿佛永無止境。
他的身體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床褥,保持著蜷起的姿態,在半空中緩慢移動。
當奧茲抬起眼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奧茲的面前。
宋梟距離奧茲越來越近,他的眉眼清楚地映在奧茲的眼中,他的眼睫微微向上翹起,眉骨如同被刻刀精細地打磨過,他優雅的鼻梁脫離了孩子的稚氣已經有了硬挺的英氣。
當宋梟越靠越近,他的呼吸嵌入奧茲的脣縫之間,冰冷的少年微微張開了嘴脣,含住了對方的脣縫。
他的舌尖沿著宋梟的脣縫擠了進去,觸上那片小巧的溫暖,原本安寧的氣氛就像有什麼無聲地爆裂開來。
奧茲的雙手下意識扣緊了座椅的扶手,他的脖頸伸向宋梟,不斷地含吻,更加完全地包裹住宋梟的舌尖,直到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一切仿佛無法忍耐,奧茲驟然退出了宋梟的脣間,後背抵在椅背上,看著宋梟。
然後,他伸出了手指,指腹沿著宋梟的眉眼滑過,從他的眉心到他的鼻尖,手掌輕輕覆上他的臉頰。
「不要變得太出色太耀眼了……」
隨著宋梟的身體越來越靠近奧茲,奧茲的眼睛緩緩閉了起來。
宋梟的鼻尖蹭上他的臉頰,宋梟的脣緩慢地貼在他的臉頰上。
奧茲抬起自己的手,手指嵌入宋梟的發絲之間。
原本的一片寂靜變得溫暖起來。
當宋梟再度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第十象限。
系統發出提示聲:「‘星雲’已進入星艦運行軌跡,預計在十分鐘之後進入星艦停泊區域。」
宋梟睜開了眼睛,坐起身來,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側過臉,就看見奧茲站在墻邊,凝望著沃姆溫德。
「我們到了?」
「是的。」
宋梟迫不及待跳了下來,奔跑到了奧茲的身邊,雙手按在墻上,額頭貼了上去。
沃姆溫德……聽宋燃說過,這是一個很美麗的星球。
宋梟看見了在星球大氣層外緩慢運轉中的類似衛星一樣的東西,宋梟隔著透明墻壁摸了摸它,想象著它的質感。
「奧茲!那就是星盾嗎?」
「嗯,是的。它的型號是r-ii。」
「那就已經是最新型號了!我聽我大哥說過,星盾能在任何物體,無論是隕石、穿梭艦或者星艦接近某個星球巡航範圍的時候自動做出判斷並且傳遞給守備軍,第一時間進行防守。在遭遇攻擊的時候,所有環繞星球的星盾會瞬間連結起來,形成能量罩,將粒子炮等重型武器對星球表面的傷害減到最低。」
「是的,新型星盾不僅僅能進行防守,還能自動進行反擊。」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嗎?」宋梟覺得實在不可思議了。
當年,宋燃為首都星設計過一款星盾,在他消失之後,楚風根本不信任所有宋家設計的東西,將星盾全部撤離了,換上自己從其他象限買來的防護性武器。諷刺的是,這一次圖利奧對首都星實施的磁暴,如果宋燃的星盾還在……也許,傷害率還會更低。
「是的。設計星盾反擊系統的團隊中,有兩名軌道計算專家就是普通人。」
宋梟露出驚訝的表情:「第十象限會讓普通人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
「這就是觀念的問題。在第六象限,貴族大多是亞瑟。但是在第十象限,任何對象限做出貢獻的人,都能成為貴族。在整個人類中,亞瑟畢竟是少數,而擁有最大力量的始終是普通人。調動普通人的裡力量,讓他們找到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以及為之努力的目標,我們亞瑟的生活才會真正穩定。」
這一刻,宋梟終於明白第十象限為什麼能夠成為所有象限中實力最為強大的一個了。
星艦停在了指定的位置,奧茲與宋梟進入飛行器,駛向沃姆溫德。
這裡的大氣很柔和,像是一團一團的棉花糖,不斷變化著形狀,讓人的心情莫名平靜。
穿過層層大氣,宋梟看見的是一望無際的綠野,懸浮在空中的建築物緩慢地移動著,保證每一片植被都能得到日光的照耀。從空中垂落的瀑布,如同女子飛舞的裙擺,宋梟甚至想要將手伸出去摸一摸。
當他們越來越接近地面的時候,奧茲將飛行器的窗門打開了。
帶著綠葉清香的空氣涌了進來。
宋梟閉上眼睛大力吸了一口。
「喜歡嗎?」
「嗯!」宋梟用力點了點頭,「真的好像接吻前的呼吸!」
「你和誰接過吻嗎?」奧茲問。
宋梟撇了撇嘴:「就算沒有,也可以想象的好不好!」
這時候,飛行器停留在一座懸空的島嶼前。
奧茲打開艙門,跨了出去。
「啊哈!你總算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在那場磁暴裡了呢!」
爽朗的聲音傳來,一個穿著星艦制服的女子英姿颯爽地走來,胳膊攬上奧茲的肩膀,將他按向自己。
但是奧茲卻紋風不動。
「喬安娜。」
「什麼喬安娜!我是你的姐姐!」喬安娜有著與奧茲相似的眉眼,但更多的是女子的柔媚之中的幹練和爽利,這就是所謂的剛柔並濟。
喬安娜左右看了看,捶了奧茲一下:「我說,宋梟呢?你不是帶了他回來嗎?父親還有母親都準備好午餐了!我還給他布置了一個很可愛的房間!」
「宋梟已經十五歲了。」
「啊?不是八歲嗎?」
宋梟本來對於見到奧茲的家人是很忐忑的,那畢竟是在整個星際都赫赫有名的家族。
但是當他聽見奧茲的姐姐喬安娜的說話聲時,莫名地覺得很親切。
他從機艙裡走了出來,揣著口袋,喊了一聲:「姐姐。」
喬安娜側過臉,盯著宋梟看了兩秒,忽然一把將他抱住了。
「這才是我想要的弟弟啊!再叫我一聲‘姐姐’!」
喬安娜看著宋梟的眼睛充滿了熱情,這簡直讓宋梟有點招架不了。
「姐姐?」
喬安娜抱緊了宋梟,朝奧茲揮了揮手背說:「你可以走了!」
奧茲不發一言,轉身走向那座金屬城堡。
喬安娜攬著宋梟也走了進去。
「這就是我們法恩家的宅邸,有一個很俗氣又一聽就明白屬於我們法恩家族的名字。」
「是什麼?」
「法恩堡。」
宋梟頓了頓,認真地回答:「確實很俗氣……又一聽就明白……」
當宋梟進入法恩堡的時候,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僅僅有條,很有大家風範。沒有任何浮華的裝飾,但又不會顯得太過高冷。相反,燈光是暖色的,讓如此巨大的城堡有一種「家」的氛圍。
一位神情溫柔的女子從迴廊緩緩走了下來,向宋梟的方向露出親切的笑容:「天啊!這是宋梟嗎?你真的長大了而且……越來越像宋燃了……」
宋梟仰著臉,看著她來到自己的面前,張開雙臂將他抱緊。
熟悉的淡香涌入宋梟的鼻間,那種溫暖讓宋梟無比眷戀起來。
「我離開雙子星的時候,你還是這麼高的小孩,現在已經長這麼大了……真是不可思議啊……」
「法恩夫人?」
「法恩夫人?」法恩夫人笑了,「你小時候可不是這麼叫我的。」
宋梟愣了愣,他從前見過法恩夫人嗎……是了,「雙子星」上的事情,他幾乎全部都忘記了。
「你叫我‘媽媽’。」法恩夫人的聲音裡充滿了溺愛。
「哈?」宋梟愣住了。
法恩夫人輓著宋梟的手臂,走上迴廊。
「因為你很喜歡吃我做的東西。還有啊,小時候你還和奧茲坐在一起計劃要建造屬於你們自己的‘星艦’。奧茲說,要將星艦的名字取做‘阿尼納斯’,那是在我們星球上流傳的神話裡光明女神的名字。然後你就說,‘那是你們的神話,不是我的神話。我要取一個所有人都能聽懂的名字’。然後你指著艙外說‘我就要叫它星雲’。當時奧茲是不願意叫這個名字的,然後你就撲到我的懷裡撒嬌,說‘媽媽,是不是叫星雲更好聽’。」
宋梟頓了頓,看向奧茲的方向,他正在和喬安娜商量著什麼,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談話。
「星雲?我沒有記錯的話,奧茲的星艦就叫做星雲。」
法恩夫人笑了:「奧茲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孩子。他說他會為你和他建造一艘星艦,他就一定會做到。」
可是……他真的將星艦命名為「星雲」了?
這種感覺真的超級不好啊!
奧茲記得所有的事情,而自己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走吧,我的丈夫已經在餐桌前等著你了!」
宋梟一想到溫德·法恩,肩頭就緊張起來。那可是法恩家族的掌權者,也是一個強大象限的首相。
自己見到他,肯定不能像是見到議員陸刻那樣任性妄為,說話做事都必須小心。
他們來到了一個露台,從露台望出去,可以看到遙遠被雲霧繚繞的山巒,青色的原野。
日光落在餐桌之上,餐盤裡的食物顯得精緻可口。
宋梟下意識咽下口水。
這時候,坐在主位的長者站了起來,朝宋梟點了點頭。
「歡迎你來到沃姆溫德,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那是一位俊美的男子,有著成熟的魅力以及穩重的風度。儘管他並沒有露出太過熱情的笑容,卻並不會讓宋梟感覺到客套和疏遠。
「孩子,好好吃一頓飯吧。」男子抬起手腕,為宋梟倒上了一杯飲料。
奶香混合著某種水果的味道傳來,讓宋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一般,宋梟坐下來,拿起餐具的時候,沒有絲毫自己想象中的尷尬。
「宋梟!你吃這個!這個是媽媽的拿手菜!而且你不是很喜歡吃這種又軟又有彈性的東西嗎?」
「咦?你怎麼會知道的?」
喬安娜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奧茲的方向。
對方沉默而優雅地繼續吃著東西。
「奧茲,今天在議會中,新王提到了宋梟。如果可以,今天下午,你帶著他去覲見陛下吧。」
☆、第51章新王高緹耶
法恩首相開口說。他的語氣是平靜的,但並不像奧茲那麼冰冷,聽起來第十象限的新王是法恩家的某個親戚。
「我明白。」
「別緊張,孩子。新王高緹耶只比奧茲年長兩歲,雖然年輕卻很有作為,思維活躍,不拘一格。你會很喜歡他的。」法恩夫人看出了宋梟的緊張。
宋梟怎麼可能沒有聽過第十象限的新王高緹耶呢?他從八歲開始,就被自己的兄長軟禁,在他十四歲那年,出手殺死了兄長,戴上了王冠。當然,他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法恩家族。
無論新王高緹耶看起來有多麼的平易近人,君王始終是君王,骨子裡的驕傲,越是親近的人反而越容易受到傷害。
「奧茲,你和宋梟對以後的生活有沒有什麼規劃?」法恩首相再度開口問。
「他想要去瑞文蒂諾學習。」
「嗯,這是很好的想法。瑞文蒂諾是寄宿式的學校,能讓宋梟交到很多朋友。你在學院裡要好好照顧他。」
「是的,父親。」
宋梟卻抓住了某個重點:「等等,奧茲……你也在瑞文蒂諾?」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瑞文蒂諾是整個星球最好的學府,奧茲當然在那裡學習。」喬安娜好笑地揉了揉宋梟的腦袋。
「奧茲都能駕駛星艦了,還需要到學校裡學習?」
「學校裡有不同的年輕人,大家相互交流,能夠激發新的靈感,也能夠發現自己的不足。而且在怎樣的年紀就應該做怎樣的事情,跳得太高並不代表能夠比其他人走得更遠。甚至還有可能錯過重要的東西。」法恩首相看向宋梟,「所以我希望你在這裡能夠愉快地成長,而不是因為背負了某些東西失去耐心。人一旦失去耐心,去追逐目前不可能掌控的東西,失控的反而是自己。」
「是的,閣下。我明白了。」
宋梟很認真地回答。
這就是溫德·法恩,他有著屬於自己的哲學,以及讓人相信的力量。
用完了午餐,喬安娜帶著宋梟來到他的房間:「你看!這是我為你布置的房間,可愛嗎!」
宋梟傻了。
中間那張軟蓬蓬的床……簡直就像個加大版的嬰兒搖籃。
喬安娜在床沿邊坐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把你當成小孩子了。奧茲成熟的很早,我連做姐姐寵著他的機會都還沒有,他就忽然長大了。」
宋梟走了過去,和喬安娜並肩坐下,「沒關係,這張床看起來……很舒服……」
而且他在什麼地方都能睡著。
「曼寧星系的暴亂讓還是孩子的奧茲看到了很多不是他這個年紀可以承受的東西。在那場暴亂中,我們失去了一個弟弟卡特。他只有五歲大……奧茲親眼看見他被叛軍的首領……」
宋梟扣住喬安娜的手,對方笑了笑。
「然後你的大哥宋燃趕來了,就走了母親和奧茲。我每一次和他通信,都會很擔心他的情緒。他顯得比以前更沉悶。我知道卡特的死讓他很難過。卡特很黏著奧茲,無論他去哪裡,卡特都會跟著去。不要看奧茲總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他比我和媽媽都要寵愛卡特。」
「嗯。」
宋梟的眉心顫了顫。他從來不知道奧茲的過去,也從來沒有聽奧茲提起。
「但是你出現了。奧茲對我說,他在‘雙子星’上遇到了一個小孩,像卡特一樣。」
宋梟張大了眼睛,看向喬安娜。
「那是我第一次在卡特死後聽他說起卡特的名字,因為你。雖然他的聲音裡沒有情緒,但是身為姐姐的我能感覺到他很快樂。他陪著你玩了什麼幼稚的遊戲,你又被哪些孩子給欺負了,又或者你又有了什麼好笑的想法,我引導他說出來,讓他不要想起卡特,想著讓他快樂的你就好。所以謝謝你,讓奧茲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也謝謝你在我媽媽痛苦的時候,像卡特一樣在她的身邊。」
「但是現在,是我謝謝你們了。」
喬安娜揉了揉宋梟的腦袋,「來吧!你需要換一身衣服,畢竟要去覲見新王。」
喬安娜為宋梟選了一套正統但並不古板的衣服,然後為他整理好衣領說:「宋梟,你可不能再長帥了。」
「怎麼了?」
「我怕新王見到你,就不讓你回來了。」
宋梟笑了起來。
那一刻,他想起奧茲在星艦上對他說過的話。
邵沉並不是他的「唯一」,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一定還會有其他真心對他好的人。
宋梟跟著奧茲乘坐飛行器來到了沃姆溫德的核心,冬宮。
這裡被稱為冬宮,是因為整座宮殿是純白色的,在日光的映照下,如同白雪。
但它的純白並不僅僅是為了美觀或者彰顯純粹的權力掌控,而是使用了特殊的金屬加固,能夠耐受粒子炮十分鐘的轟炸。
十分鐘,足夠王族從冬宮中撤離了。
宋梟跟隨奧茲走入了冬宮。
他可以看見神色冷峻嚴肅,身著禁衛軍制服,身形挺拔的冬宮守備軍。他們站立在各自的崗位上,幾分鐘過去了,連眼睛都未曾眨過。
即便沒有出現任何劍拔弩張的狀況,宋梟也能看出來這些守備軍有著對局勢進行判斷的果斷力以及隨時應對各種狀況的行動力。他們與首都星風堡的守備軍是完全兩種精神風貌。
宋梟與奧茲首先進入的是冬宮的前庭。
光潔明亮到宛如鏡子一般的地面,讓宋梟懷疑自己一腳踩上去是不是會滑倒。
當他看見地面上自己的倒影時,不由得愣住了。
清俊的五官,雖然仍舊稚氣,天真中卻有幾分優雅的意韻,就連他故意扯一扯嘴角做出孩子氣的動作,也讓自己心跳了起來。他的身姿仿佛被拉伸了一般,顯得更加修長。
宋梟覺得自己怎麼忽然自戀了起來!
前庭的兩側是被立柱所支撐。
立柱之外,是碧藍的天空,以及不斷從高處傾瀉而下的流水,在陽光之下甚至能看到兩道彩虹。
耳邊能聽見鳥鳴,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
這裡就像是神話中的聖殿。
當他們走過前庭,宋梟看見了一個身著深色長袍氣質優雅的中年男子。
「您好,法恩閣下,以及宋梟閣下。」男子非常謙遜的向他們頷首行禮。
這對於宋梟而言是從未有過的體會。宋家毫無疑問是第六象限的貴族,只是宋燃消失之後,宋梟繼承爵位,他這個普通人是不可能指望得到亞瑟們的尊重的。每次進入第六象限的議會,他們對他「閣下」的稱呼總顯得輕慢甚至略帶調侃。
但眼前男子的那一聲「閣下」讓宋梟有一種自己生來就值得被尊重的感覺,與他是亞瑟還是普通人無關。
奧茲回頭對宋梟說:「這位是冬宮的事務官康斯坦丁。」
「您好,康斯坦丁閣下。」
康斯坦丁笑了:「我只是事務官而已,還沒有被稱為‘閣下’的資格。您稱呼我為先生就可以了。」
「您好,康斯坦丁先生。」宋梟很認真地又說了一遍。
「謝謝。兩位請隨我來。」
他們坐進了一節銀白色的車廂,車廂迅速向前滑行,馳向高處,宋梟低頭看著那一個個被連結起來的空中島嶼,宛如白日星辰點點。
車廂停在了一扇門前,康斯坦丁將門打開,對他們說:「陛下正在整理他的藏書。」
藏書?
宋梟覺得很驚訝。
現在的書籍已經完全電子化了,如果要整理歸類的話,只需要輕輕一點,雲端會自動排序。
當他邁入這間房間的時候,鼻腔裡滿溢著陳舊的淡淡的香味。當他看清楚房間裡的是什麼時,不由得愣住了。
無數本紙質圖書漂浮在空中,它們仿佛無限的迷宮,緩慢移動著。偶爾有某一本從隊列中脫離,飛往坐在中心的那個人手中。
那是一個年紀與奧茲差不多的少年。
深棕色的長髮隨意地束於腦後,眉眼間顯得寧靜淡泊,日光從窗欞投射,輕輕地落在他的臉上,仿佛淡金色的薄紗。當他聽見奧茲和宋梟的腳步聲時,脣線彎起,脣角的凹陷有一種深邃的魅力。
這就是十八歲的新王高緹耶。
宋梟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殺兄奪權的血腥。
「奧茲,我聽見你在第六象限發生的事情,真的很擔心。差一點就要派沃姆溫德的守備軍過去救你了。」
他的聲音宛若石縫中的細流,不緊不慢,卻有著滲透人心的力量。
「陛下,如果您真的那樣做了,會被誤認為是第十象限要向第六象限發動戰爭。」
奧茲的聲音仍舊冰涼平緩,但是宋梟能夠感覺到他對高緹耶的尊重。
高緹耶抬起臉來,他的眼睛如同灰藍色的琉璃,剔透而純粹。
當他的視線對上宋梟的時候,明顯地一怔。
「你就是宋梟?」
「是的,陛下。」
原本對於高緹耶的各種猜測在見到他本人之後,都煙消雲散了。
「過來,離我近一點。」高緹耶放下了手中的書,向宋梟伸出了手。
高緹耶很明顯是高階的亞瑟,但是他卻並沒有在宋梟的身上施加亞瑟的能力,而是耐著性子,等待著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當宋梟來到高緹耶一臂之遙的地方時,高緹耶扣住了宋梟的手腕,將他拉向自己。
那一刻,宋梟有些失神。
因為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高緹耶五官的精緻,那並不僅僅只是美而已,宋梟能從他的眉眼間感受到他的行事風格。利落、果決但是絕不生硬。他清楚自己的目標,並且會為此步步為營。
這是他能夠成為新王而他的兄長卻落敗的原因。
「你真的很像他。」
高緹耶側過臉,他的目光在宋梟的臉上流轉。
「我知道。不過我遠沒有大哥那麼英俊……能力上也是。」
高緹耶笑了:「宋燃總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讓人想要生氣卻無法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你不一樣。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遠比宋燃要執著。」
聽到高緹耶的評價,宋梟不由得愣住了:「您與我的大哥很熟嗎?」
「只是見過幾次而已。但是……很難有人在見過宋燃之後忘掉他,對嗎?」
「是的。」
高緹耶的五官太過吸引人,宋梟的視線根本無法挪開,但是他能感覺到另一道冰涼的視線投注在自己的背脊上,如果他再繼續盯著高緹耶看,他的背脊就要斷了。
宋梟不得不強行將自己的視線挪開,看著那些紙質書。
「啊……這些書來五六千年前,是古董中的古董了。每一本書都被特別的磁場保護起來,不受空氣、重力、濕度的影響。離開了磁場保護,它們會像砂礫一樣散開。」
「我知道……宋燃最喜歡這一類的東西了!」
「嗯,是的。他很喜歡。我們看慣了雲端呈現的電子書,再翻一翻這些紙質書,感覺很特別。」
宋梟仰著頭,一部一部分辨那些書的名字。有些字宋梟能根據現代的字辨認出來,有些則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
「宋梟,我和奧茲想要說兩句話,你就在這裡看看這些書吧。」
「好!」宋梟點了點頭。
高緹耶起身,與奧茲走出了這間書房。
書房外是一道天梯,每一個階梯都互不相連,卻整齊懸浮在空中,通向原處的一座花園島嶼。
高緹耶與奧茲信步走在這些台階上。
「奧茲,雖然外面的人都說宋梟是個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但是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個荒謬的謊言。」高緹耶輕笑了一聲,轉過身來,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奧茲,「他也許還沒有蛻變得讓人第一眼就被吸引,但是這種蛻變是你無法阻止的。他作為亞瑟的特徵也將越來越明顯。」
「陛下,您看出來了。」
「你用星紋指環來吸收他釋放出來的能量,這可以隱瞞第六象限那些迂腐的亞瑟貴族,但是在這裡不一樣。沃姆溫德的亞瑟,有幾個是庸才?你必須保證他在被其他亞瑟當做威脅之前,他擁有化解這些威脅的能力。」
「陛下,您剛才說其他的亞瑟會將宋梟視作威脅。」
高緹耶揚起眉梢,傾向奧茲的方向:「所以你擔心我也會將宋梟視作威脅嗎?別傻了,如果宋梟可以是威脅,已經振翅欲飛的你,對我而言是更大的威脅。在我毀掉宋梟之前,我是不是應該先毀掉你呢?我的兄長沒有容納這些的氣度,所以他死了。與其試圖將洪水攔在堤壩之外,不如給洪水一道廣闊的江域,讓它朝著我想要的方向流淌。」
這時候的宋梟,踮起腳,取下了一本書。
打開那本書的第一頁,宋梟的心臟顫動了。
那是用黑色的墨水寫下的字,落款是宋梟無比熟悉的名字。
致親愛的高緹耶:
相信你一定會把握好自己的命運。
期待與你在冬宮重逢。
——宋燃。
也就是說……高緹耶是真的早就認識宋燃了!
而且看宋燃寫給高緹耶的話,他們應該很熟悉了。
「期待與你在冬宮重逢」,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宋燃也希望高緹耶能夠坐上第十象限的王座?
這時候,高緹耶與奧茲回來了,宋梟趕緊鬆開那本書,它自動回到了原處。
「宋梟,聽說你選擇了瑞文蒂諾學院。」高緹耶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走過宋梟身邊的時候,他順手揉了揉宋梟的腦袋,那動作讓宋梟想起了宋燃。
「是的。」
「希望你能學到你想要的知識。」
幾句閒聊之後,宋梟跟著奧茲離開了冬宮。
坐在飛行器裡,宋梟意猶未盡地看著越來越遠的冬宮。
「如果能到冬宮裡四處看一看就好了。」宋梟發出一聲感嘆。
「它並不是什麼美麗的地方。」奧茲回答。
「什麼?」
「任何刺客以及不請自來的人,一旦進入冬宮,就像是進入了修羅地獄。」
宋梟的心在奧茲的聲音裡涼了下來。
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是暗藏殺機。
「奧茲,高緹耶是不是和我大哥很熟悉?」
「你應該稱呼他為‘陛下’。」
「好吧……他們熟悉嗎?」
「陛下在登基之前,曾經多次遭遇兄長派來的刺客暗殺。宋燃曾經救過他。」
「哦……」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宋梟始終覺得宋燃那幾句話裡措辭,並不僅僅像是對朋友說的。可如果說超出朋友的情誼……別看宋燃總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但機械師卡特琳娜毫無疑問是宋燃的摯愛。
就在宋梟低頭沉思的時候,奧茲的身體緩緩前傾,靠向他的方向。
當宋燃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抬起眼睛來的時候,心臟不由得停跳了一拍。
奧茲的眼睛一直很美,越靠近看越是覺得自己要被吸入那一片冰藍色的海洋裡。
「喂!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呀!」
對方優雅的睫毛仿佛要掀起某種浪潮。
「你見到陛下的時候,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從西維爾到陛下,我總算可以確定你的審美了。」
「那……那又怎麼樣?你就沒有那種覺得某個人好看,所以抱著純粹欣賞的心情一直看嗎?」
高緹耶就算了……怎麼自己這麼一說聽起來就像西維爾也不是他喜歡的人了?
「我不會抱著欣賞的心情去看任何人。我只會看我喜歡的那個人。」
喜歡?
奧茲·法恩跟他談喜歡?
這個傢伙哪裡有可能喜歡上任何人啊!
宋梟撐著下巴,抿著嘴脣笑了,連肩膀都聳了起來。
奧茲的手指忽然勾過他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等以後去了瑞文蒂諾,你再擺出剛才的姿勢,用那種表情去笑,你一定會後悔。」
明明奧茲的手指根本沒有用力地捏下去,但是宋梟卻有一種下巴要被對方捏碎的錯覺。
宋梟別過下巴,皺起了眉頭:「知道了!知道了!」
我怎麼笑,你管得著嗎!
為了讓宋梟熟悉沃姆溫德,飛行器開始環繞這顆星球。
宋梟看見了不遠處的一顆星星,像是沃姆溫德的衛星。
「那顆星星叫做什麼名字?」
「那是‘愛讓’。」
「‘愛讓’?」宋梟想起范斯曾經說過,那顆星球屬於奧茲,並且種植著最為優質口感最好的庫魯,「我們什麼時候能去看看!」
「今天太晚了,下次吧。」
宋梟雖然略感遺憾,但是他在沃姆溫德還要待很久,有的是機會。
當夜幕逐漸降臨,宋梟看著遍布沃姆溫德的點點燈光以及在夜風下如同海浪一般的森林,有一種回歸首都星的錯覺。但是那顆星球已經不復存在了。
「我二哥什麼時候能來到這裡?」宋梟開口問。
「暫時不可能了。楚風要求宋先生保護他的安全,影子軍團還有圖利奧還沒有從第六象限離開。」
是啊,宋家原本是效忠第六象限的楚家。楚風雖然猜疑心重,對宋家也不怎麼厚道,但是並沒有做出讓宋家背離的事情來。宋沛流沒有來投靠第十象限的理由。
「那麼我呢?楚風會不會強行命令我回去?」
「你放心,你是來我們第十象限‘學習交流’的。現在第十象限並沒有同第六象限交戰,他沒有命令你回去的理由。」
「嗯。」
宋梟略微寬心。
但想起西維爾,他還是忍不住擔憂。他來到這裡已經一整天了,沒有聽任何人談起漢弗萊斯家的消息。
直到回到了法恩家,與法恩夫人還有喬安娜一起吃晚餐的時候,喬安娜嘆了口氣說:「啊,父親去和陛下商議要將我們派駐到第六象限的所有外交人員全部召回的事情了。」
宋梟不禁豎起了耳朵。
☆、第52章同居開始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特別是漢弗萊斯家的貝爾認為,現在的第六象限混亂不堪,很有可能還會發生內部動亂,根本無法處理正常的外交事務,而且也無法保證外交人員的安全。」
而奧茲卻不發一言。
直到晚飯吃完了,喬安娜來到宋梟的房間裡,為他準備明天前往學校的東西。
「啊……啊……真可惜我們不在同一個學校裡。」
「那個,喬安娜姐姐,你知道漢弗萊斯家的西維爾嗎?」
「知道啊。他是貝爾的獨子。怎麼了?」
「他是我在首都星的同學。今天聽你在晚餐的時候提起了漢弗萊斯家,我想知道西維爾還好嗎?」
「放心吧!貝爾那隻老狐狸怎麼會讓西維爾發生什麼事呢?而且一個月左右,他們應該就會回來沃姆溫德了。」
宋梟微微吸了一口氣,總算可以放心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宋梟的生活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瑞文蒂諾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巨大島嶼,而島嶼的四周則圍繞著其他零星的小島。
它們並不是都處於一個平面,而是高低起伏。
宋梟仰面,可以看見碧藍的天空中一艘一艘的小型星艦穿梭而過,它們做出各種複雜的軌道,然後準確無誤地與橋艦的模型接駁。
「這裡的學生可以駕駛穿梭艦?」
「是的。學校裡還有橋艦以及星艦的模擬駕駛系統。」
宋梟拍了拍胸口,這所學院的實戰性大大超乎他的預料。
他們來到了學院的註冊處,這裡的負責人對奧茲十分恭敬。
「能請宋梟同學做一下入學測試嗎?這樣我們能為他安排進度最為合適的班級。」
宋梟看向奧茲。毫無疑問,他比一般的普通人對知識的理解以及掌控程度要高出許多,甚至不亞於亞瑟。但是他能讓其他人知道嗎?
奧茲起身,走過他的身邊,「做對百分之八十的題目就好。」
宋梟點了點頭。
他跟隨註冊處的負責人來到一間封閉的房間裡,雲端在他面前展開。
「宋梟同學,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完成這些考題。不用太過糾結,不需要你將所有的題目都回答出來,只要盡可能去做就好。」
計時開始,宋梟發現這些題目涵蓋了數學、天體物理、流體力學甚至微生物學,並且很大一部分是他在首都星的學校裡根本沒有學習到而是自己因為感興趣而在雲端裡查閱到的知識。
它們的邏輯性很強,有許多屬於交叉領域。
宋梟一邊做著,心底一邊雀躍著。如果這些就是他能在瑞文蒂諾接觸到的知識,那麼以後的生活一定不會無聊!
一個小時過去了,測試終止。
宋梟呼出一口氣,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見奧茲仍舊坐在原處,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那樣沉穩的姿態,頓時讓宋曉覺得奧茲就是自己的父親,陪著兒子來參加入學考試呢。
註冊處的負責人眯著眼睛,手指點過反映宋梟邏輯思維能力的數據頁面,仿佛十分為難。
宋梟有些忐忑……自己按照奧茲所說的,只保證了百分之八十的正確率,這樣的成績不會還不夠進入學院吧。
「怎麼了?」奧茲將茶杯鬆開,它自己移動到了桌面上。
「您確定要讓宋梟同學和普通人在一起學習嗎?從數據上來看,如果是和亞瑟一起學習,他也是可以跟上的。」
宋梟在心裡擦了擦汗,還好自己不是成績太爛。
「您所說的只是‘跟上’而已。這樣對於他而言會比較辛苦,對吧。」
「是的。但是像是宋梟這樣優秀的同學和亞瑟在一起,可以加強普通人與亞瑟之間的相互了解,培養團隊默契。」
「不同了,我想他自己也願意更輕鬆一點。」奧茲看向宋梟的方向。
宋梟用力點了點頭:「是的,是的!我不想那麼累的!」
「那麼就將宋梟同學編入c344班級了。」註冊處的負責人笑了,看宋梟的目光都和最初不大一樣了,「剩下的就是商討一下住宿問題。」
「他跟我住在一起。」
「哈?什麼?」宋梟轉過頭來,看向奧茲。
要知道他所設想的可是和班上的小夥伴們住在一起,晚上可以一起在雲端裡組團打遊戲,一起聊天,組織有意思的活動,生活從此遠離枯燥寂寞。可是和奧茲·法恩住在一起算什麼?
他連自言自語都不行!
奧茲抬起手,輕輕按了按自己的中指,宋梟頓然明白了對方的暗示。
宋梟的中指上還戴著指環呢。如果他和其他同學住在一起,萬一晚上有什麼狀況,比如指環掉了他的能力忽然暴走,萬一把自己的室友給分解了那可怎麼辦!
確實……他只有與奧茲住在一起最安全。
「啊?你們是不同年級的……宋梟同學覺得可以嗎?」
就連註冊處的負責人也看出來宋梟很想和小夥伴們住在一起了。
宋梟點了點頭:「我和奧茲住吧。我剛到這裡,生活上還有一些不大習慣,和奧茲比較熟悉。」
「哦,這樣也是。我現在帶你去你的班上吧!」
因為學校比較大,有時候從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也需要用到飛行器。
宋梟本來以為奧茲會去自己的教室,但沒想到他也跟著進入了飛行器。
「閣下……您……」註冊處的負責人看著奧茲。
奧茲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走吧。」
很明顯,奧茲絕對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當他跨出飛信器的時候,宋梟可以明顯感覺到那些學生們驚詫的目光。
有些是圍坐在草坪上曬著太陽享受課間時光的,他們竟然騰地站起身來。還有些正在行走中的,也停下了腳步。
他們的視線追隨著奧茲,而奧茲卻始終保持著毫無表情的漠然態度。
宋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些學生們都穿著和奧茲一模一樣的校服,眼睛裡是對奧茲的憧憬和嚮往。
最讓宋梟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裡的教室全部都是露天的!只是用特別的磁場消除了來自外界的雜音。
這個班級的人數並不多,他們圍繞著導師,面前是展開的雲端數據。
導師向所有的學生們以第六象限交換生的身份介紹了宋梟,其中有一個女同學已經舉起手來問了。
「你的名字是宋梟?你是宋燃的那個弟弟嗎?」
「是的……我就是宋燃的那個弟弟。」
宋梟有些尷尬,通常其他人說‘那個弟弟’,意指他並不是宋燃那樣的亞瑟,而是一個普通人。
「太好啦,我是你哥哥的崇拜者!我叫年瑾!我們家是從第六象限移民到這裡來的!」
年瑾的年紀和自己相仿,有著明亮的眼睛和烏黑的長髮,再加上咋咋呼呼的語氣,這讓宋梟很有親切感。
「那麼宋梟,看在年瑾似乎很喜歡你的份上,你就坐在她的身邊吧。」
宋梟吸一口氣,看向並沒有走入教室,只是站在門口的奧茲。
對方淡然開口:「放學的時候我來接你。」
宋梟頓了頓,還要來接我?那他的課餘活動呢?
還好上課的內容很有趣,導師是一位亞瑟,大家稱呼她林夫人。
她的聲音並不像宋梟之前的導師那麼古板,抑揚頓挫,而且所有的知識都是以在座的學生所能理解的方式講解的。宋梟一整天的課程都津津有味,一秒鐘的瞌睡都沒有打。
當課間休息的時候,同學們都圍了上來,問了宋梟很多問題。問題的核心當然是奧茲·法恩為什麼會親自來送他,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奧茲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是不是像他看起來那麼冷漠。
而宋梟注意到的是另一個學生坐在原處,半仰著臉,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思維早已經飄去不知道什麼地方了。
順著宋梟的視線望去,年瑾笑了笑說:「那是卡斯特家的裡昂。他就是這樣子的,一旦開始思考什麼問題了,除非得到答案,他就會一直進入神遊狀態。雖然現在看起來神神叨叨的,但是只要正常的時候是很可愛的!」
一直陷入沉思的裡昂迷茫的雙眼忽然一亮,然後轉過頭來,看見宋梟的時候露出了大大的笑臉,那兩個可愛的酒窩,宋梟怎麼看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你就是新來的同學!你好啊!」裡昂的手伸了過來。
宋梟看著他一頭自然卷的亞麻色短發,眼睛很大,睫毛長長的,宋梟的不安分因子又在蠢蠢欲動了。
怎麼這麼可愛呢?
知不知道我會想要扒光你的毛啊!
「你好你好!」宋梟直接保住了裡昂,拍了拍他的後背,忽然想到了什麼,「等等,年瑾說你是來自卡斯特家的裡昂……所以你和范斯·卡斯特是什麼關係?」
裡昂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是我的哥哥啦!」
「你哥哥?他可是個舵手!」
「嘿嘿……我媽媽並不是亞瑟……所以……」
「哦!沒關係啦!不是亞瑟,我們不還是過的很開心嗎!」
宋梟捏了捏裡昂的臉。
這傢伙可愛到要爆炸了好不好!
不行了不行了,以後裡昂就是他宋梟的萌寵啦!
「宋梟,放學之後大家一起吃飯吧!慶祝你成為這個班級的一員!」
年瑾的建議馬上得到所有人的贊同。
「可是……奧茲·法恩說要來接我回去校舍……」
「哦,是啊!」
大家露出遺憾的表情。
「沒關係啦!下次好啦!你剛進入學校,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
這一天的課程結束的時候,一架飛行器已經停在了草坪上。
飛行器的艙門是打開的,不少人都站在離艙門很遠的地方,看著坐在裡面的奧茲。
就連年瑾也伸長了脖子,要將奧茲的側臉看清楚。
「你就那麼喜歡奧茲?」宋梟拎著年瑾的領子將她拽向自己。
「是啊!奧茲是我見過最帥的亞瑟了……我的夢想就是嫁給他!」
「啊……」宋梟扯了扯嘴角。
這個夢想也太可怕了吧?嫁給奧茲·法恩,以後就要閉上嘴做安靜的空氣了!
「我好想摸一下他啊……」
宋梟再看看自己的右邊,是裡昂露出魂游般的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向飛行器。宋梟趕緊將他拽回來。
「你說你想摸誰?」
「奧茲啊!」
「你摸他!小心他分解你!」
宋梟苦惱地發現,自己的同學們竟然大多是奧茲的粉絲,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候,奧茲卻從飛行器裡走了出來。挺拔的身姿吸引了無數的視線。
他來到宋梟的面前,淡淡地開口說:「喬安娜在我們的學生公寓裡準備了燒烤,你可以請你的同學一起去。」
奧茲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了年瑾的歡呼聲。她一把抱住了宋梟:「太好了!宋梟,我要去!我要去!」
其他的同學們也歡呼雀躍。
宋梟仔細看著奧茲毫無表情的臉,始終不明白他怎麼可能會答應?
在宋梟的心中,奧茲是喜歡安靜的,他享受純粹的自我空間,燒烤晚會什麼的……根本不適合他。
「走吧。」
宋梟跟著奧茲進入了飛行器,駛向學院的生活區。
當宋梟看見這個從地面一直延伸至天際的螺旋狀懸浮島嶼的時候,完全愣住了。每一圈螺旋相當於不同的樓層,隨著時間的推移,日光從島嶼的底部緩緩延伸而上,來到雲端。而整座島嶼都在緩慢的旋轉著。
如果住得夠高,甚至可以看到整個半球的美景。
瑞文蒂諾的學生公寓被稱為「雲河」,因為它的外形確實就像是雲從天際旋轉著落入地面。
宋梟張大了嘴巴,仿佛每一天,沃姆溫德都會給他帶來新的驚喜。
奧茲所住的樓層很高,抬起頭已經可以看見如同薄紗般的雲霧。
當他走進這裡的時候,完全愣住了。這裡未免也太大了吧!
寬敞明亮的客廳與露台相連,柔和的風灌進來,天高心闊。
而喬安娜正在露台上準備燒烤。空氣裡都是食物的香味。
宋梟的同學們圍了上去,看著日落時分的美景,露出讚嘆的表情。
而奧茲只是安靜地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兩條長腿交疊,點開了電子書。
「喂!不要在這裡看書啦!一起去吃燒烤!露台的風景美極了!還能看見星盾的反光!」
宋梟興奮地拽起奧茲的手腕,對方只是稍加用力,宋梟便向前倒去。他的臉穿過了電子書,撞進了奧茲的懷裡。
奧茲絲毫沒有將他扶起來的意思,「那樣的風景我看過無數遍了。」
「那就再看一遍!就算同樣的風景帶著不同的心境去看,也會不一樣的!」
奧茲的手指伸進了宋梟的發絲裡,手掌正好摁在他的額頭上,那感覺讓宋梟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過幾天就要進行模擬測試了。我必須要和自己的團隊保持默契。所以他們傳來的方案,我必須仔細研究。」
「模擬測試?測試什麼?」宋梟的腦袋湊了過去,臉頰差一點貼在奧茲的脣上。
對方只是先一步關閉了電子檔案。
宋梟露出失望的表情:「啊……為什麼不給看?」
「因為到時候,我們會是對手。」
「什麼?」
正在吃著燒烤和其他同學嘰嘰喳喳的年瑾很顯然一直在留意著他們的對話。
「宋梟!忘記告訴你啦!這一次模擬測試的主題是‘星球保衛戰’!」
「啊?那是什麼玩意兒?」
怎麼聽起來那麼幼稚?
「這可是關係到我們今年學分的大事件!」裡昂舔了舔嘴角的醬汁,很認真地說。
可問題是宋梟只要一看見裡昂,就很想揉他,根本就正經不起來。
「哦,這個大事件是怎麼回事呢?」宋梟忍不住用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問他。
裡昂開始對宋梟科普了。
在沃姆溫德附近的小行星除了被奧茲的「愛讓」之外,還有很多被改造了用於模擬實戰以及教學用的其他行星。但是瑞文蒂諾就擁有十幾顆教學用的行星。
宋梟他們的課程裡包括了「星盾維護」這一門。所以在一周之後的模擬實戰課程中,宋梟的班級將與奧茲的班級進行pk。小行星的四周將由星盾防守。只是這種星盾是最初級的星盾。
宋梟他們的任務就是經過實地考察之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對這些星盾進行維護升級。
而奧茲所代表的高年級將駕駛穿梭艦,對這顆小行星實施入侵。
宋梟他們如果能阻攔穿梭艦入侵時間超過四分鐘,也就是這顆小行星模擬人口足夠全部撤離的時間,他們就能拿到這門課程的學分。
宋梟扯起了嘴角:「沒搞錯吧?奧茲·法恩這傢伙可是駕駛星艦級別的!給他一艘穿梭艦,他都能成功入侵我們第六象限的首都星!」
更不用說除了奧茲,還有他的同學!
這絕對會是奧茲單方面壓倒性的勝利!
「喂!不要小看我們哦。」年瑾叉著腰搭著裡昂的肩膀來到宋梟面前,「我們這個班級的水平,可是最接近亞瑟的!更不用說我們有十二個人,而對手只有三個人!上一次的‘風暴營救’我們就順利完成任務了!」
裡昂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而且奧茲並不參加考核。」
「什麼?」
宋梟看向奧茲。
「我擔任的是督導職責。雖然比賽過程中所有的爆炸以及射擊都是用光線標記來完成的,但是一旦出現撞擊、崩塌等危險性場面,我和在場的導師會負責保護你們的安全。」
原來是這樣。以奧茲的能力已經上升到另一個高度了。
「那麼閣下……不知道你對我們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啊?」裡昂小聲問。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宋梟的耳朵也豎了起來,不知道奧茲會不會透露什麼給他們知道呢?
「你們是最接近亞瑟的普通人,所以我給的任何建議都很有可能反過來限制你們的思考。」
大家露出失望的表情,宋梟卻了然地一笑。
這就是奧茲·法恩,他有著不可逾越的原則。
不過,他能將自己寶貴的時間擠出來回答同學的問題,宋梟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了。
大家鬧騰了到了挺晚終於散了,偌大的房間裡終於只剩下奧茲與宋梟。
反正這也不是宋梟第一次和奧茲待在一起了。他很自覺地在客廳裡東走走西看看,沿著墻壁摸了一圈,確定整個空間裡沒有什麼其他有趣的功能之後,他失望地打開了臥室的門。
臥室的風格與星艦中奧茲的臥室如出一轍。
很大,很空曠,只有那張正中間的床顯示出一點人氣。
「啊呀!」宋梟跳起來,撲進了床裡。
鼻息間竟然都是屬於奧茲的氣味。
就像是無拘無束驟然掠過原野的風,想要抓卻抓不住。
不知道什麼時候,奧茲來到了床邊,單腿壓在了床沿坐了下來,垂下眼來看著宋梟白皙的脖頸。
「現在到了你該學習另一門學科的時候了。」
「什麼?」宋梟懶洋洋地翻過身來。
晚上的燒烤吃得太多,他的肚子鼓鼓的。
奧茲握住了他的手,感受到對方溫熱的掌心,修長的手指正緩緩蹭入自己的指縫之間,宋梟的心臟提了起來。
他不敢去看對方,甚至連呼吸都停住了。
直到奧茲將那枚指環退到了他的第二節指節處,宋梟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坐了起來。
「不要拿下它!」
他用力地將自己的手指蜷起來,奧茲的手掌反過來,輕輕托著宋梟的手。
「你想被它束縛一輩子嗎?」
宋梟頓住了。
☆、第53章奧茲的教導
奧茲將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溫暖的感覺沿著宋梟的指尖,掌心,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傳遞入他的腦海之中。
「這就是我。我和你沒有什麼不同。我不需要這樣的指環,有一天,你也不需要。」
宋梟緊張的手指略微放鬆了下來。
他感覺到指環緩緩從他的指節來到了他的指尖,他所有的感覺都專注於此,直到它完全脫離了自己。
奧茲將它隨手放在了床頭,宋梟側過臉去,目光追隨著那枚指環。它安靜地折射著燈光。
宋梟感覺自己的下巴被托著,腦袋被轉了回來,對上的是奧茲的眼睛。
「你知道控制亞瑟的瞬移能力,最基本的是什麼嗎?」
宋梟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最基本的是什麼,他只希望每當自己的能力溢出時,他都能將它收回來,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是你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奧茲緩緩前傾,俊美的眼睛靠得宋梟越來越近,空氣就像是緩慢凝固了一般,他越是接近,宋梟就越是不記得如何呼吸,「在你的眼中,我是怎樣的?」
「啊……你是奧茲·法恩啊,法恩家族的繼承人,這麼年輕就能駕駛星艦……」
你想要我怎麼誇獎你?
「我說的不是這些形容。構成我的是什麼?是肌肉,骨骼,更小的就是細胞。」
宋梟終於明白了奧茲所說的話。
他所指的「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是指物質的構成。
「比細胞還小的,是分子嗎?」宋梟被奧茲那麼專注地看著,莫名想要挪開視線,「當你看著我的時候,也是一大堆隨時可以被分解的分子嗎?」
「我永遠不會那樣看你。」
宋梟愣了愣,心中莫名涌起一陣喜悅。
「那我也不會那樣看你。」
奧茲將自己的左手伸到宋梟的面前,修長的手指緩緩張開,他的掌心是一塊色澤溫潤的黑色石頭。
宋梟看著它在奧茲的手中緩慢地散開,每一個細小的微粒只是彼此脫離了些微的縫隙而已,能用肉眼看見,這還並不是分子級別的「分裂」。
接著,所有的微粒再度聚合起來,成為一個整體,安靜地躺在奧茲的掌心。
「這種石頭叫做黑色猛■。它是一種密度比較低的岩石。」
「這就是黑色猛■?我聽說過,它是年幼的亞瑟學習控制力量經常用到的工具!」
想到這裡,宋梟有點囧了。
自己還算「年幼」嗎?
「從對亞瑟能力的掌控來看,你確實還年幼。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年幼的亞瑟,你對自己的破壞力已經有所了解,你不會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的能力。」
宋梟覺得很神奇,為什麼奧茲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
奧茲的手掌伸了過來,覆上宋梟的眼睛。
「不要被眼睛所看見的迷惑,用你潛意識深處的力量來感受這枚石頭。」
奧茲溫熱的掌心讓宋梟對自己的力量不再那麼恐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有無數細若游絲的力量從他的腦海深處緩慢地溢出。
「現在,將這股力量滲入這枚石頭之中。記住,是滲入,而非分解。」
滲入?如何滲入?
在宋梟的心裡,這塊石頭是被無數細小的分子緊緊結合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縫隙,他要如何進入這些分子之間呢?
他尋找了許多角度,在腦海中構思了無數種方法,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奧茲意外地有耐心,安靜地等待著宋梟。但宋梟卻越來越急躁。
他無法做到奧茲所說的,眉心皺了起來,開始使用蠻力。
石頭在奧茲的掌心震動,沒過多久就碎裂成粉末。
宋梟睜開眼睛,額角都是汗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好像失敗了……對不起,我不知該怎樣做到‘滲入’這塊石頭中……」
奧茲將手指收攏,再度打開的時候,手心的石頭又和原來一模一樣了。
這就是重塑的能力。
宋梟對奧茲羡慕了起來。
「我再試一試吧!」
「不用了。找不到對的感覺,無論你再試多少次也只是重複錯的結果。」
宋梟的臉皮一向很厚,失敗對他而言沒什麼大不了。但是當奧茲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宋梟的心底有種空盪蕩的感覺。
他低下頭來,不再說話。
「你會游泳嗎?」
「不會。小時候玩水的時候,宋燃想要教我,但是我沒有學會。」
到後來他只對吃喝玩樂不費力氣的事情感興趣,游泳什麼的……太麻煩了。
怎麼自己好像又被奧茲發現了一個短處。
「明天下課之後,我們去游泳吧。」
宋梟抬起頭來,才發現奧茲的臉靠得自己很近,他絲毫沒有之前那種高高在上的意味,相反他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引誘。
好像在說「來啊,和我一起游泳會很好玩」。
「我真的不會。」
「我教你。」
因為離得近,奧茲說話的呼吸仿佛在宋梟的脣縫間流連,這讓宋梟有一種抿住對方呼吸的衝動。
「去洗個澡,早點睡吧。」
奧茲的眼簾微微垂落,當他的手伸過來時,宋梟只覺得自己所有的期待都集中於他的指尖,它們沒入自己發絲之間的感覺如此清晰,宋梟甚至有一種閉上眼睛的衝動。
「我!我去洗澡!」
宋梟嘩啦一下從床上翻下去,找了半天卻不知道浴室在哪裡。
最後還是奧茲來到他的身後,在墻壁上的某處用指節輕輕敲了一下,浴室的門自動滑開了。
「那我去洗啦!」
宋梟將門關上,用力吸了一口氣。
坐進浴池裡沒多久,滑門再度打開,奧茲走到了浴池邊,宋梟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兄弟。
「乾……幹什麼呀!」
奧茲將他的衣服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沒說什麼就走出去了。
他一邊走著,被宋梟隨意脫在地上的衣服都自動被整理好滑入了洗衣系統。
等奧茲離開了,宋梟這才捂住自己的臉。
他真的太丟臉啦!
怎麼會忘記把衣服帶進來呢?
他不是亞瑟嗎?為什麼智商卻越來越低了?
等到他回到床前的時候,發現奧茲正在雲端中修改著什麼。
宋梟將腦袋湊了過去,發現竟然是入侵星盾的方案。這只是一個亞瑟與普通人之間的模擬作戰而已,而且還是學院裡的練習,可是奧茲卻有與「黑色幽靈」還有「磁暴星」對陣的經歷,這對於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當宋梟看著奧茲的側臉時,終於明白無論做什麼,他都會認真對待。
奧茲的雲端數據仍舊在飛速變化著,他淡然開口問:「你在看什麼?」
「看你呀!」宋梟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你真的帥極了!」
認真的男人最帥氣嘛!
「那麼比起西維爾·漢弗萊斯呢?」奧茲緩緩側過臉來。
他的眉眼間是雲端閃過的光亮,有一種轉瞬即逝的錯覺。
宋梟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比起新王陛下呢?」奧茲又問。
宋梟還是回答不了。
「為什麼不說話?」
「你跟他們不一樣的!」宋梟說完就轉過身去,跳到床上,將被子一卷,「我睡覺啦!」
幾分鐘之後,奧茲來到了床的另一側,躺了下來。
原本已經快要睡著的宋梟將被子的一角扯了出來,向後一甩,搭在了奧茲的身上。
當他把手收回來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指環還沒戴上呢。
沒有指環,他會緊張到根本睡不著。
萬一他在睡夢中做了什麼蠢事呢!
就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奧茲的胳膊輕輕搭在了他的身上。宋梟瞬間緊張起來,屬於奧茲的氣息從身後蔓延而來,似乎要侵蝕他整個空間。宋梟的肩膀聳了起來,他不敢呼吸,不知道奧茲要做什麼。
奧茲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將那枚指環從他的指尖問問地套在了他的指根上。
一顆忐忑的心平靜了下來。
「睡了。」
奧茲轉過身去,那種被擁抱著的安全感也跟著消失了。
宋梟對自己說,要睡覺啦,趕緊發揮你三秒鐘入睡的神功!
周圍的一切安靜了下來,就連吹入室內的夜風也柔和如同撫摸,輕輕撩動宋梟的發絲,滑過他的臉龐,沒過多久,他的呼吸便拉長。他本能地向著奧茲的方向靠了過去,直到後背碰上對方,他才滿意地停了下來。
奧茲的臉側了過來,靜靜地看著宋梟露出發絲的耳朵,還有那段陷入枕頭中的後頸。
當宋梟的呼吸越來越長,他轉過身來,手臂毫不留情地打在奧茲的身上,一條腿架上了奧茲的大腿。
他的額頭歪了過來,呼吸正好觸上奧茲的肩膀。
這一覺,宋梟睡得很香。
以至於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奧茲已經穿戴整齊隨便什麼時候都能出門,而他卻發現自己囂張地占據了整張床。
宋梟抓了抓腦袋,看見放在床邊的學校制服。沒有了邵沉在一旁為自己穿校服,宋梟忽然覺得若有所失。
但是……那樣的邵沉根本不存在。
溫柔到那種地步,本身就很虛偽啊。
宋梟默默地將衣服穿好,將領結繞過自己的脖子,卻不知道該怎麼系上。
他將領結取了下來,坐在床邊認真地開始研究到底它的系扣在哪裡。
有人用手指點了點宋梟的頭頂,宋梟仰起臉來,看見了奧茲。
對方從他的手中取過了領結,繞過了他的脖頸,手指在領結下方某個地方輕輕一碰,就系好了。
「誒?是哪裡?系扣在哪裡?」宋梟要將領結翻起來看。
奧茲卻用手掌將領結壓了回去:「笨蛋。」
那冷冰冰的聲音裡就像有一粒溫暖的種子落進了他的大腦深處,一個不小心就生根發芽,蔓延到四處都是。
奧茲照例將他送到了自己的班級,然後才離開。
他才剛坐下,年瑾就欺了上來:「喂!本來以為奧茲·法恩一定很高傲,但是昨天我和大家都覺得他很好相處呢!」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看見他高冷的時候。」
「哈哈,大概吧。不過宋梟,我們也好羡慕你們的學生公寓呀!從你房間的露台望出去,風景一定很美!」
「是嗎?」宋梟心想自己怎麼不記得奧茲的房間裡有露台?明明是窗台啊。
「你的床也是喬安娜小姐為你親自準備的呢!好羡慕呀!」
「我的床?」宋梟眯起眼睛來,他好像有什麼東西搞錯了,「你是說……我有自己的房間?」
「是啊……不然你昨晚睡在哪裡的?」年瑾歪了歪腦袋。
我昨晚和奧茲·法恩睡在一起的呀!
我還以為那套學生公寓裡只有一個臥室呢!
奧茲·法恩,你一個人的臥室放那麼大張床做什麼啊!
還有,我在你床上睡覺你為什麼不叫我回自己的臥室!
「宋梟!宋梟,你怎麼了啊!」年瑾晃了晃宋梟的肩膀,終於讓他回過神來。
「沒……沒什麼啊!」
一整個上午的課程,林夫人都在為大家講解非常複雜的驅動理論,而宋梟撐著下巴貌看著林夫人,貌似認真地聽她講課,但心思卻留在昨天晚上。
每一次奧茲靠近他,當他摘下他的指環,當他的手臂輕輕搭在他的身上,那種感覺,都清晰無比。
就像是他被對方蠱惑了一般。
到了下午,同學們圍坐在了一起商量著「星球保衛戰」。
宋梟看了看他們將要使用的那些星盾,發現除了有星艦的外殼之外……簡直就是一堆擺設。
這樣的「星盾」,別說防禦了,連偵查功能都成問題。
這簡直就不是維護升級星盾,而是要他們重新設計星盾!
如果是這樣……宋梟覺得太有意思了!可以發揮的空間就更多啦!
「首先,我們要讓這套星盾的偵查系統啟動起來。高年級的亞瑟一定很擅長規避星盾偵查的入侵角度,所以我們一定要讓這套星盾的偵查範圍覆蓋整個星球!」年瑾一直是班上的活躍分子。
「可是這很困難吧?要無死角覆蓋這顆星球,我們至少需要十二個星盾聯網!可是這裡只有八個星盾!」
很快就有同學提出問題了。
「嗯,所以每一個星盾的偵查範圍必須要加強,最重要的就是要擴大角度。」年瑾托著下巴,撇著眼睛看向一旁的裡昂。
裡昂一臉迷茫的表情半仰著頭,一旁的同學伸出手來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啊……這傢伙又在神遊了……」年瑾嘆了口氣。
「別急啊,也許等裡昂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一直在套路你的問題就已經有答案了呢?」宋梟扯起脣角。
「不過這個偵查問題是基礎啊。它的覆蓋範圍也代表著防禦的覆蓋程度啊!」
「讓這些星盾都移動起來,不就行了?」宋梟的手指伸進全息影像中輕輕一點。
其他同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是啊!一旦移動起來,防禦和反擊的變化就更多了,不容易被對手預測到動向!」
「可是移動軌跡的計算……太複雜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裡昂忽然點開了雲端,飛速輸入數據,當所有界面呈現在同學們的面前時,大家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裡昂已經找到計算星盾軌道移動的方法了。
宋梟曾經以為能夠做出讓普通人駕駛穿梭艦系統的自己已經很了不起了,來到這裡他才明白,他並不是那麼聰明。總有那麼一些人,只要他們願意思考,就能改變一切。
「這個移動系統太棒了!配合這個系統,我們就能設計出讓那些亞瑟下巴都掉的自動防禦和攻擊系統啦!」
裡昂的計算與宋燃為中央研究員所做的移動防禦模式是相似的,裡昂的計算更有針對性。
他們只有八個星盾,如果其中一個被敵人擊毀,其他的星盾如何填補這個空缺呢?
還好這場模擬戰只需要他們堅持四分鐘。
整個下午都在愉快的討論中度過了。
宋梟覺得很快樂,因為和這些同學們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也被重新整合過了一般。
當放學的提示聲響起時,宋梟才發現有一架飛行器停在他們不遠處的草坪上不知道多久了。
宋梟這才想起自己和奧茲要去游泳的約定。
告別了同學們,宋梟跨入了飛行器的艙內。
當艙門關閉的時候,屬於奧茲的氣息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更加清晰了起來。
宋梟趴在窗子上,看著那一座一座的空中島嶼如同散落在空中的珍珠。
「那個……昨天其實你可以叫我回去自己的臥室睡覺的。」
你那麼理所當然地讓我躺著,我還以為我沒有房間呢。
「如果我讓你自己睡,你確定自己睡得著嗎?」奧茲聲音平靜地問。
「睡得著!我到哪裡都睡得著!」宋梟一副「你還不了解我嗎」的表情。
奧茲的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傾向宋梟,日光正好落在他完美的鼻尖,在他的眼簾間仿佛有無數微粒在跳躍舞蹈。
「你不會胡思亂想嗎?」
「什麼?」
「想象你的能力忽然不受控制,又沒有人看住你,於是你分解了床單,分解了你的房間,甚至於分解掉你自己。」
宋梟沉默了。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奧茲這麼了解他?
是因為他們小時候生活在一起過嗎?
他已經不想要再那樣去依賴一個人了。
「我睡相很差勁。」
「至少你昨晚記得把被子給我一半。」
雖然奧茲這麼說,但宋梟還是決定從今往後他要獨立起來,從自己睡覺開始!
他們的飛行器正在緩緩降落,宋梟低下頭來就能看見一片銀盤一般的湖泊。
「那是什麼?」
「鏡湖。」
宋梟從沒有見過這樣清澈透明的水質,日光放入能射入水底一般。
直到飛行器下降到了一定的高度,宋梟才能看見水底淺淺的藍色、褐色還有綠色,那好像是某種水中生物。
飛行器停在了湖岸邊,宋梟跟著奧茲走了出去。
腳下是綿軟柔和的砂礫,宋梟朝著湖水探出腦袋:「這些水生物叫做什麼?」
「皮提。是一種無脊椎生物。它們的生存對水質的要求很高。」
「我們……要在這裡游泳嗎?」
「是的。」
在這裡游泳是很有意思啦!還能碰一碰那種奇特的水中生物。
但是宋梟所期盼的是某種水上樂園,就像小時候宋燃帶他去過的。熱鬧充滿了小孩子的歡呼聲。
這裡太安靜了,宋梟覺得跳入水中就會打擾一切。
奧茲解開了領口,不緊不慢地褪掉了上身的制服。他脫衣服的動作優雅卻不矯做,顯得十分帥氣。
日光落在他淡金色的發梢,讓宋梟挪不開眼。
然後宋梟發現,他的制服裡面竟然穿著一層黑色的貼身泳衣。
這傢伙的好身材,宋梟是早就見識過了,可是被黑色的泳衣一襯托,一切都變得不同。
他身體的線條更加清晰而流暢,每一個弧度的延伸就像勾過了宋梟的神經。
奧茲將褪下的衣衫搭在手腕上,然後看向宋梟:「你呢?」
「我沒……泳衣……」
「沒有關係。」奧茲抬起頭看了看,「今天的日光很柔和,不會曬傷你。和鏡湖的水直接接觸,對你的身體也沒有壞處。」
「哦……」
那就是讓他光著游泳咯!
憑什麼你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我卻要光著呢!
奧茲·法恩,你確定是帶我來游泳,不是帶我來比「小鳥」的?
宋梟刻意撇了撇奧茲的雙腿之間……額……真的好大……沒得比……算了。
「害羞」是不會出現在宋梟的字典裡的。
☆、第54章該怎樣就怎樣吧
反正自己的身材和奧茲是沒得比的!沒得比,就想開一點——不要比咯!
宋梟正要扯開自己校服的領結,才發現這個領結……真複雜啊,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從哪裡可以將它解開。
站在不遠不近出的奧茲走了過來,手指勾過他的領結,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按了一下,整個領結十分輕鬆地落了下來。
他從前穿衣服都是邵沉在一旁幫他打點一切,今天早晨也是奧茲替自己整理好學校的制服。
這時候,奧茲的臉微微側了過去,宋梟一抬眼就能看見對方微垂的睫毛,他仿佛看著的是自己的頸間。
奧茲的手指輕輕扣住了領子的邊緣,緩慢向下拉去。
制服的材質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的,但是宋梟的耳邊似乎有某種聲響,滑過他心臟的表面。
「衣物我自己脫!」宋梟向後退了一步,用手掌抵住奧茲。
他毫無形象地將外衣脫了下來,奧茲將它們接了過去,輕輕鬆開手,它們自動回到了飛行器裡。
奧茲轉身走到了湖邊,宋梟本以為他會凌厲地掠入水中,來個什麼高冷的游泳方式,誰知道他只是走了下去,緩慢地走向湖心,轉過身來,朝宋梟伸出手。
「下來。」
宋梟有點失望,但莫名地覺得這樣的畫面很養眼。
他三兩步來到湖邊,腳尖觸上水面的時候,只感覺到一陣柔和的清涼,然後迫不及待地下了水。
這裡的水並不深,他腳下所到之處,那些皮提都紛紛自動讓開,他踩到的是湖底柔軟的細沙。
隨著自己的移動,水流滑過他的肌膚,如同柔和的撫摸。
當他的指尖觸上奧茲的手,奧茲輕輕扣住了他。
「你害怕水嗎?」奧茲問。
「現在不怕。」
反正有你在,我也淹不死。
「那麼我數一、二、三,你就放鬆身體,腦袋進入水中,讓身體浮起來。」
「這個我會!」
隨著奧茲的聲音,宋梟憋了一口氣,沒入了水中。
他浮了起來,眯起眼睛能辨認清楚水底正在移動中的皮提。
而奧茲則勾著他的手指,緩慢地後退。
水流撩起宋梟的發絲,經過他的臉頰,貼著他的背脊撫過,一切變得微妙。
他所有的感覺都專注了起來。
不知何時,奧茲鬆開了宋梟的手,轉而躺入水中。
宋梟從奧茲的身上滑了過去,他的鼻尖幾乎蹭過奧茲的鼻尖,他躺在水中的樣子是沉靜的。
仿佛這個星球所有的喧囂都離他遠去了。
宋梟甚至有一種自己隔著水流要吻上奧茲的錯覺。
這樣的想法驚得他失去了平衡,他坐向了水底,並且嗆了水。
身後的奧茲輕鬆地撐住了他的腰,將他帶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
奧茲的手掌摁在宋梟的額頭上,手指沒入他潮濕的發絲之中,將他的頭抬了起來。
「怎麼忽然就待不住了?」
宋梟抽了抽鼻子:「因為你放開了我的手唄!」
他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雖然他從不認為奧茲會心軟。
「這裡水不深。」
「嗯……看著這些小東西在水裡爬來爬去的確實很有意思……」宋梟別開臉。
他真的不想再看奧茲了。
這傢伙不知道自己濕漉漉的樣子……很性感嗎?
「當時的你,就是這片鏡湖的一部分。」
宋梟看向奧茲,似乎明白了他帶著自己來游泳的目的。
沒有任何一個亞瑟能用語言讓另一個人明白將自己的力量滲透入物體是怎樣的感覺。
而在這裡,宋梟能體會到純淨而柔和的水穿流於自己的指縫,肌膚,發絲之間的感覺。
這才是滲透,它沒有任何強悍的力量,卻包裹了一切。
「我好像明白了……」
他的思維應該水一樣,進入物質之間肉眼看不到的縫隙裡,靜靜地存在,但並不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力量。
「明白就好。」
宋梟笑了:「那我還能再玩一會兒嗎?」
「嗯。」
宋梟在水裡自由發揮游泳姿勢,偶爾壞心眼地去抓那些皮提。它們很柔軟,一旦被宋梟抓住就緊張起來,蜷縮在一起,宋梟一旦鬆手,它們就快速離開,和之前慢悠悠的姿態完全兩樣。
天色黯淡了下去。
宋梟從水裡探出腦袋來,才發覺奧茲就靠坐在湖岸,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方向。
明明知道這麼淺的湖水他不可能發生什麼意外,奧茲也可以坐回艙裡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卻一直望著自己的方向。
那一刻,宋梟忽然想起奧茲曾經說過的那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到底是怎樣的人能讓奧茲·法恩穿越億萬光年去追尋呢?
宋梟一頭扎進水裡,朝著奧茲的方向游了過去,他故意將自己的腦袋撞進對方的懷裡。
他期待著他會用手撥開他的腦袋,這樣至少他能再次體會奧茲掌心的溫度。
可是,奧茲卻撐住了他的肩膀,在不到半秒的時間裡,宋梟清楚地感受到奧茲的懷抱,然後他的腦袋被對方托起,離開了水面。
「回去了。」
「嗯。」宋梟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奧茲輕鬆地跨上了湖岸,跟在他身後的宋梟能清楚地看清楚他肌肉繃起時候的線條,視線也要跟著裂開一般。
當宋梟爬上岸,走了沒兩步,就感覺身上的水漬乾了。
是奧茲將水從他的身體表面分離了。
宋梟跟著奧茲回到了飛行器艙內,窗外是陷入夜色的空中島嶼,遠遠地還能看見冬宮的亮光,如同明亮的星子。
「宋梟,要不要試一試。」奧茲將那枚黑色的石頭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在這裡嗎?」
「是的,就在這裡。一個亞瑟,可以在任何地方自由駕馭自己的能力。」
「好,我試一試。」
宋梟將指環摘了下來,放在桌邊,然後看著那枚石頭,呼出一口氣。
不要急躁,宋梟。
緩緩流入這塊石頭裡。
宋梟想象著剛才漂浮在水中的感覺,思緒如同細不可見的流水,柔和地沒入分子間。
石頭的微粒變得越來越明顯,沒有完全崩裂開,仿佛有某種力量維持住了它的平衡。
宋梟睜大了眼睛,露出欣喜的表情:「你看到了沒?看到了沒!」
「嗯。」
自己的力量與分子之間的作用力結合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太有意思了。
仿佛有什麼輕輕碰撞著他的神經,在接近的剎那有驟然離開,可偏偏又無法完全脫離彼此的引力。
這樣的穩定狀態,一直維持到飛行器停入了「雲河」。
宋梟呼出一口氣來,緩慢讓自己的力量離開那枚石頭。
石頭聚攏,恢復了原來的密度。
宋梟將它放在手心裡捏了捏,然後遞還給奧茲。
「它以後就是你的了。第一堂課,你已經畢業了。」
忽然感覺自己的力量不再那麼可怕,宋梟看著奧茲打開艙門正要邁出去的背影,產生了某種衝動。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
那一刻,他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奧茲可以很輕易就掙脫他,但是他沒有。
宋梟能清楚地感覺到奧茲的肌肉緊繃了起來。
「哈哈……對不起……」
宋梟本來想說自己只是沒踩穩所以栽倒之類的,但面對奧茲他總沒辦法臉不紅心不跳地瞎扯。
奧茲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就像是長者面對撒嬌的孩子。
宋梟這才發覺,奧茲也許並不像日影所假扮的邵沉那樣和顏悅色對他千依百順,但是他們一起駕駛穿梭艦攻克了中研研究院,他們一起駕駛橋艦去看流星雨,甚至於當日影要誘拐自己離開的時候,也是奧茲不顧一切地追了上來。
他欠了他許多句「謝謝」,卻沒有一句說出口。
「你會不會有一天像邵沉一樣,變成另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人?」
我不在乎你很沉悶,也不在乎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更加不在乎你比我優秀那麼多……
只是我希望這一切都是真正的你。
「宋梟,你要記住一點。」奧茲轉過身來,手指在宋梟的眉心上彈了一下,「永遠不要拿我和其他無關緊要的男人相比。
」
「切!」宋梟鬆開了奧茲,走回到了公寓裡。
這一次他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和奧茲的房間相比,它真的很小,但是對於宋梟來說卻完全夠用了。
風從露台吹了進來,撩起宋梟的發絲,露出額頭來。
他趴在露台的邊緣,看著遠方朦朧一片,心境也跟著開闊了起來。
抬起手,伸了個懶腰,宋梟這才發覺自己的指環落在飛行器的小桌上了。
他趕緊來到奧茲的房間裡,這時候的奧茲已經靠在床頭準備入睡了。
「奧茲!我的指環忘在飛行器裡了!」
「沒有指環,你會睡不著嗎?」奧茲淡淡得問。
比起宋梟的火急火燎,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大事。
「當然睡不著!」
奧茲抬起手,打開,那枚指環就在他的掌心。
「太好啦!」
就算自己丟三落四,奧茲可嚴謹了。
宋梟不說二話跳了上去,就快要拿到戒指的時候,奧茲忽然收起手指,將胳膊抬高,宋梟嘩啦一下撲倒在了他的身上。
「啊?」
奧茲可不像是會玩這種「我就不給你」幼稚遊戲的人。
「你不想試一試嗎?」
「以後再試吧!」宋梟伸了伸手,自己的胳膊沒有對方長,於是爬了上去,拽住對方的袖子,一用力,下巴磕在了奧茲的額頭上,「哎呀!」
奧茲的手收了回來,只是雙手都環在了宋梟的腰上,手指相交,輕輕按在宋梟的尾椎上方。
宋梟這才發覺自己騎坐在了奧茲的身上。上一次,他騎在他的身上,脖子被咬了。
這一次,他的脖子又靠在距離奧茲嘴脣很近的地方。甚至於奧茲的呼吸都若有若無掠過他的頸間。
曾經被咬過的地方隱隱發燙。
「你不能太依賴它了。試著自己睡著。如果發生了什麼,我會把它給你戴上。」
宋梟低下頭來,才發覺奧茲是仰望著自己。
以前宋梟就知道奧茲的眼睛很美,只是這種美像是被冰封的標本,可以欣賞卻無法親近。
但此刻,宋梟卻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按捺住描摹對放眼睛線條的衝動。
「嗯……」
「那就睡吧,指環放在我這裡。」奧茲將它放在了床頭櫃上,然後鬆開了手。
宋梟默默地滾到了一邊,蜷了起來,背對著奧茲。
他不敢回頭,甚至不敢隨性地呼吸,一切變得拘謹起來。
他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他害怕手上沒有戴著指環,而是自己身旁的奧茲。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在意奧茲的存在,就連身體都僵在那裡。
幾分鐘之後,一直緊張著的宋梟緩緩呼出一口氣來,小心翼翼地轉身。
胳膊終於可以伸展開了……
當他翻過身來,一抬眼,對上的竟然是奧茲的眼睛。
這傢伙怎麼還沒睡!
奧茲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明亮。
宋梟下意識咽下口水。
奧茲的手揉了揉宋梟的頭頂,聲音平靜如流水:「怎麼還沒睡著?」
宋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從前他們躺在一起,宋梟也是三秒入睡。
「還在擔心?」
「啊……有一點。」
既然對方給了自己一個藉口,宋梟就順勢承認好了。
奧茲挪了挪手臂,繞過了宋梟,將他攬進懷裡。他的手掌按了按宋梟的後腦,瞬間,奧茲的氣息鋪天蓋地,宋梟就算想要躲避也沒有地方。
「這樣的話,你最先分解的事物就是我了。如果你連我都能分解,那麼能攔住你的人應該幾乎沒有了吧。如果再沒有人能攔住你,那麼你的擔心就是多餘的。世界該怎樣就怎樣好了。」
宋梟還是第一次從奧茲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以為無論何時何地,奧茲都會將事情做到最完美,「該怎樣就怎樣」這樣的話怎麼會從奧茲的口中說出來呢?
聽見奧茲平穩的呼吸,睡意涌上宋梟的心頭,沒有多久,他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宋梟就被年瑾的簡訊給吵醒了。
「宋梟!宋梟!你快來!裡奧將運行軌道計算出來啦!我和其他同學搞定了偵查範圍!說好了火控系統交給你的!今天就看你的啦!千萬別遲到啊!」
「放心……我早就搞定了……」宋梟一邊抓著腦袋一邊皺著眉頭,「我不會遲到了啦!」
「有奧茲盯著你,你當然不會遲到啦!只是看你平常什麼都沒做,懶洋洋的樣子,你真的設計好火控系統啦?」
「真的!真的!」
宋梟無語了。
要說火控系統,在他最初設計穿梭艦的系統時,就研究了很多。星盾也在研究範圍內。有了裡昂設計的軌道,偵查系統也搞定了,再配上宋梟的火控系統,那簡直完美!
宋梟瞥了一眼正在從自動配餐機裡將早餐取出來的奧茲,心裡滿懷期待,他的目標可不是困住那些亞瑟四分鐘,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全軍覆沒」!
當飛行器停下來的時候,宋梟迫不及待地打開艙門,就在他一躍而下的時候,手腕驟然被扯住,整個人都被拽了過去。
「你忘記一樣東西了。」奧茲的聲音響起。
「什麼?」
奧茲的手指從宋梟的手腕緩緩來到他的指尖,將指環套了上去。
「天啊……我竟然忘記這麼重要的東西!」
「忘記是一件好事。一直放在心上,你就永遠無法真正放開。」
「嗯……」
「今晚玩的愉快。」
說完,奧茲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是啊,今晚,他們整個班級就要前往模擬實戰的小行星進行星盾改造了。
他們擁有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的某個時刻,就會有奧茲那個班級的亞瑟來入侵這個星球了。
宋梟還沒坐下,同學們就紛紛圍了上來。宋梟趕緊打開自己的雲端,將數據導出,展現給同學們看。
「火控系統的設計有三個重點。第一,是反應時間。我加強了武器發射與目標判斷之間的聯動,縮短了制動時間,所以現在這個星盾的火控系統反應速度是原先的六倍。」
當其他同學還在分析宋梟的設計原理時,裡昂已經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宋梟!這真的太厲害啦!從前目標判斷之後,數據必須傳導到發射制動裝置去,這就好像是我們眼睛看見的還必須反應給大腦,讓大腦來調動四肢。你的這個設計等於將發射制動裝置就裝在了眼睛上,由眼睛自己決定對目標物攻擊與否!」
宋梟一把摟過裡昂,在他的臉上蹭了蹭:「還是你跟我的腦子最相近了!除此之外,這個火控系統還有另一個優勢!」
「是什麼?」
「就是自動鎖定目標。」
宋梟剛說完,其他同學就紛紛發出了「這怎麼可能」的疑議。
「宋梟,你是不是在做夢啊?」年瑾摸了摸宋梟的額頭,確定他沒發燒,也沒做白日夢,「要知道在整個過程中,不僅僅我們的星盾在高速移動,對手的穿梭艦也是!這樣,雙方的速度差將會很巨大!就算我們能做到自動鎖定目標,但是跟不上速度,又有什麼用!」年瑾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如果是這樣的‘自動鎖定’那就是實在太沒意思了吧?」宋梟用胳膊肘頂了頂一旁的裡昂,「你看了這麼久,明白過來了沒有?」
裡昂伸著脖子,眯著眼睛很仔細地看著,接著恍然大悟一般發出感慨。
「喔——原來是這樣!太厲害啦!所謂‘自動鎖定’是指系統會自動制定出一套‘誘捕方案’,除了直接的打擊之外,還會通過各種進攻,讓敵人在反應過程中被不知情地引誘入我方星盾的陷阱,然後再一擊即中!」
聽了裡昂的解釋之後,大家都沉默地研究宋梟的這套系統。
一個小時之後,年瑾按住額頭,嘆了一口氣。
「宋梟……你真的太出人意料了……這些,也許有人曾經想過,或者也已經被運用到沃姆溫德的星盾系統中了,但是作為一個學生……能將這種想象變為現實的,你恐怕是第一個呢!」
「其實‘想到’真的沒什麼了不起的,關鍵是……當別人認為我們做不到的時候,我們卻做到了。」
宋梟抿著嘴笑了起來。
年瑾搖了搖腦袋,用力揉亂了宋梟的頭髮:「你呀!長得這麼帥!腦袋又這麼好使!真是麻煩死了!」
宋梟睜大了眼睛:「我腦袋好使是事實,不過……你真的覺得我帥?」
「你就繼續臭美吧!」年瑾用手摁住宋梟的鼻子,惡狠狠地說,「已經有其他女同學向我打聽你啦!你得意不得意呀!」
「哈哈!真的呀!」
「嗯嗯!」裡昂也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每天見到你,都覺得你比昨天更帥氣了呢!感覺越來越像……」
「像什麼?」
「……像那些容貌俊美,很容易就吸引目光的亞瑟。」
這樣的話,裡昂說出來是發自內心的讚美,但宋梟卻瞬間充滿了危機感。
他知道自己體內的「蜂鳥」病毒正在逐漸衰弱,他將會顯露出更多亞瑟的特徵,或早或晚,都會有人猜到他的秘密,也許在不經意間,他就會被那些富有危機意識的亞瑟所抹殺。
「宋梟?宋梟!你怎麼了?」年瑾推了推他。
「啊,沒事!我們把三大系統都整合起來,看看匹配度和效果如何吧!」
「好啊!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進行系統調試呢!」
宋梟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但是不管怎麼樣,在這裡能遇到這麼多的朋友,而不是像在首都星那樣將自己封閉起來,宋梟還是感到無比快樂的。他覺得自己的生活終於像個十五歲的少年了。
☆、第55章影子軍團偷襲卡馳星
一天的討論結束,他們終於將三大系統銜接在了一起。剩下的就是植入星盾之後的現場調試了。
宋梟和同學們坐上了學院的飛行器,駛向目標星球——卡馳。
卡馳是一顆岩石星球,表面沒有大氣,未經過人類的生態改造。除了環繞卡馳的八個星盾之外,在卡馳的地面上還建立有沃姆溫德的觀察站,這裡是星盾的地面指揮台。
宋梟他們在維護好星盾之後,就會進入這裡的觀察站,並且模擬所謂的「四分鐘撤離」。
當飛行器離開沃姆溫德,駛向卡馳,宋梟看見的是蒼茫的宇宙以及閃爍的點點星光。
卡馳越來越近,八個星盾毫無序列的停留在它的上空。從全息影像上可以看出來,星球表面是嶙峋的亂石,而他們的觀察站建在地下,從這個角度他們只能看見觀察站的地標。
飛行器首先與第一個星盾相接駁。
艙體一陣輕微的震盪,他們停了下來。
所有學生在胸口輕輕一按,宇航服自動覆蓋在了他們的身上。
艙門打開,他們進入了星盾。
跟隨他們一起前來的林夫人笑著說:「我親愛的學生們,這一個學年的第一場模擬實戰,從你們進入星盾就正式開始了,所以我不能在這個測試過程中給你們提出任何指導性意見,大家明白了嗎?」
「是的,林夫人!」
所有人進入了星盾,開始進行系統維護。
當他們將雲端數據導入之後,年瑾愣住了,隨即大喊了起來:「有沒有搞錯呀!這個星盾上竟然沒有偵查設備!」
「什麼?這不可能吧!」
所有同學都圍了上來,並且向林夫人報告。
「一定是安排這次實戰工作人員的疏漏!如果沒有偵查設備,星盾就形同虛設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啦!」
「是啊,是啊!快點回報這件事吧!」
「對啊,沒有偵察設備,系統就是設計的再好也沒有用啊!」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通訊器裡傳來冰冷而沉穩的聲音。
「在實戰過程中,星盾維修專員面對的不僅僅是提升系統的問題,還包括任何其他星盾的硬件缺失。如果這是一場真正的實戰,你們每抱怨多一個字,就是在浪費其他戰友的時間和生命。」
當通訊中斷的時候,大家都愣在那裡。
「我好像聽見了……奧茲·法恩的聲音?」
當然是奧茲·法恩,他的音質太特別了,其他人都模仿不來。
「也就是說……奧茲一直在看著我們?」
原本死寂一片的星盾內部,大家忽然振奮起來。
沉默著的宋梟,第一次明白奧茲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地位。他不僅僅是某個大家族的繼承人或者一個年輕的駕馭星艦的天才,他是其他人視線的方向。
「是啊,如果沒有偵查設備,我們又沒有帶可以安裝的裝置,該怎樣彌補它的不足呢?」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時候,宋梟笑了笑說:「每一顆星盾上都配備了彗星導彈。導彈上是有目標鎖定裝置的。如果我們將這種裝置拆下來,改變它的發信方式,那麼它的偵查範圍將能達到導彈的射程,目標鎖定的精確度將會更高。」
「因為能更早偵查到我們的對手,所以我們將會得到更多的撤離時間!」
「只是這樣子的話……彗星導彈就沒有辦法鎖定目標了……」
「彗星導彈有手動射擊系統,可以連接到觀察站或者我們的飛行器。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也只能
大家對宋梟大力點頭贊同,立即開始實際操作。
當宋梟專心致志地重新調試系統的時候,他的通訊器裡響起了奧茲的聲音。
「乾得好。」
宋梟抿起嘴來笑了,賤賤地問:「那你有沒有覺得我特別帥呀?」
「嗯。」
雖然只有一個音節,但是奧茲回答的很認真。
宋梟在心裡笑開了花。
雖然這個傢伙真的一點都不幽默,但也有可愛的時候。
他們將八個星盾都維護好之後,乘坐飛行器進入了觀察站。
所有的同學們都累了,靠著墻壁,有的喝著飲料,有的則閉目養神。
宋梟調試了一下自己的通訊器,他知道奧茲的頻率和自己是相聯繫的,他一定就在某處觀察著自己。於是宋梟假裝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在胳膊裡,實際上卻在小聲說話。
「喂,你在不在呀?」
「在。」
聽到奧茲聲音的時候,宋梟有一種小小的竊喜。
「那……你的同學來‘入侵’卡馳的時候,可不可以悄悄告訴我一聲?」
「不可以,這是作弊。」
宋梟悶著聲音笑了。其實他知道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可莫名地他就想和奧茲說話。
「你笑了?」奧茲輕聲問。
「沒有。奧茲,那你現在在哪裡呢?」
「不能告訴你。」
「那……除了會來入侵我們的三艘穿梭艦,應該不會有其他‘驚喜’了吧?」
「實戰是瞬息萬變的,‘驚喜’無處不在。」
宋梟撇了撇嘴,卻不生氣。
「喂喂,我再問你,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和你說話。」
「你真是個話題終結者。」
也只有我宋梟願意和你說話了。
奧茲沉默了,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宋梟又覺得無聊起來。
「喂,你從那裡應該能看到我吧?」宋梟又問。
他猜想奧茲這時候一定被自己煩死了。
「我能看見觀察站。」
「哦,那就是看不見我啦?那你猜猜看,我現在在幹什麼?」
「跟我說話。」
「……」
就在這個時候,觀察站的雲端忽然有數據一閃而過。
年瑾皺著眉頭檢查數據:「這不可能吧,還沒到約定的入侵時間呢!」
裡昂走過來說:「是不是星盾之間的數據銜接有問題?如果真的是對手來了,不可能只有這麼一小段的數據!」
宋梟還是保持原來的聲音,悶悶地對聯絡器另一端的奧茲說:「該不會是你們為了製造‘驚喜’,提前來了吧?」
「沒有。」
「那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宋梟的心底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對他們的星盾很有信心,不會出現什麼數據偏差。最重要的是,星盾的偵查範圍是從前的一點五倍,所以很有可能他們真正偵察到的並不是要入侵卡馳的對手,很可能是其他的東西。
宋梟還原了那一小段數據,將它重現在全息屏幕上。
「這是什麼啊?太空垃圾?」年瑾歪著腦袋眯著眼睛,因為只有一部分,而且線條都沒有連在一起,實在很難辨別。
「會不會是隕石啊?」
宋梟將畫面跳轉了方向,心中驟然一涼。
他迅速向雲端發送指令,改變了星盾的偵查方式。
「怎麼了?宋梟?你的表情好嚇人啊!」
就在那一刻,傳遞來的數據反饋在全息影像上。
所有人倒抽一口氣。
「這……這是什麼?這不是真的吧……」
全息影像上出現的是一個以十二艘穿梭艦為單位的艦隊。
每一艘穿梭艦的體積是平常他們見過的三分之一,但是速度卻大約是一點五倍。
它們的軌跡隱形實在太高超,只有通過收集點滴數據的情況下進行猜測才能估測出它們的軌跡。
宋梟的換算只成立了不到一秒,它們再度從全息影像中消失了。
「這個……大概是沃姆溫德守備軍正在進行演練?」年瑾僵硬地笑了笑,她自己都覺得這種說法是自我安慰。
「奧茲……你還在嗎?」宋梟問。
「我在。」
「我們的星盾捕捉到了影子軍團的艦隊。」宋梟的指尖微微發顫,儘管他掩飾得很好。
其他聽到這句話得同學們都驚呆了。
「什麼?那竟然是影子軍團?不可能的!」
「影子軍團來第十象限做什麼!他們是想要侵略嗎?」
「還是說只是路過而已?聽說影子軍團經常在各個象限游弋,但卻沒有真正做什麼!」
「或者這是學院故意設下的圈套?」
宋梟的背脊發涼。他有一種預感,影子軍團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來實施侵略或者彰顯他們高超的軌跡隱形技術,他們的目的……是他。
「聽著,你們在觀察站裡好好待著,三分鐘以內我就會到達。」
「好。」
宋梟握緊了拳頭,心中萬分緊張。
三分鐘……面對影子軍團,他們能堅持三分鐘嗎?
「好了!大家各就各位!我們必須堅持三分鐘!」宋梟朝著所有人拍了拍手。
大家都呆住了。
年瑾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宋梟:「所以……真的是影子軍團……」
就在這個時候,星盾傳來了警報聲,顯示有實體進入星盾防禦範圍。
全息影像上隱隱可以看見穿梭艦正在緩慢地突破星盾聯繫在一起的能量網。
它們完全繞過了星盾的防禦,直接進入進攻範圍了。
「還愣著幹什麼!是繼續發傻等死!還是和影子軍團奮力一搏!」
宋梟大吼了一聲。
那些怔住的同學們顫了顫。
裡昂第一個起身,來到雲端系統前,「星盾一號!星盾二號!鎖死!重力碾壓啟動!」
年瑾雖然看起來慌亂,但也立刻進入了雲端:「星盾三號!星盾四號!鎖死!粒子炮啟動!軌道追索運算!」
其他同學們終於醒過身來,紛紛開始操作雲端。
「宋梟!你看起來很了解影子軍團!他們的軌跡數據是在不斷變化的,我們需要跟上它們的軌跡!」
「知道!」
宋梟用力吸了一口氣,他必須冷靜!
他們面對的是十二艘穿梭艦……
他們只有八個星盾。
援軍到來至少需要三分鐘。
他的計算一旦失誤……這些穿梭艦就會驟然入侵,而他們將比螻蟻還脆弱。
大腦在這一刻無比集中,神經緊繃得就似繃緊至極致的弦。
他的思緒如同洪流一般涌入雲端,不斷生成新的數據。
一向軌跡隱秘的影子軍團,就似被自己的影子困住了一般,無論它們想要去到哪裡,始終被星盾監控著。
它們向星盾發起了進攻。
粒子炮的火光在空中交織。
根據之前的軌道運算法則,星盾不但規避,並且無時無刻不在鎖定目標進行反擊。
粒子炮在卡馳的岩石表面炸裂開來,這顆小行星即將千瘡百孔。
觀察站也在不斷震動。
影子軍團似乎發現了觀察站的所在,不斷集中火力攻擊此處。
一顆彗星導彈直落而來,宋梟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而一顆星盾移動過來,將這顆導彈攔截了下來。
另一艘穿梭艦差點就在這個空洞之間穿過來。
還好裡昂調動了另外兩顆星盾,改變了防禦陣型,勉強將它逼退。
十二艘星艦對於他們來說壓力實在太大了。
他們甚至連致命性攻擊武器都沒有。
還好這一隻影子軍團為了行蹤隱秘,也沒有攜帶重型武器,否則他們現在已經玩完了。
這場交戰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但卻只過去了三十秒。
因為神經高度緊張,已經有一個同學崩潰了。他捂著額頭,低下頭來,重重地喘著氣。
年瑾沒說二話,就將他所控制的星盾接管過來。
戰鬥還在繼續,敵人的行蹤越發詭異,宋梟的計算量也即將達到上限。
敵人的火力逐漸減弱下來,他們不斷地游弋,這樣短暫的平靜反而令人更加恐懼。
幾乎就在他們懷疑敵人是否撤退的剎那,一顆星盾被擊中了。
四散的火花讓每個人的心中涌起一絲絕望,星盾的防禦體系被撕開了一道裂縫。
但是年瑾裡昂並沒有放棄,他們調用更加複雜的運轉模式來填補缺失。
而在無數次的運算中,宋梟發現了規律。
對方所有的軌道隱藏都有一個秘鑰,只要解開了這個秘鑰,即便沒有宋梟親自運算,雲端也能得出結果來!
宋梟一邊要加快鎖定敵人的速度,減輕其他同學的壓力,另一邊又要計算出秘鑰,他的腦仁在疼痛,背脊已經汗濕了一片。
不到二十秒的時間,第二顆星盾也被炸毀了。
觀察站裡傳來倒抽氣的聲音,只剩下六顆星盾,再怎樣變換矩陣也無法覆蓋整顆星球。他們將在十五秒內被攻破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段數據進入雲端,所有星盾都能持續不斷地跟蹤那些穿梭艦了。
宋梟放棄了軌道運算,進入了星盾操作系統。
他現在要開始反擊了!
粒子炮跟蹤星艦進行攻擊,敵人似乎也沒有料想到自己的軌跡竟然被完全暴露。
「嘿!我們要現在開始反擊了!」
宋梟睜大了眼睛,手動發射了星盾一號上的彗星導彈。
它準確命中了一艘穿梭艦的艦體,緊接著無數粒子炮齊射,將那艘穿梭艦擊落下來。
所有人為之一振,原本緊張到快要破裂的氣氛忽然活躍了起來。
「好!現在換我們給他們一點顏色!」年瑾興致勃勃地說。
這些穿梭艦就似落入了漁網,被粒子炮的光束逼迫得進退兩難。
時間還剩下一分鐘,挺過這一分鐘,奧茲他們就趕來了!
這時候,一艘穿梭艦從粒子炮的圍攻中艱難地擠了出來。
其他人暗暗叫著「不好」的時候,裡昂再度發射導彈,妥妥地將它擊落。
原來這就是宋梟故意將它漏出去的!
敵人自然明白了這點,不再急著突圍,而是改變陣型圍攻宋梟所操縱的星盾。因為料想到了,每個星盾只有一枚彗星導彈,而宋梟剛才已經將它用完了。
宋梟靈巧地閃避,調動星盾的陣勢發生更多的變化,製造出極為巧妙的空隙。
年瑾與裡昂把我住了機會,上下夾擊,將一艘追擊宋梟的穿梭艦擊毀了。
還剩下九艘穿梭艦,他們的壓力減輕了很多。
但是讓宋梟完全沒有料想到的是,一艘穿梭艦竟然不顧一切去撞擊宋梟所在的星盾,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面對這樣的「以死相逼」,宋梟只能以粒子炮回擊,而其他的星盾疲於攔截敵人,根本來不及救宋梟。
很快,宋梟的星盾被撞落了。
這樣一來,僅剩下的五個星盾根本無法支撐起卡馳的防禦,敵艦四散而出,星盾只能在後面追擊。
宋梟暗暗叫著「完了」。
年瑾與裡昂仍舊在冷靜地阻止穿梭艦的逼近,有兩個同學則完全慌了神,星盾差一點就被敵艦擊毀,宋梟在千鈞一發之際取代了他們的控制權,反過來幹掉了一艘敵艦。
卡馳的上空一片混亂。
星盾的防線也越來越接近地表。
就在年瑾的星盾與地面擦過的瞬間,兩艘敵艦將它擊毀了。
年瑾倒抽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三十多秒……
剩下的星盾根本無法輓回敗局,將所有的星盾都消滅了。
那一刻,從全息影像上,宋梟能看見不止一架穿梭艦降落在了觀察站外。
「我們走!」
年瑾拽過宋梟的後衣領,朝著觀察站深處而去。
「沒有用的!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的!」幾個同學嚇得快要哭了。
宋梟明白年瑾的意思,哪怕敵人晚一秒找到他們,都能為奧茲爭取時間。
他們一路狂奔,進入了觀察站最下方用於儲藏食物的地方。
黑暗之中,幾個學生抱在一起,在心裡不斷默數著秒數。
他們以為大門會就這樣被轟開或者怎樣,但是他們忘記了,影子軍團裡的可都是亞瑟。
幾道黑影從分解了的墻面裡穿越而出,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即便是沒有任何光線,宋梟仍舊能辨識出來那幾道人影。他們身著黑色的貼身宇航服,徑自走到了宋梟的面前,一把將他扛了起來。
宋梟的心仿佛要裂開了一般。
一旁的年瑾試圖拽住他,宋梟驚叫了起來:「別傷害她!」
分解這裡的任何一個學生對於影子軍團來說輕而易舉。
扛著宋梟的人肩膀顫了顫,似乎是在發笑。
他在嘲笑這群孩子的自不量力?嘲笑宋梟自身難保還想要保住其他人?又或者他們終於完成了任務?
影子軍團沒有任何遲疑,在三秒鐘內離開了觀察站。
不能就這樣被帶走!決不能就這樣被帶走!
如果落到了日影的手中,他很可能再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當他即將被強行按入穿梭艦中的時候,一束激光準確地命中了那傢伙的腳踝,他驟然跌坐了下去。
宋梟摔在了地上。他迅速爬起來,看見的就是俯衝向影子軍團的一整支穿梭艦小隊。
是奧茲!
這傢伙終於來了!
宋梟一邊喜出望外,一邊試圖逃離影子軍團。
但是他還沒有跑出兩步,雙腿就似被束縛一般動彈不得,甚至離開了地面,自動移入敵人的穿梭艦內。
這些人對他使用了亞瑟的能「瞬移」能力。
你可以反抗他們的,宋梟!
你也是個亞瑟!
不要忘記你也是個亞瑟!
宋梟咬著牙關,感受著那股他既懼怕又依賴的力量從腦海深處沿著神經蜿蜒而出,剝離開所有附注在他身上的力量,然後奮力奔跑了起來。
只是沒有跑出兩步,宋梟就摔倒在地,岩石改變了形態,如同漩渦一般要將他卷進去。
這是亞瑟的「重塑」能力,改變非有機體的形態。
宋梟不懂得如何「重塑」,他會的只有最原始的「分解」。
將自己的力量滲透入這些岩石之中,毀掉微粒之間的連接,瞬間將它們化作了砂礫。
影子軍團已經打算要離開這裡了。
一艘穿梭艦從宋梟的身邊掠過,打開的艙門裡一名「影子」一把扣住了宋梟的肩膀,將他拽了起來。
宋梟奮力地試圖掰開對方的手,他感受到對方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他要將宋梟移入艙內。
☆、第56章宋梟奧茲VS影子軍團
這時候,另一艘穿梭艦與他們並肩而行,無論影子軍團如何閃躲,對方如影隨形,一會兒在他們的上方,一會兒來到他們的下方,當他們攻擊的時候,它又去到了他們的左側。
這樣如同變化多端的飛行方式,宋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奧茲。
他想要去到奧茲那裡,他絕對不要被影子軍團帶走。
如今的卡馳又是一場激烈的圍剿戰。
奧茲的艦隊正在和剩餘的影子軍團交鋒。
其中有兩艘穿梭艦如同交纏一般,一艘想要離開卡馳星,另一艘則將它拖拽著無法放肆離開。
宋梟狠狠瞪視著那個抓住自己的傢伙,他對自己說,集中精神,宋梟……
集中精神。
感受他的存在。
他並不是僅僅由骨骼和肌肉構成,他還有細胞……還有分子……
大概是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滲入了自己的身體,抓著宋梟的影子也反過來壓製宋梟的力量。
對方是經驗老道的高手了,宋梟知道自己不可能輕易分解掉他。
聯絡器裡再度響起了奧茲的聲音。
「不要想著一鼓作氣分解掉你的敵人。把你的精力放在最重要的部分。」
冰涼而鎮定的聲音讓宋梟焦躁的心瞬間平復了下來。
宋梟緩慢撤回了自己的力量,悄然將一切都集中在對方扣住自己的手上。
奧茲的聲音再度響起:「宋梟,一……二……三!」
他在那一刻將自己的力量衝撞而出,是看見扣在宋梟肩膀上的那隻手如同散沙一般隨著高速運動拉扯成一條線。
宋梟發出叫喊聲,他不斷地跌落。
奧茲一個螺旋式回轉,艙門打開,宋梟瞬間掉落了進去。
而那艘穿梭艦在不遠處被奧茲同一時刻發射出的三枚導彈擊中,爆裂開來。
宋梟摔入艙中,他本以為自己會磕中腦袋,但是卻因為奧茲的力量懸浮在裡面,緩慢地降落在了奧茲身後的位置上。
宋梟的心臟仍舊跳得很快,他用手拍了拍前面的座椅,顫著聲音問:「你是奧茲嗎?」
「我是。」
曾經讓他最討厭的冰冷聲調,在此刻竟然讓他無比放鬆了起來。
宋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奧茲的穿梭艦在卡馳星的上空整編,宋梟得到消息,他的同學們都得救了。
穿梭艦裡一片沉靜,當他們離開卡馳星回去沃姆溫德的時候,發現沃姆溫德的星盾巡航速度比從前更快了。
這說明沃姆溫德的守備軍已經得到了消息,加強了戒備。
當他們進入穿梭艦接駁港灣時,宋梟甚至還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奧茲……」宋梟用手杵了杵前面奧茲的座椅。
一整個回航途中,他都沉默不語。
宋梟一向不喜歡安靜。
當穿梭艦挺穩的那一刻,宋梟失望了起來。他以為奧茲會安慰他什麼,畢竟他今天差一點就被影子軍團帶走了。可是奧茲不是宋燃,也不是日影所假扮的邵沉。
艙門一直沒有打開,這讓宋梟莫名不安了起來。
前方的冷峻男子終於轉過身來,他看著宋梟的目光如同寒冰之下即將迸裂的火光。他修長的手指按在宋梟的耳後,宇航服的呼吸器收了起來。
失去了面罩,宋梟更加能感受到奧茲目光的力度,仿佛碾壓著他的視網膜,進入他的大腦深處。
下一刻,奧茲一把扣住了他的後腦,他壓了上來,舌不同拒絕地擠入了他的脣縫之間。
宋梟睜大了眼睛。
那不是單純的接觸,那是一個吻。
這並不是奧茲第一次吻他,上一次看露絲比表演的那個吻多少有一些懲罰的性質。
但是這一個完全不同。
奧茲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下去一般,從他的脣到他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對方深深壓迫著。
椅背倒了下去,奧茲與宋梟之間的距離更遠了,可是奧茲卻沒有半秒鍾離開過宋梟,他的舌尖囂張地糾纏著宋梟,吮吸的力度大到要將他的血液吸乾。
他單手按住自己的椅背,囂張地跨了過來,壓在宋梟得身上,毫無顧忌地讓宋梟感受他的體重。
「嗯……」
得不到新鮮空氣的宋梟奮力掙扎了起來,推拒著奧茲的肩膀,拉扯著他的衣領。
即便這樣的奧茲讓宋梟覺得可怕,他還是無法像是對待「影子」一樣任由自己腦海深處的力量涌出。
他發現自己從骨子裡不願意傷害奧茲分毫。
而奧茲的親吻變得越發囂張了起來。
他的腰幾乎嵌入了宋梟的雙腿之間,他將它們折起,那樣的力度讓宋梟有一種對方要將自己折斷的錯覺。
宋梟用力地側過臉,奧茲的親吻錯落在他的脣角,隨即,這個一向冷漠的男子就像是被觸怒了一般,手指掐住宋梟的兩頰,強迫他張開了嘴,近乎凶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舌,他的上顎,他的脣,都在發麻。
宋梟睜大了眼睛,他完全想象不到壓在他身上的人竟然是奧茲?
那個總能完美克制自己,內斂自持、從容不迫的奧茲·法恩?
直到他因為這個親吻而缺氧的時候,奧茲退出了他的嘴脣,親吻上他的臉頰,每一下都像是燃燒著的烙印,宋梟肌膚之下的血液一旦感覺到奧茲的嘴脣邊下意識沸騰震盪,仿佛隨時將衝出血管。
奧茲的手離開了宋梟的額頭,肆無忌憚得扯開了他制服的領結,沿著他的肩膀用力地撫過,仿佛要按壓入他的骨骼之中。
當某樣東西堅硬而囂張地抵住宋梟的時候,他驟然醒悟過來,驚嚇得撐住椅背試圖後退,卻被對方扣住了肩膀。
那個讓宋梟恐懼的部位更加壓迫著他。
這不僅僅是親吻而已。
這是宋梟人生中經歷的第一個真正的危機。被日影假扮的邵沉誘拐之類的,與這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的身體顫抖了起來,而奧茲的臉頰蹭過宋梟,覆在了他的耳邊。
「我把你帶到這裡來,不是為了讓其他人再把你帶走。」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宋梟只覺得這句話如此地熟悉,他不斷地在腦海中回憶,卻無法記起。
奧茲撐起了上身,低下頭來看著宋梟。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泛濫著潮水,仿佛有什麼即將墜落下來。
其實從他奮不顧身跳出穿梭艦,將他從日影手中搶回來的時候,宋梟就知道自己對於奧茲·法恩來說絕對是特別的。
但是這種「特別」的含義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出去。」奧茲打開了艙門,他的表情冷到讓宋梟害怕。
宋梟咽下口水。他還記得奧茲那個部分的尺寸,以至於他剛才甚至無法像平常一樣懷抱著戲謔的心情去打量那個地方如果精神抖擻會是怎樣。
而如果那個部位的目標是自己的話,宋梟想想,腦仁都在疼。
「出去。」奧茲的聲音更加寒冷,他冷銳的目光落在宋梟的臉上,「還是你想把自己給我?」
一個激靈涌上頭頂,宋梟逃命一般奔出艙門,腳下踩空之後,狼狽的摔趴在地上。
身後響起艙門關閉的聲音。
宋梟抬起頭來,看見年瑾還有裡昂他們驚訝地看著自己。
「宋梟!你怎麼樣呀!」年瑾趕緊上前來將他扶起。
大家劫後餘生一般緊緊抱在了一起。
「太好啦!我們都活著!都活著呢!」
「一個都沒有被影子軍團抓走!」
「宋梟!你知不知道你多厲害呀!沒有你的話我們都死在影子軍團手上啦!」
所有的感嘆和敬佩都從宋梟的耳邊一一掠過,他的心思全部留在了身後那架穿梭艦裡。
奧茲現在在做什麼?
宋梟完全不能自控地想象著。
他是不是正仰著頭感嘆?
他脖頸的線條是不是緊繃又性感?
他的眼睛是否閉著?
他的腦海里是不是想著自己?
如果是,那麼在他腦海中的自己是怎麼樣的?
他是用怎樣的姿態來紓解的?
這無數的疑問,越是細緻地想象,宋梟得心跳就越是難以控制。
林夫人來了,她滿臉地焦急,當她發現每一個學生都平安無事的時候,終於破涕為笑。
所有的學生們都回到了學校安排的飛行器上。
一路上,大家有無數的問題。
為什麼影子軍團會貿然出現在距離沃姆溫德如此接近的地方?
為什麼他們的目標不是第十象限的核心沃姆溫德,而是一個不起眼的教學用小行星?
「宋梟……影子軍團的目標……是不是你?」年瑾開口問。
同學們不約而同望了過來。
宋梟張了張嘴。
他好不容易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同學」,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是一個被影子軍團盯上的人,他來到這裡根本不是作為什麼狗屁交換生,而是來尋求庇護的,他們還會和他一起愉快地學習和交往嗎?
但是欺騙他們,宋梟做不到。
「是的。」
機艙裡一片寧靜。
幾秒鐘之後,年瑾又問:「是因為你大哥宋燃的‘崩裂’嗎?我聽說各個象限都在尋找那艘神話一般的星艦。」
「是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艘星艦在哪裡。只是那些人都以為,我是尋找到‘崩裂’或者啟動‘崩裂’的關鍵。」
「哇——感覺好厲害!」一直撐著腦袋望著宋梟的裡昂發出感嘆。
「哪裡厲害了?明明很危險好不好!」年瑾敲在裡昂的腦袋上。
「可是宋梟是大家心目中唯一能和‘崩裂’產生聯繫的人啊!」裡昂湊到宋梟的面前,扯了扯他的衣領,「宋梟!宋梟!哪天你要去尋找‘崩裂’的時候,可不可以帶上我呀!我好想好想知道崩裂的系統是怎樣的!它的能量置換率為什麼那麼高?它的修復系統為什麼那麼強大?還有它的引擎!我可以幫助你的!和你一起探索未知的宇宙,還有那些被其他人遺忘的角落!」
裡昂的眼睛是純粹而剔透的,他的心裡滿滿的是探究欲,和那些追求權力的亞瑟完全不同。
宋梟的眼睛酸澀了起來。
年瑾將裡昂的腦袋摁了下去,很認真地拍了拍宋梟的肩膀。
「既然來到了第十象限,你就不用害怕啦!你看,我們都是普通人,卻能在今天用八個設備不怎麼樣的星盾擊中了好幾艘穿梭艦!而且那還不是普通的穿梭艦,是影子軍團的穿梭艦!宋梟,以後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是啊!不用害怕!下次影子軍團如果還膽敢接近沃姆溫德,我們頭頂上的那些星盾可是真材實料的!」
「而且,沃姆溫德是擁有星艦以及艦隊數量最多的象限!」
「對啦,宋梟,說不定哪一天我們也可以駕駛星艦在宇宙中航行,完成星際穿越!甚至於比那些亞瑟更早找到‘崩裂’,說不定你還能見到你大哥呢!」
「是啊,有可能宋燃現在就躺在休眠艙裡面,等待著我們找到他呢!」
宋梟傻傻地看著大家,眼睛模糊了起來。
「宋梟,你怎麼哭了呀?是被嚇到了嗎?」
裡昂歪著腦袋,伸出手指,抹開宋梟臉頰上的眼淚。
宋梟一把將他抱進了懷裡,用力按著腦袋:「怎麼辦啊!裡昂,你實在太可愛啦!可愛到讓我想要扒光你的毛看你光禿禿的樣子!」
他心底原本那個空空的小洞,被一陣有一陣濕潤溫暖的水汽穿過,緩緩愈合起來。
他的同學們都是治愈系的呀!
這時候,一個身材修長的俊美男子倚靠在奧茲的穿梭艦外,輕輕敲了敲艦體。
「嘿,奧茲,你還要在裡面待多久?可別紓解太久,把裡面弄太髒啊!」
艙門在那一刻滑開,奧茲的長腿邁了出來。
他的表情是冷冽的,眼眸深處有一種讓人恐懼的力度。
「啊哈……看來你沒有‘盡興’啊。我是不想打擾你的‘幻想’啦,只是……影子軍團鬧得實在太大了,陛下要見我們。」
范斯快步跟在奧茲的身後,他能明顯感覺到奧茲的心情很不好,適時地閉嘴了。
皇庭之中,高緹耶端坐於白銀王座之上,長髮柔和地垂順而下,他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奧茲·法恩。
「我不得不說……日影真是瘋了。他好像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於挑起戰爭也要將宋梟帶走。影子軍團竟然能夠悄無聲息地來到距離沃姆溫德如此接近的地方,就連我的背脊都一片冰涼。虧我們還號稱守備實力最為強悍的象限,我現在都不得不想象,日影是不是在嘲笑我們了。」
「這是來自日影的暗示。」奧茲神色漠然地回答。
「什麼樣得暗示?」
「只要他想帶走宋梟,誰都攔不住他。」
「開什麼玩笑。」高緹耶柔和的脣線掠起銳利的笑容,「無孔不入的影子,如果被日光照射的話,又會怎麼樣呢?我聽說今天宋梟的表現讓人很驚訝。用八個完全被淘汰的星盾將一支影子軍團的小隊打的七零八落。他真的越來越像宋燃了。」
「陛下,他不是宋燃。」
「你在擔心什麼?」高緹耶從王座上緩緩走了襲來,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奧茲的表情,「擔心我把他當做宋燃,從你的身邊搶走嗎?」
「沒有。」
「你應該感激他越來越像宋燃,否則我不會這麼不遺餘力地保護他。他和宋燃的性格差得太遠了,無論他們有多麼的相似。」高緹耶微微嘆了一口氣,「現在我們需要研發更加性能卓越的星盾了,並且對於守備的力度也要加強。」
「是的,陛下。」
「軍研院送來了一些新的研究和發明,你來和我看一看到底有沒有可用性。」
這時候,宋梟已經被飛行器送回到了自己的「雲河」。
當他走進去的時候,燈光自動亮起,他下意識走進奧茲的房間,發現奧茲並沒有回來。
這讓宋梟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因為見到了他,宋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於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呢?
奧茲是一個很注重自我空間的人,但是他的房間卻並沒有限制宋梟的進入。
看著那張自己和奧茲睡在一起的床,想起奧茲的呼吸,還有他穩健的臂膀將自己輕輕摟住的感覺,宋梟就覺得全身一陣燥熱。狂放而帶有威脅性的親吻涌入宋梟的大腦,那種要將自己拆分入腹的感覺令他再度輕顫了起來。
每一次自己靠著他睡著,每一次他們的肌膚不小心觸在一起的時候,奧茲到底在想什麼呢?
宋梟逃命一般離開了這間房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鞋子也沒有脫將被子拉起,蜷縮了起來。
嘴脣上仍舊是奧茲的溫度,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脣,強迫自己將奧茲從腦袋裡剔除出去,但越是用力地去想,宋梟發現那種感覺就越是清晰地回流。
他一旦閉上眼睛,就發現自己難以遏制地幻想奧茲是如何按壓著自己為所欲為,他那張看似禁慾的臉上是如何露出性感的表情,他占有自己的力量是如何瘋狂……
一切仿佛脫離了節制,宋梟就快無法容忍自己。
不對……不對……
他的幻想對象一向都是像是西維爾那樣……有著白皙的肌膚,美麗的眼睛,柔和的發絲,修長的脖頸,長胳膊長腿的美少年啊……
但是這麼一想,奧茲也有著明顯白皙的肌膚,輪廓優雅而深邃的眼睛,淡金色如同流風一般的發絲,修長而性感的脖頸,絕對的長胳膊長腿長手指……
完了完了!
宋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發覺奧茲完全地符合自己的美學!
這怎麼可能?
這不應該發生!
難道是他宋梟的腦袋壞掉了嗎!
倒回床上,宋梟打開一個大字,凄涼地看著頭頂。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梟終於睡著了。
天快要亮的時候,奧茲回到了「雲河」。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安靜地坐下,手掌覆在宋梟曾經習慣性側躺著睡著的地方,閉上眼睛,仰起臉來。
第二天,宋梟感覺到有人正在拍他的臉。
「嗯……」
他正要不滿地翻身的時候,被人牢牢按住了肩膀。
「再不起來,是想我吻你嗎?」
帶著警告意味的冰冷聲音從高處落下,宋梟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就看見奧茲靜坐在自己的床邊不知道多久了。
「奧茲……」
宋梟露出驚慌的表情,向後一靠,後腦勺抵在了墻面上。
奧茲原本正要觸上他額頭的手僵在了原處,隨即放了下來:「你上課快要遲到了。」
直到奧茲起身離開,宋梟趕緊從床上翻了下來,當他來到客廳的時候,奧茲已經將配好的早餐放在桌面上了。
一切仿佛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包括奧茲吃東西的神態。
宋梟卻緊張到快要咽不下去。
「你是不是很怕我?」奧茲並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問。
宋梟被食物哽住了,用力敲打著胸口。
「那就是怕了。」
「見鬼!誰怕你啊!」宋梟抬起頭來下意識回答。
「真的不怕?」奧茲的聲音略微上揚。
宋梟難得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當然不怕!」
說完,奧茲便站起身來,手撐在餐桌的邊緣,傾向宋梟。
宋梟下意識向後仰去,睜大了眼睛看著奧茲。
「你不怕我,你躲什麼?」
奧茲的眼睛絲毫沒有猶疑地看著宋梟。
「我沒躲!」
就在他說話得那一瞬,奧茲的脣撞了上去。
宋梟的上脣被對方的舌尖舔起,口腔在下一刻被完全入侵,奧茲的舌席捲過宋梟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從舔吻到含吻,吮吸的力度逐漸加大,不知何時,宋梟的後腦被對方扣住,壓向奧茲的方向。
☆、第57章我喜歡你
漸漸的,奧茲的親吻裡除了壓迫有了幾分引誘的意味,仿佛調動了宋梟全身的神經。
如果這一切非要用某個詞語來形容的話,宋梟唯一能想象到的就是「*」。
宋梟就像是提現木頭,被奧茲的吻牽引著直起身來,當奧茲意圖收回這個吻的時候,宋梟下意識追了上去,他的左腿膝蓋抵上了餐桌,伸長了背脊,側過臉,反過來含吻上對方,試圖從奧茲的口腔中攝取更多。
直到奧茲忽然用舌尖將宋梟頂了出去。
宋梟愕然地看著自己單膝跪在餐桌上的姿勢。
「你真的要遲到了。」
奧茲起身走向門口。
宋梟卻接近崩潰。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
一定是奧茲控制了他!
一定是他對自己使用了亞瑟的能力!
「我沒有在你身上施加任何力量。」奧茲站在門邊,涼涼地開口。
我不相信!
「你說你不會逃。有種就真的不要逃。」
這句話直戳宋梟的心窩。
「你打算在餐桌上趴多久?」
宋梟差點沒從桌上摔下來。
進了飛行器,兩人相對無言。
宋梟撐著下巴假裝看窗外的風景,腦袋裡卻成了一團漿糊。
他拼了命要將奧茲的親吻從腦海中排擠出去,但是他悲催的發現,那就像是烙印一樣,被戳了一下之後,就算好了,印子也別想消除。
而且,奧茲的舌尖是如何在他的口腔裡旋轉,他吮吸時候那獨特的角度,甚至於他勾過自己的牙床時候微妙的力度,絕對是個中高手,天才中的天才!
就算是露絲比,只怕也沒辦法帶給他這樣的感覺。
飛行器停在宋梟學習的懸浮島嶼已經十幾秒了,可是他仍舊撐著腦袋望著窗外。
奧茲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宋梟的側臉。
「宋梟?你怎麼還在飛行器裡?我看你在裡邊待了好久啦!」
裡奧的腦袋湊到開啟的艙門前,宋梟猛地回過神來。
「啊?什麼?我來啦!」
宋梟趕緊起身,奧茲說出來讓他幾乎崩潰的話。
「你從脖子到耳朵,都很紅。」
閉嘴閉嘴閉嘴!
以前安靜得像死人,為什麼現在不一直安靜下去!
宋梟衝下了飛行器,頭也沒回。他知道奧茲一直望著自己的背脊,這種被凝視的感覺讓宋梟覺得蛋疼。
他來到同學們之中,假裝啟動雲端,和大家一起討論今天的教學主題,但事實上,心思早就飄遠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時刻,大家坐在草地上,沐浴著日光。
宋梟總算可以暫時將奧茲從腦子裡移出去了。
吃完了午餐,宋梟枕著自己的手臂,望著頭頂上的樹蔭,昏昏欲睡。
不遠處響起一陣騷動,似乎有飛行器停在了這座懸浮島上。
宋梟的心底略微緊張了起來。該不會是奧茲來了吧?
自從知道奧茲對自己的心思之後,宋梟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總是想要避開他,覺得尷尬無比。不知道是不是奧茲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就連午休都要來盯住自己?
宋梟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他就不相信奧茲還能把他弄醒?
他的聽覺變得無比敏銳起來。
所有的聊天聲、風聲逐漸遠離,剩下的只有對方踩過草坪的聲響。
那……好像並不是奧茲。
這個人來到了自己的身邊,緩慢地坐下,發出一聲輕笑。
「你睡著得時候,眼皮可不會輕顫。」
那聲音讓宋梟瞬間睜開眼睛來。
亞麻色的柔和發絲在風中輕微地搖擺,曾經漂亮的眼睛也有了成熟的韻味,就連脣角那一絲淺笑也顯露出幾分深度。
「西維爾!」
宋梟猛地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瞪著對方。
「是我啊。」西維爾的手撐著草坪,側著臉靠向宋梟,那角度簡直就是要接吻的前奏。
但是宋梟知道,那只是西維爾故意做出來為了看自己發傻而已。
臉皮一直很厚的宋梟也故意側過臉,壞笑著將腦袋伸向對方。誰知道他的嘴脣真的蹭上了西維爾的上脣。
宋梟心臟一緊,生怕西維爾會把自己甩出去,他捂著嘴巴喊了起來:「你怎麼不躲啊!」
西維爾仍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笑了笑:「為什麼要躲?」
宋梟無語了,但隨即又開心了起來。
「你平安無事就好!我向好幾個人都打聽了你的消息,想知道你有沒有在首都星被磁暴之前撤離!但是所有人回答我的都是你父親怎麼怎麼樣……」
現在,看到實實在在的西維爾,宋梟總算可以放心了!
「還知道打聽我的死活,我還以為你對我一直是虛情假意呢。」
「怎麼可能!」
遙遠的鐘島響起了有節奏的聲音,這是下午課程開始的提醒。
「那個,西維爾!我要去上課了!我們放學後再聊怎麼樣!好想知道最近首都星都發生什麼了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二哥宋沛流怎麼樣了……」
宋梟一邊起身一邊跑向林夫人的方向,只是沒跑兩步,他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西維爾兩三步走到宋梟的面前,一把拽過了他的手腕,將他帶向另一個方向。
「喂!西維爾!」
「從前你就不是認真聽課的乖寶寶。」西維爾側過臉來,脣上是一抹壞笑,「來到沃姆溫德之後,你沒有逃課過嗎?」
宋梟傻眼了:「這裡的課程很有趣啊,不需要逃課……」
「那麼……我不值得你為我逃課嗎?一起去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吧。」
宋梟的眼睛緩緩瞪大,隨即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啊!」
他跳上了西維爾的飛行器,兩人飛離了這座島嶼。
年瑾和裡昂仰面望向天空,直到那艘飛行器消失不見了。
「喂……我們要不要和奧茲·法恩閣下說一聲啊……宋梟竟然逃課了呢……」裡昂呆呆地說。
年瑾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不用你說,林夫人也會說的!」
此時的宋梟趴在窗上,看著遠處的山巒。
西維爾的手肘抵在窗沿上,撐著下巴看著宋梟:「你看起來在這裡過的很好。」
「當然啊,這裡的學校很棒。教的東西很實際也很有意思!」
「沒有我欺負你,你好像一點也不寂寞。」西維爾涼涼地說。
「你從來沒有欺負過我啊!」
如果說把他摔到骨頭裂開什麼的算是欺負的話……
「我聽說現在你住在法恩家。」
「是的。喬安娜小姐對我很好,法恩夫人也很溫柔,就像媽媽一樣。」
「說得就好像你成為了他們家的一份子。那麼奧茲·法恩呢?聽說是他從日影的手中把你救走的,也是他把你帶到沃姆溫德來的。」
提起奧茲,宋梟下意識側過了臉。
「幹嘛要提起那個一臉嚴肅的傢伙……」
「瑞文蒂諾是寄宿式的學校,你在這裡還習慣嗎?」
日光透過窗子流落在宋梟的臉上,他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眼部的輪廓流暢而勾動人心。
「還好啦!我和奧茲·法恩住在一起。」
西維爾的眉梢挑了起來。
「為什麼是和他?」
「因為……因為首相說一定要奧茲照顧好我。估計奧茲也挺痛苦的吧,呵呵……」
宋梟在心底呼出一口氣。他不知道怎樣告訴西維爾,那是因為只有奧茲知道他是個不懂得操控自己能力的亞瑟,也只有奧茲能在他失控的時候阻止他。
「哦,這樣啊。」西維爾淡淡地應了一句,聽不出喜樂。
飛行器降落在了一片樹林間。
走下飛行器,隱隱還能聽見流水的聲音。
這裡的樹都長得很高,樹幹是純白色的,枝葉卻是半透明的淺藍色,和天空交織在一起,無法辨別兩者之間的界限。
宋梟仰著頭,很有興致地欣賞著這一片美景。
空氣也清新到仿佛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
「奧茲·法恩沒有帶你來過這裡嗎?」西維爾緩緩走在宋梟的身後。
「沒有。他怎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宋梟聳了聳肩膀。
「我以為就算盡地主之誼,他也應該帶你到沃姆溫德一些美麗的地方看一看。」
「那我還是自己來吧。如果是有他在,還能懷著輕鬆的心情欣賞美景嗎?」
走了一小會兒,宋梟轉過身來看著西維爾,「西維爾,你變了。」
「哦?變得讓你不再想傻傻地一直看了?」
西維爾走到了宋梟的面前。
「不是的,是變帥氣了。好像……」
好像奧茲·法恩那樣,成熟、幹練。
但是宋梟麼有說出口。
「好像什麼?」西維爾卻繼續追問。
「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就好像忽然……長大了……」
西維爾的目光沉了下來。
他又上前走了一步。
「那麼長大了,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好事了!」宋梟哈哈笑了笑。
這樣的西維爾比從前帶給他的壓迫感更沉重。
宋梟抬起頭來,看著那些如同天空一般交織在一起的樹葉,說了聲:「好想摸一摸那些樹葉啊,不知道會不會一碰就被戳出水來……」
轉移話題!
趕緊轉移話題!
就在那一刻,宋梟被人托了起來,是西維爾。
他捧起宋梟的大腿,將他舉向垂下來的樹枝。
宋梟倒抽一口氣,低下頭來看見西維爾笑著仰望自己。
「你不是說想要摸一摸樹葉嗎?」
「啊……謝謝!」
西維爾根本不需要抱起他,直接使用亞瑟的能力將他移動到半空中就可以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西維爾的手指似乎正揉捏著自己,這讓宋梟大氣不敢出。
「宋梟?」西維爾挑了挑眉梢。
宋梟趕緊直起腰,身體的線條延伸出漂亮的弧線,手指摘下了一片樹葉。
「它是怎樣的?」西維爾笑著問。
「摸上去冰冰涼涼的,好像真的很有水份。」宋梟將那片樹葉對準日光,「連葉脈都很清晰啊!」
「嗯。」西維爾輕輕應了一聲。
「那個……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宋梟不好意思地說。
西維爾卻沒有鬆手,他一步一步抱著宋梟向前走,隨著他的步幅,宋梟上下搖晃著,直到他的背脊抵在了樹上。
「西維爾?」宋梟不解地看著對方。
西維爾仰起臉來,他的鼻尖蹭過宋梟的下巴。
「不只是我變了,你也變了,宋梟。」
「我怎麼了?」
「明明你還是原來的你,眼睛鼻子嘴巴好像還是那個樣子,但是卻比從前更加吸引視線。」
宋梟頓然緊張了起來。西維爾知道他是個亞瑟了?
宋梟試圖掰開西維爾的手臂,但是西維爾扣住自己的力量反而更大了。他的掌心用力地托著宋梟,帶著撫摸的意味,那是某種暗示,又像是被隱忍的衝動。
宋梟暗自倒抽一口氣,西維爾到底想要做什麼?
西維爾的胳膊終於松了松,宋梟隨之下滑,可就在他以為對方要放開自己的時候,西維爾卻勒住了他的腰。
他的臉微微側過去,他的脣越來越接近,他的呼吸在宋梟的脣縫間流連,那意味著什麼宋梟很清楚。
宋梟側過臉去,西維爾的脣微微一頓,宋梟以為他會放棄,但是他卻將臉側向另一邊,再度靠了上來。
宋梟又要避開,西維爾勒住他手臂驟然收緊,讓宋梟很難受。
「西維爾!你別再玩了!」宋梟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起來像是在和你玩嗎?」西維爾的聲音發涼。
宋梟的背脊一陣緊張。
「你不是喜歡我嗎?」西維爾靠得很近,幾乎是貼在宋梟的脣上說話。
「那個……那個……」宋梟恐懼了起來。
「那個什麼?當我知道奧茲駕駛穿梭艦闖入中央研究院,而你竟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我仰望著天空,看著被炸裂開的中央研究院,卻不知道那是你!當我的家族撤離首都星的時候,我不斷地聯繫你,甚至想要跑去宋家看看你還在不在的時候,你卻已經被日影帶走了!你現在是不是很感激很崇拜奧茲·法恩呢?他從日影手中救了你,他把你帶到這裡給了你所謂安全又有趣的生活?」
西維爾的目光就像釘子一樣,死死將宋梟盯在樹上。
而宋梟卻無言以對。
「你和奧茲·法恩之間一定有很多秘密,對吧。」
「有……一點……」宋梟很為難,但是他真的不想欺騙西維爾。
「可是這一點小秘密,你卻不願意告訴我,對吧。我並沒有奧茲·法恩可靠?還是因為我沒有他強大?」
「不是的!因為知道這個秘密會讓你受到傷害!你會被迫做一些你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你的父親是一位權貴!是一位高階亞瑟!他有他的立場和考量。
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哪怕是你知道我其實是一個亞瑟,你也不會想要傷害我。
但是你的家族你的父親卻不一定。
「‘被迫’說明不夠強大。宋梟,等到你覺得我真的值得你信任而不僅僅是你生活中一道用來養眼的風景時,請你把那個秘密告訴我。我不想它成為將你和奧茲·法恩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契因,也是讓我和你越離越遠的原因。」
西維爾的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宋梟愣在那裡,他完全沒有料想到西維爾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你明白還是不明白?還是你想我吻你?」
「我明白!我明白了!你不用吻我!」
西維爾露出失望的表情,放開了宋梟。
宋梟趕緊低下身,從他的手臂間竄了出去。
「你怕什麼!就好像我要把你怎麼樣似得。」西維爾揣著口袋,輕笑了一聲,跟在宋梟的身後,「難道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
「怎麼可能?我期待的是我把你怎麼樣!不是你把我怎麼樣!」宋梟瞪圓了眼睛。
西維爾笑了,從上到下打量了宋梟一番:「哦……你有本事把我怎麼樣嗎?」
「沒那個本事啊!」宋梟回答的毫不猶豫,「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
感覺西維爾終於恢復了正常,宋梟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們在林間散著步,宋梟開口問:「那個……我二哥怎麼樣了?他什麼時候能來找我?」
「你經歷了那麼多,應該也長大了。宋沛流閣下現在的處境很為難。楚風知道第六象限現在的情形很容易受到其他象限的入侵,特別是虎視眈眈的第三象限西蒙家族。所以他這個時候知道要綁住宋沛流了。他要求宋沛流擔負起保護貴族以及普通平民的職責,在最危難的時刻離開,就是宋沛流的失義。宋家的名譽將會敗在宋沛流的手上。」
「搞什麼啊!這個楚風是道德綁架!」
「楚風自己一直都沒什麼道義,卻來要求別人,確實挺可笑。他知道你被奧茲·法恩帶走之後,對著宋沛流閣下還發了很大的脾氣,認為你就應該留在第六象限,讓你跟著奧茲走,簡直就是白白將‘崩裂’送給新王陛下。」
「好笑……」宋梟用力踢了一下石子,「‘崩裂’是宋燃的。楚風的話怎麼聽起來像是他的?」
好想見到宋沛流。
好想和他說話啊。
他現在一定比從前更憔悴了。
「其實你在這裡,宋沛流閣下反而能更安心。因為如果第十象限都阻止不了影子軍團的話,還有誰能阻止?楚風嗎?因為你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宋沛流才能全心投入對第六象限的保衛戰中。」
「我知道了。」
是的,他必須盡快強大起來,掌控自己的能力,不再成為宋沛流的負累。
他們在林間走了很久,直到夜色即將降臨,兩人才回到了飛行器。
當西維爾將宋梟送回「雲河」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有些忐忑的。
不知道奧茲·法恩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當宋梟走入客廳的時候,對上的就是奧茲深不見底的雙眼。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於雲端也是未啟動的狀態。仿佛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這裡等待宋梟回來。
「林夫人對我說,你今天逃課了。」
「那個……有從前在首都星的同學來看我,所以我就和他一起去……」
「你是說西維爾·漢弗萊斯嗎?」
奧茲說起西維爾的名字是冰冷的,這讓宋梟倒抽一口氣。
「嗯,是啊,哈哈……」
宋梟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在奧茲面前,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你很討厭我吻你,對嗎?」
奧茲用平穩的語調問。
宋梟的雙腿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對方。他知道,那是奧茲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當他來到奧茲的身邊時,他的雙手被無形的力量抬起,輕輕覆在奧茲的肩頭。
宋梟以為自己可以刻意忽略的問題,卻被奧茲毫無委婉地說了出來。
「奧茲,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只有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才可以去吻他。也許你覺得我的想法很幼稚,但我是這麼覺得的。」
「我喜歡你。」
奧茲似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將這句話說出了口。
宋梟愣住了。這是他永遠沒有想過會從奧茲口中說出來的話。
「但是你只有被自己所喜歡的人親吻,才會覺得快樂,對吧?」奧茲問。
宋梟點了點頭。
「你就是這樣,連撒謊都懶。」
奧茲的聲音仍舊平靜,聽不出情緒的波動。
「對不起。」
「宋梟,我一點都不想變成瘋王圖利奧。」
宋梟的心臟一顫,緩緩開口說:「那一定要到很著迷很著迷的地步。你不會的。」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愛你少一點,愛你久一點。」
宋梟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裂開了一道口子,所有屬於奧茲的情感都順著那道口子流了進來。
☆、第58章誓詞
奧茲抬起手,覆在宋梟的胸膛上,緩緩地說:「所以不要那麼明顯地去迷戀我之外的人,就當做是對我的尊重吧。」
宋梟有一種自己的心臟被對方抓在手中的感覺。
「因為影子軍團出現在沃姆溫德附近,我將和法恩家的艦隊離開這裡,在附近的幾顆要塞行星布防。所以你要自己生活一段時間了。」
宋梟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恐慌。
如果他的能力不小心失控呢?
如果他不小心把指環弄掉了呢?
「不要害怕你的能力,因為它是你的一部分。當我不在的時候,你正好可以把所有我做過的讓你不喜歡和討厭的事情從腦海里抹掉。等到我下一次回來的時候,別逃避我的目光,別露出尷尬的表情。」
然後奧茲起身,走入了自己的房間。當滑門關閉的時候,站立在原處的宋梟忽然覺得無比寂寥。
他蜷起身體,窩進被子裡,用力地想要自己睡著。
但是他根本無法入眠。
閉上眼睛,他看見得就是奧茲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的樣子。
夜晚安靜到讓宋梟煩躁。
他抬起手來,看著手指上的那個指環,一遍一遍地在腦海中重複著奧茲將它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感覺。
就好像對什麼成了癮。
奧茲·法恩!你就是個神經病!如果你是我,你能把我對你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抹殺掉嗎?
迷迷糊糊之中,宋梟發現自己正在爬樹。
當他越爬越高的時候,才發現樹下是一片茂密卻柔軟的草地。
年少的奧茲也爬了上來,就坐在自己的身邊。
「奧茲,樹枝會不會斷掉啊!」
「會啊,你太重了。」奧茲涼涼地說。
「我哪裡有你重!」宋梟不滿地側過臉。
「你早晨吃了多少東西?」
宋梟掰著手指開始數,奧茲卻先他一步報了出來:「九個雪泥餡餅、三個肉卷、六個爆爆蛋。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你覺得不重嗎?」
「要你管。」宋梟別過臉去。
這時候,有人來到了樹下的草叢裡。
他們擁抱在一起,迫不及待地親吻,倒入草叢之中。
沒過多久,草叢裡傳出粗啞的呼吸和奇怪的叫喊聲。
宋梟好奇地長大了眼睛,伸長了脖子去看,差一點沒從樹上摔下來,還好奧茲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誇張,如同洪流一般涌入宋梟的腦海,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血液從頭頂猛地下墜。
宋梟就要開口問「他們在幹什麼」的時候,奧茲忽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他靠向了他,在他的脣邊用微涼的聲音說:「你的耳朵都紅了。」
宋梟聳起了肩膀,奧茲的氣息就像蜿蜒的蛇,纏繞上他的神經。
草叢裡的那兩個人越發激烈,宋梟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奧茲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結束了一切,小聲地說著什麼,然後起身離開了。
奧茲捂住宋梟的手終於離開,他淡淡地問:「如果你剛才說話,被對方發現我們,會很尷尬。」
「他們在幹什麼?」
「*。」
宋梟的臉更紅了。
「真蠢。」奧茲的目光瞥過宋梟的臉。
但是宋梟很快就將所有的羞赧拋諸腦後,更多的是好奇心。
他拽了拽奧茲的肩膀,小聲問:「那*是什麼感覺?」
「不知道。」
「切!我還以為你很懂呢!原來你也不知道!」宋梟忽然得意了起來。
還以為奧茲無所不知呢,原來他也有不懂的東西!
宋梟故意將腦袋探向對方,抬起了眉梢問:「那你知道接吻是什麼感覺嗎?」
「不知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
說完,宋梟猛地撞上了奧茲的脣,他的柔軟和他所表現出來的冷峻全然不同,宋梟下意識用舌尖頂了進去,甚至抿了起來。
奧茲一把將他推開,眉頭難得蹙了起來:「你在幹什麼!」
「親一下嘛!你不是不知道接吻的感覺嗎?」
奧茲沒有理睬宋梟,從樹上爬了下去。
「喂!你等等我啊!」
宋梟從樹上滑了下來。如果是平時,奧茲一定會在樹下守著他,看見他穩穩落地了才會轉身離開。宋梟知道,奧茲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他們是趁著星艦「雙子星」來到某一個星球補給的時候溜出來玩的。回到星艦之後,奧茲沒有對他說一句話。
就連宋燃也看出來兩個孩子有問題了。
「宋梟,你幹什麼了?」宋燃捏著弟弟的臉問。
「我沒幹什麼啊!」宋梟委屈極了。為什麼奧茲不高興,就一定是他的錯?
這傢伙不是每天都冷冰冰,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嗎!
「好吧,如果今天晚飯之前,奧茲還是不高興的話,你就餓著肚子吧。」
宋燃眨了眨眼睛離開了。他對宋梟奉行的一向是饑餓教育。
宋梟的臉垮了下去。不吃晚飯什麼的,簡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宋梟可憐兮兮地來到奧茲的房門前,對方正在雲端裡同自己下棋,絲毫沒有理睬宋梟的意思。
撇了撇嘴巴,宋梟用肩膀蹭了奧茲一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親你的。」
這句話說完了,宋梟自己都覺得可笑。
怎麼可能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故意的,他親奧茲幹什麼?
「那我以後不親你了,你原諒我吧。」宋梟扯了扯奧茲的肩膀。
奧茲甩開了宋梟的手。
「那你總不能因為被我親了一下,就跟我絕交吧?除了我,還有誰會跟你玩啊!」
雖然事實是,除了奧茲,根本沒有亞瑟會和宋梟一起玩。
宋梟涼涼地站在奧茲的身後,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奧茲的棋下完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宋梟。
「你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才能親吻另一個人嗎?」
「不知道。」
宋梟覺得自己心目中的定義和奧茲的定義一定是不一樣的。
「你的庭院裡玫瑰將永不凋謝,你的銀杯裡將盛滿取之不竭的月光,你的眼底是我整個宇宙的星光。」
這是宋梟第一次聽奧茲用這樣緩慢的語調對他說一段話,莫名擦亮了宋梟腦海中的火光,撲啦啦剎那間燃燒了整個心扉。
「這是什麼?」
「我父母的婚禮誓詞。」
「……對不起。」
宋梟在那一刻明白,奧茲是一個多麼認真的人。無論他看起來如何的冷漠,他的心底也有著最為純粹的地方。
「我不生你的氣了。」奧茲說。
宋梟卻揉了揉眼睛,眼淚掉下來了。他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事了。
「對不起啊。」好像無論怎麼說對不起都不能改變自己那一刻輕佻的心思。
「我已經說了不生你的氣了。」
宋梟還是低著頭。
奧茲將宋梟拉到自己的身邊,仰起臉,碰上了他的脣,他的舌尖蹭過宋梟的上脣,輕輕觸上宋梟的舌尖,一個輕輕的抿吻,一切就像宋梟坐在樹上對他做過的一樣,但卻有令人眷戀的鄭重。
宋梟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奧茲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宋梟的心臟像是被帶走了一樣,他猛地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夜風如同低語一般。
他又做夢了?
到底是那些被他遺忘的過去終於被記起,還是這一切僅僅是夢?
根本就無法再睡了。
宋梟坐起身來,抓了抓頭髮。
他迫切地想要問奧茲,到底自己夢見得是不是過去得記憶?
他跳下床,剛打開滑門,一側臉,就看見一個身影靠在他的門邊。
除了奧茲,不可能是別人。
「你怎麼就起來了?」微涼的聲音在黑夜中穿梭,撩撥著宋梟的神經。
「我……」
宋梟張了張嘴,他真正想問的是奧茲你是不是一直就站在我的門外?
「我要走了。艦隊在集結。」
宋梟這才注意到,奧茲的身上穿著艦長的制服。他一面整理自己的白色手套,一面走向宋梟。
「上課不要遲到。」
「‘你的庭院裡玫瑰將永不凋謝,你的銀杯裡將盛滿取之不竭的月光,你的眼底是我整個宇宙的星光’……」宋梟下意識念了出來,他發現每當自己說出一個字,他的指尖就在輕輕顫動,「從前在‘雙子星’,你是不是對我念過?」
奧茲的身影僵在那裡,如同雕像。
宋梟向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而奧茲則轉過身去,走向門口。
那一刻,宋梟忽然很想拽住他,像夢裡面那樣,撞一撞他的肩膀,想要聽到他哪怕只有一個音節的回應。
但是奧茲卻越走越遠。
就在宋梟低下頭來的時候,已經遠去的身影驟然轉身,快步而來,一把扣住了宋梟的肩膀,猛然擷獲他的脣瓣。
一切突然到讓宋梟措手不及。
仿佛脫離了所有的束縛,奧茲的舌尖頂了進來,一陣狂躁的翻攪,席捲了宋梟的舌根。
宋梟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踉蹌著後退,而奧茲卻步步緊逼。
那雙按壓著宋梟肩膀的雙手緩緩向上,緊緊扣著宋梟的脖頸,不容他拒絕與後撤。
宋梟的膝蓋後方撞在了床沿上,瞬間折倒。
腦袋跌入亂糟糟的被子裡,他清楚地感覺到奧茲的一條腿壓在了床上,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宋梟的上方,就像降臨在某個星球上方的星艦。
宋梟的下頜因為對方太過用力地吮吸而無法合攏,奧茲仿佛要借由這個親吻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灌入宋梟體內。
奧茲的臉側了過去,他放肆的吮吸變換了角度,讓宋梟全身的細胞都在震顫,他的舌強有力地頂壓著宋梟,宋梟無法控制自己節節敗退。他不需要在施加多餘的力量,這個吻就讓宋梟動彈不得。
一種難耐的感覺折磨著宋梟,他的雙腿緩緩曲起,奧茲將他拖了起來,親吻的力量愈發放肆,宋梟覺得自己就快被對方揉碎了。
他的人生中從沒有這樣的體會。
仿佛心甘情願被對方毀掉。
奧茲的手指嵌入宋梟的發絲之間,隨著親吻的失控更加用力地扣著宋梟的顱骨。
無法呼吸的宋梟不得不掙扎起來,越是掙扎,奧茲的索取就越帶有鎮壓的意味,甚至於宋梟覺得自己的腦袋真的會裂開。
宋梟的眼淚落了下來,因為下巴和後腦真的很疼,卻不是因為對奧茲的恐懼。
感覺到那一抹濕潤沿著宋梟的臉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奧茲的肩膀僵住,從宋梟的脣間退了出來。
宋梟側過臉大口呼吸,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而奧茲則撐在宋梟的上方,宋梟能清楚地聽見對方壓抑著的呼吸。
就像是黑暗中的星子,隨時可能爆裂開來。
奧茲的雙手撐在宋梟的腦袋兩側,宋梟剛伸手試圖揉一揉自己被捏疼的後腦時,奧茲就猛地將宋梟的手腕扣壓回被子上,宋梟能聽見耳邊傳來咯咯的聲響,他懷疑只要奧茲再微微用力,他的腕骨就要碎裂開來。
奧茲的呼吸是沉重的,他的忍耐並沒有持續多久,他低下頭,用力地含吻著宋梟的下巴,強迫他不得不仰起頭來。他親吻上宋梟的脖頸,用力到幾乎要將他的血液都吸出來。
宋梟的肩膀聳了起來,這樣失去自製力的奧茲是宋梟從沒有見過的。
他恐懼了起來,抬起膝蓋試圖將對方頂起來,但是他的膝蓋只是蹭過了奧茲的側腰,下一刻,奧茲的雙手鬆開了宋梟的手腕,一把就要將宋梟的小腿抬起。
瞬間,宋梟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個時候,奧茲的通訊器裡傳來范斯的聲音。
「艦隊集結完畢,十二分鐘後出發。」
奧茲猛地撐起了自己。
宋梟剛要看清楚他,奧茲的手掌便按在了宋梟的眼睛上。
他不知道此刻奧茲的表情是怎樣的,他只知道奧茲的掌心很燙,他的耳邊是奧茲黯啞著並且極度壓抑的呼吸。
奧茲正在平復自己失控的情緒。
三秒鐘之後,他迅速離開了這間房間。
宋梟傻傻地躺著,身上仍舊是對方留下的力度。
直到天邊開始泛起微微的白光,宋梟這才坐起身來。
他低下頭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被扯開了。
宋梟這才意識到,是范斯的那聲留言救了自己。
離開「雲河」,宋梟一個人坐在飛行器裡。明明狹小的空間卻讓宋梟感到空曠。
他按耐不住在心中想象,如果奧茲真的把腦海中想要對他做的事情真的做出來,他會恨他嗎?
林夫人的教授,宋梟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午休時分,他靜靜地躺在草地上。
所有他忘記得,奧茲都記得。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對宋梟而言毫無意義的小事,奧茲一定都記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用腳尖蹭了蹭他的胳膊肘。
「幹嘛啦……」宋梟撇了撇嘴。
「你看起來很寂寞。是因為奧茲·法恩離開沃姆溫德去戍防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了?」
西維爾的聲音響起。
宋梟猛地坐了起來,看見對方穿著和自己一樣的學院制服。
「西維爾?你也在瑞文蒂諾?」
「廢話。這裡是沃姆溫德最好的學校。」西維爾靠著樹,懶洋洋地看著宋梟。
「所以我們又是同學了?」
「是啊。要不要來我的班上上課?」西維爾靠近了問。
西維爾的班級裡一定都是亞瑟。
「不用了,我在這裡比較跟得上進度,哈哈……」宋梟抓了抓腦袋。
「那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住?」西維爾問。
驀地,宋梟的耳邊響起昨晚奧茲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不要那麼明顯地去迷戀我之外的人,就當做是對我的尊重吧。
奧茲離開沃姆溫德是為了保護他。所以他不想做任何讓奧茲難過的事情。
「啊……我換了地方會睡不著覺……要不然你來跟我睡吧?」
「想得美啊你!」西維爾狠狠敲了一下宋梟的腦袋。
「你本來就很美啊!」宋梟眯著眼睛裝作要去擁抱西維爾。
他以為西維爾會推開自己,但對方卻任他抱了個滿懷。
宋梟驚訝地看著對方:「喂!你怎麼……」
「怎麼怎樣?」西維爾低下頭來,故意將臉湊向宋梟,那姿態簡直就是要親上來。
宋梟驚得將胳膊收回來,西維爾卻反過來將胳膊繞上了他的脖頸。
「你覺得我是會揍到你骨折呢……還是把你推開?還是順了你的美夢……」
西維爾的聲音拉得很長,宋梟甚至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用聲音來折磨人。
宋梟下意識後退,西維爾卻笑著一步一步靠近,甚至側過臉,微微低下頭,要去吻宋梟。
心臟被拽了起來,宋梟想到的卻是今天的清晨被奧茲壓倒在床上親吻的畫面。
他猛地推開了西維爾。
西維爾只是向後退了一小步,臉上的笑容全部都沒有了。
但是宋梟並沒有讓氣氛尷尬下去,他眯起眼睛笑著說:「你這麼美,應該是我來主動才比較應景吧!」
西維爾臉上的表情依舊冰冷。
「美?你最近有好好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嗎?」
「什麼?」宋梟有一絲愕然。
西維爾走過來,單手用力扣住宋梟的腦袋,強迫他與自己的臉頰靠在一起:「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個亞瑟嗎?」
宋梟的肩膀僵住。
西維爾看出來了……是因為自己的變化太過明顯嗎?
「每天每夜,你和奧茲·法恩待在一起,他看著越來越像個亞瑟的你,一定很不安吧?」
宋梟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不僅僅要提防那些想要將你扼殺在萌芽中的亞瑟,還要管住自己心猿意馬的衝動,對吧?」
這幾句話,幾乎是從西維爾的齒縫間擠出來的。
這樣的西維爾,和宋梟所熟知的擁有良好教養高貴優雅的西維爾完全不同。
「他吻過你,對吧?」
宋梟試圖掰開西維爾扣著自己腦袋的手,但是對方的力氣很大。
「但是你知道他要的不僅僅是接吻而已嗎?」
當西維爾冰涼的話語沿著宋梟的耳廓涌入他腦海中的那一刻,某種力量延伸而出,西維爾驟然鬆開了自己的手。
而他袖口的那枚扣子發出一聲脆響,在瞬間四散成為粉末,折射著日光,如同飛舞的金色塵埃。
宋梟呆住了。
「你想分解的不是這枚扣子,其實是我對吧?」西維爾優雅的臉龐在瞬間陰郁到令宋梟害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有控制好而已!我……我還不擅長……」
「是奧茲·法恩教你的,對吧?」
西維爾輕笑了一聲。
「西維爾!我知道我沒有告訴你我其實是亞瑟讓你很失望,但事實上我自己也才剛知道而已!請你不要……」
「不要怎樣?你覺得我會告訴別人嗎?」西維爾抬起手,空氣中的金色微粒再度凝聚成那枚紐扣,回到了他的袖口,「奧茲·法恩能教你的,我也能教你。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只是你選擇了相信他,而不是我。」
說完,西維爾轉身離去了。
他的背影就像冰冷的刀刃,劃在宋梟的眼球上。
一整個下午,宋梟都在思考。
他不會傻到以為自己待在沃姆溫德就是絕對安全的,也不會真的一生躲在法恩家族的庇護之下。
西維爾能夠發現他越來越像個亞瑟,那麼其他人自然也會。
他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危險,而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奧茲也將承受越來越多的壓力。
今天的課程,林夫人為大家詳細講解了穿梭艦的操作系統。包括它是如何連接亞瑟的大腦神經元,如何接收思維信號,如何處理舵盤與火控雙重系統之間的銜接。
☆、第59章奧茲:我不會逃走
課後,年瑾抱著裡昂的腦袋發出了一聲感慨:「啊……真的好想有朝一日我們也能駕駛穿梭艦或者星艦啊!」
裡昂歪著腦袋說:「其實理論上只要能設計出一種系統,調動我們大腦中所有的神經在同一時刻處理不同的問題,就能趕上亞瑟的思維速度了。不過,這樣的運算實在太複雜了……」
「裡昂!連你也做不到嗎?」宋梟問。
「如果要做到,起碼需要十年不眠不休地只研究這一個問題吧……」裡昂嘆了口氣。
宋梟撐著下巴,側過臉去看著他們兩人。
年瑾和裡昂都是他的朋友,他們是善良和真誠的,在沃姆溫德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就算以後他們不能有媲美亞瑟的成就,也會成為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宋梟不清楚在平靜的生活之上,他們是否有野心。當然,這個野心並不是征服某個星系或者得到更多的財富,而是嚮往那些其他人覺得他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嘿,宋梟,你在想什麼呢?」年瑾歪著腦袋問。
「如果有一天我們設計出一艘普通人也能駕駛的星艦呢?」
「那不可能的啦!」年瑾叉著腰搖了搖腦袋,「就算真的有,我們普通人的思維廣度根本比不上亞瑟啊!」
「如果一個人不行,那就兩個,兩個人不行就三個!難道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控制同一個系統,只要培養好默契,難道還會不如一個亞瑟?」裡昂說。
「是啊!只要能建立起一個連接系統,將不同人的思維連接起來,彼此感受到對方的思維來提高彼此的默契程度,這個問題就能解決啦!」
宋梟微微一愣,雖然這將是另一個浩大的計算工程,但宋梟卻覺得很有試一試的價值。
「年瑾,如果有一天你能駕駛星艦了,你最想要做的是什麼事情?是證明我們普通人其實不比亞瑟差?」
甚至推翻現有的體系,讓普通人也能在處理象限事物中占有一席之地,為自己做決定嗎?
年瑾笑了笑回答:「從生物的角度來說,我們確實不如亞瑟優秀,這是怎樣證明都無法被改變的事情。但是我們的存在並不是為了烘托亞瑟的優越。我們為自己而活。所以,我當然是去各種不同的地方旅行啊!我特別想要親眼看一看星際爆炸……還有,我聽說宇宙中還存在鑽石星球!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比起那個,人工製造的爆星雨什麼的真是弱爆了!反正就是要見一見那些亞瑟都沒有見過的世界!」
「裡昂,你呢?」宋梟又問,「如果製造出普通人也能駕馭的星艦,我們就能推翻那些高高在上的亞瑟了!」
「啊?為什麼要推翻他們?他們之中有人做的不好,也有人做的很好,比如新王陛下。」裡昂皺起了眉頭,「如果我們真的能駕駛星艦了,還不如去探索未知的空間,然後建立我們自己的象限呢!」
宋梟低下頭來笑了。也許是因為年瑾和裡昂什麼都沒有經歷過,所以能保持這些天真純粹的想法,但隨著他們長大,就算知道自己要放下,還是會忍不住死死抓住,追逐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
一天的課程結束了,宋梟孤獨地乘坐飛行器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大喇喇在奧茲經常坐著的長椅上躺下,側過身來,隱隱還能聞到一點點奧茲的氣味。
奧茲現在是不是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他有沒有發現影子軍團的蹤跡?
等等,奧茲對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後,他不是應該狠狠揍他一頓,然後絕交什麼的嗎?
宋梟!你腦子壞掉啦!
猛地坐起身來,宋梟努力地將奧茲趕出了自己的大腦,回到了房間裡,開啟雲端。
他需要做一點什麼事情,讓他的思維集中起來。
會胡思亂想只是因為自己閑得無聊。
宋梟決定根據裡昂的設想,設計出一個多人共同操作的系統。
這個計算很複雜,宋梟發現自己遇到的問題實在太多,正如裡昂所說的,可能一輩子只研究這一個系統也未必會有結果。
深夜來臨,宋梟打了個哈欠,關閉了雲端,窩進了被子裡。
緊張的神經緩緩放鬆,宋梟就像漂浮在水面上一般輕輕盪漾著。
他的耳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火,驟然驚醒時他正在一艘橋艦上。艦體外能看見四散的火光,劇烈的震動令他驚恐地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他發現自己的手很小。
宋梟明白,他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暴亂軍的首領突襲了宋燃的運輸艦隊,而宋梟正好跟隨艦隊去供給資源的星球上遊玩,此刻正是回去「雙子星」的路上。
重力系統正在失控,警報聲不絕於耳。橋艦的左翼完全被摧毀,向著四面八方散落開來。
艦體正在崩潰,有幾艘他完全不熟悉穿梭艦強行與橋艦接駁。
幾個武裝人員登陸了。
宋梟倒抽一口氣,向後縮進了房間的角落裡。
但是很快,艙門就被打開,對方只是抬了抬手,他就飛了過去,被一把拽住。
恐懼涌上宋梟的心臟。
「是個小鬼!喂,你知道奧茲·法恩在哪裡嗎?」
宋梟仰著臉,傻傻地看著對方。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有著屬於亞瑟的俊美五官,神色卻十分猙獰。
宋梟在他的眼睛裡看見了嗜血的殺意。
他的骨骼在顫抖,他害怕到眼淚奔涌而出。
「喂!小鬼!說話!」
男人鬆開手,宋梟飛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墻壁上,摔落下來。
胃部一陣翻涌,他吐出了一口鮮血,內臟裂開了。
「這個小鬼嚇傻了吧?不是聽說宋燃的弟弟和奧茲·法恩都在運輸艦隊裡嗎?等等……」男人彎下腰來,一隻腳踩在宋梟的臉上,「你該不會就是宋燃的弟弟吧?」
男人的眼底翻滾著宋梟所不理解的瘋狂。
「我們在宋燃這裡損失太慘重了!如果你是他的弟弟,你覺得我該怎麼對待你呢?」
男人越來越用力,宋梟的顱骨就要被對方踩裂開。
「我會當著他的面,先分解掉你所有的皮膚,緊接著是你的肌肉,然後是你的內臟。我會把你的骨頭留給他!讓他親眼看著你煎熬痛苦!讓他深深後悔多管閒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衝了進來,那是一名少年。
男人的部下們齊齊轉身。
「奧茲·法恩!」
奧茲的眼中泛起森冷的光,他在男人的部下間迅速穿行,不過轉瞬,便有兩三個反叛軍摔倒在地,他們的雙腿被奧茲分解了。
橋艦在震動,放在小床邊的小杯子驟然改變了形狀,延伸出尖銳的利刃,刺向男人的後背,只是還沒有觸上對方,就被分解了。
男人摸了摸嘴角,笑著看向少年:「哎呀,奧茲·法恩,你終於出現了!」
奧茲冷冷地看著對方,輕輕握緊拳頭。
「你在試圖分解我嗎?要不要試試看,到底是你分解我更快,還是我分解你更快?」
男人露出癲狂的表情,仿佛這只是一場有趣的遊戲。
「凱圖,放開他。」奧茲的聲音更沉了,宋梟能感覺到奧茲沸騰的怒火和恨意。
凱圖,暴亂軍的首領。
就是他,分解了奧茲的幼弟卡特。
「放開他?」男人腳下更加用力了,「還是看他的腦子裂開來更有意思?」
宋梟握緊了拳頭,感覺顱骨正在裂開,耳邊是嗡嗡的聲響。
奧茲衝了上來,發絲揚起,橋艦外是一聲高過一聲的爆裂,宋梟只隱隱看見奧茲被那個男人一揮手就撞開。
無論奧茲有多麼厲害,他始終是個孩子……怎麼可能贏過暴軍的首領呢……
奧茲爬了起來,宋梟用拳頭敲了敲地面。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但是他不想奧茲再留在這裡,他希望奧茲快點離開!
他和奧茲之中只要有一個能倖存下來已經很運氣了。
奧茲死死盯著宋梟,宋梟發出輕輕的哭聲。
他很害怕真的被凱圖踩死或者分解掉,但是他更害怕奧茲也死在這裡。
「我不會逃走的。」
奧茲蹲下來,雙手扶著地面,試圖與宋梟的視線齊平。
他的目光堅韌,宋梟知道他不可動搖。
凱圖笑了起來:「我最喜歡像你這樣的小孩子,明明只要給你們足夠的時間,就一定會成長到可怕的樣子……但是你們偏偏要衝到我的面前,就像是急著要撞入地面的隕石,我真期待著你們劇烈燃燒的那一刻!」
奧茲的身體不斷有微粒浮動而起,是凱圖正在分解他。
「其實比起分解亞瑟,我更喜歡普通人。雖然他們渺小無用,但是他們會對疼痛有所反應,他們會慘叫!會掙扎!會恐懼!」
奧茲抬起手遮住臉,隨著艦體的震動,奧茲的身影更加模糊。
宋梟害怕到了極點。
他該怎麼辦?
他不想死在這裡,不想奧茲被分解……
奧茲的手指握緊,所有的空氣從他的身邊抽離一般,他的身體驟然穩定下來。
他的眼睛仍舊看著宋梟,用口型對他說:別害怕。
凱圖露出玩味的表情:「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啊!」
說完,凱圖抬起了腳,凌空踩了下去!
宋梟閉緊了眼睛,就在那一剎那,他的身體貼著地面急速移動,摩擦力幾乎讓他身體的一側著火。他被奧茲一把拽了起來。
是奧茲趁著那一刻將他從凱圖的腳下移了出來。
奧茲擋在了宋梟的面前。
「哦,奧茲·法恩,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東西啊!那麼,就由你來碾死他,覺得怎麼樣?」
宋梟還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擋在他身前的奧茲驟然向後撞過來,將宋梟死死壓在了墻上。宋梟的脊椎幾乎要裂開,而奧茲的後背簡直要將他的胸腔壓裂。
他無法呼吸,甚至於疼痛都無法叫喊。
凱圖笑著側過臉,奧茲向後擠壓的力量更加強大,他完全控制了奧茲的身體,把他當做一塊鋼板,要將宋梟碾碎在墻面上。
「聽見沒有,他的骨頭被你壓裂了。」凱圖來到奧茲的身邊,低下頭來,覆在他的耳邊,「很快他的肋骨就會被你壓斷,扎進肺部,他會嗆血,會痛苦到連哼都哼不出來。」
奧茲要進了牙關,拼命地抵抗著凱圖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他的背脊濕透,劉海也貼在了額角上,他的肩膀因為太過用力而繃起,他費盡全力哪怕留給宋梟一絲一毫的空隙。
「我打賭,這將會是你們這一生最為緊密的時刻。你會嵌入他的身體裡,你的肌膚可以感覺到他所有裂開的肌肉,溫暖的血液……哈哈哈!這麼看來,我真的是很有創意啊!」
奧茲沉默著低下頭來,牙齒因為咬的太過用力,血液從脣角流了出來。
「現在你知道了,很多事情並不是你自己努力就會有好結果的。」
凱圖用力拍了拍奧茲的腦袋:「我數十下,你身後的小鬼就會全部裂開!十、九、八……」
此刻的宋梟,胸骨快要擠碎,全身發出咯咯的聲響。
大概是因為太過痛苦,他的視覺也模糊了起來。
奧茲的發絲揚起,每一道纖細的波紋都在不斷地碎裂開來。
凱圖睜大了眼睛,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真是瘋了!竟然要分解你自己!」
宋梟心中一震,他想要大聲叫喊,想要阻止奧茲。
「那就看看是你分解自己的速度更快還是壓死他的速度更快!」
奧茲奮力想要分解自己,凱圖卻用聚力將他維持成一個整體。
宋梟能感覺到空氣中漫溢著的屬於奧茲的微粒。
不要啊!你這個傻瓜!你就是把自己分解掉了凱圖一樣會殺掉我的!
下定決心的奧茲誰也攔不住。他的外衣正在消弭,他的肌膚越來越薄可以看見血肉。
不可以發生……
絕對不可以發生……
誰也不能傷害他!
宋梟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瞪著凱圖,他要將這個瘋子看清楚,他要他死!他要他死!他要他再也傷害不了任何人!
就在那一剎那,強烈的漩渦在凱圖的周身環繞,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撕扯著他的身體,進入他細胞的每一個縫隙。
他驚訝地望向奧茲,完全難以置信:「你……到底是誰!」
奧茲忽然發現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消失了,而他的身後有某種力量延伸而出,洪流一般洶涌,衝擊著凱圖。
凱圖的身體在顫動,空氣更加緊致,他身體的細胞宛如伴隨著橋艦外的爆炸而紛紛裂開,無論他如何施展聚力都無法阻止自己的身體猶如散沙一般流動著,失去最初的形態。
凱圖絕望地瞪視向奧茲的方向,那一刻他才發覺真正分解他的並不是奧茲,而是他身後的孩子。
宋梟的雙眼是空洞的,像是要吸收所有的光線。
他呆然著一步一步接近凱圖的方向,如同死神緩慢來臨。
凱圖的聲帶已經碎裂,從喉間發出嗚啞的聲音。
他用殘存的毅力試圖聚合自己的身體,但在這個孩子面前卻顯得極為可笑。
宋梟抬起了手,在凱圖的額頭上輕輕一碰,凱圖的眼睛睜大到幾乎要爆出來,那股力量如同發生在他身體裡的星際爆炸,瞬間瓦解了他。
宋梟呆呆地站在那裡,保持著抬手的姿勢。
失去了凱圖這個目標,他的力量在整個空間裡漫無目的地滲透。
異銫金屬的微粒緩緩從橋艦的艦體上剝離,空氣混亂著如同沸騰的水。
他們腳下的地面不斷有微粒騰空而起,整個橋艦正在被宋梟的力量滲透瓦解。
每一寸氣流掠過奧茲的肌膚,就劃出到痕跡。
奧茲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向宋梟的方向,他的衣物、他的發絲、他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散落之後又再度復原。但是每當他更接近宋梟一點,他復原的速度越來越慢。
奧茲用力向宋梟伸出了手,他的骨骼在這股漩渦中發出咯咯的聲響。
他觸上了宋梟的指尖,轉而握住了他的手。
「宋梟!宋梟看著我!宋梟!」
他冰冷的聲音仿佛將沉睡於混沌黑暗中的宋梟一把拽起,無限的光亮涌來。
宋梟空洞的雙眼逐漸恢復神智,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周遭的一切。
「發生什麼了!凱圖呢!這是怎麼了!」
眼前混亂的一切讓宋梟恐慌。
「凱圖已經被你分解了!收回你的力量!宋梟!否則你將分解整個橋艦!」
收回我的力量?
什麼力量?
誰在分解橋艦?
是他嗎?
這時候宋梟意識到有一股力量從他的腦海中源源不斷地涌出,瘋狂地滲入周遭所有他能感受到的一切事物,包括眼前的奧茲。
「宋梟!別慌!平靜下來啊,想象一些安靜的東西!」
宋梟害怕極了,他試圖抓緊奧茲,但是他身體裡的那股力量卻排斥著所有接近自己的一切。
他越是想要靠近奧茲,奧茲被分解的就越快。
甚至有某一個瞬間,宋梟能清楚地看見奧茲已經完全被分解的血肉之下白森森的腕骨。
不要!他不要傷害奧茲!
他想要保護奧茲!
不要!
他越是想要將奧茲被自己分解掉的部分追回來,得到的結果卻是恰好相反。
他知道,奧茲就要被他毀掉了。
宋梟的眼睛濕潤起來,淚水騰空而起。
「奧茲——你不要管我!快點穿上宇航服逃離這裡!」
「笨蛋!等你把橋艦都分解掉了,你就會進入真空狀態!現在馬上專注起來!」
宋梟想要將奧茲推離,奧茲卻更加用力地一把將他拽入了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
柔軟的力量滲入宋梟的身體,安撫著他不安的神經。
「就像這樣,把自己的力量收回去……它是屬於你的,只要你不害怕它,就一定能掌控它!」
宋梟試過了,他延伸到整個艦體的力量仿佛完全不屬於他,根本沒有任何回流的跡象。
儘管奧茲將他的腦袋摁在自己的懷裡,讓他什麼也看不見,但宋梟清楚地感受到,奧茲的身體正經歷著不斷重複地潰散與聚合。
這樣的傷害對於亞瑟來說是極為巨大的。
「你快點走吧!我會分解掉你的……我會分解掉你的……」
宋梟的惶恐成倍來襲。
奧茲的手指扣著宋梟的後腦,輕輕揉著他的耳後:「我哪裡都不會去。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
宋梟抬起手,緊緊抱著奧茲。
仿佛這個空曠的宇宙裡,只有他才是維持他生命的核心。
橋艦發出隆隆的聲音,裂縫越來越大,氧氣不斷流失,宋梟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真的收不回自己的力量……」
「沒關係。」
就在這一刻,一艘穿梭艦猛地衝了起來,撞碎了原本就被宋梟分解得差不多的墻壁。
一個身著宇航服的男子快步而來,他的手中是一隻注射槍,毫不猶豫地壓在了宋梟的後頸上。
宋梟的身體瞬間輕得就像要漂起來。
他的眼睛裡是完全崩潰的橋艦,遙遠的星星在巨大的空洞間閃爍,不斷有橋艦的殘骸脫離這裡,馳向漆黑一片的宇宙深處。
而他就要抓不住奧茲了。
他的眼皮很沉重,思維變得極其緩慢。
整個世界宛如靜止在那一刻,奧茲的身體飛起,他金色的發絲正逐漸復原,冰藍色的雙眼專注地望著他。
宋梟向後倒去,落入了對方的懷裡。
「沒事了,好好睡一覺。」
那是宋燃的聲音。
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奧茲就靜靜地坐在他的床邊,單手撐著床沿,凝望著他。
他的臉龐是優美而稚氣的,卻有著堅毅的線條,那是宋梟所見過的事物中最不可動搖的存在。
☆、第60章操縱液體的感覺
宋梟轟然坐起身來,抱著膝蓋縮到了床角。
「快點走開呀!我會把你分解掉的!」
奧茲反而爬上了床,與宋梟面對面地坐在,他的雙腿來到宋梟的兩側,雙臂環繞過他的肩膀,就好像將他完全抱進了懷裡一樣。
「笨蛋。你是一個亞瑟,而且是一個很有力量的亞瑟。」
「走開啊!你想要被我分解掉嗎?」年幼的宋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亞瑟這件事,他只知道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傷害到其他人。
宋梟的腦袋埋在雙腿之間,他不敢去看奧茲的眼睛。
奧茲的手掌卻覆上他的額頭,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那是宋梟見過的最為純粹的藍色。
「你是個亞瑟,等到你學會使用自己的力量,你就不會再覺得王冠沉重了。」
宋梟呆呆地反問:「你會教我嗎?」
「嗯。現在還不可以,等到以後我變得更強大了,一定能教會你。」
宋梟的眼淚沿著臉頰掉落下來,他想要永遠抓住此刻寧靜安穩的感覺,卻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是一片黑暗,隱隱有夜風吹拂而來。
他知道自己睡夢中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體內的「雀鳥」病毒正在失效,所有失去的記憶都會一點一點被找回。
他想起自己同奧茲駕駛穿梭艦前往研究院的時候曾經問他:我是不是第一個陪你出生入死的人?
奧茲回答他:是。
現在,宋梟才明白,真正陪他出生入死的,一直都是奧茲。
宋梟坐起身來,抹開眼角的淚水。
萬物寂靜。
他只能聽見自己澎湃的心跳。
黑暗中仿佛有什麼向他用來,宋梟心中莫名一陣緊張,他側過臉,赫然發覺一隻注射器正接近自己。
宋梟猛地撩起枕頭將它砸開。
這個房間裡有亞瑟!是亞瑟控制著那個東西!
注射器裡是什麼?
「到底是誰在這裡?給我滾出來!」
宋梟的神經緊繃起來,他緩緩將手指上的指環取了下來。
一切安靜到毫無端倪,仿佛那隻靠近自己的注射器只是他的想象。
就在那瞬間,他的身體失重一般騰空而起,手腳被一股力量束縛住動彈不得。
那隻注射器迅速刺了過來。
宋梟睜大了眼睛,將自己的力量釋放出來,完全集中於這隻注射器,就在它觸上自己的那一刻,只聽見「啪——」的一聲,注射器在他的面前碎裂開來。
金色的液體四散。
宋梟頓時想到,那是金色潘多拉!
握緊了拳頭,宋梟將自己的力量延伸,狠狠拒絕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雖然狼狽地跌落在了地上,卻取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爬起身來,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奧茲對自己說過的話:不要恐懼自己的力量,它就是你的延伸。
他將那股力量源源不斷地釋放出來,悄無聲息地滲透入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終於,陰影之中,有兩名黑衣男子不得不顯現出來。
是「影子」!
他們什麼時候潛入沃姆溫德的!
宋梟的心中一片冰涼。本來以為沃姆溫德已經是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可還是沒有阻止影子軍團的滲入!
現在就算高聲呼救也來不及了!
這些傢伙一定一直在暗處監視著他,等待著他單獨一人的時候。
宋梟冷冷地瞥向他們:「是日影派你們來的嗎?」
這兩個人並沒有說話。
宋梟繃緊了肌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
不知不覺間,宋梟開始呼吸困難,仿佛他周身的氧氣越來越稀薄。他意識到,這兩個傢伙已經到達可以操縱氣體分子的地步了。
就在宋梟分心的剎那,其中一人形如鬼魅悄然接近,來到了宋梟的面前。
那雙紫色的瞳眸中仿佛有一種魔性,他的雙手扣住宋梟的肩膀,宋梟瞬間將自己的力量反向延伸,侵入對方的手指,一個一個細胞迅速傳導,就在宋梟要將他的細胞拆分的瞬間,對方將他的力量擠出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胳膊被扭了過去,臉狠狠被壓進被子裡。
另一個「影子」走了過來,抬起了手臂就要敲向宋梟的後頸。
宋梟咬緊了牙關,對方的手刀落下來的畫面在他的眼中如同一格一格的慢動作。
你可以的,宋梟!
你可以的!
那股力量沿著他的視線眼神,衝撞向對方的手掌。
對方的胳膊一僵,手掌停留在宋梟的後頸處,再也動彈不得。
「放開我——」宋梟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按壓著他的「影子」被猛地彈開,急速飛向墻面,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
另一個「影子」將力量強加上宋梟,試圖固定他的雙手雙腳,壓製他釋放出來的力量。
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反噬。
那股力量強大而絕對。
被壓製著的宋梟艱難得直起背脊,一步一步走向對方。
他以為自己會惶恐,但是內心卻如水一般寧靜。
兩名「影子」的周身粒子不穩定地漂浮起來,他們驚訝地想要再度隱匿回黑暗之中,卻動彈不得。
「這一次,我會放你們走。回去告訴日影,不用再派人來了。因為無論他躲在哪裡,無論他隱藏在哪一篇黑暗裡,我都會把他找出來!」
因為我想要知道,當年暗算宋燃的刺客兵團的幕後指使到底是不是他!
就在那一刻,頭頂上一個人影一晃而過,宋梟回頭的那一剎那,對方落在了他的身後,一把鎖住了他的咽喉。
那是一個絕對強大的亞瑟,將宋梟釋放出的力量完全鎮壓。
宋梟承受不了對方的壓迫,雙腿就要跪下去。
他內心絕望了起來,兩人對於能力的操控天差地別,宋梟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滲入自己身體的力量,那是一種警告,讓宋梟知道對方想要分解自己根本不是問題。
他該怎麼辦?他要如何掙脫?
就在那一瞬間,燈光亮起。
宋梟下意識閉上眼睛。
對方的手指僵在原處,痙攣一般伸直,發出咯咯的聲響,從指間開始一點點擴散。
有人正在分解這個「影子」!
宋梟瞬間脫離了對方的桎梏,發覺房間裡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個人。
「星雲」的舵手范斯撐著下巴坐在露台的邊緣,夜色在他的身後如同巨大的幕布,他的脣角扯起一抹戲謔的笑容:「恭候多時了,影子們。」
有人將宋梟扶了起來,扯出大大的笑容,聲音爽朗直率:「小傢伙,有沒有被嚇著啊?」
宋梟認出來了,他是「星雲」的機械師海魯曼!
之前襲擊宋梟的兩個「影子」動彈不得地漂浮在空中,另一名身著星艦制服的銀發男子走向了他們,他只是握緊拳頭,兩個「影子」便發出痛苦的悶哼。銀發男子鬆開手指,他的掌心是兩個米粒大小的束縛裝置,它們在空中展開某種磁場,將那兩名影子完全罩住,他們掙扎著無法從這個特別的磁場中逃出。
這個銀發男子是「星雲」的狙擊者白穎。
宋梟傻了,這些都是奧茲的星艦成員。奧茲應該和他們一起離開沃姆溫德了啊……
下一秒,宋梟恍然大悟。
奧茲可能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沃姆溫德,一切都是迷惑影子軍團的假象。
那一日他們在卡馳遭遇影子軍團的艦隊,很可能日影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能在卡馳擄走宋梟自然最好,但如果不能,影子軍團在卡馳吸引了奧茲的注意力,再派出另一隻小隊悄然滲入沃姆溫德了,這叫「聲東擊西」。
奧茲可能發現了這一點,卻又無法找到潛入沃姆溫德的「影子」,於是假裝離開。影子軍團的成員一定會繼續執行任務,奧茲只需要等著他們出現了。
最後出現的那名「影子」發現情況不對,迅速隱沒入墻體之內。
「雲河」並不是用異銫金屬構造的,高超的亞瑟可以將自己隱藏入墻內。
就在宋梟猜想要如何將他抓住的時候,奧茲信步而來,他的腳步聲從容淡定,雙眼冷冷地環顧四周。
看著他的側臉,宋梟的心臟宛如被提起一般,他比從前要更加仔細地描摹奧茲的五官。
但是奧茲卻沒有看他一眼,而宋梟的床卻緩緩懸空。他來到床的下方,忽然單膝跪下,右手的手掌狠狠按向地面,胳膊沒入,猛地從中將那名「影子」拽了出來。
對方直落落摔在宋梟的面前,骨頭碎裂的聲音如此響亮。
宋梟驚得向後退去。
白穎沉默著釋放磁場,將他關了進去。
「閣下,送他們去冬宮嗎?那裡有專門的刑訊專家。」海魯曼開口問。
「嗯。」奧茲應了一聲。
自從他進入這間房間,宋梟就發現他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到底是離別前那一場瘋狂親吻帶來的尷尬,還是因為奧茲的那聲「我喜歡你」並沒有得到宋梟的回覆?
這時候,宋梟才明白,要奧茲這樣性格的人說出一句喜歡你,說明這個人在他的心中遠遠超出了喜歡的程度。
海魯曼的胳膊搭上了宋梟的肩膀,笑著說:「小鬼,你行啊!還以為面對影子軍團你會嚇尿呢!」
「是誰剛才跟我們打賭說宋梟一個‘影子’都對付不了的?」白穎涼涼地落下這一句,揣著口袋,走向門口。
「你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你說他至少能對付一個吧!」海魯曼叫嚷了起來。
范斯顯得十分高興,向他們兩人都伸出了手:「快!快!快!把你們的穿梭艦給我!我賭贏了!我說宋梟能對付兩個‘影子’!」
也就是說,從「影子」入侵這個房間開始,這些傢伙就在某個地方悄悄地看著?
「我還以為你會嚇得大叫救命呢!」范斯低下頭來小聲說,「看來奧茲把你教得很好啊!」
也就是說,奧茲讓他們知道自己是亞瑟的事情了。
比起之前陪同奧茲前往第六象限的巴德、謝爾比還有狄恩,他們三人才是奧茲真正的心腹。
宋梟看向奧茲的方向,看著他的背脊。他對自己心目中的這種期待極為陌生,那是一種衝動,一種願望,他想要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他。
「陛下還在等我們。」
說完,奧茲便走出了學生公寓。
范斯拍了拍宋梟的肩膀說:「好了,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睡覺?影子軍團無處不在,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這時候,奧茲再度開口:「白穎,你留下。」
「是的,閣下。」白穎點了點頭。
宋梟失望了起來,留下的並不是奧茲。
當所有人再度離開,房間裡只剩下宋梟,以及靜靜地坐在他對面閉目養神的白穎。白穎的年紀和范斯差不多,他身形修長,五官之間有著屬於亞瑟的優雅。月光落在他的側臉,就像冰冷的星艦。
可以想象,當他執行狙擊任務的時候是多麼的冷靜果斷。
宋梟坐在床頭,已經完全沒有了睡意,他始終記得奧茲離開的背影,還有那個他差一點分解了奧茲的夢。
「為什麼你還不睡?明天你不用上課嗎?」白穎閉著眼睛說。
宋梟能感受到,他是奧茲的三名部下性格與奧茲最相似的,冷靜、明銳、以及直截了當。
「我已經睡不著了。」
「如果你是害怕‘影子’,大可不必。因為依照影子軍團的行事作風,他們不會在你警覺心最高的時候下手,而是耐心地蟄伏。當你覺得你自己很安全的時候,他們會突然出現,讓你措手不及。」白穎淡淡地說。
「我不害怕‘影子’。我只是睡不著而已。」
「那麼你可以練習操縱亞瑟的能力。」
宋梟無奈地笑了笑。
白穎緩緩睜開眼睛,向前傾向宋梟,撐著膝蓋,仔細地看著宋梟的眼睛。
宋梟有一種被他看穿的感覺。
「你在害怕自己的能力?」
「我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就快不再害怕了,但是當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差一點分解掉那個一直保護著我的人。醒過來之後,我的恐懼比從前更多。」
白穎抿起了嘴脣說:「那個一直保護著你的人,一定很強大。」
宋梟笑著點了點頭:「是的。」
「而你卻擁有分解他的能力,那麼說明你擁有與他匹敵的潛力。」
「啊?」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會為自己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而感到慶幸。因為有一天,我將不僅僅被他保護,我還要超越他,成為與他比肩的戰友,成為他最信任的後背,當全世界都要顛覆他的時候我卻能毫不猶豫地與他一起反抗。」
白穎的聲音是極為堅定的。
宋梟猜不透,這麼年輕的他曾經經歷過什麼。
「謝謝。」宋梟十分真誠地說。
「你對亞瑟能力的掌控到達怎樣的地步了?」
宋梟知道白穎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才一直和他說話的。
「我只能分解固態的東西而已,還沒有學會‘聚合’和‘重塑’,更不用說對水還有空氣的控制了。」
「已經很不錯了。當亞瑟的能力出現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只會移動一枚薄薄的硬幣。」白穎起身,倒了一杯水,送進了宋梟的手中,「試一試看,你能不能讓杯中的水按照你想象的方向流動?」
「這件事我從小就做過無數遍了,沒有一次成功過……」。
「但現在卻不一定。」白穎若有所指。
宋梟呼出一口氣,專注地盯著水面,他的思維滲入,感受著水分子之間的力量。
那種力量是柔和的,一點外力就會造成所有改變,與宋梟之前分解的石塊完全不同。
宋梟的思維不斷地追逐,卻將水流越推越遠。
白穎發出一聲輕笑:「你知不知道控制水這種液態的物體像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宋梟一臉期待地看向白穎。
「像是接吻的感覺。」
白穎說完,就後退著回到了座椅上。
宋梟愣在那裡,白穎卻低著頭哈哈笑了起來,與他之前展現出的形象完全不符。
宋梟的心緒仿佛被撥動,水面也跟著泛起了漩渦。
「喲,這不是做的不錯嗎?」白穎垂下眼簾笑著說。
宋梟的耳根紅了。
「你剛才想起了誰的吻?」白穎的聲音帶著一絲調侃。
宋梟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的脣間還殘留著屬於奧茲的氣息,對方舌尖糾纏的方式,吮吸的力度,就像烙印一般,無法抹去。
天色亮了起來,白穎駕駛飛行器將宋梟送去了教室。
才剛坐下,年瑾就興奮地撲了上來:「宋梟!宋梟!你知不知道穿梭艦飛行比賽就要開始了!」
「哦。」宋梟點了點頭,「我們能參加嗎?」
這整個班級都是普通人,而穿梭艦比賽應該是亞瑟的天下。
「我們當然能參加!」年瑾瞪著宋梟,「喂,你這是什麼鬼表情啊!你覺得我們贏不了亞瑟?」
「我們本來就贏不了啊。」裡昂開口說。
年瑾張了張嘴,被梗的說不出話來,一把摁過裡昂的腦袋說:「但是學校並沒有限制我們報名比賽!只要能進入穿梭艦的駕駛艙,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
「我們一秒不到就應該會被擊落了吧?」
「你有點志氣好不好!」
年瑾調出了雲端信息,戳了戳宋梟的肩膀說:「嘿!我們一起參賽吧!你看看比賽規則,是以穿梭艦為單位,而不是以個人!還記得你和裡昂曾經討論過要設計一個系統,讓我們普通人的大腦能夠像亞瑟那樣同一時間處理各種問題,提高瞬間判斷的能力?」
「是啊……」宋梟心裡愣了一下,「可是裡昂不是說了嗎……完成這個系統可能要十年甚至一輩子……」
「那我們就設計一個簡易版的!只要能讓我們在穿梭艦裡待上一會兒就好!我們的目標是完成普通人駕駛穿梭艦,而不是贏過那些亞瑟!」
「嗯!這個可以有!」裡昂點了點頭。
年瑾熱切地望向宋梟,宋梟抓了抓後腦:「好吧,我們試試看!」
如果只是能夠駕駛穿梭艦,應該不會引起其他亞瑟的注意吧。
年瑾將他們三人的名字報了上去,並且向學校申請了一架比賽用的穿梭艦。
這種穿梭艦屬於初始配置,給改造它的系統留有很大的空間。
這一天的課程結束之後,宋梟看見了一架飛行器停在不遠處。
是奧茲來接他了嗎?
宋梟的心情莫名忐忑但又雀躍。
當他來到艙門前,發現坐在裡面的是白穎時,不由得失落了起來。
白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喂,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
一路上,白穎保持沉默,宋梟就是想從他那裡聽到一點關於奧茲的消息都沒有。
回到了公寓裡,客廳裡很冷清,以前經常會坐在那裡的奧茲也沒有出現。
宋梟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從此以後不再回來。
他隨便吃了點東西,坐在雲端前思考著怎麼簡化自己的穿梭艦系統,然後將它交給年瑾和裡昂。
但轉念一想,他們是他的朋友,為什麼面對自己的朋友,他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呢?這裡不是第六象限,既然普通人也享受同樣質量的教育,難道那些位於高處的亞瑟就沒有想過這些普通人也會做出非凡的成就嗎?
宋梟用力抓了抓自己的腦袋,除了玩遊戲,他很少能在雲端前坐這麼久。
他伸了個懶腰,起來走了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奧茲的房門口。
是不是和一個人相處久了,就會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呢?
宋梟伸出手,門自動滑開,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奧茲竟然就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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