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

 

  「是的。很高興這一次是幫助你理清記憶的順序,而不是問詢。你的思維曾經完全終止,這就好像終端忽然停止運作了一樣。當終端再度重啟,那些已經被保留並且整理歸類的文件還會在原處,這就相當於你的長期記憶,越是久遠的你記得越清楚。但是終端裡那些正在進行的研究可能還來不及保存,再度重啟時會提醒你是否恢復,這就是你的短期記憶以及正在逐漸變為長期記憶的部分,它們被打散為零碎的片段,交織在一起,你要沿著無數的線索將它們拼湊起來,如果想要完全恢復,將會是浩大的工程。」

 

  肖巖點了點頭,小時候的事情甚至於在中央科學院裡的事情他都記得很清楚,真正開始凌亂的,是他第一次離開夏爾。一切就像散落的拼圖,他看見細節卻不知道整體。

 

  「更不用說你超乎常人的大腦介入速度,這使得你大腦中容納的信息比常人要多數倍,所以一旦記憶的連續性被破壞,你的記憶恢復整體性的難度就更大。艾維爾中將希望你盡快勝任研究工作,所以我也沒有太多寒暄的時間。」希緹少將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笑著轉向海茵,「伯頓上校,很抱歉我需要請你和麗芙上尉離開一段時間,我保證在三個小時之後,肖巖會思路清晰地走出這裡。」

 

  「但願你的承諾不會像上一次一樣。」

 

  海茵望向肖巖,對方別過臉避開了他的視線。

 

  希緹少將笑容不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們刑訊部隊的紅茶可是一流的。請二位好好享受。」

 

  終於,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二人,肖巖微微呼出一口起來。

 

  希緹少將很愜意地靠著自己的辦公桌,單手撐著桌面,他本來就很擅長讓人放下心房,更不用說他獨特的帶有安撫性質的嗓音。

 

  「似乎伯頓上校令你很緊張。」

 

  肖巖乾笑了笑。

 

  難道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希緹放下茶杯,來到肖巖對面坐下。希緹的五官雖然不如海茵細膩深邃,但相當俊朗,他有著精英般的氣質,並能很好地收斂自己的壓迫感。

 

  「其實你混亂的並不是所有記憶,而是近一到兩年之間發生的事情,越新的記憶就越是破碎,因為人的記憶也像是一棟建築,越深的越穩固。」

 

  肖巖點了點頭。

 

  「我沒有辦法為你理清所有片段,因為它們太零碎,而我不瞭解你的生活,所以無法幫你銜接所有信息。我只是奉命,必須讓你準確完整地記起你所有的研究項目。」

 

  希緹是個很有耐心並且很有邏輯性的傢伙,在他的引導下,肖巖逐漸理清了自己的第一個研究項目也是目前被軍部廣泛應用的項目,針對潮湧生化武器的降解劑。為了不給他的大腦造成負擔,希緹並沒有急著引導他恢復一切,而是點到即止。

 

  距離約定治療時間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希緹為肖巖倒了一杯茶,「我確定你並不想那麼快出去與伯頓上校見面。」

 

  「……因為伯頓上校和我記憶中的……有所差別。」肖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所謂「差別」。

 

  「哈哈……」希緹摸了摸下巴,「你應該記得我對你進行過問詢。」

 

  「是的……雖然一時之間理不清自己被問詢的原因。」

 

  「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就我解讀到的關於伯頓上校的記憶來說……」希緹的身體緩緩前傾,覆在他的耳邊,「但願你不會被他弄壞了。」

 

  肖巖肩膀一顫,下意識開始解釋所謂「弄壞」的含義。而希緹少將卻低頭抿著紅茶,笑而不語。

 

  時間到了,海茵推開了辦公室門,一臉冷肅地看著兩人面對著面喝茶的樣子。

 

  「哦,伯頓上校。經過我的引導,肖巖已經想起了自己的研究項目,非常大的飛躍。」

 

  海茵盯著希緹的笑臉沒有絲毫反應。

 

  「但是生活中的一切,比如說他認識了某個人,和誰親吻和誰滾床單之類的事情……我就無能為力了。畢竟這些信息的邏輯性不強,而且十分『感性』。只能在今後的生活中慢慢梳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巖覺得希緹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

 

  他們離開了刑訊部隊,來到了軍官公寓。令肖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公寓已經從以前狹小的學員公寓換到了這個雖然談不上十分寬敞但卻各項設施齊全的高級公寓,最讓人興奮的是他竟然有了自己的浴缸!以前他想要好好泡個澡,還得去凱西那裡。

 

  想到凱西,肖巖有些低落。彷彿一覺醒來,他的人生就完全轉變了。許多他以為自己擁有的東西,比如說朋友還有愜意的自由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電子新聞裡關於中央科學院凱西中校在潮湧的襲擊中身亡的消息,當然肖巖記得這傢伙令人髮指的所做作為,這種新聞只是為了給民眾一個「結果」而已。再來就是……伯頓上校幾乎片刻不離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唯一讓肖巖覺得慶幸的是明明一向看不起技術兵的特種兵對他卻超乎意料地熟悉和熱情。並且從即刻起,他的公寓門外二十四小時被特種兵守護,甚至於他不小心把茶杯撞落都能讓他們十分緊張。肖巖很得意地發覺自己成為重要人物了!

 

  他需要調試……並且適應這一切。

 

  「喂,你在想什麼呢!」麗芙好笑地問,「你這傢伙看起來就像這輩子沒見過浴缸。」

 

  肖巖朝麗芙揚起笑臉,現在麗芙可是唯一能讓他感到徹底輕鬆的人,肖巖忍不住開起玩笑來:「親愛的,我們可以一起躺在溫熱的水中,享受彼此的肌膚,然後……」

 

  麗芙一把摀住了肖巖的嘴巴,乾笑著看向門口,「頭兒!」

 

  肖巖肩膀一顫,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懼,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會通知軍需處的人把浴缸卸掉。」海茵冰涼的聲音響起。

 

  「哈?為什麼?」

 

  海茵沒有說原因就離開了肖巖的公寓。

 

  「麗芙!為什麼要卸掉我的浴缸!這個公寓只有浴缸是真正有價值的存在!」

 

  「誰要你開不該開的玩笑?」麗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用力戳了戳他的腦袋,「最重要的是不要拖我下水!」

 

  「我的浴缸該怎麼辦?」

 

  「好吧,你只要把對我說的那番話原封不動地對頭兒說一遍,我想你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留下它。」

 

  「什麼?對伯頓上校說這些?他會捏碎我的骨頭!他會殺了我的!」

 

  「哦,我確定不會那麼嚴重,頂多三、四天你得躺在床上休養生息而已。」

 

  麗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肖巖的公寓。

 

  百無聊賴地肖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到底自己和海茵•伯頓之間發生了什麼你?

 

  閉上眼睛,尋找著所有相關的記憶碎屑。他感覺誰覆在了他的身上,再度睜開眼睛的瞬間對上了海茵的眼眸,如同燃燒中的冰海,他的嘴唇被對方佔領,他的雙腿被拉開折起,按壓在對方的腰側,當那個親吻越來越失控,肖巖的腰被抬起狠狠按向對方,那個極富有侵略性的部位滾燙地抵著他的小腹,彷彿要將他刺穿一般。

 

  「哈!」肖巖倒抽一口氣,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呼吸瞬間紊亂,他用力捶著自己的腦袋,他知道那不是幻想而是曾經發生過的現實,只是……海茵•伯頓真的對自己做過這些事嗎?明明一副無可動搖的表情,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瘋狂?

 

  無數片段凌亂地在他的眼前浮光掠影般飛逝而過,他各種狼狽不堪被對方遏制占有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回放,肖巖的呼吸徹底亂了。

 

  為什麼那些違背底線甚至於完全暴力的行為被海茵加築在自己的身上,他除了掙扎之外卻對這個男人沒有絲毫的恨意?

 

  肖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他忽然覺得失憶比起他現在的情況都要幸運很多。

 

  此時的特殊任務部隊正在進行內部會議。

 

  所有少校以上的指揮官坐在會議室裡,而高登少將則一臉嚴肅。

 

  「現在,特種兵在與變異喪屍交戰的過程中,已經損失了二十六人。從特殊任務部隊成立到現在,這是最高數字。我們是獵人,如今卻成為了獵物。諸位對此有什麼看法?」

 

  「以前特殊任務部隊注重的是單兵作戰能力,也許現在我們需要讓一直保持獨立機動的特種兵也學會相互合作。」凌霄少校表達出自己的意見。很快其他指揮官們也議論紛紛。焦點主要都集中在什麼才是有效的訓練方法。以前特種兵訓練時就算和十幾個喪屍戰鬥都沒有關係,危險都能被教官所控制。可現在哪個教官敢說在變異喪失面前能保證受訓者的安全?

 

  「我想到了!」溫恩忽然興奮了起來,「肖巖的大腦模擬系統!只要收集變異喪屍的數據,我們的特種兵就能在大腦中模擬戰鬥場景!這個系統超厲害的!你們也知道肖巖剛接受訓練的時候有多……可是三個月之後,這傢伙在沒有接受x病毒的情況下單人就能一次解決兩隻喪屍!我們特種兵的單兵作戰能力已經不可能再大幅提升了!我們需要的就是反應能力!」

 

  溫恩的建議讓其他指揮官都興奮了起來。

 

  「是啊!肖巖能解決潮湧組織的生化武器!能讓喪屍把他當做不存在!能合成x-2,一個模擬對戰系統,他一定可以做到!」

 

  在場知道肖巖處於記憶混亂狀態的人並不多,這是謝裡夫上將特別要求保密的消息。因為肖巖在被問詢之後陷入昏迷已經激起了軍部兩隻核心部隊的不滿,這種不滿決不能繼續擴散。

 

  高登少將調閱出了希緹少將的報告,報告內容讓他略微舒展開眉頭。

 

  「關於這個提議,我會很鄭重地向艾維爾中將建議。」

 

  當特殊任務部隊的會議結束,海茵來到餐廳,看見的是肖巖暢快淋漓吃著土豆焗小牛排的情形。

 

  「喂,你打算把它們全吃完嗎?小心消化不良!」麗芙好心地勸誡。

 

  海茵在肖巖的對面坐下,瞬間肖巖的喉間一哽,臉癟紅了到處找水,狼狽的讓麗芙扶額。

 

  「他吃了多少?」

 

  「他已經吃了一份香蕉華夫,一份黑椒小羊排,這份土豆焗小牛排已經是第三……」

 

  麗芙的話音還沒說完,海茵來到肖巖的身後,手掌按在他的胸口,看似輕鬆地一拍,肖巖嘩啦一聲吐了出來。

 

  「你吃的太多了。」

 

  咳嗽了半天,肖巖不由得擔心在海茵•伯頓面前嘔吐可是致命的錯誤,這次是什麼地方?拜託不要再擰他的肩膀了!

 

  神奇的是,海茵對他沒有任何暴力舉動,只是將那個盛滿嘔吐物的餐盤推遠。

 

  「回去吧。」

 

  「是。」肖巖用劫後餘生的表情看了一眼對面的麗芙,對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回到房間,肖巖忐忑地打開浴室門,發現浴缸還在,立即心花怒放。

 

  聯絡器彈出一個畫面,是艾維爾中將的聯絡官莉莉。

 

  「明天早上八點整,您將出席中央科學院的內部會議。」明明是公式化的語調,莉莉卻在畫面中眨了眨眼睛,肖巖的心情頓時放鬆。

 

  「內部會議?那不是只有主管研究項目少校級別以上的人員出席的嗎?」

 

  莉莉的笑容暗含深意,「因為從明天開始,您就是少校了。」

 

  肖巖還沒醒過身來,通訊結束。

 

  浴室中傳來水聲,肖巖推開門發現海茵正側坐在浴缸邊,低下身來,手指在水中一掠而過。

 

  海茵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每次都這麼悄無聲息!

 

  「那……那個……」

 

  難道海茵要用他的浴缸……這怎麼可能?

 

  「你明天有會議需要出席,早點休息。」

 

  說完,他起身來到肖巖的面前,他身體前傾,側過臉的畫面令人心跳加速,直到他的嘴唇輕觸上肖巖的額頭。

 

  「晚安。」

 

  裊繞的蒸汽彷彿在空氣中靜止。

 

  當肖巖回過神來,心臟一陣劇烈地跳動,他差點沒腿軟跌坐在地。

 

  海茵•伯頓親了他?

 

  就連那用命令式的語調說出的「晚安」都那麼讓人……心猿意馬……

 

  完了,肖巖!這一定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世界!

 

  躺進溫熱的水流之中,肖巖的思維渙散起來。

 

  微微歎了一口氣,肖巖覺得昨天他不過是個被人看不起的b類學員,明天他即將被晉陞為少校?這是時光穿梭嗎?

 

  還有海茵,自己一方面渴望將所有與之相關的記憶全部串聯起來,又下意識有些畏懼。

 

  緩緩地,他想起那一日自己被高登少將正式宣佈成為少尉的情形,所有人向他敬禮,而他視線的終點卻在海茵•伯頓的身上。

 

  這個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冷淡然,但肖巖記得自己感受到一種期許,一個更為廣闊的天地。

 

  他是他的目標,他抬頭仰望時,懸崖的至高處。

 

  第二天清早,軍需官將一套嶄新的少校軍服送到了他的公寓,看著肩章,肖巖感覺到的不是虛榮,而是重量。

 

  他走出門,兩名特種兵跟了上來。

 

  在他跨入軍部磁懸浮車之前,不由得微微一愣,因為海茵已經坐在裡面了。

 

  「伯頓上校!」肖巖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敬禮。

 

  「嗯。」

 

  海茵的手伸過來,扣住肖巖的肩膀,一把將他拽了進去。

 

  額頭撞在對方的肩膀上,肖巖趕緊坐直,斜著眼看著對方。

 

  今天的海茵也穿著軍部制服,筆挺的衣領,哪怕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也是氣勢逼人。

 

  對方忽然轉過臉來,肖巖一陣緊張望向窗外。

 

  「如果你想看我,就看。」

 

  對方的直接讓肖巖想要撞死自己。

 

  肖巖不想自己顯得太不自然,就在他回過頭去的瞬間,海茵的吻壓了下來,彷彿從高空墜落一般,肖巖不知所措,只能抬手撐住前方的座椅。和之前那個半帶強

 

  迫意味的親吻不同,這個吻帶著試探的意味,肖巖被那種小心翼翼的情懷所誘惑,忘記反抗的瞬間,親吻的力度加深,他整個口腔充滿了海茵的氣息,心臟失控地跳動著,血液彷彿要從血管中崩裂出來。他不斷地後退,而海茵的手掌伸過來扣住他的後腦帶向自己。

 

  海茵緩慢變換著角度,被纏繞舜吸的力度也在不斷變化著,充滿引誘的意味,甚至於肖巖回吻了上去,轉而壓在了對方的身上。而海茵鬆開了扣著肖巖後腦的手,沿著背脊緩緩向下,揉捏上肖巖的臀瓣。

 

  磁懸浮車忽然停下,提示聲響起:「已到達中央科學院。」

 

  肖巖猛地一愣,撐起上身,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把海茵•伯頓壓在身下。對方的髮絲凌亂地散在坐墊上,緩慢睜開的雙眼簡直要將肖巖的心臟撐開,真是興感到要命!

 

  肖巖嚥下口水,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肖巖感到自己的臉頰燙的厲害,這是他人生中最為窘迫的時刻!

 

  磁懸浮車的車門已經打開,前座上兩個跟隨肖巖的特種兵已經下車。

 

  肖巖手足無措正要跨出車門,沒想到海茵卻一把拽住了他。

 

  對方緩緩起身,手指觸上他的衣領,將褶皺拉平。

 

  肖巖嚥下口水,海茵的眉眼太過接近,這樣銳利的男人在他面前展露出近乎溫柔的姿態,肖巖覺得他不死對不起上帝!

 

  又是一吻落在他的唇上,沒有深入,但卻有著寵溺和親暱的意味。

 

  「去吧。」海茵將他推了起來。

 

  「是……上……」

 

  話還沒有說完,車門關閉,所有旖旎心緒在瞬間被斬斷。

 

  肖巖窘迫地回頭,兩名特種兵一臉坦然,但肖巖確定他們一定看見了全部!

 

  走進中央科學院,每一個研究員看向他的目光和他最初的記憶已經產生巨大的差別。有欽佩的、羨慕的,當然偶爾也有嫉妒和探究的。

 

  他來到會議室門前,聯絡官向他點了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如此高層次的會議,手心已經泛起一層薄汗。

 

  你可以的,肖巖。

 

  就算是菜鳥也有騰飛的一天!

 

  你會被晉陞為少校絕不是偶然。

 

  有一個更加寬廣的世界正等待著你!

 

  肖巖跨了進去。

 

  在那瞬間,所有端坐在圓桌前的軍官紛紛起身,向他敬禮。

 

  「歡迎加入我們,肖巖少校。」艾維爾站立在所有人的中央,這一句話正式宣告了肖巖肩上的責任。

 

  肖巖在一個臉上都是胡茬,眼睛下面泛著烏青的頹廢少校身邊坐下。

 

  「在座的諸位都知道變異喪屍的事情,現在這已經成為整個軍部首要。高登少將對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希望能夠研發出一套在模擬與變異喪屍作戰的系統,幫助特種兵提高反應能力以及適應新的戰鬥形式。他特別提到了肖巖少校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接受保護性監管及訓練時,曾經為自己設計了一套腦內模擬作戰系統,高登少將希望肖巖少校能夠改良這套系統,並將它應用到對抗變異喪屍的實戰中。」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投注在肖巖的身上。儘管臉上的表情平靜,心裡卻汗流滿面。

 

  

 

  ☆、第82

 

  他才剛上任啊,不是應該有什麼適應期嗎?怎麼這麼快就一個項目落到他的頭上了?

 

  還有那個什麼模擬系統……肖巖用力在大腦中思索,零星能找到片段,但具體細節他根本理不清頭緒。

 

  「洛赫少校,系統技術方面的支持就交給你了。眾所周知,肖巖少校大腦與終端對接的速度是三億兆速,我們需要一個處理速度更快的系統適配肖巖少校的思考速度,這樣才能提高效率。」

 

  洛赫少校?就是那個在十六歲時設計了飛行器雙人駕駛系統的傢伙?他在哪裡?

 

  「哦,知道了。」

 

  毫無生氣的聲音響起,肖巖側目。洛赫竟然是眼前這個……頹廢男人?

 

  「另外,肖巖少校,你的部門剛剛成立,需要新鮮的血液,這次會議之後,聯絡官會為你送上一份研究助理的備選名單。」

 

  研究助理?他自己還是凱西的研究助理……

 

  「不需要頭疼,所謂的研究助理不過是被你指使的對象而已。他們只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聽話。第二,聽話。第三,還是聽話。」

 

  洛赫的聲音就像半死不活的某種植物,永遠處於極度缺水狀態,彷彿再多說一句話就要斷氣。

 

  「別聽這傢伙瞎說,研究助理滿足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永遠將自己的研究主管放在第一位。有了這個信念,他們會為了你的研究成功赴湯蹈火前仆後繼。」

 

  肖巖的右邊是一個有著亞麻色微卷髮絲的少校,他的軍裝衣領打開,一隻胳膊就架在肖巖的座椅靠背上。

 

  「瑞茨少校,除了肖巖少尉的模擬對戰系統之外,我們今天需要討論的第二個項目就是關於軍用飛行器。聽說簡•沃利斯和他的組織成員研究出了一種新型飛行器,不但做到了引擎靜音,並且速度是普通飛行器的兩倍。而他們的火控系統……」

 

  艾維爾中將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每個人的面前展開全息影像,簡的飛行器攻擊凌霄的導彈十分先進,如果不是海茵當機立斷,凌霄的整個小隊可能覆沒。

 

  「瑞茨少校,近兩年來,你的部門鮮少貢獻研究成果,我不得不考慮你是不是太過懶散了。」艾維爾瞇著眼睛看著瑞茨,對方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可以將飛行器的速度提高到現在的二點五倍。」

 

  肖巖頓了頓,身旁的人雖然懶散,但話語中的自信絕不是假的。因為沒有人敢在這麼多的精英面前吹牛。

 

  「那麼飛行器的火控系統呢?」

 

  「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瑞茨揉了揉腦袋。

 

  「如果你能開發出一套比這段視頻上更加優渥的火控系統,我可以給你放一周的長假。」

 

  瑞茨毫無興趣地搖了搖頭,「我的生命可不止短暫的一周。」

 

  「或者我也可以將你派往四十六號基地,那裡的指揮官正在進行輪換。」

 

  四十六號基地位於北極圈,那個基地不大,物資補給雖然充分但並不豐富,最重要的是……很無聊。

 

  「我選擇那一周的長假。」瑞茨坐直了背脊,嚴肅的表情讓人想像不出剛才這傢伙懶散的模樣。

 

  「很好。」艾維爾的目光再次回到肖巖的身上,「另外關於x2的研究必須繼續下去。我們希望這種病毒不將是使用於個別特種兵,而是能被整個軍部廣泛應用。肖巖少校,你肩上的責任很重,但是在座所有部門都將鼎力配合。無論你有任何需求,請不要猶豫地提出來。」

 

  「是的,中將。」

 

  會議進行了一整個早晨終於結束。

 

  肖巖呼出一口氣,而瑞茨則歡樂地摟上肖巖的肩膀。

 

  「怎麼了?一副鬱悶的樣子?又是模擬系統又是x2的廣泛應用研究,聽起來雖然頭疼,但這裡每一個人誰身上沒有三、四個研究項目?看開點就好。」

 

  「難道要像你嗎?從去年到現在,你的部門已經累積了二十六個未完成的項目。」

 

  洛赫的眼睛渙散地瞟過瑞茨。

 

  「你就很好了嗎,總是像完成臨終遺願一樣完成所有研究項目,然後艾維爾那個老謀深算的傢伙只會給你下達更多的研究。你到底有多久沒睡過覺了?我打賭你死的一定比我早。」瑞茨一副「我早就看透」的表情。

 

  「你這麼不願意思考,得老年癡呆的幾率比我大的多。」

 

  這兩個人一來一去互相損,讓肖巖惆悵了起來。

 

  曾今他和凱西也是這樣。只是,自己已經成為少校了,而凱西卻離開了夏爾。

 

  「喂,肖巖!今天是你成為少校的第一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藍色鬱金香狂飲啊?一定有很多美女等著撲到你的身上!」瑞茨已經開始盤點軍部裡的美女,甚至他還有個排行榜。

 

  「瑞茨少校,建議你不要這麼做。」洛赫遊魂般的聲音響起

 

  「為什麼?你就是見不得我暢快吧!」

 

  「如果是你自己在藍色鬱金香狂飲,我毫不懷疑你會很暢快。但是如果被伯頓上校知道你帶著肖巖少校去狂飲,我確定你一定活的沒有我久。」

 

  「……」瑞茨搭在肖巖肩上的胳膊放了下來,「呵呵……是哦……」

 

  「為什麼要提起伯頓上校?」肖巖頓住了。

 

  「為什麼要提起伯頓上校?」瑞茨學著肖巖的語氣順帶聳起了肩膀,「年輕人,伯頓上校在中央科學院的大門前吻你,這種行為基本上和在你身上打烙印沒有什麼區別。我想我們還是保持工作上的合作和溝通,生活上還是必須明確界限。不管怎樣,我要比這個頹廢大叔活的久!」

 

  「走吧,我可以跟你去藍色鬱金香狂飲。」洛赫搭上瑞茨,半帶強迫地將他拉走了。

 

  「誰要跟你去狂飲啊!那些美女根本就不可能接近我了!你簡直就是只巨型犬!還是有狂犬病毒那種!」

 

  「狂犬病毒已經被滅絕了。」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肖巖呼出一口氣。

 

  艾維爾中將交給他的這兩個項目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他可以什麼都理不清,但是這兩個研究他必須弄清楚。他知道整個夏爾只有一個人能夠幫他。

 

  於是,肖巖再一次來到了刑訊部隊。

 

  交響樂曲聲傳來。

 

  聯絡官將門打開,希緹閉著眼睛靠著座椅,手指和著節拍在桌面上輕輕敲打。

 

  隨著肖巖走近,音樂聲逐漸褪去,當肖巖來到他的面前時,一切安靜到只剩下呼吸聲,而希緹少將則睜開了眼睛,他注視著肖巖良久,唇角緩緩翹起。

 

  「我打賭,海茵•伯頓看著你身著軍服的樣子,一定很想把它扒下來。」

 

  肖巖下意識抿起嘴唇,擅長觀察的希緹少將露出玩味的笑容。

 

  「還沒有整理好和伯頓上校的記憶嗎?」

 

  「沒有。」

 

  「是沒有還是不想呢?」希緹的笑意更加玩味。

 

  肖巖選擇性忽略這個問題。

 

  「哦,那我提醒你一點。」

 

  「什麼?」

 

  「千萬別在連結終端的情況下睡著。」

 

  「啊?」肖巖一臉茫然,自己是有在睡前戴著終端聽音樂的習慣。

 

  「伯頓上校會沿著終端入侵這裡。」希緹的手指在肖巖的眉心彈了一下,「然後狠狠地上你。」

 

  肖巖退後了半步,腦海中瞬間充斥著海茵在夢境中親吻自己,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逃脫,現實中無法紓解的衝動在夢中肆無忌憚地爆發。

 

  「哈哈!」希緹聳著肩膀笑了起來,「才剛開完軍部的會議,他們沒有為你舉行什麼就職儀式或者晉陞派對嗎?」

 

  肖巖搖了搖頭,「我需要您的幫助,閣下。」

 

  「是關於你的研究項目?」

 

  「是的,閣下。」

 

  「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你是想要我幫助你理清楚起關於伯頓上校的一切呢。」

 

  肖巖在希緹的辦公室裡待了一整個下午。離去時,希緹少將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肖巖少校,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來請求我的幫助。」

 

  「……我很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

 

  「不,你沒有耽誤我的時間。相反,進入你的大腦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但是每當你像一本攤開的書任我閱讀,這讓我經常湧起毀掉你的衝動。我有著良好的自制力,但不代表其他人和我一樣,也不代表每一個進入你大腦的人都懷抱善意。」

 

  那一瞬,氣質溫文的希緹目光陰鬱令人不寒而慄。

 

  肖巖愣住了,因為對方所展現出來的氣質太過溫和,以至於他全然忘記了眼前的男人是夏爾大名鼎鼎的刑訊專家。

 

  「這真的很遺憾。」肖巖低下頭。

 

  「遺憾什麼?」

 

  「作為刑訊專家,你是夏爾中真正的『阻斷者』。我以為自己有機會向你好好學習。」

 

  希緹少將的唇角緩慢地勾起,「我很高興你能有這樣的想法。」

 

  「閣下,您答應成為我的導師?」肖巖喜出望外。

 

  「我有點累了,少校。我想要聽完我的交響樂。」希緹少將緩緩閉上了眼睛,「少校,希望你能夠學會自己控制一切。」

 

  「……謝謝。」

 

  肖巖起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在沙發前坐下,扯了扯太過舒服脖頸的衣領,然後他愣住了。對面的書桌背後什麼時候多了一面書櫃,上面整整齊齊放置著一排紙質書。肖巖興奮地將它們一本一本拿下來,有《海洋氣候通覽》、《浮游的生物》、《城市沙漠化》甚至於還有一些古舊的名著,比如《紅與黑》,還有一些書用肖巖不熟悉的文字撰寫,這讓他產生探究的興趣。

 

  「喜歡嗎。」

 

  「當然喜歡!」肖巖一回頭,就看見海茵抱著胳膊倚牆而立的身影。

 

  「你……怎麼進來的?」

 

  「因為我的安全級別。」

 

  肖巖在心裡扯了扯唇角,餘光瞥見桌上的玻璃缸,生物循環微系統仿造出沙灘、海水及日照效果。一隻小小的寄居蟹懶洋洋地待在沙粒上,偶爾搖一搖它的小鉗子。肖巖的心中湧起無比熟悉的感覺。

 

  來到玻璃缸邊,故意使壞,將寄居蟹被翻了過來,可憐兮兮地掙扎著,這讓肖巖的唇角湧起一抹笑意,等到這小東西累了,他才大發慈悲幫它翻回去。

 

  「我記得……這好像是你送給我的。」

 

  「嗯。」

 

  「很奇怪……我記憶最清楚的部分停留在你踩裂我肩膀的時候,可能是太疼了,所以難以忘記吧。」

 

  「很晚了,睡吧。」

 

  海茵走過他的身邊,肖巖以為他會吻自己,卻沒想到他只是離開了。

 

  心忽然空洞起來。

 

  直到滑門關閉的聲音響起,肖巖緩緩呼出一口氣。而走到門外的男子靠著牆壁仰起下巴,毫無波瀾起伏的面容似乎有什麼太過壓抑。

 

  第二天,對於肖巖而言,是忙碌的一天。他將要挑選自己的研究助理。根據中央科學院的人員配置,一個少校可以配備六名研究助理。

 

  肖巖看著自己寬敞到不習慣的研究室,呼出一口起來。所有助理候選名單都在終端系統中。肖巖進入系統的瞬間不由得呆了,這個系統的運轉速度似乎比從前更快,甚至於在零點零一秒之內,研究室內所有終端瞬間啟動,普通研究室裡只有六個終端處理器,而這裡,竟然配製了十二個終端處理器。

 

  系統中傳來洛赫少校的聲音,「肖巖少校,歡迎登陸系統。」

 

  「洛赫少校?您升級了我的系統?這麼快?」

 

  「您的研究分秒必爭。如果有任何問題,歡迎反饋。」

 

  肖巖興奮了起來,彷彿得到了一個絕佳的玩具,試著做了許多複雜的運算以及實驗猜想。就在他忘乎所以的時候,聯絡官再度提醒他關於研究助理的事。

 

  肖巖趕緊調出名單,這些大多是資深研究員,還有許多是學員時代的前輩。肖巖除了瀏覽他們所取得的成就之外,甚至調閱了他們的研究報告。無論是洛赫還是瑞茨,他們選擇助理的標準對於肖巖來說理解不能,他不需要那些被束縛在框架中的研究員,他需要一個可以隨時質疑他讓他保持清醒、隨時為他展現另一種思考方式的人。

 

  肖巖將這份名單從頭看到尾,最後還是關閉了終端。

 

  他走出研究室,兩名特種兵跟了上來。

 

  這些研究員已經形成了既定的思考模式,並且習慣聽命於他們的研究主管,肖巖覺得他需要更加活躍不受拘束的思維。

 

  「少校,請問您要去哪裡?」

 

  「學院。回憶回憶我往昔的無憂時光。」

 

  肖巖的雙手插在軍褲口袋裡,悠閒地走到教學區。

 

  無數年輕而朝氣蓬勃的面孔從他身邊走過。

 

  肖巖覺得空氣在流動,和研究室裡死氣沉沉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的臉上是久違的笑容,彷彿時光倒流,他可以暢快地和同期生談論著和學術完全無關的事情,然後凱西嚷嚷著衝上來責怪他沒有按時提交項目報告。

 

  就連大腦也跟著飛馳起來。

 

  「快看啊,是肖巖少校!」

 

  「你知道嗎?他從前也是個b類學員!可是那些a類研究員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卻做到了!」

 

  「他的身後怎麼還跟著特種兵?」

 

  「笨蛋,當然是因為少校對於夏爾來說很重要啊!潮湧組織還曾經擄劫他呢!」

 

  隨之而來的欽佩和仰慕的目光讓肖巖臉紅起來。

 

  再這樣接受注目禮,肖巖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重溫校園時光。他低著頭,回到公寓,用終端訂購了三套學員制服。肖巖將門外的兩名特種兵叫進來,要求他們換上學員制服。肖巖得意地看見他們的臉上露出狐疑不解的表情,雖然他們嚴肅的表情跟學員制服真的很不搭。

 

  當他再度回到學院的時候,非常舒心地發覺再沒有人注意到他了。

 

  現在299號授課室應該正在教授病毒變異學。肖巖命令兩名特種兵守在門口,悄悄進入教室,肖巖來到一處空置的座位,連入終端。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冠狀病毒的基因鏈,教授的要求聽課的學員們針對這個病毒製作抗病毒劑。

 

  這道題對他而言簡單的過分,他隨意地四下望了望,發現後排一個年輕學員正閉著眼睛,貌似已經睡著了。如果下課之前不提交答案,這個學員將無法完成這個課時的學分。

 

  就在解答時間還剩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少年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揉了揉額頭,他的全息屏幕上數據不斷變化,在最後一秒提交答案。

 

  少年發現肖巖正注視著自己,挑著眉頭瞪了過來。

 

  肖巖趕緊別過頭去,當他再度望向對方的位置時,少年已經不見了。肖巖趕緊走出教室,兩名特種兵跟上來,他穿過學員們的肩膀,終於找到了那個少年,他正抱著腦袋,無聊地向前走。

 

  半個小時之後,肖巖跟著他走到了機械物理學的教室。肖巖再度選擇坐在他的側前方。教授正在講解飛行器引擎原理,少年依舊是昏昏欲睡的模樣。這使得肖巖能夠毫無顧忌觀察他。

 

  十八、九歲的年紀,白皙的皮膚,略微上挑的眉梢不耐煩抿緊的唇線,肖巖忽然想起了凱西。肖巖進入科學院的第一年,凱西是他的同期生。那時候的凱西掌握任何知識都輕而易舉,為了修滿學分又不得不來到教室上課,孩子氣地經常在課堂上睡覺,惹得教授不悅,可偏偏每一科的最終測驗又能以第一名的姿態通過。幾乎兩、三個月凱西就跳一級,當肖巖剛完結自己的初級課程時,凱西已經畢業了。

 

  就在肖巖懷念過去時,少年已經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著他。

 

  好死不死,教授又通過終端向肖巖發問,根本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的肖巖愣住了。

 

  少年露出狡黠的笑容,似乎在說:你這傢伙死定了。

 

  肖巖回顧了一下那個問題,十秒之後終端根據他的思考生成答案。果然,少年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肖巖的內心小小得意了起來。要知道以前還是學員的時候,自己可懶得思考這樣的問題。可現在,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炫耀很可笑。

 

  這門課程結束,所有學生陸續離開。

 

  肖巖剛走出教室門,忽然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把拽起他的衣領,兩名特種兵就要衝上來,肖巖打了個手勢,他們這才僵在原處,蓄勢待命。

 

  「喂!我知道你這傢伙一直跟著我!你根本不是我的同期生!」

 

  少年擺出挑釁的表情,彷彿正要發飆的小獸。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同期生?」

 

  「我從沒有見過你!你一定是高年級生!我看見你解開教授的那道題了,從你啟動終端運算程序到得到答案,只用了十秒!那個喋喋不休的老頭也要花上十二秒呢!」

 

  「那是因為教授必須放慢解題速度讓你們看清楚他的思路。」

 

  「我才不需要看清楚他的思路,又刻板又拖沓!」

 

  「所以你就在課堂上睡覺?」肖巖低著頭笑著問。

 

  少年比他矮了半個頭,就連這個身高差距也讓肖巖想起了凱西。那傢伙一直抱怨自己長不高。

 

  「哼,你看你教育人的語氣!我就說你是高年級生!你一直跟著我幹什麼!我故意在學院裡繞了半個小時才去下一堂課,你一直就跟在我身後!」

 

  「哦?你怎麼知道?」

 

  這傢伙一直沒回頭啊。

 

  少年抬起手腕拍了拍聯絡器,肖巖明白了過來。這小子是從聯絡器的金屬表面看見了肖巖。

 

  「我跟著你,是因為覺得你很有趣。」肖巖瞇起了眼睛,「你似乎很聰明。」

 

  「我本來就很聰明!」

 

  「有很多人說我也很聰明,不如我們比一比。怎麼樣?」

 

  「行啊!但是得有賭注!我要是贏了你,你要替我做一整個學年的終端測試!」

 

  「可以。那如果我贏了呢?」

 

  「你贏了……你說你想怎麼辦!」

 

  「我還沒想好,可以比完之後再說嗎?反正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不如說一說我們的比賽規則。每個人考對方一題,先難住對方的算贏。但有個必要條件,就是出給對方的題目自己必須有能力做出解答。」

 

  「有意思!我們圖書館一決勝負!」少年的好勝心被肖巖激起。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關你什麼事?」

 

  「難道你希望我稱呼你『喂』或者『臭小子』嗎?」

 

  「……勞倫•安。」少年不情願地開口說。

 

  「什麼?」肖巖壞笑著假裝沒聽清。

 

  「沒聽清就算了!」

 

  勞倫轉身,走向圖書館。肖巖向兩名特種兵做了個保持距離的手勢。

 

  五分鐘之後,他們在圖書館中找到兩個相鄰的座位,開始比拚。

 

  

 

  ☆、第83

 

  不知道勞倫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挑釁,竟然要肖巖在一分鐘之內分析出一架飛行器要如何規避總統府的火控系統完成突襲,目標是炸掉總統辦公室。

 

  肖巖一滴冷汗落下,心想自己要真的解答出這道題會不會被懷疑是潮湧組織的臥底?

 

  就在勞倫得意洋洋的時候,肖巖連入終端,倒計時開始。總統府的火控系統十分高超,是整個中央科學院的傑作,上一次潮湧組織襲擊總統府,兩架飛行器雖然撞上了西翼,但並沒有成功抵達總統辦公室。

 

  勞倫明顯是要肖巖做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肖巖閉上眼睛,思維奔湧,全息顯示屏上的畫面不斷翻轉,數據如同光線般一閃而過,但模擬場景中的飛行器依舊在火炮中徘徊不得接近,勞倫抿起了唇角。

 

  時間過去的很快,勞倫故意提示,「喂,還剩下三十秒了哦。」

 

  已經有不少人圍在他們身後看起了熱鬧。

 

  「快看啊!有個傻瓜想要用一架飛行器撞擊總統辦公室呢!」

 

  「這怎麼可能!總統府的火控系統可是瑞茨少校的成名作!」

 

  「還有二十秒了!」

 

  飛行器在畫面上閃過一個刁鑽的角度,忽然開始攻擊,總統府的火炮隨著它的飛行軌跡自動瞄準,飛行器猛然拔高,功率是正常飛行的三倍,幾乎貼著夏爾的穹頂迅速滑過,而火控竟然來不及轉動,飛行器再引擎因過熱失去動能之前狠狠從總統辦公室的窗子上撞了進去。

 

  「喔——」

 

  「老天啊!」

 

  所有圍觀者發出驚呼。

 

  勞倫愣住了,原來前面的九分鐘,肖巖的飛行器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只是為了摸清楚火控系統的襲擊範圍和角度,搜集數據,最後一分鐘才是真正的突圍。但到底要怎樣迅速的大腦介入速度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軌跡運算?

 

  「勞倫,我完成了哦。」肖巖朝對方眨了眨眼睛。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用九分五十五秒就能完成,你用了九分五十八秒!」

 

  肖巖忽然很想知道瑞茨少校聽到這番話是什麼反應。還好上一次總統府遇襲,瑞茨就已經升級了主控,現在還想要在十分鐘內攻陷總統府,肖巖知道那才是真正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下面輪到我來出題了。」肖巖閉上眼睛,終端隨著他的大腦勾勒出潮湧組織曾經使用的生化武器樣本,去除了一些複雜成分,並且給予了一定提示,「這種成分一旦進入特種兵的體內,就會對x病毒產生影響,其結果是降低細胞供氧能力。你試試看,能不能在十分鐘之內製造出解毒劑。」

 

  雖然肖巖很想給他完整的生化武器樣本,但這個研究的保密級別是橙色,一旦一些關鍵性成分出現在系統中,會直接引起報警。這道題雖然沒有一個研究項目那麼龐大,但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們至少也要花上半個小時才能解答,肖巖給了他十分鐘的限制……其實有點欺負人。

 

  勞倫冷著臉連入了終端,順帶向肖巖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勞倫果然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傢伙,竟然入侵了某個教授的終端,偷取了一套運算模式,節省了至少十分鐘的運算時間,然後游刃有餘地得出了答案。

 

  時間只用了八分鐘。

 

  「這是作弊吧!」

 

  旁觀的學員叫出聲來。

 

  勞倫瞥向肖巖,「你最初設定的條件裡可沒有說不允許入侵別人的終端。」

 

  「這是學術的不誠實!」

 

  其他學員也質疑起勞倫來。

 

  教授的終端設置雖然遠不如研究室裡那麼複雜,但這小子能在三分鐘的時間內入侵,證明他的思維迅速並且活躍。

 

  「確實,我沒說不允許入侵別人的終端。」

 

  「輪到我出題了!」勞倫擠出一抹壞笑,肖巖用病毒給他出了道考題,而勞倫彷彿要在同一個領域和肖巖較勁一般,也出了一道關於病毒的題目,「有本事你在十分鐘內合成這個病毒的抗病毒劑啊!」

 

  這個病毒乍一看只是一個相對複雜攻擊性強的免疫病毒,類似一百五十年前的hiv,只是這種病毒更惡劣,一旦被感染死亡將在幾個小時之內。

 

  肖巖起了興致,不過十分鐘太過寬裕。肖巖覺得是時候挫一挫勞倫的銳氣,瞬間將自己與終端的對接速度提升到極限,只可惜圖書館的系統不如研究室裡的處理速度快,肖巖花了自己想像中雙倍的時間才得到答案。

 

  「天啊,五分四十一秒!這是神的速度嗎?」

 

  勞倫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動搖,但仍舊死要面子。

 

  「喂!我是為了能讓這場比賽繼續下去才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

 

  肖巖抿起笑,而勞倫卻十分不順眼。

 

  「你笑什麼!」

 

  「感謝你手下留情啊!」肖巖摸了摸鼻子,「不過,現在輪到我出題了哦。」

 

  「你出啊!」勞倫仰起下巴,一副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表情。

 

  肖巖覺得不能再對這囂張的小子手下留情了。驀地,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個場景,自己和海茵的小隊被困在某個密閉的房間裡……

 

  好吧,看看這小子將如何逃出生天!

 

  用了三十秒的時間,肖巖虛構了一個和當時一模一樣的房間。

 

  「勞倫,你被困在這間房間裡。氧氣將在十分鐘內耗費殆盡,你手中沒有任何工具,不過你有一把技術兵專用的配槍。祝你好運。」

 

  肖巖並沒有將注水的細節也複製,因為當初自己是靠特種兵頂住門才得以逃脫,但是勞倫沒有這樣的條件。肖巖只想知道這傢伙在緊急情況下會如何應對。

 

  「除了一把槍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樣怎樣開門?也沒見到門上有識別裝置啊!」

 

  「這樣的門要如何打開?難道用槍射擊嗎?」

 

  「這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勞倫確認了肖巖對那扇門的設定之後,不由得冷哼起來,「這種只有電影中才能看見的門,虧你設計的出來!」

 

  「我喜歡舊電影。它們是很重要的文獻。」肖巖淡淡地笑著。

 

  全息屏幕上,勞倫仔細地檢查這扇門的電路之後,果斷地將手中的槍拆了出來,將能量轉換裝置與門連接,扣下扳機,門開了。

 

  「喔!這樣也可以!」

 

  「如果是在真實的情況下,估計我會用那把槍自殺!」

 

  勞倫看向肖巖,扯出得意的笑容,「但願你還能想出更有難度的考題。不過我承認,這道題還是挺有意思的。」

 

  肖巖知道自己給勞倫的時間太過充分了,畢竟在現實情況下是不可能借助終端來分析這扇門的電路,他必須用自己的大腦去分析每一道電路的走向和功能,但是他能想到借助配槍中的能量轉換器,是十分有實戰意義的。儘管視線望著勞倫的方向,肖巖的腦海中卻是當自己在水下尋找著跌落的配槍,海茵來到自己身邊,一把將他帶起。他還記得在混沌的水下瞥見海茵側臉的短暫瞬間,這個男人不需要任何表情也不要任何溫柔的風度,也能霸佔他的目光甚至思維。

 

  那一瞬間,肖巖知道自己在不可控制地想念著那個男人。

 

  「輪到我了。這一次你別想輕鬆過關。」勞倫竟然合成出一個虛擬的病毒樣本,而這個樣本正是彗星病毒中保證喪屍能從太陽那裡獲得能量的基因!

 

  「你的考題是什麼?」肖巖掩飾自己心中的驚訝,這個序列只在高年級的病毒學實踐課才會提及,這堂課是軍方特別設計的課程,目的就是為了讓高年級學員思考,他們中有誰能提出開創性見解的將會被中央科學院調入重要項目。

 

  「降低這種病毒的光合能力。」勞倫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差點沒狂笑出聲,這熊孩子不就是要他製造冷凝劑嗎?

 

  「你要我在多長時間內完成?」

 

  「五分鐘。」

 

  「五分鐘只是用於降低它的光合作用,對吧?」

 

  「是。難道你還能在五分鐘內做出其他什麼來嗎?」

 

  肖巖搖了搖頭,「我只是確認你的考題罷了。」

 

  製造冷凝劑很簡單,真正難的部分一直是冷凝劑的原料和穩定性,這才是冷凝槍無法大規模應用於與喪屍戰鬥的原因。

 

  不需要五分鐘,肖巖只需要兩分鐘就配置出了一種藥劑,勞倫的病毒在藥劑的影響下處於低溫非活躍狀態,並逐漸失去接受熱量的能力。

 

  勞倫頓了頓,這明明是許多高年級學員都頭疼的試題,甚至於沒有幾個人能配製出這樣穩定的藥劑……

 

  「喂!你這傢伙到底是……」

 

  勞倫的話還沒問出口,肖巖打斷了他,「下面輪到我了。」

 

  閉上眼睛,肖巖在終端系統中構建一個虛擬的房間,房間唯一的出口被密碼器控制,這是一個十二位密碼,而密碼每一秒都在變化。

 

  「勞倫,你有五分鐘的時間離開這裡。」

 

  勞倫露出嫌惡的表情,「你這傢伙就喜歡設計密室嗎?還是你其實有什麼變態傾向,就喜歡把人囚禁起來?」

 

  他的話惹來圍觀者的笑聲。

 

  肖巖並不在意,只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我解不開的密碼!」

 

  說完,勞倫進入了終端,開始演算。他這才發覺密鑰絕對複雜,包含了空間函數各種變量,物理中力學與電磁學等等,涉獵之廣令勞倫微微蹙起眉來。

 

  那一刻,肖巖終於有了幾分羞恥心,彷彿一個大人在欺負孩子。

 

  但勞倫還是超出了肖巖的想像,他在還剩十秒的時候,解開了密鑰,輸入密碼。

 

  明明已經顯示密碼正確,勞倫還是無法將門拉開,終端顯示他的力量已經到達普通人類的上限,但這扇門紋絲不動。

 

  「媽的——」勞倫揮起拳頭用力捶在全息影像上。

 

  時間到。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解開密碼了嗎?」

 

  「或者,密碼不正確?」

 

  「但是沒有顯示密碼錯誤啊!」

 

  勞倫瞪向靜靜注視著這一切的肖巖,「喂!到底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我計算錯誤?」

 

  「你的計算非常精妙,分毫不差。」肖巖扯起唇角,那笑容在勞倫看來無與倫比地欠扁,「但我只是叫你從這間房間出去,沒有叫你計算密碼。」

 

  「什……麼……?」勞倫露出不解的表情。

 

  「根據我的設定,這扇門根本就沒有上鎖。」肖巖進入模擬場景,來到門前,用力向前一推,門就這麼開了!

 

  而勞倫卻費盡了力氣要將門拉開,因為他把它當成了夏爾中隨處可見的滑動門!

 

  「你耍我!」勞倫起身一把拽過肖巖的衣領,揮起拳頭砸向他的鼻骨。

 

  肖巖輕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忽然起身將他反壓倒在座椅上,速度之快在學員們看來簡直是瞬間移動。

 

  「媽的!你根本就不是這裡的學員!你是特種兵對不對!」

 

  勞倫的半張臉被壓在椅背上,看起來滑稽又狼狽。

 

  肖巖驚訝於自己的身手,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在某間訓練室中,自己被海茵•伯頓扣死在地面上的情形,他的雙手被壓在身後,對方的膝蓋抵在自己的腰際。他能感受到當海茵略微低下身時力道的變化,以及對方沉穩的呼吸若有若無掠過後頸,他甚至有種錯覺,對方即將吻上來。

 

  「喂!喂!你他媽快放開我!我的胳膊就快斷了!」

 

  勞倫的呼喊聲讓肖巖回到了現實。

 

  他鬆開了勞倫,對方捂著肩膀戒備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莫名其妙地和我比賽打賭,然後又用這種題目來耍我!你根本不是這裡的學員!」

 

  肖巖歎了口氣,「我沒有耍你。你習慣了夏爾的滑動門,於是看見每一扇門都覺得它是側向打開而不是被推開。這樣的定式思維會阻礙你在研究中的思考,你會被束縛在特定的思維邏輯中,無法突破瓶頸,永遠被關在玻璃瓶底。」

 

  勞倫愣了愣,正要說什麼的時候,漠然中略帶壓迫感的聲音響起。

 

  「您今日的娛樂是否告一段落,肖巖少校。」

 

  肖巖肩膀略微一頓,僵硬著轉過身去,看見的是身著軍部制服的海茵•伯頓,而他兩名負責守護自己的部下跟在他的身後,臉上是窘迫的神色,畢竟被頭兒看見他們這些特種兵竟然穿著學員制服守在圖書館的門口,實在很……

 

  一瞬間,整個圖書館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投注向海茵的方向。

 

  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句話。

 

  勞倫盯著肖巖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外,整個圖書館驟然喧囂了起來。

 

  「天啊!那個人是肖巖少校!勞倫,你可真行!竟然出題考肖巖少校!」

 

  那一瞬間,勞倫忽然發起火來,猛地衝了出去。

 

  「肖巖——」

 

  兩名特種兵輕鬆地將他攔了下來,任由他掙扎著卻無法上前。

 

  肖巖止住了腳步,轉過身來。

 

  「你果然在耍我對不對!看著能力不如自己的人落入你設計的陷阱,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我不是在耍你,我只是在尋找自己的同伴而已。」

 

  「什麼?」勞倫皺起眉頭。

 

  「軍部要我挑選研究助理,但我不需要助理。我要的是一個當我費盡心思要將門拉開的時候提醒我試著推一推那扇門的傢伙。」

 

  「啊……」勞倫愣住了,忘記了掙扎。

 

  說完,肖巖跟在海茵的身後離去了。

 

  磁懸浮車的車門向上開啟,肖巖坐了進去,而海茵就坐在他的身邊。

 

  手腕上的聯絡器彈出畫面,聯絡官的臉出現在肖巖的面前。

 

  「少校,請問您的心中是否有了助理的人選。」

 

  「嗯,勞倫•安。」

 

  聯絡官的眉頭蹙了起來,「很抱歉少校,我在人員名單裡沒有找到勞倫•安,您是否要再看一眼名單?」

 

  「他不在名單上,他是科學院裡的學員。」

 

  「……您確定啟用一個學員作為自己的研究助理嗎?」

 

  「是的,我確定。當我成為凱西的助理時,我也只是個學員,而且還是個b類學員。」

 

  「明白。」

 

  磁懸浮車已經停在了公寓門口,夜幕即將降臨,所有路燈亮了起來。

 

  就在肖巖跨出車門的那一刻,海茵一把抓住了他。

 

  「一起吃晚餐。」

 

  肖巖沒有拒絕的權利,海茵已經更改了目的地,他們將去往二號塔台。

 

  「喂!」

 

  磁懸浮車的速度極快,肖巖不明白在二號塔台他們能吃什麼!

 

  「從那裡,可以看到夏爾外的日落。」

 

  「真的?」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體會。

 

  塔樓為他們打開了第一道門,因為沒有飛行器停靠,所以整個飛行通道內漆黑一片。

 

  肖巖摸著牆向前走去,即便他知道通道內根本沒有任何阻礙物,他還是無法像海茵一樣坦然地邁出每一步。

 

  「把手給我。」

 

  海茵的聲音在這片黑暗中意外地清晰。

 

  肖巖伸出手,他不知道對方在哪裡,胡亂揮舞著忽然被用力扣住了手腕。

 

  「我們走。」

 

  感官在那瞬間被無限放大,肖巖能清楚地感覺到海茵手指的溫度,他指腹與肌膚相觸的感覺很特別,彷彿血液經流時,奔湧著要衝出肌膚纏繞上海茵的指腹。

 

  不得了……肖巖……這真的不得了……

 

  「到了。」

 

  「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通道最外側的緩緩開啟,橙色的光線沿著縫隙不斷湧入,肖巖最先看清楚的是海茵包裹在軍裝下的小腿,修長而有力,在地面上留下優雅的陰影。

 

  視野逐漸開闊,遠處的山巒岩石在橘紅色的日光之下令人挪不開眼。

 

  不斷有鳥群向著山巒間的樹影飛去,在天空中拖拽出無數斷斷續續的線條。

 

  而太陽,即將落入山巒之下。

 

  肖巖睜著大大的眼睛,直到身邊有人遞上來一包餅乾。

 

  「你的晚餐。」

 

  「啊?」肖巖接過餅乾,而海茵已經在通道邊緣坐了下來,「你說一起吃晚餐就是吃壓縮餅乾?」

 

  「軍部已經改良口味了,而且為了適應特種兵的營養需求,熱量是從前的五到六倍。」

 

  剛咬下去一口的肖巖趕緊將餅乾吐了出來,「熱量這麼高!那不是要肥死!」

 

  如果所有特種兵都使用x2的話,他們的能量將來源於外部食物攝取以及日光,只是當他們出任務不能保證日照的情況下,食物的熱量將十分重要。

 

  「我以為好歹也能有片抹了果醬的麵包,這才能算是晚餐吧?」肖巖小聲嘀咕著,在距離海茵較遠的地方坐下。

 

  「你想要怎樣的晚餐?」

 

  「啊……」肖巖沒有想過對方會問自己的意見,「也沒什麼。這樣好的景色,總想著要是有一杯紅酒……」

 

  肖巖看了海茵一眼,這些沒有意義,海茵不可能忽然找來一杯紅酒,自己也不是等待被取悅的女人。他還是撿起一旁的壓縮餅乾,狠狠咬了一口。

 

  海茵說的沒錯,口味確實改良了,是奶油香草味的,就連口感也很鬆軟。肖巖以前曾因為好奇,啃過一塊,為了保證營養成分減少添加劑,那塊餅乾除了鹹味肖巖沒吃出別的味道,更不用說干的要命的餅乾渣從肖巖的喉嚨滑下去……那是肖巖印象中最為恐怖的食物之一。

 

  那一刻,某個場景湧入他的腦海之中。

 

  

 

  ☆、第84

 

  「你曾經將黃油夾在麵包裡,那是配給給校級軍官的食物,對嗎?」

 

  「不好吃嗎。」海茵將肖巖手指間那片咬下一半的餅乾,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下去。

 

  那一聲脆響,肖巖的世界被震出無數的縫隙。

 

  他的眼前是海茵以一貫從容的表情以小刀將黃油抹入麵包的動作。彷彿他在執行一個精巧的任務。

 

  不斷重複著,無法從腦海中屏蔽。

 

  「我沒有紅酒和牛排。」

 

  明明是沒有邏輯性的回答,肖巖卻意外地理解他話語中的意思。

 

  雖然你很喜歡紅酒和牛排,但在那個物資緊缺的時候,我能給你的只有抹了黃油的麵包。

 

  肖巖無奈地歎一口氣,其實我想問你的是你怎麼可能會為別人準備麵包還有抹黃油?雖然對這個問題的執著很好笑,但肖巖卻克制不住想念起自己從海茵手中接過麵包時那種複雜而微妙的心情。那和坐在教室裡偷偷看著莉莉的背影不同,和在酒吧裡欣賞火辣的脫衣舞血脈噴張的心情也不同,他小心翼翼地壓抑著,不斷否決著,可最後的最後每一次不期然想起,他唯一確定的就是那不是害怕的心情,甚至帶著某種難言的期待。

 

  「嘿,那塊餅乾我吃過的。」肖巖揚了揚眉梢。

 

  海茵的聲音依舊淡然,「我吻過你。」

 

  仍舊是沒有必然邏輯性的對話,但肖巖在那一刻卻產生一種無與倫比的優越感。他記得海茵對所有人的疏離,記得麗芙與馬克曾經討論過他近乎病態的潔癖,但那一句「我吻過你」讓肖巖知道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領域之內,他會毫無原則的包容他,遷就他。

 

  日光終於隱沒,一切沉入黑暗。

 

  「走吧。」

 

  海茵利落地起身,當不留一絲光線之時,外面的世界也變得空洞而可怕。

 

  頭頂的閘門即將落下,肖巖趕緊起身跟上海茵。

 

  一切光線被斬斷。

 

  這傢伙就不能等等我嗎!

 

  習慣性伸出雙手在黑暗中摸索,不知是不是錯覺,回去通道閘口的道路比他想像中還要漫長。

 

  直到他的手掌觸上什麼。

 

  「伯頓上校?」

 

  肖巖這才確定自己觸上的是對方的背脊。

 

  扣住自己的手指從無欲的冰涼到微微滾燙起來,被按壓住的肌膚彷彿被打下烙印,肖巖的心緒不安起來,彷彿這個引導著自己的男人隨時會轉身將他吞沒入腹。黑暗之中的呼吸聲尤為響亮,肖巖的心跳正逐漸被打亂,當他下意識掙脫對方,海茵只是略微收緊手指,肖巖的手腕就幾近碎裂般疼痛了起來。

 

  「我不會放開你。」

 

  「上校?」

 

  對方忽然停下了腳步,肖巖嚥下口水。

 

  「你曾經把我塞進一個狹小的反應裝置,你不知道我每一刻的惶恐與絕望,你只是大搖大擺地做你自己,揮霍我的耐性。」

 

  平靜到令人害怕的語氣,彷彿某種壓倒性的先兆。

 

  「……我……我記得和你在一起發生的每一件事,上校!我只是需要時間把它們串聯起來而已!」

 

  肖巖知道海茵真正在意的是什麼。有時候自己沉睡在夢中那些場景和片段不斷上湧,每一次海茵觸碰自己的感覺都清晰無比,他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離去的背影肖巖很清楚自己很認真地看著很深刻地記著。這個男人佔據了他太多的注意力,以至於再度醒來時肖巖有種全然的不適應。

 

  「把它們串聯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麼?它們一直就在你的大腦裡。還是說,你無法將它們串聯起來,所以你就不是當初的那個肖巖了?」

 

  肖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海茵•伯頓質問,在他的印象裡,這個男人只有命令,哪怕是關心和保護,也是用一種感覺不到溫度的方式表達。而此刻,他漠然的外殼正發出脆響,隨時破裂。

 

  一股力量籠罩在肖巖的身上,他的身體向一旁撞去,好不容易維持平衡時,肩膀已經撞在了通道的牆面上。

 

  「伯頓上校!發生……」

 

  他的唇被按壓,張著的唇間是對方肆無忌憚挑釁的舌尖,熱烈而難以自已的欲戀決堤而出,肖巖無法構築出任何一層堤壩來防守,潰不成軍。

 

  對方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游弋,視覺被蒙蔽,使得他所有的感覺都集中於對方掌心的溫度。

 

  很燙。

 

  他無法思考,只有拼了命地掙扎。各種掙脫式的襲擊、肘擊,抬膝紛紛被對方擋下。

 

  腦海中不斷有畫面閃現,肖巖頹然地發覺自己一切反抗的技巧竟然都是對方教授的。

 

  為什麼?

 

  印象中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海茵•伯頓會不遺餘力地教導他這些?

 

  為了保護他。

 

  為什麼這個男人會用這種全然佔有的形式來壓迫他?

 

  因為恐懼。

 

  可為什麼會恐懼?

 

  因為海茵•伯頓執著於要擁有的,只有他。

 

  所有的問題答案都如此顯而易見,肖巖知道自己無處可逃。

 

  親吻的力度不斷升級,肖巖的腦袋隨著對方親吻的方向而移動,一切理智被口望擊潰,肖巖的軍褲被對方褪下,一雙手捧著他的口瓣向上一抬,耳邊傳來軍褲落地的聲響。肖巖被迫仰起頭,對方的親吻蔓延至他的下巴,用力地落在他的頸間。他的雙腿被打開,左腿的腳尖無力地點在地上,右腿被抬高到幾乎斷裂的位置。

 

  「試著享受這一切,少校。」

 

  宛如冰冷中燃燒的火焰,耳邊是屬於海茵•伯頓命令式的語調。

 

  肖巖全身肌肉一陣痙攣,因為對方的手指擠入了最令他難以啟齒的部位。

 

  「不……伯頓上校……你一定……」

 

  你一定不是海茵•伯頓!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對方的手指旋轉,用力地抽插,彷彿要撕裂他一切的柔軟與脆弱。

 

  肖巖無法呼吸,手肘頂住牆面試圖反抗對方,如同懲罰一般,肖巖再度脫力地被按回到牆面,那一刻他的脊椎差一點被震碎。

 

  對方毫無預兆地猛然擠進來,身體被驟然貫穿,肖巖驚恐萬分捶打在對方的肩膀上。

 

  「噓——噓——我已經進來了。」

 

  冰涼而暗啞的嗓音,無數渴望的細絲徘徊在其間,將肖巖牢牢網住。

 

  「擰斷我的脖頸,或者抱緊我。」

 

  這是一個根本沒有選擇的選擇題,肖巖只能抱緊了對方的肩膀,將自己的下巴抵在對方的肩頭。

 

  「感受我,然後記住我。」

 

  海茵在肖巖的身體內緩慢抽插起來,極為用力,彷彿要與他合二為一。

 

  海茵說的沒錯,在這樣的黑暗裡,他除了海茵什麼也感受不到。對方的形狀,他的強悍、執念甚至於無可避免的衝撞不斷刺激著肖巖的大腦。

 

  他的腿被放了下來,根本無法站立,靠著牆緩緩坐了下去,他的雙腿被架在了海茵的肩膀上,再度插入的那一刻全然沒有了最初的緩慢與忍耐,對方的力量將他的身體頂離地面,他只能惶恐地撐在對方的肩上。

 

  「不要……不要這樣……」

 

  肖巖的語言支離破碎,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求饒。

 

  對方停了下來,吻上肖巖緊閉的眼睛,觸上他的鼻尖,輕輕抿著。

 

  肖巖能感受到對方輕側的臉,嘴唇觸碰間帶著安撫的意味。這樣的溫柔難以想像來自海茵•伯頓,而這樣的溫柔與方纔的強悍形成鮮明的落差,令肖巖不自覺沉淪。

 

  就在他下沉的那一刻,他的身體被猛地翻了過來,對方在他的體內幾乎旋轉了一周,肖巖不由得驚叫了起來。他跪在地上,黑暗遮掩了他的羞恥心,他更多感受的是對方抬起他的腰再度貫穿的力度。不斷被抽插叫囂著希望被毀滅,肖巖覺得自己瘋了,徹底地瘋了。

 

  他的身體前後挪動著,他曾經用手臂撐著上身試圖逃離,但結局卻是被對方更用力地按回來。他的膝蓋承受不住而顫抖,大腦一片混沌,終於跌落下去,他的額頭枕在雙手上,而對方的卻遲遲未曾到達頂點。

 

  肖巖的思維沉淪,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當他再度恢復知覺時,身下是柔軟的床,自己被人緊緊擁在懷中。

 

  平靜的呼吸在空氣中蔓延,肖巖緩緩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張陷入枕中俊美的側臉。

 

  如此無害而寧靜的性感,肖巖的喉頭著火一般嘶啞起來。

 

  倒吸一口氣,他想起了那黑暗通道之中的一切。身體驟然緊繃,撐著上身,肖巖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翻身下床。

 

  全身一陣冰涼,肖巖這才發覺自己未著寸縷。

 

  而床上的男子單手撐起側臉,緩緩睜開了眼睛。

 

  「時間還早。」

 

  對方的目光垂落,優雅而動人心魄,肖巖嚥下口水,不斷在腦海中思索著。

 

  聯絡官辦公室裡瘋狂的兩天兩夜讓肖巖怔然。

 

  海茵終於起身,而肖巖趕緊伸手摀住自己的小雞雞,他相信這個場景是可笑的,但他卻不得不做。海茵卻伸手將他拉了過去,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拉開。

 

  肖巖極不情願地死死摀住,看什麼看啊!我有的你都有!你他媽的還比我的大!

 

  海茵根本聽不見肖巖的腹議,他只是看著肖巖的小雞雞,在對方的視線之下,肖巖可悲地再度起了反應。

 

  對方的鼻息若有若無掠過他的身體,這簡直是要命的撩撥。

 

  「這……這是早上……」

 

  而且上校你根本不該對我做那些事!也根本不該出現在我的房間裡!最重要的是……肖巖知道通道裡的那一次絕不是他和海茵之間的第一次!

 

  等等,昨天在通道裡……

 

  「我……我昨天怎麼回來的?」

 

  「我抱你回來的。」

 

  肖巖石化。

 

  他還是申請駐守北極的基地吧!他在夏爾已經沒法混了!

 

  「恨我嗎?」海茵仰著頭,他的目光太過柔軟,那是全然陷落的開始。

 

  「不恨……」幾乎沒有思考,肖巖就說出了答案。

 

  那一刻他更加清楚地明白這個男人強迫自己的原因。

 

  海茵讓肖巖意識到,無論他對他作出多麼過分的事情,肖巖都抱著一種包容的態度。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被另一個男人擁抱意味著被折服。肖巖簡直可以想像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瑪亞身上,別看這傢伙平日裡大大咧咧,他一定會和對方拚命的!

 

  肖巖呼出一口氣,手指輕輕沒入海茵的髮絲之間。無論這個男人如何冷硬,始終有柔軟的地方。

 

  驀地,肖巖的小雞雞被一陣柔軟溫暖所包裹,當他低下頭來時,心臟彷彿要炸裂般!肖巖覺得自己一生的震撼都難以超越此時此刻!海茵將他的陰莖全部含住,輕緩地口吸,肖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舌貼著他的肌膚滑過。

 

  天啊!天啊!

 

  肖巖低著頭,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在所有人眼中高不可攀的海茵竟然……

 

  隨著電子鬧鐘的聲音響起,肖巖猛地沖頂。

 

  粘稠的液體沿著海茵的臉頰湧出,肖巖閉著眼睛享受著那無與倫比的一刻。

 

  「你的新任助理在研究室等你。」

 

  肖巖這才注意到自己在對方臉上留下了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顏射?

 

  當他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時,海茵已經平靜地起身走入了浴室。

 

  「上校!伯頓上校——為什麼……」

 

  肖巖跟著進入浴室,看見海茵正低著頭沖洗臉上的污漬。

 

  「什麼『為什麼』。」海茵取過肖巖的毛巾,擦了擦臉。

 

  「為什麼幫我口……口……」那兩個字他是在說不出來。

 

  「你想問的不只是口交。」

 

  海茵卻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彷彿那件肖巖都做不到的事情,對於海茵來說卻如同吃飯睡覺一般理所當然。

 

  「……」肖巖的心卻隨著對方的聲音冷靜了下來。

 

  「還是你要問昨天在通道裡我上了你。」

 

  海茵將肖巖的毛巾放回原處。

 

  「上我和為我口交是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這一次肖巖不再膽怯,迎上了海茵的目光。

 

  「那麼你相信我給你的答案嗎。」

 

  海茵走出浴室,手指在空氣中一點,他的軍裝從牆壁中出現。微微低下頭,將軍衣披上肩,自製內斂是形容這個男人的標籤,可是他……

 

  「是的,我相信。」

 

  「我是你的男人,除了上你,我也會取悅你。」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心臟上,「問問你自己,你最信任的人是誰。無論發生怎樣的危險,你千方百計最想要回到誰的身邊。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上你,作為一個男人你在我這裡全然喪失了自尊,你會想要殺了我嗎?」

 

  肖巖肩膀一頓。

 

  他沒有想過……他一分一秒都沒有恨過海茵。

 

  海茵的手掌覆上他的臉頰,「不管你是否能理清楚我們之間的過去,但有一點從未改變。」

 

  「什麼?」

 

  「你想要屬於我。」海茵的吻落在肖巖的眉心。

 

  是的,他信任海茵。他還記得當喪屍在基地橫行,他被困在房間裡,腦海中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海茵•伯頓。

 

  「你就快遲到了,少校。」

 

  當肖巖醒過神來時,海茵正將他衣領上的最後一粒扣子扣上。

 

  從肖巖跨入中央科學院的那一刻起,他就發現周圍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

 

  「嘿,少校!」瑞茨一把攬上肖巖的肩膀,「沒想到你也遲到了啊!不過作為研究部門的主管,遲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呵呵……」肖巖在心裡感激起體內的x病毒,如果不是它,經過昨天那麼激烈的……運動,他可能早就死了,而不是像此時此刻精神抖擻地行走。

 

  「建議你預約心理醫生看一看,現在的精神治療很先進。」

 

  洛赫少校走過肖巖的身邊,他的腳步一點聲音沒有,嚇了肖巖一大跳。

 

  什麼心理醫生?

 

  「啊,我們聽說昨天在飛行通道裡發生的事情了!看見少校你安然無恙實在太好了!」一個上尉向肖巖敬禮之後離開。

 

  肖巖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果然自己被伯頓上校抱出去的事情傳遍了中央科學院了!搞不好整個夏爾都知道了!

 

  天啊!他們會怎麼為這段經歷添油加醋?說他被伯頓上校干到不省人事嗎?

 

  「還好你的研究室很明亮。」瑞茨揉了揉肖巖的後腦。

 

  其他路過的研究員也十分同情地望著肖巖,兩個女研究員小聲議論了起來,她們以為自己的聲音肖巖聽不見,但x病毒令肖巖的聽覺無比敏銳。

 

  「原來就算是天才也會有軟肋呢!」

 

  「真是可愛啊,竟然暈過去了!」

 

  「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被伯頓上校抱著離開通道呢!」

 

  肖巖已經快瘋了,他在心裡不斷抓著自己的頭髮,咆哮著要所有人都閉嘴。

 

  「喂,什麼幽閉空間恐懼症之類的,你也太菜了吧?希緹少將都說願意親自為你提供心理輔導了。」瑞茨來到了自己的研究室前,跨進去的瞬間一把被肖巖拽了回來。

 

  「什麼?」

 

  瑞茨疼的一張臉慘白,「喂!肖巖少校!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體內有x病毒!」

 

  「什麼幽閉空間恐懼症?」肖巖瞪向對方。

 

  「就是……昨天下午你不是和伯頓上校去考察飛行通道嗎?然後你在通道裡昏倒了,是伯頓上校抱著你離開的!塔樓的聯絡官問你發生什麼了,伯頓上校說你只是不喜歡黑暗和禁閉而已……可到暈倒的地步,不是幽閉空間恐懼症是什麼?」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乾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啊……」

 

  瑞茨一副虛弱的樣子靠著牆緩緩坐倒,「我的脊椎斷裂了……我不能走路了……我無法工作了……我要申請療養……」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肖巖已經深深瞭解這傢伙的性格,他抬腿踩在瑞茨的肩膀上,低下頭露出邪惡的笑容,「我知道你的脊椎好好的……如果你那麼想它斷裂,我可以幫你。」

 

  「不……不用了……」瑞茨雙手撐住肖巖的腿,緩緩放下,沿著牆回到自己的研究室,就在擠入滑門之前,他高喊了一聲,「你的腿真性感!」

 

  肖巖正要上前踹他,無奈滑門已經合攏鎖死。

 

  無奈地搖了搖頭,幽閉空間恐懼症什麼的當真好過被海茵做到昏過去。

 

  自己的研究室在通道的盡頭,一個少年模樣的傢伙靠著門一臉不爽。

 

  「喂!少校!你遲到了!」

 

  肖巖的唇線上揚而起,「喲,你來報到了?」

 

  勞倫別過臉去,「是啊!丟臉死了!有個因為幽閉空間恐懼症昏倒的主管!」

 

  「如果真覺得丟臉,你可以回去繼續做學員哦。」

 

  滑門感應到肖巖的存在,自動滑開。肖巖的雙手揣在口袋裡,勞倫跟在他的身後擠進了研究室。

 

  當肖巖啟動系統的瞬間,無數運算界面以及高速接入標誌令勞倫張大了嘴巴。

 

  「我的神啊——」

 

  「這套系統並不是神,操縱它的才是神。」肖巖朝勞倫打了個響指,「小子,別摸魚了,過來輸入體徵信息!以後這就是你的驗證代碼了!」

 

  「什麼?你是說我也可以使用這套系統了?」

 

  「是啊,還是說你不想用?」

 

  肖巖抓住勞倫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向識別屏,瞬間勞倫的指紋、掌紋甚至於基因樣本採集都在瞬間結束,並且生成了報告。

 

  勞倫立即興奮地接入終端,將高年級學員的幾道經典複雜難題輸入系統,根據他的思考模式,系統竟然在六秒內給出答案,「哇!這簡直是神的速度!」

 

  

 

  ☆、第85

 

  「沒有時間供你玩樂了,勞倫。知道我們這個研究室裡的兩大重點項目是什麼嗎?」

 

  「模擬對戰系統,還有x2!我也能參與這些研究嗎?」

 

  「是的。今天我們就要開始模擬對戰系統的數據收集了。但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過程。」肖巖抱著胳膊靠著一張實驗台,看向勞倫。他的笑容高深莫測,年輕的助手剎那失神。

 

  「……任何一項研究的突破都伴隨風險,歷史上為了得到結果而送命的學者數量不少。」勞倫吸了一口氣,認真地望向對方的眼睛。

 

  「行了,我們走。」肖巖提起一個箱子走出門。

 

  「去哪裡?」

 

  「訓練室。我已經邀請了溫恩少校、凌霄少校還有麗芙上尉。」

 

  「天啊!他們都是特殊任務部隊裡的高手!」

 

  勞倫再度興奮了起來。

 

  當肖巖來到訓練室門前,他們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溫恩一把攬上肖巖的肩膀,悠哉地低下頭來看著勞倫,「哦,肖巖,這就是你的小尾巴?」

 

  勞倫睜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感歎,「你真漂亮!」

 

  溫恩愣了愣,隨即臉上玩笑般的表情變得凶狠起來,眼看他就要發火,麗芙和肖巖趕緊將他拉住。

 

  「喂!別跟小孩子計較啊!」

 

  「他的意思是讚美你長的很帥氣!只是詞不達意!」

 

  本能對危險的感知令勞倫向後退了兩步。

 

  而溫恩瞬間恢復了略帶笑容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向勞倫,手指輕輕點在勞倫的鼻尖上,明明看似輕巧的動作,勞倫卻不斷後退,他感受到自己的鼻骨快要裂開,這痛覺提醒著他對方無論看起來多麼無害甚至於有著令人卸下防備的外表,但他是個特種兵,是個能輕鬆就將自己殺死的特種兵。

 

  「真的別鬧了,溫恩。他可是肖巖的助手。」麗芙上前挪開了溫恩的手腕,擋在勞倫面前。

 

  「好吧,好吧。」溫恩打了個響指轉過身去,「反正我有的是機會修理他。」

 

  勞倫打了個寒戰,而肖巖卻抱著胳膊很快意地欣賞著這個小傢伙臉上的表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上海茵時,也是直落落地看著對方,還被麗芙警告說挖出眼球呢。

 

  第一次……見到他嗎?肖巖扯起唇角淡然一笑,果然無論發生什麼只要是關於那個男人,自己是不可能忘記的啊!

 

  凌霄不以為意地揚了揚下巴,「不要浪費時間,我下午還有任務。」

 

  肖巖拎過勞倫的衣領,將他帶到了觀察室,將箱子打開,裡面竟然是一把槍!

 

  「槍……我們要槍做什麼?」勞倫驚悚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好笑。

 

  「怎麼,你想親自給變種喪屍安裝傳感裝置?」

 

  肖巖取出槍管和能量轉換器,利落地組裝,一套動作流暢得讓勞倫挪不開眼。

 

  溫恩與麗芙已經進入了訓練場,而凌霄則與肖巖待在一起,一旦出現任何意外,他都能進入訓練場支援溫恩與麗芙。

 

  肖巖所處的觀察室距離地面五米高度,被一層高密度鈦金屬玻璃所隔離。肖巖按下按鈕,玻璃緩緩滑開,肖巖將槍架穩。

 

  「需不需要我來?」凌霄問。

 

  「是啊,還是讓凌霄少校來吧!」勞倫明顯很不安,萬一肖巖幾槍都沒有命中喪屍他們就不能及時關上玻璃,要是喪屍跳進來的話,他們都會沒命的!

 

  「這槍是我設計製造的,我想我比凌霄少校更懂得應用它的功能。」

 

  肖巖的語調很平靜,勞倫卻平靜不起來,他懇求地看著凌霄,深深表達了他對肖巖射擊技術的質疑。

 

  但凌霄已經開始倒數了,「三……二……一!」

 

  按鈕被按下,一隻變種喪屍猛地衝了出來,無論速度還是力度都令溫恩與麗芙嚴陣以待。

 

  只聽見扳機扣下,「啪——」地一聲,電光火石的瞬間,肖巖命中了喪屍的後背,感應器順利進入了它的肌肉。那只喪屍瞬間改變了行動方向,左腿在地面上猛地一蹬,衝向肖巖的方向。

 

  猙獰的五官,已經糜爛開的臉部肌肉,泛黃的獠牙。

 

  「天啊——」勞倫嚇得跌坐在地。

 

  而肖巖利落地關上了玻璃,喪屍砰地撞在觀察室。

 

  「喂,小鬼,你沒尿在身上吧?」肖巖扛著槍咧著嘴笑得囂張。

 

  「你……你才尿在身上呢!」

 

  勞倫的雙腿已經發軟了。他還記得數月前潮湧組織在夏爾裡策劃的恐怖襲擊。那天他正在學校教室裡,教室外傳來喧嘩聲,當時授課的教授並沒有在意,只是當喧嘩聲逐漸轉變為慘叫時,一切都晚了。一隻喪屍衝入了教室,一口咬斷了教授的脖頸,所有的學生尖叫著四下逃竄,而那只喪屍飢餓的吃著教授的血肉,一雙空洞的眼睛興奮地看著所有學生。勞倫呆傻在原處根本無法動彈,如果不是一個及時趕到的特種兵,他已經死了。

 

  而剛才撲向觀察室的喪屍明顯比他在教室裡遇見的更恐怖。

 

  「喂,你在發什麼呆呢?還不去關注數據?」

 

  戲謔的聲音響起,勞倫這才發覺肖巖蹲在自己面前好笑地看著他。自尊心受損的少年一把按開對方的臉,打開全息屏幕,喪屍的行動模式正原封不動地傳入系統,形成數據,被分析歸納。

 

  整個過程中,溫恩一直側立在一旁,而麗芙與喪屍不斷周旋。在兩分鐘之後,這只變種喪屍的胳膊被麗芙擰斷,而它的腦袋也被她死死踩在腳下。

 

  「真的……太厲害了!」勞倫感歎道。

 

  就在此時,肖巖再度打開了玻璃。

 

  凌霄按下按鈕,第二隻喪屍瘋狂地衝了出來。

 

  勞倫的心臟提了起來,而肖巖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第二槍射了出去,命中了喪屍的胸膛。

 

  簡直例無虛發!

 

  勞倫承認對肖巖有了小小的改觀,「我還以為你只有腦子好使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凌霄卻對肖巖的能力見怪不怪,「所有軍部正在使用的冷凝槍都是肖巖少校親自校準。他的射擊能力在軍部絕對能排入前十。」

 

  勞倫看著肖巖的背脊,忽然明白這傢伙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經歷。

 

  「嘿,有沒有覺得你的主管很帥氣?」肖巖將槍管扛上肩膀,扯起唇角一笑,那股不正經的味道卻讓勞倫的呼吸驀地一緊。

 

  「這有什麼?過兩年我會比你還厲害!」

 

  肖巖哈哈笑著,手掌按住勞倫的頭頂,用力地揉著,「你確定兩年就可以?」

 

  「放開我!」勞倫掙扎了起來,可當他低下眼睛時,肖巖手掌的溫度卻令他意外地安心。

 

  觀察室外,麗芙放開了原本的那只喪屍,兩隻自由的喪屍開始配合,儘管溫恩的實力非凡,但將這兩隻變種喪屍制服,他們竟然花費了整整五分鐘。

 

  肖巖瞇著眼睛深思了起來。

 

  單只變種喪屍並可怕,但難度最大的地方就在於這些喪屍具有一定的智力,兩到三隻組合起來的威脅力成倍遞增,特種兵們必須學會如何阻斷它們的攻擊。

 

  一整個上午,都在進行數據收集的過程。肖巖甚至模擬了各種各樣的作戰場景,比如說在城市、基地、森林等等。到後來凌霄也加入溫恩和麗芙,採集的數據也越來越複雜。

 

  當這一天的數據採集結束,溫恩和麗芙幾乎累趴下,訓練室裡也再沒有多餘的變種喪屍了。

 

  肖巖拎著箱子走在通道裡,勞倫跟在他的身後。他開始不住地好奇這個系統到底會被設計成什麼樣子。

 

  當肖巖將對戰系統的原始模型調出來時,勞倫完全驚呆了。

 

  「這簡直就是現實的再版!就連被殺死的感覺都這麼清晰!這個系統真的是你設計出來的嗎?」

 

  肖巖揉了揉他的腦袋,「拜託你別玩了,我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完善系統,確保它能被特殊任務部隊使用,否則他們將懷疑你作為我助理的勝任能力,然後你就要回到無聊的課堂裡繼續聽教授講座了。」

 

  「哦——天啊——那簡直是地獄!」

 

  勞倫積極了起來,肖巖給他的工作是導入所有場景數據,事實證明這個小傢伙有著比遜於多年經驗研究員的思考能力,甚至思考的比他們更加謹慎全面。

 

  有了勞倫這個助手,關於模擬系統的研究事半功倍。

 

  海茵的部隊是率先使用這套模擬系統進行訓練的部隊。經過一周的大腦訓練,海茵的部隊外出執行任務的效率高出以往許多,派出的小隊全員回到夏爾。這讓中央科學院對肖巖的研究再度肯定。

 

  而肖巖知道,模擬系統並非大問題,自己必須盡早解決體內的x病毒。他將收集模擬系統數據的任務交給了勞倫,不過很顯然,勞倫很不願意和特種兵們打交道。

 

  「那個……我真的要去特種兵們那裡取回數據收集器嗎?」

 

  「不然呢?」

 

  「他們可以通過系統將數據發送過來啊!」

 

  「你不知道這間研究室的系統是的嗎?」

 

  勞倫低下頭,「如果我被溫恩少校殺了呢?」

 

  肖巖這才明白勞倫還記著上次溫恩嚇唬他的事情。

 

  「好吧,你應該知道軍部通過了一條法令,那就是所有研究員都要和其他武裝部隊一樣進行訓練,而且研究員的訓練的教官還是特種兵。當初訓練我的就是溫恩少校,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也會訓練你吧?」

 

  「……那我寧願被喪屍吃了。」

 

  「相信我,比起被喪屍吃了,你更願意被溫恩訓練。不如趁著這次採集數據的機會,和溫恩打好關係,等到被特種兵訓練的時候,他也會多『照顧』你一點啊!」

 

  肖巖瞇著眼睛,明明覺得自己壞透了,可臉上卻一副「我真的是為你好哦」的表情。

 

  「那……好吧……」

 

  勞倫垂頭喪氣地離開了研究室。肖巖的神情沉冷了下來。他知道所有關於x2的研究都是不允許其他人參與的,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助手。

 

  肖巖閉上眼睛,將自己研究x2的過程一點一點的拼接起來,包括南極對彗星病毒的研究以及對海茵的血樣分析。當一切明朗起來,他的思路無比地清晰。他採集了自己的血樣,分析x病毒在體內的活躍程度,開始配製x2。這是一個精力極為集中的過程,他明白自己必須有足夠的耐心,這個結果絕不可能一蹴而就。

 

  此時的勞倫來到海茵部隊的休息室前,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咬緊牙關按下手指。生物信息顯示了他的身份,滑門打開的瞬間,儘管勞倫無數次地祈禱不是溫恩,但天不遂人願,一身黑色作戰制服的溫恩單手撐著門好笑地看著勞倫。

 

  「喂!助手,有什麼事嗎?」

 

  勞倫抬頭的剎那,愣在了原處。

 

  溫恩原本齊肩的髮絲被剪成了板寸,瞪著勞倫的雙眼刻意一副凶狠的樣子,卻沒想到勞倫的眼睛竟然紅了。

 

  「你……你的頭髮呢?」

 

  「剪了。我又不是瑪亞,以前只是覺得像馬克那樣的髮型得時不時去修剪很麻煩,現在覺得那頭半長不長的頭髮傷自尊,索性剪掉了。」溫恩一副「關你屁事」的表情。

 

  「是因為我說你漂亮嗎?」勞倫原本害怕的表情此刻卻顯得十分認真。

 

  「是啊!有哪個男人喜歡被人說漂亮?」溫恩輕哼了一聲。

 

  「可是現在的髮型太難看了吧!」勞倫叫嚷了起來,「你到底有沒有審美啊!」

 

  溫恩繼續瞪著勞倫的表情,勞倫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兩步,衣領還是被溫恩給拽住了。

 

  「你說誰沒有審美?啊?」溫恩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

 

  「對……對不起……」勞倫結巴了起來。

 

  麗芙歎了口氣,來到這兩人身邊,「少校,我說你為什麼就不能誠實一點告訴勞倫,今天執行任務的時候,你的頭髮被某只喪屍的膿液噴中,你覺得很噁心,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把頭髮剪掉了?」

 

  溫恩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勞倫的眼睛裡滿是「你耍我」。

 

  哼了一聲,溫恩鬆開了勞倫,「你是來取走數據收集器的?」

 

  「是的……」勞倫仍舊本能地害怕著溫恩,向麗芙的方向靠去,只可惜他的願望沒有達成,溫恩拎著他的肩膀將他帶入了休息室。

 

  「嘿,把你們身上的數據收集器交上來!快點快點!這小子和我們每多待一秒就多害怕一分,他若是嚇破了膽,我們會被中央科學院追究的!」

 

  所有人將數據收集器從身上摘下來,放在勞倫面前的桌子上。溫恩大喇喇回到沙發前坐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皺緊的眉頭陰鬱的表情,充滿殺氣。

 

  勞倫逃命一般帶著所有收集器狂奔而出,走到門邊還嘩啦啦把東西都漏了下來,只能狼狽地蹲在地上亂撿一通,打開滑門快步而出。

 

  滑門再度關閉的瞬間,溫恩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麗芙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數日之後,肖巖終於研究出適配自己的x2

 

  他將那一小瓶溶有病毒的藥劑置於手指之間,儘管實驗模擬了許多遍這個病毒沒有問題,但肖巖知道這病毒一旦注射入自己的體內會產生怎樣的變量並沒有確切的結果。

 

  「喂,我說少校,你擺弄那瓶藥劑一個早晨了!它被你玩的頭都暈了!」

 

  肖巖呵呵一笑,揉了揉勞倫的腦袋,「模擬對戰系統的升級怎麼樣了?」

 

  「很好很完美!」勞倫很生氣地別過頭去,「你在進行什麼秘密研究?我試圖解讀你的研究數據,竟然無法登入!」

 

  「等你厲害到能破解我設置的權限,你就能加入我的研究了!」

 

  勞倫沒有接受過任何阻斷者的訓練,就算他本人和潮湧組織沒有任何關係,一旦落在潮湧的手上,敵人也很有可能從他的大腦中提取信息。

 

  肖巖打開了研究室的門,勞倫伸長了脖子,「喂——你去哪兒!」

 

  「去見一個我最為信任的人。」

 

  勞倫的臉皺了起來,碎碎念:「作為你的助理我都不是你最信任的人,你讓我情何以堪!」

 

  肖巖站在門外,抬起頭用力地吸了一口氣。他還記得自己曾經去到過海茵的房間,只是那時候自己喝醉了。

 

  他閉上眼睛,想起酒醉的自己是如何漫步雲端一般行走在通道中,而海茵又是如何極有耐心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當腳步停下,肖巖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前。他知道自己的指紋不可能打開它。

 

  「你好,伯頓上校,我是肖巖。」

 

  門開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並沒有身著作戰制服,也沒有穿著軍裝,今天是他的輪休日。他只是穿著一件單薄的毫無款式的白色t恤,身下的休閒褲並不能遮掩他修長而富有力度的腿部線條。

 

  肖巖望著眼前的男子,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記得這個海茵•伯頓,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態,彷彿除了無止境的任務他也擁有自己的生活。

 

  海茵的手掌繞至肖巖的腦後,幾乎將他按進自己的懷裡,門外的特種兵被關閉的滑門阻隔,當肖巖回過神來時,發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他的房間。

 

  這間房間的格局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海茵靠坐回自己的床頭,他的枕邊是一本書。

 

  肖巖忍不住一直望著他,這個男人比起商場裡的巨幕全息影像上的男模要更加地吸引人。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靜靜地存在著,就能天經地義地拖拽走肖巖所有的目光。

 

  海茵輕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邊。

 

  肖巖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那是海茵的床,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我會上你,直到你或者我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如果你覺得被我上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容忍的事情或者你確定你真的不想被我抱,你可以永遠不靠近我。」

 

  海茵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禁慾,甚至於這種禁慾感也迷人至極。

 

  肖巖此刻所有的感覺如同細微的水流在血液中匯聚,他以為曾經那些不受控制的心動只是記憶,而今他的指尖也被牽引一般,他一步一步上前,此刻他想要接近海茵•伯頓的心情絕對與記憶無關。

 

  彷彿他生來就注定要與他靠近。

 

  肖巖來到海茵的身邊,躺下時正好枕在海茵的肩膀上,當他的雙腿放上床時,鼻息間是屬於海茵•伯頓的味道。

 

  不像他的親吻擁抱那樣富有傾略性和壓迫性,肖巖覺得意料之外的安心。

 

  「我研製出了適配於自己的x2。我準備給自己注射。我不知道在我接受它之後,是不是能如同每一次模擬實驗一樣醒來。我無法將自己交給中央科學院中的任何一個人,因為瓦倫丁•希恩的力量早就滲透進來了,說不定在我適應這種病毒的過程中我就……再沒有明天了。」

 

  「你會醒來。我會在這裡。」

 

  「我應該會像你接受x2的記錄一樣高熱、心跳失常、失去意識……」

 

  「那是因為我體內的加速劑讓兩種病毒的複製更加迅速。你的危險度遠遠低於當時的我。所以你一定會醒來。」

 

  肖巖閉上眼睛笑了。他知道這個男人對自己永遠有著近乎盲目的相信。

 

  「這是僅適配於我的病毒,所以沒有任何其他人能代替我做這個實驗。」肖巖吸一口氣,將藥劑瓶按入注射槍中,「我希望當我醒來時,就像上一次一樣,看見你。」

 

  「你確定不會像上一次一樣試圖躲開我嗎?」

 

  「我可以躲開你嗎?」肖巖微微一笑,注射槍刺入自己的大腿。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視線開始模糊,他仰起頭來,看見的是海茵的下巴。

 

  

 

  ☆、第86

 

  對方微微傾下身來,輕吻在他的額頭,那一瞬間的觸感比自己的心跳更加清晰。

 

  他的思維逐漸混沌游離,他的腦袋緩緩向一側歪去,海茵將他摟入自己的懷中。

 

  肖巖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迷宮,眼前不斷回放著的是自己將海茵送入反應裝置與他告別的記憶。

 

  他明白自己有多麼地想要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那一刻,他不再是所謂的神話,而是他的歸屬。

 

  海茵與房間內配備的終端連結,掃瞄分析肖巖的身體情況,實時監控。他的各項體征被海茵所掌握。

 

  肖巖的體溫越來越高,海茵小心地起身,將肖巖放在枕頭上。他打開儲物櫃,將營養劑取出,熟練地注射入肖巖的體內。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整個夜晚,肖巖耗盡了海茵房間裡所有儲備的營養劑。

 

  清晨時分,當麗芙帶著大量的營養劑來到海茵房門前時,她有些擔心地望著自己的長官。

 

  「頭兒……我知道肖巖現在接受了x病毒,你覺得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到他……但是……」

 

  「他需要能量。」海茵沒有給麗芙多餘的解釋,將所有營養劑推入房門,麗芙被隔絕在滑門之外。

 

  接連三天,肖巖少校都沒有回到自己的研究室,當然他的請假理由十分牽強,那就是他需要時間「冥想」,替他發出請假申請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伯頓上校。

 

  洛赫與瑞茨在通道裡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反應令勞倫不安。

 

  「哦,肖巖少校需要『冥想』啊?」瑞茨不正經地朝洛赫眨了眨眼睛。

 

  勞倫就是再蠢也明白「冥想」一定有其他的含義。

 

  洛赫依舊半睜著眼睛,良久才說出一句話:「或者我們應該進行一個研究——伯頓上校的持久性。」

 

  勞倫不解地小聲問:「肖巖那傢伙一定是偷懶,現在正在什麼地方喝著啤酒看脫衣舞呢!他的冥想關伯頓上校什麼事?」

 

  瑞茨回過頭來,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勞倫,「肖巖少校這輩子都沒機會喝著啤酒看脫衣舞了,而且只有伯頓上校能令他連續幾日『冥想』不出門。」

 

  「什麼?」勞倫歪過腦袋,還在消化其中的因果關係。

 

  洛赫一把拽過瑞茨的後衣領,「走吧,別教壞小孩子。我請你喝啤酒看脫衣舞。」

 

  「狗屁!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放開我!」

 

  就這樣,瑞茨和洛赫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此時的肖巖全身被汗透了,他的體溫仍舊徘徊在較高的溫度。

 

  海茵在浴缸裡放上冷水,將肖巖的研究員白色外掛脫下來,除去他貼身穿著的衣物,將他抱起,緩緩送入浴缸中。

 

  「嗯……」

 

  高熱被緩解的舒適感令肖巖發出呢喃聲。

 

  海茵仍舊時不時地為他補充營養劑。

 

  他的大腦仍舊重複著與海茵離別的時刻,每一次轉身離去都是心臟被割裂的痛苦。他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於是扣住浴缸的邊緣。x病毒賦予他的力量令浴缸被捏出細微的縫隙,海茵不由分說反扣住他的手腕,側身躺入冰涼的水中,將肖巖緊緊抱住。

 

  「我就在這裡,就在你的身邊。」海茵覆在肖巖的耳畔輕聲道。

 

  彷彿身邊的人是他力量的來源,肖巖不再尋找支撐,而是下意識側過身來,緊緊抱住海茵的身體。以至於海茵的骨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不斷重複著碎裂與修復的過程。

 

  他不曾皺起自己的眉頭,不曾掰開肖巖的手,由始至終極為包容地抱著他,將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天夜晚,肖巖的高熱逐漸退落,呼吸正平復,混沌的大腦清明起來。

 

  略微睜開眼睛,他看見的是海茵的側臉,對方緩緩側過身來,手指撥開肖巖濕了的發,輕輕按摩著他的眉梢,就連冰冷的語調也一成不變。

 

  「你清醒了嗎?少校。」

 

  肖巖猛地一個翻身,騎坐在海茵的身上,他的雙手按壓在海茵的肩上,水流滴滴答答回落的聲音格外響亮。

 

  他貪婪地看著海茵,片刻也不肯挪開目光。

 

  「我不後悔把你留在那個反應裝置裡。如果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做同樣的事情。」

 

  肖巖臉上的水漬滴落在海茵的臉上,靠著浴缸仰望著肖巖的海茵卻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

 

  「我知道。」海茵抬起手,抹開肖巖臉上的水漬,將此刻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的沒有錯,無論我能否把從前的記憶完整地串聯起來,就算我敬畏你的強大,追逐你的背影,我有多麼不想重複被你吸引失去自我控制的生活,但我始終被你吸引。」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強大。」

 

  無論說什麼,海茵•伯頓的話永遠簡潔。他沒有說出口的意思,只能靠肖巖自己去理解。

 

  「我知道你愛我,上校。不僅僅是想要占有。否則你可以讓我永遠保持軟弱不堪一擊的姿態,這樣我將永遠依附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帶我出去見識這個世界的美好與殘酷,你用自由引誘我追求更加強大的方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等到我真的擁有了自由,我會甩開你?」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如果你甩開我,我追上去就好。」

 

  海茵•伯頓始終保持著仰視的姿態,而他的仰視從不卑微,相反堅定得就似將肖巖支撐而起的力量。

 

  低下頭來,肖巖用力地親吻上這個男人,明明聽見海茵的骨骼被壓迫到發出顫人的聲響,肖巖第一次產生要將對方毀掉的衝動。

 

  海茵試圖支撐起自己抱住肖巖,而肖巖卻極為執著地將海茵按壓回原處。

 

  他們彼此用力的占有對方,而海茵坦然地接受肖巖的壓迫。

 

  第一次肖巖覺得自己發了瘋,記憶裡那一遍又一遍離開海茵的片段將他擊潰瓦解,他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拼回來,他全力地掙扎,就是為了找回完整的自己。

 

  此時此刻,他終於在現實中抱緊了這個男人。

 

  肖巖完全失去了控制,海茵的頭骨抵在浴缸的邊緣,在這樣下去,海茵的頭骨很可能被肖巖壓碎。

 

  他不得不伸出雙手扣緊肖巖的手腕,用力地坐起身,將肖巖略微推開。

 

  離開海茵,肖巖用力地瞪著對方,「你在拒絕我嗎!上校!」

 

  「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只是我不想你親吻的是我的屍體。」

 

  肖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接受了x2,這種病毒將身體的爆發力比原來提高了百分之一點二。現在的他真的很有可能壓碎海茵的頭骨。

 

  海茵的雙手緩緩滑到肖巖的腰際,一把將他抱起。

 

  肖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什麼都沒有,而海茵的身上濕透了的白色t恤緊緊貼在身上,充滿力度卻絲毫不誇張的肌肉線條完全呈現在肖巖的面前。海茵沉重地將肖巖放在床上,肖巖伸手掀開他的t恤下擺,從他的頭頂將它扔了出去。

 

  「你在邀請我嗎?少校?」海茵的手掌已經掰開了肖巖的口,用力地揉捏著。

 

  「還是你想被我上?」肖巖扯出一抹笑。

 

  「看來我真的把你寵壞了。」

 

  海茵的唇落了下來,肖巖迫不及待仰起下巴與對方相觸,他極盡所能的回應,而海茵幾乎毫無預兆進入了肖巖的身體。強而有力地貫穿,強大到無法抗拒的衝撞,他所認識的一切被摧毀殆盡,這個男人毫無顧忌地表達著他從來不會說出口的情感。海茵的撞擊沉重到肖巖全身骨骼近乎碎裂,可每當他離去,肖巖卻又難以自己地用力挽留著對方。

 

  肖巖沒有求饒,他極盡所能地感受著對方,他們廝磨著,用盡全力感受彼此。

 

  直到肖巖的神經再也承受不起,睡著過去。

 

  海茵覆在肖巖的身上,吻著他沉睡中的眉心。他發出輕微的聲響,抱緊了這個佔有自己的男人。

 

  此時的勞倫鬱悶地坐在研究室裡,他的面前是正在使用模擬對戰系統的正是溫恩。作為檢測者,勞倫能感受到溫恩的作戰技術絕對不是「精湛」二字可以形容,每一次重新進入模擬系統,他所創造的記錄都會高過上一次,一整天下來,勞倫有種「該系統已經對溫恩少校不再產生訓練作用」的錯覺。

 

  就在勞倫晃神的瞬間,系統中的溫恩驟然出現在勞倫的面前,銳利的刀刃停留在他的鼻尖。

 

  「喂,臭小子,你的系統升級做得不錯!」

 

  勞倫倒抽一口氣,趕緊從系統中退出,而溫恩也取下終端緩緩站了起來。勞倫十分戒備地看著溫恩,一想到在模擬系統中的那個畫面,他就冷汗直流,掌心全是汗。

 

  「哈哈,你的膽兒可真小,真不知道肖巖怎麼會看上你做他的助手,說不定哪天你落倒潮湧的手上,不到三秒鐘就叛變了。」

 

  「你……你……反正肖巖他是少校!他什麼都比我強!如果沒有x病毒,面對喪屍他也能活下來嗎?」勞倫被溫恩那看不起自己的態度給激怒了。

 

  溫恩抱著胳膊看著勞倫,臉上的笑意完全隱沒,眼神也越發冰涼。

 

  「確實,沒有x病毒,肖巖面對十幾隻喪屍也只有送命的份。但是在沒有接受x病毒之前,他的作戰能力可是高於大部分武裝士兵。一個人同時解決兩隻level0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於當年瑪亞被潮湧組織的殺手圍攻倒在血泊裡,他離開了原本安全的控制室,開槍擊中了殺手才救了瑪亞的命,那個時候他和你一樣,只是一個學員而已。」

 

  勞倫嚥下口水,他沒有想過肖巖有過這樣的經歷。

 

  「我不是要你像個傻瓜一樣哪怕面對危險也有勇無謀地衝出去送死,我只是希望你好歹最低限度地保護好你自己吧。」

 

  「你會是我的教官嗎?」勞倫仰著頭問。

 

  溫恩的手掌忽然伸過來,用力地揉了揉勞倫的腦袋,勞倫根本承受不起那力道,一下子就坐到地上去了,溫恩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小子真好玩,我不是你的教官,聽說凌霄下個月輪休,應該是他教你們這群剛進入科學院的菜鳥吧!」

 

  「凌霄少校?」

 

  「是啊,那傢伙很凶殘呢!或者你求求我啊!我就和凌霄說說,看能不能把你讓給我啊!」

 

  「耍我很好玩嗎?」勞倫站起身來瞪著溫恩。

 

  「對啊,很好玩!」溫恩忽然低下身來,在勞倫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轉過身揚長而去。

 

  勞倫瞪大了眼睛愣在原處,當滑門關閉的瞬間,他受驚一般摀住自己的臉。

 

  「肖巖——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在這個研究室就快待不下去了啊!」

 

  睡了一整天的肖巖轉了個身,腦袋枕在海茵的肩上,這才感覺有什麼東西剛好從身體裡滑出去。

 

  肖巖睜開眼,正好對上海茵的視線。

 

  這傢伙不知道看著自己多久了。

 

  海茵的吻落在肖巖的額頭上。

 

  「感覺怎麼樣?」

 

  肖巖低聲笑著在海茵的鼻尖上咬了一下,「很爽。」

 

  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在海茵面前說這兩個字。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手腕上的聯絡器強制彈開了畫面,艾維爾中將的影像出現在兩人面前。而艾維爾剛好看見肖巖在海茵的眉梢吻了一下。

 

  中將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肖巖少校,很抱歉打擾你的『冥想』,不過科學院的研究很需要你。不知道你何時能結束『冥想』?」

 

  肖巖不知道海茵是以什麼借口為自己申請休假,只能扯著笑容說:「閣下,我的『冥想』已經結束了。」

 

  「我很高興聽到這些。別告訴我你這一整周的冥想就是為了和伯頓上校在一起。」

 

  「不,我正要向您匯報,我已經為自己注射了x2。」

 

  艾維爾中將明顯愣了愣,眉頭蹙起之後緩緩舒展開來,「那麼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檢查自己的各項體征,採集血樣確認x2與你身體的適配性。」

 

  「如果我的適配度良好,我申請對麗芙、馬克以及溫恩進行x2的適配性研究,將他們對x2的反應作為適配公式的量化基礎。」

 

  「你的請求通過。」

 

  當與艾維爾的通信結束,肖巖呼出一口氣來。

 

  「其實你不需要將他們彷彿適配度研究的首要名單。」

 

  「我必須這麼做。」肖巖十分認真地看向前方,「他們是你最得力的部下。我有預感,瓦倫丁不會沉寂太久。當我找到適配公式的時候,瓦倫丁絕不會繼續沉寂。當夏爾與潮湧不可避免地正面交鋒,我希望你的部下在最佳狀態。」

 

  第二天,肖巖回到了研究室,採集了馬克他們的血樣,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研究。

 

  有了之前的數據基礎和思路,他們的適配性x2僅僅用了一周時間就完成。

 

  這一天,肖巖的研究室裡除了麗芙、馬克和溫恩之外,還有高登少將以及海茵。

 

  肖巖十分認真地對他們三人說:「雖然在這之前,已經有我和伯頓上校的成功案例,但我仍然不能保證病毒用於諸位時能百分之百達到效果,它甚至有可能會奪走你們的性命。」

 

  高登少將看著自己的部下,眉頭皺得很緊,「你們是特殊任務部隊精英中的精英,我無法想像失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每一次你們離開夏爾執行任務,我都在忐忑,內心深處期盼著你們還會完整地來到我面前報告。這一次,你們可以自己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x2,它不是任務,只是中央科學院提供給你們的選擇而已。」

 

  三人齊齊望向海茵,他們等待著一個命令。但海茵的回答卻平靜得意料之外卻又毫不吃驚。

 

  「無論你們選擇接受x2或者不接受,都是我的部下。你們會被指派和從前同樣的任務,而我給予你們的信任也不會更多或者更少。」

 

  一時之間,整個研究室陷入沉默。

 

  「我接受。反正每一個人需要的x2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人能代替我去試。」

 

  麗芙第一個來到肖巖的面前,取過標有自己名字的藥劑瓶,將它推入注射槍,毫不猶豫地注入自己的身體。

 

  馬克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隨後呼出一口氣,也取走了屬於自己的藥劑。

 

  「喂,馬克……你可要想清楚……」肖巖知道馬克這傢伙很少想事,他不希望他衝動之下做出任何決定。

 

  馬克撓了撓臉,呵呵笑了起來,「肖巖,你已經不是從前的菜鳥啦!想問題什麼的,交給你這種腦袋好的人就行,我只要相信你就可以啦!」

 

  溫恩忽然拍了馬克的腦袋一下,順帶將自己那支藥劑取了過來,「你明明是麗芙選什麼你就選什麼!你看清楚藥劑瓶上的名字,那是我的藥!你這個傻蛋!」

 

  「啊!是你的藥!」馬克恍然大悟趕緊和溫恩交換。

 

  頓時原本緊張中的研究室輕鬆了起來。

 

  馬克與溫恩也接受了x2,他們被送去了專門的觀察室,由肖巖和艾維爾中將共同對他們的體征監測。

 

  躺入觀察室時,馬克拽住了麗芙。

 

  「喂……等我醒來……我還能見到你的,對吧?」

 

  麗芙看著馬克十分緊張的表情,不由得笑出聲,「你這副世界末日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向我求婚呢!」

 

  馬克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麗芙躺進無菌艙之前,笑著說了聲:「嘿,一會兒見!」

 

  而溫恩沒想到的是,勞倫竟然來了。

 

  「你是履行助手的義務,幫助肖巖監測我們的體征嗎?」

 

  勞倫搖了搖頭,眼睛裡明明有些擔心,卻還是裝出拽得要命的樣子說:「我聽說你很有可能會死掉,所以來見你最後一面!」

 

  「哦,你放心,我已經和凌霄少校說好了,等我醒了,就親自訓練你。」說完,溫恩就要關閉無菌艙。

 

  勞倫緊張地向邁了一小步,「喂!你不會真的死掉吧?」

 

  溫恩唇上扯起大大的笑容,在艙門關閉的最後一刻捏了一下勞倫的鼻子,「要不要和我吻別?」

 

  勞倫沒來得及回應,溫恩已經躺了下去,艙門關閉。

 

  回過神來的艾倫大喊了一聲:「做夢吧你!」

 

  而溫恩躺在那裡笑到肚子疼。

 

  如同之前所預料的,他們三人出現體溫升高、心率不齊以及意識混沌。

 

  高登少將有些擔憂地說:「也許我不該批准他們三個同時接受x2,應該累積經驗,確保成功率之後再……算了,現在考慮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站在他身邊的瑪亞卻笑著看向正聚精會神工作中的肖巖,「他們三個對於肖巖來說是特別的,不僅僅是戰友,還是十分重要的朋友。當肖巖說首先在他們身上適配x2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有了極大的把握。閣下,您覺得肖巖還是當初那個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b類研究員嗎?」

 

  高登少將看著肖巖的背影,他正有條不紊地調動數據,保持與艾維爾中將溝通,沉冷而幹練。他身邊坐著海茵,與終端連接,實時保護著肖巖的大腦。

 

  「不,他是精英中的精英。」高登少將十分肯定地回答。

 

  三個人中最先醒來的是馬克。這大傢伙一睜開眼睛就叫嚷著麗芙在哪裡,令肖巖滿臉黑線。

 

  「馬克少尉,你是不是趕著要去向麗芙求婚啊!」肖巖見這傢伙所有體征都處於正常狀態,x2百分之百適配成功,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馬克顧不上不好意思,打開無菌艙來到麗芙的身邊,隔著玻璃看著仍舊閉著眼睛的麗芙,雙拳緊握,肖巖不得不擔心萬一這傢伙耐不住性子把無菌艙砸開可怎麼辦。還好馬克雖然著急,卻沒有做出任何衝動的事情來。肖巖預測,麗芙將在兩個小時之內醒來,而他真正擔心的卻是溫恩。

 

  溫恩的病毒活躍程度相當高,這與他的戰鬥能力成正比。

 

  肖巖呼出一口氣,不斷重複計算著溫恩需要的營養劑含量,儘管知道自己的計算不會出錯,但肖巖還是控制不住地不自信。

 

  發涼的手指被握住,不需要脫離終端,肖巖也知道對方是誰,這個世界上只有這一個人能令他即便面臨地球毀滅也淡定從容。與麗芙還有馬克不同,溫恩體內的病毒情況是最為接近海茵,病毒活躍性更加靠近臨界點。儘管為溫恩注入了足夠含量的營養劑,但他的身體將被耗空,無法堅持到x病毒被x2取代。除非這個過程在他的身體還未被完全摧毀之前完成。

 

 

 

  ☆、第87

 

  肖巖的腦海中掠過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把他嚇了一跳。但肖巖迅速冷靜下來,開始了龐大而複雜的運算。當他得出結果時,他的喉頭一陣緊張,下意識更加用力地握住海茵的手。

 

  「相信你自己,堅持你的決定。」

 

  肖巖閉上眼睛,耳邊屬於海茵的聲音清晰而極有力度,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肖巖向艾維爾中將發出緊急申請,為溫恩注入加速劑。

 

  艾維爾中將的拳頭下意識握緊,原本對肖巖抱有懷疑的態度在讀取他傳送來的數據之後頓時明白了這一切。

 

  被特別配製的「加速劑」被注射入溫恩的體內,他的心跳、血壓等其他體征在瞬間開始了大幅度波動。所有人翹首以待。

 

  在接近六個小時的等待之後,溫恩的所有體征終於恢復正常,這個傢伙彷彿根本不知道所有人差點為他擔心至死一般,緩緩睜開眼睛,摸了摸後腦,懵懂地睜開了眼睛。

 

  馬克迫不及待打開了無菌艙,將溫恩一把抱住。

 

  「老天!我還以為你這傢伙會死呢!太好了!太好了!」

 

  溫恩很輕鬆地按住馬克的肩膀,將這大塊頭推開,「什麼?你竟然比我先醒過來了!我們是不是成功接受x2了?」

 

  隔著玻璃,溫恩看見肖巖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一刻的感覺是極度奇妙的,溫恩低頭試著動了動手指,那種力量充盈的感覺彷彿一次新生,他的腦海中是自血液的躍動,指端的微熱彷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毫無顧忌地呼吸。他知道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但卻有什麼完全不同了。

 

  溫恩推開了滑門,只是略微用力而已,滑門回到槽中時發出「砰——」地聲響,那個凹陷令溫恩呆住了。

 

  「我……沒有用力……」

 

  「溫恩,我們又要重新學習控制自己的力量了。」麗芙抱著胳膊靠著牆,悠然地對溫恩說。

 

  「……不只是力量,還有時間……我原本以為自己……」溫恩不可思議地按住自己的額頭,「天啊,當我躺進無菌艙裡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可衝動一次又怎樣?我們經歷了那麼多的生死一線……但我們又跨過去了!我們又跨過去了!」

 

  麗芙上前伸出拳頭,溫恩吸一口氣,很認真地將自己的拳頭與對方碰在一起。

 

  「是的,我們又跨過去了!」

 

  溫恩別過頭,看見通道的不遠處勞倫的雙手正揣在寬大的白色長袍口袋裡,當他與溫恩視線相對的瞬間,迅速轉過頭去。

 

  「嘿,小鬼,你在擔心我嗎?」

 

  「你才是小鬼呢!」勞倫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向溫恩,眼睛裡的血絲在溫恩看來卻十分清晰。

 

  走到他的面前,溫恩伸長手正要按向勞倫的腦袋,這小子趕緊向後縮起。

 

  「喂!你別亂來啊!要是不小心捏爆了我的腦袋怎麼辦!我的腦袋可比你有價值多了!」

 

  溫恩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指尖勾起勞倫的髮絲,在手中極為小心地捏了捏,勾起唇角低下身來在他耳邊說:「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小腦袋!」

 

  此時的肖巖用力按住自己的眼角,皺緊眉頭,腦袋緩緩向後靠去,而海茵的手掌剛剛好托住了他。

 

  「你累了,需要休息。」

 

  肖巖扣住了海茵的手腕,睜開眼睛,十分用力地與對方的視線相觸。

 

  「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的是事實。整個特殊任務部隊,除了你和簡•沃利斯,溫恩體內的x病毒是最臨近峰值的。如果不是那一次凱西將病毒加速劑注入你的體內,我注射給你的x2可能在你的身體崩潰之前都無法取代x病毒。我甚至開始懷疑,凱西注射給你的加速劑根本就是計算好了計量!你們……一定有什麼瞞著我!」

 

  海茵的眼簾緩緩垂落,直到高登少將走了進來,他才開口說:「這應該由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解釋給你聽。」

 

  肖巖坐直了背脊,兩位軍部的高層在他的面前,肖巖的目光太有壓迫感,高登少將甚至不自在地按了按後腦。

 

  「關於凱西的事情,就有我來解釋給你吧。」艾維爾中將直面肖巖,他一向溫文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傷痛,「你應該知道雷諾丁中將的事情吧。在海茵和沈冰奉命探索雷諾丁的大腦之前至少十年,他已經加入了潮湧組織。十年前的一次研究用喪屍湧入居民區事件就是雷諾丁為方便潮湧組織滲入而製造的襲擊事件。在這場事件中,我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而……當我第一次見到進入中央科學院的凱西,我發覺他與我的兒子艾利克斯太過相似了,出於好奇,我對凱西進行了dna檢測,發現……他和艾利克斯的dna竟然一模一樣!」

 

  「因為……潮湧取走了艾利克斯的基因樣本,對他進行了複製!」肖巖完全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所以某次凱西使用終端的時候,我入侵了他的大腦,得知了這一切。我沒有想到,凱西竟然來到我的面前,直截了當地問我『你是我的父親嗎』?」

 

  「您的回答呢?」

 

  「我只是問他,『我還來得及做你的父親嗎』。」艾維爾中將勾起唇角,笑容裡有幾分苦澀的意味。

 

  「所以,凱西並不僅僅是潮湧的臥底。」

 

  「他並沒有為潮湧效力,也沒有為夏爾出生入死這麼高尚的情懷,他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得到父親的肯定而已。」高登少將的話肯定了肖巖的想法。

 

  「那麼簡•沃利斯呢?」肖巖想要知道凱西與簡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簡•沃利斯這個傢伙一直以來就超出我的預料,我想要駕馭他,但最後的最後,貌似他一直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資源來達成他的目的。」高登少將自嘲地歎了一口氣,「你一定想像不到,當這傢伙剛剛被提拔為中校時,就大搖大擺地來到我的辦公室,告訴我——他是潮湧組織派來的。我的第一反應以為他要殺我,誰知道他卻說他願意加入夏爾的陣營,但只有一個條件。」

 

  肖巖閉上眼睛,他雖然從來沒有完全瞭解簡,但有一點他知道的非常清楚,「他想要的是自由。一旦潮湧組織覆滅,瓦倫丁•希恩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夏爾都無法真正控制他。」

 

  「是的,他給了我一個誘餌,而我被他引誘了。瓦倫丁•希恩是一個相當狡猾的傢伙,他有許多個基地,不斷變化著位置,就算是簡•沃利斯也無法確定他到底在哪裡,更不用說簡•沃利斯和凱西體內的x病毒還有一個十分危險的後綴。簡體內的x病毒接近峰值,這是瓦倫丁將自己的大腦移入簡身體的最佳時刻,所以簡•沃利斯就是吸引瓦倫丁出現的誘餌。我要他天衣無縫地離開夏爾,這樣才能與瓦倫丁取得聯繫,但沒想到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就是以喪屍襲擊市區轉移了特殊任務部隊的注意力,然後他將你帶離夏爾,這確實是完全不會引起瓦倫丁懷疑的理由。」

 

  「哈……」肖巖閉上眼睛,他所認知的一切在被顛覆之後又再度被翻轉,「海茵……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的?」

 

  「當你的大腦失去思考能力之後,我要殺了簡•沃利斯,高登少將為了阻止我,說出了事實。」

 

  「少將……凱西是怎樣的我不予置評,但與簡•沃利斯合作……無異於與魔鬼同行。」

 

  「通常只有魔鬼才能對付魔鬼,不是嗎?」高登少將恢復了他高深莫測的笑容。

 

  那天夜晚,肖巖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遲遲沒有躺下去。他知道這幾天自己太過疲憊,他應該睡著,讓自己的大腦放鬆一下,但今天他所得知的一切令他無法安眠,他不斷回憶著自己被簡帶離夏爾之後發生的一切,當他換一種角度看待這整件事情時,他發覺一切朝著一個更加難以預知的結果而去。

 

  有人進入了他的房間,默默地在他的身邊坐下,與他背靠著背。

 

  溫暖的力量沿著背脊湧入腦神經,肖巖的唇角緩緩勾起。

 

  「嘿,其實我不該把腦力浪費在那些毫無結果的事情上。」

 

  「是的。」

 

  「我應該盡快完成x2病毒的適配公式,現在我擁有你的、馬克、麗芙還有溫恩的數據,但這還不夠,我應該考慮採集瑪亞的血樣。」

 

  「嗯。」

 

  肖巖緩緩向後,倒在了床上,張開雙臂,大喇喇看著海茵,「我忽然想起……我很喜歡吻你。」

 

  「不需要想起,這是事實。」海茵傾下身來,手掌撐在肖巖的耳邊。

 

  「那就吻我,讓我睡著。」

 

  海茵撥開肖巖額前的黑髮,這是一個緩慢而溫暖的親吻,沒有任何不可控制的沖動。肖巖的手臂環繞上海茵的肩膀,手指嵌入對方的髮絲間,微微仰起自己的下巴,回吻著海茵,直到肖巖翻身到海茵的身上,嵌在對方的雙腿之間,他重複著抿吻,彷彿無止境的輪迴,直到他睏倦著躺在海茵的身上睡著過去。他的腦袋枕在海茵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與呼吸的起伏,肖巖的手無意識地握著海茵的胳膊,發出平穩的憩聲。海茵的手掌柔和而緩慢地輕撫過肖巖的頭頂,指尖沿著他的耳廓延伸至脖頸,順著衣領深入而去。肖巖發出輕輕地「嗯」聲,在海茵的胸膛上蹭了蹭,海茵頓了頓,嘴唇碰上肖巖的頭頂。

 

  這一覺,肖巖整整睡了一天。

 

  當他再度醒來時,他發覺自己仍舊趴在海茵的身上。揉了揉眼睛,肖巖撐起身,發覺海茵正看著自己。他不好意思地來到海茵的身側,大搖大擺地躺在對方的胳膊上。

 

  「嘿,我說,其實你很享受我在你身邊吧?是不是很有安全感?」肖巖側著頭。

 

  他沒想到海茵竟然用力地咬在他的鼻尖上,年輕的少校頓時皺起眉頭,「哎喲!被咬掉就不能再生了!」

 

  海茵這才鬆開了牙齒,舌尖在肖巖的鼻頭上用力一鼎,少校不爭氣地別過頭去。

 

  「你現在可真得意。」

 

  「當然得意。」肖巖抿起嘴唇,故意睜著澄亮的眼睛看著對方,「雖然我從昏迷中醒來,記得最清楚的都是你帶給我的疼痛,你踩裂我的肩膀,擰脫臼我的手臂,還威脅說要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卸下來!希緹少將說這叫做刻板印象,要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印象可是非常困難的。」

 

  「那是因為你實在學不乖。那次在酒吧,如果我不給你一點教訓,那麼雪倫會在床上讓你終身難忘。」

 

  提起雪倫,肖巖不由得閉上眼睛歎一口氣。

 

  「可是把我推進聯絡官辦公室裡終身難忘的卻是你。」

 

  「不然,你希望是誰?」

 

  「某個溫柔一點的……性感一點的……」

 

  「莉莉。」

 

  肖巖能聽出海茵的聲音發涼,但他卻並不覺害怕,壞心眼地騎坐在海茵的腰上,低下頭來看著對方,「上校,你已經夠性感了,偶爾也挺溫柔,我只是在向你提出改進方向罷了。」

 

  海茵的手掌隔著軍部制服的褲子十分用力地揉捏著肖巖的臀,冰冷的眼眸中彷彿燃燒著火焰。

 

  「你要試一試嗎。」

 

  海茵猛地將肖巖放倒,一切來得太快,肖巖的腦袋剛倒入枕頭中,軍褲便被剝離。

 

  「喂——海茵•伯頓!」

 

  這也叫溫柔!他肖巖果真腦子進水了!

 

  海茵低下頭來,用力含吻上肖巖,那一刻的壓迫感幾乎令他無法呼吸。對方緩慢地擠入他的身體,比起從前的瞬間擴張,這一次磨人到發止!肖巖下意識合攏雙腿,夾住海茵的力量能聽見骨骼的聲響。海茵只是更加用力地抵開他的齒關,囂張地席捲他的舌,用力掰開他的膝蓋,強迫肖巖體會著他進入的每一刻。

 

  這是一場漫長的折磨,肖巖有些憤恨地抬起自己的腰,希望對方能盡快進入,完全沒有疼痛,有的只是不知何時是盡頭的煩悶。

 

  當海茵完全抵住肖巖時,肖巖終於有種得救的感覺,雖然這明明只是開始而已。

 

  海茵退出肖巖的唇,輕聲問:「這樣可以嗎?」

 

  肖巖惡狠狠地瞪著對方,「你是把我當成女人了嗎?」

 

  「也對,反正就算我不溫柔,你也不會受傷。」

 

  海茵忽然大力挺動起來,一切就似狂風驟雨,肖巖的身體隨著對方快速動搖著,身體被完全充斥,即便海茵的動作快到完全失去耐心,但淋漓盡致的暢快感令肖巖不由得抱緊了海茵。海茵順勢將肖巖抱了起來,垂直的角度使得這一切變得更加瘋狂而徹底。

 

  每當肖巖害怕身體被戳穿下意識抬起身體時,海茵會毫無顧忌地將他狠狠按下去。

 

  耳邊的水聲誇張地衝擊著肖巖的大腦,身體不斷被佔領的瘋狂將他的理智耗盡,他將自己完全交給了海茵•伯頓。

 

  當海茵緊扣著他的腰帶著他到達頂端時,肖巖的下巴用力地抬起,彷彿破繭而出。

 

  兩人沉重地倒下去,海茵用力地抱著他,厚重地呼吸聲令肖巖的理智緩慢回歸。

 

  側過頭的瞬間,肖巖瞥見電子鐘上的時間與日期,不由得發出驚呼聲,「老天!竟然過去了這麼多天!我必須馬上趕回研究室,勞倫那小子該發脾氣了!」

 

  就在那一刻,海茵將扣住他的腰,將他壓了回去,感覺有什麼流出自己的身體,肖巖有些擔心海茵會再來一次。

 

  「你準備完成x2的配製公式?」

 

  「是的。當我成功,將會有更多人加入特殊任務部隊,甚至完成全球的喪屍清理,建立更多的城市……然後我們可以離開這裡!抬頭可以看見真正的天空!」

 

  海茵的手指緩緩滑過肖巖的臉頰,他專注地看著這位神采奕奕的少校,「在那之前,你必須學會保護你的大腦。它不僅僅可以用於思考,它甚至是比x2更加強大的武器。」

 

  「……什麼?」

 

  「你應該知道,與潮湧組織真正的決戰,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思維的最後決戰。希緹少將答應我,會將他所懂的一切完完整整地教給你。」

 

  肖巖驚訝地看著海茵,他知道海茵一定是和希緹少將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進行了一場十分特別的談話。刑訊部隊是夏爾最為神秘的部隊,其成員的大腦介入速度不遜於中央科學院的頂級研究員,但他們所從事的卻是夏爾最為陰暗和狠厲的工作。

 

  「學會希緹教你的一切,哪怕你根本不屑。」

 

  「只有明白陰影的位置,才知道光源在何處。」

 

  海茵這樣的男人去請求另一個人的幫助,肖巖深刻地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多麼地重要。

 

  這一天的研究結束,肖巖離開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在海茵的親自護送下前往刑訊部隊。這一次刑訊部隊對待他的態度與上一次可謂天差地別。每一個路過的士兵在見到肖巖的瞬間抬起手腕十分用力地敬禮。肖巖百分之百肯定,這些傢伙敬禮的對象是自己,而不是身邊高出兩個軍階的海茵。

 

  「他們是在對上一次問訊令我失去意識感到抱歉嗎?」肖巖小聲問。

 

  「因為你研究出x2。你體現了整個中央科學院的存在價值。」

 

  儘管沒有看見海茵的眼睛,肖巖能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到一種被信賴被認同的力度。

 

  希緹少將的辦公室滑門緩緩打開,聯絡官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這一次,希緹少將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在會客沙發前坐下,他的面前是兩杯咖啡,空氣中流淌著濃郁的咖啡豆香味,提神醒腦。

 

  「我想我們並沒有多餘的寒暄時間。根據高登少將的消息,潮湧組織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你研究出的x2和雪倫病毒令喪屍的存在變得毫無意義,無論是身體還是思維,你都將成為被潮湧攻擊的目標。」

 

  「所以,我需要您將我的思維也變成武器。」

 

  「你知道『阻斷者』的真正定義是什麼嗎?」

 

  希緹將一杯咖啡推送到肖巖面前,他的神態淡然,彷彿所謂的『阻斷者』訓練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腦入侵者?」

 

  這是對於阻斷者最為通俗的解釋,但肖巖知道當希緹問他這個問題時,答案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和大腦有關,但『入侵』這個詞並不確切。」希緹的手指繞著咖啡杯滑過一圈,肖巖的視線下意識隨著希緹白皙而優雅的手指旋轉,「大腦入侵針對的是思維的客體入侵主體,但事實上,主體同樣可以引誘客體進入自己的思維進行解析和扼殺。你曾經做到過,在你的潛意識裡。」

 

  「什麼?」肖巖的腦海中完全沒有類似的記憶。

 

  「你不可能記起。」希緹抿了一口咖啡,「因為那是在潮湧發生的事情,你處於昏睡中,潛入你大腦的人是凱西,而你成功地在自己的潛意識中狙殺了他的思維。我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你很有天賦,雖然我不否認伯頓上校的斯巴達式思維訓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你不需要像那些低級的阻斷者一樣學習如何竊取他人的思維數據,你真正需要精通的是思維阻截,當思維成為武器,它甚至比x病毒更加高效恐怖。少校,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是潛入敵人的大腦扼殺敵人的思維容易,還是在自己的潛意識中殺死對方容易?」

 

 

 

  ☆、第88

 

  這是個複雜的問題。

 

  潛入敵人的思維,意味著自己只是思維的客體,而對方是主體。思維主體的構築能力及控制力明顯高於客體,客體被扼殺的可能性高於主體,甚至於造成神經元損傷。比如當年海茵與沈冰進入雷諾丁中將的思維,沈冰至今都無法再進入任何人的潛意識。

 

  對於思維主體來說,一旦有敵人入侵,如果阻擋不利,對方不僅僅會取走重要信息,甚至於混亂思維主體的思考模式,造成難以預料的損害。比如當年肖巖單獨駕駛飛行器遭遇阻斷者入侵,為了將對方的思維困住,同時也將自己困在了潛意識中。

 

  肖巖蹙起眉頭沉思。

 

  希緹少將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笑出聲來,「我很高興你沒有武斷地給我答案。」

 

  當希緹少將啜飲咖啡時,肖巖也下意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好苦!」

 

  比起咖啡,肖巖確信自己更喜愛紅茶。

 

  「哈哈!」希緹被他的模樣逗樂,沉悶的氣氛輕鬆了起來,「雖然咖啡很適合我,但未必適合你。」

 

  「……所以這就像咖啡,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反應。我擁有三千兆的大腦介入速度,當我思考的時候,沒有人能跟上我的速度,即便是最有經驗的阻斷者,他至少要和我一樣快!我的大腦是我的疆土,我在這裡可以構建一切。所以對於我而言,將敵人引誘到我的大腦中,特別是那些擁有高速思維能力的敵人,我會更有利。」

 

  希緹向後靠著椅背,看著肖巖的眼睛,「我無法評判你的想法是對還是錯,因為對或者錯只有靠你自己來實現。而我交給你的只有方法而已。今天我給你上的第一節課,不是分散思維讓阻斷者無法在你的大腦裡定位信息,這些伯頓上校已經交給你了。我要教你的,是如何將一個強大的思維體引誘到你的潛意識當中,反客為主。」

 

  「一個人的思維越迅速,他的警覺性就越高!他能夠很輕易地拆穿我設下的任何陷阱!」肖巖想起自己與瓦倫丁•希恩的那一場殊死較量,如果不是凱西也入侵了瓦倫丁的大腦,自己可能根本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所以你要記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給對方看他想要看見的東西,讓他得到他最渴望甚至於畢生在追求的東西。這就是誘餌,當他為了得到更多時,就會自動順著你的誘餌進入你的主體。真正的高手會讓對方自願沉淪,到了那個時候,你不僅僅能將對方的思維鎖在自己的大腦裡,還能夠堂而皇之地進行解析,探索他不受道德制約沒有常理控制的最為原始的想法。」

 

  肖巖無法想像希緹所說的「誘餌」到底是怎樣的,但他知道一點,要構築出一個「誘餌」意味著自己對引誘的目標有著一定的認識,否則這個誘餌是無效的。

 

  「多說無益。」希緹少將拍了拍手,副官走了進來,帶著兩台無線終端以及監測設備,「我將進入你的思維,讓你感受一下我是如何將你引誘到我的大腦之中。」

 

  肖巖愣住了,也就是說希緹少將打算將先進入自己的大腦,再將自己的思維引入到他的大腦中去?

 

  希緹少將刑訊過無數的危險人物,他的大腦也必然是一個危機叢生的領域。

 

  「別擔心,你是我的學生,我不會讓你屍骨無存的。」

 

  希緹戴上終端,肖巖吸了一口氣,與對方面對面地坐著,他看著希緹閉上眼睛,全然輕鬆的狀態。

 

  耳邊響起系統提示神經元校準的聲音。

 

  肖巖呼出一口氣,淡定地接受希緹的思維.

 

  希緹進入了肖巖思維的對流層,他的思緒延綿不絕,找不到開頭也摸不到終點,它們交錯纏繞密不可分,最不可思議的是,肖巖在這裡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希緹的刑訊過程,這裡只有生活中的點滴信息,比如希緹與艾維爾打橋牌的時候,兩人是如何聯合起來讓高登輸得狼狽。再比如他的副官又做了什麼令人無奈的蠢事。又或者他喜歡的咖啡品種等等。希緹果然是操縱思維的高手,一般人在入侵他人大腦時,思維流都會或多或少地將日常生活中重複的記憶帶入,對於希緹刑訊是他的工作,可他卻將那些重要的信息全部隱藏了起來。肖巖不斷剝離希緹的意識分析他的思維,希緹並沒有刻意阻止,就在肖巖沉浸於分解對方的時候,頭頂傳來警報聲。

 

  「警報!警報!通道i節點失效!」

 

  「警報!警報!通道j節點失效!」

 

  肖巖的手指扣緊椅背,他瞬間進入監控系統,看見的是通道裡突然出現許多只level3,門外的特種兵們奮力搏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夏爾還有潮湧的間諜,將他身處特殊任務部隊的消息傳了出去?

 

  可他離開特殊任務部隊還不到一個小時,潮湧的行動力未免太快了吧?

 

  耳邊傳來希緹少將的聲音,「中斷中斷聯繫!跟我走!」

 

  「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這裡是刑訊部隊不是特殊任務部隊!人員戰鬥力可沒有那麼強悍!」

 

  肖巖正要打開滑門,卻被希緹阻止。

 

  「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擁有x2就可以很神勇地衝出去!但這裡是刑訊部隊,我決不能讓你在這裡出事!你必須和我一起從緊急通道離開!」

 

  「海茵在外面!」

 

  希緹抬起聯絡器,對門外的海茵說:「上校,我們a點見!」

 

  「收到。」

 

  得到海茵的回復,肖巖終於可以放心地跟隨希緹從緊急通道離開。

 

  希緹按下按鈕,辦公桌下的地面緩緩挪開,肖巖跟著希緹走了進去。

 

  就在他邁入的瞬間,身體一陣失重墜落,他頭頂的光亮驟然遠去,而他墜入一片深不見底,身體因為急速下降簡直要被拉扯至斷裂。

 

  希緹早已不見蹤影。

 

  「歡迎來到我的思維,肖巖少校。」

 

  希緹的聲音在這個無邊空間中響起。

 

  肖巖終於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希緹在自己的大腦中製造的假象,他以level3的突襲為誘餌,而所謂的緊急通道就是思維牽引,他成功將肖巖引誘至了自己的大腦之中。

 

  肖巖第一次覺得思維的世界如此可怕,自己明明解讀的是希緹帶入自己大腦的記憶,而希緹卻將這些記憶締造為場景,令肖巖深陷其中,混淆了希緹的思維與現實的界限。

 

  無邊的黑暗緩慢散去,肖巖的眼前光明降臨,鼻間是還未散去的咖啡香味,他回到現實了嗎?

 

  「中斷聯繫吧,少校。」

 

  肖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終端取下,此刻的希緹架著腿,悠閒地將咖啡杯送至唇邊。

 

  心臟仍然在狂跳,墜入希緹思維的失重感肖巖畢生難忘。

 

  「這就是『誘餌』。沒有任何人能在另一個人的腦海中製造出完全沒有破綻的場景。你懷疑過我為你製造的一切,但你沒有戳破它。事實上一旦你打開那扇門,我就必須更加小心地締造一切,包括海茵以及與level3交戰的場景。我並不熟悉戰鬥中的海茵,對level3的瞭解更不及你。我締造的越多,露出的破綻就會越多。告訴我,肖巖,你在這堂課中學到了什麼?」

 

  「所謂『引誘』就是一場不露破綻的騙局,在這場騙局裡,你引誘我毫無反抗地進入你不下的陷阱,所以這個誘餌一定要是我難以拒絕的,而且你必須小心地引導我,避免構築更加複雜的信息,如果我一旦識破,就會從你的思維中退出,我將會狠狠將你扼殺在我的思維中。」

 

  希緹垂下眼簾,笑了笑。

 

  「你做的不錯,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份,你的警覺性將會更高,只不過你將我當做你的老師,先入為主地對我信任,也就全然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發生是我設下的陷阱。聽著,少校,如果你的敵人足夠瞭解你,他甚至可以在你的思維中偽裝成另一個你極度信任的人,比如說伯頓上校。當然,這只是理論,即便是我也無法在你的大腦中做到這些。哎呀,咖啡已經涼了,今天就到此結束吧,我們下堂課再見。」

 

  肖巖看向手腕上的聯絡器,時間顯示他來到希緹的辦公室還不到半個小時,可這位少將已經成功讓他的背脊涼透。

 

  「謝謝您的指教,下堂課再見。」

 

  看著肖巖離開的背影,希緹少將低下頭來苦惱地按住自己的眉心。

 

  「天啊,還有下堂課嗎?三億兆的介入速度……在你的大腦裡構建一個陷阱可差點折磨死我所有的腦細胞……」

 

  身後的滑門關閉,肖巖直愣愣地看著站立在不遠處的海茵,依舊挺拔的身姿,無慾而俊美的臉龐,聯絡官正要上前對肖巖說什麼,他卻兩三步走到海茵的面前,按下對方的臉頰,狠狠吻了上去。

 

  極度地用力,粗魯而瘋狂。

 

  海茵並沒有馬上回應他,只是微張著唇任由他攪亂一切。直到肖巖的手掌離開海茵的臉轉而抱住他的肩膀,急切的吻終於褪離了不安,更趨於一種極為認真地親吻時,海茵這才舔上肖巖舌的一側,緩慢將他包裹起來。

 

  吸一口氣,肖巖意猶未盡地結束這一吻,輕輕抵著對方,「對不起。」

 

  「你吻我,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

 

  肖巖發出輕笑聲,「是啊,我忘了。」

 

  「怎麼了。」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後腦上,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一種自己被保護起來的感覺令肖巖無比地安心。

 

  「沒什麼,只不過希緹少將向我展現了他傑出的思維能力罷了。他成功地讓我分不清現實與幻想。」

 

  「所以你吻我,就是為了確定現在你處於現實中。」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沒有人比海茵•伯頓更加瞭解他了。他的喜好他的忐忑甚至於他的恐懼,這個男人都一清二楚。

 

  「是的,因為我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用你的吻來欺騙我。」

 

  「當然。」

 

  那一刻,肖巖的心情輕鬆了起來,雙手撐在軍褲的口袋裡,仰著頭悠哉地走在通道中,偶爾轉過頭來對海茵說上幾句話,但每一個表情都顯得快樂毫無負擔。

 

  「我說,好不容易離開特殊任務部隊,我們可以不要那麼快回去嗎?」

 

  「你想吃牛排和紅酒。」

 

  「不,我想去脫衣舞俱樂部!」

 

  「只能去吃牛排。」

 

  「不要這麼嚴肅!你可以表演給我看啊,我絕不會去看別的女人或者男人!」

 

  「只有牛排和紅酒,少校。這是命令。」

 

  「……」

 

  聯絡官呆然地看著兩人離去,身後跟著的將近一個小隊的特種兵竟然沒有一個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露出驚訝的表情。良久,聯絡官才喃語說:「剛才的那個人,真的是伯頓上校?」

 

  一周之後,肖巖正式向中央科學院遞交了x2的配比公式。而驗證這個公式的則是瑪亞。

 

  當瑪亞成功從無菌艙內醒來之後,中央科學院開始對特殊任務部隊進行x2的全面使用。海茵的部隊是第一支全部脫離x病毒的特殊任務部隊,所有特種兵們迎來了新的希望。

 

  軍部新聞中心正式向夏爾公佈了這條消息,雖然沒有明確說出研究員是誰,但整個特殊任務部隊都很清楚,每當肖巖從自己的房間走向研究室的時候,一路上總能受到特種兵們極為認真的軍禮。

 

  偶爾跟在肖巖身後的勞倫看著這一幕,摸了摸鼻子說:「都沒有看見高登少將受到這樣的尊重!誰說特種兵看不起技術兵來著?」

 

  迎面而來的高登少將聽見這番話,笑著說:「肖巖少校的成果並不僅僅是某種病毒,他還打破了部隊之間的壁壘,現在的軍部比起從前更加團結。」

 

  高登身後的瑪亞故意裝作疲憊的表情歎了一口氣,「最近一次的招募,候選士兵的數量竟然是以往的五倍,我們可是精英部隊,要的是各方面都出色的傢伙!現在光從中選拔就累的人夠嗆,更不用說之後還要對他們進行訓練了!」

 

  勞倫歪了歪腦袋,「你不是接受了x2嗎?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就累?而且不是有模擬作戰系統了嗎?訓練他們應該比從前更輕鬆吧?」

 

  高登少將愣了愣,頓時笑到肚子都快痛了。瑪亞一臉無奈地看著勞倫,「小子,你就是聽不懂我在誇獎肖巖嗎?」

 

  勞倫涼涼地「哦」了一聲,「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

 

  肖巖好笑地拎著勞倫離開,「走吧,小鬼,你還有大把數據沒有處理完成!」

 

  回到研究室,很顯然勞倫的心思並沒有放在研究上。他戴著終端,看著肖巖,欲言又止。而肖巖則故意裝作沒有看見這傢伙期盼的目光。

 

  實在太有意思了!

 

  肖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養了一隻寵物。

 

  良久,勞倫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知道明天是聯邦週年紀念日嗎?」

 

  「嗯。」

 

  「你一定會被邀請參加軍部的晚宴,對吧?」勞倫的腦袋湊了過來,這傢伙難得在他面前這般……低調。

 

  「嗯。」肖巖假裝不知道他的想法。

 

  「可以帶上我嗎?聽說晚宴上,所有女軍官都會穿上性感的長裙!」

 

  果然是年輕男孩啊,肖巖在內心狂笑著看著勞倫一副暢想中的表情。

 

  「你若是女孩子,我倒可以邀請你做我的女伴。可你是個男的。」肖巖按開勞倫湊上來的腦袋。

 

  「……你這是性別歧視!」

 

  「你應該將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做好。1242號片段有誤。」

 

  肖巖將勞倫的工作返還,勞倫複查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找到錯誤所在,他抓著腦袋埋怨道:「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腦袋啊!這麼微妙的差錯都被你揪出來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所做的事情,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肖巖的語調是半開玩笑沒有絲毫斥責的意思,但勞倫卻感覺到莫名的重量,低下了頭。

 

  杵了杵他的臉,肖巖的壞心眼再度作祟。

 

  「不然,你可以請溫恩帶你去啊。」

 

  勞倫睜大了眼睛抬起頭來,「我才不要和那傢伙一起去呢!他一定會揉我的腦袋弄亂我的髮型!然後在大庭廣眾之下找機會嘲笑我!」

 

  肖巖下意識暢想那個畫面,忽然覺得這樣也很不錯。

 

  「你會和伯頓上校一起去嗎?」勞倫忽然開口問。

 

  肖巖頓了頓,忽然想起自己從沒有見過海茵穿著晚禮服的樣子。這傢伙身材修長,氣質也很出眾,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吧。

 

  「反正你們也不可能一起跳舞。」

 

  勞倫幸災樂禍的聲音令肖巖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肖巖對於x2的研究可以說告一段落,他現在真正需要全力以赴的反而是希緹對自己的阻斷者訓練。

 

  當他再度來到希緹的辦公室時,很明顯少將閣下的笑容有些勉強。

 

  「少校,你是來找我喝下午茶的嗎?」

 

  肖巖笑著在對方的面前坐下,不緊不慢地說:「您還沒有教會我,如何在將敵人引誘至我的大腦中之後成功地狙殺對方。」

 

  「這其實和引誘對方是一樣的。將你的敵人關入一個他無處可逃的地方,在他意識到自己被限制之前,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希緹抿起唇角,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其實你記得的,伯頓上校曾經這麼對你。」

 

  肖巖一怔,驟然想起自己的思維曾經被海茵禁錮在他創造的身體中,他被海茵不留情面地侵犯,海茵以這樣的方法逼迫他從這個身體中逃離。

 

  倒抽一口氣,肖巖抬起頭來看著希緹,「所以,當我用自己的意識來囚禁對方時,必須要讓對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或者,就算不是真的,他寧願沉淪。」

 

  肖巖十分認真地思考著,「所以,這一次你會讓我進入你的大腦為我示範?」

 

  「哈哈,」希緹笑著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你想都別想。我已經給你選定了一個最合適的陪練。」

 

  「誰?」

 

  希緹抬起手腕,對著聯絡器說:「伯頓上校,請你進來一下。」

 

  肖巖驚訝地看著對方,而希緹卻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少校,記住我對你的話,重點就在於當對方被困入你的思維中卻不曾察覺或者甘願沉淪的時候,你就贏了。」

 

  肖巖吸一口氣,要做到「不曾察覺」或者「甘願沉淪」嗎?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方可是海茵•伯頓!

 

  海茵來到了肖巖的面前,戴上終端。

 

  「好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就直接從伯頓上校進入你的意識對流層開始。我也很想知道,你有沒有能力將伯頓上校困在你的大腦中!」

 

  肖巖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的思維平靜下來。這並不是海茵第一次進入自己的大腦,他不需要任何惶恐。

 

  記住這一切,就是為了困住海茵。

 

  困住他……困住他……我要怎樣辦到?

 

  此時,海茵已經穿過了他的思維外沿,進入了肖巖的思維對流層。

 

  無數數據與記憶的片段向海茵奔湧而去。

 

  他猛地衝散這一切,沿著肖巖的某條記憶,延伸出另一段「現實」。

 

  那天他們坐在某個高檔餐廳裡吃著牛排的情形再度呈現。當然對於這一切肖巖記得清清楚楚。海茵這傢伙竟然包下了整間餐廳,跟隨他們離開總部的特種兵們護衛在餐廳之外,只有古典音樂緩慢流瀉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

 

  「嘿,你在我的腦海裡回憶這些做什麼?」肖巖毫無耐心地靠著座椅,面前的牛排和那天一模一樣,就連海茵親自為他將紅酒倒入杯中的聲音都是絲毫不差的重現。

 

  肖巖有種被喧賓奪主的不爽感覺。

 

  只是當他抬眼看見海茵垂下的眼簾時,他知道那是他見過的永遠能輕易迷惑他的風景。

 

  不知何時,守護在餐廳外的特種兵們消失不見,世界靜謐下來。肖巖望向玻璃窗外,夏爾的斑斕夜景彷彿漂浮在海水之中,朦朧起伏。

 

  海茵走到肖巖的身後,手臂繞過他的肩膀,替他將牛排切成小塊。

 

  肖巖低著頭,看著對方的手指。修長有力,優雅到令人忽略這雙手的強悍與執著。

 

  「吃吧。」

 

  海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肖巖面前的紅酒彷彿被撩撥一般蕩出一個模糊的半圓。

 

  肖巖將第一口牛肉送進嘴裡。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又或者他根本沒有精力去品味,他所有的感覺都被身後的男人帶走了。對方的唇落在他的頭頂,滑過他的耳廓,來到他的頸間。肖巖取過自己的紅酒,嚥下醇厚紅色液體的那一刻,海茵狠狠地在他的側頸上一個吮吻。肖巖的肩膀聳了起來。儘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海茵為他製造出的感覺,好比從前無數次這個男人入侵自己思維時的所作所為一樣,肖巖發覺自己的掙扎無力而淺薄。

 

 

 

  ☆、第89

 

  再這樣下去,被困住的將會是他而不是海茵。

 

  但那又怎麼樣呢?偶爾遷就一下伯頓上校吧。肖巖的唇角緩緩勾起,唇線舒展出迷人的弧度。

 

  當他的手指鬆開,酒杯落下,海茵輕鬆地將它托住,送回桌面。

 

  「我想把你永遠困在這裡。」海茵的氣息縈繞在肖巖的耳邊,緩慢中有一種被壓抑著即將放肆而出的熱烈。

 

  「那麼我就永遠無法從希緹少將那裡畢業了。」

 

  肖巖一把摟過海茵,壓下對方的腦袋,用盡全力地回吻。一切熱烈而奔放,肖巖站起身來,狂放地席捲對方,這成為主導權的比拚,海茵一把將肖巖抱了起來,而肖巖也不甘示弱地向下壓去,他的舌滑過對方的上顎,海茵向後倒了下去,猛地一個翻身將肖巖壓在地上。他的衣領被扯開,親吻變得凌亂而放肆,海茵的進入毫無預兆,肖巖用力地按住對方的肩膀卻阻止不了海茵猛烈地征伐。這個男人的渴望毫無節制,在現實中從未有過的誇張姿勢被淋漓盡致地展現,海茵簡直就是要完全地撞入肖巖的身體,直到他碎裂開來為止。

 

  肖巖的神經就快被對方磨損到崩潰,他低著頭,髮絲隨著對方的沖撞而劇烈地搖晃,雙手無力地撐著地面,每當他脫力倒下,海茵的臂膀繞過他的肩膀將他用力抬起,對方更加用力地撞了進來,他只能極致地感受著這個男人的瘋狂。膝蓋幾乎被地面擠碎,再度癒合,肖巖只能試圖翻轉身去,而海茵將他側過身來,將他的左腿幾乎完全按壓在胸膛上,每一次衝入都令他的左腿近乎脫離身體。

 

  「海茵……」肖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神經將因為承受不了而發生昏厥,希緹一定會停止終端。

 

  海茵緊緊攬住肖巖,吻了上去。沒有之前壓迫的意味,更多的是濃厚的情感。

 

  在那一刻,整個餐廳如同泡沫一般坍塌,肖巖看著海茵冰藍的眼眸,直到四周的一切變得明亮起來。

 

  希緹少將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無奈。

 

  「我說伯頓上校,今天這堂課的目的是為了讓肖巖少校學會如何俘獲自己的敵人,而不是……為所欲為。如果你想對他做什麼,我的建議是在現實中,而不是我辦公室裡的終端。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自制力,竟然能抵禦這些『驚艷』場景的誘惑。」

 

  「對不起……是我失敗了,少將。」

 

  肖巖嚥下口水,他的心臟仍舊在狂跳。

 

  「你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是什麼嗎?」希緹原本淡然的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我知道。」

 

  「不,你並不知道。」希緹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點,彷彿戳破某個屏障一般,「你本應該是個獵人,但你卻成為了獵物。這很危險,少校。」

 

  「我……」

 

  肖巖還想要說什麼,希緹卻沒有給他機會。

 

  「今天就到此結束吧。我們每一堂課都是對腦力極大程度的消耗。你需要休息。希望下一次你再走進我的辦公室,你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肖巖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一切不是海茵的錯,而是他的意志太不堅定。

 

  離開希緹辦公室的瞬間,肖巖猛地將海茵按在了通道的牆壁上,那陣聲響,震得聯絡官站起身來,而其他特種兵則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是否應該上前。

 

  「如果你想上我,麻煩在現實裡。」

 

  「如果你能堅持到最後。」

 

  海茵的目光平靜到欠抽,肖巖咬牙切齒地瞪了對方一眼,他在生自己的氣。

 

  他氣自己明明每次都無法完全承受對方,卻還是無法抗拒來自這個男人的吸引力,他永遠牽絆他的視線他的神經以及他的渴望。

 

  就在肖巖鬆手的時候,海茵卻握住了他的手指,輕輕抿吻了上去,感受到對方的舌尖觸上自己的指腹,肖巖下意識收手,但海茵的力量大得驚人,肖巖可不想感受骨折的痛苦,只能任由對方親吻上他的指縫,溫熱的氣息在手指間徘徊,肖巖真想狠狠揍對方一拳結束這一切。

 

  可海茵垂落的眼簾之下彷彿另一個安寧而純粹的空間,肖巖只得發出一聲歎息。

 

  瞥見聯絡官不知道視線往哪裡放的表情,肖巖同情起他來。

 

  「我要回研究室看看勞倫的數據處理的怎麼樣了。」

 

  肖巖信步走在通道裡,他的身後是屬於海茵•伯頓沉穩的腳步聲。

 

  他忽然想起前幾天高登少將調侃自己的話。

 

  「有人問我伯頓上校在哪裡。我說,只要找到肖巖少校在哪裡。」

 

  進入研究室之前,肖巖故意將海茵留在了門外,原因很簡單,他不想再被這個男人分心。

 

  「當你想我的時候,這和我在什麼地方毫無關係。」

 

  肖巖狠狠瞪向海因,這傢伙不說實話會死嗎?

 

  勞倫的數據處理的不錯,之前肖巖的研究著重於將x2代替x病毒,而現在中央科學院給他的研究項目則是雪倫病毒的全面適配。這種病毒能夠使人類在喪屍面前隱形,這在與潮湧的對決中將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肖巖回到夏爾之後,發覺病毒雪倫已經在他的體內消亡,雖然它在自己體內的留存時間已經高達數月,但它對於其他人的是否有副作用以及能否被人體的免疫防線所完全接受,這將成為肖巖的課題。

 

  一直安靜地注視著沉思中的勞倫無趣到就快要睡著。

 

  當他撐著的腦袋第n次差點撞上桌子時,肖巖終於開口了。

 

  「勞倫,明晚的聯邦週年紀念日,你的晚禮服準備好了嗎?」

 

  勞倫大夢初醒,驚訝地看著肖巖問:「你真的會帶我去嗎?」

 

  肖巖輕笑了一聲,「反正我也找不到女伴,只能帶著你去了。」

 

  「你怎麼可能找不到女伴!那是因為沒有哪個女人能承受的了伯頓上校的低氣壓!他會把她們一顆顆熱烈追求你的心凍超低溫標本!」

 

  肖巖仰著頭,無奈地按了按眉心,「是嘛……」

 

  無論如何,這是肖巖進入中央科學院之後,第一次參加聯邦週年晚宴,這樣的晚宴只有各個部隊的精英以及政要才有機會出席。肖巖雖然只是個少校,但是他的成就有目共睹。這天夜晚,當他回到房間,看見自己的床上平鋪著一套高級定制的晚禮服,而海茵就靠坐在床頭,望著他的方向。

 

  「這不會是你送給我的吧?」肖巖低下頭,手指點在晚禮服的領口。

 

  「不,是艾維爾中將親自為你挑選的。他不希望當總統與你談話時優雅得體。」

 

  肖巖有些失望的輕哼了一聲,心想著早就聽說過總統閣下煩人的長篇大論,如果總統有任何要靠近他的趨勢,他必然不遺餘力地躲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麼你呢?」肖巖與海茵並肩躺下,側著臉仰著頭看著對方,他喜歡這個角度的海茵,彷彿隨時有海水從他的眼中湧出。

 

  「和你一樣。」

 

  這個回答讓肖巖勾起了唇角,「可惜……我們不能一起跳舞。聽說晚宴上跳的是華爾茲,總統閣下的最愛——莊重典雅,華麗多姿。」

 

  海茵驟然翻身來到肖巖的上方,他的手掌有力地撐在枕邊,岩漿般的呼吸流瀉在肖巖的臉頰上。年輕的少校感受到對方蠢蠢欲動的攻擊性,只能用力抵住對方的肩膀。

 

  「嘿——我說,我們討論的不是華爾茲嗎?」

 

  「華爾茲是明晚的事情。」

 

  當海茵低下頭的那一刻,肖巖知道自己今夜只怕難以入眠。

 

  聯邦晚宴是夏爾最為奢侈豪華的一夜。穹頂之下四散而開的煙花,久久不絕的禮炮,民眾們舉杯慶賀,一片歡騰的海洋。

 

  當肖巖帶著勞倫在一整只特殊任務部隊的保護下來到總統府門前,勞倫發出一聲驚歎。

 

  身著晚禮服的肖巖與一般的高級研究員不同,有著極為挺拔的英氣以及屬於研究員特有的氣質,這令肖巖邁入會場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不少人的矚目。而他身後的勞倫則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天啊……肖巖,那是總統幕僚長!我在新聞上見過他!」

 

  「快看!那是軍部第一發言人芬尼斯上校!」

 

  「哦,我的神啊,那是總統閣下!」

 

  肖巖順著勞倫的視線望去,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具有親和力的笑容,眼角的紋路也顯得深邃而成熟。這就是夏爾的總統,當他的視線轉向肖巖的那一刻,肖巖很自覺地拽過了勞倫,朝著另一個方向而去。

 

  「喂!肖巖!你做什麼!」

 

  「解救你,除非你想在總統閣下的滔滔不絕中度過今晚。」

 

  可惜,在艾維爾中將及高登少將的陪伴下,總統已經朝著肖巖的方向走來。

 

  「我討厭政治,十分討厭,非常討厭,無聊至極……」肖巖一邊碎碎念,一邊尋找著海茵的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軍部的成員都齊齊向宴廳門口望去。只見一個神情漠然的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入人群。所有人下意識向兩側而去,明明是平視,卻令人感覺自己在仰望。

 

  肖巖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剪裁得體的晚禮服將海茵勾勒出簡約利落卻致命的吸引力,純黑色的禮服將他的金棕色髮絲與藍眸襯托得彷彿黑夜中即將滌蕩一切的日光。

 

  海茵在肖巖的面前停下,微微側過臉,「你這是什麼髮型?」

 

  肖巖莞爾一笑,「根據瑪亞的說法,這是參加晚宴的標準髮型。」

 

  是的,肖巖的劉海被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但看起來並不守舊古板,反而多了幾分……按照瑪亞的話,就是「精英氣質」。

 

  海茵的手指沒入肖巖的髮絲之中,將他的劉海梳了下來,「這才是你。」

 

  總統正欲上前,而海茵的目光越過肖巖的肩膀直入總統的眼中。

 

  向前的腳步停下,總統低下頭來無奈地一笑,對一旁的艾維爾中將說:「伯頓上校的氣場真的越來越強大的啦。」

 

  「既然這樣,不如開始一些令人愉悅的事情來緩解上校的低氣壓?」

 

  當總統幕僚長用勺子敲了敲酒杯時,所有聊天聲驟然停止。總統閣下破天荒地沒有發表他標誌性的超長演說,只是抬了抬手腕,華爾茲的音樂緩慢揚起。

 

  晚宴中的男女交握在一起,開始了迴旋。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肖巖的肩膀。他本以為回過頭來看見的將會是勞倫,可是對上的卻是身著一襲銀色長裙宛如月下精靈的莉莉。她沒有濃妝艷抹,反而在這明亮的晚宴燈光下顯得自然迷人。

 

  「莉莉……你怎麼會在這裡?」肖巖愣住了。

 

  已經晉陞為首席聯絡官的莉莉與學員時代的青澀不同,有著令人想要靜下心來欣賞的氣質。

 

  「我被艾維爾中將邀請做他的女伴,可惜現在的中將閣下必須為了大家的耳朵而忍受總統的荼毒。」莉莉來到肖巖的面前,向她伸出自己的手,「要不要共舞這一曲。我為了今晚,特地練習了整整一個月的華爾茲。別讓我的努力白費。」

 

  肖巖回頭看向海茵,反正海茵也不可能做他的舞伴,於是肖巖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我一會兒就回來」。

 

  握住莉莉的手,兩人滑入旋轉之中。

 

  海茵沒有挪動半步,只是站立在原地。溫恩一手扯著衣領,另一隻胳膊架在勞倫的肩膀上,強迫著對方跟著他來到海茵的身後。

 

  「頭兒……肖巖這是被他的女神拐走了嗎?」

 

  海茵沒有說話。他似乎處於這場迴旋的中心,被環繞著卻永遠無法融入其中。

 

  溫恩不知何時帶著勞倫走開了。華爾茲悠揚地重複著旋律,所有人不知疲倦地宛如杯中紅酒,蕩至最高點卻又意興闌珊地回落。

 

  肖巖握著莉莉的手,莉莉的目光一寸一寸從肖巖的臉上滑過。

 

  「雖然我不擅長領舞,你也不用這樣看著我。」

 

  「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是因為晚禮服嗎?」

 

  「從一個b類學員到中央科學院的精英,最為被特殊任務部隊尊重的技術兵,你做到了太多所謂『天才』沒有做到的事情。」

 

  「我不想做什麼天才。但是你的肯定讓我覺得自己對你多年來的注目終於有了結果。」

 

  莉莉笑了起來,成片的燈光都不及此刻的炫目。

 

  「我也不在乎你的天賦,因為真正讓我忘不掉的卻是當喪屍即將把我撕裂,你沒有扔下我。」

 

  莉莉閉上了眼睛,她腳下的步伐已經跟不上華爾茲的節奏,一切即將靜止一般,就在她的唇靠近肖巖時,肖巖被一股力量驟然拽離,他的背脊撞入某個人的胸膛,熟悉的力度感將他毫無反抗餘地地禁錮起來。

 

  肖巖回頭,對上的是海茵冰涼的眼睛。

 

  他剛想說將他從女性舞伴那裡將他拽走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但海茵直墜而下的視線令肖巖所有的話都憋回了喉間。

 

  「莉莉!對不起……」

 

  來不及多做解釋,肖巖曾經摟著莉莉腰際的手被海茵握緊,對方施加在他腰部的力量大到驚人,肖巖不得不跟隨對方而去。

 

  莉莉仍舊站立在原處,有幾分呆然,而呆然之後則是瞭然的表情,她朝肖巖揮了揮手,緩緩退出了這場看似單調重複的旋轉。

 

  不少人都看向了肖巖與海茵的方向,這讓肖巖接連步伐出錯,若不是海茵摟著他的腰將他強行拽回,肖巖早就撞上了其他人。

 

  「嘿!我說!你沒發現大家正看著我們嗎?」肖巖不滿地看著海茵,就算這個男人要捏碎他的手指。

 

  「所以你更要把握節奏別再出錯。」

 

  在海茵•伯頓的眼中,兩個男人的華爾茲彷彿沒有任何違和之處。

 

  肖巖太瞭解海茵的執著。

 

  不遠處是和潔西卡流暢舞動而過的瑪亞,這傢伙還壞心眼地朝肖巖眨了眨眼睛。

 

  混蛋!

 

  肖巖朝對方狠狠比了個中指。憑什麼海茵要扣住自己的腰!憑什麼他肖巖要跳女性的舞步!

 

  「與其掙扎,不如出色到讓所有人都接受這一切。」

 

  肖巖凝視著海茵的眼睛,兩三秒之後不由得莞爾。

 

  真不愧是海茵•伯頓。

 

  肖巖一個轉身,將自己的手搭在了海茵的腰上,半仰著頭,眼睛裡是有任性到耀眼的神采。

 

  海茵的側臉在光影流轉之下形成窒息般的美感,他的手掌覆在了肖巖的肩上,默認了女性的步伐,可每一次旋轉交替,他的姿態依舊展現出內斂的優雅,彷彿隨時掙破束縛的利刃。

 

  整個會場宛如連綿不斷的波濤。

 

  肖巖看著海茵,欣賞著這個男人一成不變的表情。

 

  不同於男人與女人輕柔靈巧的傾斜與擺盪,肖巖與海茵之間是一種男性獨有的力度與典雅,他們的側行滑步流暢彷彿海浪帶著日光馳向天空,而後退頓滑步時,海茵略微傾斜身體時,肖巖在對方微側時看向自己的眼睛裡心臟不受控制地被撩動,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跌入海茵的懷裡。

 

  好不容易穩住自己,肖巖引導著自己和海茵的舞步開始了自然旋轉。

 

  周圍的一切成為了浮光掠影,肖巖看著海茵,全世界的自由凝聚於此刻。

 

  肖巖壞心眼地做出並腳式自由旋轉,他以為海茵會摔倒,但對方的小腿蹭過他,十分巧妙地穩住了重心。他只是從他的面前旋轉而過,肖巖的血液卻瞬間湧入心臟彷彿要裂開一般。而海茵則隨著音樂的節拍反客為主,開始了一段交換舞步,一個右旋轉,肖巖幾乎被對方帶入懷中。

 

  「哈哈……你覺得好玩嗎?」

 

  這樣的較勁不同於格鬥練習時肖巖全然被對方壓制的落差,也不是戰場上海茵總是不得不看住肖巖的偏執保護欲,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一種全然對等的交流。

 

  「嗯。」海茵的輕輕一聲回應,按壓在肖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你不覺得這支曲子太長了嗎?」

 

  肖巖十分認真地看著海茵,極為嚴肅地反問。

 

  周圍不斷旋轉著的人影逐漸模糊起來,樂曲聲正在遠去,寬敞而奢侈的會場彷彿正從這個空間中剝離。

 

  「不要這麼快停下來。」海茵輕聲說。

 

  肖巖頓了頓,皺起眉頭,「你知道你已經被我困住了嗎?」

 

  「我知道,你用這支華爾茲困住了我。」

 

  海茵的神情淡然,肖巖猜不透他到底什麼時候發覺他們仍處於肖巖的思維中。

 

  「你不是應該掙扎著衝破我對你的束縛嗎?」

 

  海茵的額頭低了下來,抵在肖巖的額上,「讓這支曲子再長一點。」

 

  「好吧。」肖巖扯起唇角,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個男人的眷戀。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晚宴也好,勞倫也好,溫恩也好,莉莉也好,食物和美酒也好,在這個無邊卻空無一物的世界裡,海茵抱著肖巖,隨著若有若無的華爾茲樂曲聲,緩慢地旋轉著,他們的腳步挪動,肖巖輕輕哼著節拍,直到兩人的身體如同粒子般四散開來,海茵執著地試圖握住肖巖的指尖,而肖巖在消失前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們現實中再見。」

 

  重重地吸一口氣,肖巖感覺神經正從系統中剝離,他取下終端連接器,感受著希緹辦公室的燈光。

 

 

  作者有話要說:

  胖冬瓜:妹子們看明白了沒有?

 

  整個一章都是一場練習,並不是發生在現實,而是肖巖的思維中。肖巖首先讓海茵誤以為自己失敗他們一起回到現實,然後和海茵一起參加聯邦週年晚宴,當海茵專注於這支華爾茲的時候就注意不到曲子什麼時候結束,自然而然落入了肖巖的思維迴旋裡。

 

  肖巖同學很有耐心地鋪墊了一切,構築了日常生活,緩慢地過度到了他為海茵設下的陷阱。

 

  

 

  ☆、第90

 

  他的面前是神情依舊的海茵•伯頓,在那個世界裡發生的一切似乎從未真正令他動搖。

 

  一聲輕笑傳來,肖巖側過臉,看著希緹少將向後靠著沙發,一臉閒適的姿態。

 

  「你做得比我想像中要優秀太多,這是第一次,有人困住了海茵•伯頓。」

 

  希緹的誇獎並沒有使肖巖驕傲,他冷然回答:「可是少將,我給他的這個陷阱,他隨時可以掙脫。而對於真正的敵人,這樣的方法根本毫無用處。」

 

  「你才剛解除思維狙擊多久?難道我指望你逆天嗎?」希緹少將好笑地搖了搖頭,「肖巖,至少這一次的練習有三點值得稱讚。第一,你記住了我對你說過設下陷阱的要點,這個陷阱要麼對對方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要麼讓對方甘願陷落。你給了伯頓上校一個美夢,我打賭,如果我不在這裡看著你們,伯頓上校只怕寧願永遠不再回到現實。不論他甘願淪陷的原因是因為你對他來說太過特別又或者是你的陷阱很精巧,至少從理論的角度來說,你做得很不錯。」

 

  「第二點呢?」

 

  「你構築了一個比我之前構築的更加複雜的場景,包括一些你從未真正見過的人物,比如總統閣下。這是極度冒險的行為,隨時可能被拆穿。不過你很聰明,總統閣下的形象是你從海茵的思維信息中解析得來的,你將它用於構築出另一個場景引導海茵進入,這確實十分巧妙。」

 

  「最後一點呢?」

 

  「最後一點,不如讓伯頓上校解釋給你。」希緹少將朝海茵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海茵不緊不慢地開口,微涼的聲音沿著肖巖的聽覺神經湧入腦海,彷彿他們的思維仍舊相聯一般。

 

  「你很耐心地埋伏著,當被我的思維壓制時,你並沒有急著反抗,而是迎合我,以『回到現實』為轉折點,將我引入你設計的世界。你從容地將最為普通的生活再現,比如你的研究,比如晚宴前準備禮服,你讓我相信我們真的回到了現實。就算當華爾茲開始,你也沒有急著引誘我,而是以莉莉來消磨我的耐心,使我不受控制地進入你為我設計的那支專門為了困住我的陷阱。」

 

  「但其實在我們開始跳舞之前,你已經察覺到這些並不是現實……對吧?」肖巖有些遲疑地問。

 

  「是的。」

 

  海茵的回答令他閉上眼睛用力地按住腦袋。

 

  「好吧,告訴我,我的失誤在哪裡?是因為晚宴的設置?場景?還是……」

 

  「當我在通道裡親吻你的手指時,我就知道我還在你的思維裡。」

 

  肖巖完全愣住了,「……為什麼?」

 

  「你說過,你相信沒有人能虛構我的吻來欺騙你。同樣的,你也不知道每次我觸上你時,是什麼感覺。」

 

  肖巖傻傻地看著海茵,良久才低頭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我早就穿幫了啊……」

 

  你這傢伙也太不夠意思了!為什麼不直接戳穿我啊!

 

  希緹少將請咳了一聲,「好吧,不管怎麼樣,這場練習也是發揮了它的作用。至少肖巖,你知道成功的技巧也知道自己失敗在哪裡。我無法繼續教你如何在思維的世界裡殺死另一個人,因為這會對潛入者的神經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但我相信,到今時今日,如果有一個真正的敵人被困在你的思維中,你知道如何狙擊對方。不要同情你的敵人,也不要有任何猶豫,時機只有一瞬。」

 

  「十分感激你傾囊相授。再見,少將。」肖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起身向希緹少將敬了一個禮。

 

  「下一次再見到你,希望你只是單純地來……陪我喝個下午茶。」

 

  「如您所願。」

 

  肖巖和海茵離開了希緹少將的辦公室。

 

  兩人沉默地走在通道中,身後依舊是一整支特殊任務小隊。

 

  「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在現實,還是被你困在潛意識裡了?」肖巖忽然側過臉望向身旁的冷峻男子。

 

  對方驀地低下頭來,嘴唇極富有力度地壓住了肖巖。他的後腦被對方緊緊扣住,不得動彈。海茵用力地在肖巖的口腔中一陣攪動,緊緊貼著他的上顎橫掃而過。當這個短暫的親吻結束時,海茵用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聲音問:「你覺得呢,少校?」

 

  肖巖笑著走向前,順帶伸了個攔腰,「我無所謂——就算被你困住了,也是一場美夢。」

 

  聯邦週年慶即將到來,不僅僅是軍部,夏爾中的普通民眾也在籌備著慶祝活動。

 

  而肖巖卻在研究室裡不斷折磨著勞倫,不斷只出他數據分析中的被忽略的地方。肖巖發覺自己特別享受這個小傢伙從得意洋洋地展現自己成果到被指出缺陷之後失落的模樣。

 

  一天的研究結束了,勞倫伸了個懶腰卻沒有離開研究室的意思。

 

  「還不回去嗎?」

 

  「我必須修正我的錯誤,否則我會睡不著覺的。」勞倫揮了揮手。

 

  肖巖忽然覺得這個少年可愛了起來。就在他正要退出系統的瞬間,通訊畫面傳了出來。

 

  「很抱歉中斷您的研究,少校。中央科學院將召開緊急會議,地點為201號會議室,請您準時參加。」

 

  肖巖歎了口氣,還想吃一頓精緻的晚餐然後躺在床上聽聽音樂,可一個會議通知讓一切都報銷。

 

  剛走出研究室門,除了門口站立著的兩名特種兵外,一個抱著胳膊靠著牆壁的男子已經等待了他多時。對方望向別處的目光緩緩轉向肖巖的方向,彷彿有什麼進入他的思維深處,掌控著他的一切。

 

  心臟狂跳了起來,炙熱交纏的氣息,瘋狂地衝撞力度,如同潮水般在肖巖的腦海中沸騰。

 

  這個男人用最不可動搖的方式向他昭告對他的所有權,而腦海中關於海茵•伯頓的記憶正一點一點串聯成篇,那些讓他驚訝的瞬間,甚至比那些富有邏輯性的實驗記憶更加深刻。

 

  下意識伸出手指撐住牆面,肖巖為自己的驟然心動感到好笑。媽的——心臟亂跳個什麼?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傢伙!

 

  他總是要緊繃起神經才能承受海茵帶他的壓迫性,同時……又不可自已地被對方吸引。

 

  就好比現在,對方冷硬如同刀削的五官輪廓彷彿雕刻在肖巖的眼球之上,對方胸膛起伏時的呼吸,哪怕喉間的一個起伏,肖巖頓時覺得暗啞起來。

 

  「我有一個會議。」

 

  平靜的語氣掩飾著他莫名躁動的心。

 

  「我等你。」

 

  海茵並沒有跟著他,依舊靠在原處。兩名特種兵跟著肖巖繼續前行。

 

  路過某個研究室,肖巖碰上一臉鬱悶地瑞茨。

 

  「我今天約了個軍需處的一個漂亮美眉……這下子全泡湯了!」瑞茨一臉遺憾。

 

  洛赫走過他的身邊,不以為然地補充,「如果這個美眉被你釣上了,那麼她以後的人生才真叫做泡湯。」

 

  「喂,你有諷刺我的時間不如好好睡一覺吧!瘋子!」瑞茨意圖抬腳踹洛赫,但洛赫已然側過身去。

 

  他們三人來到201號會議室,不少少校及以上軍銜的研究主管都已經到了。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著今天的會議議題是什麼。

 

  「難道說是關於明天的聯邦週年慶典?」

 

  「慶典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只需要穿上晚禮服參加就可以了!」

 

  「那麼這個會議是什麼內容?艾維爾中將呢?」

 

  肖巖用胳膊肘頂了頂瑞茨,「喂……艾維爾中將也會遲到嗎?」

 

  「幾乎從來沒有過。」瑞茨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打起了哈欠。

 

  直到最後一位上校進入會議室,滑門驟然關閉,一切鎖死。

 

  肖巖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快步來到滑門前,發現識別系統竟然毫無反應。

 

  「我是肖巖少校,id1665,識別系統啟動!」

 

  肖巖不斷重複指令,但結局沒有改變。

 

  「喂,怎麼了?」瑞茨來到肖巖身邊。

 

  「識別系統被關閉了,會議室門鎖死。」

 

  瑞茨歎了口氣,拍了拍肖巖的肩膀,「可能是什麼機密會議,你別……」

 

  「一個連主持人都沒有的機密會議?」肖巖挑起了眉梢,這時候瑞茨也感覺不妥了。

 

  所有人還在議論紛紛。

 

  肖巖環顧四周,冷聲道:「幾乎所有研究主管都被困在這裡了,如果有任何人通過會議室的空氣置換系統投入氣化毒劑,我們所有人將死在這裡,整個中央科學院就徹底癱瘓了。」

 

  肖巖的聲音壓得很低,而瑞茨的臉色也變了。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最大的全息影像驟然彈開,但顯示的卻不是艾維爾中將,而是一個對所有人都很陌生但肖巖卻記憶猶新的男人。他的五官優雅極具貴族氣息,深沉的風度讓人過目難忘。開口說話時醇厚的嗓音宛如綿長的紅酒餘韻。

 

  「晚上好,諸位夏爾的研究精英們。本來這個時間諸位應該在悠閒地享用晚餐。佔用諸位的休息時間,在下表示由衷地抱歉。」

 

  會議室裡的議論聲更大了。

 

  「這到底是誰?難道說有人要取代艾維爾中將了嗎?」

 

  「可是他沒穿軍裝啊!」

 

  肖巖完全呆愣,目光瞠然。

 

  一旁的瑞茨注意到他的表情,「肖巖!這傢伙是誰?」

 

  男人的目光投注向肖巖的方向,表情彷彿遇見一個許久未碰面的老朋友。

 

  「啊……肖巖,你已經是少校了。我應該恭喜你,還是為你感到惋惜呢?以你的才華,他們竟然只給了你少校的軍銜。」

 

  「肖巖,這傢伙認識你?」瑞茨的疑問更深了。

 

  「他……是瓦倫丁……」

 

  「誰……」瑞茨作為中央科學院的中層管理人員並沒有聽過瓦倫丁的名字。

 

  「潮湧組織的領導者。」

 

  肖巖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在三秒鐘的寧靜之後猶如遭受轟炸一般,所有人都驚恐了起來。

 

  瓦倫丁微笑著享受每一個人的表情。

 

  「如果我停止會議室的供氧,諸位將半個小時內窒息。」

 

  他的面容彷彿聖堂中的雕像,俊美卻陰鬱。

 

  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的命運掌控在瓦倫丁的手中。

 

  他們無法按響警報系統,無法通知其他部隊前來營救,他們甚至不知道瓦倫丁對中央科學院的控制到達了怎樣的地步。

 

  「但是諸位不用擔心,因為一旦終止氧氣的輸送,我最欣賞的肖巖少校也會死去,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想要做什麼!」肖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這個會議室裡一定有終端,只要讓他進入終端,哪怕無法重啟會議室,至少能通知外界他們出事了。

 

  「嗯……怎麼說呢,還有六個小時,就是零點,夏爾聯邦的週年紀念。我覺得應該與諸位好好慶祝一下。還有半個小時,運輸變種喪屍的飛行器將與中央科學院對接,到時候三十隻研究用變種喪屍將被鎖入樣本庫。我只需要打開樣本庫的門,它們將飢餓地尋找食物。肖巖少校,這對於你的研究將是十分真實可靠的數據哦。我唯一遺憾的只是你體內的雪倫病毒已經被代謝了,祝你平安。」

 

  肖巖的瞳孔頓時一陣收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是現場秀啊!讓整個夏爾看一看,中央科學院的精英們與喪屍決戰的英勇身姿。」

 

  說完,屏幕關閉了。

 

  肖巖飛快地衝向會議室的終端,但瓦倫丁做的太高明了,終端毫無反應。肖巖推測整個中央科學院的終端可能都被關閉了,對方完全斷絕了他與外界聯繫的可能。

 

  不明就以的研究主管們看向肖巖,他們有無數的問題,但是肖巖知道現在不是回答這些問題的時候!

 

  瓦倫丁是個瘋子!兩百多年來對永生的追求讓他覺得自己超然於世!

 

  「大家聽好!我們中央科學院的系統已經被潮湧組織的首腦人物瓦倫丁入侵了!不止是這間會議室,我相信整個中央科學院已經成為一個封閉的空間!」肖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聯絡器,時間顯示六點一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運輸研究用變異喪屍的飛行器將與科學院的喪屍樣本庫對接,而潮湧組織的目的就是釋放這些喪屍!」

 

  研究主管們的表情完全變了,但他們畢竟是校官級別的人物,冷靜下來的速度比肖巖想像中快得多。

 

  或者說作為學者,他們向來恐懼的是未知,既然已經知道即將面臨什麼,他們更多地是去思考應對。

 

  「我的研究室……正位於中央科學院的系統,如果我們能進入,就有機會將這些變異喪屍鎖在研究室外,等待救援。如果在這裡漫無目的地四下逃竄……結局只有一個。」

 

  成為變異喪屍的獵物。

 

  更不用說,肖巖的研究室裡還儲存著雪倫3的樣本,如果能拿到這些樣本,他們就能免於喪屍襲擊。

 

  「但你也不能確定你的研究室還能正常運作!」一個少校提出了疑問。

 

  「在我們無法離開這個封閉環境的情況下,這是唯一的機會。另外值得慶幸的是,會議室的門外還有兩名特種兵,而海茵•伯頓上校也留在中央科學院內……」

 

  雖然他只是在自己的研究室裡等著。肖巖有些後悔怎麼沒把這個傢伙拽來。

 

  當他們聽見「海茵•伯頓」的名字時,眼睛裡閃爍出希望的光彩。

 

  肖巖在心中暗自一笑,海茵不僅僅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靈魂人物,甚至對於整個夏爾來說,他代表著無所不能,儘管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無所不能的。

 

  以海茵的警覺性,他一定能感覺到科學院內的不妥,說不定當折扇滑門打開,海茵已經守護在門外了。

 

  只是……三十隻變異喪屍,僅僅靠兩名特種兵還有海茵真的能保護好在場所有主管安全撤離嗎?而自己的研究室是否還平穩運作也是問題……不知道勞倫那小子怎麼樣了!他說要留下來地時候自己真應該讓他回去!

 

  肖巖不斷看著聯絡器上的時間,還有五分鐘會議室門就會打開,到底他將面對的是什麼呢?

 

  研究主管們嚴陣以待,而瑞茨這傢伙片刻不離地跟在肖巖身邊。

 

  「喂,你粘我這麼緊做什麼?」

 

  「我知道你體內有x2病毒,我們這麼多主管裡,只有你有戰鬥力。」瑞茨拽著肖巖的袖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而洛赫竟然也棧道了肖巖身後。

 

  這些個傢伙!

 

  「我要去會議室門前,你去不去?」肖巖挑起眉梢,絕對認真的意味,就連目光都冷了三分。

 

  「哈?你瘋了?」瑞茨一向被稱為研究院第一美男子,只是此刻看起來呆的讓肖巖想捶開他的腦袋。

 

  「離門越近,接觸到喪屍的機會越大,但離開這裡的機會也越大。這麼多人簡直就是喪屍的大餐,等到它們統統擠入會議室這個相對狹小的空間,我一個人可鬥不過三十隻喪屍。」

 

  說完,肖巖來到門邊,緊緊貼著牆,這是視線的死角。瑞茨不由分說,來到肖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

 

  就在那一瞬,門驟然開啟,肖巖衝了出去,就在他快要出門的瞬間,瑞茨一把將他拽住。「等等我——」

 

  等你媽!

 

  肖巖的腦門上青筋突突,一隻喪屍瘋了一般衝了進來,門外傳來打鬥聲,是守在門口的兩名特種兵正在和喪屍交戰。

 

  「少校——快點離開!」

 

  喪屍敏捷地衝向離他最近的肖巖,瑞茨摔倒在肖巖身邊,傻瓜一樣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肖巖的雙手扣住喪屍的肩膀,手肘用力地橫過來,忽然一個翻身,將喪屍壓在身下,這喪屍掙扎了起來,試圖咬住肖巖的手臂。

 

  「喔……喔……」

 

  喪屍的眼睛瞪著瑞茨的方向,充滿血絲的眼球簡直就像是要爆裂出來。

 

  「肖巖!」瑞茨這傢伙還算有義氣,竟然打算上前幫肖巖拽開那只喪屍。

 

  「還看什麼?快走!等其他喪屍找到會議室你想走都走不了了!這一隻我還能對付!」

 

  肖巖壓低了嗓音,瑞茨從肖巖的眼中看見了屬於軍人的堅持,他不說二話衝出門去,其他主管緊緊跟上。

 

  門外的兩名特種兵艱難地將四隻喪屍攔在通道的另一頭,只要再多來一隻喪屍他們都應付不了。

 

  「我們去哪裡!」

 

  緊跟在瑞茨身後的幾名主管深深的不安。明亮卻安靜的通道盡頭,不知道有什麼正等待著他們。

 

  「肖巖的研究室!」

 

  「就算到了研究室門前我們也進不去啊!」

 

  「他的研究助理還留在裡面!」此時的瑞茨褪去了最初的慵懶,他擔心著肖巖,也知道肖巖留下來阻擋喪屍就是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他絕對不能辜負肖巖做出的犧牲。

 

  而此刻的肖巖,一個翻身扭十字,胳膊勒緊了喪屍的脖子,而那只喪屍就似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一般,不斷試圖將脖頸從肖巖的腿間挪開。咬緊牙關,肖巖借助擰動身體的力量,狠狠轉身,喪屍的腦袋被擰斷了。

 

  肖巖迅速起身,不給任何機會發生意外,狠狠踩裂了喪屍的顱骨,他衝出門去,瞥見兩名正在激戰中的特種兵。

 

  「少校!馬上撤離!」

 

  只見又有兩隻喪屍跳躥而來,猛地撞向兩名特種兵,他們應接不暇摔倒在地,狼狽地掙扎。

 

  其中一隻喪屍衝向了肖巖的方向。

 

  

 

  ☆、91

 

  事到如今,肖巖已經不可能扭頭逃走了。

 

  那只喪屍明明張大了嘴巴咬向肖巖的脖頸,卻又在瞬間改變動作手掌抓向肖巖的胸膛。肖巖按住它的胳膊,狠狠掰裂,這傢伙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給肖巖完全擰斷它手腕的機會。

 

  它喘著粗氣,發出沉重的聲響。

 

  兩名特種兵已經處於劣勢,肖巖如果不趕緊解決眼前的傢伙,那兩名特種兵只怕會被咬斷腦袋。

 

  這些傢伙在學習,它們從特種兵那裡攝取各種格鬥和殺戮的技巧,肖巖知道如果自己要殺了它,就必須一擊即中,不能給對方學習的機會。

 

  格鬥技巧從來不是最重要的,而速度與果斷才能決定勝局。

 

  腦海中自然而然地閃現海茵的身影,肖巖猛地衝向那只喪屍,而它也興奮地撲了上來,就在那一瞬,肖巖猛地委下身,從喪屍的身下滑了過去,忽然以膝蓋為支點轉了圈,狠狠扣住喪屍的雙腿,猛地將它甩在了牆面上,這傢伙的腦袋發出啪地一聲,裂開了。

 

  它搖晃著站起,似乎失去了平衡,肖巖不說二話,一個側踢將它的腦袋碾裂在牆上。

 

  他轉身的剎那,一隻喪屍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對方貪婪的雙眼欣喜的表情在肖巖面前如此的清晰。

 

  完了!

 

  這個距離太過接近,它只要低下頭就能咬中肖巖的頸動脈。

 

  如同幻影一般,喪屍的腦袋被拍開,速度快到彷彿實驗室裡的離心器,它撞在牆面上,兇猛地反撲,決絕的刀刃閃過,它的腦袋滾落下來。

 

  海茵•伯頓站在他的面前,冷眉怒目,「他們叫你走,你為什麼不聽?」

 

  肖巖張了張嘴,還麼來得及開口,海茵已經轉身,刀刃刺入一隻撲上來的喪屍眼睛裡,對方感受到危險瞬間向後退開。它的眼睛癒合的速度快過肖巖的想像。

 

  此時,通道裡傳來令人寒心的悶吼聲,又有喪屍朝著這個方向來了。

 

  海茵和兩名特種兵一起消滅了剩下的兩隻喪屍,他們不打算戀戰,而是朝著肖巖研究室的方向奔跑。

 

  「但願勞倫那傢伙還沒離開!」

 

  「他還沒走。」

 

  驀地,海茵一把將肖巖拽了過去,猛地按下他的腦袋,刀刃閃過,原來是一隻喪屍倒掛在通道的節點。

 

  它靈敏地閃過了海茵的攻擊,而身後的喪屍就快追上來。

 

  他的身邊是滑門大開的一個研究室,肖巖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衝了進去。

 

  「肖巖!」那只喪屍緊跟著他衝了進去。

 

  海茵的速度極快,刀刃所到之處不是劈開喪屍的肩膀就是割裂它們的腹部,但它們有了智力,一直保護著自己的脖頸不被海茵砍斷。

 

  肖巖不斷躲避喪屍的追捕,尋找著什麼。就在他被某樣東西絆倒之時,那只喪屍撲向他的面門。肖巖一隻腳狠狠踹在喪屍的腹部,將它頂到了半空中,這傢伙俯衝時的力度不容小覷,而就在那一刻肖巖抬起了手腕,他的指間是一把冷凝槍,按下扳機的瞬間,喪屍的腦袋在空中爆裂開來,肖巖一個翻身腦袋按壓在雙臂之間,而喪失剩下的軀幹跌落在他的身邊。

 

  「肖巖!」

 

  海茵的聲音傳來,令人無比振奮。肖巖拽起另外兩把冷凝槍,塞在軍裝的腰邊,衝到門前,開槍射擊。

 

  第一槍擊中了一隻喪屍的大腿,瞬間它的整條腿失去活動能力碎裂開來,而海茵果決地砍下了它的腦袋。有了肖巖的幫助,他們脫離這一小群喪屍的速度極大地加快了。

 

  海茵一把拽過肖巖的手腕,帶著他狂奔在通道裡。

 

  心臟狂跳,不是生死懸於一線的緊張,而是因為眼前男子的身姿。

 

  包裹在作戰服之下充滿力度的肩膀,每一次奔跑彷彿將空氣劃開,就算最後一刻來臨,肖巖知道這個男人也不會鬆開他的手。

 

  就在那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七、八隻變異喪屍衝了過來。

 

  肖巖抬起冷凝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接連兩隻喪屍被它擊落,可是冷凝槍裡的填充液卻空了。

 

  「媽的!」

 

  海茵握緊雙刃,手腕輕微地轉動,他回頭看向肖巖,目光如山一般沉穩,沒有絲毫恐懼。

 

  肖巖點了點頭,讀懂了他眼中的意味。

 

  既然這群喪屍懂得相互配合,海茵與肖巖也可以。

 

  就在最前面的兩三隻喪屍衝到他們面前時,海茵迅猛地起腳踹開其中一隻,揮出刀刃逼走另一隻,而肖巖按住其中一隻的肩膀,抬起膝蓋頂了過去,將這傢伙的內臟都頂了出來,就在那一刻,海茵的刀背抵著肖巖的後頸,一個回轉,正好刺入喪屍的脖子,刀柄旋轉,將它的頸骨斷開。

 

  驟然抽出刀刃,肖巖壓著海茵的手臂,猛地一個空翻,腳跟狠狠踹中一隻撲上來的喪屍頭頂,它的腦袋只落落被他踹了下來。

 

  兩名特種兵解決了一隻喪屍,另外三隻喪屍並沒有離開的意向,而是圍著他們彷彿在思考如何捕捉獵物。

 

  忽然之間,所有的喪屍都衝向了肖巖的方向,三隻喪屍齊齊出現在他的頭頂,肖巖睜大了眼睛,抬起拳頭,砸裂了其中一隻喪屍的下巴,而海茵揮刃正要攔腰砍斷另一隻,誰知道這傢伙忽然握住海茵的刀刃,一個轉身扣住了海茵的肩膀,另一隻狠狠咬向海茵的腦袋。

 

  原來攻擊肖巖只是它們分散海茵注意力的假象!

 

  此時,又有喪屍圍堵而來。

 

  兩名特種兵只能勉強應戰,其中兩隻喪屍將肖巖前後圍住。

 

  它們可不是普通的喪屍,每一分每一秒都驚險之至。

 

  肖巖的餘光時刻關注著海茵,喪屍們明顯發覺海茵是他們之中最難對付的一個,竟然紛紛撲向海茵。海茵踹開一隻,另一隻又撲上來,前面和後面不斷有喪屍試圖咬斷他的脖子。而他身後的那只喪屍實在太過狡猾,海茵怎樣都無法刺中對方。

 

  就在肖巖被那兩隻喪屍逼迫至牆沿時,海茵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腕,將刀刃刺入自己的腹中,貫穿了自己的身體,紮在身後的喪屍身上,喪屍發出尖銳的叫喊聲,肖巖一陣心驚膽寒卻被兩隻喪屍制約,根本無法衝上前去。

 

  「海茵!」

 

  海茵利落地將刀刃抽出,血液飛濺而起,染紅肖巖的眼睛。

 

  而海茵幾乎沒有痛覺一般,身體還沒來得及癒合,他已經驟然回頭,削下了那只喪屍的腦袋,大腿極為有力地向後一踹,肌肉緊繃出令人神經陣痛的線條,猛地將另一隻喪屍踹飛。

 

  緊接著回過頭來,半騰空躍起,氣勢逼人。

 

  肖巖很有默契地低下身,海茵的刀柄狠狠砸在一隻喪屍的後腦,而肖巖猛地起身,以手掌擰住另一隻喪屍的下巴,一個翻身,利落地擰斷了它的脖子。

 

  「海茵!」

 

  肖巖發出驚恐的聲音,一隻喪屍的手狠狠撞進了海茵的腹部傷口,試圖將他的內臟拖拽出來。

 

  身體裡每一個細胞在震盪,肖巖不知道哪裡來的速度和力量,扣住那只喪屍的肩膀,在那瞬間將它的整條手臂卸了下來,喪屍仰面發出悲鳴而肖巖狠狠砸碎了它的腦袋,腦漿迸裂開,溢在他的臉上。

 

  海茵靠著牆面,血液沿著露在外面的半隻喪屍殘肢落下。

 

  肖巖衝到他的面前,眼前的慘烈景象讓他心緒跌宕。如果不是為了及時趕過來救他,海茵根本不需要刺穿自己的身體。

 

  「沒有時間了,你馬上走。」

 

  海茵用力推開肖巖,他摔了出去。

 

  「海茵•伯頓!你把我當成了什麼?我和你之間只有保護和被保護的關係嗎?」

 

  「我是個男人,你對我無需『有愧』。」

 

  海茵的表情淡然,抬手揮開撲上來的喪屍,依舊強勁有力,殺傷力極強。

 

  肖巖沒有說話,逕自來到海茵面前,冷著嗓音說:「首先,我要剖開你已經癒合的傷口,將喪屍的手指與你的內臟分開,然後將斷肢取出。」

 

  說完,肖巖活動著手指,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響,來到海茵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必須快很準。

 

  肖巖從海茵的手中取過他的刀刃,海茵緊緊握著劍柄,而半跪在他面前的肖巖露出絕不動搖的表情,他不得不鬆開手指。

 

  肖巖的嘴唇抿出極為壓抑的弧度,手指撥開已經破裂的作戰服,刀刃沿著斷肢破開海茵的肌肉,肖巖的手伸了進去。

 

  兩名特種兵解決了剩下的喪屍,戒備在海茵與肖巖的身邊。

 

  肖巖的指尖觸上海茵的內臟,它們溫暖而濕潤,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心臟的躍動。肖巖找到了喪屍的手指,將它們一根一根掰開,小心翼翼地將斷肢抽出。

 

  海茵的呼吸由始至終都相當平穩,所有痛覺都被他一一忽略一般。

 

  肖巖扔下那半截斷肢,海茵的腹腔正在癒合,沒有時間確認這一切,隱隱聽見通道中又有聲音傳來。

 

  「走!」海茵一把拽起肖巖,向著研究室奔跑而去。

 

  此時的勞倫仍舊沉浸在數據修復過程中,全然感覺不到研究室門外拚命敲打的眾人。

 

  喪屍越來越逼近,瑞茨恨到將整個夏爾有頭有臉的人都罵了一遍。

 

  就在某一刻,勞倫終於結束了數據修復,與終端斷開聯繫時終於意識到門外發生的一切,他看見玻璃窗上驚恐萬分的研究主管們,他當機立斷打開了滑門,所有人一擁而入,可就在勞倫關閉滑門的瞬間,一隻喪屍衝了進來。

 

  所有人四下逃竄,這個封閉的研究室瞬間成為這只喪屍的餐桌。

 

  「媽的!你小子要是早點打開門就不會這樣了!」

 

  瑞茨被喪屍一把按在地上,眼看著它就要咬在瑞茨的肩膀上,只聽見一聲「砰」響,冷凝槍的液體彈沿著喪屍的臉頰打在牆壁上,彈頭裂開,牆壁上頓時出現一個半徑大約五公分的冰面。

 

  恐懼之下,勞倫的槍法凌亂,下一槍差點打中瑞茨。

 

  「你小子瞄準誰呢!」

 

  而感受到威脅的喪屍猛地衝向勞倫,勞倫連連開槍都被對方避過,周圍的研究主管們紛紛抱著腦袋蹲下,生怕被勞倫擊中。

 

  而喪屍已經近在眼前,勞倫咬緊牙關摀住自己的眼睛,就在此刻,滑門打開,特種兵的刀刃飛了進來,穿刺了那只喪屍的腦袋。

 

  勞倫緩緩放下手臂,側目望向滑門邊,肖巖緩緩走到勞倫面前,踩在喪屍的腦袋上,它還沒有死透,掙扎著意圖爬起,但身體的有半側已經失去活動能力了。

 

  勞倫的眼中,一臉肅然的肖巖抬起刀刃揮過,喪屍的腦袋滾到勞倫身邊,驚得少年一臉慘白。

 

  海茵與另外兩個特種兵已經成功退入研究室,滑門關閉鎖死,剩下的喪屍來到門前,不斷撞擊著,試圖將滑門上的玻璃撞碎。

 

  「怎麼辦……它們會不會進來……這是怎麼回事?」

 

  肖巖淡然地走到勞倫的身邊,抬起他握著冷凝槍的手指向玻璃的方向,「它們爬進來,你就開槍,別告訴我這樣你都瞄不準。」

 

  勞倫深深吸一口氣,原本緊張的心緒回落,他終於意識到此刻的情況,那就是他們所有人都被困在這間研究室裡了。

 

  所有人驚魂未定,目光都投注在海茵•伯頓的身上。

 

  肖巖將這間研究室裡配備的另外兩把冷凝槍遞送到瑞茨還有洛赫的手中,「這一路我們已經解決了十幾隻喪屍了,就算不得已得從這裡突圍而出,我相信我們還是能活下去。但是這裡人太多……」

 

  「我們明白,我會盡量保證瑞茨不拖你們後退的。」洛赫一本正經地回答。

 

  「什麼叫做我拖後腿?你給我解釋清楚!混蛋!如果你這傢伙設計的系統真的那麼完備,怎麼會被潮湧組織輕易攻佔?」

 

  在這樣的局勢下,這對冤家還能吵起來,肖巖真想把他們的腦袋拍爛。

 

  「有誰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嗎!」勞倫是唯一一個沒有進入情境的傢伙,雖然眼前這些研究主管們肩章上的軍銜都令人咋舌,但勞倫此時根本無法燃起對他們任何的敬仰,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

 

  不瞭解發生什麼的除了勞倫之外,還有正在商談如何處置「女巫」克萊爾的艾維爾中將和高登少將。

 

  「什麼?中央科學院緊急會議?我怎麼不知道!」艾維爾在得知中央科學院系統被入侵封閉,幾乎所有研究主管被困的消息之後,驚訝著站了起來。

 

  「肖巖呢!他也被困在裡面了嗎!」高登少將意識到什麼。

 

  「……肖巖……我現在根本聯繫不上他!」艾維爾驚慌了起來,有人能越過他將所有研究主管召集在會議室,中央科學院的主控失效,這件事非同小可,「伯頓上校呢?」

 

  高登試著聯繫海茵,發現數據無法追蹤,他皺起了眉頭,「他應該和肖巖在一起……他從來不會讓肖巖離開他的能力範圍之外。」

 

  這是現在這種情況唯一的安慰。

 

  就在此時,艾維爾中將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夏爾中所有的全息影像屏幕,無論是官方的還是商用的,都被惡意入侵。一個畫面從聯絡器中彈出,顯示的正是中央廣場的政府公告屏幕。

 

  屏幕上是一名男子,他優雅的無關以及富有魅力的氣質令所有人仰頭觀望。

 

  「下午好,夏爾的公民們,很高興在這裡與大家見面。」

 

  民眾們不解地相互議論,紛紛猜測難道這是總統選舉的前奏?某個候選人即將發表演講?

 

  「明天就是夏爾的聯邦週年紀念日了。我十分理解諸位內心的快樂與難以控制的幸福感。畢竟,夏爾是一個溫暖、安寧、平靜的地方,美好到讓諸位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艾維爾看著屏幕上男子嘴唇的一張一合,僵硬地側過臉對上高登的視線,「這是……瓦倫丁•希恩……」

 

  高登少將不說二話,聯繫溫恩與凌霄。

 

  「凌霄!你現在馬上前往總統府,保護所有軍政要員!溫恩,你帶領你的部隊前往中央科學院,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算是把中央科學院夷為平地,你也要把肖巖帶出來!」

 

  軍部試圖關閉所有顯示屏,但都無法做到。

 

  「夏爾的羔羊們,好好享受天幕墜落前的狂歡吧。」

 

  這句話說完,所有屏幕如同電影一般播放著中央科學院內發生的一切。變異喪屍襲擊中央科學院內的研究主管,他們在生死線上掙扎,在通道間疲於奔命。瓦倫丁如同惡作劇般特寫了肖巖的身影。他每一次躲過喪屍的襲擊都驚心動魄,觀望的民眾們時不時發出驚呼聲,直到一隻喪屍差一點咬斷他的脖頸,畫面驟然關閉,彷彿故意引起所有人的興趣。

 

  「肖巖!」看見這一幕的艾維爾握緊了拳頭,猛地衝了出去。

 

  「艾維爾——」高登追了上去,向瑪亞發出指令。

 

  瑪亞將艾維爾拽了回來,「閣下!請您冷靜!」

 

  「冷靜!我怎麼冷靜!肖巖……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高登忽然一拳揍在艾維爾的臉上,「肖巖不可能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瓦倫丁•希恩會將那一幕放出來,他會向民眾介紹肖巖的所有成就,讓民眾們知道這個解決了X病毒缺陷的天才竟然死在了中央科學院,這樣才能在夏爾所有人的心中種下恐懼的種子!我們都知道,海茵•伯頓是不會讓肖巖死的!肖巖也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研究員!你不信任自己的部下嗎!」

 

  艾維爾看著高登的眼睛,呼吸逐漸平穩,冷靜了下來。

 

  「瓦倫丁•希恩做這一切一定有他的目的。這個男人累積了將近兩百年的瘋狂,他口中所謂的『天幕落下』一定有更深層的含義!」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的空間一陣劇烈的顫動,全息影像上顯示天空中發出爆炸,有什麼迅速墜落,在地面上砸出深深的凹陷。這樣的破壞力,依照跌落物體的體積,它的密度相當大。

 

  「好像……好像是……支撐穹頂的高密度鈦金……」艾維爾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

 

  「什麼?高密度鈦金怎麼可能掉落下來?」高登少將全然不信。

 

  此刻,一架飛行器在夏爾的上空囂張地徘徊著,無數類似粉塵的顆粒落下,在人造日光上折射出如同星海般的光芒。幾架武裝部隊的飛行器在與其糾纏了十幾分鐘之後,終於將其擊落。

 

  「這就是瓦倫丁所謂的『天幕墜落』……那是微粒炸彈……它們會迅速滲入鈦金……然後爆炸……」艾維爾向後退了半步,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穹頂的一部分狠狠砸落向特殊任務部隊總部,通道的頂部在那一刻跌落下來。

 

  艾維爾傻傻抬起了眼睛。

 

  「艾維爾……」高登伸長了手臂,被瑪亞一把拽了回來。

 

  整個空間在劇烈地震顫,通道如同無法承受重量般扭曲。

 

  「閣下!我們必須離開!」

 

  「我命令你將艾維爾中將救出來!現在!馬上!」

 

  通道坍塌得更加厲害,高登瞪著血紅的眼睛看向瑪亞。

 

  「對不起……我的任務是保護您的安全。」

 

  「你已經保護不了我了,瑪亞。」

 

  塌陷的部分越來越多,凌霄的緊急信息傳來,總統府很快將無法承受墜落的鈦金而完全被摧毀,凌霄請求將總統帶離總統府。

 

  

 

  ☆、92

 

  「你的請求被批准。」

 

  與此同時,刑訊部隊中,希緹少將盯著全息屏幕輕笑了一聲。

 

  「這一天,果然來了。」

 

  刑訊部隊的走廊裡,一個身著灰色風衣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在通道中,他的身後是十幾名身著作戰制服的潮湧殺手。男子的唇上噙著溫和的笑容,而他面前一整支武裝士兵正舉著冷凝槍對準他。

 

  男子微微側了側臉,身後的殺手猛地上前,他們完全沒有將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衝在前方的殺手被冷凝槍擊中時,身後的殺手趁著武裝士兵未及扣下第二次扳機,將他們全部殺死。

 

  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士兵望著眼前如同神祇般站立在他面前的男子,他的唇間笑容無害,卻令人由衷地恐懼。

 

  「你……你……是誰?」

 

  「瓦倫丁•希恩。」

 

  瓦倫丁抬起腿,邁過層層屍體,來到了某間囚室。

 

  囚室中的女人抬起頭來,無比驚訝地盯著對方。

 

  「親愛的,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曾經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克萊爾。當然,現在也是,只要你告訴我,簡去了哪裡,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恐懼蔓延上克萊爾的雙眼,但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

 

  「其實我和你一樣,一直都不知道簡真正在想些什麼。」克萊爾的唇上擠出一抹笑容,儘管她的肩膀正在顫抖。

 

  「唉……我的孩子們都長大了,總想要離開家追求毫無束縛的自由。但是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精彩。」瓦倫丁的手指掠過克萊爾的臉頰,十分地疼惜。

 

  「你可以進入我的大腦解讀我的記憶……」克萊爾試圖向後仰,卻被瓦倫丁牢牢控制住了腦袋。

 

  「其實本來如果能得到肖巖,我的計劃將很完美,但現在的肖巖牽動著整個夏爾的武裝力量,可是你不一樣。簡這個孩子,別看總是放蕩不羈對一切都不在乎,但他把感情看得太重要了,只要任何人對他抱有期待,他就會將別人的期待當做自己的責任。所以他活得很累很累,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而你,就是他的責任之一。」瓦倫丁驟然間抽過身邊殺手的利刃,斬斷了克萊爾被鈦金鎖住的雙腿。

 

  「啊——」克萊爾發出慘叫,血液流出,在地面上渲染出一片鮮紅。

 

  瓦倫丁意興闌珊地在她的鼻尖上點了點,「這是給你的懲罰,我知道你一直跟隨著簡。是時候去拜訪一下大名鼎鼎的希緹少將了。」

 

  瓦倫丁哼著巴哈,來到希緹少將的辦公室前。音樂依舊,咖啡的香味四下蔓延,辦公桌前坐著的希緹少將半撐著腦袋看著不請自來的客人。

 

  「歡迎來到刑訊部隊。」

 

  「你是夏爾中第一個對我說歡迎的人,所以我決定以對待朋友的禮儀來對待你,希緹少將。」瓦倫丁側坐上希緹的辦公桌,傾下身來似乎要將眼前人看清楚。

 

  「所以你會邀請我加入潮湧嗎?」希緹的笑容淡定沒有一絲恐懼。

 

  「我敬佩你的能力,但少將閣下的能力太為出眾了,所以我不得不……」

 

  說完,瓦倫丁猛地襲向希緹的脖頸,就在那一刻,希緹的身影出現「滋滋」聲,瓦倫丁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希緹並非實體,而是全息影像。

 

  他猛地毀掉了影像,這才明白希緹少將已經退入避難通道離開刑訊部隊了。

 

  「真難得,我竟然被你騙了。不過算了,我已經達成了我的目的。」瓦倫丁抬起手腕,露出滿懷期待的表情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說,「親愛的肖巖,上一次的交鋒令我對你的大腦感到由衷地欽佩。這是我向你發出的最為真誠也是最後的邀請函。」

 

  瓦倫丁的影像出現在肖巖的聯絡器上,這傢伙竟然入侵了夏爾的聯絡器頻率!

 

  被困在研究室中的肖巖唇角扯起,無奈地一笑:「也許你是上帝,很遺憾我做不了你身邊的天使。」

 

  這個答案似乎在瓦倫丁意料之內,「你拒絕得太早了,孩子。我仍將保留你的答案,別死在這裡。」

 

  「別死在這裡?這傢伙什麼意思?」勞倫挑起眉梢。

 

  就在那一瞬,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整個研究室劇烈地搖晃,所有人下意識摀住耳朵。

 

  警報聲不絕於耳。

 

  「瓦倫丁那個混蛋,該不會想要炸了中央科學院吧!」瑞茨大喊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肖巖望向海茵,此刻他們根本無法確切地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溫恩向海茵發起聯絡請求。

 

  「頭兒!你必須帶著所有人離開!瓦倫丁•希恩在中央科學院、特殊任務部隊還有總統府都散佈了微粒炸彈!」

 

  「什麼——」

 

  這個消息令眾人驚愕。

 

  微粒炸彈與沙礫大小無異,它們能迅速附著在金屬表面,與金屬發生反應,在瞬間釋放出高熱,引發摧毀性的爆炸。微粒炸彈被稱為高密度鈦的剋星。但至今為止,微粒炸彈的穩定性仍舊是中央科學院面臨的難題,可今天看來,瓦倫丁希恩已經製造出了微粒炸彈的成品。

 

  「如果是微粒炸彈,這裡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離開!」洛赫半夢半醒的表情被嚴肅取代。

 

  「我們走。」海茵看向肖巖。

 

  「好不容易進來……又要出去了嗎?」

 

  研究主管們議論了起來。

 

  大家惶恐地看向門外,變異喪屍的臉貼在玻璃上,試圖擠碎滑門衝進來。泛著血絲的眼球,它們的牙齒時不時劃過玻璃,留下一道道噁心的痕跡。

 

  「哦……天啊……」瑞茨按著腦袋,「我不確定我還能再經歷一次……」

 

  肖巖不說二話,打開樣本儲存器,將藥劑取出,利落地置入注射槍,冷靜地看向眼前所有同僚。

 

  「諸位,這是雪倫-3,從數據上來看,我成功將病毒效力由長期延伸至永久。但病毒是千變萬化的,我無法肯定它進入每一個人的身體之後,效果和預想中一樣。」

 

  回到自己的研究室,肖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取得雪倫-3的樣品藥劑。

 

  他的話音剛落,瑞茨毫不猶豫地從他手中取過注射槍,「最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掛掉而已。」

 

  本來肖巖還擔心大家會猶豫,而此時此刻他們最緊迫的就是時間。瑞茨將所有人的懷疑打壓,當肖巖感激地看向他時,他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滑門打開的那一刻,所有人屏息凝氣,喪屍衝了進來,幾個研究員閉緊了眼睛,直到喪屍從他們的身邊經過卻不曾停留,他們才緩緩睜開眼睛。這群行屍走肉麻木地搖晃,似乎正尋找著什麼,其中一隻喪屍來到勞倫的面前,它死死瞪著勞倫,呵出的氣息幾乎噴在他的臉上,勞倫緊張地聳起肩膀,求助地望著肖巖的方向。

 

  肖巖也擔心了起來,生怕雪倫-3對勞倫無效。

 

  但這擔心是多餘的,當頭頂另一陣爆炸聲傳來,喪屍離開了勞倫。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動作快!」瑞茨高喊一聲。

 

  海茵衝在最前面,和剩下的特種兵一起,斬開喪屍,清理道路,肖巖緊跟其後。

 

  這種完全被喪屍忽略的感覺令他們新奇,但頭頂不斷傳來的爆炸聲也令緊迫感掙裂神經。

 

  隨著一聲極為接近的爆炸聲,嗡鳴使得他們中很多人失去平衡感,一整片鈦金屬失去支撐跌落下來,肖巖眼明手快將瑞茨拽向自己,金屬牆面落地時引起震盪,一連串爆炸聲傳來,頭頂所有的金屬牆面都在搖搖欲墜。

 

  「不要停下!」海茵低沉的聲音極有穿透力。

 

  就在那一瞬,一大塊鈦金屬穿透了通道頂端跌落而下,速度快到令人根本反應不過來。肖巖躲避不及,只能一手將瑞茨按下,另一手抬起試圖撐住那塊金屬板。但高密度鈦金的重量足以將他完全壓碎,就在肖巖閉上眼睛等待疼痛降臨時,頭頂傳來「吱呀」聲,肖巖手掌只是因為金屬板下降的力度而挫傷,他側過頭,看見海茵單膝跪在距離自己不遠處,雙手撐住了金屬板。

 

  「動作快!」海茵全身肌肉緊繃到顫抖,為了撐住金屬板,他也受傷了。

 

  肖巖不再多說話,示意瑞茨跟著他爬出去。

 

  他們繼續向前,身後的通道已經完全崩潰,他們再沒有回頭路。

 

  瑞茨差一點摔倒,身後的洛赫一把將他撐住。

 

  「逃命都跑不快嗎!你該鍛煉身體了!」

 

  瑞茨難得沒有和他爭辯,只是穩住重心繼續向前。

 

  通道正在向下傾斜,如果他們不能及時到達出口,就會跟著這一節通道一起滑向底層,被崩潰的樓體掩埋。

 

  麗芙與馬克駕駛的飛行器已經到達通道出口,艙門打開,溫恩半邊身體探出來,伸長了手臂準備著將他們一個一個拽出來。

 

  海茵第一個到達通道口,卻一把將身後的肖巖扛上肩膀,溫恩撈起肖巖扔進機艙。

 

  「軍部的命令是一定要帶走肖巖!你們誰想活命就他媽快點!」

 

  洛赫撐住瑞茨,將他頂了上去,比起手忙腳亂試圖將洛赫拽上來的瑞茨,肖巖要冷靜地多。

 

  他扣住洛赫的手,冷冷對瑞茨說了一句:「鬆手!」

 

  就在瑞茨沒明白什麼意思的瞬間,肖巖已經將洛赫拽了上去。洛赫向前撲倒時正好摔在瑞茨的身上,瑞茨的腦袋撞在座椅上,差點沒昏過去。肖巖與海茵極為默契地配合,將其他人都拽了上去。

 

  通道越來越接近直角傾斜,當海茵拽上最後一個少校時,他身後的勞倫抓不住任何支撐點,跌落了下去。

 

  「勞倫——」肖巖伸長手,就在他差點跳出機艙門的瞬間,海茵單手扣住機艙門,將肖巖狠狠按了回去。

 

  而勞倫則睜大了眼睛,隨著斷裂的通道一起墜落。那一刻,絕望將眼球炸裂。

 

  剎那,一個人影迅速將滑繩掛在門上,猛地跳了出去,在勞倫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時,對方咬緊牙狠狠拽住了他的手臂。那一瞬間的力量足以令手腕脫臼,伴隨著勞倫的慘叫聲,通道完全墜落下去,而飛行器起飛,勞倫被對方拽在半空中。

 

  「啊——」巨大的疼痛令勞倫完全忘記死亡的恐懼,痛覺沿著神經直衝腦門。

 

  被海茵攔在機艙門口的肖巖終於呼出一口氣來,「還好……溫恩……」

 

  冷哼一聲,溫恩低頭看著勞倫說:「你還沒死呢!叫喚什麼!」

 

  當溫恩帶著勞倫回到機艙,海茵才收回了攔住肖巖的手臂。肖巖看著海茵冷峻的面容,用力嚥下口水,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海茵近乎碾碎他骨骼的壓迫感了。這個男人寧願被他憎恨,也不會允許他做任何危險的事情。

 

  乘坐在飛行器上,不斷閃躲避開墜落的穹頂,所有人瞠目結舌望著窗外的一切。

 

  居民正無助地四散逃亡,高密度鈦金墜落的速度簡直媲美彗星撞擊地面。曾經最為繁華的商業街,被鈦金屬炸裂時的煙霧所掩蓋,就連全息影像屏幕也被摧毀殆盡。夏爾中標誌性的奢侈級住宅樓搖搖欲墜,肖巖甚至不需要用終端也能估算出這棟平日裡輝煌閃耀被譽為「地下通天塔」的大樓支持不到三分鐘將蕩然無存。那些平日裡高雅得體的上流人士狼狽地逃離。中央廣場混亂無比,聚集著無處可逃的民眾。武裝部隊全部出動,但緊急避難區根本容納不下所有民眾。並不少人叫嚷著夏爾將塌陷,他們要去地面。但事實上軍部根本沒有足夠多的飛行器能將所有人帶出去,就算帶出去了,面對喪屍,這些民眾就是一頓可口大餐。

 

  遙望總統府,只聽見一陣又一陣地炸裂聲傳來,象徵「希望與自由」的聯邦旗幟被淹沒在廢墟之下,民眾惶恐不安,大叫著:「總統死了——總統死了——」

 

  就連執行任務的武裝部隊也下意識轉過頭去望向總統府的方向。

 

  塵埃瀰散之中,幾架飛行器行駛而出,肖巖認出那是凌霄的部隊。肖巖呼出一口氣,凌霄不把總統和上將帶出來是不可能起飛的。鈦金墜落,凌霄駕駛著飛行器不斷變化軌跡穿梭,每一刻都令人膽戰心驚。

 

  這片支撐了兩百多年的天空仍然在震顫,虛假的湛藍色天空以及變幻莫測的流雲在那一刻被冰冷的高密度鈦金屬代替,彷彿被戳穿的謊言,流露出最真實的顏色。

 

  人們惶恐地仰著頭,等待著完全毀滅的那一刻。

 

  「如果……穹頂的三十六個支撐點全部斷裂……夏爾就完全沉入地下了……」瑞茨的聲音發顫。

 

  夏爾被譽為人類建築史上的奇跡。兩百年前,無數建築學家質疑建設巨大地下城市的可行性,直到高密度鈦金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這種金屬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承重能力,難以被腐蝕,並且極為穩定。它成為建立夏爾最主要的建築材料。隨著科技日新月異,超密度鈦金問世,被用於夏爾穹頂三十六個支撐點的加固。從那一天起,建築學家們自信地說,除非地球爆炸,否則夏爾將永遠存在。

 

  但今天,這個自信被瓦倫丁•希恩毀滅了。

 

  總統乘坐的飛行器在廣場上空徘徊,因為避難的民眾太多,飛行器沒有降落的位置。

 

  所謂的中央廣場紀念碑就是支撐夏爾的三十六個支撐點中最為牢固的一個,但沒有人能確定紀念碑是否也被安裝了微粒炸彈。

 

  此時,海茵的聯絡器上收到一條來自總統的信息。

 

  「伯頓上校,事態緊急我沒有任何廢話的時間。我以夏爾聯邦總統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帶著你飛行器上的研究員離開夏爾,去和沈冰上校會和!我會下令所有特殊任務部隊成員不惜一切代價護送你們離開!」

 

  這個命令意味著夏爾即將覆滅,總統將這架飛行器上的所有研究員當做最後的希望。

 

  整個機艙內一片嘩然。

 

  「你呢,總統閣下。」海茵的聲音平緩沒有一絲起伏,彷彿他早已經預料到這一切。

 

  「我是夏爾聯邦的總統。沒有夏爾,就沒有我。我會和我的人民在一起。還有,對不起,你的父親在我的身邊,他也決定留在這裡。」總統微微一笑,請求和肖巖說話。

 

  麗芙與馬克駕駛飛行器躲避不斷墜落的鈦金屬,駛向唯一幾個還保持運作的離開夏爾的飛行通道。

 

  「肖巖……祝你一路平安。」

 

  本以為總統會說出希望肖巖能做到的事情,今天的他每一句話都精簡到和傳聞中大相逕庭。

 

  「閣下!我向您申請徵調凌霄少校的部隊前往軍用化學制劑工廠!那裡有將近一噸的冷凝劑!將冷凝劑噴在支撐點上可以借助低溫降低微粒炸彈的活性!」

 

  「謝謝你的建議!但你還是必須立刻馬上撤出夏爾!」

 

  聯絡中斷。

 

  肖巖還想要說什麼,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是總統,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拯救民眾的方法。」

 

  肖巖乘坐的飛行器就這樣離開了夏爾。

 

  總統看了一眼謝裡夫上將,「剛才肖巖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謝裡夫上將向武裝部隊發出指令。

 

  此時瑪亞正拽著高登少將試圖將他帶出即將完全坍塌的通道,高登少將執著地將胳膊伸進金屬廢墟中,試圖抓住什麼,他奮不顧身地高喊著艾維爾的名字。

 

  「閣下!你必須馬上離開!」

 

  「不——艾維爾還在裡面!」高登少將絲毫沒有放棄地意思。

 

  「少將——」瑪亞抬起手準備敲暈對方。

 

  「如果你那麼做,即便我活下來,我也會用配槍崩掉自己的腦袋。」高登少將的背影平靜而堅韌,那是一種不可動搖的決心。

 

  「閣下!」瑪亞的眼睛發紅,剛才他們試圖離開時,通道坍塌,艾維爾中將被壓擋在了另一面。但他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清理廢墟將艾維爾中將帶出來,更不用說他們甚至無法確定艾維爾中將是否還活著。

 

  「你沒有聽見謝裡夫上將的命令嗎?所有武裝部隊必須運送冷凝劑降低微粒炸彈的溫度,你聽不懂命令嗎?」

 

  「閣下,你也是武裝部隊的一員!」

 

  「我的胳膊被卡住了。」高登少將冷冷回答,但瑪亞知道他的手根本沒事。

 

  「閣下,您現在的行為是瀆職!」

 

  爆炸聲仍舊源源不斷地響起,儘管他們所處的位置是整個建築最為堅固的部分,但很快這裡也會被坍塌的廢墟阻隔出路。

 

  「聽著,瑪亞,我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我們的一生中總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就像此刻我絕對不可以留下艾維爾,而你也絕對不可以毫無意義地死在這裡。少校,離開這裡,幫助其他部隊運送冷凝劑,這是我給你的命令。」

 

  瑪亞握緊了拳頭,最終他抬起手十分用力地向高登少將敬了一個軍禮,帶著自己的部下急速離開。

 

  一切變得安靜起來,除了爆炸聲與坍塌聲。

 

  「艾維爾,你在嗎?我知道你還在。」高登少將張開自己的手指,試圖抓住什麼。

 

  直到他身後的道路被堵死,所有光亮全部消失,終於聽見了艾維爾的聲音。

 

  「……為什麼……不走……」

 

  艾維爾的聲音虛弱而無力,高登少將低下頭能看見金屬縫隙間滲透出的紅色血跡。

 

  

 

  ☆、93

 

  「我走了,等你從爆炸聲中突然醒過來,會害怕的。」

 

  「……白癡……」

 

  高登少將將臉貼在阻隔著他們的廢墟上,十分認真地說:「告訴我,你現在怎麼樣了。」

 

  「……壞消息是……我的身體從脖頸以下好像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艾維爾的聲音極為虛弱,大量失血將使他失去意識。

 

  高登少將的眉頭顫了顫,「沒關係,和我說話,和我在一起,別睡過去。」

 

  「……好消息是……我感覺不到痛了……」

 

  「啊……是啊……等他們把你挖出來,做個神經接駁手術之類的……或者讓肖巖給你注射一針X-2,也許你就沒事了。」

 

  「……高登……你說我們做的對嗎?相信凱西……相信簡……」

 

  「我從來都不相信凱西和簡•沃利斯。我只相信你而已。」

 

  武裝部隊的行動速度相當迅猛,一噸的冷凝劑被噴灑在中央廣場的紀念碑上,這個最為堅固的支撐點雖然被炸裂到滿是縫隙,但最後還是支撐了下來。

 

  夏爾失去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城市,部隊正在進行被困市民的搜救工作以及支撐點的緊急修復。無家可歸的市民們擠在夏爾僅剩的中央部分,他們有的沉默,有的痛哭流涕。

 

  總統靠坐在窗邊,發出一聲歎息。

 

  「我們很幸運。」

 

  「總統閣下?」一旁的謝裡夫上將不解地看著他。

 

  「夏爾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牢籠,瓦倫丁•希恩戳碎了這個美夢,讓我們回到了現實。」總統垂下眼簾,冷聲道,「曾經無論我如何地建議應該主動出擊追捕瓦倫丁,但這裡的紙醉金迷讓那些政客們失去了終結一切不安的野心,現在他們的夢應該醒了。」

 

  肖巖乘坐的飛行器向著一片血色的殘陽飛去。

 

  機艙中只有沉默。

 

  直到最後一縷日光沒入黑夜,勞倫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是唯一從夏爾中生還的人嗎?」

 

  「當然不是。」肖巖十分肯定地回答。

 

  肖巖暗暗計算過如果真的要炸毀穹頂需要的微粒炸彈,以一架飛行器是不可能攜帶得了的。瓦倫丁做這一切的目的不外乎散播恐懼與絕望。夏爾不再是人們安心棲息之所,就算雪倫病毒解決了人類面對喪屍的威脅,一旦離開夏爾,就完全失去屏障,瓦倫丁將會更加囂張地證明自己神的地位。

 

  飛行器安然進入二號基地,沈冰一如既往守候在停機通道的盡頭。只是他的表情更加凝重,眉心的皺痕彷彿要碾碎一切。

 

  肖巖邁出機艙,筆挺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沈冰上校!」

 

  「我很欣慰,你平安抵達我的基地。」

 

  如今的二號基地是除了夏爾之外,軍事力量最為強大的地方。

 

  所有研究主管也下飛行器,洛赫直接開口問:「上校,夏爾是否聯繫過二號基地!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沈冰轉過身去走向主控室,所有人跟在他的身後。這裡的駐守研究員以及武裝部隊都在緊張地忙碌著,甚至沒有一個人抬起頭來看一眼這些軍銜少校以上的研究精英。

 

  他們來到一個巨大的全息影像前,上面投射著夏爾的情景。

 

  「好消息是,穹頂並沒有墜落,我們只是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城市以及人民。軍部正在盡最快的速度修復所有支撐點,安排民眾的住所。」沈冰的雙手交握在身後。

 

  勞倫瞪圓了眼睛看著屏幕上的一片狼藉,忍不住就要吼出聲,失去三分之的城市也叫做「好消息」嗎?這個「只是」的代價難道還不夠慘烈嗎?

 

  肖巖卻一把將勞倫按在了身後。如果是從前,肖巖也許會和勞倫一樣將沈冰看做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經歷了這許多之後,肖巖更加理解沈冰。

 

  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是哭天搶地悲傷到將腦袋撞碎也不會有任何的益處。相反,從數據的角度出發去看待這件事情,才能將衝動和情感抽離,更加理性地分析現在發生的一切。瓦倫丁曾經試圖摧毀中央紀念碑,它一旦倒下,那麼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夏爾都將淹沒在地底,肖巖所乘坐的飛行器將成為真正的「諾亞方舟」。

 

  「壞消息呢?」

 

  「軍部損失慘重,無論是武裝部隊還是中央科學院。武裝部隊在保護和疏散民眾的過程中,有五百七十二人因坍塌的穹頂而陣亡,這是近一百年來的峰值。還有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

 

  「艾維爾中將怎麼了?」

 

  所有人都極度緊張地看著沈冰。

 

  「他被困在廢墟中,失血過多。如果晚哪怕一秒將他挖出來,他會死在廢墟裡。現在他高位癱瘓,正在進行神經接駁手術。」

 

  肖巖呼出一口氣來,他知道一定還有無數的研究員硬生生死在了坍塌的通道中。

 

  「肖巖,你來到這裡不是來避難的,而是想清楚下一步你要做什麼。」

 

  沈冰轉過身來,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鄭重。

 

  「但在這之前你累了一天,祝你好夢,少校。」

 

  沈冰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精力寒暄或者和其他研究主管交流,他轉身投入工作之中。肖巖曾聽艾維爾中將提起過,二號基地是唯一一個二十四小時尋找瓦倫丁希恩蛛絲馬跡的基地,不過數月而已,這個基地已經完成了研究用基地向軍事重地的轉變。所有來自夏爾的研究主管以及特種兵都被分配到了各自的房間。

 

  這是第一次肖巖享受特權,他得到了一間自己的房間,雖然狹窄,甚至沒有一張桌子,但至少肖巖擁有自己的床和空間。當滑門閉合,整個世界安靜到只剩下呼吸。當他面朝牆壁蜷起身體,終於有人在他的身邊坐下,對方的手指掠起他的腦後的髮絲,就在他手指離去的時候,肖巖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我打擾你了嗎?」海茵微涼的聲音響起,肖巖卻覺得自己的思維終於從萬米高空的雲霧中落地。

 

  「打擾我什麼?發呆嗎?」肖巖轉過身來,仰面笑著看向對方低下的眉眼,「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要問你,到底你和沈冰在雷諾丁中將的大腦裡經歷了什麼?他到底構築了一個怎樣的世界來狙殺你們?」

 

  「永無止境的迷宮,每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但實際我從來沒有掙脫他的思維。他極有耐心地埋伏著,解讀我記憶中的每一個片段,將我生活中所有最真實的部分再現,然後摧毀我認為最重要的事物。我無數次看著自己的母親以不同的方式死去,然後無數次掙扎著從雷諾丁的思維中逃脫卻落入他構築的另外一個世界。他的思維太有深度,總在我即將逃離他思維對流層的時候驟然延伸,而我最終只能跌落。」

 

  「後來呢?你是怎樣帶著沈冰離開的?」

 

  「我找到了沈冰,告訴他除非我們死在雷諾丁的思維中,否則這個人是不會放我們離開的。」

 

  肖巖的手指下意識握緊。

 

  「但是沈冰不相信,他認為我仍舊沉溺於幻覺,而我因為懷疑一切,甚至成為了夏爾的敵人。我試圖離開夏爾,因為我知道這個夏爾就是雷諾丁束縛我的牢籠。當我衝出夏爾,緊追在我身後的就是沈冰駕駛的飛行器。這就是雷諾丁的高明之處,明明我和沈冰是派入他思維中追捕線索的獵人,而他卻利用沈冰來對付我。我擊落了沈冰的飛行器,打開了沈冰的安全艙,沈冰仍舊認為我背叛了夏爾,他拔出了配槍,他的子彈擊中了我的肩胛,那種痛覺真實到讓我懷疑這一切真的只是我無法適應現實而造成的。但是我還是相信自己仍舊在雷諾丁的思維中,這一切沒有證據,雷諾丁構築的世界天衣無縫,而我判斷的依據只有直覺而已。」

 

  肖巖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海茵竟然是以這樣的形式使沈冰脫離雷諾丁的思維。也就是說沈冰的神經元受損其實並非來自雷諾丁,而是海茵斬殺了他的思維。

 

  「我很可怕,對嗎。如果我的直覺錯了,那麼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朋友。」

 

  「但至少沈冰從雷諾丁的思維中離開了。如果他繼續留在那裡,雷諾丁將會得到更多沈冰的信息,將他拉入深淵。殺死沈冰之後,你自殺了嗎?」

 

  「沒有,我決定再嘗試最後一次,到底是我的思維更快,還是雷諾丁快。我駕駛飛行器全速飛行,沒有目標,只是不斷地向上飛去,不顧一切,衝出雲層,引擎崩潰,我告訴自己這並不是真的,只要我想,引擎就會持續下去。如同我想像的,我的飛行從未停下,雷諾丁沒有追上我,所以我離開了他的大腦。」

 

  肖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胸膛上,身旁的男人忽然將他抱緊,用力到呼吸都無法繼續。

 

  「肖巖,其實我經常在懷疑。」

 

  「懷疑你還在雷諾丁的大腦裡?」

 

  「是的,我懷疑你是他構築給我的最美好的誘餌,將我困在這個世界裡,難以自拔。」

 

  「也許只有這一點是雷諾丁無法構築的,他可以創造出各種各樣的我,但他無法創造出你對我的感覺。他根本不知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看著我,才能讓你在乎我,讓你失去所有的底線。」

 

  「所以肖巖,面對瓦倫丁•希恩,你要比雷諾丁更加有耐性。」

 

  肖巖的肩膀一陣顫抖,低聲說:「你知道我打算面對瓦倫丁了?」

 

  「因為你從不逃避。」

 

  肖巖的唇角勾起,吻上海茵的下巴,緩緩挪至他的唇縫,當他的舌尖略微探進去的瞬間,海茵驟然按壓在他的身上,彷彿要耗盡身體所有力氣的親吻,用力到肖巖不得不仰起頭來承受,否則他的下顎將被對方的壓碎。

 

  這時,肖巖的聯絡器彈出通信提示。

 

  戲謔而慵懶的聲音響起,令肖巖瞬間驚醒。

 

  「哈,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特別效果啊。」

 

  全息屏幕上的男子撐著下巴半瞇著眼睛,眼簾下是撩人的風情,更不用說他過分白皙的肌膚以及眼角下的那顆痣。

 

  「簡•沃利斯——」肖巖仍舊被海茵按壓在床上,只是勉強側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全息畫面。

 

  海茵驟然起身,一把將肖巖拽了起來。

 

  「你怎麼會接通我的聯絡器!」

 

  所有研究員的聯絡器中,肖巖的密級是最高的。

 

  「當然是高登給的聯絡碼。」簡露出一副糾結而心痛的表情,用力地按著自己的胸膛,「肖巖,那一次你甩開我只留下成群的喪屍,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心痛嗎?而現在你又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無數次傷害我的人!」

 

  果真比電影台詞還要膩味,不愧是簡的風格。

 

  肖巖冷哼了一聲,眉梢挑了挑,「我相信高登少將把我的聯絡代碼交給你,不是為讓你來說廢話,或者我可以直接關閉聯絡器。」

 

  自從知道了簡和凱西真正的身份之後,肖巖看待他們的心情複雜了起來。他心底深處知道,簡沃利斯也許並不值得信任,但他確實是真的試圖從瓦倫丁那裡得到解脫。當目標一致時,這個男人將會是最強大的助力。

 

  「好吧,好吧!你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了,還是從前的你比較可愛。」

 

  就在那一刻,簡的視線與海茵相對,瞬間沉冷下來。即便兩人並非真的面對面,肖巖仍能感受到他們之間一觸即發的殺意。海茵的藍眸冷得彷彿要結出冰霜,空氣壓抑到呼吸困難,肖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海茵了。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我們不會被你利用。」海茵首先開口。

 

  「利用?你們一個大腦介入速度三億兆,一個是被譽為特殊任務部隊傳奇的特種兵,我能做什麼呢?」簡向後靠了靠椅背,收斂了所有的玩笑表情,「我不想廢話,也沒有時間廢話。瓦倫丁•希恩會使用微粒炸彈襲擊夏爾,帶走克萊爾,就是為了逼我現身。原本我擔心克萊爾會飽受折磨,不過她已經死了。」

 

  「她是怎麼死的?」肖巖知道凡是跟隨簡離開潮湧反抗的人對於他來說都是家人,包括克萊爾在內。

 

  「她被砍斷了雙腿,帶上了飛行器,途中拔出了某個傢伙的配槍,轟掉了自己的腦袋。」

 

  簡的表情和當初雪倫陣亡時候一樣,沒有沉痛到難以自己,他流露出的只有傷感。

 

  「所以呢,你要復仇嗎?」海茵帶著審視的意味看著簡。

 

  「對,我要復仇。如果我再不出手,你應該知道瓦倫丁•希恩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夏爾的穹頂墜落,不僅僅是對於夏爾的恐嚇,也是對我的。他在警告我,無論肖巖去到哪裡,任何一個基地,最精英的特殊任務部隊,他不需要入侵,只要微粒炸彈,他能毀掉一切。」

 

  「聽起來,瓦倫丁希恩太過急切地逼迫你現身。」

 

  簡無奈地一笑,瞥向肖巖,「用你聰明的大腦想一想,到底為什麼。」

 

  「瓦倫丁所謂的『永生』不過是將衰敗的器官換下來,但人體有一個器官永遠無法被替代,那就是大腦。而每一次將大腦移入一個新的身體,對神經元都會造成傷害,除非瓦倫丁的大腦和新的身體神經元的對接程度接近百分之百。但是,即便是利用一模一樣的DNA培養出來的新個體,神經元的複雜性也無法做到和他一模一樣,道理就和『全世界難以找到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一樣。而簡,你是他自己DNA培育出來的眾多個體中與他的神經元最接近的那一個。」

 

  「對,所以我打算以我為誘餌,對瓦倫丁進行誘捕。而你們是獵手。海茵•伯頓,你很清楚,在所有人中思維速度能夠媲美瓦倫丁的只有肖巖,你不可能永遠把他當做脆弱的瓷器珍藏在手掌裡。合作或者等著瓦倫丁找上門,選擇權在於你們。」

 

  說完,通訊中斷,利落到令肖巖想像不到。

 

  海風獵獵地吹過,簡伸手遮住幾乎垂直射向地面的日光,偶爾有海鳥掠過天空,鳴叫聲令這片天地無比空曠。

 

  凱西來到簡的身邊坐下,抱住自己的膝蓋。

 

  「我以為你會和肖巖說很久很久。」

 

  「我和他之間唯一的共同話題就是瓦倫丁•希恩。你覺得我們需要說多久?」簡的唇上掠起無奈的弧度,「你父親怎麼樣了?」

 

  「你是指哪個父親?製造我的父親,還是遺傳角度上的父親?」

 

  簡伸長了手臂,揉了揉凱西的後頸,「他差一點就死了。」

 

  「是啊,差一點就死了。」凱西仰起頭,無奈地歎一口氣,「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在他的心中我到底只是艾利克斯的複製品,還是至少有那麼一點特別的意義。」

 

  「你不該帶著這個問題離開夏爾。」

 

  「你也不該以自己為誘餌來追捕瓦倫丁。沒有任何事情比你自己的性命更有價值。一旦你失敗了,瓦倫丁會取走你的全部。」

 

  「凱西,我們和肖巖還有海茵是不一樣的。他們知道自己來自夏爾,而我們卻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就像在無際汪洋中漂浮,並不奢望找到一個小島,只要有一片足以休憩片刻的礁石就足夠了。可是當我們閉上眼睛享受短暫的安寧時,卻忘記就連這塊礁石都是屬於大海的……我們什麼也沒有。」

 

  「我們擁有彼此。你是為了我們,你不想克萊爾的事情重複發生在我和傑瑞以及任何一個家人身上。還有肖巖,你知道瓦倫丁只要還活著一天,他一定會取走肖巖的大腦。」

 

  「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成功。」簡的眼睛瞇起,冰冷的目光直視天際。

 

  這一天的夜晚,肖巖將簡的邀請原封不動地告訴了沈冰以及其他研究主管。如同他所預料的,大部分人極力反對,簡•沃利斯叛離夏爾早已經惡名昭著,幾乎沒有人相信他是真心想要與夏爾合作。他們議論紛紛,肖巖轉而將目光看向保持沉默的瑞茨與洛赫。

 

  「你們怎麼想?」

 

  「現在不是我們怎麼想,而是你需要我們為你做什麼?」一向鮮少發表言論的洛赫一開口,語驚四座。

 

  「洛赫少校!你說什麼?難道你要看著肖巖少校去送死嗎!」

 

  「那可是瓦倫丁•希恩!他能一夜之間毀掉夏爾,我們這才多少人!怎麼可能對付的了他!」

 

  「所以呢,當我們自以為安全地蜷縮在夏爾中,現在又如何呢?無論我們去到哪裡,想要過怎樣的生活,都能被那個傢伙輕而易舉地摧毀!所以,算我一個——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什麼!」

 

  瑞茨的目光十分認真,這位一直懶散著拖欠了不少研究項目的少校,眼睛裡閃爍著不可動搖的神采。」

 

  「好吧,這是一次根本沒有得到軍部批准的行動,所以無論是誰,如果覺得與簡•沃利斯合作誘捕瓦倫丁•希恩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行動,你們可以離開這個房間。」

 

  肖巖的目光看向海茵的方向,海茵身旁的溫恩抬手搖了搖,「天啊,你看著我們做什麼!高登少將的命令是要我們保護你,所以無論你要做的是什麼,我們負責的是保護你,而不是阻止你。」

 

  馬克摸了摸後腦,咧著嘴說:「大概是因為我沒有中央科學院的什麼少校啊中校啊聰明,所以我想不明白,瓦倫丁一直要殺了我們,為什麼我們不能反過來殺了他?所以肖巖你說要誘捕瓦倫丁那個混蛋,我只覺得你真是個男人啊!我挺你!」

 

  

 

  ☆、94

 

  麗芙不說話,只是讚許地點了點頭。

 

  肖巖的目光最後落在勞倫的身上,「這一次我沒辦法帶上你了。因為我未必能活著回來,所以……」

 

  勞倫扯起唇角,「我是你的研究助理,所以無論你去哪裡,做什麼,我都是你的助理。別小看我!我能做的事情很多!」

 

  溫恩笑著問:「比如呢?拖後腿嗎?」

 

  勞倫冷颼颼看了溫恩一眼:「至少我腦袋比你聰明!」

 

  因為瑞茨與洛赫的堅持,沒有一個研究主管決定退出。儘管心存疑慮和恐懼,沒有人想要被貼上「懦夫」的標籤。

 

  肖巖的雙手按壓著辦公桌,看向所有人的目光裡充滿壓迫感,「那麼從此刻起,我所說的一切將是最高級別的機密,即便是總統詢問你們,你們必須也能做到秘而不說。」

 

  因為任何一個簡單的通信都有可能被瓦倫丁截取。

 

  沈冰上前,取走了所有人的聯絡器,關閉了這裡的終端設備,屏蔽一切信號,肖巖這才開口繼續說下去:「一周之後,簡•沃利斯將會對外發佈一個坐標,發佈範圍是全球所有能收到信號的對象,也就是說瓦倫丁•希恩也會知道簡•沃利斯的所在。他將會前往這個坐標。那麼有兩種可能。第一,瓦倫丁親自到達這個地點;第二就是瓦倫丁派人前往這個地點。如果是瓦倫丁親自前往,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圍捕他的機會。如果他派人前往,那麼他們會帶走簡,而我們只要一路追擊潮湧組織的人也將有極大的機會找到瓦倫丁的所在。為此,我需要兩樣最為重要的東西。」

 

  瑞茨低頭笑了笑,「你需要與你大腦速度匹配的無線終端,以及航速和負重都到達極限的飛行器。」

 

  「是的,剩下的一周,辛苦諸位了!」

 

  當肖巖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一路低著頭,只是機械地行走在通道中,當他以指紋打開自己的房間,邁進去之後即便燈沒有亮起,仍然傻傻向前走,跟在他身後的海茵忽然猛地擋在了他的身前,極度戒備。

 

  抬起頭,危機感頓然湧上肖巖的心頭,原本思考著的大腦驟然緊張起來。

 

  靠著牆的床鋪上,坐著一個男人,黑暗中蓄勢待發。對方架著腿,身形修長,歪著腦袋。

 

  燈光亮起的瞬間,肖巖愣住了。

 

  「簡•沃利斯——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的簡,身著研究員的制服,肖巖簡直難以想像戒備森嚴的二號基地竟然被簡入侵了!

 

  「伯頓上校,你不會想和我在這裡大打出手的。」簡緩緩起身,將枕頭抱起,放在鼻間輕輕聞了聞,那是屬於肖巖的味道。

 

  海茵側過腦袋,落在簡身上的目光重如千山,而簡卻不以為意。

 

  「除了聯絡代碼,高登少將還給了你進入二號基地的識別碼嗎?」

 

  「你在懷疑我是故意入侵這裡意圖不軌嗎?」簡笑得張揚,「只能說高登少將真的懷著破釜沉舟的心情要殺了瓦倫丁•希恩。」

 

  「那麼你來這裡,我相信也是為了對付瓦倫丁。」

 

  肖巖信步繞過海茵,與簡對視。

 

  簡將一個樣本瓶扔向肖巖,「這是凱西的研究,這個病毒的作用,當你將它解讀出來之後就明白了。我需要你將這個病毒穩定下來。」

 

  「既然是凱西的研究,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完成它。」肖巖不由得思考,簡到底懷抱著怎樣的目的。

 

  「凱西不肯完成它,我能想到的只有你。」簡的聲音脫離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態度,認真而執著。

 

  「然後呢?」肖巖皺起了眉頭。

 

  「然後?」簡的身體微微前傾,他的雙手在制服口袋裡,全身上下從衣領到布紋褶皺都一絲不苟,髮絲都被別至耳後,當他不笑的時候,週身散發出一種屬於研究員的嚴謹氣質,「然後至少我的身體還能殺死瓦倫丁。」

 

  肖巖睜大了眼睛,瞪著簡。

 

  「凡是都要準備好後備計劃,別告訴我海茵•伯頓沒有教過你。」

 

  說完,簡瞥了海茵一眼,大而化之地推開滑動門,走了出去。

 

  肖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病毒,他完全沒有想到簡甚至做好了與瓦倫丁同歸於盡的準備。如果他們的行動失敗,簡落入了瓦倫丁的手中,他會使用這種病毒,而瓦倫丁一旦將自己的大腦植入簡的身體,肖巖可以想像這種病毒一定會攻擊這個身體,而瓦倫丁會和簡的身體一起面臨死亡。

 

  凱西不可能完成這個研究的原因,肖巖很清楚。對於凱西而言,簡就是他的家人,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來殺死家人,凱西做不到。

 

  「於是,我就能做到了嗎?」肖巖苦笑了起來。

 

  「在簡•沃利斯的心裡,你絕對不是冷酷無情到可以犧牲同伴來獲取勝利的人。但也只有你,簡•沃利斯確定你一定能做到。」

 

  肖巖低著頭,越發用力地握緊病毒樣本。

 

  海茵傾下身來,在肖巖的額頭上落下意味深長的親吻,那一刻的柔軟令肖巖下意識閉上眼睛留戀起海茵的觸感。

 

  「肖巖,在真實的戰鬥中,有一條特種兵之間的作戰法則,我希望你牢牢記住。」

 

  「什麼?」

 

  「絕不回頭。越是重要的任務,就越是要做到這一點。特別是當你肩上的責任比其他人都重要的時候,你就更加不能回頭。」海茵的手掌用力地托住肖巖的腦袋,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彷彿只是為了確定肖巖是否聽懂了他的話。

 

  驟然間,肖巖想起了為了掩護他衝入主控室而獨自與多個潮湧殺手廝殺的瑪亞,以及因為病毒加速劑衰竭而死的雪倫。那時候的自己在這群特種兵中明明是最為脆弱的,可他們卻不遺餘力甚至犧牲自己只為了讓肖巖達到目的。這一切聽起來崇高,但對於最後那個完成任務的「英雄」而言,殘酷至極。

 

  「如果你回頭了,所有犧牲都將白費。而你也不可能挽回他們的犧牲。你的眼中只有任務,所有的悲痛都必須留在任務完成之後。」

 

  「我做不到。」肖巖惶恐了起來,他太瞭解這個男人,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情將會不惜一切代價。

 

  「我和簡•沃利斯都能做到的事情,你當然也能做到。完成凱西未完成的研究,我們要讓這個任務萬無一失。」海茵的目光仍舊毫無動搖,「你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因為我有自信,當一切結束的時候,我仍然會在你的身邊。」

 

  肖巖的目光緩緩堅定起來,「簡總擔心我們會失敗。好吧,我會如他所願製作出這個病毒,但我不會給他使用它的機會。」

 

  當瑞茨與洛赫全心投入研究中不到三天,一條消息打亂了所有部署。那就是瓦倫丁•希恩竟然發現了簡的所在,派出大批殺手襲擊了簡所隱匿的某座小島,傑瑞為了幫助簡和凱西逃走,被這些殺手所俘,而瓦倫丁向所有通信頻率發出信息,將傑瑞的大腦取了出來,並告訴簡一個地址。

 

  「我最親愛的孩子——簡,儘管你的叛逆期讓我十分頭疼,但我仍舊期待著你回到我的身邊。」屏幕上的瓦倫丁敲了敲儲存傑瑞大腦的透明器皿,唇上的笑容斯文優雅,令人完全想像不到這是一個極度殘忍而自我的傢伙,「如果你一直不肯回來,傑瑞將會十分辛苦地一直一直思考下去。」

 

  肖巖與沈冰在控制室裡接收到這段視頻,連結傑瑞大腦的終端數據臨近大腦崩潰的峰值,肖巖可以想像此刻的傑瑞是多麼痛苦,期待解脫。

 

  他閉上眼睛,他曾經無數次想像這種痛苦,而每一次想像都充滿恐懼。

 

  「瓦倫丁•希恩果真是個瘋子。」肖巖握緊了拳頭,儘管肖巖對傑瑞沒有任何好感,這傢伙畢竟曾經參與過虜劫自己的行動,但肖巖知道傑瑞對於簡的意義,自從克萊爾死後,任何一個家人的離去對於簡來說都是穿刺而過難以癒合的傷痛。

 

  「瓦倫丁又一次走到了我們前面。」沈冰調出瓦倫丁所透露出的那個坐標,發現竟然是在南極,並且距離當初夏爾的南極基地十分接近,「現在我只希望簡•沃利斯能沉得住氣。等到我們準備好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開了主控室的門,抱著胳膊揚起笑臉。

 

  「很抱歉,沈冰上校,我必須去到那個地方,越快越好。」

 

  肖巖與沈冰齊齊回頭,看見簡無所謂地笑著,來到辦公桌前一躍坐了上去,目光落在肖巖的身上,「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萬全的準備。情勢在變化,你的大腦比所有的一切更管用。」

 

  肖巖驚詫地望向沈冰,而沈冰的臉上沒有任何驚詫或者動怒的表情,也就是說沈冰可能早就知道簡擁有進入這個基地的權限。

 

  「我是不可能讓傑瑞就這樣一直熬到大腦衰竭,他已經不可能活著了,而我唯一能為他做到的,就是早日結束這一切。」

 

  沈冰閉上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太衝動了,你會毀掉整個計劃!」

 

  簡淡然地與肖巖的視線相對,「就算不是海茵•伯頓,如果是馬克或者麗芙發生了同樣的事情,你能在這裡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他們的大腦真正死去嗎?」

 

  肖巖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止簡。

 

  「而且我很瞭解瓦倫丁•希恩。如果是我公佈坐標,他知道這是我對他設下的陷阱,他必然不會親自前來。但是當他給我一個坐標的時候,這是他針對我的陷阱,瓦倫丁•希恩很有可能就在這裡。就算他不在,只要我束手就擒,他的人也必須將我活著送到他的面前才能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這對於你們來說也是追蹤他真正所在地的機會。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對你們都很有利。」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肖巖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波動。

 

  「肖巖!」沈冰警告意味地看向他。

 

  「機會稍縱即逝。這並不是研究,沈冰上校,這是戰爭。我們無法對任何一場戰爭做到百分之百的勝券在握,所謂的準備也許只是為自己的不自信尋找的借口。」肖巖毫無猶豫地看向沈冰。

 

  一直以冷靜沉穩著稱的沈冰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壓迫感,這位曾經稚嫩的學員已經成為擁有決斷力的主管了。

 

  「你們什麼時候啟程?」

 

  「現在。」簡讚賞地看著肖巖,唇角扯起一抹笑,「期待與你的再次合作,肖巖少校。」

 

  二號基地再次召開緊急會議,當沈冰宣佈兩個小時的準備之後肖巖即將與海茵的部隊一起前往南極時,引起一片嘩然。

 

  「我們根本沒有準備好!這樣無異於去送死!」

 

  「瓦倫丁•希恩一定會讓我們全軍覆沒!這不僅僅是針對簡•沃利斯的!也是針對我們夏爾最後的戰鬥力!」

 

  「你們說的沒錯,所以這一次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前去。我會親自前往。伯頓上校,你同意提前這次的行動嗎?」肖巖看向海茵,完全的公事化口吻。

 

  「溫恩、馬克、麗芙,你們三個跟我進入基地。我們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刺殺瓦倫丁•希恩,而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證肖巖少校的安全。一旦進入基地,我們必須掩護肖巖入侵潮湧基地的終端,控制情勢之後,我們會打開基地,釋放信號,在收到我們的信號之後,剩餘的部隊才允許進入。」

 

  「只有肖巖一個人嗎?我們知道肖巖的大腦速度極快!但是如果他的大腦被瓦倫丁入侵了呢!」瑞茨按住桌面,略顯激動地說,「我和洛赫必須跟你去!」

 

  洛赫驚訝地睜大眼睛,「喂!不要擅自決定!你還沒有問我意見呢!」

 

  「這還用說嗎?難道你要畏縮在這裡!」

 

  「我當然會去!但不用你提出來!」

 

  眼見這兩個人一如既往又要吵起來,肖巖拍了拍桌面,極富有壓迫感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都不能去!」

 

  「什麼!」

 

  「什麼——」

 

  這會兒兩個人倒是合拍的要命。

 

  「除了我之外,還有凱西他也會一同前往!你們必須作為外援留在這裡!一旦我出了事,你們必須代替我繼續追捕瓦倫丁,我們絕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肖巖看向沈冰的方向。

 

  沈冰微微愣了愣,對瑞茨以及洛赫說:「這是命令。」

 

  瑞茨與洛赫惱火地沉默。

 

  「我們再經受不起任何無意義的犧牲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出發!」

 

  海茵的部隊整裝待發,空氣壓抑而沉冷。

 

  肖巖在房間中穿上作戰制服,整理自己身上所有攜帶的武器,他像個特種兵一樣極為專業地確認自己所有裝備。滑門開啟的瞬間,海茵就站在他的門口。

 

  「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上校?」肖巖本來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十分忐忑,但卻是意料之外的平靜,這是必然會來臨的一刻。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就算失敗我也不會後悔,因為總要有人做出這個選擇。」

 

  即便我只能做一個攀爬在懸崖之上的瞭望者,就算粉身碎骨,至少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

 

  就在那一刻,肖巖猛地按下海茵的脖頸,用力地吻了上去。他覺得自己就像一支火箭,承托了太多的燃料,當他的助力一層一層脫落只剩下他自己奔向無邊宇宙時,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孤獨。

 

  舌尖瘋狂地撬開海茵的唇,肖巖極為用力地按壓著對方的肩膀,他知道他從不害怕墜落,他害怕的是失去這個承托自己的男人。肖巖的吻太過用力,幾乎將海茵壓在牆上。

 

  海茵的雙手托住肖巖的大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當海茵加重回吻的力度時,肖巖不由得仰起自己的下巴。

 

  直到馬克沒心沒肺的聲音響起:「誒——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肖巖驟然終結了這個吻,他的雙手撐在海茵的肩膀上,被這個男人仰視著。他在他的眼中看見炙熱燃燒著的火焰,將一切不安與猶豫焚燒殆盡,將他推上更加廣闊無邊的空間。

 

  海茵放下了肖巖,對集結完畢的部下說了一聲:「出發!」

 

  簡與凱西駕駛的飛行器駛入夏爾的停機通道,肖巖與海茵的部下們利落地邁入,飛行器劃破空氣,馳向天際。沈冰少校安排的後援部隊跟隨其後。

 

  肖巖不說二話,打開駕駛艙,對簡說:「如果想要保證這架飛行器不會因為瓦倫丁的大腦入侵而墜毀,我想你應該讓出駕駛席了。」

 

  簡認命地一笑,將終端取下,肖巖取代了他的位置。

 

  當簡進入機艙,溫恩以及馬克的視線如同刀子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淡然一笑,在海茵的身邊坐下。

 

  「感覺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從一個需要被特種兵重重保護的研究員一躍成為果斷的決策者了。我好像錯過了他最重要的成長時光。」簡半開玩笑地敲了敲駕駛艙,馬克更加憤恨地瞪著他。

 

  「但願這個行動不是你企圖在他心中留下印象的卑劣方式。」海茵始終目視前方,就連身姿也未曾改變。

 

  「哈哈!」簡低著頭大笑了起來,「他曾經讓我很痛苦,所以我確實該考慮報復他。」

 

  「所以你才要他研製那種病毒。」

 

  「他能做到。」簡閉上眼睛,「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你達成共識。」

 

  「肖巖必須活著回來。」

 

  「這是整個行動的前提。」

 

  當肖巖聯入駕駛系統時,不用通過語言,就能與凱西進行思維深處真正的交流。

 

  從肖巖代替簡的那一刻到現在,凱西沒有皺一下眉頭,彷彿駕駛飛行器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會向你說對不起,因為你不會接受,也因為由始至終我們的立場就是不同的。

 

  腦海中響起凱西的聲音時,肖巖並不意外,是時候放下對過去的芥蒂,因為所有的過往將不再有意義。

 

  你不是一直說如果我與你合作,沒有什麼能難倒我們,這一次就放手一試吧。

 

  飛行器急速前行,他們掠過與天空交織在一起的深藍色海洋,隨著漂浮中的冰山不斷增多,大片的冰面出現在眼前,純白色的遍佈一道一道不斷四散開來的裂縫,當裂縫從視野中消失,一望無際的潔白虛無映入眼簾,反射著所有視線,意味著他們已進入南極圈。

 

  肖巖與凱西十分清楚,越是接近就越有可能遭遇瓦倫丁的大腦侵襲。

 

  果然不出所料,肖巖感受到有力量試圖進入他的大腦外沿,最重要的是入侵者並不止一個人!

 

  幾架屬於潮湧的飛行器正迎面而來,時不時發射激光導彈試圖炸毀肖巖的飛行引擎,逼迫他們在到達潮湧基地之前迫降。即便抵禦著阻斷者,肖巖與凱西遊刃有餘地在激光導彈的縫隙間穿梭,低空飛行時,冰原在飛行器的身後碎裂開來,激光導彈對於他們而言就似小孩子的玩具。

 

  凱西駕熟就輕地以十分銳利的軌跡劃破藍色蒼穹,肖巖發射導彈,將緊隨而上的三架地方飛行器炸毀,順帶逆向入侵追擊者的大腦,使得他們的飛行器失去控制,兩三秒之內紛紛墜毀,在這片冰天雪地中發出陣陣嗡鳴。

 

  馬克緊張地抵住機艙頂部,溫恩也被剛才極度刺激甚至令人誤以為他們要墜毀的飛行軌跡感到心有餘悸,而他們對面的簡卻鼓起掌來,只有海茵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

 

  

 

  ☆、95

 

  不到三十秒鐘,所有追擊者全軍覆沒。

 

  這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肖巖下意識朝凱西的方向伸出自己的拳頭,這是一個慶祝的動作。隨即他覺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就在他要將拳頭收回來的瞬間,凱西的拳頭撞了上來。肖巖的心緒一顫,唇上扯起一抹笑容。

 

  兩人並沒有放鬆心情,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追擊者很有可能只是瓦倫丁派來試探實力的炮灰。

 

  潮湧的南極基地近在眼前,肖巖不由得驚訝起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瓦倫丁竟然在南極建造了這樣一個完整的基地,通過飛行器的掃瞄,這個基地極深,結構穩固,就連最主要的支撐材料也是用超密度鈦金製成,肖巖簡直不敢相信,他到底哪裡來的人力和物力!

 

  就在他們距離這座基地不到兩百米的距離,飛行器忽然急速下墜!

 

  肖巖與凱西根本無法控制引擎,彷彿有一股巨大到難以抗拒的力量將飛行器拽下去。

 

  情勢一發不可收拾,肖巖與凱西發出警報,就在飛行器即將觸地墜毀的瞬間,所有人從飛行器中彈射出去。

 

  爆炸聲引起遠處冰川的雪崩,肖巖滾落地面時能感覺到劇烈的震顫,滾燙的空氣沿著肖巖的背部灼燒而過,作戰服隔絕了高溫帶來的傷害,肖巖迅速起身,當他確定所有人都安然離開飛行器之後,呼出一口氣來。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馬克大聲叫罵。

 

  海茵半蹲在地上,手掌撥開厚厚的積雪,看到一層類似金屬物質。

 

  「是磁場。瓦倫丁利用磁場轉換裝置破壞了飛行器的引擎功能,無論是大腦多麼強大的駕駛員也無法抵禦磁場對引擎造成的傷害。」

 

  肖巖立即聯繫後援部隊,警告他們在移除這些裝置之前決不能駕駛飛行器靠近這片區域。

 

  他回過頭來,眼前的這座灰色基地,彷彿在寒風中呻吟的猛獸,蓄勢待發要將他們吞入腹中。

 

  溫恩呵呵冷笑了起來,「確定我們要進去嗎?瓦倫丁難道真的會開啟大門等待我們大駕光臨?」

 

  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們仍必須前行。支援部隊在磁場轉換裝置的外沿停留下來,正在進行拆卸。

 

  「走吧。」簡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邁向前方,在冰原上留下一排足印,凱西不說二話,背著終端設備跟在他的身後。

 

  當他們來到基地的入口處,簡停下腳步,冷聲說:「肖巖、凱西,開啟你們的無線終端!」

 

  說完,簡將自己的手掌按壓在門上,他的生物信息被識別,只聽見頭頂傳來一句「歡迎回家」,這是屬於克萊爾的聲音,凱西的肩膀微微一頓,大門緩緩開啟,面前是幽深彷彿沒有盡頭的通道,寒風呼嘯著灌入,發出唔啞的聲響。

 

  簡取出雙刃,抬腳邁入,凱西正要拽住他,他的第一步已經落地,瞬間整個通道由外向內明亮起來。

 

  「這是在說歡迎光臨嗎?」馬克抓了抓腦袋。

 

  「他不會讓我們輕鬆地進入。」凱西冷哼了一聲,放下目鏡對通道牆壁進行掃瞄,「牆壁上安裝了激光發射裝置,不管你的癒合再生能力有多強,被激光切成肉塊就是神也救不了你。」

 

  「激光……真是復古,我還以為他會直接發射導彈呢!」溫恩取出腰間的銀翼,沿著地面飛旋而出,感應到重量,幾道激光掃過,銀翼被切成了金屬碎片,「我們該如何通過?」

 

  簡笑著活動手腕,「當然是毀掉所有激光發射裝置。」

 

  他的話音剛落,海茵取出冷凝槍,利落地組裝,幾乎就在半秒鐘內,他握住冷凝槍衝入通道。

 

  「海茵——」肖巖正要上前,簡忽然一把將他向後推去,肖巖撞入凱西的懷裡。

 

  「你覺得簡和海茵是泛泛之輩嗎?」

 

  當他們衝入通道內部,激光射出,如同一道一道網面,一旦被切中,後果不堪設想。

 

  溫恩三人戒備在肖巖的身邊,而海茵踩踏在牆面上,一個空中轉身,一道激光沿著他的腳踝穿過他抬高的手臂,而海茵卻在它差一點將自己剖成兩半的瞬間扣動扳機,損毀了激光發射口。就在他落地的瞬間,又是更加兩、三道激光交替射出,不斷變化著角度。

 

  肖巖的心跳一陣緊繃,大腦在電光火石的瞬間計算著角度,而海茵彷彿與他有著難以言喻的默契,絲毫不差地按照肖巖的想像掠過第一道激光,在第二道激光即將變化之前將它損毀,緊接著半傾斜身體擊潰第三道激光。

 

  而簡則顯得直接而粗魯,他以利刃的劍身反射激光,折射出特別的角度摧毀其他的激光發射器,猛地一個轉身在另一道激光未及改變方向之前狠狠將利刃刺入。肖巖這才明白簡的劍身也是由超密度鈦金製成,所以能反射激光,這應該是凱西的傑作。

 

  肖巖拔出腰間的配槍,看了看凱西,兩人會意。單憑簡與海茵是不可能完全處理掉這些激光發射裝置,這個通道實在太長了!

 

  溫恩沒有阻止肖巖,而是緊跟其後。

 

  肖巖的速射能力即便在特殊任務部隊中也是一流水平,因為激光發射器並非有機物,冷凝槍無法自動追蹤目標只能手動瞄準。海茵與簡越是前往通道內部,激光就越是密集,變化速度也越來越快,肖巖必須提前為他們減輕負擔掃除障礙。一秒鐘之內,肖巖連連射出兩槍,冷凝彈擦過海茵耳邊的碎發沒入遠處的牆面,一分鐘之內,肖巖射空了冷凝彈,而海茵與簡則來到了通道的盡頭。

 

  馬克與麗芙小心翼翼護衛著肖巖來到海茵身後。

 

  進入基地的大門在此時關閉,肖巖試圖使用聯絡器聯繫外援部隊,但信號無法發送出去。

 

  肖巖閉上眼睛,用力將後腦抵在牆壁上,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退路。

 

  「可以入侵這裡的主控嗎?」簡伸出手指,剛要戳上肖巖的臉頰,就被海茵一把扣住,海茵的手牢牢擋在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極為用力,肖巖的耳邊響起咯咯的聲音,是簡指骨正在碎裂。

 

  肖巖扣住海茵的手腕,使他鬆開了簡。簡甩了甩手指,無所謂地笑了笑。

 

  「無法入侵,不僅僅是聯絡信號被屏蔽,就連這個基地的內部我也捕捉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信號。」肖巖皺起眉頭。

 

  溫恩的手掌覆在牆壁上,冷哼一聲說:「看來瓦倫丁真的很忌憚肖巖的大腦,不打算輕易讓他的思維接通這裡的系統,這裡的配置竟然如此復古,反而讓現代化的手段失去作用。」

 

  「什麼意思?」馬克探著腦袋問。

 

  溫恩將馬克按了回去,「你不需要明白什麼意思!」

 

  他們一路向前,眼前的道路通向基地下方。

 

  馬克低著頭向下望去,整個空間被照射得十分明亮,但始終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湧起,地面彷彿玻璃鏡一般,讓人不得不懷疑這要經過怎樣的沖刷和拋光。

 

  「這下面不會還有變種怪物吧?」

 

  「當然不會有。我們都注射了雪倫病毒,任何喪屍對我們都不再有攻擊力。」肖巖瞇起眼睛,他承認此時的自己感覺十分不爽,因為現在的每一步彷彿都走在瓦倫丁的計劃之內,他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靜下心來,你曾經說過『沒有完全的準備』,對於我們是這樣,對於瓦倫丁也是如此。」

 

  當海茵的話在肖巖耳際響起,原本有幾分浮躁的心瞬間沉靜下來。

 

  「我們走。」

 

  他們一路向下,整個基地空蕩蕩的,不由得令人懷疑除了他們,真的還有其他人在這裡嗎?

 

  這樣的安靜令肖巖的心頭蒙上一層莫名的緊張,麗芙、馬克以及溫恩始終維持三角陣勢保護在肖巖的周圍,肖巖現在只想哪怕找到一個控制室或者研究室,只要能連接這裡的系統,就能弄清楚這個基地的構造。

 

  而空空如也的基地已經讓馬克失去耐性,他壓低了聲音咒罵道:「媽的——瓦倫丁真躲在這裡嗎!什麼都沒有!」

 

  肖巖瞇起眼睛,抬頭看向頭頂的一整個空間,牆壁上是有無數個關閉的門口。

 

  「未必真的什麼都沒有。」

 

  話音剛落,這些門在瞬間開啟,隱隱聽見有什麼急速滑落的聲音。所有人高度戒備,當某個物體掠過他們頭頂時,馬克迅速抽出利刃將它劈開,只聽見骨骼與肌肉碎裂的聲響,血液從頭頂落下,伴隨著某種實驗室營養劑的氣味。海茵一把將肖巖拽了過去,屍塊落下,所有人愣住了。這是一具屍體,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樣子,眼睛睜得很大,身體肌肉明顯萎縮,臉部五官失衡,讓人覺得熟悉卻無法記起在哪裡見過。只是當肖巖看見他眼角的那顆痣時,不由得看向簡的方向。

 

  簡低下頭來,用刀刃將屍體的臉撥向自己的方向,眸子裡沒有一絲溫度。

 

  「這是失敗的複製品。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是瓦倫丁製造『孩子』的工廠。」

 

  就在這個時候,那些洞口又有十幾具屍體劃出,砸落地面時,有的頭骨碎裂,有的完全畸形,令人不忍直視。

 

  「我們盡快離開!很明顯這一層是用來處理複製人失敗品的!很快就會釋放溶解劑!任何有機物都會被溶解!」凱西嚴厲警告,眼見滑落的屍體越來越多。

 

  「媽的!怪不得這裡的地板這麼亮!」馬克叫罵了起來。

 

  「我們怎麼離開?去哪裡?這裡只有一條路,沿原路返回根本沒有意義。」麗芙皺起了眉頭。

 

  海茵不說二話,滑繩彈射而出,刺入某個處理屍體的管道,朝肖巖伸出手來,「我們走!」

 

  肖巖點頭,這個管道必然聯繫著製造培養複製人的實驗室!有實驗室就會有終端!肖巖順著繩索向上爬去。管道內十分光滑,只有用力撐住弧形的牆壁才能勉強上前,不斷有屍體與他們幾乎貼著面滑落,好幾次當肖巖差一點和屍體一起掉落下去時,海茵總是以肩膀頂住肖巖的腳,肖巖這才勉強撐住自己。屍體身上的營養液蹭到海茵的身上,為了頂住肖巖,海茵全身肌肉緊繃,根本無暇在意這些膩人的液體。

 

  當最後肖巖好不容易扣住管道的出口,又有兩具屍體落下,幾乎要將肖巖衝下來,而海茵發出一聲悶哼,強硬地將肖巖頂了上去。趴在地面上,肖巖抬頭的瞬間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黑暗的空間中,無數的培養皿陳列著,每一個培養皿中都是一個克隆人,他們在營養液中安然沉睡中,肖巖放眼望去,即便是最深遠的地方也隱隱閃爍著培養皿的光亮。他們都和簡來自同樣地DNA,有的仍舊是嬰兒,有的只有幾歲,還有一些接近成年。

 

  不遠處某個培養皿中,一個克隆人忽然全身抽搐起來,他的雙眼驟然睜開,從毫無焦距到發瘋般用力地看著肖巖,血絲在眼球中凝結,不斷拍打著培養皿,試圖出來,彷彿無法呼吸一般,他在營養液中拚命掙扎。隨著他的掙扎,肌膚逐漸剝落,露出鮮紅的血肉,隨著營養液的滲透,他的痛苦倍增。

 

  這個克隆人失敗了。

 

  肖巖完全不知道如何挪開自己的視線,直到一個手掌猛然遮住他的眼睛,將他按向身後的懷抱。

 

  「不要看。」

 

  海茵微涼的聲音湧入肖巖的腦海,他下意識扣緊對方的手腕,感受著對方呼吸時胸膛的起伏。對於肖巖來說,這才是活著的證明,海茵的溫度海茵的呼吸。

 

  只聽見「砰——」地一聲,死去的複製體從培養皿的底部滑落,經過機器的輸送,落入輸送管道,如同垃圾一般被處理了。

 

  當海茵的手掌挪開,肖巖眼前的培養皿中又被植入了一個胚胎,猶如一個噩夢般的輪迴。

 

  溫恩和麗芙好不容易將馬克拽了上來,這個大個子幾次被屍體給衝下去,所有人為眼前的一切瞠目結舌。

 

  「我的天啊——這裡……有多少……他們真的都是簡•沃利斯?」馬克不可思議地用手指敲了敲某個培養皿,「也就是說,瓦倫丁•希恩甚至可以製造出一支軍隊!而且還是具有特殊任務部隊作戰能力的軍隊!我的天啊!」

 

  「是啊,我和凱西就是這樣來到這個世界的。直接以DNA複製一個完整的生命體本來就存在諸多不穩定因素,瓦倫丁又希望我們與X病毒的適應性增強,所以接受X病毒的胚胎就更容易發生畸形以及早夭。成百上千的複製人中,可能只有一個能活下來。這就是我們與你們的不同,我們從不知道自己真正屬於哪裡。啊……不,從基因的角度來說,我就是瓦倫丁•希恩。」簡自嘲地扯起唇角。

 

  「這些培養皿就算不是與主控聯繫,至少也和這裡的研究室相連!」溫恩細細觀察著培養皿的構造,查找著可以將肖巖攜帶的無線終端接入的線路,「這裡的線路真奇怪……」

 

  肖巖皺起了眉頭,「溫恩,不用檢查了,這裡的培養皿根本沒有與終端連接。只需要最原始的信息控制系統,按照程序的設定,不斷重複培養複製人的過程就可以!」

 

  「可惡!到了這個鬼地方,我們要如何繼續尋找瓦倫丁?」溫恩指向遠方,這架勢彷彿這整個基地都被培養皿佔據了。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感覺到有什麼正從遠處的黑暗中悄然接近。就在那一瞬間,無數銀翼被釋放而出,毫不留情地擊碎培養皿甚至穿透複製人的身體襲向他們。所有人瞬間閃避,肖巖的左腳踩在培養皿上,凌空時抽出別在大腿上的匕首,格擋開刺向腰際的銀翼。騰空那一刻,肖巖意識到,襲擊他們的不是幾個人,而是一群人。

 

  一道寒光在他的身側閃過,肖巖的匕首與對方的刀刃撞擊的剎那,看清楚對方的臉。

 

  「簡——你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簡猛地跌坐在地,兩名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殺手揮著刀刃一左一右襲向他的肩膀。

 

  「我的媽啊——怎麼這麼多簡•沃利斯!」馬克的喊聲傳來。

 

  原來這些殺手都是簡的複製人!

 

  潮湧組織的殺手已經夠難對付的了,如果這些殺手都有著簡•沃利斯的水平,那就是災難!

 

  肖巖低下身來,匕首劃破殺手的腹部,緊接著繞至身後,狠狠將匕首刺入對方的後頸。

 

  當殺手倒下的瞬間,肖巖與他的目光相對,一陣不寒而慄。那是與簡完全不同的眸子,冰冷到空洞,沒有所謂對死亡的恐懼,彷彿他的存在如同機器。

 

  又有殺手來襲,肖巖身後破裂的培養皿中不斷有營養液流淌而出,他猛地滑到,摔落地的瞬間將狠絕地將匕首擲出,對方的刀刃隔開肖巖的匕首,就在瞬間海茵砍斷了他的脖頸。當成群的殺手不斷湧來,海茵一把拽起肖巖,回身擋開他們的進攻,氣勢逼人。殺手們忌憚海茵,緩慢移動著尋找攻擊的空隙。

 

  肖巖低下身,撿起殺手掉落在地的劍刃,就在殺手攻擊海茵的瞬間,肖巖游刃有餘地掠過兩名殺手,揮開其中一個的刀刃,橫砍在另一個人的腰際,退離之後反身以刀柄敲碎他的後腦。一切發生不到一秒,當那名殺手倒下,他睜大眼睛瞪著肖巖,不敢置信自己的死亡。當某個殺手正要偷襲肖巖時,海茵踩在斷裂只剩下一半的培養皿上,凌空劈砍,沿著殺手的肩膀砍向胸膛,以不可抵擋之勢將劈來。

 

  肖巖回過身來,一腳踹開殺手的下半身,他的上身跌落地面時仍舊試圖握緊刀刃,肖巖一腳踹斷了他的腦袋。

 

  不遠處,馬克與麗芙聯手解決了幾名殺手,溫恩全身上下也滿是血跡。

 

  令肖巖意料之外的是凱西的身手,靈巧多變,防不勝防,當他擰下某個殺手的腦袋時,臉上沒有絲毫憐憫的神色,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標是什麼,要有怎樣的決心才能做到。

 

  而簡的囂張恣意就更不用說,他的劍刃刺穿某個殺手的胸膛,將他甩了出去,劍刃劃過銳利的半圓,逼迫殺手們退讓的同時他卻毫無所畏地進攻,看似隨意卻是在長年累月的交戰中累積下的經驗,他總能在微妙的剎那做出最有殺傷力的刺殺。

 

  溫恩的胳膊搭在馬克肩上,欣賞著簡最後一擊的身姿,這一次他的臉上是嚴肅的神色,簡當初被譽為海茵的後繼者,並不是浪得虛名。

 

  「我說,雖然能不斷重複殺死簡•沃利斯讓我覺得很爽,但總是看見同一張臉實在很倒胃口。」

 

  溫恩緩緩開口。

 

  簡笑著將利刃收入背上的鞘中,笑著來到肖巖面前,微微低下頭來,「哎呀呀,你的頭髮都被弄髒了。」

 

  「這些殺手不是從培養皿中出來的,他們的經過訓練,是完成品。」肖巖低頭看著遍地屍骸。

 

  「雖然是完成品,但距離我的水準差太遠了。如果他們中有三分之一實力與我相當,就算是海茵•伯頓也無法保證帶你活著離開。」簡蹲在地上,看著那一張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

 

  海茵向著黑暗深處走去,肖巖跟了上去。

 

  「頭兒——你去哪裡啊!」

 

  麗芙終於不耐煩地推了馬克一下,「笨蛋!這些殺手是從其他地方進來這裡!他們能進來我們就能出去!」

 

  他們向前,路過一個個還未被破壞的培養皿,終於在地面上發現了一個敞開的通道門。

 

  「感覺我們在一步一步深入瓦倫丁的陷阱,不可自拔。」麗芙皺起眉頭,「我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96

 

  幾分鐘之後,他們找到了通往下一層的節點。他們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只得進入。

 

  「我猜想瓦倫丁這會兒得意的快要抽筋了吧!感覺剛才那幫複製人殺手就是來給我們指路的!」溫恩一邊向下一邊說。

 

  「放心吧,有我走在前面,瓦倫丁還不想要我的命。」簡回過頭來,朝肖巖的方向露出大大的笑臉。

 

  這個男人的笑從前是放蕩不羈,現在是沒心沒肺。

 

  面前又是一段幽深的通道,唯一慶幸的是,經過凱西的掃瞄,通道的牆壁上沒有任何激光發射器。而令人不安的則是,通道兩側是一排一排的房間,肖巖望向凱西,如果這些都是研究室,他們就能找到終端!

 

  海茵按住肖巖的肩膀阻止他上前,向所有人做了一個「止步」的姿勢,走向第一個房間,透過房間的玻璃向裡望去,這個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床邊一個幾歲的少年做著拍球的動作,似乎正哼著兒歌,他的腦袋上戴著某種終端,終端的線路沒入牆體,延伸至莫名的地方。

 

  簡緊跟著來到海茵的身邊,看到這一切露出瞭然的表情。

 

  「啊哈,歡迎來到培養室!這就是瓦倫丁給予他們自由的方式。給他們戴上終端,系統在他們的大腦中模擬出各種各樣的場景,比如說樹林、公園、他們甚至能在終端中享受父親的愛護,而這個父親永遠是瓦倫丁•希恩。於是有一天,當他們美好的生活被這個冰冷的小房間代替,開始奮不顧身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他們中只有很少部分的會猛然驚覺,他們從沒有真正被父親愛過。」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的終端連接著這裡的系統。」

 

  「理論上是。」

 

  簡的話音剛落,海茵取出配槍,對準門鎖的位置,接連發射直到彈夾中的冷凝劑被射空,隨即取出利刃,猛地將刺入門鎖,狠狠撬動,利刃緩緩彎曲,直到滑門開啟了一條縫。

 

  「你要做好準備,這些孩子們可極度凶殘。」簡也取出利刃,刺入縫隙,與海茵協力將滑門撬開。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拍著球孩子驟然轉身,目光中滿是陰寒的殺意,從床頭抽出利刃的動作快到令人措手不及,他衝向海茵,而簡卻擲出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釘在牆壁上。

 

  簡向前,這個孩子仍舊狠戾地盯著他們,試圖將簡的利刃從身體中拔出。

 

  肖巖與凱西趕到房間門口,看著簡抬起胳膊,砍下了少年的頭顱,血液在牆壁上飛濺出囂張的弧線,放肆地綻放開來。

 

  肖巖沒有露出悲憫的神色,他太清楚這些看似無害的少年可怕之處,他們早已成為瓦倫丁的延伸,比一直蝸居於夏爾中的人類更可悲。

 

  「喂……這有點血腥吧……」馬克摸了摸鼻子說。

 

  「你們不是需要他腦袋上的終端嗎?」簡不以為然地提起少年的頭顱。

 

  這時候馬克才發覺這個終端的線路穿透了顱骨,直接連入了少年的大腦。

 

  肖巖沒有廢話,與凱西一起將終端從顱骨中取出,凱西負責將這個終端的線路與他們所攜帶的無線終端連接,肖巖迅速入侵,在瞬間他的思維遍佈整個基地,不斷深入,終於發現了傑瑞的大腦所在。

 

  取下終端,肖巖極為嚴肅地看著所有人。

 

  「我已經找到了傑瑞的大腦,但最大的問題是我懷疑瓦倫丁在這裡有一整支的軍隊。」肖巖的無線終端與聯絡器相連,彈出他腦海中的基地構造。

 

  就在下一層,肖巖能感覺到大量的有機體,通過分析這裡的運作信息,他計算出這個基地裡應該有幾千個瓦倫丁的複製體,而這些複製體的體征正常,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都具備戰鬥能力。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頓然安靜下來。

 

  「我們的問題並不是要與這一整支軍隊作戰,因為我已經鎖死了這一整層。傑瑞的大腦在底層,如果瓦倫丁也在,那麼他應該與傑瑞在一起,我們只有通過營養液運輸通道從這個位置游到下一層。」

 

  「什麼,從營養液裡游過去?」馬克睜大了眼睛,「這也太噁心了吧!」

 

  「不會噁心你太久,營養劑會定時循環。我們只需要等到循環開始時進入輸送管道,只需要三秒鐘,就會到達底層。但是當我們到達底層時,必須炸開這個位置離開,否則就會循環到其他地方。」

 

  「我沒有問題。」溫恩點了點頭。

 

  「我也沒問題。」麗芙看向馬克,「喂,你的反應要快點,不然沒人拉得住你!」

 

  肖巖帶著一行人走向通道的盡頭,在那裡是巨大的營養劑反應裝置,肖巖抬起聯絡器計算時間,注入口不斷有廢棄的營養劑經過過濾裝置流下,發出轟鳴聲。

 

  簡首先將自己的滑繩搭扣掛在凱西的身上,回過頭來攤了攤手,「我很有自信能夠上到正確的地點。」

 

  海茵不說二話,將自己的滑繩搭扣鎖在肖巖的腰上。溫恩與麗芙相互看了看,一起將自己的滑繩掛在馬克的腰上。

 

  「啊,原來你們兩個都擔心被沖走啊!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拽住你們倆的!」

 

  溫恩露出無語的表情,麗芙狠狠錘了馬克一下,「白癡!我們是怕你被沖走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拽不住你!」

 

  「時間到!」肖巖忽然放下手腕,與海茵一起跳下去。

 

  眼見著過濾器即將下壓,其他人匆忙跳落。

 

  如果是普通人落入這樣粘稠的液體中,只怕連划動手臂也要使出全身力氣,但他們卻不一樣。

 

  當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動靜止的液體驟然下降,他們被壓迫著,彷彿要落入地獄深處。

 

  肖巖的胳膊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過去,只聽見炸裂的聲響,海茵一隻手掛在破裂的輸送管邊緣,猛然將肖巖拽起。當肖巖的雙手都抓住邊緣時,海茵單手將他推了上去。已經離開管道的簡扣住肖巖的手腕,將他拽了上來。

 

  營養液仍舊繼續向下流動,麗芙與溫恩費力地拽著即將被沖走的馬克,腳下的營養液太過濕滑,溫恩甚至以利刃扎入地面試圖固定自己。

 

  海茵與簡一起拽住繩索,終於將馬克托了上來。

 

  「咳咳咳……」馬克趴在地面上用力地咳嗽起來。

 

  所有人重重地呼出一口起來,麗芙用力地踹了馬克一腳,「笨蛋!」

 

  肖巖抹開臉上的液體,搖晃著站起身來,看著這裡重重全息影像,計算著場景模擬變量,培養室中少年們的夢境完全顯現,肖巖確定這裡就是主控室。

 

  只是,瓦倫丁在哪裡?

 

  肖巖正要連入這裡的終端,簡按住了他的肩膀。

 

  「也許瓦倫丁就等著你接入。」

 

  「他不瞭解我,所以未必能在思維的世界裡欺騙我。而且,他的介入速度不一定比我快。」肖巖放下簡的手,進入了系統。

 

  「我和你一起去!」凱西也跟著連入。

 

  他們不斷搜索,終於找到了傑瑞的大腦發出的信號: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馬上離開!瓦倫丁根本不在這裡,這個地方只是誘捕簡的陷阱而已!

 

  就在那一刻,肖巖感應到主控系統中某個節點被開啟,他試圖關閉那個節點,才發覺那是一個手動裝置!肖巖這才發覺某個培養室被開啟,裡面的少年打開了那個節點!

 

  肖巖控制系統,關閉所有通道。

 

  「我們必須馬上撤離!有人開啟了上一層!」

 

  「給我一點時間!我們要讓傑瑞解脫!」凱西大聲喊道,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肖巖。

 

  簡不說二話,從肖巖那裡接過終端,「我來吧!凱西根本狠不下心!」

 

  就在瞬間,某種神經毒素自動配比,注入傑瑞的大腦。

 

  傑瑞的大腦反應正逐漸減弱,即將停止思考,彷彿即將陷入某個柔和的夢境。

 

  「晚安,我的朋友。你需要好好休息了。」簡輕聲道。

 

  謝謝……晚安……

 

  簡猛地起身,拽起神情呆滯的凱西,「我們走!」

 

  他們只能通過輸送管道向上,營養液已經流乾的管壁仍舊缺少摩擦力,他們只能將利刃刺入管壁以此借力向上爬。

 

  當他們終於來到頂端時,才發覺過濾器正壓在管口。

 

  「媽的——」馬克大聲咒罵起來。

 

  海茵不說話,將炸彈按壓在管壁上,所有人不得不向下爬行一段距離,當管壁被炸裂,他們終於爬上了地下二層。

 

  肖巖還沒有來得及喘氣,一柄利刃襲向他的腦袋,他在瞬間抽出匕首,狠狠將對方的兵器揮開,肖巖這才發現,等待著他們的是培養室裡那一群少年。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執著兵器,一擁而上。

 

  「我的媽——真是沒完沒了!」

 

  這些少年根本不是特種兵的對手,但他們對自己生命的漠然使得一切行動有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這一場廝殺毫無感情,只有飛逝的刀刃,四散的血液。

 

  「這樣的任務,我真不想再有第二次了!」馬克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來。

 

  而通道深處隱隱傳來腳步聲。

 

  肖巖的瞳孔一陣收縮,他知道這些少年只是為了阻擋他們離去的腳步,海茵拽起肖巖,猛地向前跑去。

 

  他們瘋狂地飛奔,馬克回頭看的瞬間差一點摔倒在地。

 

  無數與簡一模一樣的複製人,身著作戰制服,正追趕而來。

 

  這樣的數量,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當他們來到通道節點,才發覺滑門竟然是關閉的!

 

  所有人取出利刃,合力將門撬開,當他們向上跑去,終於來到地面二層。

 

  「聽著!入口處的門一定是封閉的,那扇門可不可能被撬開!」簡出言提醒。

 

  肖巖在奔跑中點開聯絡器,將基地結構圖再度調出,找到最薄弱的地方。

 

  「我們必須去到處理失敗品的地方!炸開那裡的天頂可以去到這個基地的飛行通道!到了那裡,我就能接入終端打開通道門!」

 

  「但願那裡的屍體已經處理乾淨了!」

 

  一行人奮力狂奔,跟在最後面的溫恩不得不拔出冷凝槍,向追趕來的殺手射擊,前排的殺手被射中腿倒下,其他殺手毫不猶豫踩過他們的身體繼續追趕,哪怕倒落的殺手被踩成碎塊也沒有任何一個停下。

 

  「真是群怪物!」溫恩狠狠嘖了一聲。

 

  他們終於來到了處理屍體的地方,這裡如同他們來到時一樣,光亮整潔不留絲毫痕跡。

 

  所有人將身上的炸彈取下,時間設置為十秒,同時扔給海茵,海茵迅速以繩索將它們捆綁在鉚頭,鉚頭帶著炸彈射向天頂,所有人看向殺手奔跑而來的方向,心中默默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天頂裂出縫隙,海茵將手中利刃擲向裂紋的中心,沒入的瞬間,隨著「磕啦」一聲悶響,天頂掉落下來,露出正好足夠一個人通過的縫隙。

 

  「肖巖!走!」

 

  肖巖射出自己的滑繩,向上而去。

 

  一個殺手擲出利刃刺向肖巖,海茵幾乎在同一時刻將自己的另一把利刃擲出,將它擋開。

 

  肖巖爬了上去,低下頭來看見第一批殺手已經衝了進來,海茵他們被包圍。海茵的動過狠戾,幾乎不做思考卻又沒有任何可預見性,這些殺手們不斷被逼退。

 

  但肖巖很快明白,殺手們的目標是簡,他們沒有一個對簡造成傷害,試圖抓住簡的肩膀將他拉走。

 

  「麗芙!上去!」海茵冰冷的下令。

 

  麗芙踩在馬克的肩膀上一躍而起,勾住繩索,向上而去。

 

  肖巖握緊冷凝槍,任何殺手打算襲擊麗芙,肖巖就開槍將他擊潰。

 

  麗芙平安上去之後,簡開口大喊,「凱西!你也上去!」

 

  不過三秒而已,簡攔腰砍斷三名殺手,肖巖低下頭,看著簡的背脊拉扯出極具張力的線條,每一次揮刃都是沉重到令人喘不過氣的殺意沸騰。

 

  「我不去!你先走!」

 

  好不容易殺滅這一群,又有更多的殺手湧來。

 

  「我和你決不能同時在這裡完蛋!你不想再見到艾維爾了嗎!」簡一把將凱西推到了繩索下,「上去!然後保護好肖巖!他們不會殺我!想想我們的目標!想想克萊爾和傑瑞!別讓他們白死!」

 

  簡的怒吼令凱西捨棄情感,拽住繩索,一躍而上。

 

  「馬克!你這個拖後腿的笨蛋,滾上去吧!」溫恩叫嚷著。

 

  「我最後再走!」

 

  「別浪費時間!你塊頭最大,現在試一試,如果被卡住了,肖巖就會把你踹下來,到時候你就是想上去也上不去了!」溫恩嚴厲地一路斬殺到馬克的身邊,「這是命令,別忘了,我是少校而你只是少尉而已!」

 

  「媽的!媽的!」馬克大聲咒罵著,抓住繩索,「你這傢伙永遠只會拿軍銜來壓迫我!」

 

  只剩下三個人,他們的廝殺更加艱難。

 

  「頭兒,你先走!」溫恩高喊出聲。

 

  「上去保護肖巖。這是命令,少校!」海茵的砍殺越發迅速。

 

  溫恩咬牙,拽住繩索卻始終猶豫著不肯離開。海茵忽然猛地來到溫恩面前,按下繩索末端的按鈕,溫恩驟然被拽起。

 

  終於,整個空間只剩下海茵與簡,兩人背靠著背,竟然能讓這一整群的殺手無法再靠近。

 

  「海茵——簡——你們快上來!」

 

  海茵與簡兩人同時向頭頂的裂口射出滑繩,就在那一瞬,殺手躍起,拽住簡的腿,一柄利刃飛出,斬斷了簡的繩索,在那一瞬海茵側身勾住簡的斷開的繩索,在手腕上繞了兩圈,試圖帶著他向上離去。

 

  越來越多的殺手拽著簡的腿,海茵發出低吼聲更加用力。

 

  裂縫上端的鉚頭搖晃著,隱隱有從牆體中脫落的架勢。

 

  就在鉚頭跌落的瞬間,肖巖猛地拽住了他,馬克在肖巖跟著滑下去的那一刻拽住肖巖的腰。

 

  溫恩與麗芙立刻上前,幫助肖巖拽住鉚頭。

 

  鉚頭最為尖銳的部分刺入肖巖的掌心,血液沿著繩索滑落,匯入海茵拽著繩索的指縫。

 

  「凱西!用我的配槍!追蹤式子彈!」肖巖牙齒咯咯作響,再這樣下去,繩索只怕也會斷開。

 

  凱西取出配槍,接連瞄準拽住凱西的幾個殺手,當他們的腦袋爆開的瞬間,所有人狠狠用力,將海茵拽了上來。當海茵的雙手撐上去時,肖巖他們也將簡拉到了僅有一臂之遙的地方。

 

  湧入這裡的殺手越來越多,將整片地面填滿,他們踩踏著彼此向上,越來越高,彷彿追逐著蜜糖的螞蟻,重重疊疊,堆積出令人驚恐的形態。

 

  「上來——簡——」肖巖的雙手拽住了簡的手腕,而簡的雙腿卻被那些殺手拉扯著,那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肖巖咬緊了牙關,骨骼就快被拉斷一般,海茵伸出手扣住肖巖的手腕,幫助他向上拉,馬克就快包不住肖巖的腰。

 

  聚沙成塔,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殺手彼此踩踏甚至拽住了簡的腰。

 

  「上一次你不顧一切要離開我,這一次卻這麼費力要留住我,這可真讓我不知所措。」簡朝肖巖抿起嘴唇,那一刻的笑容彷彿第一次在中央科學院裡肖巖撞上他的胸膛。

 

  對一切都無所謂的輕佻。

 

  「海茵•伯頓,你教會了他格鬥技巧,卻沒有教會他作戰的法則。」

 

  簡正在試圖掙脫肖巖的手,一點一點地向下滑去。

 

  「簡•沃利斯!你要做什麼!你這個混蛋!你要做什麼!我知道那條狗屎法則——絕不回頭!但我現在不是回頭!」肖巖就快拽不住簡,他只能求救地看向海茵,「我們必須帶他走!」

 

  「別看著海茵!看著我!」簡忽然吼了出來,震得肖巖骨骼一顫,肩膀更加疼痛,「你要有衡量的果斷,要有放手的勇氣!這才是你應該學會的!凱西,還記得我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你永遠改不了混賬的秉性!」凱西咬牙切齒,趴在肖巖的身邊,使足了力氣掰開肖巖的手指,甚至不惜將他的手指掰骨折。

 

  「凱西……凱西你幹什麼……」

 

  肖巖難以置信凱西竟然會做這些。

 

  「沒聽見簡要你放手嗎!你沒聽見嗎!瓦倫丁不在這裡,他們就算抓住了簡也必須帶他活著去見瓦倫丁!」凱西的眼淚始終在眼眶中未曾落下,「如果你和簡一起掉下去,他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什麼意義?

 

  就在肖巖思考的那一瞬間,簡猛地掙脫了他的手指,整座殺手堆積而成的人塔彷彿失去主心般坍塌陷落,簡笑著,一直看著肖巖,他的口型似乎在說:再見。

 

  海茵扣住肖巖的脖頸,將他拽了回來。

 

  而簡,已經被成群的殺手淹沒。

 

  肖巖仍舊沒有回過神來,海茵的雙手按住他的臉頰,強迫他的視線聚焦。

 

  「肖巖少校!告訴我,你現在是打算跳下去救他,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前往停機通道!」

 

  海茵的視線如同烈日,帶著灼燒的溫度,刺入肖巖的眼底,神經在那一刻緊繃幾乎斷裂。

 

  那雙眼睛彷彿黑洞,將肖巖所有的思維彙集起來,形成一股力量。

 

  「停機通道!」

 

  說完,肖巖驀然轉身,繼續向前。

 

  他們要盡快離開這裡,與後援部隊會合!他們帶走簡就必然要使用飛行器,只要與飛行器的終端連結,肖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追蹤到他們的目的地!

 

  一行人成功抵達飛行通道,肖巖入侵系統,將通道門打開,此時,一架飛行器已經徘徊在他們的面前。

 

  機艙門打開,勞倫的叫喊聲傳來,「喂——快上來!」

 

  「勞倫……你怎麼來了!」溫恩露出驚訝的表情。

 

  

 

  ☆、97

 

  「來救你啊!白癡!」勞倫朝溫恩比出中指。

 

  他們沒有時間寒暄,肖巖與海茵縱身一躍,同時跨入機艙,溫恩緊隨其後。

 

  當所有人都進入機艙後,又有數名殺手緊隨而至,他們不顧一切跳向肖巖的飛行器,抱住引擎。

 

  「我的媽呀——」勞倫剛要按下關閉艙門的按鈕,一個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溫恩扣住他的另一隻手腕,麗芙毫不留情地砍斷殺手的手臂,勞倫這才被拽了回去。艙門關閉。勞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心有餘悸。

 

  「天……他們都是簡•沃利斯嗎?」勞倫的臉貼在機艙玻璃上,看著那群殺手前仆後繼地試圖從飛行通道跳躍向飛行器。

 

  一直冷著臉的凱西開口道:「他們都不是簡•沃利斯。」

 

  勞倫露出茫然的表情,「那簡•沃利斯去哪裡了?」

 

  此時,一名殺手爬至機窗前,正試圖用利刃砸開機窗,雖然這明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仍舊不肯放棄。

 

  「不知道瓦倫丁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竟然瘋狂到這種地步!」溫恩看著一個殺手試圖毀壞飛行器的引擎,卻反而被引擎吸入,霎時被絞成肉泥,血霧從引擎另一側四散而出。

 

  肖巖通知駕駛員:「甩掉所有殺手!」

 

  「少校,有沒有人告訴你,現在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伯頓上校了?」

 

  瑞茨的聲音通過系統傳來,肖巖愣了愣,瞪向勞倫:「駕駛員是誰!」

 

  「瑞茨少校還有洛赫少校……」勞倫沒有見過憤怒中的肖巖,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不是說好了讓他們留在基地嗎!如果他們出了任何事……」

 

  「不要怪他們,沒有誰希望自己的戰友衝在最前線,而自己卻躲在安全的地方。」溫恩知道肖巖生氣的原因。

 

  「現在當務之急是追蹤簡的去向。」凱西戴上自己的無線終端,「簡早就在自己的心臟安置了微型追蹤器,即便瓦倫丁……真的用自己的大腦代替了簡的,我們仍有可能通過追蹤器定位瓦倫丁。」

 

  即便凱西無論語調還是表情似乎用一種客觀的態度對待簡被潮湧俘虜甚至於死亡的事實,但他內心被死死壓抑著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

 

  「簡現在的位置呢!」

 

  「地下六百英尺!」

 

  肖巖調出聯絡器中的基地構造圖,冰原之下沒有任何可供離開地路徑,也就是說飛行器仍舊是這群殺手離開基地的唯一工具。

 

  「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麗芙看向海茵。

 

  「肖巖,這個行動是你發起的,你來決定下一步如何繼續。」海茵的目光依舊沉穩如山,毫不動搖地支撐起肖巖的世界。

 

  肖巖吸一口氣,接通駕駛室,「瑞茨,洛赫,我讓你們製作的微粒炸彈呢?」

 

  「當然準備好了。」瑞茨十分自信地回答。

 

  「我將向你們指定這個基地的某些部分,我們——炸了它!逼他們帶簡離開!」

 

  「收到,早就想那麼做了!真可惜瓦倫丁不在裡面!」

 

  說完,飛行器一個迴旋,囂張地將所有掛在引擎上的殺手甩落,某種導彈被射出,擊中肖巖所指定的基地西南角,炸裂開的瞬間,粉塵一般的物體四散開來,不到半分鐘,基地西南角完全塌陷。

 

  「真他媽爽!」馬克狠狠抹開臉上的營養液,「出了這麼多次任務,哪次弄得這麼丟臉!」

 

  「追蹤器顯示,簡正在挪動中。」凱西一邊觀察數據一邊回答。

 

  肖巖指導洛赫與瑞茨避開飛行通道,將基地的中心部分炸毀。

 

  冰原在震動,不需要多久,這座基地就有可能完全坍塌。

 

  十幾秒中之後,潮湧的第一架飛行器衝了出來,凱西大叫:「簡就在上面!」

 

  瑞茨和洛赫正要追上去,驟然間幾個飛行通道同時有數十架飛行器衝了出來,它們向瑞茨和洛赫發起進攻。激光導彈穿梭而過,勞倫驚叫著,就在瞬間,他們的飛行器上升至雲層,俯衝而下,瞬間將三架飛行器擊中。緊接著螺旋式飛行,導彈飛射而出,敵人的飛行器紛紛墜落。

 

  馬克緊張無比地扣住安全裝置,「我們是要墜毀了嗎!」

 

  肖巖冷靜地開口,「不,是瑞茨與洛赫提升了飛行器的引擎及火控系統。」

 

  他沒有想到短短幾天而已,瑞茨與洛赫竟然將飛行器的性能提高了以往的百分之五十以上,當然也只有他們倆這樣的大腦介入速度能夠駕駛如此高速的飛行器。

 

  「洛赫!洛赫!將這個基地炸了!」肖巖冷聲道,要將這群複製人全滅,否則他們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只會帶來麻煩。

 

  「早就想這麼幹了!」瑞茨興高采烈地回答。

 

  飛行器在基地上空轉了一圈,無數導彈被射出,微粒如同霧氣般籠罩著基地,瞬間,瓦倫丁製造的一切崩潰瓦解。

 

  凱西將簡的追蹤信號與飛行器相連,瑞茨和洛赫追了上去。

 

  當這架飛行器駛過雲靄,原本悠然飄蕩著的流雲被瞬間拖拽成無數線條。

 

  「這也太快了吧……」馬克逃脫不了他們會墜毀的錯覺。

 

  半分鐘之後,簡乘坐的飛行器距離他們不到五百米。潮湧的殺手們因為被肖巖他們追蹤而不得不改變飛行線路,試圖甩掉肖巖,但他們的飛行速度與肖巖的飛行器差距太大,無論他們做出怎樣的飛行規避,瑞茨與洛赫都能嘲笑一般與他們並肩而行,甚至保持五米的距離。

 

  潮湧的每一次攻擊,瑞茨與洛赫都能輕鬆地避過,但這樣的情形也令人失去耐心。

 

  「如果我們一直追在他們屁股後面,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放棄甩掉我們?這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瓦倫丁?」溫恩皺起了眉頭。

 

  「我的無線終端留在飛行通道裡了,只要入侵駕駛員的大腦,讓他們以為甩掉我們……」

 

  「啊!瑞茨和洛赫為你製造了另一台無線終端,聽說超級厲害!」勞倫打開安全裝置,點開頭頂的儲存間,將一個十分輕巧的終端取了出來。

 

  肖巖迅速連結,同時入侵敵人兩名駕駛員,構築出瑞茨與洛赫為躲避潮湧發射的跟蹤式導彈低空飛行撞上岩石而爆炸的假象。

 

  「做個好夢。」

 

  瑞茨和洛赫與對方的距離拉長至兩千米,跟蹤著簡。

 

  他們離開了南極圈,冰封的海洋逐漸活躍了起來。

 

  日光透露出動人的溫度,海浪翻躍著彷彿試圖掙脫地球的引力。

 

  但肖巖無暇欣賞這樣的美景,他們的飛行方向是太平洋深處。

 

  他們要把簡帶去哪裡?太平洋上的某座小島?這不符合瓦倫丁的作風。

 

  難道又是某部潛水艇,潛入海底?

 

  如果是這樣,他們就必須把簡救出來!

 

  眼前的一切被深藍色的大海所佔據,除了海水和天際,再沒有其他陸地。

 

  「他們是要去哪裡?繞地球一周嗎?」溫恩側著臉,望著身下不斷重複的藍色擔心了起來。

 

  勞倫忽然發出驚叫聲:「快看!快看啊!」

 

  肖巖朝著勞倫手指點著的方向望去,在幾千米外的海面上,似乎看見了一艘巨大的漂浮物體。

 

  「……那……是船嗎?」溫恩不是很確定的問。

 

  一直居住在夏爾中的人已經兩百多年沒有使用過名為「船」的交通工具,更不用說飛行器的廣泛應用,「船」的存在早就失去了意義。

 

  「瓦倫丁•希恩還真有創意,躲在海上,隨時移動,難以定位!」凱西握緊了拳頭,恨到牙癢。

 

  「這……船未免也太大了吧!」勞倫抓了抓腦袋,「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潮湧的飛行器帶著簡降落在一個小型平台,平台下降至艦艙。

 

  「這不是船,而是一艘驅逐艦,沒有航空母艦體積龐大,但卻有著靈敏的行動力以及強悍的攻擊力,甚至能擊沉上千噸的裝甲艦。就算夏爾製造潛艇來追擊它,它所配備的魚雷也能將潛水艇擊沉。這只是我對兩百年前艦艇的瞭解,以瓦倫丁的才能,兩百多年來的完善升級,他的驅逐艦,火控系統一定非比尋常!我們不能輕易靠近!」

 

  肖巖的預料沒有錯,瑞茨和洛赫剛打算再拉開一些距離,一顆高速導彈劃破空氣迎面而來。洛赫與瑞茨迅速拔高飛行器,導彈幾乎擦過飛行器的艙底疾馳而過。

 

  「我的天——我的天——」馬克睜大了眼睛。

 

  這個導彈彷彿認定了他們,在經過一個大迴旋之後,再度追逐著瑞茨與洛赫。

 

  引擎全力啟動,瑞茨與洛赫飛向驅逐艦,剛進入射程,無數火炮襲向他們。

 

  「肖巖,想個辦法!我們必須阻止它的火控系統,哪怕一秒鐘都行!」溫恩的雙手撐住機艙頂部。

 

  「肖巖!追蹤式導彈是受到火控系統驅使的!」凱西大聲提醒,「我來阻截追蹤式導彈的信號!你來入侵!」

 

  「沒問題!」

 

  兩人再度聯手,凱西使得追蹤式導彈向艦艇發送信號,肖巖順著信號成功入侵驅逐艦的火控系統。

 

  那一刻,幽暗深沉的黑暗碾壓著肖巖的神經,隨著不斷的深入,某種絕望感彷彿扣緊了他的呼吸。

 

  他終於可以確定,瓦倫丁就在這艘驅逐艦上!

 

  歡迎來到我的王國,親愛的肖巖。我的邀請仍舊有效,期待你改變決定。

 

  瓦倫丁醇厚的聲音彷彿黑暗中不斷蔓延的籐蔓,荊棘的尖刺扎入肖巖的思維,疼痛感直達大腦。

 

  這些都是幻覺,這些不是真實。

 

  肖巖扣緊了手指,因為過分用力,他甚至捏碎自己的手指。

 

  身旁的海茵扣住肖巖的手指,擠入他的指縫,緊緊將他握住。

 

  「勞倫,還有沒有備用終端!」

 

  「……有!」

 

  勞倫取出另一個終端,海茵迅速介入,就在那一刻,肖巖感覺到束縛住自己不得前行的荊棘被斬斷,一股強大的力量以不可阻擋之勢將他推向前方。

 

  肖巖關閉了火控,飛行器一鼓作氣飛到了驅逐艦上空。海茵打開機艙準備跳下去。

 

  瑞茨的聲音傳來:「嘿!夥計們!我可不認為這故事將有美好結局!這麼大一艘驅逐艦,能容納下一整支特殊任務部隊!」

 

  凱西也抬起了安全裝置,冷冷地說:「等到後援部隊趕到,簡就死了!」

 

  「聽著,瑞茨……洛赫……如果後援部隊到來之後,沒有收到我的任何信號,就用微粒炸彈,將這艘驅逐艦炸毀吧!

 

  「喂!肖巖你給我回來!肖巖!」

 

  瑞茨正要關閉艙門鎖住肖巖,但肖巖已經縱身一躍而下。

 

  肖巖順著火控系統延伸至節點系統,只是他將船艙們打開時,就看見無數殺手衝了出來。

 

  「哦……我現在也確定這個故事不會有美好結局了!」溫恩握緊雙刃,蓄勢待發。

 

  仍舊徘徊中的洛赫與瑞茨十分有默契地發射激光導彈,將那群衝出來的殺手炸飛。

 

  馬克表示真想跳起來把駕駛飛行器的兩人狠狠親一頓。

 

  「肖巖,我們只能幫你到這個程度了!」

 

  肖巖迅速對這艘驅逐艦的內部構造進行探索,尋找瓦倫丁的所在。但是瓦倫丁隱藏的實在太過完美,從入侵這艘戰艦主控的那一刻起,肖巖就有一種自己一直被困在瓦倫丁大腦中的錯覺。

 

  「找到簡,就能找到瓦倫丁。」凱西繼續跟蹤著簡的信號。

 

  「你在這前,我們必須阻止瓦倫丁的殺手!」

 

  肖巖將驅逐艦的結構圖呈現在他們面前,這艘戰艦的外部和兩百年前的普通軍艦一樣,但內部卻紛繁複雜,簡直就是一座海上堡壘。

 

  「我們從這個節點進入,必須關閉通道,阻止所有殺手進入!將他們全部隔開!就算有殺手找到我們,至少是我們可以應對的數量!」

 

  凱西擔心了起來,「那就意味著你必須一直控制著節點,瓦倫丁是不會讓你如願的!他甚至會殺死你的思維!

 

  「那就讓他試一試看!」肖巖的手掌覆在地面上,閉上眼睛,思維再度擴散。

 

  海茵的手掌覆在肖巖的手背上,他的額頭輕輕與肖巖相觸,屬於這個男人獨有的氣息在肖巖的鼻間蔓延,「肖巖,記住,現在的你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追捕瓦倫丁,你還有自己的同伴。衝動,會讓你付出慘烈的代價。而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肖巖深深吸一口氣,他明白海茵的意思,簡單直白的入侵只會被瓦倫丁輕易地阻截。他必須深思熟慮。肖巖將自己的思維隱藏了起來,按壓下一切波動,彷彿悄無聲息融入整艘戰艦。

 

  「我們走。」

 

  他們一路向前,所有通道節點都被關閉,僅僅留下一條通往主控的道路。

 

  時不時有殺手出現,甚至是凱西的複製體。一行人大開殺戒,當馬克回頭差一點將利刃戳進凱西的胸膛時,被肖巖一把攔住。

 

  「喂!看清楚,他是真的凱西!」溫恩瞪向馬克。

 

  「他們都長得一樣!我怎麼分得清楚!」馬克一邊委屈地回答,一邊擋開殺手的攻擊。

 

  「凱西背著移動終端!」麗芙殺到馬克身邊,與他配合起來。

 

  海茵依舊凌厲,每一次揮刃都不留餘地,回身時劍柄敲碎殺手的頭骨,毫不猶豫地轉身,刺入另一個殺手的咽喉。肖巖被三名殺手圍攻,肖巖在狹窄的空間中躲避得十分吃力,他以手肘將一名殺手抵在牆面上,拽住他的肩膀猛然翻身,將他推向其他殺手,緊接著迅速進攻,砍下他的腦袋。當肖巖躍起砍向另一名殺手時,對方仰起頭來,口型似乎在說「肖巖」。

 

  那片刻的猶豫,對方驟然將手中利刃刺向肖巖的胸膛,一個身影猛地將肖巖撲開,落地時肖巖的左臂骨折,疼到揪心,當他抬起眼時,海茵擋在他的面前,將那名殺手的腦袋砍了下來。

 

  「你是笨蛋嗎!連我都認不出!」凱西的怒吼聲震得肖巖耳膜發疼。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滴答答落在肖巖的臉頰上,肖巖這才發覺撐在自己身上的凱西從鼻樑到左臉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一邊癒合一邊流出血來。

 

  肖巖猛地翻至凱西身上,手中逆刃劃過,隔開偷襲的殺手,一腳將對方踹到牆面上,落地瞬間,肖巖起身驟至,砍下了他的腦袋。

 

  通道裡橫七豎八倒著屍體,他們繼續向前。肖巖打算關閉身後的節點,阻止其他殺手進入,可他發現無論怎樣努力,如何延伸都感應不到這裡的系統。

 

  眼看著又有殺手趕來,馬克著急地叫喊了起來,「肖巖!你怎麼了!」

 

  肖巖知道並不是自己和戰艦的系統斷開聯繫,而是瓦倫丁一直在引誘他深入,如今他的思維落入了瓦倫丁的大腦中。他站立在原處,就連手指都不曾抬起。

 

  凱西最先反應過來,「摘除他的終端!現在!馬上!」

 

  「不行,中斷他的思緒會傷害他的神經元。」海茵一把將肖巖扛了起來,「給他時間,他不會讓自己陷進去!」

 

  「那這群『凱西』怎麼辦?」馬克一面奔跑一面回頭。

 

  當他們經過某個節點門時,凱西忽然停了下來,「把肖巖的配槍給我!」

 

  「你要幹什麼!」溫恩拽住凱西,卻被他推開。

 

  「你是技術兵還是我是技術兵!不要浪費時間!」

 

  海茵將肖巖腰間的配槍扔給凱西。凱西速度極快將冷凝槍的配件拆出,按壓在節點滑門的出入處,緊接著將另一把配槍的能量轉換器與冷凝槍對接,只聽見砰地一聲悶響,滑門驟然滑出。凱西被滑出的門狠狠撞擊,溫恩眼明手快在他被滑門攔腰碾碎之前將他拽過來。

 

  可偏偏那一刻,一名殺手趕到了門前,在凱西完全脫離之前扣住了他的腳踝,滑門碾壓開他的肌肉,切入他的骨頭。瞬間幾名殺手推住滑門,無數雙手拽住凱西的腿,滑門發出警報聲,試圖關閉卻又被阻撓。

 

  「媽的!馬克你這傢伙還能再用力一點嗎!」溫恩大聲吼叫著,馬克抱住凱西的腰,不斷將他往裡拽。

 

  「這群傢伙力氣真大!」

 

  凱西仍舊一點一點被對方拽過去,馬克的腳踩在滑門上借力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拖過去,殺手的手掌紛紛撐住滑門留下十公分的縫隙,似乎有將門推開的架勢。

 

  因為疼痛而臉頰發白,凱西艱難地開口:「砍斷我的腿!砍斷它!」

 

  「什麼?」

 

  溫恩還在猶豫時,海茵抬起手,動作快到沒有人看清,凱西的腿被砍斷,不僅僅是溫恩與馬克因為脫力而向後栽倒,拽住凱西的殺手們也踉蹌而去,滑門在瞬間封閉。

 

  凱西滿臉冷汗,倒在地上,未及癒合的傷處不斷有血液滲出。

 

  「喂……你……沒事吧……」溫恩將凱西扶到牆邊,看著他低頭雙手用力按壓著自己被切斷的地方。

 

  當傷口癒合,這種痛苦終於停止了。

 

  此時的肖巖仍然迷失在這片毫無方向的黑暗空間裡。

 

  這整座戰艦彷彿就是瓦倫丁的大腦,當肖巖平靜下來,他甚至懷疑這艘戰艦根本沒有任何系統,一切的一切都是瓦倫丁的思維。

 

  如果是這樣,只要自己入侵這裡的主控無異於進入了瓦倫丁的思維,而瓦倫丁的思維是這世上最為陰暗恐懼的地方。那一瞬,肖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在黑暗中不斷將他擠壓,彷彿要將他一直試圖延伸的思維壓縮,再這樣下去,他的思維必然會被扼殺!

 

  冷靜,肖巖……如果這艘戰艦真的就是瓦倫丁的思想,你要離開!不是離開瓦倫丁的大腦,而是離開這艘戰艦。

 

 

 

  ☆、正文完結

 

  不知不覺,一艘戰艦將這片黑暗覆蓋,錯綜複雜的線路,高端的火控,瓦倫丁的思緒在那一刻遲疑,肖巖知道自己成功的迷惑了對方,毫不留戀地將自己的思維從系統中抽離。

 

  當他的視線再度聚焦的瞬間,狠狠吸了一口氣,而眼前的一片血紅令他怔然。

 

  「發生……什麼了……」

 

  他的眼前是緊閉的通道門,凱西靠著牆,略微仰著頭,溫恩與馬克的神色茫然。

 

  當肖巖發現凱西的雙腿自膝蓋以下全部沒有了的時候,心臟驟然收緊,致命地抽痛了起來,呼吸哽在喉間,眼睛酸到視線模糊。

 

  「凱西——你的腿呢!」肖巖來到凱西面前,握住他的膝蓋,確認他的雙腿……真的沒有了。

 

  凱西扯起唇角,指了指滑門的另一面,「我的雙腿在門的那一邊。」

 

  「你把門關上了……」

 

  肖巖很驚訝,這些節點都是被瓦倫丁直接控制的,凱西是如何繞過瓦倫丁做到的?

 

  「所有的節點都有『應急措施』,當受到衝擊時會自動關閉,這是系統都無法控制的『應激反應』。不過我用這種方式關閉了它,它就不會再開啟,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肖巖。」凱西扯起唇角,眼底有幾分得意。

 

  「我們背你走。」肖巖按捺下喉頭的酸痛,低下身要將凱西背起,卻被對方拒絕了。

 

  「再繼續往下,就應該是瓦倫丁的主控……他的身邊一定還有殺手的存在,帶上我只會拖累你們!」

 

  「你是要我們把你扔在這裡嗎!」肖巖瞪向凱西。

 

  凱西的表情沉冷而堅定,這是屬於男人的表情,而不是曾經那個看起來任性的少年。

 

  「是的,少校。我要你把我留在這裡。你們將繼續向前,很有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我留在這裡,使用無線終端配合你,我來打開所有的節點,守護你的思維外沿,你只要前進就可以了!」

 

  「凱西!」

 

  「肖巖,難道你沒有贏過瓦倫丁的自信嗎?留在這裡是我唯一能夠幫助你的方式。一定要把簡找回來。他的身體只屬於他自己,而不是瓦倫丁。」凱西閉上眼睛,冷冷地說,「不要忘記你的目標,沒有任何成功是不需要做出犧牲的,如果你沒有這種果斷,你已經是個失敗者了。而承擔你失敗的將不止是我或者海茵或者跟隨你進入這裡的人,還有整個夏爾。」

 

  肖巖握緊了拳頭,手指掐入掌心中。

 

  「你要記住,你的思維無論去到哪裡都是獨立的。在瓦倫丁的大腦中也好,在我的大腦中也好,甚至於在任何一個人的大腦中,你都能構築出另一個現實。所謂現實,只是我們所相信的罷了。去吧,你應該明白,一旦猶豫一旦心軟一旦分不清楚你自己的目標是什麼,你即將承擔的代價將比已經失去的更多。」

 

  肖巖咬緊牙關,驀然回頭向前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他很清楚自己再不能回頭。

 

  如同海茵所說的,所有痛苦必須留在成功之後。

 

  溫恩緊跟了上去。

 

  海茵低下頭,將腰間的配槍遞給凱西,「你不能死在這裡。」

 

  「這是命令嗎?上校?」凱西仰起頭,接過槍,「保護好肖巖,他也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肖巖他們不斷向前,凱西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路過一個節點,就再也看不見了。

 

  進入下一層,他們距離主控室越來越接近。

 

  海茵忽然停下了腳步,肖巖這才聽見有什麼聲音傳來。

 

  「好像……是水聲?」溫恩狐疑地看向海茵。

 

  海茵拽起肖巖,驟然回頭狂奔,溫恩回過身來,拽上麗芙與馬克跑了起來。

 

  轟鳴聲越來越近,巨大的水流撞擊著通道的牆壁形成漩渦奔湧而來,瞬間將他們吞沒。

 

  肖巖的耳中都是咕嚕咕嚕的水聲,眼睛無法睜開,海茵強勁的手腕緊緊抱住他,當海水完全將這一層通道注滿時,驟然向下抽離,肖巖等人被水流沖壓著向著黑暗的通道盡頭而去。

 

  黑暗之中,肖巖隱隱看見有什麼正向他們靠近,絕不是馬克和麗芙!

 

  海茵將他扣得更緊,釋放出了發光器。當光亮將這一片漆黑照亮,肖巖猛然驚覺他們竟然被一群殺手所包圍。

 

  馬克、麗芙還有溫恩被圍攻,拖拽向更深處。

 

  這些殺手們一擁而上,儘管海茵將他們刺殺斬盡,但很快又有更多湧上來。

 

  雖然接受X-2能讓人在水中屏息時間遠遠超過常人,但幾個小時都得不到氧氣,他們一樣會窒息而死。

 

  很快,這些殺手將他和海茵分開,肖巖眼看著海茵被殺手們包圍到密不透風,他奮力上前,毫不在乎殺手的刀刃刺穿他的血肉,扎入他的肋骨,他只想著要將海茵拽回。

 

  被成群的殺手們阻擋著,肖巖根本無法辨別海茵到底怎麼樣了,只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肖巖瘋了一般扣緊刺入自己胸膛的刀刃,將它拔出,狠狠回刺入對方的咽喉,斬斷對方的腦袋。他全身疼痛無比,肺腔也被刺穿,只是每當有殺手試圖砍向他的脖頸,他就徒手扣住對方的刀刃,但卻無法阻止其他人襲向他的後腦。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殺手似乎並不打算要他的命,當無數把利刃刺入他的身體,他的四肢,他的行動能力完全被抑制,一名殺手將注射槍抵在他的脖頸上,肖巖感覺到一陣麻痺,眼皮越來越重,就連身體的劇痛都逐漸遠離。

 

  海茵……海茵……

 

  他在迷糊之間似乎看見海茵撞開了重重包圍,踹開所有追上來的殺手,就在觸上肖巖指尖的那一刻,再度被包圍。肖巖看見殺手們的刀刃刺穿了海茵的身體,他的眼球跟著疼痛了起來。

 

  他想要動,卻怎麼也動不了。

 

  海茵……你不可以死……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肖巖終於閉上了眼睛。

 

  殺手們的刀刃從肖巖的身體抽出,血液在海水中一縷一縷擴散開來,他不斷地下沉,最終被黑暗淹沒。

 

  當肖巖再度驚醒時,他全身一陣顫抖,腦海中仍舊是海茵掙扎中的畫面。

 

  眼前的光亮令他回過神來,肖巖這才發覺自己被浸泡在一片粘稠的液體中,他的嘴巴和鼻子被某種氧氣輸送裝置所封閉,而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培養皿!

 

  隔著玻璃,他能看到無數全息影像屏幕,變幻莫測的數據和代碼如同閃電一般在他的眼前呼嘯而過,很明顯,他來到了瓦倫丁的主控室!

 

  肖巖用力地踢踹著營養皿,明明以自己的力量任何營養皿都不可能將他束縛,但事實上他如何以背脊抵住營養皿然後狠力蹬踹,營養皿紋絲不動,甚至連道裂縫都沒有。他的拳頭用力砸在器皿上,哪怕留下血印自己的骨頭碎裂開,肖巖也不曾停止。他撐住器皿,向上而去,試圖頂起營養液輸送管,他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卻沒有任何改變。

 

  落回原處,肖巖用力吸著氧氣,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因為自己仍舊被困在瓦倫丁的大腦中根本沒有逃離過。

 

  忽然間,所有的全息影像被關閉,一個身影來到他的面前,手掌覆在營養皿上,臉上則是柔和的表情,甚至於他的手掌彷彿是隔著玻璃撫摸著肖巖的臉。

 

  「我曾經無數次猶豫,要不要殺了你。你的存在就像一柄雙刃劍,如果你無與倫比的大腦能夠為我服務,我可以創造很多奇跡。只是當你失去追求自由的野心,你的天賦無異於最大的阻礙。」

 

  肖巖抬起眼,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瓦倫丁•希恩——」

 

  此時的瓦倫丁和肖巖在潮湧的海下基地見到時有了意想不到的改變。

 

  他的髮絲幾乎全白,皺紋遍佈上他的眼角額頭,儘管他看起來風度依舊,但卻像是中央科學院裡某個已經輝煌不再的老教授。

 

  「別這麼看著我,年輕的肖巖。我已經活了兩百多歲,這具身體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另外,這個營養皿是為你特別打造的,它雖然有著透明的外表,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金屬,來自超密度鈦金。就算是海茵•伯頓被困在裡面,也無法逃脫。」

 

  「海茵呢!海茵在哪裡!和我一起來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麼樣了!」肖巖的雙手按住玻璃,大聲叫喊。

 

  「他們不像你一樣,擁有普通人沒有的東西,我不需要浪費營養液將他們供養起來,你說呢?至於海茵,他曾經讓我非常頭疼。幾乎我每一個被摧毀的基地,都有他的功勞。我會讓他永無止境地痛下去。你應該聽過關於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吧。偷盜火種的普羅米修斯被宙斯用鎖鏈束縛在高加索山脈的岩石上,派出惡鷹啄食他的肝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肖巖冷笑了起來,「你不是宙斯,他也不是普羅米修斯。」

 

  「肖巖,當你沉睡的時候,我進入了你的大腦。當然,只是為了你對X-2的研究。你的思考能力讓我驚歎,也許你自己並沒有認識到,這種思考能力就是一粒火種。當你慵懶地過著屬於你自己的日子,儘管嚮往自由卻沒有豐滿的羽翼離開夏爾的時候,是海茵•伯頓改變了你,他讓你燃燒了起來,他將你從夏爾那群庸碌的羔羊中找了出來,精心地打磨你,將你的思維變作武器。你記得你第一次乘坐的飛行器離開夏爾墜毀了嗎?」

 

  「我當然記得,那與你的眾多傑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你的大腦已經是我的了,肖巖。他從我這裡偷取了你的大腦,讓它燃燒著毀掉了我太多的計劃,甚至改變了夏爾與潮湧的局面。所以,對於他,我要給他最沉痛的懲罰。我會複製出無數個你。見識到簡和凱西的複製體了吧,他們雖然不盡完美,卻是銳利的武器。」

 

  「你這個瘋子!你可以複製出無數個我,卻無法複製我的思維!你就算擁有無數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大腦,沒有一個會為你解決永生的問題!」

 

  「哈哈!你瞪著我的樣子就像要糖吃的孩子。其實你始終認為,永生是不可能存在的吧?這可是學者的大忌,在沒有被驗證之前,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在你的面前做一個手術。而這個手術,將讓我脫離這具日益衰敗的身體,只有活著,才能實現我們的願望,對吧。」瓦倫丁站起身來,手指玩笑一般在玻璃上敲了一下。

 

  肖巖頓時明白這瘋子到底要做什麼!簡在他的手上,他要奪取他的身體!

 

  一個無菌艙在肖巖面前升起,簡毫無知覺地躺在裡面,眼睛閉著,除了胸膛的起伏讓人確定他還活著。

 

  肖巖瘋狂地掙扎了起來,踢踹,敲打,驚恐湧上他的心頭,壓抑著每一道神經。

 

  瓦倫丁笑著垂下眼簾,躺入另一個無菌艙。

 

  他那酷似簡的慵懶嗓音在肖巖的耳際響起。

 

  「你應該知道,沒有什麼再能阻止眼前的一切。」

 

  肖巖在內心中狂吼,不顧一切試圖撞開束縛,但只有骨骼的碎裂的劇痛提醒他自己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簡是如此信任他能贏過瓦倫丁才甘願鬆開手!

 

  他不能讓他死在這裡!絕對不能!

 

  只是無論肖巖如何瘋狂地掙扎,卻抵不住主控系統開始這場手術。

 

  肖巖眼睜睜地看著簡的大腦沿著神經線被取出,而瓦倫丁的大腦被植入,他無論如何用力,眼淚在粘稠的營養液中狂飆,他只能絕望地看著這一切。

 

  簡的大腦被送進了培養皿,而他的身體卻迅速癒合。

 

  肖巖看著他坐起身,緩慢地握緊拳頭,再度鬆開,唇上揚起一抹與簡無論弧度還是線條都一模一樣的笑容,肖巖只能更加用力地敲打著玻璃。

 

  「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瓦倫丁——你不可能永生!你永遠都不可能永生!」

 

  瓦倫丁一步一步來到肖巖的面前,揉一揉自己的肩膀,伸了一個懶腰,肌肉繃緊出富有力度的線條,笑著說:「我正在永生的路上。而你也將為成為我這條道路強大的助力。知道我為什麼不取出你的大腦嗎?因為大腦一旦離開人體,衰敗率將非常高,但我要你看著,看著我一直一直活下去。無論我複製出多少個簡或者凱西,都無法放心地讓他們擁有自己的意識,但我需要一個聰明的人能和我交流,不斷地懷疑我的理論,而我以現實來反駁他,重複著贏的樂趣。」

 

  此時的肖巖已經無法呼吸,他無力地被營養液承托著,所有的掙扎都失去了意義。

 

  「喜歡現在的我嗎?我的朋友,我們將一起度過十分十分漫長的時光。」

 

  瓦倫丁背過手,指節滑過玻璃,彷彿掠過肖巖的臉頰,「也許你將是我最富有成就感的藏品。」

 

  肖巖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說:「我不可能看著你證明永生,因為無論是我還會你,都沒有永恆的時間。」

 

  「別擔心,我會解決這個難題,我會複製出無數個身體健康的你,你可以慢慢挑選自己的下一個身體。」

 

  肖巖臉上的悲傷被冷漠所覆蓋,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目光裡滿是漠然。

 

  「不,你沒有時間等到你的下一個身體了。」肖巖緩緩向前,冰涼的雙眼中投射出富有穿透力的目光,如同不可逆轉的狂潮,淹沒瓦倫丁的視線。

 

  「你什麼意思?」瓦倫丁皺起了眉頭,眼睛中透露出隱隱的不安。

 

  「你對簡的瞭解太不夠了。如果我失敗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贏回一切。」

 

  那一刻,瓦倫丁的身體瞬間麻痺,某種裂變般的痛苦沿著他的大腦向四肢延伸,全身細胞被擠壓至崩潰破碎,血液衝破血管,肌肉撕裂一般展開,肌膚再也無法包容這具軀體,出現一道一道猙獰的裂紋。

 

  瓦倫丁難以置信地低下頭,艱難地抬起自己的手,看著他的血肉一點一點地剝落,血液沿著裂開的縫隙滴落。

 

  「這是怎麼回事……這不可能……不可能……」

 

  「移植大腦,即便是DNA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你也需要使用一種藥物——潘多拉酮來降低腦神經的運動,這樣當你的大腦被移植入簡的身體,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傷害你的神經線。而我和凱西製作了一種病毒,它會被潘多拉酮所激活,並且迅速複製,攻擊你的身體,造成迅速細胞崩潰。」

 

  「你在撒謊!撒謊!這是你製造出的假象!你還在我的大腦中!」

 

  瓦倫丁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全然懷疑此刻的一切。

 

  「你說過,你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除了X-2的研究,你難道沒有看見我是如何製作出病毒『簡』嗎?你要死了,瓦倫丁。你注定會死。」

 

  瓦倫丁瘋狂地來到主控前,顫抖著取出終端,給自己戴上。

 

  「這裡有很多簡的複製體……我可以再使用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不可能了,從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那一刻,它就被病毒感染了,無論你再將自己的大腦植入哪一具身體,都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

 

  肖巖冰冷的聲音通過傳聲器在瓦倫丁的頭頂響起。

 

  「閉嘴!閉嘴!我不可能死!我絕對不會……」

 

  就在瓦倫丁憤而起身的瞬間,他的胳膊脫落了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啪」的聲響,全身肌肉混合著血液落下,露出森白的骨頭。

 

  「你……知不知道毀掉的是什麼……是什麼……」

 

  瓦倫丁搖晃著一步一步走向肖巖,留下一路血色痕跡,透過他已經失去肌肉只剩下胸骨的胸膛,肖巖看見那顆正越來越虛弱的心臟。他的臉部已經一片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彷彿那些腐爛的喪屍。

 

  「我毀滅掉的是你本就不該存在的妄想。」

 

  瓦倫丁向前栽倒,前額撞在玻璃上,頓時顱骨裂開,他的大腦無力地滑落而出,摔在地面上。

 

  營養皿中的肖巖的手掌覆在玻璃上,緩慢地穿透,身體從玻璃中游刃有餘地脫離,他低下頭來,冷冷地看著地面上那攤血肉模糊的物體,抬起腳,毫不猶豫地將瓦倫丁的大腦踩碎。

 

  「在思維的世界裡,我已經殺了你。」

 

  四周的一切緩慢地退色,地面上的重重血跡滲入地面消失不見,只看見一個越來越蒼老的男人坐在冰冷的控制椅上,連接著終端。

 

  而他的面前,是緊握利刃直指他咽喉的肖巖。

 

  「我很自信一直避開你對我設下的陷阱,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進入了你構築的世界?」瓦倫丁抬起眼睛,蒼老的皺紋使他的眼皮垂落,讓人懷疑他到底能否看清楚眼前的年輕人。

 

  「我進入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大腦,也從沒有將你引入過我的大腦。當凱西入侵這裡的通道控制系統為我們打開通往這裡的節點時,你一定會進入他的大腦試圖扼殺他。而我,只需要進入凱西的大腦。你和我之間真正的戰場,既不是你的大腦,也不是我的,而是凱西。如果是別人,一定會排斥我的入侵,但如果是凱西,他會毫不猶豫地配合,我們順著你的想法,滿足你的願望,給予你一個無與倫比的軀殼,當這個軀殼禁錮了你的思維,我們只需要殺死這個軀殼。所以,這個陷阱的開端就是凱西決定留在那個節點時,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幻,無論是馬克還是溫恩被殺死的情景都沒有真正發生,因為他們被我留在了凱西的身邊。」

 

  瓦倫丁低著頭哈哈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溢出,滿是自嘲與不甘。

 

  「你果然就是那顆火種!我有那麼多次機會殺了你,可偏偏對你的大腦抱有一絲希望!因為你太聰明了,彷彿沒有什麼問題會讓你找不到答案!你讓我總是期待著你每一次超越我的想像將我的思考帶到更高的地方,而這樣的期待才是我真正失敗的原因!」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失敗是注定的。就好比此時此刻,如果我和凱西沒有騙過你,就算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你也一樣會被他體內的病毒毀掉!」

 

  瓦倫丁的笑聲更加癲狂。

 

  「……所以……所以我耗費了那麼多的精力製造了成千上萬個複製體……終於製造出了與我的大腦神經匹配的簡!可是他卻偏偏成為殺死我的武器!哈哈!」

 

  肖巖身後的海茵在全息屏幕上輸入幾個代碼,一個無菌艙從地面升起,簡安然地躺在裡面。

 

  瓦倫丁試圖起身,肖巖利落地挑落他戴在腦部的終端,刀刃的尖端瞬間刺入瓦倫丁的頸部肌膚,血液沿著刀刃滴滴答答地落下。

 

  「別亂動,這裡不是思維的世界,死亡只會發生一次。」

 

  肖巖利用無線終端入侵了瓦倫丁的系統,中斷了對簡的神經抑制,幾秒鐘之後,簡終於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用力地托住後腦,轉向肖巖的方向,瞇起眼睛。

 

  幾秒之後,簡笑著站起了身,來到瓦倫丁的面前。

 

  「喲——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瓦倫丁彷彿失去了站立起來的力氣,如今的他垂垂老矣不久於人世,每一秒鐘他的生命力都在流逝。

 

  「我知道……我失敗了……肖巖,你的出現是我從沒有預料到的……」

 

  「我能走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也是我預料之外的。」

 

  一個B類學員到科學院少校的距離,一個即將在夏爾穹頂之下虛耗一生的普通人到與潮湧組織的首腦瓦倫丁•希恩面對面的軍人,肖巖知道自己完成了一個巨大的跨越。

 

  是海茵•伯頓成就了今日的他。

 

  「你會帶走我的大腦,將它放在研究室裡,然後試圖解讀它的一切嗎?」

 

  肖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堅定到彷彿不存在其他答案。

 

  「我研究出了雪倫病毒,人類再也不用擔心喪屍的侵襲。我完成了X-2,它將成為人類進化的另一個方向。我還阻止了你的再生。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我都比你聰明太多太多。無論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怎樣的疑惑又或者未來會有怎樣難以解答的問題,我會憑借自己的大腦去思考,不會依靠你的力量。如果我用盡一生都無法得到答案,我相信還會有無數個像我一樣的人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得到解答。而你的大腦裡只有對永生的妄想,保留下你的大腦有什麼價值嗎?」

 

  「你要殺了我嗎?」瓦倫丁嘲笑一般抬起眼來,「你會後悔的,孩子。」

 

  「是的,我會。」

 

  因為我很明白,你的存在將傷害所有我在乎的人。我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悲憫,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哪怕我的雙手沾上你的鮮血!

 

  肖巖高高揚起了手臂,海茵與簡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背脊,雙手握住刃柄的砍殺的姿態彷彿要將世界劈裂。

 

  冰冷而狠厲的刀刃劃破空氣,刻在眼球之上,成為揮之不去的記憶。

 

  瓦倫丁的頭顱滾落到了簡的腳邊,他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將他的顱骨踩裂,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猙獰的表情。

 

  肖巖轉過身來,看向海茵的方向,他睜大了眼睛,用力地看進對方的眼眸中。

 

  是的,這個男人還在,一如他對自己的承諾。

 

  肖巖吸一口氣,走向海茵。

 

  那一刻,艦體一陣顫動,從最深處發出嗚咽聲,彷彿瞬間所有金屬都在共鳴。肖巖差一點摔倒,海茵猛地撐住肖巖的肩膀。

 

  「發生什麼了?」

 

  簡忽然趴在地上,耳朵覆在地面上,緊接著冷然起身,「馬上離開這裡!瓦倫丁一定是派人炸穿了這艘驅逐艦!」

 

  海茵不說二話,拽起肖巖向外狂奔。

 

  「這就是瓦倫丁的計劃!如果他無法獲得重生,就要將這裡變作他的墳墓!」

 

  媽的——和這個瘋子陪葬才是人生中最悲涼的事情!

 

  「警告!警告!G區失效——引擎將停止運作!」

 

  「警告!警告!F區失效——所有節點將在兩分鐘內關閉!」

 

  他們沿著原來的道路向前奔跑,這艘戰艦正在緩慢地下沉,海水灌入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他們回到隔絕殺手的那扇門時,艦體正向下傾斜,凱西支撐不住滑了下來,溫恩拽住凱西,試圖將利刃插入牆體,但只是劃出一片火花,幾個人一起滑落,砸向肖巖的方向。

 

  簡踩在牆壁上,晃至肖巖面前,將凱西撐住,下一刻馬克也落了下來,通道幾乎呈四十五度角傾斜,這意味著艦體從尾部開始沉入水下。

 

  凱西看見簡的剎那,露出終於可以放心的表情,他用力地抱住簡的肩膀,「還好你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

 

  馬克大叫了起來,「瓦倫丁呢!那個瘋子呢!折騰得命差點沒了,別告訴我那混蛋還活著!」

 

  「瓦倫丁已經死了!」肖巖試圖在光滑的牆面上找到支撐點,「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我們自己的性命!這艘艦艇要沉了!」

 

  「我們怎麼辦!通道被封死了!」溫恩好不容易撐住自己,「雖然很想說解決了瓦倫丁我就是死在這裡也不吃虧!但想到要和瓦倫丁死在一起實在太憋屈了!」

 

  肖巖找不到重心,繼續向下滑落,直到撞在海茵的身上。海茵繃緊了全身的力量,支撐住兩個人的重量。

 

  「我們絕不會死在這裡!繞到另一邊去!」肖巖啟動終端,進入這艘戰艦的系統,尋找合適地出路,「我們必須跳下去,游到C區的通道,我會將節點打開!」

 

  「什麼!又要游泳?」馬克露出苦逼的表情。

 

  「在海水裡游泳難道不是好過營養液?」麗芙狠狠白了他一眼。

 

  當傾斜角度到達六十度時,海茵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手,抱緊肖巖跌落下去。冰冷的海水再度將他們淹沒,肖巖還沒來得及下沉,海茵拽住他向C區游去。簡帶著凱西緊跟其後。他們來到一個節點前,滑門被封死,並且傾斜著讓人分不清天地。

 

  肖巖利用終端打開通道的瞬間,強大的水流將他們衝了進去,當他們差點被錯過目標節點時,海茵一把扣住了滑門的安全栓,另一手死死拽住肖巖。馬克與溫恩拽住肖巖的腿,那一刻肖巖有一種自己被扯斷的感覺。而簡拽著凱西安然地進入了通道。當他們好不容易進入時,眼前的場景令人發憷。

 

  那就是十幾名被困在這個節點中的殺手終於找到了目標,他們揮舞著刀刃,襲向肖巖一行。

 

  這場廝殺艱難而痛苦。

 

  肖巖奪過一名殺手的刀刃,奮力揮砍,與海茵默契地配合著,不斷殺向下一個節點。

 

  這些殺手奮不顧身,哪怕自己的手腳被砍斷,仍舊不放棄將肖巖他們困在這裡的目的。他們是屬於瓦倫丁的幽靈,即便在瓦倫丁死後仍舊糾纏著這個世界。

 

  越來越多的殺手從其他地方湧了過來,肖巖試圖關閉節點,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們在水中停留的時間越久,耗費的體力越多,更不用說這樣絕命一般的廝殺,氧氣的消耗成倍。

 

  被海茵砍斷了腿地殺手乾脆就放棄雙刃,用雙手緊緊抱住一旁的肖巖,用力地將他往下拖拽。海茵單手利落地劈開湧上來的敵人,伸出一隻手死死拽住肖巖的肩膀,殺手們的刀刃落在他的手腕上,差一點將他的腕骨完全切斷!

 

  觸目驚醒的肖巖瘋狂地甩開糾纏自己的殺手,就算手中沒有武器,只依靠自己的雙手,他也要折斷他們的手臂擰斷他們的咽喉,不顧一切擋下砍上海茵的刀刃,哪怕自己的肩膀承受骨頭碎裂的劇痛。

 

  他們奮力向上而去,眼看著節點被打開,簡奮力將凱西頂了上去,轉過身來幫助海茵與肖巖,終於讓海茵與肖巖脫困。溫恩與馬克保護在肖巖的身邊,簡卻絲毫沒有跟著他們前進的打算,而是不斷攔截著那些試圖追趕上來的殺手。

 

  終於當所有人都進入節點之後,肖巖朝簡揮著手,而簡回頭向肖巖做了一個「關閉」的動作。

 

  肖巖堅決地搖了搖頭,和凱西一起伸手示意簡必須回來。

 

  簡好不容易來到節點前,殺手們蜂擁而至,拽住簡的雙腿,肖巖心急如焚,心中大喊著:快一點!加油!

 

  而簡來到他的面前,一群殺手拽住他的腰,肖巖等人奮力拽住了簡的肩膀,其他殺手順著簡的身體就要進入節點,簡忽然拽下了肖巖的無線終端,緊接著猛地一推,將肖巖完全推入了門的那一端。

 

  溫恩他們開始斬殺進入節點的殺手,麗芙的行動已經沒有當初時候那麼果斷,她已經進入缺氧狀態,馬克不得不保護在她的身邊。

 

  肖巖眼見著簡被殺手們刺穿了身體,但他卻無所謂地朝海茵做了一個手勢,當他與終端相連,節點重重地關閉。

 

  睜大了眼睛,肖巖在最後的縫隙間看見簡的笑臉,他似乎說的是:不要回頭。

 

  進入節點的殺手衝向肖巖,肖巖的眼睛頓時赤紅,他發瘋一般地將他們斬殺,渾濁的海水中蔓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直到他們被斬殺殆盡,肖巖的大腦混沌了起來。

 

  海茵來到他的身邊,托住他的臉頰,用力地吻上他的嘴唇,將唯一的一口氣息送入他的肺腔。

 

  迷濛間,肖巖看見的是海茵堅毅的側臉。

 

  他經歷了這一切,犧牲了那麼多,不是為了被永遠困在這裡。他要和海茵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拉著海茵的手,用力向著他們的出口游去。

 

  凱西在半途中昏厥過去,肖巖取下他的終端,和海茵一起背著他轉過拐角。麗芙已經全然失去知覺,背著他的馬克與溫恩也越來越疲憊,甚至追不上肖巖與凱西。

 

  肖巖打開了下一個節點,轉過身時發覺溫恩也失去了力量,馬克一個人帶著溫恩與麗芙根本無法前行。溫恩推開馬克,要他帶著麗芙跟上肖巖,馬克卻始終不放棄地要帶上他們兩個。

 

  肖巖回過身,將自己的繩索取出,繞過溫恩與麗芙的腰,和馬克一起朝著前方游去。海茵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滑繩也掛在了肖巖的身上。逐漸地,消耗了太多體力的馬克再也移動不了,他掙扎著試圖解開自己和肖巖連在一起的繩索。

 

  肖巖拽住了他,堅定地搖頭。

 

  我們已經解決了瓦倫丁,這已經是人生中最盛大的成功。如果說我是那顆馳向宇宙的火箭,不得不捨棄所有為我而燃燒的同伴,我已經到達了至高點,在這墜落的時刻,我不會再輕易放棄任何人!

 

  馬克仰著頭,意識模糊地看著肖巖的背脊。這個被自己稱呼為「菜鳥」的傢伙已經成長為強悍而有擔當的男人了。不知為何,馬克忽然安心了起來。他不在乎能否脫離這裡,他只是覺得如果是這個傢伙,他一定還能再次呼吸到空氣。

 

  四個人的重量對於肖巖和海茵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負擔,特別是兩人體內氧氣嚴重消耗體力接近透支的過程中。

 

  這一次,肖巖看見的不再是海茵的背影,因為這個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如影隨形。

 

  他覺得自己就像追求太陽的雛鳥,張開羽翼,耗盡所有力氣只為了伸手觸上那絲光亮。而他的身後,是海茵最為強大的支撐,無論他什麼時候失去力氣,無論他從多麼高遠的地方摔下來,總有一股力量會將他支撐,而每一次跌落,他會距離那個無尚高遠的地方更加接近。

 

  巨大的艦艇沒入海水之中,徘徊在天空中的瑞茨與洛赫心急如焚。

 

  到底還有什麼他們能做的?

 

  心有靈犀,瑞茨與洛赫降低了飛行器,彈射出所有繩索,刺入艦體,瞬間繩索繃直,他們全力向上飛馳,哪怕能減緩零點零一秒沉沒的速度!

 

  艦體彷彿被吸入海水中一般,拖拽著瑞茨與洛赫,就像一隻雀鳥妄圖撼動山巒。

 

  「警報!警報!引擎超負荷運轉!」

 

  「警報!警報!引擎過熱損壞!」

 

  無論怎樣的警報聲響起,他們始終不肯放棄,哪怕逃脫不了被拖入海底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飛行器來到他們的上空。

 

  駕駛室中的瑪亞看見這一幕,厲聲下令:「所有部隊注意——我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在我們的戰友回來之前,決不能讓它沉沒!」

 

  數以萬計的繩索被彈射出,刺入水面下的艦體,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飛行器遮蔽,在海面上留下巨大的陰影。

 

  即將完全沒入海中的驅逐艦被一寸一寸地拽離海面,彷彿振翅脫離海水的雄鷹。

 

  此時的肖巖看著頭頂指尖般大小的光亮,奮力向前而去,每一次擺動手臂都是生命的極限。

 

  當那片光亮越來越清晰時,他彷彿看見了燃燒目光的太陽,無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撐裂了血肉擠碎了骨骼,他也奮不顧身地向前。

 

  終於,他的手指觸上了出口的邊緣,他抬起頭只想吸一口新鮮的氧氣,但沉重的身體令他無論怎樣都無法將腦袋探出水面,就在他的手指滑落的瞬間,身後的男人毫不猶豫地頂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出口,另一手狠狠將他托了上去。

 

  不過短暫的一瞬,肖巖卻能感受到完全屬於海茵的力量,那一刻的爆發力比撞擊地球的彗星更加不顧一切,彷彿絕望來臨前的最後一搏,肖巖知道海茵的心跳停頓在胸腔,他的肌肉繃緊到從未有過的程度,他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冷漠的還是無情的都付諸於此刻,肖巖被頂住了水面,破繭而出,鹹濕的空氣湧入他的胸腔,他不可自已大口地貪婪呼吸。

 

  他爬了上去,在無數飛行器層層疊疊的縫隙間,他看見的是如同海茵眼睛般湛藍的天空,這一切意味著——真正的自由!

 

  肖巖轉身,用力地拖拽著繩索,將凱西、馬克、麗芙還有溫恩一一拽了上來。

 

  海茵呢?海茵哪裡去了?

 

  肖巖極度惶恐了起來,他的繩索已經拖拽到了盡頭,卻沒有海茵的蹤影。

 

  「海茵!海茵•伯頓——」

 

  肖巖毫不猶豫再度跳了下去。

 

  剛才將自己拖上去一定耗盡了海茵所有的力量!

 

  肖巖劃開水流,看著海茵正一點一點向下沉沒。肖巖發瘋一般下潛,彷彿怎麼也追不上離去的海茵。

 

  不可以,海茵!醒過來!醒過來!

 

  肖巖奮力伸長了手臂,卻怎麼也夠不上海茵。

 

  就在某一刻,海茵猛然抬起頭來,划動手臂,一把扣住肖巖伸長的手,十指交握的瞬間,那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肖巖的指尖湧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海茵帶著他再度回到了出口,一躍而起!

 

  「哈……哈……」肖巖躺在出口邊,大口地呼吸著,卻不肯鬆開海茵的手。

 

  「為什麼要跳下來!」海茵側過臉來,即便筋疲力竭,這個男人的壓迫感依然不減。

 

  「我以為……以為……」

 

  失而復得喜悅令肖巖根本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你以為我會離開你嗎?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最後有怎樣的結局,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肖巖沒有回答,只是側著頭,認真萬分地看著這個男人。

 

  「這是現實,對嗎?」肖巖傻傻地問。

 

  海茵撐起上身,吻上肖巖的嘴唇。

 

  「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為你虛構出這樣的感覺?」

 

  身下的艦艇顫動著,不斷上升著脫離水面,肖巖從凱西身上取過終端,打開了艦艇上所有的節點,海水被排泄而出,距離海面越來越遠,被完全懸掛於空中,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就像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跡。

 

  尾聲:

 

  一個月之後,聯邦總統在夏爾的中央廣場發表了他人生中最為著名的演講,鼓勵人類離開夏爾,感受真正的日光。

 

  這一天,夏爾歷成為了歷史,人類進入了新的紀元。

 

  也是這一天,肖巖被授予少將軍銜,成為中央科學院最年輕的「閣下」。

 

  他的就職典禮沒有輝煌的煙火以及奢侈的舞會,只有萬千民眾的抬頭仰視。

 

  而在那完全陌生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的唇角勾起,眼角下那一刻痣隨著笑容而灑脫不羈,他將手指覆在唇邊,輕輕鬆開。

 

  肖巖看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是一眨眼,這個男人如同幻覺般消失不見。

 

  海茵的手指輕輕捏著肖巖的領口,為他整理撫平衣衫上的皺紋。

 

  「你剛才在看什麼?」

 

  即便被所有人注視著,肖巖仍舊毫無遮掩地吻上了對方的嘴唇,露出比日光更加耀眼的笑容。

 

  「自由。」

 

 

 

  -全文完-

 

 

 

 

番外之構建者(上)

  

  當沉睡中的肖巖驟然醒來,他重重地呼吸,睜大了眼睛看見的是潔白明亮的墻壁。

  

  這是哪裡?瓦倫丁的囚室?

  

  「海茵——海茵——」肖巖猛地坐了起來,有人握緊了他的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一瞬間的力度與觸感,令他緊張的心臟猶如從萬米高空直墜。

  

  「我在這裡。」

  

  簡單的一句話,沉冷地按壓下所有的不安。

  

  肖巖側過臉,眼睛裡是海茵冷峻的五官。

  

  「我怎麼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一路追蹤瓦倫丁•希恩……然後在一艘驅逐艦上……」肖巖按住自己的腦袋,「或者我現在還在夢裡……」

  

  驀地,他的脣被對方含住,堅定而有力的舌毫無環轉餘地地抵入,撞上的不僅僅是肖巖的舌尖,還有他的思維,他一切對於現實的懷疑。海茵的手掌扣住肖巖的後腦,臨近擠碎他顱骨的力度將他按壓向自己的方向,瘋狂卻又節制的親吻。

  

  當海茵極為緩慢地退出肖巖的脣間,他的額頭抵在肖巖的眉心,溫熱的氣息掠過肖巖的肌膚。

  

  「這不是夢。」

  

  那一刻,心緒瘋狂地騰飛,肖巖一把抱緊了海茵,當他的視線看向這個房間的落地玻璃墻時,墻的另一面是一個更為緊張而忙碌的空間。

  

  無數研究員正在做著複雜的運算,肖巖好奇地起身,來到玻璃墻面,當他的手指觸上墻壁時,自動感應系統運作,整個墻面被數據覆蓋,儘管它們閃現得快到眼睛根本不可能追上,當肖巖用手指點出一部分內容時,他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轉身望向海茵,「夏爾……打算建造一個新的城市?」

  

  「是的,他們都在等待著你。」

  

  肖巖情不自禁地打開滑門,當他一步一步走入這片數據之海,那些沉浸於分析的研究員們下意識站了起來,他們舉起手,向肖巖極為鄭重地敬禮。

  

  「這裡……是哪裡?」肖巖驚訝地抬起頭四下張望,眼前的這個地方不是中央科學院,也不是特殊任務部隊,更不可能是被炸毀的總統府。

  

  「這裡不是夏爾。」一個微笑著的中年男子緩緩向他走來,他的身後跟著的是身著軍服的謝裡夫上將和高登少將。

  

  肖巖愣住了,良久才回過神來,「……總統閣下……」

  

  這位只在軍部視頻會議以及新聞上才能見到的男人就在他的眼前。

  

  總統在肖巖面前停下腳步,「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而早在這之前我一次又一次地聽說你的事,從你作為一個普通的研究員,跟著海茵的部隊離開夏爾完成第一個任務時,我坐在辦公室的窗台前,喝著威士忌,看著窗外的人們在穹頂之下散著步,愉悅地笑著……然後我問自己,怎麼這些傢伙就沒有一點離開這裡的渴望呢?無論病毒學也好,機械物理學也好,它們都是反映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可我們的研究員們卻懼怕著這個世界。而你走了出去,於是你創造了一個有一個的奇跡。我無數次想要見到你,和你面對面地暢談,我相信從你這裡我能得到具有先驅意義的啟示。但是某些自認為比較了解你的人告訴我,我的滔滔不絕會把你給煩死。」

  

  肖巖沒有想過,自己竟然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被總統關注著了。

  

  總統隨意地坐上了一張辦公桌,雙手撐著桌面,他的笑容與艾維爾中將知性的氣質不同,無論是略微下垂的眼角還是迷人的脣線無一不流露出睿智的風度。

  

  「你成功了,肖巖,瓦解了威脅人類將近兩百年的潮涌組織。但這個成就並不完全屬於你。」總統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肖巖的心情莫名沉重了起來。

  

  他知道在這兩百年內,有無數比他更優秀的人為了能讓人類走出夏爾,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你存在的真正意義並不是消滅潮涌,也不是阻止瓦倫丁•希恩的再生……而是你讓人們開始嚮往外面的世界,你給了他們一個不再畏懼未來的理由。我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夏爾,與其耗費人力物力去修復那三分之一的地下城市,為什不建造一個新的城市?一個沒有圍墻的城市,一個被陽光照耀著的城市?」

  

  肖巖在總統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野心。

  

  「我現在正式地邀請你,不是登上最後一艘諾亞方舟,而是離開諾亞方舟,接受這個世界。」

  

  肖巖咽下一口口水,下意識回過頭去尋找海茵的視線,他發現,對方就在他的不遠處,一直望著他的背脊。

  

  「我接受。」

  

  「很好。」總統按下一個按鈕,身後的墻壁緩緩向一側滑去,清新的空氣隨著呼啦啦的風灌涌而入,蔚藍的天空流雲交織,成群的鳥掠過上空,肖巖不受控制地快步上前,他的眼前是一片城市廢墟,斑駁的道路間是麻木行走著的喪屍,特殊任務部隊正在進行清理……

  

  「我……睡了多久?」肖巖呆愣著回過頭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向他,碧綠色的眼眸令肖巖的心跳更加不受控制。

  

  「凱西——」肖巖衝上前去,一把將他抱緊,「太好了!你回到軍部了!」

  

  凱西搖了搖頭,扯著脣角一副不爽的樣子看著肖巖。

  

  「你覺得我稀罕回到軍部嗎?就是這幾天,希緹那傢伙就天天在我的腦子裡亂來,就為了證明我會為瓦倫丁報仇或者我要繼承瓦倫丁的遺志之類!」

  

  「但是你能進入這裡,就說明通過了瓦倫丁的問訊!」

  

  「但我仍舊不會進入軍部,從現在開始,我只是中央科學院的一個普通顧問,而不是什麼研究主管。我提供意見和建議,但不參與任何研究規劃。另外,我和你不一樣。」凱西得意地笑著用手指點在肖巖的胸膛上,「我想要睡個懶覺,哪怕睡上一個月都沒問題,大不了不要夏爾聯邦給我的微薄薪水。而你,卻要背負著人們的希望完成一個又一個的項目。」

  

  「我要提醒你,除了你口中微薄的薪水之外,我們保留了你的公民身份。」總統咳嗽了一聲。

  

  凱西就似沒有看見總統一般,攬著肖巖的肩膀來到最中央的全息影像前,「他們給你看過你的團隊了嗎?」

  

  「還沒……我……還有團隊?」

  

  「是的,你的規劃團隊。生活在夏爾和生活在這裡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一個真正的城市需要的不是生物循環系統,而是在保護自然的同時享受自然。」凱西揚了揚下巴,屏幕上頓時閃現了眾多中央科學院的精英。

  

  其中包括瑞茨和洛赫,甚至還有勞倫。資料中的勞倫身著少尉軍服,曾經稚氣的臉上竟然也有了幾分挺。

  

  「這是夏爾最為精英的團隊,您確定要將它交到我的手上嗎?」肖巖回頭望向總統的方向。

  

  總統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麼在這之前,我想要見到瓦倫丁的戰艦。瑪亞的部隊沒有讓它沉沒。」

  

  「它不過是瓦倫丁眾多基地中唯一一個可以移動的,並沒有什麼特別,我猜想你真正想要見到的並不是那艘戰艦。」總統回頭看向高登的方向,「帶他去樣本室吧。」

  

  肖巖在海茵的護衛下離開了這裡。

  

  當他乘坐飛行器駛出通道時,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座嶄新到令人詫異的建築,它高聳入雲,觸摸天際。

  

  「我昏睡了多久……夏爾竟然建造出……通天塔……」肖巖覆在玻璃窗上,一時之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夏爾在外面的世界建造的第一座建築物。

  

  「不算太久,三天而已。但通天塔並不是一個好的形容。」

  

  整個機艙裡只有海茵與肖巖,這在從前幾乎沒有發生過。

  

  「我知道,人類建造通天塔激怒了上帝,於是上帝用賦予人類不同的語言,這是隔閡的由來。但無論發生什麼,我即將建造的是海底皇宮也好還是空中樓閣也好,你永遠都是最了解我的人。因為你成就了我。」

  

  肖巖虔誠地望著海茵的眼睛。

  

  「我從沒有成就任何人。你決定了你自己的方向。」

  

  「你確定我們不會受到什麼導彈襲擊?不會有潮涌組織的飛行器追在我們身後?」肖巖忽然十分認真地問。

  

  「我確定不會。」

  

  「所以這個安全裝置是多餘的了。」

  

  肖巖毫不留情地將安全裝置抬起,站起身,來到海茵面前,囂張地跨坐在他的身上,撐著他的安全裝置,低下頭肆無忌憚地吻了上去。

  

  海茵伸長手臂,手指沒入肖巖的發絲裡。

  

  肖巖仿佛要剝離這世界上的一切,將他與海茵鎖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親吻的力量使得安全裝置膈痛了肖巖的胸膛,可他仍舊上癮一般不斷含吻著海茵。

  

  「只有吻著你的時候,我才覺得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都還活著……我很感謝總統將規劃第一座城市的任務交給我……」肖巖輕靠在海茵的臉頰邊,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世界,「我想和你走在陽光下,愜意的街道,停下來在路邊喝一杯……我受不了咖啡,那是希緹的嗜好。」

  

  「還是紅茶吧。」

  

  「如果下雨了,我們就呆在家裡。」

  

  「做一整天。」海茵仰著頭,側過臉,含住肖巖的下巴,舌擦過肖巖肌膚的時候,肖巖閉上眼睛下意識發出一聲輕嘆。

  

  「聽起來還不賴。我可以把這座城市設計成我心目中的模樣……然後,你在這裡陪著我過我想過的生活。」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選擇被駁回。」肖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不厭其煩地吻著海茵。

  

  他知道自己差一點失去這個男人,他永遠忘不了那種就算付出一切也永遠抓不住他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飛行器停留在了海邊,砂礫折射出耀眼的日光。

  

  當機艙門被打開時,門口的凌霄抱著胳膊歪著腦袋看著肖巖與海茵,「我很抱歉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不過目的地到了。」

  

  肖巖順著凌霄的肩膀望過去,那艘陰冷的戰艦孤獨地停留在沙灘之上,它無法移動,破損斑駁。

  

  吸一口氣,肖巖起身。

  

  「走吧,海茵。」

  

 

 

  番外之構建者們(下)

  

  與他們因為任務而進入這艘戰艦時不同,所有節點被打開,潔白的燈光照射在墻壁上折射出屬於金屬特有的光澤。

  

  當來到凱西關閉的那個節點時,肖巖下意識嘆了一口氣。

  

  「你不需要難過。」

  

  肖巖轉過頭來,看著凱西抱著胳膊倚著墻面。

  

  「我用我的腿賭你會贏過瓦倫丁,然後我贏了,得到了我想要的人生。順便,人造義肢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我的腿和從前的感覺一樣,而且還不用擔心幻肢痛。」

  

  肖巖低下頭來一笑,凱西的目標永遠明確,而且他深深地清楚,達成任何目標都需要付出代價。

  

  「走吧。」海茵的聲音響起,喚回肖巖的思緒。

  

  兩人並肩繼續深入,終於回到了瓦倫丁的主控室,現在則是夏爾對這艘戰艦進進行研究的數據匯集地。

  

  「不得不承認,瓦倫丁科技方面有著極為超前的技術。」

  

  沈冰從一整片數據之海中走了出來。

  

  「你們確定瓦倫丁已經死了嗎?」肖巖皺起眉頭問。

  

  沈冰做了一個「跟我來」的姿勢。

  

  他們來到了艙底,這裡保存著所有複製人樣本,他們有些經過殺戮之後已經殘缺不全。

  

  「你們保留這些做什麼?」肖巖皺起眉頭看向沈冰。

  

  「為了研究瓦倫丁的複製技術。複製一個完整的個體是相當困難的,但這卻是可以用於器官再生的成熟技術。」

  

  「難道……夏爾也想要研究瓦倫丁所謂的『永生』嗎?」肖巖警覺了起來。

  

  沈冰呼出一口氣,無奈地用拳頭捶了一下海茵,「伯頓上校,你的看法呢?」

  

  「用這個技術用於醫學治療而是追逐永生,取決於使用者的目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善惡,科學研究也是一樣。」

  

  肖巖沉默了。

  

  「追求未知是人類的本能,肖巖。當你越是禁錮它,它就越會在陰暗的角落中滋生。不如以開放的態度,讓這種追求在陽光下成長,坦坦蕩蕩。」

  

  肖巖不得不感嘆沈冰是一個成熟的研究員,他看待科研的角度更加客觀。

  

  當他們來到存儲瓦倫丁的樣本器前,肖巖看見瓦倫丁的腦部已經被接駁回他的脖頸。

  

  「簡毀掉了他的大腦,所以我們也無法讀取他腦海中的數據。」沈冰的手踹在外衣的口袋裡,仰著頭。

  

  「你們渴望了解他的大腦嗎?」

  

  「在你出現之前,每個人都會對他的大腦感到好奇。但是你超越了他,肖巖。所以你的大腦現在成為所有人想要了解的目標。」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屍體必須是完整的,你們誰也別想打我大腦的主意。」肖巖雖然是半開玩笑,但語氣卻極為認真。

  

  沈冰瞥向海茵的方向,冷聲道:「如果有人打你的主意,先要解決海茵吧?」

  

  肖巖哈哈笑了起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那麼在這些複製人的屍體中……你們有沒有找到簡•沃利斯?」

  

  「我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凱西告訴我們,根據海茵的血樣,他也研究出了X-2病毒並且對簡•沃利斯成功適配,也就是說簡的體內是有X-2病毒的。但在我們所有能夠找到的複製人屍體中,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體內含有X-2.。但是根據你們的說法,簡•沃利斯被困在封閉的節點中,只有兩個可能。第一,當我們打開所有節點時,海水從艦艇底部被炸裂的地方排出,他的屍體也被衝入海中。第二,他取走了你的終端連接器,當瓦倫丁被你殺死之後,他成功打開節點逃生。」

  

  肖巖低下頭,抿脣一笑,他很清楚簡•沃利斯的行事風格。

  

  「走吧,海茵。我沒有任何疑問了。」

  

  「嗯。」

  

  當肖巖轉身那一刻,沈冰的聲音再度響起,「肖巖,了解你的大腦從來不需要深入你的思維,我們只需要知道你做了什麼,怎麼做到。所以,夏爾的第一個城市,你一定不要讓我們失望。」

  

  「如你所願。」

  

  離開這艘戰艦,肖巖並沒有乘坐飛行器返回總部,而是與海茵一起行走在沙灘上。

  

  貝殼白的砂礫在夕陽下泛起橙黃色柔軟的光芒,沒有了反射烈日的尖銳。

  

  肖巖脫掉鞋子,走向海浪,享受著海水一遍一遍沒過腳踝又一次一次地退去。

  

  他轉過身,看向一直不發一言跟在他身邊的海茵,這傢伙仍舊全身裝備齊全,一副隨時備戰的嚴肅表情。

  

  「嘿,我一直在暢想著自己想要建造一座什麼樣的城市,卻沒有問過你想要怎樣的生活。」肖巖低下身來,捏起一隻寄居蟹的蟹殼,興奮地來到海茵的面前。

  

  這個男人的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他,只是淡然地開口,「雖然你擁有比別人快上百倍千倍的思維,但你並不是一個理性的人。」

  

  肖巖收起了笑容,無奈地看著海茵,「喂,你非要在這樣一個風景和氣氛都不錯的時候說煞風景的話嗎?」

  

  「你會滿足於一片綠葉的香味,你會慵懶地在海灘上躺上一天,你會和其他人一起享受更加豐富的生活,而不再是與殺手搏鬥以及解決任何迫在眉睫的危機。你也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很快,你會發現我在你生活中不再具有必要性……」

  

  海茵的話還沒有說完,肖巖的脣壓了上去。他的雙手拽住海茵作戰制服的衣領,寄居蟹傻傻地跌落下去,轉了幾個圈跑走了。

  

  「我能夠享受更加豐富的生活是因為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邊,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我的生命,我很清楚!但只有你,能時刻提醒我肖巖到底是誰無論我得到了怎樣的成功,我可以不再是個研究員,我可以沒有現在的一切,但如果你不履行對我的諾言,無論天涯海角我會放下一切把你揪出來!」

  

  「我的諾言一旦許下就會做到。」

  

  「這樣很好。」肖巖退後了兩步,笑著解開自己的軍裝衣領,「我從來對日出沒有什麼感覺,相反從小就迷戀日落。日出只不過是開始,而日落卻是結局。要不要在日落的時候來一次?」

  

  下一刻,肖巖被對方壓倒在了海水之中,潮涌與海茵的撞擊交織在一起,肖巖卻更為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與氣息。

  

  那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感受,無論他有多麼豐富的想象力,也無法複製海茵帶給他的最為真實的感受。

  

  人類在夏爾之外的第一座城市經歷了六個月的設計與一年的構建,終於完成了建設。

  

  當肖巖與海茵站在這座城市的紀念碑上俯瞰一切時,總統府卻告訴他一個難題,那就是願意從夏爾中遷居到這座城市的民眾不滿一千人。

  

  「好吧,這真是個令人沮喪的消息。」艾維爾中將拎著一瓶紅酒來到肖巖的身後。

  

  肖巖回過頭來好笑道:「拎著紅酒前來,不像是安慰我,反而像是來慶祝成功的呀!」

  

  「我本來就是來慶祝成功的。」艾維爾中將在肖巖身邊坐下,「總統閣下無論對人們說什麼都不具有信服力,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他是個政客?」

  

  「並不是政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而是因為打來這一切的人不是他。」

  

  「可是帶來這一切的,也不是我。而是很多人。比如溫恩、麗芙、馬克、甚至於瑪亞還有雪倫,還有你的凱西和簡。」

  

  「但研究出雪倫病毒的人是你,將瓦倫丁的腦袋砍下來的也是你。你該為這座城市也做出屬於你自己的評價。」

  

  艾維爾中將緩緩起身,當他從紀念碑的出口走出時,飛行器的艙門前是凱西百無聊賴坐在那裡蕩著雙腿的身影。

  

  「真慢!」凱西露出不滿的表情。

  

  艾維爾的手掌按在凱西的腦袋上,「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凱西的肩膀微微一顫,將對方的手打下去,「少來!你有養過我嗎?你有教過我嗎?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兒子嗎?」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你明顯是我的兒子。這是你無法改變的事實。」艾維爾中將將安全裝置放下,側著臉好笑地看著凱西,「對了,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凱西氣哼哼地將安全裝置放下,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要不你去問瓦倫丁好了!」

  

  「不如這樣,」艾維爾的手指在凱西的臉上一彈,「今天,你稱呼我為『爸爸』,我保證就算我是這世上最爛的父親也好過瓦倫丁•希恩。我們可以把今天作為你的生日。」

  

  「成交,爸爸。」凱西轉過頭去,望向窗外宛如天堂一般的現代都市,從脖頸到耳根紅得夠嗆。

  

  艾維爾低下頭,脣上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紀念碑的頂端,肖巖拿過艾維爾帶來的紅酒,遺憾地說了一句:「沒有上好的牛排就算了,連酒杯也沒有……艾維爾是要我們吹瓶子嗎?」

  

  海茵不動聲色將酒瓶接過,以匕首撬開瓶口的橡木塞,飲下第一口。

  

  「嘿,味道怎樣?」肖巖好笑地湊過頭去,「都沒來得及氧化。」

  

  海茵驟然側過頭,含住肖巖的脣,紅酒順著舌尖流入肖巖的口腔,那一刻肖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驚訝地看著海茵低垂著的眉眼。

  

  「你覺得味道怎樣?」海茵的發絲被輕風撩起,肖巖的心臟在那一刻狂跳了起來。

  

  媽的!誰要是再說伯頓上校不懂情趣,他肖巖就上去和對方拼命!

  

  「你和紅酒真是絕配。再來一口!」肖巖傻笑著將酒品再度送到海茵的面前,當海茵握住酒瓶時,肖巖似乎想到了什麼,十分認真地問,「喂,我聽說你拒絕了三次軍部對你的晉升!為什麼?這是你應得的。」

  

  「或早或晚,你都會被提升為少將,中將,甚至有一天是上將。」

  

  肖巖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如果你成為少將,就不能像現在一樣每天陪在我的身邊。」

  

  「除非你已經膩味了我。」

  

  「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是我永遠不會膩味紅酒和海茵•伯頓。」肖巖抬起酒瓶含了一大口,壞心眼地全部渡入了海茵的脣間。

  

  第一次,海茵低下頭大力咳嗽了起來。

  

  「現在你知道在你的世界裡至少有兩樣東西是不可以忍耐的嗎?」肖巖得意洋洋地拍著海茵的肩膀,「咳嗽,還有愛著我這件事。」

  

  「不要太囂張了,上校!」海茵猛地扣住肖巖的手腕,將他壓倒在自己的身下。

  

  肖巖哈哈笑了起來,抬起膝蓋刻意從海茵的腰間滑過,「不是上校哦,是少將。」

  

  「那麼,我要上你了,少將閣下。」

  

  肖巖還沒有來得及說任何話,海茵的吻壓倒一切。

  

  半個月之後,夏爾為肖巖舉行了簡單卻隆重的任命儀式。

  

  走上演講台之前,肖巖轉身看向海茵,有些緊張地問:「我看起來怎麼樣?」

  

  海茵替他整理好衣領,確定沒有絲毫的褶皺,以極為平穩的聲音說:「很完美。」

  

  肖巖走上了演講台,宣誓就任中央科學院少將,掌聲將他淹沒。

  

  總統將話語權交給了肖巖,肖巖呼出一口氣,平穩而清晰地開口。

  

  「我知道諸位對外面的世界仍舊抱有疑慮,但是我們戰勝了彗星病毒,戰勝了潮涌,沒有道理恐懼外面的世界。你們都接種了『雪倫』,對於喪屍而言你們形同虛設。我和我的同伴們共同建立了一座城市,就在地面之上,那裡沒有穹頂,我和我的愛人坐在山頂上看著大半個城市,風從我們的頭頂吹過,帶著十分廣闊的氣息。我知道就算我站直了身體伸長了手臂,天空依舊離我很遠很遠。我差一點就要在山頂睡著的時候,我的朋友瑪亞告訴我他要在這座城市開一間咖啡屋,地址、裝潢以及烘焙器都準備妥當了,請我和我的愛人去喝一杯。老實說,我不是個咖啡愛好者,但我還是去了。就在我們走了一半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雨來,我們被淋了個落湯雞。當我們感到瑪亞的咖啡館時,親愛的瑪亞已經烘焙了上好的咖啡等待著了。我身上覺得有些冷,當我捧著咖啡杯抿下第一口在我印象中十分苦澀的黑色液體時,它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醇香和溫暖。我身上的水漬沒有乾,可是捧著咖啡杯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它們就像交響樂,忽遠忽近,而我最愛的人就在我的身邊,陪著我一起傾聽來自這個世界的話語。我無法向諸位承諾什麼,因為外面的世界無論天晴還是陰雨都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但你們確定永遠滿足於系統設置的日光、人工培育的千篇一律的花朵、還有這一觸即是頂點的天空?我和我的同伴們完成的只是沒有生命的樓層、交通系統、淨水系統,只有你們能讓它成為一座真正的城市。今天我在這裡向諸位發出邀請,有誰願意和我一起去到外面的世界,感受自然給予我們的『不可預測』?」

  

  肖巖舉起自己的手。

  

  無論是在中央廣場,而是在無數的全息屏幕前,千萬的民眾翹首以望。

  

  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迎接他的是一陣沉默。

  

  這時候,人群中有人舉起了手響應他的邀請。肖巖順著那隻手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個面容白皙的男子正愜意地笑著,眉眼間是灑脫不羈的風度,眼角上那顆痣躍然而起。

  

  籠罩著民眾的不安與彷徨被戳破,無數人跟著舉起手來,當對方的笑臉即將被重重高舉的胳膊淹沒時,他的手指覆在脣間,一個遙遠的飛吻之後悄然離開。

  

  肖巖不由得露出釋然的笑容。

  

  人類在這一天,脫離了牢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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