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

 

  駕駛艙門打開的瞬間,飛行器驟然傾斜,海茵一把抓住門,另一隻手拽住肖巖,兩人幾乎九十度垂直懸掛。

 

  「麗芙——穩住方向!」

 

  就在這個時候,一架飛行器已經墜毀了,幾個安全艙被彈出。

 

  肖巖意識到情況比自己想像中要危急百倍。他們遭遇的不僅僅是潮湧組織的襲擊,還包括他們對駕駛員的大腦入侵。與麗芙一起駕駛飛行器的托勒垂著腦袋,毫無反應,而單人駕駛給麗芙太大的壓力,他們的飛行器距離地面越來越接近,前方是山脈延綿,一旦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

 

  飛行器艱難地恢復角度,但麗芙堅持不了多久。海茵抓緊時間帶著肖巖進入了駕駛艙。他們取下托勒的中斷連接器,海茵代替了他的位置,瞬間飛行器恢復了高度,從山脈上方驚險掠過。

 

  此時,路德上校所乘坐的飛行器正急速下降,他們的駕駛員也被潮湧攻陷了。

 

  路德上校閉緊了眼睛,這一路驚險,他在心中感歎,沒想到自己就算離開南極基地最終也無法順利回到夏爾!

 

  「上校!請準備進入安全艙!」

 

  就在他們撞上一塊突起岩石的瞬間,爆炸聲傳來,路德上校及機艙裡的其他研究員被驟然彈射出去。

 

  肖巖看見這一幕心臟驟然緊縮,「路德上校——」

 

  「只要我們脫困!就還有機會找到他們。」海茵從容依舊。

 

  看來潮湧組織的「阻斷者」實力非凡,連連得手,再這樣下去他們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肖巖!你代替麗芙!連結所有我方飛行器!」

 

  海茵果斷地下達命令。

 

  「頭兒!這太危險了!如果肖巖也被他們入侵他大腦裡關於彗星的研究……」

 

  「沒有人能入侵他的大腦,因為有我在。」

 

  這一句話,篤定彷彿真理。

 

  肖巖將猶豫中的麗芙推開,再浪費時間他們失去的戰友會更多。

 

  他的大腦與海茵在頃刻間連接,明明相互控制左右引擎,他們的默契度簡直就像同一個大腦。肖巖能感受到海茵思維的強韌,延伸的力度無可拒絕。

 

  和另一個人的大腦相連結,對於肖巖來說是另一種體驗。不需要言語,肖巖能在瞬間理解海茵的所有想法,而海茵的思維速度與肖巖並駕齊驅。

 

  他們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統一進攻與防守的策略,共同禦敵。

 

  肖巖的思維迅速向外擴張,鎖定所有己方的飛行器,拔高飛行高度,避讓山脈。幾秒鐘而已,飛行器形成隊列,抵禦潮湧組織的追索。肖巖在海茵的指引下,向潮湧的飛行器發射追蹤式導彈,瞬間兩架敵人的飛行器被命中墜毀。

 

  果不其然,潮湧試圖攻陷肖巖的大腦,受到影響,整個飛行隊列軌跡變得凌亂。肖巖感受到自己對其他飛行器的連結受到阻截和干擾,對方甚至逆向進入肖巖的思維外沿,洶湧地試圖刺穿他的自我防護進入他思維的對流層。

 

  就在那瞬間,所有進入肖巖大腦的力量被瞬間抽離,他的思維外沿被一股力量所籠罩,隔絕所有干擾。

 

  是海茵!

 

  肖巖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用擔心任何傷害,他要做的只有盡情飛翔。

 

  脫離一切束縛猶如破繭之蝶,肖巖操控著飛行器簡直要將天空割裂,機艙中的馬剋扣緊安全裝置大聲咒罵:「媽的——這是要我吐出來嗎!」

 

  敵人鎖定了肖巖,發射了追蹤式導彈,肖巖極富有技巧性地調配幾架飛行器,不但阻截了敵人的導彈攻擊,甚至將一架敵機擊落。

 

  兩人的配合爐火純青,甚至於變成肖巖負責飛行軌跡而海茵操縱火控系統,不需要任何溝通,肖巖知道怎樣飛行能使得所有飛行器形成矩陣,而海茵每一次射擊看起來千鈞一髮,實則無比精準。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接連三架飛行器被他們擊落。

 

  麗芙看著窗外那一片火花飛濺,空氣因為爆裂而震顫,她發出感歎,「還有誰能戰勝他們倆嗎?」

 

  肖巖避開所有炸裂開的碎片,在敵人的炮火中凌厲地穿梭而過,對方剩餘的殘部集中所有火力對肖巖展開進攻,而肖巖巧妙地對它們進行合圍,海茵抓緊一切空隙射擊,將它們逼至絕境。一架飛行器在慌亂之下竟然撞上了山巖。

 

  敵人大亂陣腳,之前處於劣勢的肖巖開始近乎放肆的回擊,飛行器在天空中劃過囂張的曲線,大回還甚至螺線飛行,沒過多久,剩餘的三架敵方飛行器狼狽撤離。

 

  肖巖和海茵沒有給它們離開的機會,幾發導彈使得他們成為了天空中的塵埃。

 

  所有倖存的特種兵與研究員們見證了這一切,放眼整個夏爾只怕再找不到如此完美的配合,進攻與防守天衣無縫。

 

  這樣的死裡逃生一生也許只能經歷一回,更不用說如此爽利的逆襲!

 

  海茵與肖巖逐漸與其他飛行器斷開聯繫,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定位安全艙,特別是路德上校的所在,他隨身攜帶彗星的樣本,對於潮湧來說簡直就是一塊肥肉。

 

  「頭兒!怎麼辦?我們是全員前去尋找路德上校?」麗芙對現在的局面表示憂慮。

 

  他們必須將南極基地撤離的其他研究員送回夏爾,耽誤的時間越多很可能再度遭遇潮湧組織的襲擊。但路德上校的身份十分特殊,如果不能將他活著帶回夏爾,這次任務就失去了一半的意義。

 

  海茵發出指令,除了他所在的飛行器,其他飛行器繼續撤回夏爾。

 

  麗芙抬起安全裝置,回到駕駛艙,此刻的肖巖仍舊和海茵通過終端連接在一起。

 

  「上校,關於肖巖……是不是讓他換乘其他飛行器先回去夏爾,尋找路德上校的任務不需要肖巖……」

 

  「他必須和我們待在一起。」海茵冷冷地回答。

 

  麗芙十分擔心地看向肖巖,肖巖淡定地朝麗芙笑了笑,「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比伯頓上校的身邊更加安全嗎?」

 

  愣了愣,麗芙頓時明白海茵的用意。如果說潮湧組織再次發起襲擊,他們的首要目標將是回去夏爾的飛行器,因為誰也料不到肖巖沒有回去夏爾而是繼續執行搜索路德上校的任務。

 

  麗芙回到了機艙,駕駛艙內只剩下肖巖與海茵。

 

  失去意識的托勒被送上了另一架飛行器,肖巖希望這傢伙能平安回到夏爾。

 

  這是自己第一次與海茵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他的大腦仍舊沉浸在之前的默契中回不過神來。下意識,他伸手觸上身旁海茵的手指。肌膚相觸的瞬間,肖巖頓覺自己蠢笨至極。可就在他收回手指的瞬間,海茵卻握住了肖巖的手指。

 

  海茵的手指緩緩嵌入肖巖的指縫之間,十分用力地收攏。肖巖的指骨疼痛了起來,他知道其實海茵根本沒有用力,否則自己的手指已經碎了,肖巖皺起眉頭去沒有試圖掙脫,他莫名地留戀著海茵帶給他的力度感。因為兩人的大腦通過操作終端連接在一起,所以對對方的感覺也比平常更加敏銳。也許是感受到了肖巖的疼痛,海茵默默鬆開了自己的手指,但他卻捨不得完全離開肖巖。

 

  肖巖毫不猶豫地再度握緊了海茵的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海茵對待自己的小心翼翼。

 

  如果你害怕我受到傷害,你可以什麼都不做,讓我來靠近你。

 

  如同一種默契,肖巖的手掌覆在海茵的手背上,而一向冷漠的上校,手背一動不動地承托著肖巖的手掌。

 

  兩人終於接近路德上校安全艙的墜落地。

 

  此時此刻,一架敵人的飛行器正停留在安全艙的上方,兩名殺手沿著繩索滑落,他們正試圖利用某種電極裝置毀壞安全艙的封閉功能。一旦艙門被打開,肖巖毫不懷疑路德上校的腦袋將被砍下來。

 

  對方自然發現了海茵與肖巖靠近,竟然一連發射了兩枚追蹤式導彈。肖巖與海茵配合迅速,進行迴環螺旋飛行,擊落了一枚導彈。但由於之前對戰潮湧的追擊消耗太多,他們只剩下一枚導彈了。

 

  肖巖與海茵極有默契地做出了同一個決定。機艙裡傳來海茵的命令。所有特種兵在那一瞬間打開機艙門跳了出去,肖巖與海茵從駕駛位被彈射而出,在他們被追蹤式導彈擊中的同時,他們也發射了一枚導彈擊中了敵方飛行器。對方沒有預料到海茵與肖巖能在被擊中之前鎖定導彈軌跡並且發射,根本來不及規避,機艙與左側引擎毀壞嚴重,墜落下去,狠狠砸在地面上。

 

  當彈射至高空的瞬間,肖巖瞬間失神,一個身影從不遠處滑翔而來,狠狠抱住在空中完全失去平衡的肖巖。

 

  海茵拔出肖巖的注射槍,在落地前將藥劑注入肖巖體內,X-2瞬間發揮效力。

 

  儘管海茵帶著肖巖落地時完全失去平衡,但海茵卻猛地翻身墊在肖巖的身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肖巖重重地壓在海茵身上滑行,海茵以雙腿蹬踩地面減弱速度,他們終於停了下來。

 

  作戰制服減弱了身體與地面碎石摩擦帶來的疼痛,但肖巖知道海茵為他承受了絕大部分的傷害。他與海茵對視的那一刻,對方的眼睛裡絲毫看不到類似痛苦的情緒,他抱住自己的力量極為強大,擠壓著肖巖的肺腔,連呼吸都禁窒。

 

  在海茵鬆開胳膊的瞬間,肖巖趕緊爬起來。他又一次被海茵救了。

 

  「回去夏爾,你需要進行空中滑行訓練。」

 

  這是海茵對這一切的總結。

 

  明明自己被注射了X-2海茵根本不需要擔心他落地時受到的傷害,可這傢伙還是……

 

  「跟上我!」

 

  海茵奔跑了起來,肖巖明白他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一旦潮湧的人打開路德的安全艙,後果不堪設想。肖巖從沒有奔跑得如此迅速,風呼啦啦從他的耳邊疾馳而過,他的眼前是海茵被掀起的髮絲以及全速奔跑時背部極有張力的線條。

 

  安全艙近在眼前,只聽見一聲轟響,艙門彈開,潮湧的殺手揚起刀刃準備砍下路德上校的腦袋。

 

  而此時路德上校將配槍抵在自己的下巴處,只需要扣下去,他的大腦會被完全毀掉!路德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他的眼睛盯著潮湧的殺手,全然視死如歸。

 

  他在南極基地從事了十五年的研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夏爾。對他而言,如果自己的大腦被潮湧取走,意味著這十五年的研究毫無意義。

 

  殺手的刀刃折射著日光,冷銳的寒意在路德眼中擴張蔓延。驀地,空氣中一道銀色的弧線劃開,殺手的胳膊斷裂開,鮮紅的液體四散。而殺手身後,海茵的刀刃已然觸上了他的脖頸,利落地斬殺,沒有給對方絲毫猶豫的時間。

 

  就在路德驚愕的瞬間,另一名殺手晃至路德身側,對方的手指觸上了路德的頸部。他的手指仍舊扣在配槍上,而海茵被三名殺手所阻攔。縱然海茵是特殊任務部隊的傳奇,而路德也相信哪怕海茵只能帶著自己的大腦回去夏爾也能完成他作為外派研究員回家的夙願,他仍舊不敢冒險。路德扣下扳機的瞬間,有人猛然挪開了他的槍口,另一隻手扣在殺手的手腕上用力一個擰動,只聽見「磕啦」一聲,對方的腕骨被捏碎了。在那一瞬間,路德被拽到了某個人的身後。對方的背上還背著技術兵專用的無線終端。

 

  「路德上校,你的配槍應該瞄準敵人,而不是自己。」

 

  「肖巖少尉?」路德完全愣住了,剛才對方的行動力完全不似技術兵。

 

  肖巖利落地從腰間取出匕首,擋在殺手的刀刃上,緊接著利用身體的旋轉,左腳準確地落在殺手的右腳邊,膝蓋下沉的瞬間狠狠撞向對方,就在對方失衡的瞬間,肖巖的匕首牢牢扎進了對方的肩胛中,就在對方未及癒合的瞬間,肖巖反手奪過了對方的刀刃。這一切都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完成,精準、狠厲、沒有絲毫猶豫。

 

  路德甚至反應不過來肖巖到底做了什麼。

 

  殺手很顯然沒有料到肖巖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他向後退了兩步,而肖巖也退後兩步。這個退後的動作令殺手驚訝,明明肖巖佔盡優勢為什麼要退卻?

 

  而肖巖的唇上卻勾出一抹笑,因為這就是他與敵人的安全距離。就在殺手將插在肩胛上的匕首拔出的瞬間,肖巖果決地拔出腰間的配槍,子彈出膛的瞬間,氣溫驟降,空氣中能聽見類似凝結的聲響。殺手已然避開子彈,卻未及脫離冷凝彈作用範圍,他的半邊身體被完全凍結。

 

  「冷……冷凝槍……」路德少校愣住了,他沒有聽說過冷凝槍已經被研製成功投入實戰的消息。

 

  而就在同時,海茵一躍而起,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手中一把組裝完全的狙擊槍朝著地面設計,子彈出膛的力量促使他躍向更高處,因為子彈的目標是地面,三名殺手只是緊隨海茵而去,卻沒想到子彈炸裂開的瞬間,他們的身體被低溫急凍,而海茵在遠處穩穩落地。

 

  肖巖呼出一口氣,剛才海茵實在太冒險了!萬一那把冷凝槍出現任何問題,說不定他會凍住自己!

 

  這個時候,麗芙與馬克他們找了過來。看見他們三人平安無事時,麗芙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肖巖少尉,你是給自己注射了X病毒嗎?」路德這才回過神來,對他而言肖巖的身手只有一個解釋。

 

  肖巖正要回答,海茵卻冷然開口說:「是中央科學院研製的最新藥劑,只能維持一定的時間,之後會被人體代謝。」

 

  「啊……是這樣啊……這可是革命性的進展,可以運用到完善X病毒的研究中去啊!」路德上校一臉興奮,一副忍不住要和同僚們探討的表情。

 

  但即便這樣,路德上校看著肖巖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了,因為無論任何藥劑也不能使肖巖的身手自動變得如此利落,他剛才制服殺手的每一擊都和特種兵無異。

 

  這位年輕的少尉不止擁有超乎常人的大腦介入速度,就連身手也如此了得。

 

  不過十幾年沒有回到夏爾,科學院已經英才輩出了啊!

 

  「頭兒!我們失去了飛行器……」麗芙露出焦慮的表情,如今只是一架潮湧的飛行器,很快會有更多敵人追擊而來,更不用說暴露在荒野之中,已經有喪屍朝他們聚攏而來。它們的表情猙獰,眼睛裡對於食物的飢餓和殺戮欲令路德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他已經十五年沒有見過喪屍了,從外表來看,喪屍比潮湧的殺手要可怕的多。

 

  而他身旁的肖巖卻淡定得多。

 

  「肖巖。」海茵只是淡淡地喚出肖巖的名字。

 

  肖巖取下無線終端,定位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並發出求救信號。

 

  「我已經聯繫了二號基地的沈冰上校,他的飛行器將在十分鐘內到達!」

 

  所有人嚴陣以待,這十分鐘之內解決所有靠近的喪屍對於海茵的小隊來說並不是難事。

 

  「保護好路德上校。」這是海茵下達的命令。

 

  X-2的效力逐漸褪去,肖巖的身體開始睏倦。

 

  海茵冰冷的聲音在肖巖耳邊響起:「忍住,少尉。十分鐘之後我保證讓你好好地睡一覺。」

 

  肖巖打起精神來。

 

  荒原中喪屍的數量並不如城市裡那麼多,但幾十隻喪屍湧來的場面還是讓路德上校緊張到手指發顫,他握緊了自己的配槍。

 

  肖巖歎了一口氣,提醒道:「路德上校,你的配槍使用的是追蹤式子彈,它的生物定位功能對喪屍不起作用。」

 

  路德的肩膀顫了顫,肖巖將自己的冷凝槍遞送到對方面前,「小心使用,可別把我們的人給凍住了。」

 

  「那麼你呢?」路德擔心地問。

 

  「我……就用這個吧。」肖巖用腳尖將殺手掉落的利刃挑起。

 

  喪屍越來越近,路德雖然第一次使用冷凝槍,但是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都十分驚人,他根據肖巖上一次使用冷凝槍的威力及作用範圍,在喪屍進入估計射程時果斷開槍,子彈穿透了一隻喪屍的胸膛爆發威力時,周邊的五、六隻喪屍全部被凍結。親手使用這個武器的感覺超乎路德的想像,這把槍的後坐力很小,子彈出膛速度極快,精準度也相當高,已經經歷了多次校準,完全達到高級作戰標準。

 

  路德彷彿找到感覺一般,緊接著連開兩槍,奔湧而來的喪屍結成了冰牆,擋在他們面前。喪屍對低溫沒有什麼耐受能力,其他喪屍繞過冰牆從另一個方向襲來。路德沒有繼續開槍,他知道冷凝槍的子彈製造原料有多麼稀缺。

 

  不過一秒而已,海茵抬起利刃身形晃過,十幾隻喪屍的腦袋被斬落,其他特種兵也大展身手,在沈冰上校的飛行器趕來之前,他們將十分忙碌。

 

  肖巖一直站在路德的身邊,其他特種兵們竭盡全力組織任何一隻喪屍接近路德和肖巖。

 

  兩隻喪屍成為落網之魚奔向肖巖和路德的方向。海茵的目光瞥過肖巖,路德以為他會趕過來,但沒想到海茵仍舊掃蕩著其他喪屍。

 

  一隻喪屍張開大嘴咬向路德的肩膀,肖巖一把推開路德,驟然抬腿,手掌按壓著喪屍的後頸,狠狠將它砸向自己的膝蓋,骨頭碎裂的聲響清晰得令路德肩膀一顫。這只喪屍如同失去提線的木偶跌落一邊。另一隻喪屍已經衝到了肖巖的身後。

 

  「小心!」路德大驚失色。

 

  肖巖猛地抬起胳膊,手肘向後,頂在喪屍的下巴上,緊接著轉過身來,繞至喪屍的身後,利落地擰斷了它的腦袋。

 

  路德呆傻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果說注射了X-2的肖巖行動太過迅速所以路德辨識不及,剛才的那一連串攻擊,路德不得不承認不是所有技術兵增強了體能之後能夠達到肖巖的水平。

 

  終於,沈冰的飛行器趕到了。

 

  肖巖看了一眼腕上的聯絡器,用時八分鐘,援軍提早趕來了,不得不說這一次沈冰的效率高出肖巖的預料。

 

  

 

  ☆、62

 

  「我們走。」

 

  就在海茵下令的同時,仍舊有喪屍源源不絕地靠近。

 

  肖巖腰間的滑繩向上彈射,與飛行器連接,迅速離開地面,一腳跨入了機艙。

 

  馬克驟然將路德扛上肩膀,急速上升時路德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面,心臟幾乎停跳。馬克有些粗魯地將路德扔進機艙,按在座位上。路德驚魂未定,而對面的肖巖卻笑著替他將安全裝置壓下來。

 

  馬克正齜牙笑得歡樂,明顯就是故意嚇唬路德。肖巖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想起曾經自己也是這群特種兵們嚇唬的對象。

 

  幾分鐘後,他們成功進入了二號基地,沈冰抱著胳膊在停機通道裡等候多時了。

 

  海茵跨出機艙,走過沈冰的身邊,只是略微頷首說了聲:「謝謝。」

 

  路德與沈冰互相敬了個軍禮。

 

  肖巖打量著沈冰,這傢伙還是和自己第一次見到時一樣不苟言笑,但又憔悴許多。隨著夏爾城外的基地一個有一個受到潮湧的攻擊甚至於被摧毀,二號基地作為城外研究重心的情況其實也不容樂觀。沈冰的視線掠過路德的肩膀與肖巖對視,唇上勾起若有若無的笑容。

 

  「許久不見了,少尉。」

 

  沈冰將「少尉」這個詞語念得格外清晰。

 

  肖巖趕緊向沈冰敬禮。

 

  「沈冰,你認識肖巖?」路德問。

 

  「上一次見到他,他還是個會把自己困在潛意識裡的菜鳥。」

 

  「你口中的『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差不多一年前吧。」

 

  「看來這一年他成長了許多,現在可誰也不會覺得他是菜鳥了。」路德對肖巖十分欣賞。

 

  沈冰與夏爾取得聯繫,夏爾將在三個小時之內派出特殊任務部隊護送路德上校及病毒樣本回去夏爾。

 

  這三小時的休整時間對於肖巖來說十分寶貴,當沈冰、路德還有海茵正在商討什麼的時候,肖巖坐在座椅上歪著腦袋就睡著過去。沈冰為肖巖安排了一間休息室,軍需官上前正要喚醒肖巖,海茵卻沉默著將他抱起來,堂而皇之走了出去。

 

  沈冰仰著頭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馬克和其他特種兵正在玩著某種老掉牙的紙牌遊戲,麗芙整理著自己的裝備,他們對海茵的舉動見怪不怪。

 

  「伯頓上校什麼時候和肖巖這麼親近了?」沈冰看向那群特種兵。

 

  「肖巖可是我們專用技術兵!除了他,頭兒可不帶其他菜鳥出任務!」馬克回頭咧著嘴笑了笑,一副「你連這都不知道,真是過時」的表情。

 

  「好像肖巖的格鬥訓練也是頭兒親自教的吧?」另一名特種兵甩出一張牌。

 

  「喂喂!我也有教他好不好!」馬克憤憤不平地補充。

 

  麗芙涼涼地開口:「明明溫恩教得比較多!」

 

  「本來這次任務溫恩少校也要出動,但高登少將卻派他去保護中央科學院的艾維爾中將了,否則溫恩看見肖巖在實戰中的表現應該會很高興吧。」

 

  「怪不得他和一般技術兵不一樣……」路德發出一聲感歎,但路德心裡很清楚並不是每一個研究員接受了特種兵的訓練都能夠達到肖巖的戰鬥水平。

 

  沈冰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這些都解釋不了為什麼海茵會親自帶肖巖去休息室,別忘記這位上校可不會輕易讓任何人靠近,也從不接近任何人。

 

  海茵將肖巖放在一張床上,後腦觸上柔軟枕頭時,肖巖輕輕呢喃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眼簾的縫隙之間,他看見的是海因低垂的睫毛,他的視線彷彿從幾十萬米的高空悠然落下,墜入肖巖的眼中。

 

  「伯頓上校……」肖巖原本睏倦的眼睛完全張開,貪婪地描摹著對方的五官。

 

  「你還有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海茵原本托著肖巖後腦的手掌即將離開。

 

  肖巖卻在那一刻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海茵的身體略微頓了頓,而肖巖始終注視著他。

 

  現在他們安全了,肖巖也帶著屬於彗星病毒的研究信息來到了二號基地,但是他內心深處很清楚,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真正變得強大。

 

  「上校……如果不是你替我把藥劑盒找回來,可能我已經死了。」

 

  肖巖並不期待海茵給他任何回答,他只是單純地忘不了海茵在作戰制服破裂的情況下忍住極寒潛入深水的情形。

 

  「你不會死,否則把你留在我的身邊毫無疑義。」

 

  這個答案,按壓著肖巖的心臟。他一直追尋的答案此時此刻再清楚無比。

 

  海茵試圖起身,而肖巖仍舊緊緊拽著他。明明以海茵的力量可以輕易掙脫,但他卻選擇停留在此時此刻。

 

  肖巖略微仰起頭,嘴唇即將觸上對方的瞬間,海茵別過頭去,肖巖的唇碰在他的臉頰上。

 

  那一瞬間,海茵的身體一陣輕顫,肖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思維深處有什麼在瘋狂地湧動,無法按捺。

 

  「睡吧,少尉。」

 

  海茵的聲音將自己的情緒收斂得密不透風,抽離了被肖巖握住的手,坐直了身體。

 

  就在海茵站起身時,肖巖開口:「上校,你能留在這裡嗎?」

 

  海茵沒有回答。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他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他記得在水下當海茵的胸膛被利刃刺穿時,自己是多麼的惶恐。他害怕他的傷口在低溫下無法癒合,他害怕自己成為海茵的累贅。

 

  「你不需要費那麼大的力氣保護我,我不是聯邦總統。」唇上扯起一抹笑,肖巖十分認真地說,「你對於特殊任務部隊來說,是不可替代的傳奇。」

 

  那些遊走在刀鋒邊緣的特種兵們,需要海茵這樣的精神寄托。

 

  「我從來不是不可代替的,所有傳奇都會成為歷史。而你卻遠遠比我特別。」海茵坐在床邊,背對著肖巖。

 

  「我有什麼特別?因為三億兆的大腦介入速度?還是因為我為彗星病毒做了最後的環境研究?」肖巖從沒覺得自己可以如此勇氣可嘉,還有誰能像他這樣問海茵•伯頓問題嗎?

 

  「因為你對我而言不可代替。」

 

  世界在那一瞬間跌入一片柔軟之中。

 

  肖巖的手指扣緊床單,他坐起身來,他有種錯覺,自己完全進入了海茵•伯頓的領域,如同瑪亞所說,這個男人也許在他面前沒有底線,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之間包容肖巖的一切。

 

  「上校……我想看著你。一直看著你的背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海茵終於略微回過頭來,他的眼神依舊漠然,但肖巖能感受到其中不一樣的溫度。

 

  「這樣想起來,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總是忍不住看著你。就算被威脅把眼睛挖出來,我還是忍不住。」

 

  肖巖的聲音平靜而坦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海茵斬殺喪屍的情形,金棕色髮絲如何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強大地鎮壓著他的視覺神經,那就是最初始的烙印,越是試圖抹平,就越是深刻。

 

  「睡吧,少尉。」海茵的聲調沉了下去,卻沒有絲毫冷酷絕情的意味。

 

  「我不確定自己每一次心底忽然而起的衝動是為什麼,無論是親吻還是擁抱。但我很清楚每一次我看著你的時候……都不是因為X病毒。」

 

  也許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後,肖巖會為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感到窘迫甚至後悔。

 

  但他心中有一種近乎自負的錯覺,那就是這個男人會不遺餘力甚至於不顧一切保護他。

 

  海茵仍舊沉默,這樣的沉默卻沒有讓肖巖忐忑,因為無論自己說了什麼,至少這個男人沒有起身離開。他聽他說,甚至一動不動,全然接受他的一切。

 

  肖巖打開自己的藥盒,將最後一一瓶溶劑推入注射槍中。

 

  「你要幹什麼?」海茵終於回過頭來。

 

  「這是最後一劑了,用完它我可能會昏睡上好幾天,但我要用它來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完,肖巖猛地將藥劑注入自己的肌肉中。

 

  那個清晰無比的世界驟然再臨,只是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沒有了危機重重,沒有了任務,一切干擾被剝離,露出最原本的真相。

 

  「上校……我不想浪費這僅有的幾分鐘。」

 

  那一刻,肖巖敏銳地看見海茵的瞳孔一陣收縮,所有從容不迫碎裂開來。

 

  男人的唇撞了上來,瘋狂到令人難以置信,肖巖被狠狠按壓著,哪怕是伸手試圖抱緊他。

 

  海茵扣緊他的手腕壓在腦邊,一切脫離了理智的束縛,肖巖的口腔被對方完全佔據。

 

  不滿足這樣的接觸,海茵的手掌用力摁住肖巖的後腦,猛然坐起身來。肖巖確定,他和海茵的想法是一樣的,他們想要毫無距離地接觸彼此,連空氣都是多餘。

 

  肖巖跪坐在海茵的腰上,扣緊海茵的肩膀,舌尖輕微一頂,但對於海茵來說彷彿從雲端被狠狠扯落,他更加用力地禁錮著肖巖。

 

  漸漸地,瘋狂沉澱,親吻的力度變得緩慢起來。肖巖閉著眼睛,感受著屬於海茵的觸碰,他的溫度他的氣息,甚至於每一次他的舌尖滑過自己的口腔,都令肖巖心緒搖擺。

 

  海茵親吻的力度仍舊強硬,與其說是不容拒絕,更像是將每一秒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刻。

 

  藥效正逐漸散去,肖巖的承受力正在減弱,他的骨骼在海茵的懷抱中發出咯咯的聲響。海茵卻戀戀不捨,他以一種柔和到肖巖從來都想像不到的方式親吻著他,這個世界彷彿對海茵•伯頓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只有肖巖給他的溫度才是真實。

 

  驀地,海茵完全鬆開了肖巖,雙手撐在肖巖的耳邊,低著頭,沉重地喘著氣。海茵吻上他的側臉,他的額角,手掌緩緩移動著確認他的存在。

 

  「嗯……」

 

  對於肖巖來說,海茵的唇碰上自己肌膚的感覺和這個男人平日裡的冷漠強硬天差地別,這種強烈的反差令他更加享受海茵的親吻。他的膝蓋下意識抬起,與海茵的腰側緊靠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肆無忌憚享受海茵懷抱的人。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睏倦感來襲,肖巖再也支撐不住,耳邊是海茵如同黑夜深海的呼吸聲,肖巖沉沉地睡了過去。

 

  海茵埋首在肖巖的頸間,手指小心翼翼地掠過他耳際的碎發。

 

  「傻瓜,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差一點就殺了你。」

 

  肖巖毫無反應地沉睡著,海茵側過身,胳膊繞過他的肩膀,將他帶進自己的懷裡。

 

  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夏爾派出的特殊任務部隊趕到了二號基地。

 

  機艙門打開,簡的長腿邁出,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海茵迎面而來,他的身後跟著馬克,而馬克背著沉睡不醒的肖巖。

 

  「怎麼回事?」簡的目光停留在肖巖的身上,皺緊了眉頭。

 

  海茵沒有回答,跨進艙門冷冷坐下。

 

  馬克走過簡身邊時,感覺到對方週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趕緊將肖巖送入機艙,海茵親自替他壓下安全裝置。

 

  簡沒有親自駕駛飛行器,而是坐在了海茵的對面。

 

  他們駛離二號基地,朝著夏爾的方向行進。

 

  「這個任務艾維爾中將屬意的是凱西,你為什麼要帶肖巖出來?」

 

  一直沉悶的機艙裡,簡的聲音不大,卻極為清晰。

 

  「我不會阻止他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會阻止他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海茵的聲音平靜無瀾,猜不透他任何情緒。

 

  簡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這個答案會讓他比從前更加危險。」

 

  飛行器平安抵達夏爾,回到了特殊任務部隊。

 

  瑪亞早早在停機通道裡等待著,當馬克背著肖巖走出機艙時,這傢伙緊張得要命,「馬克!肖巖怎麼了?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說……他又被潮湧的『阻斷者』入侵了?」

 

  馬克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累了,睡著呢!」

 

  瑪亞靠近,這才聽見肖巖的鼻間傳出輕輕的鼾聲。

 

  「瑪亞,送肖巖回去休息。」

 

  海茵下達指令之後,去到高登少將的辦公室覆命。

 

  少將坐在辦公桌前,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雖然知道沒有你完成不了的任務,但是聽說路德上校的飛行器墜毀時,我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海茵的目光沉斂。

 

  「肖巖少尉還在睡?我們自作主張放棄了凱西中校,選擇肖巖,艾維爾中將的意見很大呢。」高登少將玩味地觀察著部下的表情。

 

  只是海茵仍的目光裡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還好路德上校在艾維爾中將的面前表現得對肖巖十分欣賞,至少他認可了我們的選擇。」高登少將頓了頓,「海茵……肖巖已經不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學生了,也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兵軍官。將會有更多人窺探他的大腦,試圖瞭解他的思維。總有一天,你憑個人之力甚至於我們整個特殊任務部隊也無法保護好他。」

 

  「那個時候,他已經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了。」

 

  高登少將無奈地笑出聲來,「你對他真是信任到盲目。」

 

  「請問還有其他事情嗎,少將。」

 

  「告訴肖巖,從此時此刻起,他不被允許進入任何非獨立終端系統,沒有艾維爾中將的指令,禁止與任何人交流他的研究。作為他的監管者,伯頓上校……你的責任比起他去南極基地之前,要沉重得多。」

 

  「是的,少將。」

 

  海茵信步離開,當他的長腿邁出門去的那一刻,聯絡官傑西卡不可自控地望了過去。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海茵出入高登少將的辦公室了,這個男人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冰冷到與世隔絕。傑西卡知道,這個男人的喜怒有一種近乎絕對的尺度,就連他的漠然與從容都十分純粹。

 

  只是他垂下眼簾那一刻,有什麼隱隱與從前不一樣了。

 

  作為肖巖的監管者,海茵用自己的指紋打開了肖巖的房門。房間裡一片昏暗,能清楚地聽見肖巖平緩的呼吸聲。海茵一條腿跨上床沿,側身坐在肖巖的床邊,輕撫過肖巖的額頭,手指捏著他黑色髮絲的尾端。

 

  「嗯……」肖巖的鼻間發出無意識的一聲低吟。

 

  海茵撐在他的耳邊,緩緩低下頭來,覆上他微張的唇。

 

  肖巖原本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手指下意識動了動,側身時,海茵撐起身來。肖巖蜷起身,膝蓋正好擱在海茵的腿上。海茵的身體略微僵住,直到肖巖一動不動地躺著。

 

  海茵靜靜地坐著,而肖巖睡覺的姿勢卻已經換了好幾個。最後,他還是平躺著,被子滑落一邊,只剩下一角搭在腹部。海茵替他將被子扯了回來。

 

  肖巖的眼睛顫了顫,緩緩睜開。思維還有些混沌,他的視線逐漸適應了黑暗,這才意識到有人就在他的身邊。

 

  對方背脊的線條,側臉的輪廓,對於肖巖來說都熟悉無比,瞬間心緒斐然。

 

  他還記得在二號基地,對方以絕對力量壓迫自己的親吻。

 

  肖巖的呼吸屏在喉間,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海茵在他床邊陪伴了多久,但那個彼此都毫無顧忌的親吻彷彿就發生在前一秒。肖巖用力地看著海茵,哪怕是在這樣光線黑暗的時候,對方的五官仍舊深刻地印在他的眼中。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海茵正要起身,肖巖一把抓住了他。

 

  「我想要再看你一會兒。」肖巖抿著唇,他覺得自己壞透,明明知道自己拽住海茵,對方就會留下,或者說自己提出什麼要求,海茵都會滿足。

 

  果然,上校坐回了原處,微微傾下身來,肖巖能很清楚地看見對方優雅的額頭以及高挺的鼻骨。

 

  肖巖側過身,十分認真地提出自己的第二個要求,「我想你睡在我的身邊。」

 

  海茵躺了下來,就算他身上穿著的是毫無溫度可言的作戰制服,肖巖的胳膊還是繞了上去。海茵的髮絲就在肖巖的耳際,那種柔和的觸感若有若無撩撥著肖巖的心臟。

 

  「我想吻你。」

 

  當肖巖說出這句話時,抱著自己的男人明顯收緊了懷抱。肖巖的唇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碰上海茵的鼻尖。肖巖閉上眼睛,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虔誠地吻過某個人。海茵將肖巖抱起,當肖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趴在了海茵的身上,對方的眸子凝視著自己,悠遠深長。這對於肖巖而言就是默許,他低下頭來,碰上海茵的嘴唇。

 

  沒有將舌頭伸進去,肖巖知道海茵不希望自己因為他體內的X病毒失控,而肖巖也更享受此刻與對方觸碰的感覺,與其毫無理智地被慾望驅使,他更珍惜這樣的體會。

 

  肖巖輕輕抿著海茵的唇,側過臉去時鼻尖與海茵蹭過,而海茵也開始回應肖巖。漸漸地,海茵一手撐著床,另一手按著肖巖的背脊坐了起來,而肖巖跪坐著。每當他們即將失控的瞬間就分開,冷靜下來之後卻又按捺不住再度吻上對方。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沒有半句言語,胸腔裡卻又什麼滿溢而出,彼此都不知疲倦。

 

  直到肖巖手腕上的聯絡器閃爍,馬克的聲音傳了出來,「肖巖!你還在睡嗎!都兩天了!餓不死你!」

 

  一陣咕嚕聲響起,原本忘記一切的肖巖在此刻感覺到飢腸轆轆。

 

  他的額頭抵在海茵的額上,忍不住笑了起來,「馬克這傢伙可真討厭!」

 

  「你睡了快兩天,確實該吃一點東西了。」海茵將肖巖推起來,伸長了手臂,點開了床頭燈。

 

  昏暗的房間恢復明亮,肖巖走到門前,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

 

  「上校。」

 

  「嗯。」

 

  「我們以後會有很多的時間。」

 

  「我知道。」

 

  

 

  ☆、63

 

  海茵簡單的一句「我知道」瞬間湧入肖巖的思維深處,就像某種定位、某個方向,肖巖第一次清楚明白地體會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的生活再度處於特殊任務部隊的監管之中,但肖巖不再嚮往外面豐富多彩的生活,這讓瑪亞傷感了起來。

 

  比如今天,兩人坐在餐桌前,瑪亞繪聲繪色地向他描述夏爾城內新開的酒吧如何的豪華,「嘿,你簡直想像不到——這可是名符其實的水晶酒吧啊!吧台也是旋轉式的!顧客可以三百六十度欣賞各種調酒過程!甚至還有十二名調酒師的共同表演!」

 

  「哦,嗯。」肖巖點了點頭,很明顯他根本沒有聽進去瑪亞說了什麼。

 

  瑪亞十分不滿意地提高了嗓音:「還有樂隊的空中表演!動作的難度係數連我們特種兵也未必能做到!等你的監管期結束了,我帶你出去玩玩!比那個什麼藍色鬱金香奢華多了!」

 

  「嗯。」肖巖低著頭,嘴裡的東西已經嚼了至少五、六分鐘了。

 

  瑪亞忍不住將他的餐盤挪開,而肖巖根本沒注意到這一切,叉子在餐桌上杵來杵去。

 

  十幾秒鐘之後,他終於回過神來,「咦……我的餐盤呢?」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對面的瑪亞抱著胳膊十分不滿的表情。

 

  「那個……瑪亞……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你的同期生莉莉,她通過考核成為艾維爾中將的候補聯絡官了!」

 

  「哦,那麼恭喜她了!」肖巖露出幾分欣喜的表情。

 

  「只是恭喜她?就這樣?」瑪亞的腦袋伸過來。

 

  肖巖露出茫然的表情,除了恭喜……他還能做什麼嗎?

 

  瑪亞愣了愣,隨即垂下頭來長歎一口氣,「你這傢伙的腦袋裡現在除了研究,還有沒有裝點別的東西?」

 

  肖巖只是抱歉地一笑,他的大腦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自己的研究。

 

  他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追求一個答案。

 

  當肖巖在研究室裡飛速處理所有數據的時候,高登少將和某個中年男子就在高處的觀察室看著眼前的一切。

 

  「其實你一直在關注著他。第一個認同他研究報告的人就是你。」高登的手愜意地揣在軍褲的口袋裡,側過臉看著身旁的中將。

 

  「現在看來,你的決定反而比我這個中央科學院的負責人還要明智,他確實是被派去南極的最佳人選。」艾維爾中將的手指輕輕點在玻璃上。

 

  「你不是不明智,只是沒有冒險的勇氣罷了。所以我派出海茵•伯頓保護他,至今為止海茵還未曾失手。」提起自己的部下,高登少將露出得意的微笑。

 

  「讓肖巖瞭解彗星病毒並非難事,可在今後如何保證他的安全如何保護他的大腦才……我們誰都沒有絕對的把握。」

 

  高登少將不緊不慢地走到艾維爾的面前,單手撐在他耳邊的玻璃上,傾下身,拉近了與艾維爾的距離,「閣下,擔心太多反而會讓你看不清方向。不要小看我的特殊任務部隊,也不要小看肖巖。」

 

  艾維爾輕笑了一聲,「我拭目以待。」

 

  幾天之後,肖巖合成了一種新型病毒,根據他對彗星病毒的穩定性研究,他將同樣的機制應用到這種病毒中,並且對這個新合成的病毒進行了再三檢驗以及系統模擬實驗,如果成功,這將成為體內持續時間最為長久的X-2,可以用於普通武裝士兵應對小規模喪屍的攻擊。

 

  抿起唇角,肖巖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那個無數精尖研究員追尋的答案更進一步。他將藥劑推入注射槍走向實驗室門口。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聲響起。

 

  肖巖不得不馬上終止研究鎖定數據,他進入監控系統,看見的情形令他驚呆,那就是走廊裡無數喪屍湧來,守在門口的兩個特種兵正在廝殺,可他們殺死的越多,湧入的喪屍也越多!

 

  這到底怎麼回事!

 

  肖巖調閱大樓內情形,這才發覺整棟大樓內用於研究以及訓練的喪屍存儲設備竟然全部解鎖,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霎時亂成一團,所有在總部待命中的特種兵都忙著展開清理。

 

  直覺告訴肖巖,一定是有人入侵了大樓的內控系統,才製造出了這樣的混亂。除了中央科學院之外,終端防護最為嚴密的就是特殊任務部隊,對方竟然能夠控制這裡的系統,只有一種可能,這傢伙就在總部之內,並且級別不低,才能越過重重安全設置製造現在的局面。只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趁亂取走某個研究員的大腦?

 

  肖巖手指一顫,他猛然發覺同層樓有兩間訓練室,那裡面的喪屍已經全部逃出來了,而被關閉的通道正好形成封閉的回路,這些喪屍哪裡都去不了卻全直落落衝向通道盡頭肖巖所處的研究室!

 

  簡直就是刻意設計讓喪屍們無從選擇!

 

  就在那一瞬間,研究室的門忽然滑開,無數喪屍湧了進來,兩名特種兵試圖進入研究室保護肖巖,但喪屍數量太多,就在他們終於脫困的瞬間,研究室大門驟然緊閉。

 

  肖巖拍下按鈕,門卻沒有滑開。

 

  他就是再蠢也終於明白,這一切不是巧合,它們的目標就是自己!

 

  沒有任何思索的時間,肖巖抬起注射槍將病毒藥劑注入自己的身體。

 

  喪屍們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它們要撕裂他的身體吃下他的血肉!

 

  藥劑在血液中蔓延,入侵肖巖的每一個細胞,他的視覺捕捉動態的能力大幅度上升,喪屍的一舉一動在他的眼中彷彿慢動作回放,它們運動時骨骼發出的聲響清晰無比。

 

  肖巖抬起手,捏碎了一隻喪屍的喉骨,緊接著抬腿猛地一踹,一隻喪屍如同炮彈般飛起,狠狠撞在冰冷的牆面上,宛如爛泥般綻開。

 

  腦海中不自覺出現海茵•伯頓的身影,而他的軀體跟著那身影的動作,肖巖的手肘頂裂了一隻喪屍的胸骨,無需回頭,側身反手掰斷了它的腦袋。

 

  還剩下三隻喪屍,儘管它們所有接近肖巖的同類都已經成為一堆腐爛的屍骸,可它們卻不懂恐懼為何物,從三個方向衝了過來。

 

  驟然低下身,肖巖一拳砸在喪屍的下巴上,骨頭裂開的十分響亮,另一腳踩在另一隻喪屍的膝蓋上騰空而起,一拳砸碎了第三隻喪屍的後頸。

 

  剩下兩隻喪屍搖晃著身體又要上前。

 

  肖巖嘖了一聲,將它們兩撞在一起,瞬間擰碎它們的頸骨。

 

  整間實驗室安靜了下來。

 

  實驗室的玻璃窗上兩名特種兵拍著門示意肖巖出來。

 

  肖巖按動按鈕,門依舊鎖死。

 

  高登少將皺著眉頭聽著警報聲響起。

 

  「所有人員請注意,I層節控系統失效,J層隔離系統失效,訓練用喪屍全部脫離管制,所有人員進入戰鬥狀態,開始清理!」

 

  警報依舊重複,站立在高登少將身旁的海茵猛然側身離開,因為警報高登少將的門被臨時關閉,海茵回頭看向少將,「打開門!」

 

  「你也要出去清理喪屍?」

 

  「肖巖的研究室在I層!」

 

  高登少的肩膀驟然緊張,「潔西卡!馬上調派人手去肖巖的研究室!」

 

  就在高登少將按下開啟滑門的按鈕時,海茵已經衝了出去。

 

  仍舊忐忑中的高登少將繼續催促聯絡官,「馬上報告I層肖巖少尉研究室的情況!」

 

  「有大量喪屍湧向研究室,但已經全部被清理!目前所有通向肖巖少尉研究室的通道都被封閉,隔離系統失控,研究室門無法開啟!」

 

  全息畫面上顯現兩名特種兵正試圖打開研究室門的情形,而研究室內一片狼藉,喪屍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而整個研究室內只有肖巖一個人,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殺死這些喪屍。

 

  以這些喪屍的數量來看,普通人哪怕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武裝士兵也不可能做到全滅……高登少將猜測肖巖一定給自己注射了X-2!這個年輕人的研究到底進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竟然讓敵人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高登少將咬牙摁住自己的腦袋,即刻下令:「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必須保證肖巖少尉的安全!」

 

  此時的肖巖思考著眼前的情況,很明顯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系統被潮湧組織入侵了,而研究室的門也是被刻意鎖死,說明潮湧有意將自己關閉在這裡!研究室連接各種藥品配置,如果入侵者打開含有毒性的藥劑,那麼自己就要死在這個密閉空間裡了!就算打開門遇上喪屍,但門外的特種兵卻是清理喪屍的專家,自己只有設法打開研究室門與特種兵待在一起才安全。

 

  肖巖戴上終端連接裝置,進入系統,準備打開自己的研究室門。就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力量沿著他的思維逆向入侵,不斷攝取他大腦中的信息,在那一刻肖巖陡然明白自己遭遇了「阻斷者」!但這一次和自己駕駛飛行器遇到的阻斷者不同。前者是為了破壞他的思維剝奪他駕駛飛行器的能力,而後者則是為了從他的腦海中偷取信息!

 

  肖巖手足無措了起來,他無法構築思維的壁壘,這樣將對方關進自己的思維裡無異於將一塊巨大的蛋糕送到對方的面前。

 

  那股力量正不斷深入,肖巖所有的想法、對於研究的數據分析正一點一點被對拖拽著複製取奪,肖巖當機立斷按下中斷聯繫的按鈕,可他驚悚地發現自己的四肢竟然無法動彈!

 

  糟糕!對方一定是阻礙了自己的思維傳導!

 

  肖巖慌亂地迴避,將自己腦海中關於X-2的一切拆分,拖延對方獲取一切信息的時間。

 

  無論是誰都好!快點發現他!

 

  肖巖的心臟緊繃於一線,大腦飛速運轉,彷彿離心機一般試圖甩掉對方。而對方跟上來的速度令人咋舌!

 

  就快撐不下去了,肖巖不斷隱藏自己僅存的關於海茵•伯頓血樣的分析結果以及彗星病毒研究,無論如何這些都不能讓對方取走!

 

  此時,層層通道門被開啟,特殊任務部隊恢復了對總部的內控權,海茵飛奔著衝過一道道控制門,終於來到了研究室的門口。

 

  「上校!門被鎖死了!」兩名特種兵趕忙匯報。

 

  海茵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肖巖正戴著終端連接器,瞳孔一震。他不由分說掏出自己腰間的配槍。

 

  「上校!你要做什麼!配槍是打不開門的!」

 

  「讓開!」

 

  海茵不由分說衝著門開了一槍。果然出了門與牆體之間一個凹陷之外,這扇門紋絲不動。海茵抽出背上的利刃,頂入門與牆的縫隙之間。

 

  兩個特種兵終於明白海茵的意圖。這種滑動門與牆體契合完美,達到無縫的契合度。而剛才那一槍卻製造出了一個凹陷,為利刃撬開門體製造了支點。

 

  海茵壓下刃柄,一條腿踩在牆上,全身力量附著於刀刃之上,他咬住牙關,刀刃在他的力量之下緩慢彎曲,而研究室的門撬出一道拇指寬的縫隙。

 

  「幫忙!」

 

  兩名特種兵趕緊將自己的刀刃伸進去,當門被撬至可以伸進胳膊的時候,海茵毫不猶豫伸手頂住門。

 

  低沉的悶哼之後,他將門推開了正好足夠一個人擠進去的空隙,「放手!」

 

  「上校!」兩名特種兵根本不敢鬆手,一旦鬆手滑門將迅速回歸原位,如果海茵沒在這一瞬間通過,將會被滑門碾碎。

 

  「沒有時間了!」海茵狠狠瞪向他們。

 

  就在他們抽回刀刃的瞬間,海茵擠了過去,快到讓人意想不及。門再度沉重地合攏,門外的特種兵在玻璃上看見海茵安然無恙快步奔向肖巖的背影不由得呼出一口氣。

 

  海茵半跪在肖巖面前,觸上肖巖的指尖,不由分說取過另一個終端連接器。

 

  剎那,狼狽著掩藏自己的肖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自己的大腦,利落地斬斷入侵者的思維潮落,將肖巖包裹了起來,密不透風,甚至延伸出力量逆向追索,對方在這樣強勢的逆襲之下不由得迅速退出肖巖的大腦。

 

  肖巖卻依舊惶恐,可就在那瞬間,包裹著自己的力量消失,終端從他的頭上取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前一片暈眩。

 

  當海茵冷峻的臉孔終於被辨識出來,肖巖的心臟終於墜回他的胸腔。

 

  「海茵……」

 

  「噓……看著我,調節你的呼吸。」

 

  海茵的聲音十分沉穩將肖巖紛亂的思維拉回現實,他的手指掠過肖巖額前汗濕的發,那一刻的目光柔軟又堅定。

 

  「我……我的身體動不了……」

 

  「你可以動,想像你的思維從大腦眼神,它現在流淌在你的胳膊,流向你的手腕,進入你的指尖。」

 

  肖巖閉上眼睛,想像著思維的流動。

 

  「動一動的指尖。」

 

  海茵的聲音冰冷而理智,可音調卻意外地耐心。

 

  肖巖的手指緩緩收攏,那一刻,所有身體的感官都迅速湧入大腦,他在那一刻取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握住海茵的手腕。

 

  「現在跟著我站起來。」

 

  肖巖搖晃著起身,平衡感逐漸恢復。

 

  他沉重地喘著氣,用力地看著海茵。對方的手指不斷輕輕按壓著他的額角,幫助他放鬆下來。

 

  喪屍在門外急躁地試圖湧入,冷冽地刀鋒將它們切割開,靈敏的身姿借助通道牆面躍然而起,所有喪屍全部被清理。

 

  「沃利斯中校……」負責保護肖巖的特種兵被對方的身手所震撼。

 

  簡的視線冷然掃過他們,淡然開口:「你們就是這樣保護他的?」

 

  說完,簡進入了肖巖的研究室,對上的就是肖巖額角滲著汗水幾乎被海茵抱在懷裡的畫面。

 

  「你差一點就需要腦部復健了。在明知道潮湧入侵了主控系統的情況下,你怎麼還敢貿然連入終端?」

 

  「簡……」肖巖叫出對方的名字,剛才的思維入侵太過強烈,他的語言功能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伯頓上校,我想現在已經不是你憑借一人之力可以保護好他了。」

 

  簡的目光毫無溫度。

 

  當海茵路過簡的身邊,對方一把拽住了他,壓低了嗓音,「艾維爾中將正在責問高登少將關於今天發生的一切。」

 

  「就算是這樣,肖巖也不可能回到中央科學院。」

 

  馬克與麗芙已經來到了門外,「頭兒,艾維爾中將來了,他要見肖巖。」

 

  「艾維爾中將……」肖巖望向海茵,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剛畢業的少尉竟然要見到中央科學院的最高負責人!

 

  海茵沒有回頭,「走吧。」

 

  肖巖快步跟在他的身後,心中卻忐忑不安。

 

  但無論他面對的是誰,肖巖沒有任何事情有愧於心。他閉上眼睛,振奮了心神快步上前。

 

  此刻各個通道都在進行喪屍屍骸的清理。

 

  一隻喪屍只剩下一半胸骨和一隻手臂,卻仍舊不肯放棄爬向肖巖。

 

  海茵垂下眼簾,腳上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喪屍被踢入了清收器中。

 

  他們來到了高登少將的辦公室前,聯絡官就守在門口。

 

  海茵轉身,表情沉靜,當他優雅而修長的手指伸向自己,肖巖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手指整理著肖巖的衣領,撫平他肩膀上的褶皺。

 

  如此貼近的距離,對方低垂的眼簾肖巖只要抬起目光就能看見。

 

  「去吧。」

 

  「是,上校。」那一剎那,所有猶豫與忐忑驟然抽離,無論站在他面前的是誰,肖巖都會坦然面對。

 

  聯絡官打開了門,肖巖走了進去。

 

  他的面前是一張簡潔的辦公桌,桌前坐著的是高登少將,他的表情嚴肅,沒有一絲笑意。

 

  「少將!」

 

  肖巖挺起胸膛十分用力地行了一個軍禮。

 

  高登少將偏了偏腦袋,肖巖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個身著軍部制服的灰髮男子。

 

  「你好,肖巖少尉。」

 

  緩慢而醇厚的嗓音響起,男子的唇上露出一抹笑意,眼角的笑紋成熟而富有魅力,褐色的眼眸流露出睿智的神采。

 

  「閣下!」肖巖轉向男子的方向,再度行禮。

 

  這就是艾維爾中將,他所負責管理的就是整個中央科學院,領導著夏爾甚至於人類最為高科技的核心。

 

  他比肖巖想像中要年輕許多,目光透露出追求嚴謹的壓迫感,但卻並不令人想要逃避。

 

  「你就是肖巖。」

 

  這裡是高登少將的辦公室,艾維爾中將儘管軍銜在高登少將之上,但他只是訪客,從肖巖進入這間辦公室開始,艾維爾中將就安靜地坐在會客沙發上,完全隱匿了自己的存在感,可就在肖巖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對方帶給他的是不可忽略的氣壓。

 

  「是的,閣下!」

 

  艾維爾中將笑了,背脊向後靠在沙發上露出閒適的表情,「上一次你研究出針對潮湧組織生化武器的解毒劑時,我就開始關注你。聽說你解決了X-2病毒被人體高速代謝的問題。」

 

  「報告,我暫時還沒有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將X-2病毒在人體中的滯留時間延長到了二十一分二十四秒。」

 

  艾維爾中將笑了,卓爾不凡的風采令人無法挪開目光。

 

  「二十一分二十四秒,已經是革命性的進步。不過,病毒在人體內的持續時間除了病毒自身的衰減之外,還包括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是否接受它。」艾維爾中將單手撐著下巴,看向肖巖,那種啟發性的深邃目光讓肖巖產生了墜落之感,「不是破壞身體的免疫,而是讓我們的身體以為這個病毒就是自身的一部分,這樣……你就能毫無顧忌地用病毒來改造人體的基因,讓X-2的效力成為永久。」

 

  肖巖看著艾維爾中將,良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高登少將離開了座椅,來到他們之間,「好了艾維爾,我知道你是地球上最聰明的人。但你來到這裡不是為了指導肖巖的研究方向吧。」

 

  

 

  ☆、64

 

  艾維爾摸了摸下巴,「我記得你這裡應該有威士忌吧。」

 

  「你這個酒鬼。」高登少將好笑地倒了小半杯威士忌送到對方面前。

 

  艾維爾啜飲一口冰涼的威士忌,仰起下巴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現在軍部正在加強中央科學院的安全防護,特種兵的人數並不多,不可能派駐到中央科學院來。最可行的方式仍舊是將最重要的研究安置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

 

  高登少將靠著辦公桌聳了聳肩,笑道:「別忘了,今天我們的主控系統剛被入侵。」

 

  「這裡的主控系統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麼重要的軍事基地竟然全面崩潰,如果從外部要攻陷談何容易,可對方卻做的這麼徹底,只有一個可能性——潮湧的人就在這裡。」

 

  「所以,肖巖應該被轉移出去,我可以派出最精英的特種兵來保護他。」

 

  艾維爾中將搖了搖頭,「在這裡,肖巖處於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的核心,就算潮湧組織的人就在這裡也沒辦法大搖大擺地對肖巖做什麼。可是將他轉移回中央科學院,幾個特種兵又能有多大的作用?潮湧組織的人這樣大張旗鼓地入侵特殊任務部隊的主控系統,就是為了放下煙霧彈,迷惑我們從而達到將肖巖轉移到另一個更方便他們動手的地方。」

 

  聽到這裡,肖巖的背上冒起冷汗。如果這一切都如同艾維爾中將所預料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成為了潮湧的首要目標。

 

  高登少將歎了口氣,「你的想法也有道理。」

 

  艾維爾中將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肖巖坐下。

 

  「肖巖,我們會將你的研究室系統完全獨立,你將擁有自己的信息庫,為了保證你研究的機密性科學院將不會配給你任何研究助手,當然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你不需要任何助手。」

 

  肖巖還在消化著艾維爾中將的話,就算完全獨立的研究系統又如何,就連肖巖都能找到空隙入侵,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沒有任何系統能夠做到真正的完全獨立。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艾維爾中將在肖巖的眉間一彈,「孩子,你知道最完美的防護是什麼嗎?」

 

  「……」

 

  「是我們自己。」艾維爾中將的食指點在肖巖的額頭上,「大腦,當它對一切都開放的時候最容易被攻陷。而當它複雜起來,就能做到不可攻陷。我想這一天的經歷讓你疲憊,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肖巖茫然地起身,走出門,這才發覺通道裡,海茵靠著牆仍舊在等待著他。

 

  「伯頓上校,艾維爾中將要見你。」

 

  海茵走過肖巖的身邊,「就在這裡等我。」

 

  「是。」

 

  海茵走進了那扇門,而肖巖則留在通道裡與聯絡官大眼瞪小眼。

 

  有人悄然接近,雙手猛地環過肖巖的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肖巖沒有思考身體自動反應,他試圖將雙手擠入對方的雙臂之間打開對方的桎梏,但很顯然他們之間力量相差懸殊。

 

  「誰——」

 

  對方鬆開了肖巖,將他的臉扳過來。

 

  肖巖對上的是簡略帶怒意的眸子。

 

  「現在終於知道害怕了嗎?」

 

  「簡!」肖巖呼出一口氣,「我還以為是……」

 

  「以為我是潮湧的人嗎?」

 

  簡盯著肖巖,目光裡沒有了以往的慵懶,甚至多了幾分問責的意味。

 

  「滿身破綻,不夠警覺。到了今時今日,你仍然連最基本的安全常識都沒有!」

 

  簡的手掌按在肖巖的腦袋上,傾下身來,他俊挺的面容映在肖巖的眼中,清晰無比,他的表情表達的意思非常明顯,那就是真沒有見過比你還愚蠢的人。

 

  「什麼?」

 

  「哈——」簡用力歎了口氣,手掌在肖巖的額頭上用力拍了拍,直到肖巖閉上眼睛開始閃躲他才滿意,「既然知道潮湧組織是通過終端入侵了主控系統,你怎麼還傻到進入終端把自己送到潮湧組織的面前?」

 

  「可是他們控制了系統就可以釋放研究用毒劑,我被困在研究室裡一樣會死啊!」

 

  簡的牙關都咬了起來,雙手用力按著肖巖的臉頰,直到它們變成可笑的形狀,「我說肖巖少尉,你真的不清楚潮湧組織為什麼花費如此大的代價甚至不惜讓軍部的人知道他們已經潛入特殊任務部隊也要對你發起襲擊?」

 

  「……因為他們需要我們的大腦。」特別是他還去南極進行了彗星病毒的環境研究。

 

  「如果毒劑讓你死亡或者影響了你的思維能力,他們這麼大的力氣不是白費了嗎?你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待在研究室裡等待救援!」

 

  簡的話點醒了肖巖,他恍然大悟地感歎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摀住心臟,簡一副要心肌梗死的模樣。

 

  「還好……」

 

  「什麼『還好』?」

 

  「我以為你會責怪我沒有讓你向高登少將匯報我研究結果……」

 

  簡閉上眼睛歎了一口氣,「我們都是軍人,雖然我們的職責不同,但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你從事X-2研究,如果真的有了突破性進展,在潮湧組織如此囂張的現下,你的上級也會要求你保密。海茵•伯頓作為你的監管者,有權知道你的研究到達怎樣的程度,但我不同,我不是你的監管者,你能對我堅持原則我反而覺得很放心。」

 

  「放心?」

 

  「如果這裡真的有潮湧組織的潛入者,他們一定會用最無害的方式接近你博取你的信任,然後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露出獠牙。你對我都能保留原則,那麼我也不用擔心你傻傻地對誰都不設防了。」

 

  簡的話瞬間讓肖巖一直壓在心中的大石落下。

 

  此時高登少將的辦公室內,艾維爾翹著腿,手指在膝蓋上以某種節奏輕點,他面前的海茵•伯頓臉上毫無表情,雙手背在身後,無懈可擊的完美站姿。

 

  「啊……你還是和八年前一模一樣,我卻覺得自己老了很多。」

 

  「閣下,我相信您不是來和我敘舊的。」

 

  艾維爾中將與高登少將相視一笑,「我比較懷念他還在中央科學院裡的時候,雖然也是一副讓人不可接近的模樣,但決計比現在可愛。」

 

  「閣下,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別那麼著急,在我印象裡你可不是那麼沒有耐性的人。」艾維爾中將取過酒杯來到唇邊,卻沒有抿下去,「我們必須要讓肖巖的研究繼續下去。」

 

  海茵沉默不語。

 

  「這一次也是你連結終端將阻斷者從肖巖的大腦中驅逐出去。我們不能寄希望於隔離肖巖的研究系統來確保他的思維不受侵襲,因為沒有任何一種防護系統能夠超越人的大腦。即便他在進行研究的時候,也需要你的保護,伯頓上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想要我進入終端保護他的大腦。」

 

  「是的。」艾維爾中將點了點頭,「就目前來說,他的大腦很重要。」

 

  「我不可能永遠保護他。」

 

  這句話剛說完,艾維爾與高登的神情瞬間黯淡。今年是海茵•伯頓成為特種兵的第八個年頭,他剩下兩年的時間,如果X病毒在他體內的活躍度繼續加強,他甚至連兩年的時間都沒有。

 

  「那麼就保護他直到——他懂得如何在思維的世界裡保護好他自己。」艾維爾的聲音頓了頓,「當然,如果他能成功研製出X-2,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海茵轉身推開了門。

 

  「你怎麼看?你真的以為海茵會看好肖巖嗎?自從那件事之後……我總覺得海茵已經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留戀了。」高登少將為艾維爾又添了半杯酒。

 

  「他會。」艾維爾的唇角緩緩深陷。

 

  海茵推開門的瞬間就看見肖巖與簡靠著牆閒聊的身影。

 

  「嘿。」簡揚了揚手腕,算是打過招呼了。

 

  海茵直接忽略了簡,來到肖巖的面前,用一貫毫無起伏的命令式語調傳達艾維爾中將的命令:「肖巖少尉,從即日起除了你的人身安全之外,你的大腦也將在我的監管之下。你的系統將與主控系統完全分離,在這之前不建議你做任何研究。」

 

  那樣凜冽的氣壓,肖巖感覺剎那間彷彿回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海茵的情形。

 

  有時候肖巖能感覺到海茵對待他那種細微的包容,和幾乎感受不到的耐性,但有的時候曾經的疏離感又會忽然湧現,讓肖巖不知所措。

 

  「是的,上校。」這是肖巖唯一能回答他的話。

 

  「請報告你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

 

  「我……想要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

 

  「嗯。」

 

  海茵側身,肖巖看了簡一眼向前走去,他能夠感覺到海茵跟在自己身後的腳步,回到房間,肖巖本以為海茵會離去,沒想到他竟然跟著進來,端坐在正對著床的沙發上。

 

  這不是肖巖與海茵在同一個空間裡獨處,每一次肖巖都被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所吸引。此刻他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而海茵也沒有任何與自己交流的意向,肖巖索性往床上一倒,拉起被子。

 

  閉上眼睛,肖巖感到百無聊賴,他很想像從前一樣戴上終端聽聽音樂或者與某個人閒聊兩句消磨時間,但很明顯,終端對於肖巖來說不再是什麼安全的裝置。

 

  下意識望向海茵的方向,對方只是靜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肖巖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欣賞對方。他有著極為精緻的五官,讓人想要觸碰又害怕接近。此時此刻那種壓抑呼吸的魄力遠去,肖巖彷彿找到了一個空隙,一個海茵•伯頓留給他窺視自己的縫隙。

 

  肖巖悄悄起身,靠著床頭,遙望著海茵,心中的紛亂與忐忑如同空氣中的塵埃緩緩下沉,他知道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守護著自己。

 

  過了許久,肖巖的腦袋歪倒睡著了過去。

 

  靜坐在沙發上的男子眼簾緩緩開啟,悄然起身來到床邊。

 

  肖巖的腦袋歪的很不舒服,眉心也跟著蹙起。

 

  海茵的手掌來到肖巖的臉頰邊,輕輕將他的腦袋托起,胳膊繞到肖巖的膝蓋下,輕鬆地將他抱起,放平,牽起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肖巖睡的很沉很沉,他感覺自己去到了一個十分冰冷而陌生的地方,複雜的設備不斷延伸,連接至這個空間的核心,一個巨大的營養器皿中某個人的大腦被儲存在其中,無數神經傳感線連結著這個大腦。肖巖四下張望,瞬間數以萬計的全息屏幕在他的身邊閃爍而過,精密的計算無數的猜想在運轉,肖巖驀地看向器皿中的大腦,感覺到有什麼在自己的耳邊冰冷地低語。

 

  好累……真的好累……誰來結束這一切……

 

  「什麼?」肖巖抱著胳膊,顫抖著四下環顧,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標識。

 

  不想再思考下去了……

 

  「誰?誰在說話!」

 

  肖巖轉過身來,目光再度回到那個營養器皿,其中的人腦深深的溝壑泛白到虛弱疲憊,讓肖巖產生萬分熟悉的恐懼感。

 

  是我在對你說話。

 

  「你是誰?」

 

  肖巖惶恐了起來。

 

  我就是你的大腦。

 

  瞬間,肖巖在營養器皿的反光中看見了自己,他眼睛以上的頭骨都被移除,顱骨之中空無一物。

 

  「啊——」

 

  肖巖驚恐地大聲喊叫了起來,一步一步後退。

 

  彷彿溺入水中,肖巖的胳膊胡亂揮舞了起來。

 

  一股力量猛地扼住他的手腕,「肖巖!醒醒!你在做夢!」

 

  肖巖猛地睜開眼睛,全身已然汗濕,他喘著氣,狼狽地聚焦,這才發覺海茵就在自己的身邊。他側躺在肖巖的身邊,一隻手繞過肖巖的後頸按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正抓著他揮舞的手腕。

 

  「我的大腦在哪裡?」肖巖顫著聲音問。

 

  海茵鬆開了肖巖的手,手掌轉而覆在了他的額頭,「它在這裡。」

 

  肖巖閉上眼睛用力地嚥下口水,而海茵將他按入自己的胸膛,下巴抵在他的頭頂。

 

  「你正在做噩夢。」微涼的嗓音舒緩著肖巖緊張的神經,明明簡單利落沒有溫度的語調卻讓肖巖覺得比夢中的空間要溫暖的多。

 

  「我……我夢見自己的大腦被取出來……放在營養皿裡……他們強迫我思考……不停的思考……我已經很累很累,但是他們卻不肯讓我停下來……」

 

  「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為什麼……他們可以潛入夏爾,可以入侵任何主控系統……他們可以輕易地找到我……他們……」

 

  「因為我在你的身邊。」

 

  海茵簡單的一句話瞬間讓肖巖平靜了下來。

 

  「你讓我……」肖巖別過臉去苦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軟弱。」

 

  「你曾經說過,可以死有所畏卻不能死有所愧。既然死亡本來就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情,你不需要因為自己的恐懼而感到軟弱。」

 

  海茵的眼睛離他太過接近,那片冰藍色的海茵瞬間令他深陷其中,平靜而包容,這是肖巖從未曾想過能從海茵這裡得到的感受。

 

  「可是你看起來對死亡好像無所顧忌。」

 

  「我也會恐懼。」

 

  海茵的手指輕輕揉捏著肖巖的發間,那樣的觸感令肖巖慌亂的心跳逐漸平復了節奏。

 

  「恐懼什麼?」

 

  「我想要保護著的那個人在我離開他之後能不能保護好自己。」

 

  一如既往平靜而漠然的語調,卻重重地落在肖巖的心上。

 

  在肖巖的人生中,他也許被很多人吸引,他曾經和幼稚園裡留著娃娃頭的小女孩在小桌子下牽著手甚至對母親說要和她結婚,而現在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了。他曾經將莉莉當做自己幻想中的女神,而今當瑪亞提起她時,自己心中也沒有了澎湃的湧動。

 

  肖巖伸手觸上海茵的鼻骨,而海茵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阻止他,只是緩緩閉上眼睛,這大概就是瑪亞所說的底線。其他人不能對海茵做的事情,肖巖都可以做。

 

  食指的指節托起對方輕垂的睫毛,肖巖第一次體會到海茵的柔軟。他猛地撐起上身,用力吻了上去。海茵略微向後仰去,但最終還是沒有躲開。肖巖的舌尖用盡全力試圖頂進對方的唇縫,但海茵始終抿緊嘴唇。這是這個男人唯一的底線,他不希望肖巖的動情是因為X病毒。

 

  肖巖越是用力,海茵抿的更緊。驟然間,海茵將肖巖猛地壓倒在床墊上,雙手緊緊扼住他的手腕,兩人的額頭碰在一起,海茵炙熱的呼吸徘徊在肖巖的唇間。他的唇落在肖巖的臉頰上,含吻上他的下巴,收斂了力量,卻觸動肖巖所有的感覺。

 

  「去淋浴吧。」

 

  沒有給肖巖繼續思考下去的時間,海茵的手掌托著他的後背將他扶了起來,瞬間斬斷了隨時失控的衝動。

 

  肖巖這才發覺自己幾乎將床單都汗濕,馬克和麗芙不止一次說過海茵討厭和人接觸更不用說其他人的汗液。就算海茵什麼都沒說,肖巖卻在意了起來。

 

  他進了淋浴間。被系統調到恰到好處的熱水從頭頂流下,肖巖的雙手撐在牆壁上,那個被儲存在營養皿中的大腦如同烙印一般清晰地刻在肖巖的腦海之中,他寄希望於溫熱的水流能夠帶走一切,可夢境太具有衝擊力,肖巖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平靜自己的心緒。

 

  當他離開浴室時,發覺床單已經被換好,一份晚餐被放置在沙發前的小茶几上。

 

  肖巖這才注意到,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你的晚餐。」

 

  海茵點了點餐盤的邊緣,肖巖聞到食物的香味時頓然飢腸轆轆。

 

  肖巖低下頭,吃下第一口,而海茵就坐在他的身旁。

 

  這讓肖巖略微感覺到尷尬。

 

  「你不用吃嗎?」

 

  「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已經吃過了。」

 

  「哦……」

 

  海茵並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對象,肖巖就算很想找一些事情來分散那個夢境對自己的影響力,但是不能登錄終端就不能聽音樂看電影,而且……他也想要一直和海茵在一起。

 

  「能繼續教我嗎……關於格鬥……」

 

  肖巖不確定地提出請求,並且小心地觀察著海茵的表情。

 

  「嗯。」

 

  海茵站起身來,肖巖呼出一口氣,總算可以找點事做了。

 

  走出房門,肖巖這才注意到竟然有六名特種兵守在肖巖的門口,包括麗芙和馬克。

 

  兩名特種兵留在了肖巖的房門口,其他人都跟在肖巖身後前往最近的一間訓練室。

 

  被這麼多人注意,肖巖有種十分不習慣的感覺,他時不時抓抓自己的脖子揉一揉自己的手肘。

 

  終於進入了訓練室,海茵微微側了側臉,馬克和麗芙外加另外兩名特種兵守在了訓練室外,這才讓肖巖略微鬆了一口氣,如果被他們看著,肖巖無法專心。

 

  沒有什麼特別的課程,海茵陪著肖巖溫習被制服之後如何脫困的技術。

 

  海茵單手反扣肖巖的手腕,壓住他的肩膀,肖巖則不斷地重複如何有技巧和角度地脫離對方的桎梏。

 

  如果沒有X-2,這些技巧練習的再熟練,只怕也是徒勞。

 

  而此刻,他被海茵壓在地上,手臂向後被折起,海茵半跪在他的身邊,膝蓋正好壓在肖巖的後腰上。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根本無法擺脫的。

 

  「不要使用蠻力向上掙扎,這會讓你的肩膀受傷。」

 

  肖巖咬著牙,試著側翻,但海茵的膝蓋阻止了他的動向。

 

  「我根本不可能起來!」

 

  「你當然有機會起來。」

 

  「怎樣做!」

 

  海茵收起膝蓋將肖巖從地上拽起,「現在就是你的機會。」

 

  「什麼?」肖巖愣在當場,海茵的唇離他很近,想起曾經自己不小心蹭過對方的嘴唇就差點被殺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除非對方打算一直讓你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勢,否則他一定會將你拽起。但在拽你起來之前,他會首先確保你的手腕失去行動能力。」

 

  「我以為……你的意思是有什麼方法能夠……」

 

  海茵鬆開了肖巖,與他面對面。

 

  「格鬥並不是拚個你死我活,包括等待機會的耐性。當你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一個無法掌控的局面時,就要沉住氣等待機會。」

 

  「是的,上校。」

 

  「我希望你不僅在此刻,而是一直記住這一點。」海茵的目光沉了下去,肖巖明白這一點在海茵眼中比起所有作戰技巧和格鬥技術來說更加重要。

 

  「我確定自己記住了,上校。」

 

  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過去了。

 

  肖巖跟在海茵的身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的肖巖明明身體疲憊的要命,卻始終沒有勇氣閉上眼睛。

 

  而海茵彷彿雕像一般端坐在沙發上,肖巖甚至懷疑這傢伙難道真打算就這樣坐上一整個晚上?

 

  「為什麼還不睡。」

 

  海茵的聲音傳來,很輕,沒有了光亮之下的冰冷。

 

  

 

  ☆、65

 

  「也許之前睡得太多了。」

 

  肖巖靠著枕頭,就這樣體會對方的存在比起噩夢來要美好的多。

 

  「恐懼,大多是因為未知。」

 

  沙發上的男子終於起身,肖巖能聽見對方逐漸靠近自己的腳步,每一下都踩踏在他的心跳之上。

 

  「你思考太多還未及發生的可能,這樣只會動搖自己,讓你更加惶恐。」

 

  肖巖的心臟隨著海茵側坐在床邊的重量而下陷。

 

  「睡吧。」

 

  對方的音質一如既往的冰冷,肖巖卻產生了自己被輕哄的錯覺。

 

  他希望海茵待在這個與自己最為接近的距離,不要離開。而海茵就似讀懂了他的期待,在肖巖的身旁躺下。海茵柔軟的髮絲滑過肖巖的耳側,那瞬息而過的觸感,令肖巖莫名心跳加速。對方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肖巖的髮絲,輕輕按撫著他的額角,肖巖下意識更加靠近對方。海茵的胳膊繞過他的脖頸,輕輕扣住他的後腦,將他壓向自己。

 

  第二天,肖巖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接近中午了,電子鬧鐘沒有響,側身的時候,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海茵,線條流暢的五官輪廓令肖巖不由得張嘴發出輕微的讚歎。

 

  他的髮絲自然地垂落在枕間,細膩的眼簾之下彷彿是目光的盡頭。

 

  肖巖貪婪地注視著對方,直到那雙眼睛緩緩睜開,另一個通透而純粹的世界在肖巖的眼前駁裂開來。

 

  呼吸屏在喉間,肖巖呆呆地注視著對方冰藍的眼眸。

 

  「你該起身梳洗,否則會趕不上午餐。」

 

  海茵利落地起身,那些柔和的瞬間驟然如同幻覺遠去。

 

  肖巖看見的只有他優雅的後頸和富有張力的背部線條。

 

  今天的餐廳很熱鬧,特別是肖巖走進去的時候,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比如研究員們不可思議的目光,畢竟連被稱為天才的凱西都沒能有所突破的項目,肖巖卻讓它成為了可能,偏偏肖巖曾經還是一個默默無名的B類學員,現在也只是名普通的少尉。

 

  再來就是那些特種兵的,他們審視著肖巖,X-2的開發意味著他們被X病毒侵蝕的狀況將得到緩解,甚至於有可能享受和普通人一樣的壽命。

 

  而那些曾經訓練過肖巖的特種兵,比如馬克還有溫恩,他們的目光一如既往,甚至有幾分雀躍。

 

  馬克誇張地搖晃著叉子,彷彿肖巖不坐到那邊去這傢伙就要掀翻桌子一般。

 

  肖巖剛坐下,有人就將餐盤放到了他的身邊,是冷著臉的凱西。

 

  「凱西……」

 

  凱西沒說話,用力將叉子杵進土豆裡,塞進嘴裡用力咀嚼,鼓鼓的腮幫活像一隻青蛙。

 

  肖巖好笑地剛要用手戳他的臉頰,這傢伙就「哼」了一聲別過頭。

 

  馬克和溫恩看著凱西這麼孩子氣的表情,不由得相視一笑。要知道凱西中校任性的樣子可不是那麼容易見到。

 

  「生氣了啊,我請你吃爆米花好不好?」

 

  「不好。」

 

  凱西明擺著就是要肖巖哄他的樣子,否則也不會端著餐盤到自己身邊來了。

 

  肖巖抓了抓後腦,看向溫恩,溫恩只是憋著笑。

 

  「那個,凱西……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道歉什麼?」

 

  「作為朋友,以及上級,我不該向你隱瞞我的研究成果。」

 

  凱西還是冷著臉,肖巖越看越覺得自己變成了餐盤裡的土豆。

 

  「我還傻瓜一樣跟你探討病毒研究呢!你……你還去了南極!」

 

  瞬間,肖巖愧疚起來。回到夏爾之後,肖巖才知道艾維爾中將原本是打算派遣凱西前去南極,是高登少將和海茵選擇了他。

 

  凱西的鼻頭紅了起來,看在肖巖眼裡既可憐又可愛,真想壓在懷裡揉一揉。

 

  「以後我會光明正大地與你研究。」

 

  「你的腦袋不好使嗎?現在你所有的研究都必須獨立完成!怎麼與我研究啊!如果我是壞人,你腦袋裡所有蠢笨的東西都被我看光了!」凱西就差沒伸手去狠狠揪肖巖的臉了。

 

  「我們可以不通過終端!我還是可以跟你說話的啊!」

 

  肖巖趕緊討好地把自己餐盤裡的小牛肉送到凱西的盤子裡。

 

  馬克與溫恩笑的更厲害了。

 

  「我覺得你們還是結婚吧。」馬克擠眉弄眼。

 

  溫恩清了清嗓子,閉上眼睛神叨叨的模樣,「我願與你分享一切,無論土豆、牛肉還是研究成果,以及我生命中的其他瑣事。」

 

  「包括拉屎放屁。」馬克一本正經地補充。

 

  肖巖瞪向馬克,而身旁的凱西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你們才跟他分享拉屎放屁呢!監管他的人可不是我!」

 

  肖巖脖子一僵,海茵端著餐盤在他的對面坐下,儀態優雅地用餐,明明感受到了肖巖的目光,但是卻沒有抬起眼。

 

  「艾維爾中將已經下達指令,每個研究員之間不允許交流各自的研究內容,包括進展、細節和數據。」海茵冷冷地開口說,頓時餐廳裡耍鬧的氣氛安靜了下來。

 

  十幾分鐘之後,海茵的餐盤已經空了,修長的手指放下刀叉的動作十分典雅,但肖巖卻感覺到莫名的壓力。

 

  肖巖不由得低下頭,繼續吃著自己的晚餐,餘光瞟向凱西,這傢伙果然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沒辦法,輪軍銜,海茵還高出了凱西一級。

 

  海茵沒有起身,而是坐在原處等待肖巖用完。

 

  凱西在餐桌下狠狠踩了肖巖一腳,肖巖想要吼出聲卻只能往嘴裡塞更多的東西勉強忍住。他明白凱西在生什麼氣,當海茵說他們不允許互相交流的時候肖巖沒有半句反駁。

 

  肖巖騰出一隻手,推了推凱西,但對方就是不松腳。

 

  下一刻,肖巖感覺到有什麼踢開了凱西的小腿,肖巖的腳終於重獲自由,有時候凱西幼稚的就像一個小孩,讓人無能為力。

 

  肖巖以為是溫恩,畢竟馬克是不會注意到桌子下面的事情,但溫恩卻捶著馬克的肩膀似乎剛剛談論起什麼有趣的事情。

 

  不是溫恩和馬克……肖巖的腦袋轉向海茵的方向,只有他是坐在凱西的對面,此刻他漠然的目光落在凱西的額頭上,壓迫得凱西都抬不起頭來了。

 

  「那個……我吃完了,先去研究室了……今天睡的太晚,呵呵,得回去研究室趕進度了!」

 

  肖巖在餐桌下捏了捏凱西的手指,然後起身。

 

  海茵理所當然地跟著肖巖離開,肖巖轉頭望向凱西的方向,其實自己也很想和凱西一起做研究,進度和結果應該會更有飛躍性吧。

 

  當肖巖離開,凱西也收拾了餐盤,只留下馬克和溫恩交換了一個眼神。

 

  「凱西中校……知道肖巖去了南極,他的立場也很尷尬吧。」溫恩撐著下巴。

 

  「天才被菜鳥搶走了研究機會?」馬克傻愣愣地問。

 

  「我只是覺得既然他的頭腦比肖巖還要厲害,為什麼X-2的研究在他晉陞為中校之後就沒有成果了。也許他比肖巖更需要南極科研的機會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溫恩輕笑了一聲。

 

  「天才也有遭遇瓶頸的一天吧。」馬克不以為意地抓了抓腦袋。

 

  回到實驗室的肖巖,對於病毒已經全然沒有了研究的興致。

 

  因為一旦與終端連接,說不定就會遭遇『阻斷者』的入侵。

 

  每當想到屬於自己的思維和想法不斷被對方攝取,思維層不斷被破壞,而自己在慌亂之下毫無招架之力,除了心有餘悸就是恐懼。

 

  一連數日,肖巖雖然坐在研究室裡,卻只是查看全息影像上的各種研究數據,或者鍵入代碼進行一些毫無意義的實驗,而海茵就坐在他的對面,肖巖知道自己已經被海茵看穿了。

 

  但海茵卻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一周之後,海茵因為特殊任務部隊與中央科學院的聯合會議離開,這是自從他的大腦被入侵之後海茵第一次沒有在他的身邊。

 

  靜坐在研究室中,儘管知道門外仍舊有半個小隊的特種兵在守護自己,肖巖莫名地不安起來。

 

  每一秒的消耗都是折磨。

 

  研究室寂靜的可怕,肖巖打開所有全息影像,任由系統毫無目的地運算,但他自己卻無法真正做到思考。

 

  研究室的門滑開,肖巖下意識緊張,轉身時對上軍裝筆挺的海茵。惶惶不安的心情驟然平靜下來。

 

  肖巖默默呼出一口氣來。

 

  海茵的身後站著馬克。這個大傢伙難耐地扯了扯衣領,似乎十分不習慣軍部的制服。當然肖巖不得不說這傢伙還是適合作戰服,軍部制服穿在馬克身上簡直就像給大猩猩套上娃娃的小洋裙。

 

  「嘿!肖巖!一個早上沒見有沒有很想我啊!」

 

  馬克走了過來,剛要拍上肖巖的肩膀,似乎想起這位廢柴研究員如果沒注射X-2根本承受不起他的力度,最後只是在肖巖的肩膀上蹭了蹭,怎麼看怎麼好笑。

 

  「伯頓上校。」

 

  緊繃的心弦緩緩放鬆,某種期待揚起。

 

  「嗯。」海茵微微點頭,軍裝的長褲完美地貼合併且富有質感,襯托出海茵暗含力度的長腿並且極具藝術性的美感,挺立的衣領彷彿將所有沖動和欲口都遏制,泛著光澤的肩章,飾帶從右肩自然垂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線與前襟相連,優雅得體。收緊的黑色皮帶完美地勾勒海茵的腰線。

 

  出如果不是出席軍部的重要會議,肖巖也許到死都沒機會看海茵穿著正式軍裝的樣子。

 

  他難以自已地一直望著海茵,彷彿只要自己稍微挪開視線,眼前的海茵就會消失。

 

  對方的手指靈巧地在全息控件上輸入代碼,瞬間所有屏幕消失,「這一周你一次都沒有連入過終端。」

 

  「……」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果然海茵不可能放任自己。

 

  「這是你自我保護的本能,你的大腦知道危險的來源,做出規避反應。」

 

  海茵在肖巖面前坐下,交疊的雙腿某種氣勢沿著平靜的空氣進入肖巖的大腦。

 

  「為了保證你的研究繼續進行,我將奉命進入你的大腦對你進行實時保護,我會一直在你的思維外沿,任何意圖入侵你大腦的阻斷者都無法繞過我。但我必須警告你,這要求你對我絕對的信任。」

 

  這就是高登少將與艾維爾中將的決定吧。

 

  肖巖抬起頭望向海茵,對方的神情依舊傲然不可攀附,收緊的衣領線條硬朗的軍裝似乎將海茵的所有思想都牢牢禁錮,不知道怎樣的縫隙才能一窺他內心的深度。但肖巖卻始終覺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那是這個自製而冷酷的軀體唯一得以交流思維的通道,這是肖巖最信任的一雙眼睛。

 

  「我明白,上校。」

 

  「除此之外,你必須學會一樣技能——如何抵抗『阻斷者』。」

 

  「……真的?我可以學這個?誰來教我?」

 

  肖巖的雙眼睜大,瞬間期待了起來,在他看來抵抗阻斷者的入侵比做什麼費腦子的研究要實際得多!與其惶惶不安,不如學會應對!

 

  馬克忍不住笑了出來,「啊哈,你的反應還真直接。你知道訓練大腦抵抗阻斷者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涉及導師與被引導者之間的思維溝通。你的大腦很特別,介入速度比沈冰上校還快!」

 

  肖巖沉默了,他也不會任由隨便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大腦,越是擅長應對阻斷者的人反而對自己越危險,因為他們知道想要從肖巖大腦中取得任何信息都是輕而易舉。

 

  所以除了海茵的大腦外沿保護,也只有海茵能夠教導他。

 

  「馬克,你來教他。」

 

  「……」肖巖愣住了。

 

  為什麼是馬克?

 

  肖巖的失望擺在臉上。

 

  那傢伙一看就很粗魯,雖然也見過他連結終端駕駛飛行器,但是在這方面,肖巖始終覺得馬克靠不住。

 

  「學會如何抵禦『阻斷者』,首先要讓自己成為阻斷者。你要進入馬克的大腦,而馬克會阻止你。」

 

  肖巖恍然大悟,這確實比說一堆空洞的理論要有用的多。

 

  但此時的馬克卻完全一副驚恐的表情。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我的大腦!更不用說這只菜鳥一點經驗都沒有!一定會把我的腦子攪亂!」

 

  「這是命令。」

 

  「……頭兒,你殺了我吧……」

 

  馬克一步一步後退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滑稽。

 

  「馬克,你該不會有什麼秘密怕被我看見吧?」

 

  肖巖的話剛說完,馬克臉可疑地紅了起來。

 

  「關……關你什麼事!反正就是誰也不許進入我的大腦!」

 

  「那就進入我的。」

 

  海茵的話音剛落,不止馬克愣住了,就連肖巖也是。

 

  「頭兒……你說什麼?」馬克一副崩壞的樣子,指著肖巖說,「你讓這只菜鳥到你的腦子裡去?」

 

  「你進入我的思維之後,以尋找一條信息為目的。肖巖,你出一道題目給我,我會思考答案,而你潛入我思維的目的,就是為了偷取那個答案。」

 

  肖巖仍舊沒有從「進入海茵•伯頓」大腦這件事的震撼中醒過神來。

 

  一直以來,世上的一切都未曾倒映入這個男人的眼中,而肖巖竟然有機會一窺這個男人的世界?

 

  他會看到什麼?

 

  不,對方是海茵•伯頓,任何他不想讓肖巖看見的,肖巖連觸碰的機會都不會有。

 

  但肖巖知道,只有跟著這個男人,自己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什麼樣的題目?」

 

  肖巖聽說過,十七歲之前的海茵曾經也是中央科學院的A級學員,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將會在研究領域鵬程萬里的時候,他卻毅然決然地拋棄一切進入特殊任務部隊。

 

  「任何題目。」

 

  肖巖想了想,設計了一道十分複雜的論證,涉及物理、化學以及難度十分高超的函數,利用終端解決這道題是很迅速的,但難就難在海茵要如何隱藏這道題的答案?

 

  海茵閉上眼睛,戴上了連結裝置。

 

  肖巖坐在他的對面,心跳緊張。允許另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大腦,這個人對於隱藏自己潛意識中的想法有著絕對的自信。

 

  「終端連接,神經元校準。」

 

  耳邊是系統沒有感情的提示聲。

 

  肖巖的思維一路狂湧,在不斷變化角度的通道中急速飛馳,他沒有時間判斷方向,不知道如何做出選擇。這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通道不斷收緊,隨時都要將他碾碎。

 

  恐懼感油然而生,就算知道海茵不會對他做任何危險的事情,但如果面對引導者肖巖都心存恐懼的話,那麼面對真正的潮湧組織成員,他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現在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衝過著片迷宮!如果繼續沿著海茵構築的通道前進,他最終的目的地只會是海茵刻意引誘他到達的陷阱。

 

  與其沿著海茵構建的道路不如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肖巖猛地刺穿通道的壁壘,衝破一層一層的局限,來到了隧道迷宮之外。這片漆黑的空間,肖巖知道自己還沒有達到海茵的思維層,這傢伙密不透風地將自己困在了他的思維外沿。

 

  現在需要的是冷靜,盲目地衝撞只會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海茵用這樣一種方式迷惑了肖巖的方向,沒有任何參照物,感受不到重力,這裡是思維的空間,肖巖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才能進入對方的思維深處。

 

  瞬間,肖巖分散了自己,思維是無形的,從來就不是整體,就像水流一樣,可以擴散到任何的地方。不斷延伸,彷彿膨脹中的宇宙,肖巖終於找到了方向,迅速彙集朝著那個方向奔湧而去。

 

  無數稜鏡的鏡面鋪天蓋地壓來,他彷彿進入了萬花筒的世界,光怪陸離,前行的方向再度被阻隔,迷失了方向。

 

  肖巖沒衝破一面稜鏡,它便碎裂成無數面,團團將他圍住,割裂他的一切。就算他向著不同的方向湧散,這些稜鏡的碎片彷彿嵌入他的血肉之中,如影隨形,擺脫不得。

 

  就在肖巖失去力氣無以為繼的之後,他的面前一個身影款款而來。

 

  肖巖脫力地倒下,墜入海茵的懷中。

 

  「肖巖,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此刻已經被終結了。」

 

  「終結……」

 

  肖巖覺得很累,被終結就被終結吧,這只是一個訓練而已……他不可能在朝夕之間成為像是海茵那樣的高手……

 

  「你需要一點教訓。」

 

  海茵的聲音是冰涼的,音調中卻有幾分柔軟的意味。

 

  他的手掌沿著肖巖的脖頸緩緩向上,扣住了他的後腦,瞬息之間俘虜了他的嘴唇。帶著殺戮之意的親吻,肖巖驚恐地掙扎了起來。狂躁到極致的入侵彷彿要就此扼制肖巖的一切。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過的場景。對方的手指幾乎嵌入他的肌肉之下。

 

  肖巖試圖抽離自己,解散自己的軀體,但彷彿被對方囚禁在這個軀殼之中被迫承受所有的一切。

 

  「你真的以為我不會傷害你嗎?」

 

  肖巖終於明白海茵囚禁他的方法,並不是所謂的迷宮,而是這個屬於自己的軀殼。他無法發散自己的思維,就無法從這裡解脫。

 

  一切脫離了控制,他被對方狠狠壓在身下,脖子被扭曲地掰起,被迫接受海茵吞噬一切般的親吻,他的身體被打開,囂張無所顧忌地擠入幾乎令他崩潰,瘋狂的衝擊,毫無保留地進入到這具軀殼的最深處,肖巖無法呼吸,疼痛到無以為繼,撞擊的力度彷彿隨時會令他粉碎破裂。

 

  「如果不想要,就離開。」

 

  海茵冷漠到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看不到任何口望宣洩的雙眼,彷彿這一切只是對肖巖的折磨。

 

  肖巖想要逃離,只要略微拉開絲毫的距離就會被對方更加決絕地按回,一次比一次更瘋狂。

 

  他被他之前的溫柔迷惑,全然忘記海茵•伯頓殘忍的一面!

 

  

 

  ☆、66

 

  必須逃離!

 

  他的腰就快被折斷,對方的手掌壓在他的後背上,他只能狼狽地隨著對方的進出而顫抖。

 

  「給你一個提示,讓這個軀殼裂開,你的思維才能逃走。」

 

  肖巖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就算這個軀殼是海茵構築的,他也要讓它碎裂!

 

  磕啦啦的聲響從額頭開始蔓延,肖巖的思維從這軀殼的縫隙間流淌而出,瞬間一切粉碎,他不會再向從前那樣落荒而逃。海茵之所以能夠如影隨形,是因為他將思維的碎片嵌入了自己的思維裡。肖巖十分有耐性地清除這些碎片,逃脫了出來。

 

  「喂!肖巖!肖巖你沒事吧!」

 

  馬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肖巖猛地中斷連結摘下了連接器。

 

  他全身都是汗水,眼前一片暈眩。

 

  對面的海茵緩慢地睜開眼睛,臉上的表情沉靜,彷彿方纔的一切都不存在。

 

  「肖巖,你的樣子看起來很淒慘啊!是不是被頭兒製造的陷阱折磨的很慘?這也難怪啦!很少有人能夠拼的過他……」

 

  此時的肖巖雙腿發軟,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站起身來。

 

  馬克回頭看向海茵,「頭兒,你把肖巖嚇壞了啊!」

 

  海茵•伯頓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肖巖,肖巖下意識靠向椅背,隨著對方的靠近不自覺仰起頭來。

 

  「……為……為什麼那樣做……」

 

  海茵的手指指節掠過肖巖的額角,拭開他的冷汗,明明冰冷的表情卻能做出這樣溫柔的姿態,「當你覺得自己十分安全的時候,就不會有拚死一搏的決心。」

 

  肖巖的骨骼在顫抖,就算那一切都是海茵製造出來的迷惑他的錯覺,被佔有被禁錮的感覺卻清晰得和真實空間裡的一模一樣。

 

  「那個……怎麼了?」馬克一臉不解。

 

  「告訴我,在我這裡你學到了什麼。」

 

  「感受到的一切,皆不可信。」

 

  比如說那個將自己的思維圈禁的軀殼才是海茵製造出來真正的「迷宮」。

 

  「第一堂課,你畢業了。」

 

  海茵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顯山露水,他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轉身一樣,利落地離開肖巖的視線。

 

  「喂!肖巖!看你的臉都嚇白了,你在頭兒的大腦裡看見什麼了?」馬克好奇的不得了。

 

  「沒什麼。」

 

  肖巖的心臟在狂跳,血液不受控制地飛速流動。

 

  海茵•伯頓有成千上萬種方式來告訴自己什麼是恐懼,但為什麼……是用這一種?

 

  「唉,其實頭兒能讓你進入他的大腦真的讓人意想不到。」馬克歎了口氣。

 

  「因為他的強大,還是因為他的不可靠近?」

 

  肖巖苦笑了一聲。

 

  馬克沉默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你知道中央科學院的前任負責人雷諾丁中將嗎?」

 

  「當然知道!聽說他被潮湧組織暗殺了!死後被追封為上將!」

 

  馬克輕笑了一聲,「什麼被潮湧組織暗殺啊,都是拿來欺騙你這樣的小菜鳥的。雷諾丁中將叛變,加入了潮湧組織。」

 

  「什麼?」

 

  這個消息無異於令肖巖曾經憧憬的一切驟然坍塌。雷諾丁中將是科學領域的先驅人物,他大力發展夏爾的教育事業,這才使得中央科學院成為人才濟濟的地方。肖巖的父親生前對雷諾丁中將十分尊敬。

 

  「不敢相信吧!他將許多中央科學院裡的保密級研究傳送給了潮湧,這簡直就是用整個夏爾的資源為潮湧組織做研究!」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記得雷諾丁中將是在夏爾出生的!他這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夏爾!怎麼會和潮湧組織扯上關係!」

 

  「所以軍部派出了兩個接受過阻斷者訓練的精英潛入了被深度催眠的雷諾丁中將的大腦。這兩個人就是沈冰和我們頭兒。」

 

  「這怎麼可能?按照雷諾丁中將遭遇暗殺的時間來算,沈冰上校應該剛從中央科學院畢業沒有多久!而海茵……伯頓上校他只是個學員而已吧!」

 

  「人的大腦是可怕的地方,潛意識深處則更加可怕。那些看起來善良正直的人,正是把他們最殘忍的一面牢牢壓制在了潛意識裡才能在現實中顯得無害而且被人尊重。這些都是假象,沒有人會把真實的自己表達出來,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

 

  「沈冰和海茵他們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這些就是機密中的機密了。我們知道的只有結果,那就是沈冰上校的神經元受損,無法再進行意識潛入這類的任務。而我們頭兒,放棄了學員的身份,申請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當時還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都認為頭兒在研究領域的成就絕對是巨大的,而特種兵的餘生不過十年,根本沒辦法和他可能取得的幾十年甚至影響後世的成就相比……但是頭兒還是毅然決然地接受了X病毒的注射。我們這個部隊的人都以為……他不會再進入任何人的潛意識也不會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大腦,你……打破了這一切。」

 

  肖巖這才想起自己當初被困在潛意識裡,就是海茵把他帶出來的。潛意識是意識的最底層,所以無論那裡發生了什麼,肖巖都很難記得。

 

  那麼他的潛意識呢?是不是和雷諾丁中將一樣,充斥著虛偽可怖的思潮,而海茵•伯頓到底看到了什麼?

 

  「喂,到中午了,吃飯去吧!」馬克大喇喇地一笑。

 

  特殊任務部隊裡的餐廳和研究院裡的氣氛完全不同,所有人吃飯的樣子都如出一轍彷彿被複製一般,完全軍事化管理。

 

  而肖巖在這裡終於見到了凱西,而凱西身邊的則是麗芙。

 

  「肖巖!太好了能在這裡見到你!」

 

  凱西伸出手扣住肖巖的手腕,那一刻,肖巖的腕骨差點裂開。

 

  「凱西!輕點兒!輕點兒!」

 

  肖巖齜牙咧嘴,凱西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我真的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現在對研究員的監管更加嚴格了!雖然他們終於取消了該死的格鬥訓練,但是所有研究都暫停了!」

 

  凱西本就有一張可愛的臉,如今噙著眼淚說想念肖巖,不少人都側目望了過來。

 

  好不容易凱西終於放開了肖巖。

 

  「不過,肖巖,你的研究是不是還在繼續?」

 

  「繼續?我的精力無法集中……」

 

  凱西瞭然地歎了一口氣,安慰說:「一切都會好的。軍部已經要求所有研究人員在進行重要研究之前都必須通過反入侵測試。就算測試通過,每個人還是要進行獨立研究。」

 

  「為什麼?這樣不是讓研究更加沒有效率嗎?本來一個項目就應該是不同的人負責不同的部分啊!」

 

  「降低效率也好過互相竊取實驗數據。」凱西原本孩子氣的表情瞬間沉冷了下去,「而且每一個人的思維想法都不同,獨立的思維反而有益於思考的發散性。就好比可能現在我和你明明在進行相同的課題,卻進行到了不同的方向。沒有我這個主管對你的束縛,你反而能更加自由地去思考。」

 

  「……」肖巖苦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害怕。確實……我也有點害怕,但是肖巖,沒有任何一種成功可以不需要代價就唾手可得。」

 

  凱西站起身,緩緩前傾,綠色的眸子泛起笑意,嘴唇觸上肖巖的額頭,就在肖巖眨眼的瞬間又收了回去。

 

  「我要去午休啦!」

 

  肖巖的臉瞬時紅了起來,摀住嘴巴看向監管凱西的麗芙,麗芙只是微微一笑,跟在凱西的身後離開了。

 

  「哇,你小子真是……那個凱西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啊!每次見到你頓時就變成芭比娃娃了?」馬克一副下巴要掉的表情。

 

  「呵呵……呵呵……」肖巖傻笑著,目光不自然與迎面而來的海茵相觸,手指不自覺一顫。

 

  他的眼眸很冷,肖巖確定剛才凱西親自己的那一幕他看的很清楚。

 

  離開餐廳,肖巖行走在回去研究室的路上,海茵就跟在他的身後,均勻的步幅彷彿大腦中發生的那一切根本不存在。

 

  他心中有無數的問題,卻得不到解答。

 

  一整個下午,肖巖只是擺弄著數據,海茵端坐在椅子上,修長的左腿架在右腿上,手指輕輕勾著茶杯的邊緣,優雅卻疏遠,肖巖心中悻悻然起來。

 

  就在這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海茵的聲音響起,「連結你的終端,開始你的研究。」

 

  這是個命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但是此刻肖巖猶豫的不再是潮湧組織的阻斷者,而是海茵•伯頓。因為一旦自己連結終端,按照高登少將的命令,這傢伙將會進入自己的思維外沿。那一日自己潛入海茵的大腦發生的一切,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的大腦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入侵的地方。」

 

  平鋪直敘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莫名地壓迫著肖巖的心緒。

 

  海茵已進入了系統。

 

  肖巖極度不情願地戴上終端連接器。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最好現在就問我。」

 

  肖巖倒抽一口氣,他總覺得自己在海茵面前完全被看穿沒有遮掩的餘地。

 

  既然海茵給了他機會,那麼他就要將所有的問題都問出來,如果永遠不追求答案,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前進。

 

  「你曾經進入過我的潛意識。」

 

  「是。」

 

  「我的潛意識是怎樣的……是不是像傳言裡那樣可怕?」

 

  「不是。」

 

  海茵的回答很簡潔,肖巖知道這傢伙不會為了讓別人好受而說任何違心的話。但他想要聽到的並不是簡單的「是」或者「不是」。

 

  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當他潛入海茵的大腦時,他會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是因為自己潛意識裡某些陰暗面令海茵感到不悅了嗎?

 

  「那麼你看見什麼了?」

 

  海茵沉默了。

 

  馬克覺得這氣氛實在詭異,他向後挪了兩步,「嘿嘿……你們繼續聊……繼續聊啊……我去麗芙那裡看看她需不需要幫忙……」

 

  說完,馬克擠出門外。

 

  「藍色的海洋、月白色的沙灘或者一望無際的原野,甚至於一整片星空。」

 

  肖巖皺起了眉頭,「怎麼聽起來好像你入我的大腦不止一次?」

 

  「是的。」

 

  海茵的回答讓肖巖完全愣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你怎麼進來的?」肖巖有些坐不住了。

 

  「你經常在連結系統的情況下睡著了。我只要找到你,進入你。」

 

  「進入你」這種說法令肖巖一陣心跳加速,他猛然間想到自己做過的夢甚至那些幻覺,他每一個與海茵•伯頓瘋狂的瞬間……他一直以為脫軌的是自己,但那些都是海茵潛入他大腦之後製造出來的!

 

  肖巖猛然發覺無論是夢境也好幻覺也好,都是在連結終端的情況下!海茵•伯頓入侵了他的大腦!而且不止一次!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馬克說過,你不會再進入任何一個人的潛意識了!」

 

  肖巖第一次覺得坐在面前對一切無動於衷的男子和想像中天差地別。

 

  「因為你的潛意識是我去過的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什麼……」

 

  為什麼我會令你安心?

 

  從前是無數次被喪屍殺死,現在是面對潮湧的殺手卻經驗不足,沒有X-2就死定了!在你的強大面前我簡直無地自容!可你卻說我讓你安心?

 

  這個男人依舊天經地義的模樣,他的意念卻在陰鬱中著了火,封閉密不透風的冰原瀕臨破裂呻吟不斷,蒸發而起的熱度掠過肖巖的臉龐,血液中有什麼蠢蠢欲動即將瘋狂地綻放開來。

 

  肖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海茵很介意自己對X病毒上癮的事情,但如果說自己產生那些錯覺還有那些難以啟齒的夢境都是因為海茵……那就是說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在很久以前就對自己有了不一般的情感嗎?

 

  「在思維的世界裡,我可以盡情地讓你因為我而疼痛,你會清楚地知道抱你的人是我。」

 

  肖巖在海茵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清晰到畏懼。

 

  海茵緩緩起身,一步一步來到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沿著他的眉心滑到眉尾,指節蹭過他的鼻骨停留在鼻尖,一切柔和到不可思議。

 

  「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卻堅持不了你的一生那麼長。」

 

  肖巖仰著頭,聽著對方用沒有波瀾的語調說著近乎承諾的話語。

 

  「所以,你一定要強大起來。」

 

  肖巖睜著眼睛,良久地望著對方。

 

  那天下午,他一直保持著呆傻的姿勢。

 

  當馬克將他送回房間的時候,肖巖依舊沒有醒過身來。

 

  「喂!肖巖,頭兒到底跟你說了什麼?」馬克推了肖巖一把,肖巖還是神遊狀態。

 

  「唉……」馬克抓了抓頭,一副苦惱的樣子。

 

  肖巖忽然拽住了馬克,「我問你!伯頓上校最近有沒有進行過血樣檢查?他體內的X病毒活躍性如何!」

 

  「啊……」馬克沒想到肖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這個……也許瑪亞知道。」

 

  肖巖不說二話離開了研究室,此時的瑪亞正坐在辦公桌前瀏覽著某些資料,當肖巖坐在他面前的時候,瑪亞不由得一愣。

 

  「喲,你這是怎麼了?」

 

  肖巖的表情十分嚴肅,望著瑪亞的目光裡充滿壓迫感。

 

  瑪亞愣了愣,隨即關閉了面前的全息影像,手掌按住額頭,沉默了許久。肖巖從他的表情知道,他將說的一定不是自己願意聽到的。

 

  「為頭兒進行血液檢驗的是艾維爾中將。檢驗結果是怎樣的我們不得而知,但這份報告被加密,除了艾維爾中將和高登少將之外,沒有人閱讀過那份報告。」

 

  肖巖的指尖一顫,海茵的時間最多還剩下兩年,這是特殊任務部隊裡被公開的事實。如果他的血液報告被加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X病毒複製過快,海茵的時間剩下得不多了。

 

  海茵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對他說「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卻堅持不了你的一生那麼長」?

 

  他以為自己就算不如海茵那麼強大,但至少他們可以並肩而戰,可為什麼對於血液檢驗的事他卻隻字不提?

 

  哈……你真傻啊,肖巖。

 

  海茵•伯頓從來都是獨自承受一切,哪怕是死亡。

 

  「很多人都想要代替他,他們以為代替了他的位置就能成為神話。但神話只有海茵•伯頓。」

 

  肖巖低下頭去。

 

  「我們都會死,或早或晚。」

 

  海茵不是漠視死亡,而是他早已經接受死亡。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在腦海裡那麼用力地親吻他,因為也許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

 

  那一晚,肖巖沒有睡覺。他靠著枕頭坐在床上,沒有開燈,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而海茵仍舊靜坐在他的沙發上,肖巖第一次那麼用力地去感受一個人的呼吸。

 

  他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力地去思考一件事了。

 

  海茵要堅持的是什麼?他的「上癮」又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不能抵消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儘管它們在現實中並沒有發生!自己不止一次被這個傢伙給上了!儘管在現實世界裡這些都不曾存在,但就主觀而言,它們都是真實的!

 

  肖巖撐住自己的腦袋,以前如果是玩遊戲或者聽著音樂就睡著了,他根本不會把終端連接器摘下來,這給了海茵隨心所欲的機會。

 

  那不是幻想!每一次自己都被對方瘋狂地佔有,無法抵抗更沒有逃離的機會,這種對大腦的絕對控制能力……海茵•伯頓真的很可怕。

 

  死死按住腦袋,肖巖有種想要撞牆的衝動。

 

  什麼「我對你上癮了」啊!明明只有他對X病毒上癮的可能,海茵•伯頓卻說對他這個研究員上癮了!那個時候的他長相普通,戰鬥力幾乎為零,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到底海茵•伯頓為什麼會說出那樣讓人不斷揣摩卻又不敢肯定答案的話?

 

  肖巖的手指下意識觸上自己的唇。

 

  他一直難以忘懷他的吻,肖巖閉上眼睛,這個男人強勢到冷酷,但他唇間的炙熱簡直要將血液蒸發殆盡。

 

  也許是因為對研究滿懷熱情的父親思考了一輩子也沒有任何成果,因為作為一個海洋學家一生連海都沒有看過是很可笑的事情。從父親離世那一日起,肖巖就再不覺得思考有任何的意義了。

 

  可是你甘心嗎?肖巖?

 

  不知不覺,一整個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當他電子鬧鐘響起時,肖巖彷彿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驚醒。

 

  他翻身下了床,進入浴室開始洗漱。

 

  海茵依舊比他更早醒來。

 

  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彷彿昨天他對肖巖所說過的一切都是肖巖的自我幻想。

 

  「伯頓上校,請問昨天你說你會保護我的大腦,是真的嗎?」

 

  「是的。」

 

  沒有猶豫,他的回答就像他揮刃時候那般絕對。

 

  「那麼請你保護好我。」

 

  肖巖將終端連接器扔了出去,海茵穩穩地將它接住。

 

  從今天起,他會比從前任何一刻都竭盡全力地去思考。

 

  因為時間不等人。

 

  什麼你堅持不了我的一生那麼長!簡直就是開玩笑!我的人生已經不容你中途退場!

 

  閉上眼睛,肖巖的思緒迅猛著衝入中斷,不斷變化的數據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整個實驗室開始運作。

 

  馬克露出驚訝的表情,無數全息影像屏幕閃現,這個實驗室瞬間進入數據的海洋,瞬息萬變。

 

  正在終端系統中玩著象棋的高登少將忽然被秘書官打斷。

 

  「報告!」

 

  「什麼事?」高登少將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第六研究室終端被高速接入!臨界負荷運行!」

 

  「什麼?是潮湧的阻斷者嗎?他們竟然入侵到我們這裡了?」高登少將猛地站了起來,棋盤上的棋子散落一地。

 

  「不是……」

 

  「不是?」

 

  「經過甄別,介入ID號碼1665,肖巖少尉。」

 

  高登少將眨了眨眼睛,「他是在進行研究對嗎?」

 

  「是的。」

 

  「海茵會對他進行大腦監護,我不相信還有任何人能夠潛入。那麼你進來通知我這些廢話做什麼?」

 

  「可是研究室的能源供給方面……」

 

  高登少將輕笑了一聲,「那就請科學院再提供一個能量反應核吧。」

 

  

 

  ☆、67

 

  馬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錯覺,總覺得從今天開始肖巖和從前有什麼不一樣了,變得更加冰冷而有魄力,就連指使起他來都變得理所應當了。

 

  「馬克,採集你兩毫升血液。」

 

  「哈?什麼?」馬克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上一陣輕微的電擊感,自己的血樣已經被取走了。

 

  「馬克,去給我倒杯咖啡,六十度水溫。」

 

  「馬克,採集一點你的口液。」

 

  馬克看了一眼靜坐在原處動都沒有動過的頭兒,認命地來到儀器前張開嘴。

 

  就算是中午餐廳裡,肖巖也是用叉子戳著餐盤中的食物,整個人仍舊沒有從思考中解脫。

 

  馬克看著肖巖的餐盤,所有的食物已經慘不忍睹了。

 

  直到海茵來到了他的對面,觸上肖巖指尖的瞬間,他整個人就似觸電了一般,抬起頭來。

 

  「把午餐吃下去。」

 

  「啊……哦……」

 

  海茵就坐在他的對面,肖巖在對方的目光壓迫下低著頭,將食物塞進嘴裡,其實根本沒有嘗出什麼味道來。

 

  「我需要再度採集你的血液樣本。」

 

  肖巖低著頭。

 

  「嗯。」

 

  「你接受X病毒接近八年,而馬克是五年,我需要對比你們血液中X病毒的活躍程度以及……」

 

  「我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你想要。」

 

  肖巖扯了扯嘴角,真是要命啊……什麼叫做「只要你想要」?不是應該是「只要研究需要」嗎?

 

  要是海茵•伯頓總這麼對他說話,他的腦袋一定會死梗。

 

  之後的一整個月下來,肖巖都沉浸在研究之中。

 

  他有很多的發現,比如隨著時間變長,X病毒在人體內的活躍程度也在日漸增加,當它的活躍超過人體所能負荷的時候,人體就會迅速機能衰竭,被這種病毒吞噬一切。

 

  而很明顯海茵血樣中的X病毒遠遠活躍超過馬克的血樣,應該說遠遠超過普通特種兵的代謝週期。瑪亞的擔心沒有錯,海茵的身體別說堅持兩年,就連半年都是個問題。

 

  海茵身體的力量速度方面就越發超出常人,但付出的代價令人害怕。

 

  以往的研究員都在致力於要降低這種病毒的活性,但活躍正是這種病毒的屬性,降低病毒活性的同時也會降低宿主的體能從而無法滿足特種兵作戰需要。

 

  而病毒已經與宿主完全結合,改變了宿主的部分基因。

 

  他需要的是徹底扭轉這種病毒獲得能量的方式,一直以來研究人員都想要從它的基因鏈中剝離產生機能的部分,也許應該反其道而行,將它看做一個有缺陷的病毒,必須為它添加某些要素才能讓它變成一種完美的病毒!

 

  海茵對肖巖的大腦抵禦能力訓練並沒有結束,訓練時間被安排在了晚餐後,直到睡前結束。

 

  訓練開始之前,肖巖用力地嚥下口水,而海茵在他的面前坐下,挺直背脊,手掌放在膝蓋上,標準的軍隊坐姿。

 

  「現在你的腦海中有一個疑問,並且不確定我給你的解釋。」

 

  海茵的直接出乎肖巖所料。

 

  「所以我給你機會找到答案。」

 

  肖巖下意識緊張起來,拳頭握緊,難道他又要再度進入海茵的思維嗎?

 

  「我將作為『阻斷者』進入你的思維。試著將我困住。」

 

  「什麼?」肖巖傻眼了,上一次他試圖困住某個阻斷者,結局就是他將自己也困入了潛意識,昏睡了幾天!

 

  「試一試在你的大腦中分析我的思維,因為那部分思維反而比起在我大腦中的思維更加纖弱,比起潛入我的大腦,你將更容易找到屬於你的答案。」

 

  「我……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我只會構築一個結構,當對方不斷摧毀而我不斷修復……這根本沒有用。」

 

  「這並不是你將自己困住的理由。」

 

  「那麼原因到底是什麼?」

 

  肖巖用力地看著對方,那次事件成為馬克嘲笑他的理由,更加從那時候開始,他被稱作「蠢笨的菜鳥」。

 

  「因為你的思維層太淺,才會動用自己的潛意識。思維並不是物質,它可以無限深沉。」

 

  肖巖露出苦笑,還是這樣抽像化的解釋。

 

  「想像當你身處宇宙,遠離太陽系,四週一片黑暗,只有遙遠的星光。你如何辨認方向?」

 

  「……方向毫無意義。」

 

  肖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並不完全明白。

 

  「連結終端,少尉。」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當他抬起連接器時,脫口而出:「你還會做那些事嗎?」

 

  「如果你是指上你,當然會。」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他的意料,而海茵已然進入了終端。

 

  媽的!肖巖只能在心中破口大罵。

 

  瞬間,他能感受到海茵的意識以無法追趕的速度穿越他的思維外沿不斷深入。

 

  這樣的速度,他很快就能進入肖巖的潛意識。

 

  要怎樣捕獲他?

 

  不要去想構築任何具體的事物,這在思維的世界裡是相當危險的。

 

  想像自己身處宇宙,四周浩瀚無邊,任何表示方向的名詞都失去了意義。

 

  就在那一瞬間,海茵衝入一片虛無,只有零星的幾點光亮。

 

  肖巖沒有可以收緊自己的思維,他知道越是寬廣對方就越不可能逃脫,無論海茵去向哪個方向,自己都能無限延伸。

 

  「現在,學會解析。大部分阻斷者潛入時,他們的思維是一個整體,這是你解讀對方思維最好的時機。」

 

  肖巖剛試圖解讀海茵,對方的思維體瞬間散開,如同崩裂的星體,在肖巖的思維中擴散開來。

 

  這是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情形,他只能不斷延伸自己來包容海茵,那些細碎的散沙是無數記憶與思緒的片段,即便解讀也無法連貫。

 

  但肖巖卻在其中看見了自己。

 

  比如他蹲下身撿起一片落葉放在鼻間,四周是無數喪屍的殘骸,身旁是學員們快速轉移的腳步。

 

  那是他第一次與海茵相遇,他以為這個男子的眼中空無一物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可偏偏在他的記憶碎屑之中卻那麼清晰。

 

  又或者他躺在床上睡的深沉,他的髮梢他低垂的眼睫被海茵的視線細細描摹著,連呼吸都被對方勾勒出形態。

 

  這讓他如何相信,海茵•伯頓曾經這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而最讓肖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他渾身是血倒在餐廳的畫面,肖巖感受到一種刺痛和窒息感,彷彿視覺崩裂,惶恐如同潮水奔湧,理智蕩然無存,難以抑制的絕望鋪天蓋地。

 

  原來這就是那一天海茵的感覺。

 

  彷彿要將他揉碎了藏入骨血的占有欲,所以海茵容忍不了他的死亡。

 

  心跳加速,思維不受控制被打亂。

 

  當他延伸的速度沒有跟上海茵思維碎屑的擴散速度時,海茵已經即將到達肖巖的潛意識。

 

  他心中一驚,自己還是失敗了!

 

  海茵適可而止地退出了肖巖的大腦,中斷了連接。

 

  肖巖狼狽地取下終端連接器,低著頭大口喘著氣,額角汗水滴落。

 

  「你覺得自己的表現如何?」

 

  海茵微涼的嗓音響起,肖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輕顫。

 

  「……很糟?」

 

  「你從我這裡看到了什麼?」

 

  「那次……我差一點死掉。」肖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那種情感上的衝擊異常震撼,原本以為對一切都無所畏懼的海茵竟然會有那般動搖的時刻。

 

  「如果我晚到一秒,如果我沒有走進餐廳,如果執行任務的人不是我,你都可能已經死了。」

 

  「關於這點,我也設想過很多次。」肖巖無奈地一笑,可心底湧起的卻是抱緊這個男人的渴望。

 

  「除了看見的,請報告你是否解讀到我當時的情緒。」

 

  肖巖抬起頭,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說出來,但是海茵的眼睛卻平靜到坦然。

 

  「你很恐懼。」

 

  「請報告你是否解讀到我恐懼的原因。」

 

  「……你恐懼我會死。」

 

  肖巖吞嚥著口水,心臟被卡住一般無法跳動。

 

  「這一堂課,你畢業了。」

 

  海茵起身,肖巖仰面只能看見到他輪廓精緻的下巴。

 

  「少尉,記住你今天學到的東西。」

 

  「是的,上校。」

 

  「思維可以將地獄改造成天堂,也能將天堂折磨成地獄。」

 

  海茵的眼簾垂落,近乎程式化卻總令人無法挪開視線的表情,肖巖知道,對於這個男人自己深信不疑,就像身體服從於呼吸。

 

  海茵說他畢業了,那麼自己對他記憶的解讀是正確的了?

 

  那是不是表示海茵曾經真的恐懼過他的死亡?

 

  走在回去房間的路上,兩人依舊安靜的要命。

 

  可那一瞬間,肖巖心中想要探索對方的yu念在不斷膨脹,甚至於海茵的背影對他而言就像一個黑洞,牽引著一切。

 

  當他們來到肖巖的房門前,海茵以指紋打開肖巖的房間準備例行入內巡查,肖巖開口叫住了他。

 

  「海茵!」

 

  海茵回頭的那一瞬間,肖巖撐住門框吻了上去,只可惜觸上的是海茵的下巴。但海茵的胳膊卻繞過肖巖的身體,按在他的背脊上,一把將他帶入房內。

 

  滑門閉合的那一刻,海茵用力地吻上肖巖的臉頰,懲罰性質地咬上他的脖頸。

 

  「你不該那麼做,通道裡是有監控的。」

 

  肖巖卻放肆地推著海茵,一步一步向後,直到海茵坐在了沙發上,肖巖的雙手撐在海茵的耳邊,而海茵不過在肖巖的腰上略微用力,肖巖脫力摔倒下去,他萬萬沒想到海茵竟然猛地撐起他的雙腿,令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肖巖的雙腿被海茵抱在腰間,他的親吻壓迫感越發強烈,瀕臨失控卻總在最後一瞬間按捺。

 

  「下一次,不要再這樣撩撥我。你承受不起後果。」

 

  海茵輕輕啄吻著肖巖的唇,明明是警告意味的話,在肖巖耳中卻失去了力度。

 

  這個男人可以在思維的世界裡為所欲為甚至讓他痛苦也在所不惜,可在現實裡他卻死死地壓抑著,絲毫沒有傷害過他。

 

  這讓肖巖得意了起來。

 

  將腦袋靠上對方的肩膀,肖巖小聲說:「我會解決一切問題的。」

 

  而肖巖的房門外,一個男人抱著胳膊看著緊閉的滑門,眼眸中醞釀著一股寒意。

 

  第二天的中午吃完午餐,肖巖照例在回去研究室的路上逗弄凱西。

 

  「凱西,雖然你的格鬥訓練被暫停了,不過你身上這些肌肉可是真材實料啊!」

 

  凱西挑了挑眉頭,當然知道肖巖這傢伙不是在誇獎自己,「你又想說什麼活膩味的話了?」

 

  「哈哈……凱西,恭喜你現在就算穿上蓬蓬裙也不像芭比了!你終於進入肌肉男的行列了!」

 

  肖巖還記得凱西那張幼稚園裡穿著蓬蓬裙笑得像朵在太陽花的照片,雖然凱西將它刪除了,可肖巖卻壞心眼地從系統內存中將它找了出來,還將它作為自己的終端主題。每當凱西在研究領域取得某種成就或者軍階提升之類的,肖巖都會用這張照片來打擊他為樂。

 

  「肖巖——你敢再提蓬蓬裙我殺了你!」凱西果然暴怒了起來,揮著拳頭追在肖巖身後。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他們兩人的體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特別是肖巖很輕易就與凱西拉開了距離。而跟著肖巖的特種兵們不得不隨著他的速度奔跑,被迫參與這幼稚無比的追逐遊戲。

 

  直到肖巖的肩膀不小心撞上了某個人,他才從自己的得意中醒過身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你在和凱西中校打鬧的時候撞上我了。」

 

  泛著笑意的狹長雙眼令肖巖有一瞬間失神,思緒從某個高度墜落,終於回到了現實。

 

  「簡!」

 

  簡的唇角緩緩抿起,光影交織之間流露出某種風度,慵懶地滑過肖巖的眉眼。

 

  「很久沒見了,你是該給我個熱吻,又或者給我個擁抱?」

 

  「還是擁抱吧。」

 

  肖巖拍上對方的肩膀,沒想到簡的手掌托著他的大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離開地面的瞬間,肖巖下意識抱緊了對方的脖子。

 

  「喂!沃利斯中校!」凱西叫嚷著跑了上來,臉上露出對簡•沃利斯一如既往的敵意,「快把肖巖放下來!」

 

  肖巖正要對凱西說話,簡卻顛了顛自己的懷抱,笑道:「當我抱著你的時候,真的不建議你看著別人。」

 

  簡刻意做出要親吻肖巖的姿態,引得肖巖趕緊擺正了自己的臉。

 

  簡失笑地對守護凱西的兩名特種兵說:「請護送凱西中校離開,這是命令。」

 

  那兩人面面相覷不到一秒,只得一左一右架起掙扎中的凱西,凱西的怒斥聲在通道中迴盪。

 

  「我說,你再不放開我,我保證你會後悔。」肖巖的神色嚴肅了起來。

 

  「是嗎?你的X-2能堅持多長時間不被代謝?好讓我衡量一下你是否有讓我後悔的資本啊?」

 

  肖巖扯起唇角,「已經……」

 

  「肖巖少尉,你不被允許向任何人透露研究進展、數據、思路及一切相關信息。」

 

  冰涼的嗓音,命令式的口吻,肖巖側過臉,果不其然對上海茵暗沉的眼眸。

 

  簡放開了肖巖,轉而抱著胳膊來到海茵面前,手指輕輕點在對方的胸膛上。

 

  「伯頓上校,快點藏起你的佔有慾,這樣失控真不像你。」

 

  肖巖心中「咯噔」一聲,難道簡知道了什麼?不過「占有欲」這種詞彙確實很適合一向沒有下限的簡•沃利斯。

 

  「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向高登少將直接匯報。」

 

  海茵彷彿根本沒有將簡的話放在心上,轉身時不留餘地。

 

  肖巖只能趕緊跟上。

 

  擦身而過的瞬間,簡一把拽住了肖巖。

 

  「一直在研究室裡待著,也很無聊吧。」

 

  簡只是眨了眨左眼,肖巖的心跳頓了半拍。這傢伙很清楚自己得天獨厚的外貌優勢,並將這種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還好。」肖巖瞥向海茵的方向,那傢伙已經越走越遠,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的趨勢,但肖巖隱隱能感受到海茵的不悅。

 

  「明天……」簡一把拽過肖巖,他的嘴唇幾乎觸上肖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流轉,攜帶著某種暗示沿著肖巖的血液湧入大腦深處。

 

  下意識想要離開對方的範圍,但他的力量明顯和簡不是一個級別。

 

  「要不要和我一起訓練?」

 

  「哈?」

 

  肖巖早就習慣了這傢伙的不正經,還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令人汗顏的話,沒想到竟然只是這樣?

 

  「你那是什麼表情,很失望嗎?」簡的手掌在肖巖的腦門上摁了一下,「況且以你現在的情況,除了研究之外,增強戰鬥能力也是十分重要的吧?海茵•伯頓能教你的,我也能。」

 

  簡的身手肖巖不是沒有見識過,這傢伙和海茵精準利落的風格不同,他更加隨性並且難以預料。

 

  「當然不失望!」

 

  肖巖已經開始想像如何採集簡的行動數據來升級自己的模擬系統了,當然最重要的是肖巖想要取得簡的血樣!

 

  「你應該露出失望的樣子,表示自己更願意同我滾床單。我保證,和我在一起之後,你會覺得其他人讓你再享受不到那方面的樂趣。」

 

  肖巖已經有些習慣這傢伙的說話風格,大腦直接過濾。

 

  「嘿,明天再聊。」

 

  肖巖低下頭來看著簡的手,對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放開了他。肖巖必須承認,簡精緻的無關配上那人畜無害的表情真的會讓人愛心大發。但肖巖深深清楚這個男人有多麼強悍。

 

  兩人朝著不同方向離去。

 

  肖巖快步跟上海茵的方向,而轉過身的簡,不經意的笑容緩緩隱沒在一片森冷之下。

 

  這個時間,在通道中行走的軍官幾乎沒有,整個空間悠長而空曠,肖巖找不到海茵的身影,只得加快腳步。

 

  就在進入節點的瞬間,一雙手猛然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抵在了冰冷的金屬牆面上。

 

  全身細胞進入警備,他的拳頭揮出去被對方輕鬆地握住。

 

  視線撞入看似平靜卻暗潮洶湧的蔚藍世界,肖巖驚訝地發覺對方竟然是海茵!

 

  「伯頓上校!」

 

  肖巖瞪大了眼睛,發生什麼了?

 

  「他說的沒有錯。」

 

  「什麼沒錯?」

 

  肖巖一頭霧水,疼痛讓他的表情扭曲起來。如果海茵還不把自己放下來,他的脊椎將被壓斷,肩膀也將脫臼。

 

  「我就快藏不住對你的占有欲。」

 

  肖巖微微張了張嘴,還在思索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海茵•伯頓剛才說什麼了?什麼「占有欲」?

 

  「所以少尉,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你絕對不可以被簡•沃利斯吸引。」

 

  他的表情他的語速沒有絲毫變化,可是要求肖巖報道的內容卻讓人感覺走錯了空間!

 

  充滿壓迫感的目光擠壓著肖巖的心臟,彷彿逼迫他去解答一個又一個從來不願去思考的問題。

 

  「他吻過你。」

 

  海茵的聲線幾乎冰凍肖巖的神經。

 

  「X病毒讓你上癮。」

 

  「……那是沃利斯中校的一貫作風……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找回理智,肖巖勉強開口。

 

  「如果他輕鬆引誘了你,那麼我的忍耐意義何在?」

 

  那瞬間,時光的塵埃逆流,肖巖的視線被折疊成一段一段,湮滅在對方墨藍色的眸子裡。

 

  他的呼吸小心翼翼,與海茵平緩的氣息相觸時,毫無懸念地被擊潰,粉末般四散開來。

 

  耳邊是什麼爆裂開來的聲響。

 

  對方含住了肖巖的唇,他根本來不及反應這一切如何發生。狂湧奔騰的慾望沿著血液叫囂澎湃,肖巖下意識抓緊了對方,他不是害怕墜落,而是害怕這樣的瘋狂會瞬間消失。

 

  他的雙腿被折起,太過用力的親吻幾乎要將肖巖的顱骨擠碎在牆面上。

 

  他不記得對方緊閉的眉眼,不記得對方掐入他血肉的撫摸,全然忘我沉浸在無法自控的渴求之中。

 

  海茵猛然將他抱起,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房間。

 

  他的背脊墜入柔軟的床墊,這樣的感覺卻令他萬分空虛,而壓迫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才是最為真實的存在。

 

  對方的手掌按在他的額頭上,強迫他仰起下巴承受所有的力度。

 

  即便作戰服能夠隔絕一切溫度,肖巖卻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炙熱。

 

  當對方微微退出少許,他便如同失去生命般追吻了上去。

 

  

 

  ☆、68

 

  而海茵扣住了他的後脊,猛地將他抱起,肖巖產生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天生就是屬於這個男人。

 

  就在某時某刻,肖巖的雙腕被扼住,他再度跌回床墊,而雙手被牢牢壓固在耳邊,當他仍舊不斷追逐著那個男子時,對方卻緩緩遠離。

 

  他的目光迷濛,他的思維渴望攀上眼前這個宛如峭壁的男子,哪怕只有短短一秒得以看見屬於他的天空。

 

  熱烈的呼吸逐漸降溫,肖巖的思緒最總還是墜落回到自己的軀殼。

 

  海茵•伯頓就壓在他的身上,全然佔有的姿態。

 

  他的胸膛他的臂膀,無可抵抗的氣壓,直到對方再度開口。

 

  「你知道誰在吻你嗎?」

 

  「……」肖巖用力地張嘴,終於說出話來,「海茵•伯頓。」

 

  海茵的食指指節掠過肖巖的嘴唇,和他的聲音完全不同的溫暖。

 

  「那麼永遠記住,這個吻是我給你的,與X病毒無關。」

 

  延綿而至的啜吻,對方的手掌用力地向下延伸,每到一處都是某種力量的傳遞,肖巖呆愣著張開嘴唇不知如何呼吸,他的迷茫落入對方冰藍色的世界裡。

 

  肖巖想要大叫,卻在對方手指的力度間失聲。

 

  海茵的吻再度落在肖巖的下唇,就在肖巖試圖回吻對方的時候,這個男人揚起了下巴,肖巖只吻上了他的喉間。

 

  血液彷彿要被海茵擠出來,明明是這樣危險的快感,肖巖卻絲毫沒有抵禦的能力,他的小腿不斷蹭過海茵的身體,而對方回應他的則是更加用力的親吻以及頻率越發瘋狂的撫弄。

 

  沖頂的那一刻來臨,肖巖的眼前一片蒼茫。他用力呼吸著,找不到自己最原本的世界。

 

  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緩緩離開,回到了那個沙發,他閉上眼睛,後腦向後仰去,沉重地歎出一口氣,彷彿歷盡艱難終於將最瘋狂的浪潮壓抑。

 

  良久,肖巖平靜了呼吸,四散的思維收攏。

 

  這個男人的側臉剔透而精緻,完美到無法讓人聯想到類似慾望和衝動的形容。

 

  但剛才發生的一切算是什麼?

 

  肖巖用力按住自己的臉,他的雙腿間已經濕了。

 

  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房間裡。

 

  他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離開床的瞬間,他繼續虛軟著摔倒在地,狼狽地撐起自己,他看向海茵的方向,對方的身形沒有一絲動搖。

 

  肖巖扶著牆壁進入浴室,甚至沒有褪下上衣,水流從頭頂湧落。

 

  他知道自己正在掙扎,因為他正不可自拔地陷落。

 

  這一夜,他根本無法成眠。

 

  所有思緒,甚至於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沉浸在海茵那個親吻之中,視線在黑暗中勾勒著屬於海茵的曲線,肖巖拼了命地假裝忽略卻只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對方的存在。

 

  肖巖對自己說:好像真的完蛋了……

 

  一夜無眠。

 

  第二天的清晨,高登少將正閉著眼睛聽著音樂,紅茶的香味四下蔓延,隨著音樂的起伏,這是整個夏爾最為悠閒的時刻。

 

  總部猛然一震。

 

  高登少將眉頭蹙起的瞬間,警報聲傳來。

 

  「警報——警報——軍事管制區A3-A6遭遇飛行器襲擊!」

 

  「警報——警報——公民生活區D20-D22遭遇飛行器襲擊!」

 

  「警報——警報——公民生活區E6-E9遭遇飛行器襲擊!」

 

  高登少將猛地離開座椅,聯絡官推門而入,「報告少將!現在整個夏爾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瑪亞!瑪亞——怎麼回事!」

 

  跟隨聯絡官進入辦公室的瑪亞一臉神色緊張:「報告少將!有六架飛行器進入夏爾之後完全失去控制!它們在夏爾城內肆意發射導彈襲擊!」

 

  全息影像在高登少將面前展開,原本安寧的夏爾城不過數分鐘就混亂無比。

 

  一直習慣了享受平靜的公民們倉皇四逃,飛行器不斷攻擊各種建築物,坍塌的聲音震耳欲聾,到處是爆炸聲響,武裝部隊已經出動疏散公民。

 

  這是兩百年來第一次夏爾城內發生武裝襲擊!

 

  空軍派出了飛行器與之對抗。

 

  夏爾完全陷入混亂之中。

 

  「閣下,這六架軍用飛行器遭到潮湧組織的劫持!它們進入夏爾之後沒有前往指定停機通道……」

 

  「它們怎麼可能進入指定通道?指揮塔的人腦袋不好使嗎?連是不是我們的人都分不出來!」

 

  「它們都報出了停機代碼,指揮塔的人也沒有想到……」聯絡官見到高登少將臉色不善,不再說下去了。

 

  「拿到停機代碼很難嗎?隨便俘虜我們的駕駛員入侵他們的大腦就能得到!」瑪亞冷笑了起來,這個漏洞隨著潮湧組織的「阻斷者」技術不斷純熟而越發明顯,可無論武裝部隊也好中央科學院也好,都沒有解決的辦法。艾維爾中將曾經預測,如果潮湧對夏爾發起空隙,百分之以上的可能性就是使用這種方法。而這個預測在六個月前的軍部會議上提出,六個月後就被應驗了!

 

  就在這個時候,總統府的視頻切入,國防部長凱斯賓表情緊迫而嚴肅。

 

  「高登少將!請你馬上調派特殊任務部隊前往總統府!無論如何都要保證總統安全!」

 

  同一時刻,一架被擊落的飛行器中艙門大開,無數喪屍湧了出來,它們見到活人的瞬間頓時發了狂。

 

  慘叫聲傳來,普通武裝部隊根本不是喪屍的對手,更不用說他們幾乎沒有與喪屍對戰的經驗,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名士兵殉職了。

 

  高登少將苦笑了起來,「那麼這些喪屍呢?難道要我們對平民置之不理?」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架飛行器的艙門在低空位置打開,近百隻喪屍被釋放。

 

  命中惶恐的叫聲,身體被撕裂的情景無比清晰,鮮紅色的血液四處蔓延,喪屍貪婪的臉孔充斥著屏幕。

 

  「民眾的安全當然也十分重要!」

 

  說完,部長的通訊中斷。

 

  高登少將冷哼了一聲,「這個老傢伙倒是很厲害,把所有難題都推到我這裡來!」

 

  「閣下,請您下達命令。」瑪亞冷聲說。

 

  高等少將連結各個特殊任務部隊,「第三隊、第四隊、第五隊緊急出動總統府!簡•沃利斯中校擔任指揮官!第一隊、第二隊出動,溫恩少校擔任指揮官進行夏爾城A區喪屍清剿!第六隊、第七隊出動,凌霄少校擔任指揮官,對D區及E區喪屍進行清理!」

 

  坐在研究室內的肖巖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感覺不到異樣。此時的他只能借研究來分散自己多餘的精力。

 

  如果他再繼續思考和海茵•伯頓有關的任何信息,他都會不由自主想像對方嘴唇的觸感,而當務之急他需要的是驗證自己的某項研究結果,儘管對於這個結果他已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但中央科學院的研究要的不是概率而是一個百分百肯定的答案。

 

  而且他知道,海茵就在他思維的外沿守護著他,說不定早就悄無聲息進入了他的潛意識,只是他這個沒經驗的傻瓜感覺不到罷了。如果是那樣,自己對海茵不受控制的感受豈不是輕而易舉被對方獲知?

 

  門外的通道這是各個特殊任務部隊緊急調動的聲響。

 

  溫恩的部隊從他的門前經過,守在門口的馬克和麗芙向他做了個「好運」的手勢。

 

  端坐在肖巖面前的海茵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只是抬起手腕對馬克和麗芙下達指令。「密切注意總部情況。」

 

  「是。」

 

  馬克和麗芙相互對看一眼,隨著這樣大幅度的調派,總部已經空了。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由緊張變得安靜到可怕。

 

  外部時不時傳來轟炸聲,一枚導彈直接命中了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的西翼,爆炸時產生強烈的震盪,研究室內所有全息數據開始不安分地閃爍。

 

  不管肖巖如何專心致志,此刻也被驚醒。他中斷了終端,摘下連接器,看著對面的海茵。

 

  對方的目光沉斂,雙手交疊放置在膝蓋上,肖巖卻感覺到蓄勢待發的氣勢。

 

  「發生什麼了……」

 

  廣播警報聲雖然已經停止,但紅色的一級戒備信號燈卻仍舊在閃爍。

 

  「潮湧組織劫持了六架飛行器。」

 

  肖巖的手指一顫。

 

  他記得自己某次和簡閒聊的時候,對方曾經說過,如果在夏爾城中發生空襲,就好比將一個炸彈塞進汽水罐中,效果將十分慘烈。

 

  一直以來,夏爾都得意於軍方嚴格的進出管控。

 

  但很顯然,管控失效了。

 

  當你的敵人不斷搜尋你的弱點,可你卻停止不前時,必然要付出代價。

 

  只是這個代價,來的讓肖巖意想不到。

 

  沒有人知道這是如何開始,也沒有人能料想到它將如何收尾。

 

  又是爆炸聲傳來,肖巖抬起頭,他知道這裡建築物的構造很特別,哪怕是中間層被撞毀,上層建築卻仍舊能保持重心。但這樣大規模的入侵肖巖始料未及。他的系統完全獨立,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當他的手指點向聯絡器的時候,海茵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看也不要管。」

 

  肖巖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看了也只會讓自己心慌意亂沒有任何作用,而海茵一定會對局勢作出最準確的判斷。

 

  高登少將皺著眉頭看著全息影像中的戰況,五架被劫持飛行器一路釋放喪屍,這讓特殊任務部隊的清剿工作應接不暇,空軍總算起了點作用,一舉打下了三架飛行器。

 

  喪屍從摔落的殘骸中爬出,特種兵們利落地上前結果它們。膿黃色的粘液四下飛濺,一些正在疏散中的平民第一次看見被斬斷身體的喪屍,不住尖叫,幾個孩子已經捂著嘴巴吐了出來。

 

  「沃利斯中校請回報你現在位置!」

 

  「親愛的少將閣下,我已經在總統身邊了,他看起來安然無恙,我們正安排他的地下避難。」

 

  「很好。」高登少將點了點頭。

 

  「一點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有活動身手了,這裡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高登少將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是總統。你越是沒有用武之地,證明總統越是安全。」

 

  「對了,我親愛的肖巖少尉一切還好嗎?保護總統這樣的事情應該交給伯頓上校,我很願意時時刻刻待在肖巖少尉的身邊!」

 

  「收起你不正經的腔調,不要在總統面前丟特殊任務部隊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警報聲再度響起。

 

  「警報——警報——兩架飛行器正在接近總部!」

 

  高等少將眼皮一跳,「媽的!目標不應該是總統府嗎?」

 

  總部的自動防禦開啟,不斷朝著接近的飛行器開炮。

 

  就在這個時候,靜坐的海茵豁然起身。

 

  「戴上你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毀掉所有數據!我們馬上撤離!」

 

  肖巖頓了頓,海茵迅速取下所有研究試劑,扔向肖巖,隨即在系統中輸入某個代碼,所有全息屏幕出現紅色提示「數據摧毀,是否執行」。

 

  此刻,肖巖明白事態已經到了緊急的地步。

 

  「這是你的研究,你決定是否留下痕跡。」

 

  肖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確定,並將一個微盤放入注射器,目光沉穩地看向海茵:「我……把所有的研究思路和數據都儲存在這個微盤裡。如果我被……我希望有人繼續我的研究。」

 

  海茵毫不猶豫取過注射器,推進了自己的肩膀,這樣微盤被植入了他的肌肉中。

 

  「我接受它,是為了在這場風波之後你不需要花時間整理實驗數據。」

 

  說完,海茵一把抓住肖巖的手腕帶著他奔出研究室。

 

  肖巖握緊自己的左手,手心中是一小瓶粉色透明溶液。

 

  飛行器已經與總部相撞,巨大的坍塌和高密度鈦金屬裂開的聲音刺激著耳膜,肖巖下意識蹲下身來摀住自己的耳朵。

 

  飛行器變形的門被踹開,十幾名身著作戰服的武裝分子跨了出來。

 

  「少將!總部人手不足!您必須撤離!」瑪亞在監控被對方的刀刃毀掉的瞬間看到了這一幕。

 

  高登少將起身,忽然想到了什麼,「肖巖少尉呢!」

 

  「伯頓上校已經帶著肖巖少尉進入撤離通道了!」

 

  高登少將這才快步離開辦公室,瑪亞帶領門外的六名特種兵護衛他離開。

 

  肖巖的耳膜受到刺激,頭疼欲裂,海茵一把將他扛上肩膀向前衝。對方的肩膀不斷撞擊著肖巖的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適比不上大腦深處的嗡鳴。

 

  驀地,一個身影風馳電掣而來,對方蹬踩在側牆面,身體在半空中劃過誇張的弧度,揮刃的速度果決狠辣。

 

  海茵側身單膝跪地,抽出刀刃反手抵擋,緊接著轉身刀刃劃過一道明亮的弧線。

 

  對方一個迴避,在不遠處站住了身。

 

  海茵將肖巖放了下來,肖巖這才看清楚對方是一個年輕的女子,金色的髮絲紮在腦後,作戰服襯托出她緊致的身材,艷紅的嘴唇,略微上挑的雙眼。

 

  女子握著刀刃側目看著海茵,露出玩味的笑容,「原來這就是鼎鼎大名的伯頓上校,忘記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克萊爾。」

 

  克萊爾?

 

  肖巖倒抽一口氣,克萊爾是潮湧組織幾個精英殺手中的一個,綽號「女巫」,她刀刃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包括前任特殊任務部隊的指揮官史密斯少將。

 

  「你們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做什麼?」

 

  麗芙和馬克,十分戒備地來到了肖巖和海茵的面前。

 

  「啊,其實也什麼大不了的,我們的頭兒很喜歡那隻小寵物,請問能讓我帶他走嗎?」克萊爾玩弄著自己的髮絲,一臉悠閒的表情,但是沒有人對她掉以輕心。

 

  肖巖心中咯噔一聲,他們進入特殊任務部隊總部竟然目標是他。

 

  海茵沉默不語,麗芙冷笑了一聲,「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先劫持飛行器,然後在夏爾製造混亂,甚至還假意轟炸總統府,目的就是為了將所有特種兵從總部派遣出去,方便你們趁虛而入!如果把肖巖交給你們,就是幫你們完成任務,我們看起來這麼傻嗎?」

 

  「嘖嘖嘖——」克萊爾搖了搖頭,「你們要是真的不傻,這個所謂的總部就不會這麼『空』了。」

 

  肖巖握住注射器,這個時候他不能成為海茵他們的負擔。

 

  海茵卻壓住了他的手,低聲道:「還不是時候。」

 

  說完一把將他撈起,衝向前方。

 

  克萊爾沒有料到海茵會直落落衝上來,快速揮動刀刃阻攔,但是海茵的速度太快,更不用說麗芙與馬克齊齊向她攻擊,將她攔了下來。

 

  海茵來到通道拐角,按下鎖死按鈕,通道關閉,克萊爾和馬克被隔絕在另一端。

 

  肖巖被放了下來,海茵拉著他繼續奔跑。

 

  「不需要擔心,麗芙也是不遜於克萊爾的高手。」

 

  更不用說還有馬克與她並肩作戰。

 

  就在他們路過一扇虛掩的實驗室門,海茵忽然猛地將肖巖拽進懷裡,刀刃從門縫間驟然刺出,尖端剛好停在肖巖的背脊上。

 

  「哎呀哎呀,差點就刺中頭兒的寵物了。」

 

  滑門被刀刃隔開,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出來,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是一對孿生兄弟。

 

  「啊哈,看看這是誰!海茵•伯頓!傳聞這傢伙不可戰勝!」

 

  「那指的是單打獨鬥吧。哥哥,我們是兩個人。」

 

  肖巖的心中冰涼一片,到底潮湧有多少人進入了總部?

 

  而且他們製造出這麼大的風波竟然目標在於自己?

 

  說完,這兩個人揮刃砍來,快到令人心驚膽戰。

 

  雖然肖巖是他們的目標,他們卻毫無顧忌地砍向肖巖,而海茵不得不揮刃抵擋。

 

  原本兩兄弟以為自己將佔有優勢,但海茵的攻擊太過意想不到,無論速度和精度都是這兩個少年望塵莫及,如果不是兩兄弟互相守望,他們早就成為海茵的刀下亡魂。

 

  而兩兄弟也更加肆無忌憚地攻擊肖巖,刀刃無數次沿著肖巖的脖頸掠過,他們的目的看似是砍下肖巖的腦袋,實則借由攻擊肖巖來牽制海茵。

 

  忽然之間,海茵隔開的弟弟的刀刃一劍沒入哥哥的胸膛,緊接著一腳踹出,弟弟下一刀來襲,海茵毫不留情隔開對方的攻擊,反身一腳踹在弟弟的脖子上,只聽見「磕啦」一聲,他的脖頸斷裂了。

 

  無論接受X病毒之後的癒合能力有多麼強悍,一旦脖頸斷裂,神經元聯繫中斷,一切也就結束了。

 

  「可惡——」哥哥的眼睛充血泛紅,他握住胸口上的刀刃一點一點抽出,海茵不給他癒合的機會,揚起手腕如同死神一般揮落,血跡飛濺,海茵爽利地甩開刀刃上的血跡,轉身拽起肖巖,「走!」

 

  兩人一路狂奔,當他們路過一間房間的時候,肖巖猛地停了下來。

 

  「等等——」

 

  這是凱西的房間。所有人都在撤離,那麼凱西呢?

 

  滑門只閉合了一半,肖巖將它推開的那一剎那,肺腔彷彿被撕裂一般呼吸不能。

 

  凱西緊閉著眼睛靠著床,嘴唇因為疼痛而顫抖,當他感覺到有人進入房間時,掙扎著抬起了眼簾,目光與肖巖相對的瞬間滿是面對死亡的恐懼,他的腹部是一柄刀刃完全沒入,鮮紅色的血液在潔白的床單上渲染開來,紅到要將世界都刺穿。

 

  「凱西——」肖巖衝了過去,手指覆上凱西的腹部。

 

  「我的……大腦還在……不在……」

 

  「還在!還在!」肖巖的手掌拖住凱西的後腦,那裡是被撞擊的痕跡,顱骨應該碎裂了。

 

  「那就好……」凱西緩緩垂下頭,似乎肖巖的到來讓他安心,也讓他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別睡!凱西!看著我!」

 

  這不是別人,這是凱西!那個任性卻一直為他著想的少年,那個從肖巖第一次離開夏爾就無時無刻不為他擔心的朋友!

 

  他不可以死!他還這麼年輕,有那麼多的可能!

 

  肖巖望向海茵,「你可以救他的!就像之前你救我一樣對不對!」

 

  海茵快步來到凱西面前,手指剛觸上他的臉頰,忽然眉頭皺了起來。

 

  他猛地拽起肖巖,向後退去,甚至撞上了半開的滑門。

 

  「海茵?」

 

  焦急的肖巖完全不理解海茵的行為,不斷掙扎著要去觸碰凱西,但是海茵只是用更大的力氣將他拉回來。

 

  

 

  ☆、69

 

  就在這個時候,瀕死的凱西忽然笑了起來,左手抹開腦袋上的血跡,緩緩扯出腹部的刀刃,而他的右手握著的是一隻微型注射槍。

 

  肖巖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向海茵,他正按著自己的腿部。

 

  瞳孔收縮,心臟一陣下墜。

 

  「凱西……你做了了什麼?」

 

  肖巖不可置信地望向對方。

 

  而凱西如同孩子一般純真的面容展露出魔鬼一般的笑容。

 

  「你的智商不是很高嗎?怎麼會看不出我做了什麼?」

 

  藥劑已經進入了海茵的身體,而肖巖卻不知道這個藥劑的功用是什麼。

 

  「嘖嘖嘖——所有人都以為我在進行X-2的研究,其實論大腦介入速度,我和你差不多,怎麼可能你都有了所謂的突破我卻在同一個項目上沒有進展呢?」

 

  凱西扯了扯衣襟,似乎對身上的大片血跡十分不滿。

 

  「……你研究的是什麼?」肖巖的聲音不自覺發顫,這一切脫離了他的認知,猶如噩夢。

 

  凱西本來就是依靠對X-2病毒提出的前沿性理論而被拔擢為中校的,可在那之後他的研究確實沒有再聽說過任何進展。「以為」這個用詞表示他真正的研究一定不是X-2

 

  「加速劑。能讓所有特種兵體內的X病毒成百倍地消耗宿主的體能和養分。放心,這個藥劑經過了成百上千次的模擬測試,真的要感激軍部將所有研究員的系統獨立,否則在旁人的干擾之下我還真的很難堂而皇之地合成加速劑。看看我們無堅不摧的海茵•伯頓,他的呼吸是不是越來越困難了?」

 

  海茵的神色如常,扣住肖巖手腕的手指依舊用力。肖巖的心中卻湧起不祥的預感。

 

  「哈,不愧是伯頓上校,你堅持的時間已經超過我所有實驗數據。不過肖巖,我勸你現在就跟我走,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也不會讓任何人染指你的大腦。」

 

  凱西扯起唇角,臉上有幾分無奈,這是肖巖認識他的這麼多年來從沒有見過的表情。

 

  他脫下了身上沾滿血跡的外衣,順手從衣櫃裡取出一件外套,所有的動作都不緊不慢,似乎只是為了給肖巖考慮的時間。

 

  肖巖注意到此時凱西身上沒有絲毫的傷口。

 

  「你……給自己注射了X病毒?」

 

  「不是我給自己注射的,而是還在胚胎中的時候,我就被注射了X病毒。」

 

  凱西露出安撫性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肖巖。

 

  「和這些成年後才接受X病毒的特種兵不同,我和X病毒的融和力可比他們強得多。他們只有十年壽命,而我在步入成年之後還有二十年到三十年。雖然聽起來還是不夠長,但擁有了你,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肖巖被凱西的介紹衝擊了。

 

  還是胚胎……那就是還在母體中就被X病毒感染嗎?這在夏爾是命令禁止的實驗項目,更不用說被X病毒感染的胎兒具有不穩定性,成活率還不到萬分之一。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錯覺,肖巖能感受到海茵的指尖越發冰涼,握住自己的力度也在減弱,下一秒海茵向後踉蹌,靠著牆,呼吸沉重著彷彿隨時會停止。

 

  肖巖沒有回頭,而是向後退,擋在了海茵的面前。

 

  「給我……給我加速劑的解藥!」

 

  「如果給了你解藥,你會對這個男人萬般留念,不會跟我走的。我已經習慣有你在我的身邊了,耗費如此巨大的精力策劃這場空襲,我只是想要帶你走而已。」

 

  「所以一直以來,你才是那個潛伏在中央科學院的潮湧組織間諜?」肖巖思考著如何從這裡離開,無論凱西屬於潮湧組織這件事是多麼地讓他接受不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因為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包括保護他的海茵!

 

  「事實上,我們不喜歡被稱為組織,比起如同溫室般的夏爾,我們心中有必須實現的信仰而你們則是被圈養的羔羊。你有兩種選擇,成為我們的同伴,或者成為我們的羔羊。」

 

  碧綠的眼眸中是無限的誘惑,彷彿他將為肖巖提供一個更為優越的世界。凱西踮起腳,額頭碰在肖巖的額上。

 

  「你真的對我很重要,肖巖,跟我走吧。」

 

  「你終究會打開我的顱骨,取出我的大腦。」肖巖的聲音越發冰冷,他留意著隨時準備帶著海茵闖出去。

 

  凱西歎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傻瓜,如果你是我的同伴,我們可以一起探索未知的領域,我們需要的是你所有的智慧,而非單一的大腦。」

 

  驀地,肖巖抬起膝蓋,頂在凱西的小腹上。

 

  「額——」凱西萬萬沒有想到,睜大眼睛的瞬間肖巖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胸骨碎裂的聲音格外響亮,凱西向後落在了床墊上。

 

  這時候凱西在注意到肖巖手中也握著一個微型注射器,他給自己注射了X-2

 

  肖巖回頭,背起海茵奔跑了出去。

 

  凱西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他的胸骨正在癒合,揚高了的聲音沿著通道傳來,「肖巖!你難道忘記是你說嚮往外面的世界!你不想去到更加高遠的地方嗎!夏爾根本沒辦法給你自由!」

 

  「放下我。」

 

  海茵的下巴磕在肖巖的肩膀上,他的臉色慘白,仍舊命令式的語調卻沒有了以往的力度。

 

  「我不。」

 

  「你會被凱西追上。」

 

  肖巖飛奔在通道中,按下一個一個按鈕,但所有通道都喪失了鎖死功能,肖巖明白一定是凱西進入終端修改了主控設置。此時肖巖毫不懷疑,那個入侵自己大腦攝取研究信息的傢伙就是凱西無疑!

 

  還好海茵曾經限制自己和其他人交流研究項目,否則自己的研究早就全部被凱西掌握。

 

  他無暇疑惑和思考凱西說要帶他走到底是因為他們這幾年所謂的友誼還是覬覦他的大腦。

 

  他在逃命。

 

  「如果他追上來,我會打倒他。」

 

  肖巖的目光沉冷,曾經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因為凱西的轉變而茫然,可是當海茵被凱西注射加速劑的剎那,肖巖明白無論凱西是否真心要帶他去外面的世界,他傷害了海茵這點,自己永遠無法原諒他!

 

  大概是和海茵待在一起太久,連利落斬斷牽絆的果決都都相似起來。

 

  「你的藥劑持續不了多久。」

 

  肖巖扯起唇角,「我忘記告訴你,現在它可以持續一小時又二十五分。」

 

  「但是我堅持不了那麼久……」

 

  肖巖側目,海茵的臉頰蹭在他的脖頸之間,額角滲出細微的汗水,因為新陳代謝被加速,此時的海茵已經陷入半昏迷之中。肖巖停下來,放下海茵,對方沿著牆滑落下來,肖巖的耳朵覆上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已經接近沒有。

 

  「快點走……」

 

  海茵幾乎憑借意志才說出話來。

 

  肖巖側目,扶著海茵進入一間研究室。

 

  通道深處傳來凱西極為用力地呼喊聲,肖巖甚至可以想像他是如何地咬牙切齒:「肖巖——躲到哪裡去了?忘記告訴你,我的同伴就在避難通道的入口等著你!你跑得越快就越早遇上他們!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海茵推著肖巖的肩膀,「走。就算不是今天,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

 

  肖巖掠開海茵汗濕的額發,平靜地開口:「相信我,你的時間還有很長很長。」

 

  他將一直帶在身上的粉色溶液置入注射槍,猛地扎進海茵的腿部。

 

  「在你接受它之前也許有點難受,你會發燒……會高熱……會心跳過快……就像一次重生。」

 

  肖巖笑著,額頭抵在海茵的額頭上。

 

  「每一次都是你在保護我,這一次我來保護你。」

 

  肖巖將海茵送入了一個反應裝置,海茵用僅剩的力量扣住肖巖的手腕,凱西的呼喊聲越來越接近,肖巖知道除了凱西很快其他入侵者都會找到他。

 

  「你放心,我一點都不想與你為敵,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取走我的大腦。你說過,要我成為那只引導變革的蝴蝶。我根本不想改變什麼,我只想改變你的命運。」

 

  肖巖親吻上海茵的唇,那是一個短暫卻悠長的接觸,帶著絕望般的無限眷戀,他從海茵的腰間取下配槍,海茵更加用力地抓緊他,肖巖咬緊牙,按下海茵的手,關上反應裝置的門,按下另一個按鈕,反應槽下降,隱藏入實驗室。

 

  肖巖離開了實驗室,關閉滑門,繼續奔跑向更深處。

 

  就在他經過某個拐角的瞬間,一隻胳膊猛地圈住他的脖子,「肖巖,總算找到你了!」

 

  是凱西!他太熟悉這裡的構造,竟然繞到肖巖的前方了!

 

  肖巖被他死死勒住,呼吸逐漸困難,他索性扣緊凱西的肩膀,猛地一個過肩摔,隨著凱西一起摔在了地上。

 

  起身的瞬間,肖巖一個翻身壓在凱西身上,胳膊肘用力砸向他的後頸,而凱西卻猛地側身,膝蓋頂中肖巖的腰,肖巖摔落了下來,就在那瞬間肖巖單手撐地,一個飛踹,凱西抬手抵擋,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

 

  他晃悠悠起身,臉上的表情是愕然之後的猙獰,「你這個混蛋,以前你根本捨不得這麼對我!為了海茵•伯頓,竟然讓我這麼疼!」

 

  肖巖猛地上前,蜷起手指,手掌擊向他的下巴,如果一擊成功他能順利駁裂對方的頸骨!

 

  凱西躲過的瞬間扣住肖巖的胳膊意圖讓他脫臼,但沒想到肖巖卻順著他的方向挪動,反而一個抬膝擊中了凱西的側腰。

 

  「疼死了——肖巖!我根本沒想過傷害你!跟我走吧!你在這裡只會成為他們官僚主義的犧牲品!」

 

  凱西的速度越來越快,肖巖的動作與腦海中的海茵重合,凱西的每一拳的變化成為肖巖的預想,下一秒他折斷了凱西的小臂,抬手以膝關節折斷了他另一隻手,翻身擰過他的喉嚨,肖巖知道自己必須在凱西的手臂恢復之前擰斷他的腦袋。

 

  「肖巖……不要……」

 

  凱西仰著頭看著他,那雙眼睛裡泛著碧綠的水光,傷痛而絕望。

 

  肖巖瞬間的動容之後卻更加冷硬。

 

  這傢伙想要海茵的命!

 

  肖巖的目光卻始終冰冷,就在他胳膊用力的瞬間,他的手臂驟然被拽開。

 

  凱西得到自由的瞬間,反身一腳踹在肖巖的腹部。

 

  「唔——」

 

  肖巖吃痛,但他沒有遲疑,一個翻身絲毫不理會雙臂仍舊被對方扼住,聽見「喀喇」一聲骨頭脫臼,肖巖離開了對方的桎梏。緩緩後撤,肖巖必須給雙臂騰出癒合的時間。

 

  那是一個黑髮男子,他來到凱西身邊,露出玩味的笑意,「嘿,你好像被修理的很慘。」

 

  凱西揚了揚下巴,壓低嗓音道:「搞定他!我今天必須帶他走!」

 

  黑髮男子笑了笑,驀地衝向肖巖,而肖巖卻站著不動,直到對方即將來到他的面前,忽然踹了過去,速度不容小覷。但黑髮男子作戰經驗十分豐富,立馬扣住了肖巖的小腿,而肖巖的膝蓋卻猛地歪曲,反倒以對方為支點,另一條腿踢向對方的脖頸!

 

  幾乎是千鈞一髮,黑髮男子低下身躲了過去。而肖巖也得到了自由,他不再戀戰朝著通道深處奔跑而去。

 

  「這小子很厲害。」黑髮男子甩了甩手腕,「比你要利落多了。」

 

  凱西踹了黑髮男子一腳,「傑瑞,現在是你誇獎他的時候嗎?」

 

  「急什麼,我們的人就在前面等著他呢。」傑瑞慢悠悠走了過去,「誰訓練的他?還好我反應快,不然脖子就被這小子踢斷了。」

 

  「海茵•伯頓。」凱西眼中的憤恨不曾有半分消弭。

 

  「怪不得。」傑瑞揉了揉凱西的腦袋,「我說,你是不是在生氣自己竟然連個菜鳥研究員都沒拼過?」

 

  凱西揮開傑瑞的手,「他不是菜鳥!況且你們也沒有好好教我!」

 

  「把你教得太好,你就會露餡的。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可不需要什麼好身手。」

 

  肖巖一路向前奔跑,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忽然有什麼刺了過來,肖巖下意識閃躲,刀鋒割裂了他的衣角,黑暗之中兩名身著作戰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而肖巖的身後,是緩行而來的傑瑞和凱西。

 

  「我知道你給自己注射了X-2。也許你一個人對付四隻甚至於四十隻喪屍都沒有問題,但你絕對對付不了我們四個。」傑瑞笑著揉了揉下巴,「少尉,我們一點不想傷害你,甚至於我們十分地需要你。不妨跟我們走吧。你應該知道雷諾丁中將的事,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加入潮湧組織嗎?」

 

  「為什麼?」

 

  肖巖退向牆邊。

 

  「因為永生。」凱西抱著胳膊一臉桀驁,他看著肖巖的目光彷彿看著某種不值得一提的低等生物,「我們利用彗星病毒研究出了永生的方法。」

 

  肖巖沉默著,他的身體緊繃,讓人看不透想法。

 

  「加入我們,成為我們的一員。」傑瑞露出一副善良值得同情的表情,「我們真的很需要你。三億兆的終端接入速度意味著你完成任何研究的時間只需要普通研究員的三分之一。你不覺得自己對X-2的研究效率比其他人都快嗎?甚至比凱西還要快?」

 

  「喂!我一直研究的是加速劑,X-2只是幌子!」凱西十分不爽他們將肖巖拿來與自己相比,這簡直就是加劇他和肖巖之間的矛盾。

 

  驀地,肖巖抬起一把槍,槍口頂住了自己的下巴,從這個角度射入,能夠完全貫穿大腦。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喂,喂,少尉,你想清楚了,任何對於大腦的破壞都是不可逆轉的!你不會真的想死吧?」

 

  「肖巖!腦漿崩裂的畫面可不怎麼美觀!」凱西的牙槽咬得更緊了,「就算你崩掉了自己的腦袋,我也能修復其中的部分信息!這樣的事情毫無意義!你應該嘗試命運的其他可能!我說過會給你更廣闊的空間!我沒有騙你!」

 

  「你已經欺騙我了,凱西。」肖巖的目光冰冷至極。

 

  傑瑞試圖上前,肖巖的手指叩向扳機,「別過來!」

 

  傑瑞伸出雙手安撫肖巖,「少尉,你千萬別衝動!」

 

  凱西將雙手舉起,試著靠近肖巖,「我沒有想過要奪走你的大腦!我只想要你和我一起思考!你不是說過想要和我共同進行研究嗎?你不期待我們合作嗎?我們會改變這個世界的!肖巖!不要把自己禁錮起來!」

 

  這樣富有邏輯性和感性的話語,卻無法動搖肖巖半分。他不會給自己留有任何餘地,他不會讓自己的大腦留下來威脅海茵!

 

  「少尉,你誤會了,只有那些低等的研究員他們根本不擅長思考,我們取走他們的大腦也只是為了提升終端的處理速度進行一些初級研究而已,但是你不一樣,我們需要你擁有完整的思考能動性。我們不會取出你的大腦,你可以自由的思考,就算每天想像和頭兒滾床單我們都不會干涉!」

 

  肖巖咬牙,他媽的被這傢伙一說以後只要一聽到「滾床單」這個說法他都硬不起來了!

 

  傑瑞的模樣就似在哄騙幼稚的小孩,「你手中那把槍的穩定性可不好,還是別用它頂著自己了,萬一不小心啟動,你就算後悔都沒時間……」

 

  「傑瑞,你的樣子就像騙子,他不會相信的。況且那一看就是特種兵的配槍,穩定性怎麼可能不好。」另一名殺手卻不配合地火上澆油,似乎巴不得肖巖早點崩掉自己結束一切。

 

  「閉嘴!」凱西冷冷瞪了過去。

 

  「那你就幫忙勸他啊!如果他真的崩掉自己的腦袋頭兒會殺了我們!」傑瑞無害的表情瞬間凶狠了起來,無奈地瞪著凱西。

 

  凱西歪了歪腦袋,「我已經勸過他了,可惜他不接受。肖巖,你不如認清現實吧!拿著槍抵著腦袋威脅我們根本起不了作用。你逃不掉了。」

 

  「我根本沒想要逃走。」肖巖看著凱西露出一抹笑,「我這一生最想要完成並且最引以為傲的研究已經完成了。」

 

  「你……什麼意思?」

 

  凱西剛上前一步,肖巖閉上眼睛毅然決然地扣下了扳機。

 

  「砰——」地一聲,血液在牆壁上綻開出妖異而刺眼的形狀,所有人愣在原處。

 

  肖巖睜開眼睛,沒有疼痛,除了耳廓的幾乎被燙傷的痛感,他覺得自己似乎還在思考。

 

  「下一次如果你再敢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疼痛!」

 

  冷酷的嗓音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臟,戰慄的錯覺滲入每一個細胞。

 

  優雅的五官充滿誘惑性的雙眼,還有那顆令人心猿意馬的眼角痣……

 

  「簡……」肖巖顫著聲念出對方的名字。

 

  簡到底是什麼時候趕來的?

 

  他不是被派去保護總統了嗎?

 

  簡的手完全覆在槍口上,子彈穿透了他的手掌,而那個傷口正在癒合。

 

  可如果是簡,說不定他可以解決這些傢伙!

 

  簡一個用力,肖巖的手腕劇痛起來,不得不鬆開了那把槍。簡接過槍,冰冷的表情手指緩緩收攏,而槍在他的手中扭曲了形狀,落地時所有零件散落開來。

 

  那一刻,肖巖恐懼了起來,他想要退離,卻只能更加用力地抵著牆壁。

 

  簡的食指指節輕輕刮過肖巖的臉龐,下垂的眼簾使得凝視更有深度。

 

  「你必須好好的,完整的在我身邊。」

 

  肖巖的目光掠過簡的肩膀,這才注意到其他四個人根本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向。

 

  看見凱西的那一刻,肖巖忽然覺得誰也不可以信任。

 

  他越發驚恐,猛地以胳膊肘頂開簡試圖逃離,但是簡的手掌卻將他的攻擊擋住,轉而一把將他扯入懷中緊緊抱住。

 

  「別緊張!別緊張!沒有誰能傷害你。」

 

  簡一隻手扣緊肖巖的腰,另一隻手將肖巖的腦袋按向自己。

 

  肖巖卻奮力掙扎了起來。

 

  「頭兒,你要小心,這個傢伙挺厲害的,差點踹斷我們的脖子!」

 

  那聲「頭兒」幾乎要將肖巖的大腦劈開,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簡竟然是他們中的一員!

 

  「寶貝,我還在生氣你用槍指著自己腦袋的事,你知道疼的方法不僅僅是擰斷你的手腳,還包括……」

 

  簡一把將肖巖抱了起來,手掌肆無忌憚地揉捏著他的臀部,曖昧與情色的氣息蔓延開來。

 

  「滾床單。」

 

  簡仰著頭,淡定的眉眼,慵懶的笑容。

 

  傑瑞和其他兩個人笑出聲,而凱西則因為簡的到來而呼出一口氣。

 

  肖巖騰起腿,猛地踩在簡的膝蓋上,沒想到簡卻反身將他重重撞在牆上,溫柔的眼神霎時凶狠了起來。

 

  「警告你,如果你繼續用海茵•伯頓教你的東西來對付我,我會狠狠幹你!干到你想死!」

 

  

 

  ☆、70

 

  「你不妨殺了我!因為無論什麼樣的理由都無法說服我!」

 

  胳膊上輕微的刺痛傳來,是凱西給他注射了什麼東西。

 

  肖巖的眼前一片暈眩,身體不斷失去力量,而簡卻牢牢地撐住他,當他完全失去力量時將他橫抱了起來。

 

  視線模糊,肖巖努力保持清醒,但思維卻旋轉著陷落。

 

  「我們走。飛行器呢?」

 

  「正等著我們。」傑瑞歎了一聲,「還以為這一次順帶能暗殺總統呢!」

 

  凱西充滿鄙視地看了傑瑞一眼,「暗殺總統有什麼意思?一個總統死了,還會有另一個總統替換上來,什麼都不會被改變。」

 

  「克萊爾怎麼辦?她好像被困住了。」

 

  「她的對手是誰?」

 

  「海茵•伯頓的屬下——麗芙,還有一個叫馬克的大個子。」

 

  簡微微蹙眉,「如果是他們倆,克萊爾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就被擒住。我們沒有時間回頭,溫恩少校應該已經接到消息趕回來。」

 

  「好吧,如果克萊爾還活著,我相信她一定有辦法逃脫。」

 

  眼前是一個被炸彈炸出的大洞,外面可以看到慌亂一片的中央廣場,四散著攻擊平民的喪屍正在被特殊任務部隊清理,其他武裝部隊也顯得狼狽不堪。

 

  遠處的總統府正在塌陷,這是只有內部爆炸才能達到如此徹底的效果。

 

  「頭兒,你幹了什麼?」

 

  「我只是覺得總統大人一直住在那麼奢侈的地方實在讓人不爽。」簡莞爾一笑,回頭向已經破敗的特殊任務部隊總部行了一個軍禮,「再見,夏爾。」

 

  他帶著肖巖進入了飛行器,夏爾的塔樓發出指令。

 

  「K92飛行器請回話!」

 

  「這裡是K92飛行器,我是特殊任務部隊第三隊、第四隊和第五隊的指揮官簡•沃利斯,緊急任務離開夏爾,目的地沈冰上校所在十四號基地,請打開航線。」

 

  簡微笑著有條不紊回答塔台。

 

  「任務代碼。」

 

  「J207。」

 

  「航線開啟。」

 

  簡低下頭,手指撫過肖巖的額頭,他安靜地靠在簡的肩膀上,睡得十分深沉。

 

  「我知道你很喜歡海,這一次我會送給你一整片的海。」

 

  簡溫柔地吻上肖巖的頭頂,飛行器瞬間衝出夏爾,馳向天際。

 

  傑瑞用胳膊肘頂了頂沉默中的凱西,語氣雖然調笑,眼神卻十分認真,「我說凱西,你真的捨得離開這裡?」

 

  「為什麼捨不得?」凱西的目光冰涼。

 

  「他才是你理想中的父親。」傑瑞仍舊不死心地逗弄著凱西,手掌覆在他的腦袋上,將他的髮絲攪亂成鳥窩,「你注入海茵•伯頓體內的那一針加速劑,只怕會讓艾維爾中將寒心。你對肖巖說你研究的是加速劑,其實你真正研究的是抑制劑,加速劑只是無意之下的產物,但卻被科爾那傢伙秘密送去了潮湧。」

 

  「所以簡找了個機會解決了科爾。」凱西冷冷揮開傑瑞的手,十分用力而低沉地回答,「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堂堂正正站在艾維爾的面前!」

 

  傑瑞無奈地歎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加入了一個比夏爾更加危險的組織。凱西,你是為了艾維爾中將,簡是為了以後的日子能為所欲為逍遙放肆,那麼我跟著你們是為了什麼?」

 

  「因為你是我們的『家人』。」

 

  三個小時之後,夏爾的動亂被平復。

 

  高登少將順利經由緊急通道離開了特殊任務部隊的總部。

 

  眼前的滿目狼藉令他握緊了拳頭。死傷武裝士兵無數,隨處可見平民的屍體,坍塌的樓體墜毀的磁懸浮車,碎裂開的全息廣告屏幕發出嗤嗤的聲響。

 

  溫恩少校和凌霄少校已經完成清剿工作,來到高登少將面前覆命。

 

  聯絡器彈出全息視屏,國防部長的臉色十分難看。

 

  「高登少將!你知不知道前來保護總統的特種兵竟然沒有指揮官!」

 

  「什麼?」高登少將露出驚訝的表情,「我明明派出了簡•沃利斯中校!」

 

  「你應該查一下出入夏爾的記錄,簡•沃利斯中校在三個小時之前因為任務離開了夏爾!」

 

  「這不可能!他根本沒有任何任務!」

 

  「高登少將,你應該慶幸總統安然無恙,否則我一定會與謝裡夫上將建議解除你的職務!」

 

  此時此刻,高登少將的臉色一片慘白,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拽過身旁的聯絡官潔西卡,「我問你,肖巖少尉呢!你不是說伯頓上校會保護他撤離的嗎?他們人呢!」

 

  潔西卡嚥下口水,「報告,少將……我多次試圖呼叫伯頓上校,但是沒有回應……」

 

  「你為什麼不予以報告!」

 

  一直待在高登少將身邊的瑪亞開口回答:「是我阻止潔西卡向您匯報,為了不耽誤少將您的撤離。」

 

  高登少將咬著牙槽瞪視著瑪亞,這個部下一向有些不大正經,但卻對任務意外地執著。

 

  此時瑪亞的眉心正輕微地顫抖著,他將高登少將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同時也正不可自已地擔心著肖巖。

 

  高登少將一把將聯絡官推開,幾近怒吼地下達命令:「溫恩!凌霄!你們馬上去找肖巖!就算把整個地球翻過來都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溫恩聽見肖巖和海茵失去聯繫已經十分緊張,而凌霄看了一眼溫恩,似有不解。

 

  「肖巖少尉合成了X-2!在這場襲擊之前,他一直待在總部接受保護。」

 

  「什麼!」凌霄驟然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潮湧組織這樣大張旗鼓地入侵夏爾其實是為了把我們調離總部!他們的目標不是總統而是這個研究員!」

 

  就在這個時候,馬克與麗芙押著一個女人來到了高登少將面前,她的雙腕被高密度鈦金緊鎖,臉上的表情仍舊不屑而高傲。

 

  「閣下!這就是潮湧組織的『女巫』克萊爾!」馬克毫不留情地推了克萊爾一把。

 

  克萊爾扯起唇角,「嗨,少將。你是不是還在心中期盼著,海茵•伯頓能夠帶著那個可愛的研究員死裡逃生啊?」

 

  「你什麼意思?伯頓上校怎麼會失去聯繫?肖巖少尉在哪裡?」

 

  高登少將對這個看似尤物的女人沒有半分憐惜,一把將她拎了起來,扯著她腦後的髮絲,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凱西在為你們研究X-2?其實他一直借用你們夏爾的資源享用你們的研究成果,合成了一樣有趣的東西,它可以加速特種兵體內X病毒的活躍性,成百倍地消耗特種兵的體能,新城代謝也是百倍遞增,這意味著身體的肌肉、骨骼還有臟器都在迅速衰退。我打賭現在你們找到海茵•伯頓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什麼……凱西……」

 

  「沒錯,他一直被你們當做不可替代的腦力資源,這傢伙平素囂張,要他待在軍部這麼多年裝得也很辛苦吧。勸你們快點找一找,也許還能和海茵•伯頓說再見。」

 

  麗芙上前狠狠一拳打在克萊爾的臉上,「說!伯頓上校在哪裡?」

 

  克萊爾搖晃著來到麗芙的耳邊,緩慢的嗓音滑過她的耳廓,「你應該問,他的屍體在哪裡。」

 

  溫恩不再浪費時間,「第一隊!跟我回去總部搜尋!第二隊駕駛飛行器進行壁外搜尋!所有飛行器包括我們自己的飛行器都必須命其返航!如果拒絕返航就把它擊落!」

 

  「溫恩少校!」麗芙拽住溫恩,對他所謂「擊落」的命令感到不解。

 

  「對方已經劫持了肖巖!我寧願他死,也不願意他的大腦落在潮湧組織的手上。」溫恩扯出一抹苦笑,「這傢伙別看很努力,其實很懶……要他無止盡地思考自己討厭的問題就和要了他的命一樣!」

 

  克萊爾扯起唇角,「太遲了,頭兒已經帶著他的小寵物離開夏爾,你們根本不可能追上。」

 

  「你的頭兒到底是簡•沃利斯還是凱西?」

 

  「你說呢?哈哈!」

 

  溫恩已經帶人沿著通道尋找,當他們來到那對雙胞胎的屍體前,溫恩嘖了一聲。

 

  「繼續向前!」

 

  「少校!這裡有間研究室被鎖死了!但是從門窗觀察,沒有發現伯頓上校和肖巖少尉!」

 

  溫恩瞇起了眼睛,「裡面一定有什麼!」

 

  他打開聯絡器,發出指令,「恢復2號研究室主控系統!

 

  綠燈亮起,滑門打開,溫恩帶著兩名特種兵進入,其餘人繼續搜查。

 

  溫恩輸入代碼,掃瞄整個研究室,終於在一個未啟動的反應裝置裡檢測到活體。

 

  反應裝置緩緩升起,他們終於看見了靠著玻璃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海茵。

 

  他看起來十分頹然,握緊的拳頭即便在昏迷的時刻也不曾鬆開。

 

  「快把他抬出來!」

 

  醫療部隊迅速趕到,對海茵進行緊急救護。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我剛才摸到他的脈搏了!」溫恩的眼睛裡燃燒起希望。

 

  海茵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身體疲軟,正在高熱,全身都被汗濕。

 

  「心率緩慢!心跳下降至危險值!」

 

  「高熱溫度42.85!」

 

  「出現房顫!」

 

  「你們要救他!」溫恩緊張地拽住醫療部隊的負責人,「他對於我們特殊任務部隊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我知道,請冷靜!少校!」

 

  海茵被送入特殊搶救裝置,經由飛行器去往軍部醫療機構。

 

  幾分鐘之後,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都趕到了現場。

 

  「伯頓上校的情況如何!」

 

  「他的身體狀況很危險,無論心跳、脈搏甚至於大腦反應都處於十分混亂的狀態。我們試圖穩定他的身體機能,但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再這樣下去……一個小時他都撐不下去。」

 

  「可是他已經在那個反應裝置中待了三個小時!如果真的會死,他早就死了!報告他的血液測試結果。」

 

  比起其他人的慌亂,艾維爾中將顯得沉穩而冷靜。

 

  「血液測試顯示,伯頓上校體內的X病毒活躍性正在不斷上升!但病毒基數卻在下降!」

 

  艾維爾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克萊爾說過,凱西合成了病毒加速劑,海茵如果被注射了這種加速劑,X病毒活躍性上升並不奇怪,它們消耗了海茵的體能,他的體征應該是體溫下降內臟器官失去活性,海茵的心跳和脈搏雖然混亂,但始終沒有低於每分鐘三十下。病毒基數下降更令人費解。」

 

  「中將……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實時觀察海茵的血樣。」

 

  艾維爾中將親自檢測海茵的血樣,每隔五分鐘,他會對海茵體內的X病毒進行跟蹤觀察檢驗。

 

  醫療部隊原本表示海茵在這樣的體征下不可能撐過一個小時,但他在隔離器中已經堅持了三個小時。

 

  艾維爾中將突然走出檢驗室,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準備高濃度營養液!他需要營養才能挺過去!每分鐘必須保持三十毫克的攝入量!他不需要任何醫療救護!他需要的是能量!」

 

  高登少將看向艾維爾,他知道對方一定發現了什麼!

 

  「高登!你聽著!我相信除了凱西的加速劑之外,海茵體內還被注射了另一種病毒!」

 

  「什麼病毒?」

 

  「X-2!肖巖少尉一定完成了他的研究!」艾維爾中將的目光中閃爍著燃燒世界的神采,「這太不可思議了!海茵體內的X病毒受到加速劑的影響,不斷複製,但注入他體內的X-2病毒幫助海茵的身體抵禦X病毒的侵襲,構築起一道特別的免疫防線!這就像發生在海茵體內的戰爭!海茵需要能量來挺過這場戰爭!」

 

  「可是如果X病毒無法起作用,海茵就失去戰鬥能力了……不過只要能活下去,這些都無所謂。」

 

  高登少將閉上眼睛呼出一口起來。

 

  「你胡說什麼?X-2將代替X病毒為海茵提供能量!X-2將通過日常的營養攝取來儲存能量,甚至於像喪屍那樣通過日光也能蓄能!當海茵睡眠的時候和人談話的時候,這種病毒不會像X病毒一樣無止境地消耗他的體能,它就像個能量儲存器,最重要的是它與海茵的基因同步,它將成為海茵身體的一部分!」

 

  「你是說……」高登少將的後半句話哽在喉中不知道如何表達。

 

  「我的意思是……我無法估量他撐下來之後能保持多少戰鬥能力,但是……特種兵所謂『十年』的限定,在海茵身上已經不存在了。」

 

  「這是真的?」

 

  高登與艾維爾齊齊轉身,對上溫恩、馬克還有麗芙驚訝的表情。

 

  「如果……海茵能夠醒來,這一切就是真的。」

 

  所有人望向隔離器,除了等待,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連續進行十幾個小時研究的艾維爾中將早已疲憊不堪,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有人摘掉了他的終端連接器。

 

  艾維爾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高登少將單手撐在自己椅背的姿勢。對方靠得很近,可這樣的姿勢卻沒有令艾維爾感到任何的壓迫。

 

  「凱西給海茵注射了加速劑,你必須救海茵才能矯正他的錯誤。」

 

  「凱西不會犯錯。」艾維爾用力看著高登的眼睛,沒有絲毫地動搖,「他注射給海茵的加速劑是經過周密計算的,所以海茵一定不會死。」

 

  高登無奈地別過頭去,「艾維爾,我知道當你的妻子和兒子艾利克斯因為雷諾丁的背叛而死,你很痛苦,所以你看見和艾利克斯長得相似的凱西就對他難以控制地信任。可他不是艾利克斯!潮湧取走他的DNA培育出凱西就是為了讓你掉以輕心!」

 

  「他會回來的,高登。」

 

  「艾維爾,這個世界上沒有兩片葉子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凱西永遠不是艾利克斯!」

 

  「我知道,所以我說的是,凱西一定會回來。」

 

  「你會被軍事法庭審判的,艾維爾。」

 

  「你要告發我嗎?」艾維爾仰起頭。

 

  「那個人永遠不可能是我。」高登閉上眼睛,轉身離去。

 

  宛如在黑暗中經過漫長的旅行,伴隨著劇烈的頭痛,肖巖睜開了眼睛,柔和的光線形成曼妙的視覺,肖巖感受著身下的柔軟,鼻間是淡淡的屬於青草的氣息。

 

  「這一覺,你睡的可真久。」

 

  慵懶的嗓音拉長了聲線,俊美的容顏映入肖巖的眼中。

 

  當那雙狹長而充滿魅惑的雙眼越來越清晰,肖巖瞬間驚醒。

 

  他猛地坐起身來,一拳揮了過去,「簡•沃利斯——」

 

  拳頭輕鬆地被握住,肖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對方幾乎不用任何力氣就扼住了他,輕而易舉一根一根地掰開了他的手指,緩緩放置唇間,吻上他的手背。

 

  「別這麼生氣,親愛的。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才把你帶出來,你應該好好享受這裡的一切。」

 

  簡的眼眸深邃,彷彿要將肖巖吸進去一般。

 

  環顧四周,肖巖這才發覺這裡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玻璃房,房外是茂密的樹林,日光錯落有致,樹蔭之下是幾隻蜥蜴靜靜地趴著。抬頭仰望,湛藍無垠的天空似乎要從高處流瀉而下,瞬間將肖巖的目光淹沒。

 

  「親愛的,吸一口氣。」簡的手指掠上肖巖的眉骨,緩緩靠近。

 

  肖巖下意識撐著身體後退,但卻被簡一把摟住。

 

  空氣中是樹葉的清香,沁人心脾。肖巖想起自己第一次撿起樹葉覆在鼻尖的味道。

 

  「這裡的氣味和夏爾經過層層過濾的完全不一樣。我瞭解你,肖巖。你從不樂意成為被圈養的羔羊,你喜愛所有無邊自由的事物。」

 

  心臟微微一顫,肖巖緩緩握緊了拳頭。

 

  「你所鍾愛的一切,我都會送給你。」

 

  簡的懷抱很緊,卻控制了力道沒有讓肖巖感覺壓迫。

 

  「你到底是誰。」

 

  「我是簡•沃利斯。」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簡輕笑一聲,側身靠坐在肖巖身邊,摟上他的肩膀,「這個問題可一點都不浪漫。」

 

  「你與潮湧組織到底是什麼關係?」

 

  「當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不妨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在你心裡,潮湧是怎樣的?」

 

  「恐怖組織,人類公敵。當初就是潮湧炸彈襲擊了儲存彗星病毒的深紅星病毒管理委員會才導致了末日浩劫!」

 

  「夏爾把你教的很好。」簡忽然在肖巖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只是他們並沒有告訴你,那個時候政府也發現了彗星病毒致命性的另一面卻是希望。他們想要獨佔病毒來進行永生研究。」

 

  「而你們為了打破這種獨佔,所以讓彗星病毒蔓延至全人類嗎?」

 

  肖巖毫不躲閃,他體內的X-2早就代謝了,現在的他只能任由對方擺佈,任何反抗都沒有意義。

 

  他還記得海茵是如何教導自己。當局勢不受控制之時,就要耐心等候,直到機會來臨。

 

  他現在需要的是機會。而機會建立在完全瞭解局勢的基礎上。

 

  「好吧,短時間內要扭轉你的看法是徒勞,不過我相信以你聰明的小腦袋一定會做出理智的判斷。」

 

  簡側過臉,那是極為浪漫的姿勢,肖巖卻別過頭去,對方的唇蹭過他的臉頰。簡並沒有生氣,他很享受這種與肖巖幾乎沒有距離的接觸。

 

  「來吧,我帶你四處看一看。讓你知道我是多麼費力地討好你。」

 

  簡拉著肖巖起身,一臉神秘。

 

  這正好隨了肖巖的心願,他需要瞭解自己到底在哪裡。

 

  來到玻璃房門前,滑門感應到簡的存在自動打開。

 

  肖巖的腳踩在泥沙之上,小巧的草葉傾倒在他的腳邊。肖巖下意識仰頭,有鳥兒自天空掠過。他的手撥開枝葉,簡笑著轉身,手指伸了過來,指尖是太陽的光暈。

 

  肖巖下意識後退,但卻被對方強硬地拉了過去,他從他的髮梢摘下了一隻青蟲。

 

  伸出手,肖巖接住了那只肥胖的昆蟲,它很柔軟,身體帶著一絲涼意,緩緩蠕動著,奇特的觸感隨著肌膚湧入大腦。夏爾中幾乎沒有任何昆蟲。

 

  「它會吐絲結繭,長出翅膀,成為一隻飛蛾。很奇特吧,同一種生物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

 

  簡拉著肖巖繼續向前走,而肖巖則小心翼翼地托著那只青蟲,直到路過一片低矮的樹叢,肖巖將它放在一片樹葉上。

 

  「你的表情可真虔誠。」

 

  肖巖沒有理睬他。

 

  「走吧,我們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有走完。」

 

  肖巖跟在簡的身後,漸漸地空氣中是潮濕的氣息,帶著微微的鹹味,記憶被觸動,肖巖想起某次和海茵的小隊執行任務時從海面掠過……

 

  他們走出了樹林,看見了一整片細膩潔白的沙灘,碧藍色的海水呈現在肖巖的面前,與天空融為一體,寬廣到視線無法企及。

 

  肖巖露出怔然的表情,一步一步緩緩向前,透明的海水沒過他的腳背,海螺的碎殼在他的腳邊,他蹲下來,雙手沒入海水之中。

 

  簡在他的身邊蹲下,聲音隨著海風湧入他的耳廓,「我知道你喜歡海,所以特地把你帶來這裡。」

 

  忽然意識到什麼,肖巖猛地站起身來。

 

  他沿著沙灘跌跌撞撞地奔跑起來。

 

  為什麼是海?

 

  為什麼是海!

 

  沙灘上留下一連串的足跡。

 

  簡的雙手插著口袋,不緊不慢地沿著肖巖的足跡向前。

 

  終於來到了沙灘的盡頭,肖巖眼前是一片礁石,海浪週而復始地拍打著,遠方依舊是無盡的蔚藍。

 

  肖巖站立在岩石邊,身體失重一般向前傾倒。

 

  「你做什麼!」

 

  簡一把將他拽了回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腰,一步一步退回。

 

  「這是一個島……是一個島……」

 

  「沒錯,這是一個島。」

 

  肖巖緊緊閉上了眼睛。

 

  簡的臉頰蹭過肖巖,吻上他的唇角,「所以你哪裡也去不了。」

 

  「放開我。」

 

  「我可以放開你,但如果你再做剛才的事情,我不會再給你機會離開房間,我會無休止地讓你感受到我的存在。」

 

  肖巖很明白對方所謂感應存在的方式是什麼,類似的威脅已然令他麻木。

 

  

 

  ☆、71

 

  「我只是沒有站穩而已。就算跳進海裡,我也不可能游到陸地上去。」

 

  肖巖的聲音完全冷漠。

 

  「這片海域有無數個小島,但距離這裡最近的小島搭乘飛行器需要十分鐘,而我們距離大陸則更遠,至於夏爾的壁外基地,你就更不用想了。」

 

  簡的聲音含著笑意。

 

  他把他帶來這裡,不是給他自由,而是為了斷絕一切後路。

 

  肖巖掙扎著從簡的懷裡離開,轉身漫無目的地走著。

 

  簡提到了飛行器,肖巖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這座島上不可能沒有飛行器,如果真想要逃走,他必須弄清楚這座島所處的位置,並且擬定計劃如何登上飛行器,即便沒有辦法到達夏爾,他必須知道最接近的基地在哪個方位。

 

  「你真的很容易就振作起來了啊。」

 

  肖巖微微一頓,簡的視線瞬間讓他感到自己被看穿。

 

  「為什麼總要去想那些費神的事?把這裡當做度假。陽光、沙灘、海風,幾百年前消失的悠閒生活,在這裡回歸。」

 

  簡一步一步靠近,當他曖昧的氣息將肖巖籠罩時,他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後背抵在了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上。

 

  樹影籠罩在簡的肩頭和臉頰,靜謐而富有神秘感。

 

  「閉上眼睛,肖巖。這不是被過濾之後的空氣,而是真正的海風。」

 

  悠長的嗓音宛如催眠一般,肖巖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就在簡的唇覆上來的瞬間,舌尖跳開緊閉的心緒不斷深入,下一刻整個覆了上來。

 

  身體戰慄著所有感官驟然緊縮,X病毒引誘著肖巖,理智即將脫離思想的韁繩,某種渴望在血液中橫衝直撞。

 

  肖巖一把捧住簡的臉頰,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滿足般用力拽住對方,他不斷地從簡的口腔中獲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而簡的親吻則更加用力,不斷變化的角度,極具技巧性地壓制著肖巖,似乎就是為了讓他在被X病毒帶來的快感淹沒之時記清楚到底誰在親吻他。

 

  肖巖身上屬於研究員的便裝被對方解開,簡退出了肖巖的口腔,而肖巖則無法滿足地吻著簡的臉頰和脖頸。

 

  揚起下巴,閉上眼睛,簡難耐地一笑,「你可真是個壞孩子……」

 

  就在那一刻,海茵的側臉輪廓宛如利刃一般雕刻在肖巖的思維之中,心臟被刺中,劇烈疼痛了起來,肖巖驟然驚醒,胳膊肘狠狠砸向對方的臉頰。

 

  而簡依舊輕鬆地躲了過去,但他的胳膊並沒有鬆開肖巖,而是將他抱了起來。

 

  脫離了地面,肖巖的反抗顯得幼稚而無力。

 

  簡的雙眼帶著戲謔的目光,不斷碎吻著肖巖的臉頰、耳廓,他越是掙扎,簡的親吻就越曖昧。

 

  「你現在的反抗是為了引起我的興趣嗎?」含笑的聲音在肖巖聽來簡直就是嘲諷,他狠狠瞪著簡,對方則堂而皇之地含住他的鼻尖,輕輕咬了下去,「我早就被你吸引了,所以那些多餘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做。」

 

  「如果你想要我的大腦,現在就取走!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也不需浪費時間!」

 

  那瞬間,簡的眸子瞬間冰冷,就連海風拂過臉頰灌進毛孔中的都是陰寒。

 

  肖巖的後背在發涼。

 

  「你好像把我對你說的話忘記了。」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一日自己用槍頂住下巴卻被簡阻止,簡當著肖巖的面捏碎了那把槍。

 

  下一次如果你再敢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疼痛。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死,我寧願你是被我干死的。」

 

  「干死」兩個字從簡的指縫間擠出,碾壓著肖巖的神經。

 

  這個男人一直對所有人露出風流不羈甚至於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從而忽略了他的殘忍和陰蟄。

 

  「你想要看大腦,那麼我帶你去看看——活生生卻脫離了人體的大腦!」

 

  肖巖被猛地拽起,踉蹌著跟在簡的身後。

 

  穿過樹叢,那些本來毫無警戒心的動物感受到簡散發出的氣息,紛紛遠離。

 

  他們穿過玻璃室,進入地下。眼前是陰鬱的通道,鼻間蔓延著某種令人壓抑而不悅的氣息,簡走在前方的背影猶如鬼魅。

 

  終於有些微的光亮投射而來。

 

  當肖巖看見牆壁上無數正在運轉中的全息顯示以及全方位感應覆蓋的監控,他明白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基地,並且先進程度絕不亞於夏爾的主控。

 

  「這裡的主控處理速度是夏爾的一點五倍,只有大腦介入速度超過三億兆速的阻斷者才有入侵這裡的可能。當然,只是『可能』而已。」

 

  簡回頭,冷冷看了肖巖一眼。

 

  所有通道節點感應簡的存在自動開啟,也就是說如果只有肖巖一人,他根本連進入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呈現在肖巖的面前。

 

  這裡是數據的海洋,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推理與運算。

 

  含著棒棒糖的少年抱著胳膊走了過來,一臉囂張。看見肖巖的瞬間,那雙放肆的綠色眼眸笑成彎彎的縫隙。

 

  「肖巖!你醒了!」

 

  他張開雙臂正要抱上肖巖,肖巖卻向一旁挪動了半步。

 

  以往自己對凱西的一切信任,現在都變得可笑之至。

 

  凱西並不生氣,瞟了簡一眼,「頭兒,這裡是我的地盤,閒人免進。」

 

  「我們的客人一直叫嚷著要奉獻他的大腦。」

 

  凱西微微一怔,若有深意地看了肖巖一眼,按著腦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我們和瓦倫丁的走狗可不一樣,以取走他人的大腦為樂,這樣的愛好太低級趣味了。」

 

  肖巖不動聲色蹙起眉頭,瓦倫丁是誰?如果簡和凱西不恥取走研究員的大腦,那麼他們把自己虜來這裡的真正意義是什麼?

 

  「我不想你看見這些東西。」

 

  凱西的目光停留在肖巖的臉上,抬起手腕有節奏地打了三個響指。

 

  所有全息數據顯示儲存,然後驟然消失。

 

  此刻,肖巖終於有機會將這個地下基地看個清楚。

 

  成百……不,上千的大腦被儲存在營養器皿中,無數神經感應纖維穿透它們,連結在一起。

 

  灰白的大腦肖巖夢中的一模一樣,每一個都分不清楚歸屬,它們脫離了本體,被主控代碼控制,強制性思考。

 

  肖巖握緊了拳頭,壓抑著胃部不斷上湧的衝動,但是他的臉色已然蒼白。

 

  遠處某個營養皿忽然亮起了紅燈。

 

  凱西望向那個方向,蹙起眉頭,「我也是一名研究員,很想將他們的折磨都停止。但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大概會被瓦倫丁定義為叛徒吧。」

 

  那個培養皿中的大腦已經死亡了。

 

  「對於……死掉的大腦……你們如何處置?」

 

  「啊哈,你真可愛。」簡的手指勾起肖巖的下巴,身體略微前傾,「對於死掉的人類,夏爾是如何處理的?」

 

  「遺體將被合成拇指大小的晶體,便於家族保留。」

 

  「非常人性化。潮湧組織也是十分人性化的哦。」簡眨了眨眼睛,「已經死掉的大腦將被製作成營養液,供給其他還在運轉中的大腦。看吧,即便死亡也如此有意義。」

 

  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著簡,「……他們是人類。」

 

  「對,他們是人類,我們也是人類。不同點在於,潮湧組織認為自己更加有優越性。親愛的你知道為什麼人會吃各種動物可卻鮮少吃自己的同類嗎?」

 

  「……」

 

  肖巖知道那個答案不會是自己想要聽到的。

 

  「因為人類自覺優越於這個星球上所有的生物。」

 

  低溫令肖巖顫抖了起來,他甚至無法想像這些大腦如今還剩下什麼。

 

  「你確定要奉獻出自己的大腦嗎?」

 

  簡的手指輕輕托著肖巖的臉頰,拇指緩慢地撫摸著肖巖的臉頰,他的目光太過深沉,彷彿無論如何躲避都不可自己地被碾壓,肖巖的雙腿彷彿被灌鉛一般動彈不得。

 

  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攬了過去,凱西的聲音這冰冷甚至漂浮著試劑氣味的空間裡意外地鎮定心神。

 

  「別再逼他。」凱西用力地瞪著簡,擋在肖巖的面前。

 

  「好吧,好吧……」簡聳了聳肩膀,打了個響指,所有全息影像再度啟動,數據飛躍,在不斷變化奔馳的數據之間,隱隱能看見幾個紅色的小點,又有大腦不堪重負死去了。

 

  「你還能走嗎?」簡輕笑著問。

 

  這樣的無所謂令肖巖反感。

 

  他揮開簡的手,儘管重心不穩,他還是朝著通道走去。

 

  這與善良或者不善良無關,他現在連自己的大腦也未必能夠保住,所以同情別人是毫無疑義的。

 

  簡來到肖巖的身邊,節點的滑門自動打開,微暖的空氣灌了進來。

 

  他們行走在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通道中。

 

  肖巖忽然止住了腳步。

 

  「你讓我看到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恐懼嗎?」

 

  「沒錯。」簡抱著胳膊悠閒地靠著牆壁,「因為你似乎習慣於把某些話放在嘴上,我想要你清楚地知道這樣的習慣令人不悅。」

 

  「如果你不打算取走我的大腦,那麼大費周章將我從夏爾帶出來的原因是什麼?」

 

  肖巖心中湧起另一種設想,大腦在脫離人體的情況下保存期限並不長久,他們此刻沒有打開自己的顱骨,很有可能是想要圈養他,等到需要的時候再取出利用,這只是避免資源浪費的方法。

 

  「我想要給你不一樣的視野。時間會證明一切。」

 

  肖巖本想問,你們到底和潮湧組織是什麼關係,因為從凱西的語氣中流露出的是對潮湧的不認同。可他們不是作為潮湧的間諜潛入夏爾的嗎?

 

  但肖巖也知道,除非簡想要回答,否則自己就算將刀架在簡的脖子上,這傢伙也只會一臉高深莫測。

 

  夜晚來臨,肖巖躺在柔軟寬大到誇張的床上,抬起頭便能透過透明的玻璃頂看見星河璀璨的蒼穹。

 

  夏爾給每個人的空間都是有限的,比如肖巖房間裡的那張床,如果他多翻一個身,就會掉下來。但現在的這張床幾乎和他從前的臥室一樣大。

 

  仰望頭頂的夜空,肖巖此時此刻才深深感受到這個世界遠比他想像中要浩瀚的多。

 

  如果沒有簡躺在他的身邊,他會更加享受此刻的一切。

 

  「很諷刺吧,那些居住在夏爾中的人,一生都看不見這樣的景色。他們享受現有的一切,安逸著失去追逐的野心。」

 

  簡緩緩側過身,凝望著肖巖的側臉。

 

  「我也沒有野心。」

 

  簡笑了,「如果沒有野心,怎麼會用這樣渴望的目光看著天空?」

 

  肖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顧今天所見到的一切。

 

  這裡就算不是潮湧的大本營,至少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基地。所有基地都將建立在洋流相對平靜的區域,為了避免被夏爾偵查,這座島距離陸地一定有相當的距離。依照潮湧組織的能力在一個獨立的環境中自給自足完全沒有問題。明天自己必須更加小心地觀測太陽從升起到落下的方位,甚至於天空中的星座,海浪以及植被,這些都能幫助他定位這座小島在地球上的大致方位。他還必須弄清楚這座島上的飛行器到底在哪裡,以及整座島的構造。

 

  「你在想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

 

  「撒謊。」

 

  「好吧,我在想伯頓上校。」

 

  「他已經死了。」

 

  原本柔軟的聲音冰涼起來。

 

  「他還活著。」

 

  肖巖的回答平靜卻篤定。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猛地翻坐到肖巖身上,低垂下眼簾,雙手壓在肖巖的耳邊,壓倒性的氣勢,肖巖連動都來得及動一下。

 

  「我太寵你了。」

 

  驀地,對方吻了上來,凶狠到將他壓碎。

 

  肖巖的手掌頂住對方的肩膀,試圖翻身,但在簡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猛地抓住簡的髮絲,肖巖的掙扎奮力得彷彿世界末日,簡終於粗魯地終止了這個親吻。

 

  「殺了我……或者拿走我的大腦……都可以……」

 

  「混蛋!」

 

  簡猛地起身,手指探進肖巖的後腦,扯起他的頭髮,瘋狂地吻了上去。

 

  身後的傷處快速地癒合,簡鬆開了肖巖,任由他倒回去。

 

  「下一次,如果你再要求我殺了你,我會派人去夏爾,將所有你認識的人,包括你在研究院的同事,你的同期生還有跟你說過話的聯絡官甚至於特種兵,取出他們的大腦,送到你的面前!」

 

  簡絕美的五官霎時猙獰而扭曲。

 

  肖巖的呼吸與心跳逐漸脫離X病毒的控制,恢復了平靜。

 

  他知道,簡•沃利斯並不只是恐嚇他,而是真的會做到。

 

  此時的夏爾,艾維爾中將正在觀察著血樣。他身旁的高登少將顯得十分侷促。

 

  「喂,到底怎麼樣了?別告訴我海茵這傢伙會永遠躺在隔離器裡!」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躺在隔離器中的男子手指輕顫,眼睛張開的瞬間銳利到要將整個空間穿刺,一陣抽吸之後猛然坐起。

 

  各項指標飆升,卻在臨界點驟然回落。

 

  所有醫療人員衝了進來。

 

  「伯頓上校!」

 

  他們剛打開隔離器的瞬間,海茵猛地撞開所有人,在全息按鍵上點了一下,他的作戰服緩緩升起。

 

  「伯頓上校!我們還需要檢查您的身體!」

 

  拽過作戰服,利落地披上身,沒有任何人能夠攔下他。

 

  血液檢測室中,艾維爾中將離開終端,一把握住高登少將。

 

  「他成功了!」

 

  「誰?什麼成功了?」

 

  「肖巖少尉成功了!伯頓上校體內的X-2已經完全與身體融合,不但構建了新的免疫防線並且代替原本的X病毒成為能量供給體!」

 

  就在這個時候,醫療兵衝了進來。

 

  「閣下!伯頓上校醒了!他正要離開這裡!」

 

  兩位將軍愣了愣,還是高登少將先反應過來,打開聯絡器,下達指令。

 

  「溫恩!凌霄!伯頓上校已經清醒!你們必須攔住他!」

 

  而溫恩則張大了嘴巴,直到週身散發出嗜血殺意的男子幾乎走到他的面前,溫恩才回復,「這真的是伯頓上校……嗎?」

 

  金棕色的髮絲被一絲不苟地紮在腦後,無與倫比的深邃瞳眸泛著寒光,窒息感蔓延開來。

 

  就在海茵走過溫恩與凌霄身邊時,還是凌霄先反應過來。

 

  「伯頓上校!你不想知道在你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海茵•伯頓停駐了步伐,「高登少將在哪裡。」

 

  呆愣著的溫恩呼出一口氣來。

 

  「少將在他的辦公室等你,他已經為你調出了當時的影像。」

 

  此時的高登少將有些緊張地十指交握,艾維爾中將告訴他,現在的海茵他的體能正處於峰值,而他的大腦也將比從前更加敏銳。

 

  中央科學院必須知道X-2的所有研究細節,而這個病毒的研發者卻被劫持,唯一最清楚整個研究的就只有海茵•伯頓,因為他一直駐守在肖巖的思維外沿,海茵的出身並非武裝部隊,而是中央科學院。

 

  高登少將已經感覺到了肖巖對於海茵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他清楚地知道海茵不會留在夏爾,除非找到肖巖,這個男人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辦公室的門被粗魯地拉開,砰地嵌進牆面,高密度納米牆留下一道淺淺的凹痕。

 

  不要小看這道凹痕,特殊任務部隊裡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

 

  辦公桌前的高登少將表情雖然平靜,目光卻不由自主看著輕微變形的滑門。

 

  「看起來你比從前更加強悍了。我也應該接受X-2。」

 

  「監控影像。」海茵沒有絲毫與對方寒暄的意向。

 

  高登少將的表情嚴肅起來,手指輕輕一點,全息影像緩緩擴散。

 

  屏幕上出現的是肖巖走投無路背靠著牆,槍口抵住自己下巴的影像。

 

  他仰起了脖子,緊閉的眼睫沒有絲毫的顫抖,嘴唇抿出剛毅的線條,令人毫不懷疑他那一刻的決心。

 

  高登少將瞥了海茵一眼,「你真應該看管好自己的配槍。」

 

  下一刻,只聽見「砰——」地一聲槍響,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片段,高登少將仍有一種心臟裂開的錯覺。

 

  海茵注視著屏幕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顫動。

 

  高登少將露出失望的表情,「呵,我還以為看到這一幕至少你會露出一點點受到驚嚇的樣子。」

 

  屏幕中,簡•沃利斯死死扣住了肖巖的手指,奪過了那支槍。

 

  當他抱起肖巖離開時,刻意看向監控,扯出他一向放蕩不羈的笑容。

 

  口型說的是:再見,夏爾。

 

  「簡•沃利斯才是真正的主謀。」

 

  當他們向軍方上報這個信息時,整個上層都震動了。後來針對簡•沃利斯以及凱西的報告指出,他們的身份記錄看似詳盡,但經過更加深入的調查,終於在檔案系統中找到些許入侵修改的痕跡。

 

  他們兩來自夏爾城外。

 

  「是啊,他進入特殊任務部隊四年,戰功彪炳,而且依照常理越是離經叛道的人是臥底的可能性就越低,反而像你這樣深藏不露卻又令人深信不疑的傢伙比較像……」

 

  「他被帶去哪裡了?」

 

  海茵面色沉鬱地將那段視頻再度重放,最後畫面總定格在簡•沃利斯的笑容上。

 

  高登少將感受到空氣中殺意,全身汗毛不自覺豎起。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追捕簡•沃利斯,也許只有海茵•伯頓。

 

  「我們不知道。」

 

  「他的體內有微芯片。」

 

  「他的芯片信號完全消失了。所以目前有三種可能。第一種,他體內的微芯片已經被損毀,因為潮湧也能料想到我們會用芯片來定位;第二種,他已經死了,微芯片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體征的情況下會自動失效。最後一種也是最樂觀當然可能性也是最小的猜測,他被囚禁在某個信號屏蔽的地點。軍部高層已經做出指示,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他帶回來,哪怕只剩下他的大腦。」

 

  「他的大腦不會被取出。」

 

  

 

  ☆、72

 

  我從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盲目樂觀的時候。」高登少將按了按眼角。

 

  「因為簡•沃利斯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女巫克萊爾在哪裡?」

 

  「哈……」高登少將按住自己的腦袋,「別告訴我你想要刑訊她的大腦!這個女人很強悍,已經有三名刑訊部隊的精英在進入她的大腦之後神經元受損。你知道我的話什麼意思吧?」

 

  「克萊爾在她的大腦中把他們都殺死了。」

 

  「所以……」

 

  「所以我要進入她的潛意識。請馬上安排。」

 

  那一瞬間命令的語調讓高登少將微微一怔。

 

  「她是女巫克萊爾,她的潛意識可不像肖巖那麼不設防!你不記得當初你和沈冰在雷諾丁中將的潛意識中面對的一切嗎?沈冰到現在受損的神經元都沒有恢復!」

 

  「請準備,少將。」海茵終於傾下身來,金棕色的髮絲在辦公室的光線下冰冷卻炫目,他眼部的輪廓本就細緻到挑戰人類審美的極限,高登少將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自己的部下對視。

 

  「你瘋了……想一想肖巖少尉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讓你活下來!」

 

  「閣下,」海茵側身,用手指從自己的肩膀的血肉之中取出了一個微盤,他的動作利落而果敢,沒有絲毫令人血肉模糊的不適感,「這是肖巖少尉的研究數據,不論我發生什麼,都不會阻止夏爾對X-2的繼續研究,會有越來越多的特種兵脫離X病毒的桎梏。」

 

  高登少將握緊那粒微盤,神色嚴肅了起來,「我應該把它交給誰?」

 

  「你信任的人。」

 

  「我信任的人?我已經不再相信任何我曾經信任的人了。簡•沃利斯是來自潮湧的高級間諜,這件事總統已經知曉,我正在等候降職處分。」

 

  「但此刻你仍舊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領導者。」

 

  「我現在只剩下好奇,到底謝裡夫上將會派其他人來取代我呢?」

 

  一個小時之後,刑訊部隊黑暗的隔離囚室中,美艷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

 

  當海茵•伯頓走進囚室的瞬間,克萊爾的瞳孔不自覺一陣收縮,那是拒絕相信眼前一切的信號。

 

  她的雙手被高密度鈦金束縛,雙腿被融合的鈦金包裹除非捨棄雙腿否則她無法脫離,頸部的特殊裝置只需要刑訊部隊輸入指令就能自動折斷她的脖頸。而她臉的下半部分也被戴上了鈦金面罩,無法襲擊任何人,也無法自我了斷。在潮湧組織中,她是暗殺的高手,一個身材高大行動卻並不靈敏的馬克,克萊爾絕對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他低估了麗芙。麗芙不僅僅靈活多變,更加與馬克配合到天衣無縫。這就是海茵•伯頓當時放心離開的原因。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任何事情,因為我會自己找。」

 

  克萊爾一直輕視一切的目光,在那一刻終於緊張了起來。

 

  海茵取出終端連接器,如同殺伐大開的死神,沉默的鐮刀劈開克萊爾的思維外沿,以不可抵擋之勢斬斷所有思維連結。

 

  這根本不是入侵,而是屠殺。

 

  克萊爾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海茵甚至還沒有進入她的思維深層,克萊爾即將承受不住。

 

  「我有幾百萬種方法,讓你的神經元遭受比那些刑訊專家殘忍萬倍的折磨。我沒有耐性和時間。」

 

  海茵的聲音在克萊爾的腦海中響起,毫無溫度,彷彿從地獄深處蔓延而來。但這個固執的女人卻什麼都不肯說。她的思維層被壓迫到產生裂縫,海茵猛然衝了進去,黑暗無邊的潛意識中,無形的殺虐四起,但對於海茵來說毫無疑義。

 

  他就像深刻而不可剔除的幻影,無論克萊爾的潛意識如何凶險,根本無法觸動這個男人。

 

  他半跪下來,猛然一拳砸了下去。

 

  有什麼被拖拽而出,整個世界天崩地裂。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心率過快!」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神經元受損!」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意識下降!」

 

  刑訊部隊的幾個觀測員驚訝萬分,他們被授命一定要看護好伯頓上校的大腦,一旦感受到異常就要將他與克萊爾的神經元聯繫斷開,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克萊爾處於危險之中?

 

  他們該怎麼辦?

 

  老天!

 

  海茵•伯頓驟然睜開眼睛,中斷了神經元聯繫。

 

  而對面的克萊爾低著頭,顯得狼狽而虛弱,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的力量。

 

  海茵來到觀測員的面前,信手輸入幾個代碼,囚室中的克萊爾彷彿終於得到氧氣一般,發出一陣抽吸。

 

  心率正緩慢恢復,但主體意識卻依舊停留在較低水平。

 

  所有刑訊部隊的觀測員看著海茵。

 

  「他……是不是成功從女巫克萊爾的大腦中提取到了信息?」

 

  「……還是說,他在克萊爾的大腦中把她給殺了?」

 

  「女巫克萊爾還會醒過來嗎?我們該如何向上級匯報?」

 

  此時的肖巖,平躺在一片白色的沙灘上,頭頂是棕櫚樹的陰影,臉上罩著一頂沙灘帽,身邊放著無數本紙質書。

 

  簡緩緩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海鷗和海浪的聲音糅合在一起,天地無限高遠。

 

  簡輕笑著,指尖勾起帽簷,緩緩低下身,就在他的氣息觸上肖巖唇角時,閉著眼睛的肖巖終於開口。

 

  「如果你敢這麼做……」

 

  「你又能如何呢?」

 

  那個吻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肖巖牢牢閉緊了嘴唇,但簡的舌尖強悍而有力。這個吻沒有強迫的意味,進入之後也只是一陣挑逗便遠離。

 

  「那天晚上我不該對你留情。應該狠狠地進入你,就算那裡裂開了流血了,只要我將X病毒注入你的體內,你很快就會癒合。而我帶給你的疼痛,你會永遠記住。」

 

  簡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肖巖的黑色髮絲,純血統的亞裔已經不多見了,他柔軟的黑髮有著別樣的魅力。

 

  「如果你真那麼做了,我會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海礁。」

 

  「別這樣,海礁對我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簡的手指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撥弄著肖巖的髮絲。

 

  肖巖閉上眼睛別過頭去,而對方的手掌卻暗含力度將他的額頭固定在原處。

 

  「我從小到大沒有聽過任何童話,第一次接觸到童話是某次執行任務之後我的部隊在一座廢棄的圖書館裡休息。我翻到了一本童話書。那是一個關於美人魚的故事。」

 

  簡的嗓音很獨特,隨著潮起潮落的聲響,被海風模糊了聲音。

 

  「美人魚會用自己的歌聲來迷惑經過這片海域的漁夫,將他們拖入深海。但有一次,小美人魚因為同情心救了漁船上的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日復一日地乘著漁船回到那片海域尋找著那隻小美人魚,而小美人魚避而不見。終於有一日,小美人魚忍不住問他,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請你實現這個願望之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簡停了下來。

 

  「少年的願望是什麼?」

 

  「我以為你沒在聽。」

 

  「你編不出故事了?」

 

  「……少年的願望是變成海中的礁石。他說,這片海域太空曠了,沒有島嶼和礁石,小美人魚沒有棲息之所。他希望當她累了的時候,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停留。」

 

  「所以小美人魚把少年變成礁石了?」肖巖用無所謂的語調問。

 

  「我不知道。」

 

  「你果然在耍我。」肖巖歎出一口氣。

 

  「……那本童話的結局頁沒有了。」

 

  「你沒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嗎?」

 

  「不需要。沒一個童話都有屬於每個人理想中的結局。而我,也畢生尋找著屬於我的海礁。」

 

  肖巖蹙起了眉頭,他下意識開始思考簡說出這個童話的意義是什麼?也許這個童話本來就是簡編造的故事,他所指的海礁又是什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故事,但你喜歡我送給你的書嗎?」簡的話成功終止了肖巖的思考。

 

  「你是怎麼找到它們的?紙張是脆弱的東西,兩百多年它們應該都被風化了。」

 

  「兩百多年前的圖書館,有許多書籍是被真空保存的。它們並沒有被損壞。」

 

  「所以你就將它們撬了出來?這會加速它們的毀損!」

 

  肖巖露出暴殄天物的表情,怪不得那些書頁泛黃的厲害,特別不該帶它們來海邊,海風中的濕度會讓它們受到更大的傷害。

 

  「沒有什麼能永久保存,至少你現在擁有它們。」

 

  簡的笑幾乎要融化在風中。

 

  他緩緩起身,走向不遠處被插在沙礫中的一根棕櫚樹枝幹。

 

  「你還是沒有放棄要從這裡逃離嗎?」

 

  肖巖的手指一緊,對方發現了什麼?

 

  「利用樹影來大致估算經緯度,非常古老,但不可否認也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影子最短的方向,就是子午線。而太陽最高的正午,樹影長度比樹高能得到緯度。反正你不需要知道最確切的坐標,你只是想知道離你最近的夏爾基地在哪裡。」

 

  肖巖的背脊一片冰涼,竟然被簡看穿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小把戲?」簡的手指撫弄著枝幹的頂端,海風撕扯著他的髮,「我和你一樣,也很喜歡閱讀古舊的東西。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就在這個,簡手中的聯絡器彈開全息影響,是傑瑞。

 

  「嘿,頭兒,海茵•伯頓還活著。」

 

  聽到這個消息,肖巖的背脊略微一顫。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心緒震顫,每一個細胞都在雀躍。

 

  但肖巖卻竭盡全力保持平靜,閉著眼睛,唇角卻不可自已地輕陷。

 

  X-2並不是一種能被廣泛應用的病毒,它必須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細胞的承載能力等作出精確的調整。而肖巖為海茵注射的,正是研究海茵血樣之後得到只適合海茵的X-2

 

  簡回過頭,看向肖巖。草帽遮住他的臉,看不見表情。

 

  「他已經摧毀了我們三個基地。」

 

  「嗯。」簡點了點頭,「他應該是從克萊爾的大腦中獲取了這些信息。」

 

  「還好降落地點是臨時決定的,克萊爾並不知道我們會回到哪裡。但遲早,他會找到這裡。」

 

  「他正在趕來這裡,那三個基地都靠海。他知道肖巖喜歡海。我們準備轉移。」

 

  傑瑞挑了挑眉梢,他沒有想到那個毫不起眼的研究員的喜好竟然能決定這麼多細節。

 

  簡說完這句話之後,回到了肖巖的身邊,手指輕輕撫弄著他的耳朵。

 

  「喜歡這裡嗎?」

 

  「我愛死這裡了,能讓我一直留在這裡嗎?」

 

  「請求駁回。」

 

  肖巖用帽子拍開身上的沙粒,懶洋洋站起身來。

 

  簡拔起那只棕櫚樹的葉桿,「你可以留著這個作紀念。」

 

  飛行器在天空中徘徊,沙粒被揚起,在日光下如同鑽石風暴。

 

  肖巖伸手遮住眼睛,簡握緊他的手腕,將他帶入機艙。

 

  他們逐漸遠離小島,看著它逐漸變成藍色大海中心漂蕩著的圓點。

 

  肖巖的額頭抵在玻璃上,隨著飛行器的高度不斷上升,肖巖的眼睛裡除了蔚藍再沒有其他的顏色。

 

  機艙裡只坐著四個人,肖巖、簡、傑瑞還有上次潛入夏爾的特種兵。

 

  凱西和另一個人駕駛飛行器。

 

  「我們要去哪裡?」

 

  「一個特別的地方。」凱西就坐在肖巖的對面,眼睛裡難得的謹慎,「然後你會見到一個特別的人,這個人將決定,你的大腦是繼續待在你的顱骨裡,還是應該被取出來。不要做任何衝動的事情,肖巖。」

 

  肖巖承認「特別的人」讓他對此行產生了興趣,至於凱西的後半句,肖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最後他的大腦還是被取了出來,那意味著他將有機會接觸終端,他會用最後的力量做他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入侵他們的主控。

 

  看著肖巖一副沉思的模樣,凱西知道他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只能無奈地呼出一口氣。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臉頰上彈了一下。

 

  「別聽這傢伙胡說。我將要帶你去見的,是我們的父親。」

 

  「你們的父親?」

 

  簡的表情有些複雜,甚至帶著戒備。

 

  「你和他,一定會有很多話題。」

 

  一個小時之後,特殊任務部隊到達了這個海島。

 

  溫恩的小隊打開地下研究室的門,當他們看見成百上千的大腦浸泡在營養皿的情形,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十分鐘之後,溫恩來到海灘邊,海茵站立在一片潔白的細沙之中,彎下腰撿起散亂一地的書本。

 

  「上校……潮湧組織的人全部撤離了。地下研究室中發現了許多大腦……我們是不是應該確定肖巖少尉的大腦是否也在其中?」

 

  「不需要,簡•沃利斯把他帶走了。」

 

  海茵的手指翻過紙頁,那些泛黃的痕跡帶著淡淡屬於紙張的氣息。

 

  溫恩不明白海茵怎麼會這樣確定。

 

  「這是《海洋生物通覽》。一般人不會看這樣的書,除了肖巖。」

 

  「哈?」溫恩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如果我是簡•沃利斯,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取悅他。」

 

  「什麼?」溫恩的表情依舊呆傻,「你要取悅誰?」

 

  海茵沒有回答他,只是拎著那幾本書走向飛行器,烈烈的海風中,海茵閉上眼睛輕吻上手中的書頁,彷彿他嘴唇觸上的是腦海中那個人溫潤的指尖。

 

  「所有飛行器向各個方位散開!打開搜索裝置!」

 

  馬克和麗芙坐在機艙裡,馬克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喂,你怎麼了?」麗芙抬腿踹了對方一腳。

 

  「聽說肖巖就在這裡!簡•沃利斯還用一個玻璃房來關住他!可是我們晚來了一步……我現在看見頭兒的臉色就發憷。」

 

  「你怎麼知道肖巖被簡•沃利斯關在玻璃房裡?」

 

  「……頭兒說的。他一走進那個房間就知道了。」

 

  馬克還記得自己跟隨海茵進入那間玻璃房,寬大到誇張的白色大床,馬克不由得臉紅心跳。

 

  天啊,只是囚禁一個小小的研究員,用得著……這麼過分嗎?

 

  海茵的眼簾垂下,彷彿要壓垮一整個世界,他微微仰起頭,下巴在耀眼的日光下極富有力度。他單膝跪坐在床邊,手掌覆在被褥之上,那正好是被子掀開的地方,他低著頭似乎在感受什麼。

 

  當馬克試圖轉移方向好看清楚海茵的表情時,冷漠的上校已經起身,向他發出追蹤的指令。

 

  「如果是那樣,我覺得頭兒這個時候說不定還鬆了一口氣呢!」

 

  「為什麼?」

 

  「至少肖巖他還活著,這比什麼重要,不是嗎?」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一段漫長的飛行,因為他的眼睛裡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沒過多久就開始犯困。

 

  他強迫自己清醒,試圖記下任何可能的地標。

 

  但最終,他還是睡著了過去。

 

  簡的手掌伸過來,輕輕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

 

  凱西則呼出一口氣,「這傢伙堅持的可真久,飛行器都繞了整整三大圈,連我都快無聊到吐了。」

 

  就在那一刻,飛行器全速前進,降落在一片荒蕪的海域。

 

  簡抱著肖巖緩緩下降,一艘潛艇浮出水面。

 

  他們在深海中航行。無數奇特的海洋生物從他們身邊游過。

 

  凱西悠閒地為自己倒了杯紅茶,配上新鮮出爐的點心,一臉享受午後時光的貴族模樣。

 

  「嘿,簡。如果父親要取出肖巖的大腦……你打算怎麼做?」

 

  一旁的傑瑞也望了過來。

 

  簡摸了摸下巴,「那就讓肖巖也成為他的子女。」

 

  「呵——」凱西冷笑一聲,「那比永生的難度還要大。」

 

  肖巖的身體在黑暗之中不斷下墜,直到一個強有力的懷抱將他緊緊抱住,不斷收攏的力道,幾乎要將他捏碎。

 

  對方輕柔地吻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輕語。

 

  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忍耐,要活著。

 

  肖巖知道,他的潛意識深處,海茵永遠存在。

 

  驟然睜開眼睛,肖巖看見華麗的帳慢,深沉卻雍容的色彩,令肖巖怔然了很久。

 

  猛地坐起身來,肖巖心想不好!自己怎麼又睡著了!

 

  當他掀開被子,從床上翻下來時,感覺到牆壁上投射出微藍起伏的光暈,似乎有什麼緩緩掠過。

 

  肖巖猛地回頭,赫然發覺落地窗外竟然是無邊深海!只有在文獻資料中才看到過的海洋生物正成群從他的眼前經過。肖巖下意識來到窗邊,仰頭能看見日光匯聚的痕跡。現在還是白天!

 

  他到底在哪裡!

 

  「孩子,喜歡你的房間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彷彿從時光的縫隙中傳來。肖巖倒抽一口氣轉過身來。

 

  他的面前是一個身著寬大毛衣看起來十分悠閒的男子,側坐在他的床沿。

 

  他的年紀應該與艾維爾中將差不多,知性與理性交融的氣質。白皙的肌膚,英挺猶如文獻中教堂雕塑的鼻骨,優雅而深邃的眼睛,而眼角的那顆痣讓肖巖肩膀一震。

 

  「簡……」

 

  這不是簡,簡才二十多歲而已!

 

  「再過二十年,你所認識的簡,應該就是我現在的樣子。餓嗎,孩子?」

 

  面前的男子十分禮貌,壓低放緩的嗓音有效地紓解了肖巖的緊張情緒。

 

  肖巖搖了搖頭,他沒有絲毫食慾。

 

  「我早就對凱西說過,不要隨便使用神經麻醉類藥物,無論怎樣宣稱對人體無害,最終還是會產生副作用。」

 

  怪不得自己會睡著!原來是凱西動了手腳!

 

  「這裡是……海底嗎?」

 

  「你的問題不應該是這個,你真正想問的是『面前這傢伙到底是誰』。」男人的笑很有魅力,與簡的曖昧囂張背道而馳,更富有深度,令人忍不住不斷回味和感受。

 

  「好吧,你是誰?」

 

  

 

  ☆、73

 

  但是肖巖的戒心依舊沒有放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和他所有見過的人有著絕對性的不同。但到底是哪裡不同?

 

  男人笑著側過頭似乎是為了將肖巖看的更加清楚,手指觸上他黑色的短髮,髮梢從他的指節掠過,那一刻彷彿無數翅膀拍打著從肖巖的心臟上飛過。

 

  「你是純血統的亞裔,和你一樣血統的人類還不到萬分之一。畢竟兩百多年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繁衍生息,人類對血統已經沒有那麼執著了。」

 

  肖巖雖然沒有後退,但隱隱感覺到壓迫。

 

  「真的很想有一個像你這樣血統純粹的孩子。」

 

  這個時候,肖巖終於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簡•沃利斯的父親!」

 

  「是的,我不只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創造者。長久以來,這些孩子們陪伴在我的身邊,幫助我度過了黑暗而孤獨的歲月,他們稱呼我『父親』,時間久了,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記得了。讓我想想……啊,我的名字是瓦倫亭希恩。」

 

  肖巖想起潮湧組織一直在利用「彗星」病毒研究所謂永生。

 

  「你……你活了多久?」

 

  「兩百七十二歲。」

 

  這是一個驚悍的數字。

 

  「……」肖巖盯著對方的眼睛,確認對方說的應該是真的。

 

  「彗星病毒讓喪屍的身體不斷復原,並吸收熱量合成身體所需要的養料,想想兩百多年後的今日喪屍依然沒有消亡,這難道不是造物主給人類的提示嗎?X病毒也是在彗星病毒的基礎上合成的,我利用這種病毒不斷復原自己受損的器官,達到了長生的目的,但人體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器官,我永遠修復不了。」

 

  「大腦。」

 

  總所周知,喪屍沒有思考只有本能,因為它們的大腦萎縮了。

 

  「你果真很聰明。所以我需要你用難得的思維能力替我解決這個問題。」

 

  男人的手指點了點肖巖的太陽穴,然後輕笑了起來。

 

  「不要這麼緊張,我會給你時間認真的思考。你是打算回到夏爾永遠生活在地下,還是像簡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聽說海茵•伯頓還活著,因為你研製的X-2病毒,他現在成為夏爾特種兵之中第一個脫離十年壽命枷鎖的人,再度創造了神話。不過對我而言,這個神話屬於你,而不是他。」

 

  這是極大的褒獎。

 

  肖巖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你是獨一無二的,孩子。」

 

  瓦倫汀的手掌覆在肖巖的臉頰邊,手指緩緩深入他的髮絲之間,這是一個過於溫情的姿勢,但肖巖知道所謂的獨一無二指的並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大腦。

 

  「無論我採集多少屬於你的基因,都無法保證他能完整地擁有你的思維。」

 

  男人起身離開了這間房間,凱西在幽深的走廊中靠著牆,眉眼間掩藏著深深的不安。

 

  「父親。」

 

  「試著取出他大腦中的信息,但不要傷害他。」

 

  「明白了,父親。」

 

  「你知道最安全的方式是在什麼時候嗎?」瓦倫汀溫和地看著凱西。

 

  「當他睡著的時候,父親。」

 

  隨著太陽落山,窗外變得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彷彿黑洞一般隨時要將肖巖吞沒。

 

  肖巖降下了窗簾,整個房間雖然寬大,但卻倍感壓抑。

 

  食物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簡端著餐盤走入房間,卻沒有看見肖巖的蹤影,他微微歎了口氣,環顧一周終於找到靠著牆角的肖巖。

 

  「我知道這裡沒有陽光和沙灘,你感覺不自由。」

 

  簡再肖巖的面前蹲下。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要裝作理解的樣子。」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眉心一彈,「我保證,很快自由就會來臨。無論是你還是我。」

 

  他將餐盤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與肖巖面對面坐著,舀起一勺食物,送到肖巖的唇邊,「嘗一嘗,這是我熬出來的粥,和夏爾裡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你需要嘗試不同的東西,用眼睛看不同的事物,然後用你優秀的大腦去思考。」

 

  肖巖沒有任何反應。

 

  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不介意含著它們餵進你的嘴裡。」

 

  肖巖終於微微張開了嘴唇。讓他接受對方的親吻而發狂,他寧願沒骨氣的把對方送來的食物吃完。

 

  只是此刻,肖巖的舌尖嘗不出任何味道,吃了沒幾口,就開始反胃。

 

  簡沒有強迫他而是帶著餐盤起身,肖巖仍舊坐在原處,長久地一動不動,彷彿與牆壁結合在一起的雕塑。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透過監控觀察房間的傑瑞終於忍不住了。

 

  「這傢伙根本沒有一點要睡的意思!我要迷昏他!」

 

  就在傑瑞打算輸入代碼的時候,一旁的凱西攔住了他。

 

  「這傢伙現在連東西都吃不下了,你還想再用一次?別說頭兒饒不了你,我也饒不了你!」

 

  傑瑞悻悻然,打開一堆零食開始狂啃。

 

  「誰進入他的大腦提取信息?」

 

  「我。」凱西砸了咂嘴。

 

  終於,在傑瑞將所有的零食囤貨都吃完之後,肖巖緩慢地歪過腦袋睡著了。

 

  傑瑞摸了摸飽脹的胃,按下按鈕,肖巖的房間裡瀰漫起淡淡的香甜氣味。

 

  「你釋放了什麼?」

 

  冰冷而富有壓迫感的聲音在傑瑞的耳邊響起,驚的他不斷打嗝。

 

  「不……不是……麻醉類藥物……是穩定劑……讓他的大腦保持平靜……否則你還沒給他連上終端,他就會醒了!」

 

  簡的臉色稍稍放鬆。

 

  「如果他明天的食慾還沒有恢復,我會讓你和他一樣吃不下東西。」

 

  傑瑞望著簡離去的背影,冷汗直流。

 

  凱西則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無論是對於我們還是對於簡,肖巖都很重要。」

 

  傑瑞呼出一口氣,「知道了啊!」

 

  再度推開房門,簡小心翼翼將肖巖從地上抱起,放回到床上。

 

  「我會在這裡看著你,有任何異常,我會中斷你們之間的連結。」

 

  簡的態度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謹慎。

 

  「知道了!我也不會允許自己傷害他!」

 

  神經元校準,凱西進入了肖巖的潛意識。

 

  穿過他的思維表層,凱西輕鬆地不斷深入,毫無防備的思維對流層,所有想法、信息、以及記憶都靜止。

 

  關於X-2的研究,凱西不費吹灰之力全部攝取。

 

  「凱西,情況怎麼樣?」

 

  「他是根據海茵•伯頓的血樣和彗星病毒的研究最終合成X-2的,可是我在這裡找不到任何相關研究!」

 

  凱西能找到的相關片段也只有海茵如何陪著肖巖訓練。不知是不是因為記憶美化了現實,凱西總覺得這些片段中的海茵剝落了冷酷的外殼,無論是手指掠過臉頰的動作,還是教導肖巖格鬥的每一個瞬間,都與凱西所認識的那個冷峻甚至於對世界都不為動搖的海茵大為不同。當凱西解析另一個片段時,他承認自己的思維被衝擊了,張大嘴巴露出「我的神啊」的表情。

 

  「凱西,發生什麼了?」

 

  凱西扯了扯嘴角,「簡……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了……」

 

  「那我就中斷連結了。」

 

  「別……也就是海茵•伯頓曾經十分……這個……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

 

  即便聽聲音,凱西也能感受到簡唇角上陰冷的笑意。

 

  「我還是替你們中斷連結吧。」

 

  「別!別!就是海茵曾經非常用力地吻過肖巖,畫面很火爆……記憶很深刻……呵呵……」

 

  「如果在思維對流層也找不到目標信息,建議你進入他的潛意識。」

 

  「收到。」

 

  雖然凱西表示自己還想多看兩眼,說不定有勁爆畫面。但簡的聲音聽起來越平靜,凱西知道他越可怕。

 

  離開思維對流層接近潛意識,凱西的身體沒入一片藍色的平靜海洋。

 

  他緩緩下潛,雙手撥開水流,驚訝地發現一個更為寬廣的空間。

 

  緩緩從高空落下,腳尖踩在細膩綿軟的沙粒上,凱西拍了拍胸口。

 

  「你看見了什麼,凱西?」

 

  「他的潛意識太平靜了,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凱西行走在沙粒之上,抬頭便是碧藍一片的海水,世界在肖巖的大腦中沒有明確的界限。大多數人的潛意識十分陰暗,而這個空間卻明亮到不可思議。凱西低下身來,捧起砂礫,試圖解析,才發覺那都是散亂零星的記憶,比如肖巖的父親離家之前他的母親替丈夫整理衣領的畫面,比如他的父親在全息影像前為他講解那些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

 

  當他不斷前行,終於看見一個坐在沙粒上仰望天空的身影。

 

  「我好像找到他的意識本體了……」

 

  「很好。」

 

  沉厚的嗓音響起,不知何時,瓦倫汀來到了凱西的身後,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抬起頭微笑著看向嚴陣以待的簡,用口型寬慰他:別擔心。

 

  得到父親的肯定,凱西不斷走向那個身影,他必須小心翼翼,決不能激起對方的反抗意識。

 

  可越是靠近,凱西就越發感覺不對勁。

 

  對方金棕色利落的短髮,堅毅的側臉,富有力度的身體姿態……怎麼看怎麼和亞裔的肖巖相差甚遠。

 

  凱西的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後退。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原本靜坐的男子緩緩起身,冷峻的面容散發出天生的壓迫感。

 

  直到對方距離他越來越近。

 

  凱西承受不住壓力,猛地跌坐。

 

  對方的手伸了過來,按在凱西的頭頂,那一刻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凱西。

 

  瞬間,凱西的體征在全息屏幕上不斷波動,心跳臨近上線,思緒紊亂。

 

  「遭了!快終端連接!」

 

  負責監控體征的傑瑞正要切斷連接,瓦倫汀卻制止了他。

 

  「再等一等。」

 

  簡皺著眉頭盯著肖巖的表情以及所有數據。

 

  他的心跳依舊平緩,呼吸酣長,脈搏和體溫與正常無異。

 

  完全沒有抵抗的特徵,為什麼凱西看起來如此紊亂?

 

  凱西張大了嘴巴,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他的肩膀顫抖,思維無法發散,這一刻他明白自己被禁錮在肖巖的潛意識裡。

 

  「傑瑞!讓我離開!傑瑞——」

 

  下一刻,海茵毫不留情擰斷了他的頭顱。

 

  神經元信息迅速歸結為零。

 

  傑瑞看向瓦倫汀,「父親……凱西在肖巖的大腦中被扼殺了……」

 

  瓦倫汀不以為意地一笑,「一個能研究出X-2病毒的傢伙,他的思維當然也複雜之極。」

 

  凱西脫離終端之後,眼睛緊閉眉心顫抖的厲害。他的表情充滿恐怖,就連呼吸都哽咽在胸腔似乎無法釋放。

 

  瓦倫汀來到凱西的面前,「孩子,聽我說,沒有人能遏制你的呼吸,你的身體永遠聽從你的大腦掌控。」

 

  他的語調非常平緩,凱西彷彿瞬間沉入對方灰藍色的世界中。

 

  隨著憋在胸腔裡的氣息吐露而出,他的心跳和體溫終於趨向正常。

 

  「告訴我,你從肖巖的大腦中得到了什麼?」

 

  瓦倫汀慈父一般托起凱西的手掌,輕輕替他放鬆胳膊上的肌肉。

 

  「我得到了部分X-2的研究信息……這傢伙確實很有想法……但是我一直找不到關於海茵•伯頓的血樣研究,於是我進入了他的潛意識……」

 

  凱西頓住了,他用力地吞嚥口水,綠色的眼眸彷彿玻璃球面即將碎裂。

 

  「你在他的潛意識裡找到了目標信息嗎?」

 

  瓦倫汀的手指安撫在凱西的額頭,舒緩他的情緒,鼓勵他說下去。

 

  「……我看見了……海茵•伯頓!那傢伙就在肖巖的大腦裡!他一定是入侵了終端!他找到我們了!他擰斷了我的脖子!說不定夏爾已經發現這裡了!他們會派出特殊任務部隊!我們必須離開!」

 

  凱西歇斯底里起來。

 

  「噓——噓——你還活著。海茵•伯頓不可能入侵這裡的終端,因為他根本沒有找到我們。」

 

  「不!我看見海茵•伯頓了!那一定是海茵!他的身手我很清楚!」

 

  恐懼的眼淚從凱西的眼角滑落。

 

  瓦倫汀看向沉睡中的肖巖,他的平靜與凱西的惶恐形成兩個極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簡將中斷連接器從肖巖的頭上取下來,瞇起眼睛,「凱西說,他是在進入肖巖的潛意識之後才遇到海茵•伯頓。如果真的是海茵入侵終端,他會在肖巖的思維外沿就對凱西進行阻截。潛意識是無比複雜的地方,凱西說過肖巖的潛意識平靜到沒有任何攻擊力。」

 

  瓦倫汀摸了摸下巴,露出瞭然的表情,「但沒有任何人的潛意識是毫無防禦允許其他思維進入的。肖巖的自我防禦,就是他腦海中的海茵•伯頓。這只是一個思維體而已。」

 

  「不可能!我和那傢伙對視了!那傢伙的眼神!動作!氣勢!都和現實中的海茵•伯頓一模一樣!」

 

  凱西因為父親和簡對自己的懷疑而焦急。

 

  「我們沒有懷疑你見到的任何東西。而是肖巖……他對海茵•伯頓有著非比尋常的信賴,他將所有關於海茵的信息記得太過清楚,所以他創造出來的思維體也愈發接近現實。」簡的眼神沉黯,手指沒入肖巖的髮絲之間,唇上扯出無奈的弧線,「他將海茵•伯頓當做自己的守護者,所以他的思維也以海茵•伯頓的方式進行防護。」

 

  凱西終於理解了簡的意思。他呼出一口起來,一臉疲憊不堪。

 

  「不管怎樣……我再不想進入這傢伙的潛意識了……下一次,換簡吧。如果有誰能夠與海茵•伯頓為敵,也只有簡了。」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鼻尖上點了點。

 

  「我更希望下一次你在他的潛意識裡看見的是我,而不是海茵•伯頓。」

 

  第二天,肖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就躺在床上,他出神地望著頭頂的奢華帳慢,感受到身旁的體溫。

 

  一個溫柔的吻落在他的臉頰上。

 

  「早安。」

 

  「……你們又對我做了什麼?」

 

  前一刻自己還坐在牆角,這一刻卻從睡夢中醒來。

 

  肖巖的警覺心前所未有的攀升。

 

  而簡卻掰開了肖巖握緊的拳頭,親吻著他每一根手指。

 

  「肖巖,我們私奔吧。」

 

  「你的大腦回路燒斷了嗎?」

 

  簡掰過肖巖的身體,與他面對面側躺著。

 

  「我說,你和我一起,離開這裡。不管瓦倫汀也不管夏爾,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這算是新一輪……談判手段嗎?」

 

  簡的唇觸上肖巖,卻並沒有深吻,蜻蜓點水一般,卻泛起無數漣漪。

 

  肖巖猛地將簡推開,十分戒備地看著簡。

 

  「其實你喜歡這樣的親吻對吧,真是純情。」

 

  「你真無聊。」

 

  而監視著他們的傑瑞不解地看向瓦倫汀。

 

  「簡……到底在想什麼?」

 

  瓦倫汀高深莫測地一笑,「這不是很明顯嗎?我親愛的簡喜歡上了這個聰明的亞裔年輕人,並且想方設法地引誘他。」

 

  「您不擔心嗎……萬一簡真的帶著肖巖離開呢?」

 

  「那就讓他們離開。無論去到哪裡,簡最終都是要回到我的身邊。因為,他是我的孩子。」

 

  這一天,肖巖依舊沒有吃下什麼東西。

 

  沒有終端,也沒有任何可供消遣的娛樂,肖巖無聊到想要撞爆自己的腦袋。

 

  簡走了進來,「我帶你到處轉轉?別這麼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萎靡不振?

 

  你試一試被關在這種地方!陰暗而壓抑的海底!還有一大堆等著把你的腦袋剖開的傢伙!

 

  但肖巖還是跟著簡走了出去。對這個海下基地瞭解的越多,他才越有資本離開。雖然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其實你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控著,所以才對我一臉冷淡?」

 

  肖巖沒有說話,他用心地觀察著這個地方。這裡是海水之下,如果他要離開,需要的不再是飛行器,而是潛艇。潛艇到底停靠在什麼地方,自己要如何到達?既然有潛艇,同時也意味著這裡有相應的火控系統,如果他駕駛潛艇離開,只怕一枚魚雷就能讓他成為海底遺跡。

 

  想到此,他為自己的未來默哀。

 

  「我需要你的幫助。」

 

  簡的聲音壓得很低,迎面而來的是帶著兩名部下的傑瑞。

 

  「嘿,頭兒……」

 

  傑瑞的眼神有些複雜,似乎在說今天怎麼出來遛寵物了。

 

  簡只是眨了眨左眼,不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對誰都一樣拋媚眼。

 

  傑瑞輕咳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窘迫,「頭兒,我們商量過很多次了,別再用那種讓人感到壓力的眼神看我,我會胃抽筋的。」

 

  「不是腦子抽筋就行。」簡笑著拍了拍傑瑞的肩膀。

 

  看起來簡似乎對傑瑞都有些防備,又或者在防備傑瑞身邊的人。

 

  當他們離開之後,肖巖才緩慢開口。

 

  「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能夠幫你。」

 

  「海茵•伯頓有沒有教過你,凡是不要太早下結論?」

 

  不知道何時,簡繞到了肖巖的面前,他的手指勾過肖巖的下巴,慵懶而半垂落的眼簾之下是銳利而鋒芒的目光。

 

  肖巖的心緒沉落下來,他知道簡需要的「幫助」絕不是輕鬆能夠做到的。

 

  「你應該向凱西求助。任何我能做的事情,凱西都能辦到。」

 

  更不用說凱西也是X病毒的感染者,此時此刻他的體能是肖巖的幾倍,輕鬆就能捏爆肖巖的腦袋。

 

  「這裡每個人都稱呼瓦倫亭希恩為父親,知道為什麼嗎?」

 

  「他培育了你們。」

 

  「所以他是我們的神。」

 

  「然後呢?」

 

  「對於人類來說,神祇需要存在於精神的世界,況且他也不是真正的神。」

 

  抿起嘲諷的唇線,簡的眼睛裡對於瓦倫亭希恩的敬意蕩然無存。其實他才是最擅長隱藏的人,無論海茵•伯頓多麼令人難以直視,他的心思卻遠不如簡那麼難以揣摩。

 

  「這又是你為了取得我的信任準備好的圈套嗎?」

 

  「應該說,這是我為他準備好的圈套。知道為什麼這麼多所謂的『孩子』卻稱呼我為『頭兒』嗎?」

 

  

 

  ☆、74

 

  「當然不只是因為你的戰鬥能力。」肖巖心中隱隱產生了一個猜測。

 

  簡笑了起來,眼角的淺淺的笑紋與瓦倫亭希恩出奇的相似,唯一的不同在於風度。簡有著某種動人心神的氣質,而瓦倫亭希恩則是歲月沉澱的深不可測。

 

  「說一說你的猜想。給你一個提示,一切與瓦倫亭希恩所謂的『永生』有關。」

 

  肖巖思索了片刻,「這裡所有人都是被刻意挑選的基因繁殖出來的個體,無論體能還是智能都在普通人類之上。但被X病毒感染的胚胎卻並不那麼容易成活,所以你們都是經過X病毒淘汰的完美培育體。而你的基因,來自瓦倫亭希恩本身。」

 

  肖巖看著簡,他不知道在這裡他是否能安全地討論這一切。

 

  下一刻,簡將肖巖壓在牆面上,「抱緊我。」

 

  「什麼?」

 

  牆面一道滑門打開,肖巖墜跌了下去,那是一個垂直空間,足足五、六米高,落地的瞬間,肖巖被簡穩穩橫抱著,就連震顫都沒有感覺到。

 

  這是一個簡潔的房間,除了床和書桌之外,就只有一整面的書架,而書架上則是無數紙質書。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比起浩瀚無邊的終端信息庫,我更酷愛翻動紙頁的感覺。關於這一點愛好,我們還是很相似的。」

 

  簡將肖巖放在自己的床上,半跪在他的面前,微仰的臉龐在透明的白色光線下近乎純淨的俊挺。

 

  「現在,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這裡是簡的房間,肖巖一邊好奇地環顧四週一邊開口。

 

  「X病毒並不能讓人體永不衰竭,瓦倫亭希恩的永生只是替換自己受損或者衰老的器官而已。無論皮膚、內臟甚至於四肢,他都可以用自己的基因培育出相融合的個體然後予取予求,但是他無法替換自己的大腦……」

 

  「好吧,再給你一個提示。我體內的X病毒已經接近峰值。」

 

  「所以……你現在的身體處於最佳狀態!他要的不是你身體的某個部分,而是……你身體的全部。」

 

  「對,他會將自己的大腦拿出來,植入我的顱骨,從而控制這具年輕有力的身體。如果沒有意外,他從我這裡得到了至少十年朝氣蓬勃的生命。對於他來說,我根本不是什麼『孩子』,而是一個培養皿,甚至於被他圈養的羔羊。你覺得我應該讓這個上帝主宰我的一切……不對,應該說取走我的一切嗎?」

 

  「……你想要做什麼?」

 

  簡•沃利斯絕不會任人宰割,就算那個人是他的「父親」。

 

  「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這裡的主控系統只有你的大腦介入速度能夠做到入侵,我要你關閉除了供氧系統之外的所有運轉系統,包括火控。瓦倫亭希恩手上有一種制約我能力的藥劑,這才是他控制所有人的真正『神力』。」

 

  果然,肖巖早就想到瓦倫亭希恩培養出這麼多智力非凡並且擁有特種兵作戰能力的「孩子」,必須有一種比所謂親緣更有利的控制方法,否則自由是人類的天性,他無法永遠掌控他們。

 

  「你想要偷取藥劑?」

 

  簡搖了搖頭,「偷取藥劑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

 

  「所有思考在系統中都會留下痕跡。瓦倫亭希恩是不可能保留藥劑實物,他只會在需要的時候臨時配製。他在用X病毒感染我們的時候,特別為這個病毒留了一個後綴,攻擊我們的心臟,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必須注射他配製的藥劑來抵抗這個後綴,要知道失去心臟和失去大腦一樣嚴重。我需要徹底清除這個病毒後綴,你明白了嗎?」

 

  啊哈,肖巖湧起仰頭大笑的衝動。

 

  他的世界變化太快,前幾日自己被簡•沃利斯擄劫,此刻這傢伙卻在向自己求助?

 

  「你願意加入,還是不願意?」

 

  「如果失敗了,我會失去大腦,對吧。」肖巖十分用力地看著對方的眼睛,想要知道這傢伙到底有幾成成功的把握。

 

  「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遲早他也會失去耐心取走你的大腦。」可是簡還是無所謂地笑著,彷彿計劃敗露也無所謂。

 

  「那麼如果我們成功了呢?」

 

  「我說過,我想帶著你私奔。」

 

  他的手指掠過肖巖的鼻尖,寵溺的意味,他們即將去做的可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這傢伙還是一副這樣的調調!

 

  肖巖別過腦袋,思考了片刻,「要我幫你也可以,我需要你的血液。」

 

  「你要我的血液做什麼?」簡盯著肖巖。

 

  「你和我的血型一致,我可以借由輸入你的血液來感染X病毒。我不想在碰上瓦倫汀精心培養的刺客時毫無反抗的能力。如果我們能離開這裡,我會為自己合成X-2,我也會對那個後綴病毒解碼然後將它排出。如果你給我,我們就成交。」

 

  「我不能給你我的血樣。」

 

  肖巖白了他一眼,這傢伙果然心存不軌,自己要是相信了他就是十足十的傻瓜。

 

  「萬一我失敗而你有機會離開,那個後綴同樣會要你的命。但是我可以為你拿到X病毒樣本。」

 

  簡的表情十分認真,這讓肖巖片刻動容。

 

  但是肖巖的感動來的快去得更快,他不會忘記自己之所以會在這個鬼地方的原因。

 

  「真可笑,當初我死都不願意你被X病毒感染。」簡的唇上是自嘲的笑容。

 

  「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X病毒再不是什麼致命性的神話。」

 

  簡低著頭笑了起來。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打消瓦倫亭希恩的懷疑。」

 

  「什麼?」

 

  驀地,簡跨上了床墊,一把將肖巖壓了下去。

 

  「你這個混蛋!」肖巖的神經頃刻繃緊,一直以來這傢伙都不是紳士!

 

  簡笑著親吻肖巖的臉頰和脖頸,刻意發出曖昧的聲響,用力到幾乎將他的血液都吸出來。

 

  「簡•沃利斯——你去死吧!」

 

  「就算你感染了X病毒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句話真他媽的欠揍!

 

  半個小時之後,肖巖冷著臉走在通道裡,而簡一臉笑意跟在他的身後。

 

  迎面而來的凱西瞥見肖巖頸上的紅痕,發出輕蔑的哼聲。當他經過簡的身邊,壓低嗓音說:「你應該向父親解釋,為什麼將他帶離監控範圍。」

 

  「你喜歡和人親熱的時候被許多人盯著看嗎?」

 

  凱西抿了抿嘴唇,不說話。

 

  那天夜晚,端著餐盤進入房間的簡看見肖巖依舊坐在牆角,雙手垂放在腿邊,空洞的目光望著玻璃窗外的深海。

 

  「知道這種行為表示你很脆弱缺乏安全感嗎?」

 

  「我只知道後背有依靠的感覺讓我能更加專注地思考。」

 

  肖巖盯著簡的餐盤。

 

  「好了,好了,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不過在這之前,你得乖乖把飯吃完。」

 

  簡將餐盤放在了肖巖的膝蓋上,肖巖穩住餐盤的瞬間,感覺到什麼東西抵在了他的大腿上,那是微型注射槍!

 

  感覺到接觸面的細胞微微一顫,病毒溶液進入了他的身體。

 

  「你需要體力。」

 

  從那一刻起,肖巖的心臟驟然緊縮,血液在身體內狂奔,就連呼吸似乎被壓抑在喉間,不得釋放。

 

  「怎麼?還是吃不下東西嗎?我覺得這不是因為凱西的神經麻醉劑,而是你的心情不好。海底確實是個讓人感覺壓抑的地方,但你得適應。」

 

  簡舀起一勺燕麥漿送入肖巖的口中。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吃不下東西,簡刻意準備了流食。強忍住胃部翻湧的不適,肖巖將一整晚燕麥漿喝了下去。

 

  「需要我在這裡陪著你嗎?」

 

  肖巖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他曾經聽麗芙提起過,被X病毒侵蝕的過程是極為痛苦的,全身疼痛並且沒有任何止痛藥劑能夠將它停下,彷彿所有骨骼被打斷之後的重組。

 

  肖巖握緊的手指,肩膀顫抖著。他不能呼喊不能尖叫,甚至不能用力地皺起眉頭,因為瓦倫亭希恩可能在看!

 

  肖巖的身上出了不少冷汗,腿部因為疼痛而不斷蹬踹。

 

  「會好的,很快就會好。」

 

  一整個夜晚,肖巖都在簡的懷中顫抖,直到後半夜疼痛到達巔峰,他只能不斷地回憶著關於海茵的一切。自己第一次在廢棄的核電站裡不小心親到海茵。他拼了命的回憶那短暫到只有一瞬的觸感,那是他人生中最狼狽也是無論時光倒流多少次都不後悔的經歷。

 

  肖巖的手指抓緊床褥,他不能掙扎不能顫抖,他告訴自己這些疼痛都比不上那一次海茵踩碎自己的肩膀,骨骼刺穿血肉,疼痛碾壓神經。

 

  他可以熬過去,他一定可以熬過去!

 

  汗水浸濕了他的背脊,扣緊床單的指骨幾乎要捏碎他自己。簡的手覆在肖巖的手背上,用力地似乎為了掩蓋他的顫抖。但在漫長的忍耐中,肖巖沒有一刻試圖扣緊簡的手。

 

  這一切就似他一個人的孤軍奮戰。

 

  「你又贏了,肖巖!」

 

  簡鬆開了肖巖,傾下身來,兩人的臉頰靠在一起。

 

  「比起瓦倫汀,你更加殘忍。」

 

  終於,肖巖的肩膀緩緩放鬆,疼痛在漫長的忍耐之後遠離,他的臉頰歪到了一側,呼吸逐漸拉長。

 

  簡的手指掠開他汗濕的額發,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肖巖一直沉睡著,直到他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

 

  他猛地坐起身來,睜大眼睛看著這個明亮卻壓抑的房間。

 

  聽覺被無限放大,他幾乎能感受到玻璃牆另一面海洋生物劃開水流的聲響,低沉嗚咽,玻璃輕微地共振。

 

  低下頭,簡撐著腦袋側躺著,目光悠然地落在他的身上。帳幔在肖巖的背上留下一整片的陰影,而他卻仰起頭望著光亮的方向。

 

  「我是不是應該說恭喜你,成為我的同類?」

 

  「我們本來就是同類。」肖巖將枕頭按在簡的臉上,「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呢?」

 

  他不想看見這張充滿誘惑力的臉,曾經有那麼一瞬,肖巖被痛苦逼迫到幾乎對這個男人屈服。X病毒讓肖巖對任何事物的記憶比從前更加深刻,而簡的親吻成為這記憶的起始頁。

 

  「現在。」

 

  說完,簡扣住肖巖的手腕挪開了枕頭,翻身下了床,將一件白色外套扔在肖巖臉上,「我們走。」

 

  「什麼?監控在……」

 

  「監控已經停留很長時間了。」

 

  簡帶著肖巖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在那裡取出了一個終端。

 

  肖巖吸了一口氣。

 

  簡按住他的肩膀,玩世不恭的表情全瞬間沉斂,他以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叮囑肖巖:「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停下該停下的一切。一旦瓦倫亭希恩發現你,他會毫不留情地刺穿你的潛意識,毀掉你所有構架你思維的支撐,到時候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肖巖瞪向簡,意思是你這傢伙怎麼不早點說清楚這件事的危險係數。

 

  但對於肖巖,就算注定醒不過來他也沒有了退路。瓦倫亭希恩一定會發現簡做的一切,這傢伙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肖巖並不在乎,但對於他自己而言在沒有比這更好地機會能離開!

 

  義無反顧,肖巖毅然進入了主控,所有信息彷彿塵埃被他的思維撞開,宇宙爆炸般的思緒躍進,瞬間,整個基地陷入了一片黑暗。通過入侵主控,他終於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內窺探到這個海底基地的全貌,包括那個潛水艇的所在,以及如何達到通道,他開始搜尋瓦倫汀配製藥劑時留下的思維痕跡,但無論怎樣搜尋都徒勞無功,他甚至開始懷疑瓦倫汀根本沒有通過終端而是用最原始的手動方式進行藥劑配比,就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一股力量正沿著他的思維外沿進入他的大腦,肖巖心中驚顫,遭了!一定是瓦倫亭希恩!

 

  累積了兩百多年的思維以從未有過的強度輕而易舉的俘獲了肖巖。

 

  「三億兆的大腦介入速度果然是入侵主控的最佳人選。我想這就是簡把你帶到我面前的目的。」

 

  腦海中是瓦倫亭希恩的低語,彷彿謝幕的預告。

 

  肖巖的思維被擠壓拆分,這看起來漫長的過程,在現實之中不過轉瞬。

 

  意識對流層對他的阻撓毫無作用,瓦倫亭希恩進入肖巖的潛意識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他的精神世界正逐步土崩瓦解。

 

  「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

 

  微涼沒有起伏的音調一點一點拾回肖巖破碎的思緒。

 

  「和現實世界不同,思維的寬廣超乎你的想像。」

 

  現在他接受的不是什麼防止大腦入侵的訓練,而是生死存亡之戰!

 

  當瓦倫亭希恩終於來到肖巖的潛意識中,他發覺這裡竟然是一片漆黑的虛無之地,方向已經不再有意義。

 

  原本現實中的一切在思維的世界中同樣也會有相似的表現形式,比如說重力。可在這片空間裡,他只是漂浮著,就連撤離的方向也不復存在。肖巖用他的大腦顛覆了現實中的一切,衝破思維的定式這往往是研究學者們取得突破的要旨。

 

  瓦倫亭希恩扯起唇角,兩百多年了,他終於等到了一個有趣的對手。

 

  就在他準備無限延伸自己的思維時,赫然發覺有人正在解讀自己的思維本體!

 

  此時凱西已經進入了終端,趁著瓦倫汀入侵肖巖的時候進入了他的大腦,貪婪地不斷抽取信息。

 

  瓦倫亭希恩必須從肖巖的思維中撤離,他不斷發散延伸自己的思維,衝破了肖巖的思維邊界,他終於成功退離。

 

  而此時,他才赫然驚覺,由始至終自己都停留在肖巖的思維對流層,他以為自己曾經到達過對方的潛意識,但那只是這個年輕人為他構築的騙局而已!

 

  他竟然被一個年輕人給騙了!

 

  被愚弄的衝擊瞬間平復,他現在要做的是揪出那個妄圖從他大腦裡偷東西的小賊!

 

  但瓦倫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肖巖的思維竟然逆襲,不斷攀附上他來不及完全撤離的思緒,他分析解讀信息的能力快到令人難以想像,當瓦倫汀狼狽地退回思維本體時,凱西已經見好就收迅速撤離終端了。

 

  「得到了嗎?」傑瑞笑著問。

 

  「你說呢。」凱西抿起唇角。

 

  驟然間警報響起,所有通道鎖死。

 

  就在這個時候,退出終端的肖巖輸入了某個代碼指令,這是他在夏爾的研究室裡記錄下的一種病毒,攜帶信息與主控系統中的代碼結合,終止了通道鎖死命令。

 

  簡一把拽起肖巖,「我們走!」

 

  「可是我還沒得到……」

 

  「不需要。」

 

  簡帶著肖巖奔跑在通道之中,瓦倫汀是不會讓主控系統一直停留在癱瘓狀態的,他們正在與時間賽跑!

 

  幾個身著黑色作戰服的男子衝到了他們面前,抽出了利刃。

 

  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肖巖也第一次認識到簡真正的實力。上一次與海茵的對峙,這傢伙絕對有所保留。

 

  前一刻他的手肘狠戾地將其中一人的手腕頂碎在牆壁上,肖巖只聽見「磕啦」的聲響,後一刻簡騰空而起抬腿踩裂了另一個人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五、六個潮湧的刺客衝了上來。

 

  「簡•沃利斯——你這個叛徒!」

 

  簡的唇上是惡劣的笑容,朝肖巖眨了眨眼睛,「讓我看看,海茵•伯頓都教了你什麼。」

 

  其中一個刀刃砍向肖巖的肩膀,不經思考,身體自然做出了反應。肖巖側過身去,手腕向上抬高他的刀刃,另一隻手擰過他的小臂,跨開腳步,猛地將他撞在了牆壁上,不等對方恢復平衡,肖巖以手肘頂裂對方的脊椎,緊接著奪走他的刀刃反手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

 

  血液噴濺在他的外套之上,肖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肖巖嚥下口水,並沒有膽怯失控。分不清場合的同情只會讓自己送命,而殺死他的人是不會抱有半分憐憫的。

 

  而簡已經結果了三個人。

 

  剩下的兩人警戒地看著他們。

 

  「幹的不錯。」

 

  肖巖本來以為自己的動作很慢,但其實那一連串的組合攻擊他幾乎是在一秒鐘內完成。

 

  簡望向阻攔者,一步一步上前,而他們則一步一步後退。

 

  殺戮氣息如影隨形。

 

  「讓開,或者死在這裡。」

 

  那兩人互相對視,隨即握緊了刀刃,帶著必死的決心衝了上來。

 

  肖巖做好了準備,可是簡卻一腳踩在牆壁上借力飛躍,右手的手肘頂裂了其中一人的頸骨,翻身的瞬間避過揮至眼前的刀刃,落地時扣住對方的手腕,扭曲了他的骨骼,猛地將刀刃回刺進他的咽喉。

 

  「很遺憾,你們做了錯誤地選擇。」

 

  簡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絲毫的憐憫。

 

  「我們走!」

 

  肖巖跟上簡。

 

  「我們去哪裡!」

 

  「潛艇。」

 

  「你的藥劑怎麼辦?」

 

  簡回頭眨了眨左眼,標誌性的動作,「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肖巖咬牙切齒,「這一點都不浪漫!」

 

  當他們奔入一處轉彎地帶,簡猛地一把將肖巖拉了回來,並藉著肖巖的肩膀一躍而起,正欲踹中迎面而來的傢伙,沒想到對方躲了過去。

 

  「你沒有可能從這裡通過。簡,你太讓父親失望了。他給了你一切。」

 

  四名殺手擋在他們的面前,週身散發出不同尋常的氣勢。

 

  肖巖能感覺到,這四個人和剛剛被他們結果的傢伙實力絕對不同!

 

  簡的鼻間發出不屑的哼聲,對肖巖擠了擠眼睛,「寶貝,忘記向你介紹,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幽靈騎士』謝爾登。」

 

  肖巖眉梢一顫,謝爾登的名號比女巫克萊爾還要響亮,眼前的傢伙臉色蒼白,這與簡的白皙完全兩種風格,十分病態,銀灰色的髮絲垂落,充滿殺意的目光仍舊從髮絲間投射而出。但肖巖不得不說這傢伙的五官卻有著貴族式的優雅,讓人不自覺想起電影中的吸血鬼。

 

  謝爾登緩緩開口:「簡•沃利斯交給我。肖巖就交給你們。隨便折斷他的手腳,只要不弄壞他的腦袋。」

 

  

 

  ☆、75

 

  三名刺客衝了過來,全然無視簡的存在。

 

  就在簡身體移動的瞬間,謝爾登忽然來到了他的身側,看似傾斜實則重心仍在掌控,他的刀刃斜砍向簡的側腰。

 

  簡握住他的刀身,借力從他的頭頂翻過,作勢要頂碎謝爾登的脊椎,就在謝爾登防禦的瞬間才發覺簡的腳跟直落落砸在其中一個刺客的頭頂,磕啦一聲,他如同失去發條的機械,跌落在地。

 

  而謝爾登的刀刃卻貫穿了簡的胸膛。

 

  血液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看來你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寵物。」謝爾登的唇上是嘲諷的笑意。

 

  剩下兩名刺客來到了肖巖面前,簡調侃的聲音傳來,彷彿被謝爾登刺穿胸膛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有兩個,你應該對付的了吧。」

 

  謝爾登微微上前,刀刃在簡的身體裡挪動,與肌肉相觸發出令人神經崩潰的聲音。

 

  「你還有心管別人嗎?」

 

  而簡卻扣住了對方的手,用力後退,扯出了刀刃,血肉癒合的聲音十分響亮。

 

  肖巖面前的兩名刺客同時出手,試圖按住他的肩膀。

 

  而肖巖卻反扣住他們伸過來的手,一個向上騰起,以身體的旋轉力度令他們二人的肩膀脫臼。

 

  但這兩名刺客卻感覺不到疼痛般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是迅速後撤至安全距離緊盯著肖巖。

 

  肖巖沒有主動攻擊,他並不知道這兩人的身手到什麼樣的程度,於是安靜地等候他們出手。

 

  謝爾登笑了笑,「我們低估了你的小寵物。」

 

  「別再一直叫他小寵物,你會後悔的。」

 

  說完,簡猛地出現在謝爾登的面前,手指併攏,猛然戳進了對方的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臟。

 

  而肖巖則緊張地盯著這兩名刺客,隨著互相交替眼神,其中一人揮動刀刃騰空而起,肖巖知道這傢伙的目的是砍下他的手臂。攻擊的軌跡在肖巖眼中清晰無比,他的肩膀繃緊,手臂擦過刀刃,手掌直落落頂在對方的下巴上,他的腦袋瞬間後仰,折斷。

 

  「磕啦」一聲,攻擊他的刺客睜大了眼睛,還在反應肖巖做了什麼,無力地倒在了肖巖的腳邊。

 

  謝爾登皺起了眉頭,如果被簡抽出自己的心臟,即便是體內的X病毒也無法合成出一個新的心臟,他不得不狠下殺手,揮刃試圖砍斷簡的手臂。

 

  簡瞬間抽離,刀刃揮了個空,謝爾登摀住自己的胸口,向後退了半步。

 

  「這樣我們算不算扯平?」

 

  簡囂張的笑了起來。

 

  「就算你能離開這裡,無論你躲到世界的哪個角落,父親都會找到你!」

 

  「那就來吧,反正他也從不曾把我當做他的兒子。」

 

  剩下的刺客被肖巖的身手震懾,他一直聽說的是簡帶回來的不過夏爾的研究員,但為什麼這個研究員……不遜於任何一個受訓多年的殺手?

 

  肖巖拎起地上的刀刃,輕輕一甩,血液沿著刀鋒飛濺,緊接著肖巖衝了上來。

 

  刺客以為肖巖即將揮刃,於是抬起手臂阻擋,但是他完全按想像不到的是肖巖在他面前改變的行動,以刀刃製成自己的身體,猛地踩在刺客的手上,而他的刀刃直落落嵌入自己的喉嚨裡。

 

  鼓掌聲響起。

 

  簡攬上肖巖的肩膀,朝謝爾登眨了眨眼睛,「現在,二對一,你覺得自己有贏的可能嗎?」

 

  「除了贏,就只有死,你難道不明白嗎?」

 

  說完,謝爾登衝了上來。

 

  他的右手揮刃刺向簡,而左手卻掐上肖巖的脖頸。

 

  這傢伙的行動太快,以至於當他冰涼的指尖觸上肖巖肌膚的瞬間,根本來不及反應。

 

  腦海中是當初海茵•伯頓的手指在訓練室掐住自己的畫面。

 

  學會應用身體的轉向力。

 

  身體自然反應,肖巖右手扣住謝爾登的虎口,左手擰過他的手腕,身體跟著放低重心,一個轉身,謝爾登的左手狠狠被卸了下來。

 

  而簡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謝爾登的刀刃,狠狠刺入他的胸膛。這一次,簡絲毫沒有放鬆,眼睛裡是毀滅一切的戾氣,仞柄被按入謝爾登的體內,他倒在了地上。

 

  「殺了我。」謝爾登看著簡,他的左腕還在不斷失血。

 

  簡撿起地上的左手,按回他的斷腕,X病毒正在加速他的癒合。

 

  「希望你尊敬的父親能饒過你的性命,或者你可以代替我成為他的身體。」

 

  簡覆在謝爾登的耳邊輕聲道。

 

  謝爾登的睜大了眼睛,還在思索簡話語中的意義。

 

  通道裡傳來奔跑的腳步聲,簡一把拽過肖巖繼續向前。

 

  「你是不是確定封死了這裡的火控系統?」

 

  簡一邊跑一邊問肖巖。

 

  「我確定!現在的終端系統太過高端,反而對兩百多年前網絡系統中最常見的基礎病毒沒有防禦能力,除非瓦倫亭希恩親自將他從系統中清除!但那需要手動計算,就算他有兩百多年積攢下來的智慧起碼也要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將病毒清理!」

 

  「那麼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

 

  他們進入了潛艇,關閉了閥門,簡拉著肖巖趕向駕駛室,而肖巖赫然發覺凱西、傑瑞還有四、五個人已經等在裡面了!

 

  肖巖心想不好,只怕他們早就發現了簡的計劃,正在潛艇裡等著他們送上門!

 

  但凱西卻滿臉擔心地跑上前一把抱住肖巖。

 

  「還好你們趕來了!要是你的腦袋被謝爾登那個傻瓜切下來了我永遠不會原諒簡!」

 

  那一刻,肖巖的心臟一陣顫動,他幾乎下意識就拍著凱西的背脊像從前一樣安慰他。但是肖巖的手在半空中還是停住了。

 

  簡的唇上是一貫的笑容,「你太看不起我了吧,凱西。信息得到了嗎?」

 

  「得到了!」凱西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們走!」

 

  凱西戴上終端,潛水艇緩緩行駛出它的停泊地。

 

  肖巖在這一刻總算明白了一切。

 

  簡一直密謀從瓦倫亭希恩這裡偷取解救自己的藥劑,凱西與傑瑞是他的同謀。簡擄劫肖巖的動機其實是借助他比常人快上三倍的大腦來入侵這裡的主控,並且牽制瓦倫汀的思維,而凱西就能順勢潛入瓦倫汀的大腦偷取他想要的信息。

 

  潛水艇不斷遠離,肖巖的起伏的心緒沉靜了下來。

 

  他被這群騙子給利用了!

 

  「下一步,我們該找個地方,合成藥劑。每一年的秋天總是疼到死去活來。」凱西一直碎碎念。

 

  「你們想要去哪裡?」

 

  「我需要合成去除病毒後綴的藥劑,而你得合成X-2……不如我們去攻佔某個研究基地怎麼樣?」傑瑞的語氣半開玩笑,餘光中泛著寒意。如果肖巖不照著他們所說的合成X-2,傑瑞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從潛水艇中踢出去。

 

  「你的腦袋壞了嗎?」凱西冷冷瞥了傑瑞一眼。

 

  「什麼也別擔心。我們自由了,肖巖。」

 

  簡似乎有些疲憊,靠著肖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拉的很長,這是他第一次在肖巖面前睡著。

 

  潛水艇在一座孤島前上浮,肖巖看到了一架飛行器。

 

  離開深海的感覺無以倫比的暢快,肖巖站在潛水艇上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海風陣陣,頭頂上海鳥的聲音鮮活而明快。

 

  「喂!傻瓜!你再不跟上,我們就把你扔在這裡。」凱西皺了皺鼻子。

 

  那一瞬,肖巖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最為單純的年月,而凱西還是那個凱西。

 

  「走吧,寶貝。」

 

  簡攬上肖巖的腰,極為不安分地捏了兩下。

 

  肖巖甩開簡,跟在凱西的身後。

 

  飛行器帶著他們遠離孤島。

 

  這一次,他們向著大海更深處飛翔。

 

  「我們是要去陸地嗎?」

 

  「你猜。」簡再度故弄玄虛。

 

  眼前逐漸出現一片綠色,肖巖低下頭來,這樣的植被覆蓋和植物群落,原處的山脈,在肖巖看來都無比眼熟。這裡是他第一次見到海茵的地方!

 

  心臟不可自已地躍動起來。

 

  「真的什麼都能吸引你的注意力啊。」簡淡淡地笑著,手指寵溺地沒入他的黑色髮絲。

 

  「能打開艙門嗎?我想聞一聞樹林的味道。」

 

  肖巖的手指敷在玻璃上,一臉嚮往的表情。

 

  凱西看了簡一眼,簡點了點頭。

 

  就在艙門打開的瞬間,肖巖迅速抬起了安全裝置,朝艙門的方向撞去。

 

  幾乎是在同時,簡一把扣住了肖巖的肩膀,溫柔的目光在瞬間凶狠起來。

 

  「你想幹什麼!」怒吼聲在樹林上方久久不散。

 

  傑瑞不說二話就要關上艙門,肖巖卻一腳踹在傑瑞的手指上。

 

  「啊——」雖然這點傷算不了什麼,卻讓傑瑞疼得大叫出聲。

 

  聲音引來了樹林間的喪屍,他們仰著頭,露出興奮的表情,追著飛行器不斷跳躍著,甚至有幾個爬上了樹,伸長了手臂,卻仍舊距離飛行器很遠很遠。

 

  「看見了沒有!你就算跳下去無數的喪屍也會圍上來!你以為自己能把它們殺光嗎!」

 

  傑瑞憤恨地看著肖巖,忽然一拳揍在他的臉上,「媽的!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安分!」

 

  他的拳頭被凱西攔了下來。

 

  「我去駕駛艙!」傑瑞憤然離開,走之前還冷冷瞪了肖巖一眼。

 

  肖巖被拽了回來,簡扼住他的脖子,狠狠抵在玻璃窗上,「我不再相信你。」

 

  「我也不相信你。」

 

  肖巖直落落看著簡。

 

  「頭兒,這裡距離二號基地太接近了,我們是不是得繞一下。」

 

  二號基地至少有一整支特殊任務小隊在駐守,以簡現在的人力還不足以抗衡。

 

  凱西故意當著肖巖的面說。

 

  「繞過去。」

 

  肖巖閉上眼睛,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悔。他應該忍耐再忍耐,他可以等到飛行器降落,甚至於假裝加入簡還有凱西,然後製造機會離開,而不是剛才,衝動毀掉了一切機會。

 

  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有多麼想念海茵。

 

  想念他冷漠到令人抓狂的表情,想念他強勢而不容拒絕的懷抱,還有他……親吻的力度。

 

  肖巖已經不在乎海茵對自己真實的態度是什麼。

 

  他只是想再見到這個男人。

 

  就在這個時候,飛行器一陣震盪,凱西發出「哦——」的聲響。

 

  「喂!傑瑞!你好好駕駛行不行!故意嚇人這招已經不管用了!」

 

  但是卻沒有收到傑瑞的回復。

 

  「怎麼回事?」凱西的臉色變了。

 

  簡彷彿明白了什麼,忽然從腳踝處取出一把匕首,拽著肖巖的髮絲拉向自己。

 

  「喂——簡!你要做什麼!」凱西驚恐地看著這一切,試圖將肖巖拽到自己身邊。

 

  「他身上的微芯片將夏爾的人引來了!凱西!你去接替傑瑞!他的大腦被入侵了!」

 

  飛行器的高度正不斷下降,凱西不說二話打開駕駛艙坐了進去。

 

  而簡的刀尖挑開了肖巖頸間的肌膚,血液沿著脖頸流了下來,肖巖發出悶哼聲。

 

  「噓——噓——很快就好了!」

 

  簡在肖巖的耳邊喝著氣,尖端挑起那個微芯片,肖巖頸間的傷口迅速癒合。

 

  「好了,已經取出來了。」

 

  「嗤啦」一聲,微芯片在簡的手指間成為了金屬粉末。

 

  「現在他們沒辦法再跟蹤你了。等到我們這一次甩掉他們,就沒人能找到你了。」

 

  「簡——快救我!」

 

  駕駛艙傳來凱西的呼救聲。

 

  簡的神色瞬間緊張,對一旁的說看好肖巖之後就進入了駕駛艙。

 

  飛行器終於穩定了高度。

 

  「對不起……簡……剛才有人入侵了我的思維,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傢伙差一點就進入我的潛意識了……」

 

  凱西心有餘悸,簡則冷哼了一聲。

 

  「能入侵你的人寥寥無幾吧?」

 

  飛行器急速向前,肖巖回頭時已經看不見追逐者了。

 

  趁著簡還沒有回來……

 

  現在機艙裡有四個人,這一次再不能衝動。

 

  肖巖猛地抬起腿,果然對面的傢伙試圖按住他的膝蓋而肖巖驟然抬起安全裝置,他身邊的人試圖將安全裝置按回,可肖巖卻一拳打向他的腹部。雙腿蹬踩向對面那個傢伙,對方抬起雙臂抵擋,而肖巖抬起了安全裝置,打開了門,一躍而出。

 

  可惜還是被拽住了。

 

  肖巖費盡力氣用力蹬踹,終於掉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間,簡從艙門跳了下來。

 

  「肖巖——」

 

  他的髮絲在風中凜冽,慵懶的表情充滿驚恐。

 

  「不要讓腦袋著地!」

 

  肖巖驟然醒悟,在空中翻身,雙腿落地的瞬間頸骨折斷的痛楚令他瞬間跌落在地。

 

  雖然同樣摔斷骨頭,但明顯簡•沃利斯對疼痛的忍耐高出肖巖太多。此刻他已經來到肖巖身邊,一把將他拽了起來。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走了?」

 

  壓低了的嗓音,不寒而慄的陰冷蔓延上肖巖的背脊。

 

  「你不可能永遠困住我!」

 

  脛骨復原的肖巖抬起膝蓋,簡卻趁勢扣住了他的小腿,一把將他掀起,壓在了樹上。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得意我捨不得對你下手?你錯了!肖巖!我已經看透了你的固執,你認定的事情就算全人類都滅亡了也不會改變!」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得到的東西!你已經握住了自由!為什麼就不能放了我!」

 

  「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簡挑起眉梢,冷笑了起來,「對,從現在開始,我要得到所有我想要的!」

 

  簡的吻狠狠壓了下來,他的腰身擠入肖巖的雙腿之間,肖巖奮力掙扎了起來。簡毫不在意他每一次將自己骨頭捶裂的拳頭,扯下了他的褲子。

 

  肖巖知道,這一次對方再不會放過自己,他掐緊了簡的脖子,捏上他的頸椎,還沒來得及用力,簡扣住他的手指,猛地捏了下去。

 

  「唔——」

 

  他的指骨被捏碎了,雖然比起脛骨碎裂這種疼痛根本不值得一提。這個男人已經不再在乎他是否疼痛,怒火完全磨滅了理智。

 

  肖巖用自己的手肘去擊打簡的側頸,對反的手迅速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向後,手肘狠狠撞擊在樹幹上。

 

  這一次肖巖疼到無以復加。

 

  而簡已經大力掰開他的臀縫,即將攻城略地!

 

  就在這個時候,肖巖的餘光注意到不少喪屍已然圍了過來。

 

  它們搖晃著的身體,雙眼中是見到久違食物的渴望。

 

  而簡絲毫不顧及這些,直到四五隻喪屍不顧一切撲了上來。簡終於迫不得已放開肖巖,一把擒住其中一隻喪屍,狠狠將它壓在另一隻喪屍的臉上,所有撲上來的喪屍都被他踹了出去。

 

  成山的喪屍圍了上來。

 

  聽見遠處的傳來一陣爆炸,是簡的飛行器因為失控撞上了山體,肖巖本能地肩膀一顫。

 

  「你不是想要跑嗎?這裡有成千上萬的喪屍等待著你!」

 

  喪屍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而肖巖卻一步一步後退。

 

  「你去哪裡!」簡一把將肖巖拽住。

 

  「它們要吃的是你,不是我……對不起,簡。」

 

  又不斷有喪屍衝了上來,即便沒有武器,它們在簡•沃利斯的面前也是脆弱不堪,只是如山一般湧來的氣勢,瞬間將簡淹沒。

 

  一個有一個結果它們,喪屍的殘骸不斷堆積,而簡卻看不見肖巖的蹤影。

 

  「肖巖!肖巖你在哪裡!肖巖!」

 

  簡沒有聽見任何來自肖巖的回答,他只是在喪屍的縫隙間看見肖巖奔跑離去的背影。

 

  所有喪屍對肖巖完全沒有反應,彷彿肖巖是它們的同類。

 

  因為早在被簡帶離夏爾之前,肖巖就完成了病毒「雪倫」的研究。他給自己注射了這種特殊的病毒,讓喪屍將自己當做同類從而免受攻擊。

 

  他必須逃走,越快越好。以簡的能力很快就能擺脫那群喪屍追上自己。

 

  一個踉蹌,肖巖摔倒在地,沒有猶豫,他爬起來繼續向前。

 

  就在那個瞬間,頭頂的日光被折射,空氣被切開。

 

  肖巖迅速側過一邊,一個身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落下,他的刀刃沒入泥土之間。

 

  只要自己晚哪怕零點一秒,他的腦袋就被削落。

 

  對方緩緩抬起頭來,銀灰色的髮絲隨著那個動作輕搖,肖巖看見對方泛著寒光的眼眸。

 

  「謝爾登……」

 

  謝爾登不說二話,再度來襲,一腳踹向肖巖。

 

  肖巖抬起胳膊阻擋,差一點被對方踹飛。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你知道那群喪屍困不住他太久。」

 

  刀刃揮落,肖巖驚險地閃開,身後的樹幹被整齊地削落。

 

  肖巖的心臟狂跳起來,他不確信自己是否是謝爾登的對手,這傢伙會追來,且目標不是簡,只能說明他要帶著肖巖的人頭回去向瓦倫汀覆命。

 

  謝爾登雙手握住刃柄,「讓我看看,你從海茵•伯頓那裡學到了多少!」

 

  刀刃刺了過來,肖巖剛要閃躲,謝爾登忽然鬆開左手一把按住他的胸膛,無法躲避的肖巖被刀刃貫穿,釘在了樹上。

 

  痛苦地發出低吼,肖巖扣住刀刃要將它拔出,而謝爾登卻從背上抽出了另一柄,毫無表情地揮向他的脖頸。

 

  他要死了……

 

  無法接受這樣的命運,肖巖發瘋一般抽出了將自己釘在樹幹上的刀刃。

 

  頭頂上傳來飛行器的引擎聲,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彷彿流星衝破大氣層的束縛終於撞入了它的歸宿。

 

  就在刀刃觸上肖巖脖頸的瞬間,謝爾登的手腕被削了下來,一腳踹了出去,接連砸斷了五、六棵樹,最後被一根樹幹穿刺。

 

  眼前的背影如此熟悉,撐起他渙散的意識,毀天滅地的氣勢鋪陳開來。

 

  

 

  ☆、76

 

  「海……海茵……太好了,你還活著……」

 

  肖巖睜大了眼睛,貪婪地看著對方。

 

  海茵瞬間來到他的身側,按住了他腹部的傷口。

 

  低垂的眼簾,萬物飛逝。

 

  他的手掌覆上肖巖的臉頰令他張開了嘴巴,唇•舌相觸的瞬間,神經崩裂開來。

 

  海茵的親吻太過用力,他的懷抱甚至將肖巖的肩膀擠碎,以至於到後來海茵死死扣住肖巖的後腦按向自己,那力道簡直要將肖巖的腦袋都捏碎。

 

  無止境地親吻,濃重的被佔有的感覺在血液中奔馳。

 

  飛行器仍舊在他們上空徘徊。

 

  馬克伸著腦袋向外望去,「嘖嘖嘖……親的可真久……」

 

  麗芙一把將馬克拎了回來,「小心頭兒戳瞎你的眼睛!」

 

  遠處被釘在樹幹上的謝爾登終於跌落了下來,摔落地面時半張臉沾上塵土,他的左手將刺入自己的樹幹抽出,而他的右手仍然留在被砍落的地方。

 

  「頭兒!我們該走了——」

 

  馬克的腦袋大吼了起來。

 

  海茵一把抱起肖巖,忽然將什麼東西揮了出去,是謝爾登的刀刃。

 

  它刺穿了謝爾登的額頭,無情而決絕。

 

  肖巖耳邊是呼呼風聲,一切那麼不真實。

 

  真的是海茵找到自己了嗎?

 

  當海茵跨入機艙時,馬克與麗芙伸手將肖巖拉了進來。

 

  「歡迎回家!肖巖少尉!」

 

  「你這只菜鳥!讓我們找了你好久!」

 

  「小子!你發什麼呆呢!」馬克好笑地拍向肖巖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大力,還好現在的肖巖再不擔心被拍碎骨頭了。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當然是真的!」麗芙眨了眨眼睛,「需不需要上校再給你個熱吻呢?」

 

  肖巖望向海茵的側臉,風從敞開的艙門灌進來,拉扯著他的髮絲。他深刻的側臉線條,讓肖巖的眼睛發酸。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頭兒為了找到你去了多少地方!我們的日子幾乎是在飛行器上度過的!現在終於可以回去夏爾,在安穩的床上好好休息了!」

 

  「先去十四號基地進行補給。」海茵冷冷下發指令。

 

  「十四號基地……那樣也好過在天空中飄著……」馬克揉了揉鼻子。

 

  這一切來得太快,肖巖仍舊感到不可思議。而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冷銳的氣息一直壓迫著他……來自海茵•伯頓。

 

  人生能有幾次這樣的劫後餘生?

 

  剛才那瘋狂讓肖巖心旌動搖,可現在海茵•伯頓的冷靜卻讓他不知所措。

 

  馬克和麗芙安靜了下來,話題也變得嚴肅起來。

 

  「肖巖,你是第一個從潮湧組織手中逃脫的研究員……我打賭……回到夏爾還有的是麻煩。」

 

  肖巖明白麗芙指的是內部審查,他將接受刑訊部隊的盤問,三個月能無法從事任何研究工作,如果刑訊部隊有任何懷疑,他甚至可能被迫離開中央科學院,成為一個普通的夏爾公民。

 

  「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海茵冷然開口。

 

  當飛行器停入通道時,瑞文中校親自迎接他們。

 

  「伯頓上校!許久沒見!聽說你成功營救了中央科學院的肖巖少尉!」

 

  就在那一刻,海茵一把拽過肖巖的手腕,「我需要對這個傢伙進行血液測試。」

 

  「測試……什麼?」瑞文中校一臉茫然。

 

  「我懷疑肖巖少尉感染了X病毒。」

 

  「是潮湧組織做的嗎?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瑞文中校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所有人目送著氣壓極低的伯頓中校扯著肖巖的手腕快步行走在通道裡。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讓肖巖脫臼。可是在對方這樣的盛怒之下,肖巖連喊疼的勇氣都沒有。

 

  他知道海茵是絕對反感自己被X病毒感染,上一次他使用X-2的時候,差點被誤認為自己注射X病毒的海茵殺死。

 

  「我沒有辦法……如果不是X病毒……我可能已經死了!」

 

  下一刻,肖巖被用力地扯進了對方的懷裡。

 

  這是海茵•伯頓的懷抱,肖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這樣抱緊自己。

 

  「你要如何折磨我……才肯罷休呢?」

 

  咬牙切齒的語調,揪心刻骨,瞬間肖巖的眼眶一陣酸楚。

 

  「什麼……」

 

  肖巖睜大了眼睛,腦海中不斷分析著海茵的這段話。

 

  「你讓我注意你,讓我不得不看著你,當我費心盡力保護你,你卻對自己的生命毫不珍惜!」

 

  「……伯頓上校……」

 

  「別叫我上校!我不是你的上校!」海茵的手掌按住肖巖的臉頰,強迫肖巖看著自己,「你怎麼可以拿著我的配槍抵住自己的腦袋!」

 

  一向冰冷到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眸子,竟然充滿了所有肖巖未曾在這個男人眼中見過的情緒,它們翻滾著,壓抑多時不知如何爆發。

 

  肖巖張了張嘴,「我……我沒有辦法……你知道我有多麼害怕……」

 

  「所以我讓你不要管我!我讓你走!那是命令!你為什麼不聽!」

 

  「你要我丟下你嗎?你從來沒有丟下我!原來那是上校下達給我的命令嗎!」

 

  「是的,我給你的命令只有一條。」

 

  「什麼?」肖巖顫著聲音問。

 

  「絕對不能死在我之前。」

 

  肖巖愣住了,他搖了搖頭,有些不解地望著對方。

 

  「還有,同樣的命令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體會不了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想像著自己最重要的人極大的可能性……被殺死是什麼感覺。」

 

  最重要的人……肖巖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整個世界被折斷了骨頭般呻吟著擠入這個男子的眼中。

 

  「你總是讓我的忍耐變得毫無意義。」

 

  海茵的唇落了下來。

 

  這一刻,他沒有受傷,海茵的親吻只有一個理由。

 

  他想吻他。

 

  極盡所能的親吻,從一開始的霸道和強迫到充滿慾望的意味。這是肖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被壓在冰冷的牆面上,可世界卻在瞬間陷入火海。

 

  一扇滑門打開,某個聯絡官走了出來,看見這一幕的瞬間傻了眼。

 

  海茵不由分說拉起肖巖跨進了那個房間,房門被鎖死。

 

  肖巖被推到了沙發上,額頭撞上沙發扶手,雖然並不疼痛卻分不清方向,他剛撐起身,屬於海茵•伯頓的氣息籠罩上來。

 

  他一把將肖巖壓在沙發上,扯開他的衣領,親上他的脖頸,他的手掌的力度直達骨髓。

 

  肖巖從沒有想到這個全然失去理智的男人竟然會是海茵。

 

  彷彿壓抑了太久終於爆發,一切瘋狂到不可收拾。

 

  海茵的手指撥開他的髮絲,露出他光潔的額頭。

 

  「你會遵守我給你的命令,少尉。」

 

  「是的……上校……」

 

  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他莫名地恐懼起即將發生的一切,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又或者說他隱隱知道這個男人一旦將封閉的一切發洩出來,將遠遠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

 

  驀地,他被對方翻了過去,胳膊下意識撐在扶手上,他剛試圖爬起身,褲子被粗魯地扯了下來。

 

  「海茵!」肖巖睜大了眼睛回過頭去,對方的雙手大力掰開他的身體,低下頭親吻上他。

 

  「哈——」倒抽一口氣,這是肖巖做夢都未曾想像過的場景。

 

  肖巖能清楚地感受到海茵的唇留下燎原的星火。

 

  他一路向下,直達那個讓肖巖最為窘迫的地方。

 

  「停下!海茵!停下……」

 

  「我是上校,你無權對我下達任何命令,少尉。」

 

  一貫無情的聲線黯啞而低沉,似乎有什麼破繭而出,要將他一口吞沒。

 

  他的舌尖挑開了穴口,緩緩擠了進去。

 

  這樣的體會肖巖從不曾感受到,「求求你出來!那裡很髒……求……」

 

  海茵的髮絲若有若無蹭過肖巖的肌膚,鼻間噴出的氣息繚繞,這讓肖巖幾乎崩潰。

 

  他拍打著沙發,試圖掙扎,而海茵卻按壓著他。

 

  肖巖的呼吸完全凌亂,誰來打暈他……結束這一切。

 

  對方終於退了出來,轉而是他的手指。

 

  「不……不要!」

 

  簡•沃利斯也對他做過同樣的事情,目的是什麼肖巖再清楚不過。這樣只是為了某個地方能夠順利進來!

 

  海茵低下身,咬著肖巖的耳廓,他的後頸,手指的動作越來越快,對於海茵來說只是輕微的旋轉,對於肖巖來說卻是誇張到要將他的身體撕裂。

 

  門口的聯絡裝置響起瑞文中校的聲音。

 

  「伯頓上校!請問發生了什麼?」

 

  肖巖緊張了起來,生怕瑞文中校忽然進來。作為二號基地的指揮官,他的授權碼可以打開基地所有房間。

 

  「我在做愛。」

 

  海茵的聲音對於肖巖來說彷彿宣告了命運。

 

  門那端的瑞文中校頓住了,他僵直著背脊轉身,看向麗芙和馬克。

 

  「剛才……是伯頓上校的聲音嗎?」

 

  馬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我還想要問頭兒怎麼做到從來都不解決呢……」

 

  麗芙狠狠白了馬克一眼,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對瑞文中校說:「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建議這間辦公室的聯絡官換一個辦公場所。」

 

  「可是我剛準備好血液測試……」

 

  「還是準備一間研究室吧,我想……肖巖少尉需要為自己合成X-2。」提起這個,麗芙的表情明顯嚴肅了起來。

 

  此時,肖巖感覺到對方的手指離去,瞬間空虛的感覺令他不知所措,就在下一刻海茵誇張的部位觸上他,心臟被高高掛起,肖巖還未及驚呼,對方急不可待地狠狠刺入,身體被擴張到極限,肖巖張大了嘴巴不敢呼吸,彷彿一喘氣就要破裂。

 

  完全撐開,血絲奔湧。

 

  身後的男子挺動了起來,輕微到令人膽戰心驚,肖巖咬緊了牙關,每一刻的感覺清晰到令他崩潰,而對方的耐心消耗殆盡,進出的幅度越發脫離控制。

 

  「求你……求……」

 

  他捶著拳頭叫喊著求饒,對方卻置若罔聞,明明是重複的貫穿,每一次卻有著不同的體會,折磨著他的神經卻又在心底燃燒著某種渴望。

 

  他的心臟就跟著要衝出身體。海茵•伯頓最讓人不可企及的理智徹底崩盤,被包裹的熱度和柔軟讓他忘卻了一切,只有深入。疼痛到無以復加,而X病毒卻讓肖巖的身體迅速復原,他想要自己就此暈過去,可對方卻毫無間隙地攻擊著,進入還不到十分鐘,肖巖感覺就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他只能張大嘴巴呼吸,某種感覺奔湧向全身。

 

  海茵低下身來,角度的變化令肖巖發出悶哼試圖扣緊什麼,而海茵的胳膊就撐在他的耳邊,他下意識扣住海茵的手腕,報復一般捏到他的骨頭發出碎裂的聲響,耳畔邊低啞而極度壓抑的喘息聲卻又令他心跳接近極限,對方的力度令他崩潰,他的身體被翻了過來,旋轉時他驚恐地摟住海茵的肩膀,雙腿簡直要被折斷。海茵冰藍色的雙眼燃燒一般,越是得到就越是難以滿足,他將肖巖的雙腿扛上肩膀,俯衝而下,簡直要將他的身體撞穿。

 

  他的淚水狂飆而落,他知道求饒沒有任何意義,只能無助地緊緊摟著對方。

 

  看不見那男人的表情,他只知道對方埋在他的頸間,狠命地攝取著,要將他的血肉都吸乾一般。

 

  肖巖咬緊了牙關,而海茵含著他的耳廓,終於開始說話,那陣氣流湧入肖巖的耳廓,進入思維深處,掀起另一輪浪潮。

 

  「如果想要我結束這一切,就取悅我。」

 

  命令式的語調,如果沒有失控的呼吸,肖巖根本無法想像這個男人已經被慾望吞沒。

 

  他只能笨拙地去親吻海茵的下巴,艱難地夠到他的嘴唇,拉開了下一場瘋狂的序幕。

 

  「唔……唔……」

 

  海茵狠狠將他壓在沙發上,他的一條腿被放了下來,這樣的角度海茵得以進入更加深的地方。

 

  肖巖的眼角眼淚狂飆,他已經釋放了三次,而海茵卻沒有任何結束的預兆。

 

  他會死在這裡……

 

  肖巖迷離的雙眼無助地看著對方,他第一次見到完全被慾望掌控的海茵•伯頓。

 

  他揚高了下巴,緊閉著眼睛,高貴而野性,如此沉淪的神態。

 

  衝頂的瞬間,熱流注入他的身體,他抓緊了對方的肩膀害怕著被灼傷。

 

  他們喘著氣,海茵碎吻著他的臉頰。

 

  「這也許是你被感染X病毒唯一的優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的海茵•伯頓竟然有了溫柔的表情。

 

  他的身體不會被對方弄壞,所以這並不是結束,而是瘋狂的開始。

 

  他的呼吸還沒來得及平復,對方在他的體內再度膨脹。他驚呼一聲,海茵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便驟然將他抱起,無止境地沖刺開始,肖巖的身體隨著對方的動作起伏,他第一次明白海茵•伯頓會將他毀滅。

 

  雖然身體不會被弄壞,但從不代表神經能夠承受這樣的刺激。海茵還沒有衝頂,肖巖的下巴無力地靠在海茵的肩膀上昏睡了過去。

 

  幾個小時之後,馬克和麗芙路過那間辦公室。

 

  「那個,我們是不是應該叫他們起來吃晚餐?紅酒小牛肉……肖巖的最愛……」

 

  「頭兒會擰下你的腦袋。」

 

  「……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人告訴他們『節制』,他們可以一直做到死……」馬克擔心了起來。

 

  「我們之中沒有誰比頭兒更懂得什麼是『節制』。」

 

  麗芙踹了馬克一腳,兩人快步離開。

 

  可惜麗芙這一次錯了。

 

  當肖巖略微恢復神智,他發覺自己完全被對方抱坐在身上,又是一番令他崩潰的折磨。

 

  這一次,肖巖整整昏睡了三天,麗芙甚至擔心地給他注射了三支營養劑。

 

  而海茵•伯頓就坐在肖巖的身旁,不斷瀏覽著全息影像。

 

  「頭兒,簡•沃利斯的飛行器失控後撞上山脈,我們的人去調查時,沒有發現任何潮湧組織的成員。」

 

  「凱西的控制能力是一流的。」

 

  「另外,潮湧組織派出了大批殺手四處搜尋簡•沃利斯,原因不明。」

 

  麗芙的目光落在肖巖的身上,她的意思是肖巖一直被簡•沃利斯劫持,也許他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麼。

 

  此時,年輕的少尉半邊臉壓在枕頭裡,滿臉倦容。微微露出被子的脖頸上青紫痕跡一片。

 

  他發出輕微的呢喃聲,小半截肩膀露出了被子,麗芙不由得低下頭,她懷疑肖巖的身上估計每一寸肌膚都被伯頓上校確認了專屬權。

 

  「另外,瑞文中校為肖巖少尉準備了研究室。」

 

  「嗯。」

 

  雖然麗芙認為肖巖很難意識清醒地合成X-2

 

  「不要了……上校……不要了……」沉睡中的少尉發出極為脆弱的懇求聲。

 

  海茵微微側過臉,摟過喃語中的肖巖,手指輕輕捋動他的髮絲。

 

  隔著全息顯示屏,麗芙看不清楚上校的表情,但是她很知趣地離開了房間。走在悠長的通道中,麗芙唇上的笑容越發難以掩飾。

 

  海茵的吻輕輕落在肖巖的額角,與前幾日的失控完全不同。肖巖的腦袋漸漸縮進被子裡,直到海茵只看見幾縷黑色的髮絲。海茵垂下眼睛,輕輕撥開被子,看著那一小節露出來的鼻尖,一點一點向下,又將被子按在他的下巴之下,否則筋疲力盡的肖巖將被被子憋死。

 

  肖巖的腦海中充斥著海茵不可拒絕的親吻和極盡佔有,甚至不自覺地一陣肩膀輕顫。這個時候,海茵會側過身雙手抱住他,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額頭,似乎是為了告訴他,別這麼害怕。

 

  終於,肖巖從沉睡中醒來,房間裡一片漆黑,身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心臟跳動的聲音強悍而有力。

 

  瞬間,被佔有的畫面湧入腦海,不可抵抗的力量絕對的氣勢,肖巖下意識向一旁躲過去,但還是沒有脫離對方的懷抱…

 

  他很幸運,體內的X病毒救了他的命,否則依照海茵•伯頓不顧一切的方式,他已經死了。

 

  身邊的人略微動了動,肖巖立即緊張了起來。

 

  床頭亮起柔和的燈光,他這才意識到這裡已經不是那間瘋狂的辦公室了。

 

  輕柔的吻落在他的後頸,一貫冰涼的嗓音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些許溫度。

 

  「你需要吃點東西。」

 

  只是聽見對方的聲音,肖巖的血液再度沸騰起來。

 

  理智被燃燒殆盡的瘋狂讓肖巖清楚地認識到那不是構築在大腦中的幻覺,每一次親吻和進出都讓他難以呼吸。

 

  他從沒有想過,海茵•伯頓可以失控到這個地步。這個男人很危險,肖巖本能地想要閃躲。

 

  「回來。」海茵的手背輕輕滑過肖巖的臉頰,緊接著扣住他的肩膀將他拽了回來。

 

  腦袋撞上對方強勁的胸膛,肖巖生怕再來一次擦槍走火。

 

  「你不需要害怕。」海茵低下頭來,彷彿從一道縫隙中尋找肖巖。

 

  「你……你不止一次入侵我的大腦……我從沒有想過你會如此失控……」

 

  哪怕是他們在夏爾的最後一次親吻,海茵也沒有跨越界限。

 

  「因為普通研究員的身體根本承受不起特種兵的力量,我不想你因為我而送命。」

 

  對方的氣息繚繞在肖巖的耳邊,危險的預感在肖巖心中成倍遞增。

 

  承受不起?送命?

 

  這傢伙是想要做到怎樣的程度?

 

  「……你是什麼時候想要對我做這些……」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什麼叫做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見到你也不過兩年前!兩年叫做很久以前?

 

  肖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在精神上依賴著這個男人,他仰慕他的強悍,但肖巖才剛將這一切貼上愛情的標籤,海茵•伯頓已然迫不及待地用實際行動宣誓了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海茵的聯絡器亮了,來自高登少將的信息。

 

  「親愛的伯頓上校,我很高興聽到你成功營救了肖巖少尉的消息。」

 

  肖巖背著身,略微拉高了被子,他不想被對方看見自己和海茵躺在一起的畫面。伯頓上校滾床單的對象,還是個男人,他一定會成為夏爾的風雲人物。

 

  「軍部希望伯頓上校你能夠盡快回到夏爾。凌霄少校的部隊在駐守二十四號基地時遭遇襲擊,損失特種兵十二人。」

 

  什麼?損失特種兵十二人?

 

  難道他們和當初簡•沃利斯的部隊一樣遭遇了生化武器襲擊?

 

  「請告知具體情況。」

 

  全息圖像切換至當日二十四號基地受襲的情形。

 

  肖巖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潮湧組織三架飛行器正追擊一架運輸飛行器,一路來到二十四號基地上空。

 

  

 

  ☆、77

 

  基地緊急打開通道,就在運輸飛行器進入之後準備關閉通道,但卻發現通道節點失控,三架敵方飛行器尾隨而入,在通道內進行狂轟亂炸,甚至穿過通道進入基地。

 

  這三架飛行器最後都在基地內被成功擊落,但如同潮湧組織的一貫作風,他們飛行器的機艙裡裝著的全是喪屍。

 

  肖巖雖然和凌霄少校幾乎沒有見過面,但能成為少校,他的作戰能力絕對不遜於溫恩,就算這些喪屍會造成一定的損失,但十二名特種兵……這也太誇張了!

 

  就在艙門打開的瞬間,肖巖明白了原因。

 

  以前那些蠢笨被本能驅使的喪屍瞬間四散開來,它們的行動速度就目測比普通喪屍至少提高的五分之一。

 

  特殊任務部隊緊急出動,而這些喪屍彷彿擁有智力一般,竟然懂得攻擊特種兵的脖頸。當第一個特種兵被咬斷頸骨之後,其他特種兵確認了當下的情形,警戒了起來。以前這些喪屍只知道撲向自己的獵物,而現在它們竟然懂得藏匿、相互配合甚至組織攻擊!簡直就和士兵一樣!

 

  遭遇行動迅速的喪屍對於特種兵來說並不致命,一旦它們相互配合情勢瞬間逆轉。

 

  比如視頻上這個年輕的特種兵,就在他全力追擊一隻喪屍時,另一隻喪屍從他的頭頂落下,他下意識揮刃刺向頭頂,被他追擊的喪屍卻回過頭來一把將他撲倒,瞬間又有四、五隻喪屍撲了上來,他雖然殺死了撲倒自己的那隻,但其他喪屍迅速上前抓住他的四肢令他動彈不得,最後他的腦袋被一隻喪屍咬斷,畫面一片血肉模糊。

 

  肖巖並沒有別過頭,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這已經可以被歸為Level3了!

 

  「肖巖少尉,不用躲進被子裡,我已經看見你了。」高登少將難得沒有露出絲毫調侃的笑容。

 

  推開被子露出腦袋,肖巖也一副坦蕩的樣子。死豬是不需要擔心被開水燙的。

 

  「作為一個優秀的研究員,你對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有怎樣的看法?」

 

  「所有病毒……都在不斷進化適應環境以及宿主……但是如果它們是被潮湧組織刻意釋放,我認為對二十四號基地的襲擊實際上是一個實驗。這些行動迅速並且……有一定智力的喪屍應該是潮湧組織的實驗成果。」

 

  「你的猜想很正確。」高登少將點了點頭,手掌劃過畫面進行切換。

 

  此時全息影像上的畫面,是那些喪屍在二十四號基地任意肆虐一個小時之後,忽然紛紛抱住它們的頭顱,砰——地一聲,它們的顱骨裂開,黃色的腦漿飛濺在屏幕上。

 

  肖巖的肩膀顫了顫,他並不知道海茵在那間辦公室裡要了他整整兩天,之後他昏睡了兩天,已經四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他的胃在受到那個畫面刺激時,開始乾嘔。

 

  「所以伯頓上校,當這個消息傳到夏爾,人心惶惶,你的特殊任務部隊是夏爾戰鬥力最強的作戰部隊,軍部給你的命令是在明天日落之前趕回夏爾。」

 

  說完,聯絡中斷。

 

  肖巖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間,他們現在就要動身。

 

  當他拉開被子,才發覺自己和海茵什麼都沒有穿。對方肩膀硬朗的線條,優雅而性感的鎖骨,還有陰影下碩大的昂揚此刻微微挺立著,肖巖的體內一陣燥熱,狼狽地別過頭去,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衣服在哪裡。

 

  海茵緩緩起身,絲毫不吝嗇在肖巖面前展示自己身形的力度,手指在某個位置輕輕一點,一套被軍裝緩緩從牆面中退出。

 

  「謝謝。」

 

  肖巖低著頭不敢去看海茵。

 

  當肖巖終於穿上軍裝時,才發覺海茵依舊未著一縷坐在床邊,微仰著下巴,視線落在肖巖的身上。

 

  「上校,我們該出發了。」

 

  肖巖強壓下自己的心跳,這個封閉的空間裡屬於海茵•伯頓的氣息蔓延,無時無刻不在撩撥著他的心緒,彷彿有什麼時而擠壓著他的心臟時而如同指尖掠過,就在他想要細細感受時又消失不見。

 

  海茵終於起身,他來到肖巖的面前,替他整理起衣領,撫平他的肩章。

 

  肖巖低著頭,不期然對上那個十分雄壯的部位,現在它顯得十分安靜暗含攻擊力,但眼前的尺寸已經讓肖巖心有餘悸,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將它容納,肖巖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是啊……他疼得要命……

 

  海茵套上作戰服,動作利落而迅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走吧。」

 

  打開房間門,他們行走在通道裡。

 

  因為二十四號基地遭遇襲擊的原因,整個二號基地也處於緊急備戰狀態。

 

  瑞文中校快步行走而來,「上校,我沒有時間送你們離開!希望你們順利回到夏爾!」

 

  「謝謝,瑞文中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跟在瑞文中校身邊的那個聯絡官一直低著頭,整張臉都漲成了紅色。

 

  因為肖巖不知道,當那個聯絡官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時,昏睡過去的肖巖是被海茵抱著離開。他的身上蓋著沙發上裝飾用的薄毯,露出來的小腿上滿是痕跡,聯絡官的鼻血差點沒有噴出來。

 

  更不用說當聯絡官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才發覺一片狼藉。沙發扶手在肖巖掙扎時被掀翻,到處是白色的斑點,空氣中濃厚的氣息。

 

  聯絡官還記得伯頓上校冰冷的目光,他知道如果自己多說一句廢話一定會死在對方的刃下。

 

  三架飛行器起飛前往夏爾。

 

  海茵與肖巖是最後登機的兩人。

 

  只是海茵打開的是駕駛艙的艙門,「你在磨蹭什麼,少尉。」

 

  肖巖趕緊跨進機艙,幾乎在同時,他被海茵一把拽了進去。

 

  這是最富有戰鬥力的飛行器,

 

  「上校……駕駛員……」

 

  「你和我。」

 

  轟地一聲艙門關閉。

 

  飛行器離開通道。

 

  肖巖一陣興奮,他又一次和海茵共同駕駛。

 

  系統啟動,航線設定,引擎鎖定。不知道是不是海茵在遷就他,還是他與海茵的思維本就合拍,兩人甚至沒有校準神經元,飛行器就平穩地離開了基地。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與海茵的大腦通過駕駛系統連結在一起。

 

  機艙裡的馬克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以前駕駛飛行器的都是我。」

 

  麗芙抬腿踩在他的臉上,「你這個傻大個!如果潮湧組織的人入侵飛行器控制系統,你覺得是你靠得住還是肖巖靠得住?」

 

  「當然是我!」馬克十分自信地說。

 

  「哈……」麗芙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但我們應該不會遇上潮湧組織吧?看看飛行器的標誌,我們可是海茵•伯頓的部隊!」

 

  肖巖正專心致志地感受著這套飛行系統,海茵的唇忽然落在了他的唇角,沿著唇縫滑進去。肖巖下意識側過臉,不斷變換的系統數據之間是海茵優美的眼睫,他被迫接受對方的氣息,飛行器在那瞬間一個猛然急墜。

 

  馬克伸手頂住機艙,瞪向麗芙,意思是:誰說這傢伙駕駛技術比我好的?

 

  但海茵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不斷加深含著肖巖,就在飛行器即將撞上一棵兩三百年樹齡的銀杏時,驟然拔高掠過。

 

  肖巖的心臟幾乎脫離掌控,而海茵總算退離了他的口腔。

 

  「上校!你……」

 

  「你應該學會專注,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哪怕一隻喪屍已經咬住了你的脖頸,作為一個駕駛員,你也必須做到心無旁騖。」

 

  海茵的側臉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剛才的情欲跌宕只是錯覺。

 

  肖巖在心裡大罵一句「媽的」,他現在再不會天真的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為了教他「專注」。

 

  他們飛過一整片沙漠,駛向接近風化的山巖地帶。這樣奇特的地貌吸引著肖巖的注意,也許他終身不再有機會看第二次。日光成片地滑過,留下大片陰影,光與影的忽然,系統中顯示在岩石之中有異常情況,肖巖還未及反應,海茵已然啟動火控系統,幾枚導彈炸了下去。

 

  岩石炸裂的瞬間,兩架飛行器從滾滾煙灰中飛了出來。

 

  瞬間,海茵的部隊進入戰鬥狀態。

 

  兩架己方飛行器出現引擎偏差,在同一時刻,肖巖感覺到有什麼進入了他的操作系統,是阻斷者!

 

  「少尉,專心駕駛飛行器。」

 

  幾乎就在瞬間,雙人駕駛系統所有的負擔全部落在了肖巖一個人的身上,而海茵的思維離開本體,入侵兩架引擎偏差的飛行器,開始遠程駕駛操控。

 

  遠程操控需要極為強韌的思維能力,更不用說還是兩架。肖巖完全體會到了海茵•伯頓的強大。

 

  就在這個時候,敵方飛行器對肖巖進行導彈襲擊。

 

  他不得不全力提升速度,飛行器在山巖的縫隙間穿梭,利用凸起的岩石擋下了對方的連續襲擊。

 

  「使用火控系統,少尉。」

 

  肖巖的思維不斷擴展,迅速達到火控系統,下達攻擊指令很簡單,他還必須在瞬間構造打擊角度,否則狂轟亂炸很有可能傷及跟在他們身後的戰友。

 

  一枚激光導彈射出,炸落一大片山巖。

 

  馬克按住自己的眼睛,表示對射擊偏差的惋惜。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架敵方飛行器被落下的山巖撞擊,就在下一刻,第二枚導彈穿透碎石,命中目標。

 

  麗芙輕哼一聲,「不要小看肖巖,他的腦子可比你靈活。」

 

  肖巖單人駕駛雙系統並且在未經訓練的情況下操縱火控,如果說已經是奇跡,那麼海茵在遠程操控部下飛行器的情況下還對剩下那架地方飛行器進行入侵,並使它墜毀,這簡直就是神。

 

  墜毀的飛行器艙門被猛地拉開,十幾隻喪屍逃竄而出。

 

  那就是高登少將所說的變異種!

 

  利用飛行器系統對它們的奔跑速度進行測試,肖巖不由得咋舌。

 

  「麗芙!你代替我駕駛飛行器!」

 

  「是,上校!」

 

  麗芙進入駕駛艙之後,海茵便一躍而下。

 

  「上校他要做什麼!」

 

  肖巖頓時緊張了起來。

 

  「別擔心,他只是去試一試變異之後的喪屍有多厲害。」

 

  果然,海茵剛落地,那些喪屍便衝了上來。

 

  海茵抽出雙刃,壓低重心,瞬間砍斷喪屍的腿,但兩隻喪屍躲過之後,同時對海茵發起進攻。

 

  它們的移動速度太快,觀測這一切的肖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幾乎在同一刻,利刃的尖端從它們的後腦刺出,海茵再度刷新了肖巖對於人類反應能力極限的認識。

 

  海茵回到駕駛艙,手掌覆在肖巖的肩上,低下頭來,「是否記錄?」

 

  那是極為性感的低沉嗓音,肖巖嚥下口水,「是的,上校。」

 

  「很好。」

 

  通過剛才的記錄,將成為分析這些變異喪屍行動模式的重要數據。

 

  「它們還沒有達到人類的智力。」肖巖粗略地瀏覽剛才的戰鬥畫面,並且緩慢回放。雖然它們能有組織性地進行攻擊,但攻擊形式和肖巖在二號基地受襲的視頻回放中極為相似。肖巖猜想它們在被釋放之前一定接受了一定的訓練。

 

  只是光行動速度提高五分之一這點來看,對特殊任務部隊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殺傷力。

 

  在日落之前,海茵帶領的三隻小隊順利回到了夏爾。

 

  只是通道中待命的武裝部隊令肖巖感覺到莫名的壓抑。

 

  就在他跨出飛行器的瞬間,武裝部隊的士兵迅速上前,扣住他的肩膀。

 

  但他們並不是肖巖的對手,輕鬆就被肖巖揮開。

 

  「你們要幹什麼?」

 

  「少尉,我們是奉命來押送你去刑訊部隊。」

 

  「什麼?你們刑訊部隊未免也太急不可待了吧!」馬克怒氣沖沖擋在了肖巖的面前。

 

  而其他特種兵也目露殺意。

 

  海茵•伯頓對於特種兵就像屹立在思想深處的高峰,就在這座山差一點崩塌的時候,是肖巖的X-2挽救了他們的信念。更不用說X-2的研究對於整個特殊任務部隊來說也是意義非凡。

 

  刑訊部隊是軍部所有分支之中最不討人喜歡的部隊,就算是清白的士兵經過他們的審查之後也會萌生退伍的意願。

 

  海茵•伯頓緩緩來到肖巖身邊,「艾維爾中將在等你,有關變種喪屍。」

 

  「伯頓上校!我們奉希緹少將的命令前來帶肖巖少尉……」

 

  海茵的眸子冷冷看了過來,那名士兵瞬間哽住了咽喉說不出話來。

 

  特殊任務部隊離開了,而刑訊部隊卻呆立在通道裡,久久不得動彈。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肖巖已經做好被刑訊的準備,他的大腦中沒有任何不為人知的秘密,除了對海茵超乎尋常的感情。

 

  許久沒有回到中央科學院,這裡比起一年前要冷清許多。研究員也換上了新面孔。

 

  這是第一次他來到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與高登少將辦公室中的簡潔不同,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繁複充滿了最新科技的氣息。

 

  他靜坐在一片數據奔馳的海洋之中,全息屏幕閃爍時在他的臉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亮。

 

  「請坐,伯頓上校,肖巖少尉。」艾維爾中將的手指在空氣中點了點,肖巖的面前流動的鈦金屬瞬間融合成一張桌子,聯絡官端著兩杯紅茶走了進來。

 

  「我們對伯頓上校留下的微芯片內的信息進行了研究,因為每一個特種兵的體質、X病毒的活躍程度都有所不同,所以他們需要的X-2病毒也會有細微的差別。但這些細微的差別決定X-2是否能取代他們身體中的X病毒。因為研究的機密性,只有少數幾個資深研究員進入了這個項目。從你被潮湧組織劫持,到今天你回到夏爾,我們也只完成了溫恩少校和凌霄少校的病毒配比。」

 

  「其實在這段時間,我也有了一個新的構想。」

 

  「什麼構想?」艾維爾中將偏過頭,撐著下巴。

 

  「我們可以通過量化建立模式。」

 

  「但那需要十分複雜的運算。其他研究員表示這是不可能完成的構想。」

 

  肖巖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艾維爾中將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可以?」

 

  「我只是覺得如果硬性運算的話,需要的量化接觸確實龐大。但凡是都有規律,我們所有的量化數據可以建立在X病毒的基礎上……」

 

  就在這個時候,艾維爾中將面前的全息視頻打開。

 

  「閣下,我是謝裡夫上將的首席聯絡官。」

 

  對方在屏幕上行了一個軍禮。

 

  「你好。」

 

  艾維爾中將換了一個坐姿。

 

  「謝裡夫上將需要與伯頓上校談一談。」

 

  「我知道了。」

 

  艾維爾的目光透過全息影像落在海茵的臉上,對方明明聽見了談話內容,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謝裡夫上將要和海茵談什麼?

 

  肖巖好奇地望了過去,但海茵的眉眼如常,是啊,要從這傢伙的臉上得到任何信息如同天方夜譚。

 

  「我會看護好肖巖,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他是我們中央科學院的研究員。」

 

  這時候,海茵才起身,他看了肖巖一眼,離開了艾維爾的辦公室。

 

  「肖巖……」艾維爾中將吸了一口氣,「現在中央科學院和特殊任務部隊的立場十分尷尬。」

 

  「因為簡•沃利斯,還有凱西?」

 

  「是的。所以軍部不允許任何一個可能是潮湧組織的人滲入到這兩個最為精要的部隊。」艾維爾中將調出視頻,看著海茵走出中央科學院,乘坐上謝裡夫上將派來接他的磁懸浮車,按下了屏幕上的某個按鈕。

 

  「我知道現在的你幾乎和特種兵一樣強悍,但你不可能與整個夏爾為敵。孩子,你明白嗎?你擁有其他人沒有的天賦,所以他們在對你抱有希望的同時,也會害怕著你。」

 

  辦公室的門滑開,刑訊部隊出動了一整個小隊,帶著槍,指向肖巖。

 

  「我明白,閣下。」

 

  艾維爾中將看向那個帶領刑訊部隊的少校,眉頭緊皺,一向以睿智儒雅著稱的中將露出慍怒的表情。

 

  「看來希緹少將真的沒有管教好自己部下的能力,竟然在一個中將的辦公室裡亮出武器。怎麼,你們是要槍決我嗎?」

 

  「不是的閣下!請不要誤會!肖巖的危險性……」

 

  「是肖巖少尉!而且他沒有任何危險性。我出於職責將我完全信任並且引以為傲的部下交到你們的手上,同樣一旦在肖巖少尉在刑訊部隊出現任何意外,不管有意或者無意,出於職責,我同樣會讓你們整個刑訊部隊付出代價。」

 

  在艾維爾中將的威懾之下,他們收起了槍。

 

  肖巖跟著刑訊部隊離去。

 

  他被帶出中央科學院時,不少研究員都停下研究來到門邊,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他就是肖巖少尉!是他合成了X-2!」

 

  「我聽說就應對潮湧組織生化武器的降解藥劑也是他研製的!」

 

  「可是他為什麼還是個少尉?」

 

  「好像是為了避免被潮湧組織注意!」

 

  「天啊,又是刑訊部隊!是不是所有做出貢獻的研究員都會被他們迫害?」

 

  肖巖鎮定下心神,告訴自己。

 

  沒關係的,什麼也不用害怕。他的立場從沒有改變,瓦倫汀所謂「永生」的謊言並不能引誘他,心底無愧也就無懼。  

 

  

 

  ☆、第78

 

  他被送入特別的磁懸浮車,來到了刑訊部隊總部。行走在這個部隊的總部之中,肖巖發覺它並不如想像中那般陰冷潮濕。通道中的燈光也是明亮的暖色,空氣中是神經舒緩劑的味道,能夠輕易讓人放下戒備。

 

  只是路過的一間間囚室上「審訊室」的標誌提醒著肖巖,這是夏爾最為黑暗的部隊,馬克甚至稱呼希緹少將為「大腦殺手」。

 

  他們沒有將肖巖帶入任何一間囚室,反而來到最底層的某間辦公室。

 

  聯絡官站立在門前,向肖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滑門緩緩打開。

 

  當肖巖站在門口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

 

  暖色系卻並不刺眼的陳設,與所有軍部辦公室嚴謹自律的風格全然不同。柔軟的會客沙發,田園風格的茶桌,甚至於辦公桌前還有一小盆太陽花在人造日光的照射下綻放著最為自然的姿態。

 

  一個身著軍裝的身影背對著肖巖,他的手中似乎端著一個馬克杯,咖啡的醇香在這個空間裡蔓延。

 

  這就是希緹少將。此時肖巖只能看到他深棕色的短髮以及挺拔的背脊。另外,他有著十分漂亮的手指,端著馬克杯的儀態悠然自得。

 

  士兵們站在肖巖身邊,嚴陣以待。

 

  「這並不是對犯人的審訊,我只是和肖巖少尉聊一聊天而已。你們可以出去了。」

 

  「可是閣下……肖巖少尉的體內有x病毒……」

 

  「所以他可以強而有力地擰斷我的腦袋之後大搖大擺離開夏爾?」

 

  希緹少將終於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灰藍色的眼眸帶著笑意,但仔細體會能感受到他並不是真的在笑,那只是公式化的表情而已。而眼眸深處的犀利彷彿能瞬間將某個人的心念看穿。

 

  任何秘密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他是夏爾最年輕的「閣下」,三十一歲的少將。

 

  所有士兵接到命令之後退離了這間辦公室。

 

  終於只剩下肖巖與希緹。

 

  「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希緹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著肖巖。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你是說三億兆速的大腦?這是海茵•伯頓的大腦速度。當年他從退出中央科學院轉入特殊任務部隊的時候,可是引起一片輿論嘩然。」

 

  「我聽說過那件事。」

 

  「事件的起因是雷諾丁中將的大腦,聽說他的潛意識暗黑無邊,雖然海茵成功退出,但沈冰上校卻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而雷諾丁中將在被發現投靠潮湧組織之前,也曾經為夏爾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我明白。」肖巖嚥下口水。

 

  「別緊張,少尉。沒有把這次大腦刑訊安排在審訊室裡,我就是不希望你緊張。我會親自對你的大腦進行問詢,最大限度地避免擾亂你的思維,保證你的意識結構不受到任何破壞。人的大腦是十分微妙的部分,特別是像你這樣的研究員,思維複雜程度越高,也就越是脆弱。」

 

  「謝謝,閣下。」

 

  希緹用的是「問詢」而不是「刑訊」,雖然他要做的事情是一樣的,但對於肖巖來說意義完全不同。

 

  「我會請我的副官作為這次問詢的監控員。一旦你的體征出現任何不適,我都會退離。」

 

  「我明白了,閣下。」

 

  十分鐘之後,一切準備就緒,肖巖被注入了神經穩定劑,為了讓他保持舒緩減少對進行問訊者的排斥。

 

  肖巖與希緹的神經元對接,希緹順利地進入了肖巖的意識外沿。

 

  此時的海茵走進了一間十分莊嚴的辦公室,一個兩鬢泛白的男子正低著頭坐在沙發上下著國際象棋。

 

  優雅的五官,風霜雖然蔓延上男子的眼角眉梢,卻仍舊能感受到他非同尋常的氣勢與風度。

 

  「閣下。」海茵繃緊了背脊向對方敬了一個軍禮,隨即雙手背在身後,眼神漠然地看向前方。

 

  「這裡沒有任何人,你可以叫我父親。」

 

  謝裡夫上將抬起頭來,屬於軍人硬朗的目光柔軟起來。

 

  海茵沉默不語。

 

  「很久沒有和你下過國際象棋了。最後一次好像是你十歲的時候。」

 

  海茵還是沒有說話。

 

  「當我聽說你出事的時候,曾經懇求艾維爾一定要救你。我很後悔沒有竭盡全力阻止你進入特殊任務部隊。」

 

  「我從沒後悔過,閣下。」

 

  海茵的目光沉斂沒有一絲波動,他的五官與謝裡夫上將出奇地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分雋美典雅的細緻。

 

  「我很感激那個年輕的研究員,但我們是軍人,理智永遠凌駕於情感之上。」

 

  「你是故意引我來這裡,你把他交給了刑訊部隊。」

 

  「對不起,孩子。我必須這麼做。軍隊不允許出現第二個雷諾丁。」

 

  「虛偽的騙子。你說你感謝他救了我,可你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得。另外,他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雷諾丁,因為他從不屑所謂『永生』。」

 

  說完,海茵快步離開了謝裡夫的辦公室。

 

  謝裡夫閉上眼睛按住額頭,「這個孩子……」

 

  聯絡官走了進來,「閣下,需不需要關閉通道阻止上校!」

 

  「不用了,讓他去吧。我必須要確定那個年輕人和潮湧組織沒有半點聯繫,否則對他付出全部信任的海茵會受到傷害,沒有任何病毒能癒合這種傷害。」

 

  此時的希緹少將已經進入了肖巖的思維對流層。

 

  這是一個極為廣袤的空間,各種數據彙集如同洋流交織在一起,這表明肖巖的思維不但富有邏輯性並且極有整體性,大部分記憶的片段在這裡都被體現出來。

 

  「我已經進入了你的思維,肖巖少尉,請保持放鬆狀態。現在我們開始問訊。第一個問題是測試性問題。關於你對父親的印象。」

 

  此時,希緹解讀到的記憶片段是一個孩子躺在床上,他的父親在一旁為他講解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那是一個儒雅溫和的中年男子,有著十分令人嚮往的嗓音。

 

  「很好,記憶呈現方式正常。第二個測試性問題,你理想中的對象。」

 

  希緹眼前的中年男子逐漸幻化為一個美麗性感的金髮女人,她還穿著中央研究院的制服,半開叉的裙子下面是誘人的雙腿,行走時搖曳生姿,笑容燦爛無比。

 

  「不得不說,少尉,你的品位很不錯。最後一個測試性問題,你第一次見到伯頓上校的情景。」

 

  希緹感覺到自己忽然被禁錮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透過機艙的窗戶看見揮刃斬殺喪屍的特種兵,海茵•伯頓的身影一閃而過,可僅僅那一瞬間而已,流暢而迅速的動作清晰無比,就連那雙在冷靜而充滿殺意的雙眼彷彿身臨其境,希緹少將甚至有一種自己將被斬首的錯覺。

 

  「看來少尉對伯頓上校的記憶十分深刻。三個測試性問題反應正常。下面進行問訊,肖巖少尉,我問你的問題不論有多麼私人,希望你能像一本攤開的書一樣坦誠,任何我在這裡看到的一切,只要與潮湧組織無關,我不會告知第三個人知道。請你告訴我,當你被面對潮湧組織的虜劫並且走投無路時的所有細節。」

 

  希緹少將瞬間感覺到下巴處一陣冰涼,耳邊是下定決心之後絕望卻堅定的心跳。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讓這些傢伙取出我的腦袋!我永遠只思考我想要思考的問題!如果我的大腦將成為傷害海茵的武器,我選擇結束它!

 

  扣下扳機的瞬間,希緹少將的心臟跟著提起,但簡•沃利斯制止了他。

 

  希緹少將還是第一次在問訊過程中產生謝天謝地的想法,不然這個傻瓜研究員就真的崩掉自己的腦袋。

 

  「告訴我,肖巖少尉,你在被潮湧組織帶走之後發生了什麼。」

 

  那些他身處潮湧組織時所有的對話都原封不動地展現出來,包括簡•沃利斯對他的引誘,包括一些限制級的畫面。如果不是因為肖巖,希緹少將相信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感受到簡•沃利斯的親吻。

 

  雖然隸屬於不同的部隊,希緹不是沒有聽說過簡放蕩不羈的生活。

 

  他很懂得如何讓對方心猿意馬,如何在平靜的心緒中掀起浪潮。從抿吻到舌尖的撩撥細緻入微。希緹第一次為自己的心理素質喝彩,臉不紅心不跳地略過了一切。

 

  而真正的重頭戲則是瓦倫汀的出現。這是夏爾兩百多年以來第一次直觀地認識到潮湧組織的幕後黑手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所有瓦倫汀對肖巖說過的話都被完整地記錄下來。這對於夏爾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消息。

 

  「肖巖少尉,坦誠告訴我,你當瓦倫汀告訴你彗星病毒將帶來永生之後,你是否考慮過要加入他的研究。」

 

  這是最為關鍵的問題。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任何人能夠撒謊。

 

  希緹少將看見的是一個年輕人拼了命從飛行器中義無反顧地跳下。

 

  他的心緒在獵獵的風中狂歡。

 

  哈——我出來了!我自由了!你們就是一堆狗屎!

 

  哪怕此時他正腦袋墜向地面。緊接著是簡•沃利斯跟著他跳下來的畫面。而肖巖擺脫簡的契機竟然是一群喪屍,而他卻絲毫沒有受到這群喪屍的攻擊。

 

  「少尉,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喪屍對你視而不見。」

 

  因為肖巖早在特殊任務部隊總部受訓時就以玩樂般的態度合成了「標記病毒」,這種病毒令喪屍對他失去了辨識能力,而雪倫殉職之後,肖巖完成了這個病毒的研究,病毒「雪倫」已經趨於穩定。在那一刻,希緹少將很好地壓抑了自己的驚訝。如果他情緒波動太大將會影響到肖巖的思維。

 

  此時此刻,他全然明白為什麼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會對這個年輕的少尉如此在意。

 

  「少尉,我將進入你的潛意識。請不要對我做出任何攻擊性排斥,我保證這次的問訊很快就要結束。」

 

  希緹少將驚訝於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全然信任與毫無反抗,也只有這樣接受的姿態才能保證他的大腦不受到任何傷害。希緹少將穿越意識對流層,進入了肖巖的潛意識。

 

  他必須承認,肖巖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像。這個年輕人潛意識內的柔軟與平靜。

 

  與他審訊過得所有人不同,肖巖的潛意識寬廣而明亮,柔軟的細沙,踩在腳下全然的舒適。但是作為一個有經驗地刑訊專家,希緹知道絕對不能在他人潛意識中具現自己的思維,這樣將很容易遭到扼殺。他緩緩鋪陳開來,化作柔軟的沙粒融於這個特別的世界。

 

  這裡是肖巖最為珍貴的記憶,希緹少將不得不承認自己片刻的失神。因為從肖巖的眼中,他感受到了海茵的瘋狂與執著,甚至於產生自己也被這段記憶侵佔的錯覺。

 

  就在那個瞬間,所有的一切忽然崩塌,頭頂的海水彷彿被太陽蒸發一般消失,柔軟的沙礫漸漸失去光澤,就在希緹少將以為他將遭遇肖巖潛意識阻截的時候,赫然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了肖巖的潛意識。

 

  「怎麼回事?」

 

  希緹少將瞪向自己的副官。這不是肖巖對他的排斥,彷彿是肖巖的意識忽然消失了。希緹少將的第一反應是系統中斷。

 

  「肖巖少尉的神經元沒有反應了!」

 

  「什麼?」希緹少將取下連接器來到副官身邊。

 

  全息屏幕上所有關於大腦活躍性的檢測數據全部歸為零。

 

  「是不是系統與肖巖的大腦斷開聯繫了?」

 

  「不……是他的大腦……停止思考了……」副官一臉怔然望向希緹。

 

  「讓開!」希緹少將推開副官,不斷測試系統,重複試圖與肖巖的神經元對接,但始終沒有反應,「你們給他注射的神經穩定劑的劑量到底有沒有問題!」

 

  「閣下,您再三叮囑說這一次的審訊必須十分謹慎!所以我們連穩定劑都檢查了三遍!」

 

  「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希緹少將思索片刻,「準備進行思維喚醒!」

 

  副官調整神經介入模式,對肖巖的大腦進行微刺激,微弱到幾乎沒有的電流一旦通過一些微妙的位置能夠將大腦失去活性比如說植物人喚醒。

 

  但肖巖依舊毫無反應。

 

  「這到底怎麼回事?」副官的背脊一片冰涼。

 

  他們使用了所有神經元喚醒方式,肖巖的大腦數據依然接近零。

 

  「除了維持身體最基本的呼吸,他的大腦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跡象!」副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一般的人類大腦,哪怕是在深度麻醉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毫無反應,現在的情形幾乎等於肖巖的大腦驟然消失一般。但是腦部掃瞄顯示他的大腦清楚地顯現在屏幕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希緹少將按住自己的腦袋,「我已經很小心不去觸碰所有可能的敏感信息來降低他潛意識的抵抗……根本沒有任何傷害到他的可能。就連神經穩定劑也沒有問題……」

 

  副官嚥下口水,「閣下……我們……」

 

  「通知醫療部隊迅速趕來!再拖下去他可能會出現呼吸衰竭的情況,那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的!」

 

  當海茵趕到刑訊部隊時,看見的是醫療部隊抬著隔離器進入飛行器的情形。海茵的身體細不可查地搖晃,緊接著在艙門關閉的瞬間衝了上去。

 

  「伯頓……伯頓上校……」負責此次救護的醫療部隊上尉露出驚訝的表情。

 

  「肖巖少尉的情況怎麼樣!」

 

  在得知肖巖的大腦完全喪失思維波動之後,海茵沉默了起來。整個空間極為壓抑,幾個醫療兵甚至產生了缺氧的錯覺。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高登少將和艾維爾中將那裡,半個小時之後,他們來到了謝裡夫上將的辦公室。

 

  希緹少將正站立在謝裡夫的辦公桌前匯報所有情況。

 

  「希緹少將,你確定在肖巖少尉的大腦中沒有發現任何叛變或者動搖的信息?」

 

  「閣下,我確定沒有。」

 

  希緹少將並沒有提及簡•沃利斯對肖巖毫無掩飾的取悅,因為謝裡夫問的是肖巖的立場而不是簡•沃利斯做了什麼。

 

  「那麼你必須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謝裡夫的目光越過希緹的肩膀,他的身後是冷笑著的高登少將以及嚴肅冰冷的艾維爾中將。

 

  希緹少將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用平靜的語氣做出報告,「閣下,我確定自己的問詢並沒有對肖巖少尉的大腦做出任何傷害。」

 

  「但是他現在醒不過來了,希緹,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有可能對他造成傷害,這也是我一直不贊成將他交給刑訊部隊的原因!然後我還幫助你們調走了海茵•伯頓!現在我不僅不知道如何面對中央科學院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特殊任務部隊!肖巖不是一個簡單的研究員!他不僅救了伯頓上校也給了整個特殊任務部隊希望!今天他甚至還在跟我談論著如何為x-2的配比建立模式,這個模式一旦成功……不僅僅是現有的特種兵,還會有更多的年輕人自願加入這個兵種!」

 

  高登少將沒有說話,因為艾維爾已經說出了所有他想說的話。

 

  謝裡夫垂下眼簾,良久才開口說:「我相信希緹少將在對肖巖少尉的問詢過程中沒有任何問題。」

 

  「什麼——」高登少將在衝上去之前被艾維爾拽了回來,「他也許只是個少尉,但是他研究出了潮湧針對特種兵生化武器的藥劑!他救了多少特種兵!他還救了伯頓上校!海茵•伯頓就像特種兵心中的一個信念,如果他死了會造成怎樣的影響!這個年輕人能走到現在,雖然不是我親自訓練,但卻是整個特殊任務部隊看著他成長起來!你們覺得從潮湧組織手上逃脫簡直像奇跡一樣不可思議所以你們懷疑他覺得他死在潮湧手上才是最正常的結果!」

 

  「少將!」謝裡夫上將的聲音沉了下來。

 

  艾維爾扣住高登少將的腰,將他帶出辦公室,「你需要新鮮空氣冷靜一下。」

 

  謝裡夫呼出一口氣,「一個少尉而已……掀起這麼大的波瀾。但現在我們需要他完完整整地甦醒過來,我們需要他,不僅僅是特殊任務部隊或者中央科學院。」

 

  「我很抱歉,閣下。」

 

  「你不需要抱歉,你只是行使自己的職責而已。」

 

  「不……高登少將說的是事實。肖巖少尉有著非常敏捷的大腦……也許有一些事情只有他可能辦到。」

 

  「現在我們只能在內心禱告,希望醫療部隊能夠使他醒過來。」

 

  此時,醫療部隊正在對肖巖進行全面的檢查。他的所有內臟器官都沒有收到損傷,大腦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病變。

 

  海茵站立在隔離器前,靜靜地注視著肖巖。

 

  他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在另一個不可觸及的世界裡做著美夢。

 

  海茵的手掌覆在玻璃上,緩緩握成拳頭。

 

  「我需要肖巖少尉的血樣。」

 

  「什麼?」

 

  所有醫療兵忙得手足無措,但實際上卻沒有任何進展。

 

  海茵直接在全息屏幕上按下某個按鈕,肖巖的血樣被抽取,海茵帶著那一小管血樣快步離開。

 

  他來到中央科學院,走過一排排的研究室,一路上所有研究員們感受到強烈的低氣壓下意識貼著牆避開這個彷彿隨時會控制不住而爆發的男子。

 

  艾維爾中將的辦公室幾乎是被踹開的,聯絡官嚇了一大跳差一點按下警報。

 

  「伯頓上校……我很抱歉……」

 

  「你確實應該抱歉,但我暫時還不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聯絡官聽到這樣威脅性的話語更加緊張,艾維爾中將以手勢示意聯絡官暫時離開。

 

  「那麼我的腦袋還在肩膀上的理由是什麼?」

 

  「我想要確定,簡•沃利斯給肖巖的是不是x病毒。」

 

  海茵將肖巖的血樣送到艾維爾中將的面前。

 

  對方的眼睛瞇了起來,立即起身。

 

  他親自對此進行了分析。

 

  「這確實是x病毒,但也不完全是x病毒。它在x病毒的基礎上添加了一個病毒後綴。病毒後綴也是為病毒添加附加功能的主要途徑。如果對病毒dna的計算精巧天衣無縫的話,可以讓x病毒攻擊人身體的某種功能,比如說細胞造血功能,心臟膜瓣,骨骼甚至於……」

 

  

 

  ☆、第79

 

  「甚至於關閉大腦的思維功能。」海茵已經瞭然。

 

  「不錯。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肖巖他的大腦並沒有停止運轉,只是他不再思考了。」

 

  「所以要去除這個後綴。」

 

  「海茵!你也曾經是中央科學院的學員!你難道不明白病毒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嗎?它一旦進入人體……就像是人體的一部分!無論是誰製造了這個病毒,他的目的都不是殺死病毒的宿主,所以他的手上一定有抗病毒藥劑!只有這個東西才能讓肖巖醒過來。失去思考能力並不可怕,而是我們無法估量這種神經元終止會對他的大腦產生怎樣的傷害。所以必須盡快找到病毒製造者。」

 

  「簡•沃利斯。」

 

  艾維爾中將按住額頭,「我在謝裡夫上將哪裡聽到了希緹的報告,簡•沃利斯帶著凱西離開了潮湧組織,他們也成為了潮湧的目標。簡•沃利斯是潮湧組織的首領瓦倫汀最理想的軀殼。我們不會那麼容易找到他。」

 

  海茵驟然轉身。

 

  「你要去哪裡?海茵!」

 

  「刑訊部隊。」

 

  事實上,自從肖巖失去意識之後,希緹就一直不斷回顧著他真個問訊過程。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失誤了,到底是什麼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他承認自己不甘心,因為他至今還記得肖巖帶給他的感覺。他的手指掠過海浪,他逗弄著瓶中的寄居蟹,甚至於他眼中名不見經傳的小野花也有著別具一格的魅力。從沒有人像肖巖一樣去看這個世界,所有被忽略的一切在他的眼睛裡被無限放大直到你發現原來這是這麼有意思或者這麼美好的事情。

 

  他希望這個年輕的少尉醒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幾名刑訊部隊的武裝士兵被扔了進來,狠狠摔在他的腳下。

 

  希緹起身,無需抬起頭,他也猜到對方是誰。

 

  「伯頓上校。」

 

  摔倒的士兵們紛紛爬起來護衛在希緹的身邊。

 

  「我必須找到簡•沃利斯的所在地。」

 

  「所以你想要審訊女巫克萊爾。但是上一次你刑訊她的大腦傷害了她的神經元,我不認為她有能力接受你第二次刑訊。」

 

  「你來審訊她,不是我。」

 

  希緹低下頭來,手指不斷撫摸著茶杯的邊沿。

 

  「如果從她那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是不是能讓肖巖少尉醒過來?」

 

  「是的。」

 

  希緹不由分說和海茵一道來到了克萊爾的囚室。

 

  「打開點燈光,你們不覺得這裡太暗了嗎。這樣可不利於心理健康。」

 

  希緹優雅地在克萊爾面前坐下。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對克萊爾進行審訊,每一次在他即將接近答案的時刻,這個女人都會狠厲地殺死他,而他也總在千鈞一髮之際退出她的思維。希緹是所有刑訊過克萊爾的人員之中唯一一個神經元未曾受損的。

 

  克萊爾抬起眼睛,看向希緹的目光中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這個傢伙雖然不像海茵•伯頓那樣不留餘地,他的狡猾幾番交鋒下來從克萊爾的腦海中抽取的了不少的有用信息。

 

  而刑訊與問訊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進行刑訊時,刑訊專家會在被刑訊的腦海中製造一系列幻覺起到折磨對方心裡的作用。而問訊只是普通的一問一答,問詢者根據被問詢者自然湧現的記憶來做出判斷,這需要被問詢者的配合才能達到目的。

 

  「我知道你有多討厭我,同樣我也不怎麼喜歡你。你的大腦不是什麼瑰麗美好的地方。不過如果你配合一些,我可以早一點離開你的大腦。」

 

  希緹的副官為克萊爾注射了雙倍的穩定劑,開始進行體征監控。

 

  兩人神經元校準,這一次希緹在克萊爾的思維外沿徘徊了近乎整整半天時間,這讓克萊爾的防備越來越疲憊,而希緹進入克萊爾思維對流層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力。

 

  這是為了在得到有用的信息之前盡量不去破壞克萊爾的意識。

 

  希緹不斷深入,克萊爾果然開始反抗,就在這個時候瓦倫汀的形象出現在克萊爾的腦海裡。

 

  「你知道嗎,我的孩子,你犯下了太多的錯誤。」

 

  「父親……」

 

  就在克萊爾的意識停頓的瞬間,希緹進入了克萊爾的潛意識。

 

  黑暗之中血腥意味濃重。希緹時不時能解析到克萊爾接受的所有殺戮訓練,她並不是在正常的環境中成長,她所珍惜的只有一起在地獄中忍受一切的同伴。

 

  就在克萊爾的潛意識層對希緹的存在進行擠壓反抗的時候,簡•沃利斯的形象出現在其間。

 

  克萊爾本能地認為這個形象是幻覺的時候,周圍的一切卻變成了簡的房間。

 

  簡躺在自己的床上,臉上還蓋著一本書。

 

  「嘿,我就是喜歡這些古舊的東西。捧著書的感覺比終端系統好太多了。」

 

  克萊爾一步一步上前,在簡的身邊坐下。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這要問你為什麼來我的房間。」簡慵懶地翻了個身。

 

  「真好……我還能見到你。」克萊爾疲憊地在簡的身邊躺下。

 

  「嘿,忘記告訴你了,瓦倫汀正在準備著要取走我的身體。」

 

  「……我們該怎麼辦?」

 

  「嗯……我和凱西還有傑瑞已經準備好要離開這裡了。你的決定呢?」

 

  「當然是和你們一起走!只有你們才是我的家人。」

 

  「可是我們去哪裡呢?不能讓瓦倫汀找到啊,那樣太麻煩了。」

 

  「有個地方叫做塔希提……」克萊爾閉上眼睛滿臉的安逸,「聽說那裡的珍珠很漂亮……」

 

  「啊,你可以有一堆首飾,像一個普通女人一樣打扮自己。」

 

  隨著克萊爾潛意識的逐漸沉淪,希緹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否則她的意識一旦崩潰就更加糟糕。

 

  還好他從肖巖的記憶中得到了許多有關簡還有瓦倫汀的信息,否則他真的不知道如何給克萊爾設下圈套。

 

  當他離開審訊室,就看見海茵抱著胳膊靠著牆的身影。

 

  「塔希提。你可以試一試在那裡能不能找到簡•沃利斯。」

 

  海茵立即動身離開夏爾,飛行器在刑訊部隊總部外靜候多時,希緹少將為海茵的行動力感歎。跟隨他去的除了麗芙與馬克之外,還有凌霄少校的部隊。

 

  「替我看好肖巖。」海茵一把拉過瑪亞的衣領。

 

  瑪亞瞭然地點了點頭,「放心,他是我的兄弟。」

 

  夏爾的醫療部隊被層層戒備,就在這一天的夜晚,謝裡夫上將親自來到肖巖的病房,病房外守候著的是一臉正色的瑪亞少校,而病房內則是按著腦袋十分苦惱的艾維爾中將。

 

  「閣下!」當艾維爾醒過神來的時候,謝裡夫上將已經來到了隔離器前。

 

  他略微側過臉,十分出神地望著眉眼平靜的肖巖。

 

  「就是這個年輕人,讓海茵失控了。」

 

  艾維爾緊張了起來,他不確定謝裡夫上將話語中的意思。海茵帶領一支特種兵小隊離開夏爾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進了謝裡夫上校的耳中。幾乎只有軍部上層的人才知道海茵•伯頓是謝裡夫上將唯一的兒子。以海茵的軍功和能力被拔擢為少將,但海茵卻拒絕了晉陞。

 

  「但我卻很感激他,他讓海茵……看起來像個普通人。我第一次感覺到海茵有了想要的到什麼的意願。」

 

  「閣下……」艾維爾鬆了一口氣。

 

  「我記得這個年輕人的名下有三個重要的研究項目。」

 

  「是的,第一個是對於潮湧生化武器的研究,項目已經終結。第二個是關於標記病毒的研究,雖然項目未終結但是根據希緹少將的報告,肖巖少尉給自己注射了標記病毒並且在逃離潮湧組織的過程中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第三個則是x-2,就單個個體而言,肖巖少尉也成功了,現在的問題是要進行這個病毒的普遍性合成研究,一旦成功,特殊任務部隊將得到大量擴充,對於壁外清理以及對潮湧組織的追捕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所以很諷刺,他還只是個少尉。」

 

  「我們只是想要保護他。」

 

  「現在不需要了,幾乎整個軍部都知道中央科學院裡有一個天才少尉。你說的沒錯,我們需要希望,無論是對於把每一天當做末日的特殊任務部隊還是人員損失慘重的中央科學院。如果他醒過來,就任命他為少校吧,他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閣下……」

 

  「你覺得少校的軍銜太低了是嗎?但我不想這個孩子一飛沖天,他爬的太快去的太高,就會很容易忘記自己是誰。」

 

  謝裡夫微微一笑,起身離去。

 

  艾維爾望著謝裡夫的背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在擔心嗎?凱西現在正和簡•沃利斯在一起。海茵將於簡對峙,很有可能也會與凱西正面衝突。」高登少將不知何時來到了艾維爾的身後。

 

  「此時此刻,我仍然相信凱西。這個孩子總想要在我面前證明一些東西。特別是我對他的信任度。」艾維爾緩緩轉過身來,靠著牆,審視著高登少將,「那麼你呢,高登。你還一如既往地對簡•沃利斯有信心嗎?你將肖巖借給他,但現在的結果卻顯示他百分之九十以上背叛了你對他的信任。」

 

  「我對簡•沃利斯從沒有百分之百的信任過,甚至於百分之六十都沒有。我只信任一點,他比我更想要顛覆潮湧。」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對於肖巖體內的病毒,他到底有什麼解釋。」

 

  特殊任務部隊的飛行器在一個小時之後,來到了南太平洋上空。

 

  「目標確定,塔希提。」

 

  他們的身下是如同海上珍珠一般的島嶼。

 

  凌霄少校下令進行掃瞄,系統發現一處地下建築。凌霄帶領自己的隊員登陸。

 

  「頭兒,你說簡•沃利斯真的就在那個地下基地裡嗎?跟著他的可是凱西!說不定他們會在基地裡釋放生化武器之類……」馬克望著這座美麗的熱帶島嶼,平靜的自然風光之下暗藏殺機。

 

  「你和麗芙在空中待命。」

 

  海茵來到了艙門前。

 

  「頭兒!」麗芙一把拽住了海茵,「我不相信凌霄少校!畢竟他曾經是簡•沃利斯的部下!」

 

  「他通過了希緹的問訊。」

 

  說完,海茵跨出了機艙,直墜而下,當繩索拉升至極限時,他落在了海島的沙灘上。

 

  「頭兒選錯了著陸點?」馬克看著海茵不緊不慢地在沙灘上行走著。

 

  「他從沒有錯過。」

 

  此時的凌霄少校帶著部下炸開了那座地下基地的入口,進入時發覺這裡空空如也。

 

  「簡•沃利斯!你給我滾出來——簡•沃利斯!」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投射在黑暗的牆壁上。

 

  簡•沃利斯慵懶到欠扁的臉龐投射在畫面上。

 

  「嘿,讓我猜猜看……」簡雙掌合十,指尖抵在唇上,「衝進來的應該不是以冷靜著稱的伯頓上校,而是我的老部下凌霄。」

 

  凌霄仰著頭,瞇著眼睛,這才注意到在這面牆的對面,似乎有個機器正在運轉,它散發出光線在牆面上形成圖像。

 

  「我喜歡所有復古的東西,包括這個玩意兒,兩百年前,人們叫它投影儀。很不錯,對吧。凌霄,我知道因為我你受到了軍部的質疑,挫傷了你身為軍人的尊嚴,不過如果不是因為我,你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被刑訊的經驗,這可是獨一無二的體驗。」

 

  簡•沃利斯一副「你得謝謝我」的表情。

 

  凌霄瞬時咬牙切齒,揚起刀刃就要揮向投影儀。

 

  「嘿!這可是個古董!不要毀壞他。」

 

  簡越是預料到凌霄的反應,凌霄就越是氣憤,投影儀被刀刃刺穿,七零八落。

 

  此時正行走在沙灘上的海茵,伸出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陽光從指縫間穿透在砂礫上留下陰影。

 

  遠處,一個男子躺在棕櫚樹下面朝大海的身影。

 

  是簡•沃利斯。

 

  「以前不是很明白肖巖為什麼那麼喜歡躺在沙灘上曬著太陽,什麼也不做懶洋洋待上一天。」

 

  簡拉長的嗓音和著海浪聲響起。

 

  「給我抗病毒劑。」

 

  海茵的眼中的冰冷與這裡溫潤的海風彷彿兩個世界。

 

  「你知道他每次回來我的身邊,我都會感到很心疼,因為他總是把自己曬傷。胳膊上,腿上紅色的一片。我要很小心很小心地把藥擦在他的肌膚上,不然他會皺起眉頭,就算疼他也不會告訴我。」

 

  簡撐起了上身,靠著棕櫚樹拍了拍身上的砂礫。

 

  「我不想聽你廢話。」

 

  「別這樣,伯頓上校。以前我們還在同一個部隊的時候就不怎麼說話,甚至還有那麼多人把我看做是你的繼任者。當然,自從你接受x-2之後,我這個繼任者明顯很多餘。」

 

  「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你的目標不是肖巖,而是潮湧。」

 

  「啊哈,看來高登少將把一切都跟你說了。我費盡心思把肖巖帶離夏爾,就是為了借用他的大腦速度來對付瓦倫丁•希恩。但沒有想到注射給肖巖的x病毒卻被瓦倫丁動了手腳。」

 

  「如果你的手上沒有抗病毒劑,就告訴我瓦倫丁在哪裡。」

 

  簡並沒有回答海茵的問題,而是懶洋洋地拋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你確定我不在那個地下基地,而是在海邊呢?」

 

  他一步一步上前,來到日光之下。

 

  他的散漫不羈與海茵的冷銳不可動搖形成鮮明的對比,彷彿兩個極端。

 

  「因為肖巖喜歡海。而夏爾本就在地下,你在地下待的太久,不甘願見不到日光。」

 

  「你真瞭解我。」

 

  簡輕笑一聲,在那個剎那,海茵的身影驟然來到他的面前,利刃割裂開日光,觸上簡脖頸肌膚的剎那,微笑著的男子一個巧妙到難以置信的轉身,躲過了攻擊,而他拔出腿部匕首的動作快到追隨而去的視線近乎碎裂。當匕首的尖端即將抵上海茵的後頸時,海茵猛然回身側擊,只聽見十分尖銳的金屬撞擊聲,海茵的利刃擋在了簡的匕首前。

 

  「啊哈,x-2讓你比從前要矯健許多啊。」簡摸了摸下巴,「不愧是肖巖的傑作。」

 

  一個陰影籠罩在他們的身上,即使不用抬頭海茵也知道他的頭頂是一個飛行器,靜音引擎,一看就是凱西的傑作。

 

  「你不會願意他永遠睡下去。」海茵的聲音在烈日之下冰冷異常。

 

  「是的,我不願意。所以海茵•伯頓,我不需要你付出太過沉重的代價,我只要一樣東西。你的血樣。」

 

  簡將一個血樣容器扔向對方,海茵穩穩地抓住。

 

  「肖巖很固執,他不會把自己的研究透露給任何人,哪怕是曾經多年的朋友凱西。我們需要x-2,只要給凱西機會研究你的血樣就行了。放心,我們沒打算去夏爾把事情再搞的一團糟。」

 

  海茵的刀刃在掌心一劃,血液順著容器流入底部。他將它扔回給簡。

 

  「謝謝你的贊助,我相信我們還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簡的手指一按,繩索猛地衝向天空,與飛行器相連結,在他上升至海茵無法抵達的高度時,一個玻璃瓶落了下來。

 

  「我很想他。」簡在半空中停頓了下來,髮絲被風拉扯著,「保護好他。我不想後悔將他還給夏爾。」

 

  海茵伸出手,沒有挪動半步,穩穩地抓住了那個玻璃瓶。

 

  簡的飛行器剛準備離開,凌霄的部隊就追了上去。

 

  那是海上的狂轟亂炸,五、六枚導彈被發射出去。

 

  海茵漠然地回到駕駛艙。

 

  「頭兒!我們是不是也去追捕簡•沃利斯?」馬克大聲問,看見簡•沃利斯不由得恨到牙癢癢,巴不得也送他一枚原子彈。

 

  「掩護凌霄少校。」

 

  馬克雖然不明白海茵的命令,但他從不懷疑。

 

  他們緊隨在凌霄少校的三架飛行器之後。

 

  果然,當簡的飛行器進行一個急速迴旋之後,終於發射了一枚導彈。

 

  但是那枚導彈在空中忽然解體,變成一組速度極快的小型導彈,分散相不同的方向,目標卻直指凌霄的三架飛行器。

 

  幾乎就在同時,海茵的飛行器猛然來到最上空,連續發射一排導彈擋在了凌霄的飛行器前,射擊的精準度令人咋舌,那排小型導彈被完全命中,在天空中炸裂開來。

 

  「喔——」駕駛艙中的凱西發出驚訝的呼聲。

 

  「小看伯頓上校,你會吃虧的。」簡好笑揉了揉凱西的腦袋。

 

  凱西瞬間加大引擎動力,以普通飛行器雙倍的速度飛離,加速時的空氣波動甚至將追趕來的飛行器推離航向。

 

  就這樣,簡•沃利斯消失在凌霄的攻擊範圍之外。

 

  「媽的!」凌霄的拳頭差點砸開艙門。

 

  「返航。」海茵利落地下達了命令。

 

  「伯頓上校,我們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鎖定簡•沃利斯了。」聯絡器裡響起凌霄極為失望頹然的聲音。

 

  「以後你還有很長的時間。」

 

  海茵的這句話意義非常,凌霄和溫恩是除了海茵之外,在特殊任務部隊中最先接受x-2的特種兵。

 

  而此時的簡,單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碧海。

 

  「在想什麼呢。」

 

  「想肖巖。」沒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簡的側臉甚至有些落寞。

 

  凱西白了他一眼。

 

  「我甚至不知道你怎麼會喜歡上他。」

 

  「這難道不都是你的錯嗎。」

 

  「我的錯?你喜歡上誰,關我什麼事!」

 

 

☆、第80

 

 

 

  「是你把肖巖調入自己的研究室,如果不是那樣我根本沒機會見到他。」

 

 

 

  「我的研究室裡有很多研究員!他們鮮少沒有被你染指,相反肖巖還是唯一一個不曾動搖讓我感到安慰的傢伙!」凱西幾乎吼了出來。

 

 

 

  「是啊……在夏爾我應該上他。」簡一臉悻悻然。

 

 

 

  「你現在想上他的話,我可以送你去夏爾。」

 

 

 

  「不需要那麼著急,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嘿,簡。」

 

 

 

  「嗯?」

 

 

 

  「他不適合你。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隨心所欲,甚至於你的生存和死亡。但肖巖不行。」

 

 

 

  「不是他不適合我,而是我不適合他。所以我不會做蠢事。」簡緩緩閉上自己的眼睛。

 

 

 

  「什麼蠢事?」

 

 

 

  「比如像瓦倫丁那樣以為顛覆世界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即便一切翻轉過來,我在肖巖心目中的印象也不可能擺正。」

 

 

 

  「算你有自知之明。」凱西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抗病毒劑被送回夏爾,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醫療兵為肖巖注射了藥劑。整個過程,不僅僅艾維爾和高登,就連希緹也在一旁親自觀測肖巖的大腦動向。

 

 

 

  隨著藥劑推入肖巖的身體,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視之下,肖巖的神經元信息反饋在全息屏幕上劃出痕跡,緩慢活躍起來。

 

 

 

  他發出輕輕地呢喃,側過身去。

 

 

 

  希緹少將站在屏幕前輕笑了一聲,「這傢伙正在做夢呢,這可是潛意識活動的標誌。」

 

 

 

  高登與艾維爾互相對視,紛紛呼出一口氣來。

 

 

 

  醫療部隊表示肖巖的各項體征正常,現在只需要等待他醒來就可以離開。

 

 

 

  艾維爾親自對肖巖的血液進行檢測,發現其中影響大腦思考能力的病毒後綴正逐漸剝落。肖巖也從隔離病房被轉移到了普通的房間。

 

 

 

  「這個抗病毒藥劑是凱西研製的。這是否讓你欣慰?」高登少將扯起唇角,笑容中若有深意。

 

 

 

  「簡•沃利斯再度逃走了,只有你知道他的去向,你會覺得欣慰嗎。潮湧將會不遺餘力地追捕簡,他成為了絕佳的誘餌,而你只需要靜候瓦倫丁•希恩出現。」

 

 

 

  「這要麼是機會,要麼就是災難。」高登自嘲地一笑,「但要生存下去,也許孤注一擲是必然。」

 

 

 

  飽飽地睡了一場的肖巖終於砸了砸嘴巴,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有人就躺在自己的身旁,胳膊繞過他的脖頸,而他的後腦枕在一個堅實而溫暖的地方,對方的手指正緩慢而不知疲倦地撫過他的額角。

 

 

 

  肖巖慵懶地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眼前富有力度的下巴線條令肖巖微微一愣。

 

 

 

  這……是個男人。

 

 

 

  當肖巖看清楚對方是誰的瞬間,全身細胞戰慄,差點從床上摔下去,還好對方一把拽住了自己。

 

 

 

  「伯……伯頓上校!」

 

 

 

  怎麼回事!自己怎麼會和伯頓上校躺在一起?

 

 

 

  「你醒了。有沒有任何不適?」

 

 

 

  肖巖這才發覺這裡並不是自己的房間,太過簡潔沒有任何生活氣息,正在趕來的醫療兵讓肖巖意識到這裡是醫療部隊。

 

 

 

  而海茵身著軍裝側躺在自己的床邊,摟住肖巖的姿勢彷彿要將他擠進自己的胸膛裡,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

 

 

 

  這是個什麼狀況?難道自己又被踩碎了肩膀或者擰斷了手臂?他怎麼覺得自己更像是被撞傷了腦袋?

 

 

 

  一位醫療部隊的少校來到肖巖面前,對他進行了一系列檢查,甚至讓他做了幾道測試題,很顯然肖巖的答案讓他們很滿意。

 

 

 

  「這些都是邏輯能力、空間能力還有推理能力的思維測試題,我想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海茵仍舊側坐在自己的床邊,看見對方低垂的眉眼優雅卻絕對富有力度的手指來到自己的面前,近乎溫柔地掠開他的劉海,肖巖連心跳都死死按捺住,生怕一個不小心,對方會擰斷他的胳膊。

 

 

 

  好不容易負責治療肖巖的史蒂文森少校為他講解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肖巖仍舊一副茫然的模樣。

 

 

 

  「你說……我被簡•沃利斯擄走了?簡•沃利斯是潮湧的臥底?就連凱西也是……」

 

 

 

  肖巖整個人怔在原處,他還記得自己和凱西在中央廣場打鬧的情形,隨著對記憶的深入挖掘,肖巖的腦海中閃現出自己坐在某個牆角,內心充滿警戒,而簡•沃利斯端著餐盤來到他的面前為他注射x病毒的情形,這一切斷斷續續無法銜接,一切碎裂到如同散沙,越是試圖理清思路越是凌亂。

 

 

 

  身邊的人傾下身來,單手撐在肖巖的腰側,另一隻手托住肖巖的臉頰,溫熱的呼吸牽引著肖巖的思緒,「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海茵•伯頓……」

 

 

 

  就在下一刻,他感覺到對方觸上自己的唇角,舌尖不容拒絕地擠入他的唇縫,一個極為徹底的含吻讓肖巖睜大了眼睛。對方的親吻越來越深,將肖巖的思維席捲得七零八落。腦海中驟然出現自己被狠狠壓在沙發上侵犯的畫面,激烈的衝撞,瘋狂到幾乎殺了他的進出,恐懼感侵襲,肖巖頓時掙扎了起來。

 

 

 

  他捶打著海茵的肩膀,身體自然而然地反應,按住對方的肩膀,抬起雙腿試圖反壓制,但卻被海茵牢牢地按回到床上。

 

 

 

  海茵離開了他的嘴唇,看著他的目光與記憶中的目光相似卻又不同。

 

 

 

  「為……為什麼……」肖巖張了張嘴,那一刻自己的肩膀被海茵作為借力的落腳點被狠狠踩裂的痛楚湧上心頭,肖巖幾乎縮到床的邊緣,再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海茵的臉微微側過去,視線的轉移中某種意味似乎要將肖巖的思維切開一般。

 

 

 

  「什麼『為什麼』。」

 

 

 

  當然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有多討厭我,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比如在核電站裡不小心蹭了你的嘴唇一下你差點要我的命!比如那次你一腳踩碎我的肩膀!比如你在酒吧裡擰到我的肩膀脫臼!

 

 

 

  但肖巖只是仰著頭,一句話說不出來。

 

 

 

  因為他有一種錯覺,海茵的眼中有太多深不可測的東西,脫離了自製內斂的控制,衝垮一切將他吞沒。

 

 

 

  「你已經是我的了,記得嗎。」

 

 

 

  並非命令式的語調,海茵撐著上半身一點一點靠近肖巖。

 

 

 

  腦海中再度翻滾起無數被親吻被佔有的畫面。

 

 

 

  而那個瘋狂到失去理智的男人,肖巖怎麼樣也不相信是海茵•伯頓。

 

 

 

  他皺起了眉頭,伸手按住自己的腦袋,他有許多記憶的片段,它們零散著相互交織,肖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將它們匯聚成流。

 

 

 

  自己跟隨海茵的部隊執行任務的情景,海茵帶著自己在廢舊的樓宇間穿梭……下一刻出現在腦海中的卻是自己在餐廳裡被潮湧的殺手刺穿腹腔,意識游離的最後一刻有人不顧一切親吻他的力度感,睜開眼睛的瞬間他對上的是海茵冰冷地壓抑著惶恐的目光。在肖巖下意識探究的時候,出現的又是海茵如何訓練自己的片段,這個讓肖巖以為自己不值一提的男人正拖著他的腿,極有耐心地一步一步帶著他攀巖而上……以及那個脆弱毫無反應力的海茵•伯頓將體重完全壓在肖巖的身上,他將海茵推入反應器時那近乎絕望卻又義無反顧地離去……

 

 

 

  這些是什麼?這些到底怎麼發生的?

 

 

 

  心中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到底怎麼回事?

 

 

 

  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腦袋,越按越緊,甚至能聽見輕微的「咯咯」聲。

 

 

 

  海茵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聲道:「停下來!」

 

 

 

  肖巖猛地抬頭,看著對方。

 

 

 

  「你的體內還留有x病毒,你會捏碎自己的顱骨。」

 

 

 

  肖巖嚥下口水,海茵緩緩鬆開了手,低下頭來,「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的……我的記憶連不起來……剛才史蒂文森少校所說的一切好像發生過,我記得……我都記得……可是我卻連不出完整的片段……」

 

 

 

  各種記憶混雜在一起,肖巖露出迷惑而彷徨的眼神。

 

 

 

  「什麼都不要想。」

 

 

 

  簡單的一句話,就像終止符一般將肖巖混亂的大腦停了下來。

 

 

 

  海茵的手掌按著肖巖的後腦,將他壓在自己的懷裡,肖巖心中所有的不安瞬間回落。

 

 

 

  「調整你的呼吸。」

 

 

 

  隨著海茵微涼卻並不冰冷的聲音,肖巖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他的耳邊是海茵沉穩的心跳聲,他感到自己的一切也跟著沉穩下來。

 

 

 

  「控制你的思維,不要恐懼它,那些都是你已經經歷過的事情,抗拒並不能抹殺它們的存在。」

 

 

 

  這一切對於肖巖來說就像催眠,強烈的記憶逐漸沉澱,浮上來的片段輕靈而令他安心。

 

 

 

  他想起自己躺在某個黑暗而封閉的地方,蜷縮在被褥裡,腦袋因為發燒而混沌。海茵側坐在他的身邊,手掌覆在他額頭上的溫熱是這個世界裡最為清晰的感受。

 

 

 

  肖巖記憶混亂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艾維爾中將那裡,他親自來到醫療部隊。

 

 

 

  「嘿,肖巖。你應該記得我是誰吧?」艾維爾中將坐在肖巖的對面,溫和地笑著。

 

 

 

  肖巖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地回答,「您是艾維爾中將,中央科學院的領導者……」

 

 

 

  這讓艾維爾中將略微放鬆了起來,他和肖巖只見過幾面,如果他能認出自己,證明肖巖確實並非失憶。只要他的邏輯能力和記憶力都沒有受到影響,那麼中央科學院幾個急需要肖巖的研究項目將不至於被擱淺。

 

 

 

  但艾維爾也注意到肖巖一直靠著床的另一邊,似乎是為了將位置留給一旁的海茵,而不是毫無芥蒂地靠著海茵,這讓艾維爾略微擔心了起來。

 

 

 

  「如果是關於記憶方面的問題,希緹少將才是專家。我們必須請他幫忙。」艾維爾看向海茵建議道。

 

 

 

  這個時候,瑪亞帶著一個小巧的盆栽走進了這間房間,「嘿……你還好嗎?你還記得我是誰,對吧?」

 

 

 

  肖巖蹙著眉頭,盯著瑪亞,驟然間瑪亞倒在血泊裡的畫面鋪天蓋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幾乎從病床上跳起來,「瑪亞——你的腿!你的手!瑪亞……」

 

 

 

  身邊的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瑪亞吐出一口氣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人造義肢,「嘿,別擔心!我很好!你看,我還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呢!雖然這些都是人造的,但皮膚的感覺還有活動的敏銳度和從前沒有不同!」

 

 

 

  「……你的頭髮怎麼剪掉了?」肖巖歪起腦袋,開始搜尋著關於瑪雅頭髮的記憶。

 

 

 

  「嘿!嘿!我只是覺得自己短髮比較帥氣而已!你不用費腦子去想啦!」瑪雅趕緊上前阻止肖巖,如果可以他希望肖巖永遠不要記起自己剪掉頭髮的原因。

 

 

 

  「怎麼可能!你明明愛死自己的頭髮……」

 

 

 

  就在瑪亞不知道如何阻止肖巖對那段記憶的追溯時,溫恩、麗芙以及馬克來了,他的大嗓門瞬間分散了肖巖的注意力。

 

 

 

  肖巖也在苦惱,每一個來看望他的人,比如麗芙和馬克,甚至於溫恩少校他都能認出來,對每一個人也能想起相處的許多情境,像是自己第一次見到溫恩少校,他作為教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從麗芙與馬克的談話之間,他也回憶起了凱西和簡的叛離,雖然意料之外,但隨著自己深入的挖掘,很多細節都被回憶起來,比如凱西在房間裡假裝被潮湧組織暗殺的畫面,肖巖還記得那種錐心刺骨的心痛,他是那麼想要救他,可結局卻是他將藥劑注入了海茵的體內,之後的記憶混亂了起來,這樣的變故明明難以接受卻又那麼真實地存在。腦海中龐大的記憶碎片始終無法被整合成完整的思維流體。

 

 

 

  海茵起身,替肖巖取過軍裝,「我們要去一趟刑訊部隊。」

 

 

 

  那裡有許多用於檢驗思維包括記憶在內的特殊設備,而醫療部隊並不是思維方面的專家。

 

 

 

  當海茵的手臂繞過肖巖的肩膀,屬於這個男人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四周,肖巖感到莫名的壓力,心底深處卻又克制不住想要接近對方的衝動。可就在這一刻,海茵捏碎他骨骼一般的親吻畫面猛然撞擊著他的思維,肖巖一把拽過自己的衣領,翻身下床,「謝謝。」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海茵•伯頓?冰冷的?無情的?不可接近的?還是現在這個雖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卻意外溫柔的男人?

 

 

 

  他不是應該冷冷地說「很髒」,或者「你不做到什麼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折斷」之類的話嗎?

 

 

 

  現在海茵不只躺在他的床邊,還為他穿衣服,天啊!這一定是作死的節奏!此時的溫柔是為了下一刻更加慘痛的教訓?

 

 

 

  肖巖的世界觀崩裂。

 

 

 

  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一切恢復正常?雖然肖巖已經無法對「正常」做出定義了。

 

 

 

  終於有人來解救了他。

 

 

 

  「親愛的肖巖,你還沒有忘記我吧!」

 

 

 

  一位身著女性軍部制服的女子抱著一大束鮮花站在門邊,她線條優美的小腿瞬間吸引了肖巖的注意力。

 

 

 

  「……莉莉?」肖巖愣住了,天啊!他的女神竟然出現在面前,還捧著一大束花?

 

 

 

  「太好啦,他們說你的記憶出了點問題,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記了。」

 

 

 

  「怎麼會!我們可是同學!」

 

 

 

  「更新一下你的記憶!」莉莉的手指快要點在肖巖額頭上的瞬間,海茵的目光令她不由得僵住了手腕,「我已經是艾維爾中將的聯絡官了。」

 

 

 

  「恭喜……你……」肖巖想起瑪亞曾經提起過,莉莉通過了聯絡官考核。

 

 

 

  感受到頭兒週身流露出的低氣壓,麗芙抱過花聞了聞,「這個不是人工培植的?」

 

 

 

  「你的鼻子可真靈,這是我的朋友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帶回來的,以肖巖的個性不會喜歡夏爾裡的人工植物,千篇一律的香味,就連開放的姿態也一模一樣。」

 

 

 

  「你可真瞭解我!」

 

 

 

  瞬間,肖巖感到自己的手腕疼的厲害,是海茵的手指用力地扼住他。

 

 

 

  原本雀躍的心情瞬間萎縮,肖巖嚥下口水擠出一抹笑:「替我謝謝他們。那個……我要去刑訊部隊了,聽說我的記憶問題只有希緹少將能夠幫忙。」

 

 

 

  麗芙收到了肖巖的求救信號,「刑訊部隊啊!那可不是什麼做咨詢和療養的好地方,我同你一起去吧!」

 

 

 

  得救了!如果讓他和伯頓上校繼續待在一起,他一定會精神衰弱而死!

 

 

 

  於是海茵走在最前面,而肖巖則遠遠跟在他的身後。

 

 

 

  「嘿,麗芙……伯頓上校他怎麼了?」肖巖低下頭小聲地在麗芙耳邊問。

 

 

 

  「什麼怎麼了?」

 

 

 

  「今天我醒過來的時候,他竟然就在我的床邊!這實在也……」肖巖閉上眼睛摀住自己的心臟,做出誇張的表情,「我差一點就休克了。」

 

 

 

  「這樣你就休克?」

 

 

 

  「他是海茵•伯頓!」

 

 

 

  「好吧,對於伯頓上校,你記得什麼?」

 

 

 

  「你警告我說如果我再盯著他看,你會戳瞎我的眼睛。」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麗芙皺起眉頭。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肖巖一副「你怎麼會不記得,讓我很委屈」的表情。

 

 

 

  「好吧……好吧……」麗芙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有呢?」

 

 

 

  「他有潔癖。馬克花了十幾分鐘清理軍靴上喪屍的殘骸,伯頓上校才讓他進入了駕駛艙!還有,我只是不小心蹭了一下那傢伙……的嘴唇,不不不,我幾乎沒有蹭到,他差點殺了我!」

 

 

 

  肖巖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情緒卻有些激動。不難看出,在他心裡伯頓上校絕對屬於接近等於主動送死的範疇。

 

 

 

  「我確定現在如果你不小心蹭了上校的這裡,」麗芙點了點自己的唇角,壞笑著說,「他不會殺了你。他會把你撲倒,然後我又得去為你準備營養劑了。」

 

 

 

  「準備營養劑?為什麼?」

 

 

 

  麗芙用力捏了捏他的臉蛋,「你這傻瓜般的樣子可真可愛!」

 

 

 

  他們乘坐磁懸浮車,一路飛馳,肖巖望向車窗外,發覺記憶中的夏爾有很多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我記得那個地方應該是一個商場,它的巨型led屏幕怎麼沒了?什麼時候開始修繕的?「

 

 

 

  「因為潮湧組織挾持飛行器入侵,整座城市正在重建。」海茵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響起。

 

 

 

  肖巖側目,在醫療部隊裡,他沒有機會好好觀察海茵,現在海茵的側臉和記憶中的重疊在一起。這個極其俊美的男子有著線條精緻的眼角,感覺到肖巖正看著自己,海茵傾斜過身,手掌撐在肖巖耳邊的玻璃窗上,緩緩靠近。

 

 

 

  肖巖手足無措了起來,他趕緊轉過頭,而對方的唇錯落在了他的脖頸上,肖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對方的氣息掠過他的肌膚,彷彿有什麼蹭過他的心臟,一切思緒驟然下墜。

 

 

 

  上校……求你不要再這樣了……雖然你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我還是比較喜歡美女……

 

 

 

  老天!海茵•伯頓的態度從「靠近我就殺了你」到時不時就要親上來是怎樣的飛躍?

 

 

 

  這部分的記憶一定要整理齊全,否則的話……肖巖確定自己會屍骨無存。

 

 

 

  麗芙輕咳了一聲,肖巖這才發覺窗外是刑訊部隊的總部。

 

 

 

  希緹少將已經等候多時了。

 

 

 

  肖巖環顧希緹的辦公室,而海茵與希緹似乎在交談什麼。

 

 

 

  「嘿,頭兒沒你想的那麼可怕。他救了你很多次。」麗芙寬慰道。

 

 

 

  「嗯……」肖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海茵一把將自己扛上肩,在無數喪屍中突圍而出,果決而冷酷。

 

 

 

  希緹少將和海茵的談話結束,他微笑著來到肖巖面前。

 

 

 

  「很高興看見你醒過來,少尉。或者我應該稱呼你肖巖少校。」

 

 

 

  「什麼?」

 

 

 

  到底是少尉還是少校?我的腦子現在很亂,無論是誰都好,不要把我的腦子弄的更亂!

 

 

 

  「看來伯頓上校還沒有告訴你,因為你傑出的研究能力,艾維爾中將已經簽署了你的晉陞令,作為少校,你將繼續自己的研究,並且親自挑選你的研究助手。」

 

 

 

  「我傑出的……研究能力?」

 

 

 

  「是的,我看得出來你的記憶有些混亂,不過不用擔心,我會幫助你進行調整。」希緹少將的微笑很淡定。

 

 

 

  「所以我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醫療部隊的診斷結果說我並不是失憶,而是記憶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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