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祁明
「那個……麻煩您一直的照顧了……鑰匙搬家那天我一忙叨給忘了。」祁明一邊看著空落落的屋子,一邊誠懇的跟前任房東道歉。他搬家著急,結果連鑰匙都忘了還給人家。
「哪兒啊,沒事兒沒事兒,反正還沒租出去呢。」年過半百的大媽笑著,開了屋裡的空調。「坐下喝點兒水吧。」
「您別忙活了,我這就走。」祁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推了推眼鏡。
「坐下歇會兒吧,急什麼。」大媽一邊倒水一邊憨笑,「新買的房子怎麼樣,裝修完了味兒散了吧?」
「還成,沒裝,買了就裝好了。」祁明坐了下來,喝了點兒白開水,手不停地看著腕上的表。他約了朋友們打球,再不走就真該遲到了。可他又不能拒絕別人的好意,沒轍,天生這副性子,磨不了別人的面子。
「現在好像特流行這種提包入住的房子。」大媽點了煙,悠哉游哉的說。
「啊……方便吧……」其實祁明不想跟大媽說話,他本來就心情很壞,然後又要遲到了,夏天還燥熱。可他沒辦法,他開不了口說:我還有事兒。
他這性格,是個人都喜歡,為啥?和善唄。尤其受到廣大編輯的喜愛。祁明的畫稿?放一萬個心,用不著催。逮不著畫手?找祁明!他忙?忙也沒事兒,他絕不會拒絕你。
這祁明就這麼一人,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當然,他爸另計。這是後話,咱稍後再詳說。
人人都喜歡祁明。這是個事實。
我們來描述一下這祁明的樣子哈。男,身高182,圓臉,眼睛很大但是深度近視,偏瘦,頭髮半長不短,終年與運動衫為伍,沒什麼時尚氣息。你把他往人堆兒裡一放,剎那間就沒影兒。
祁明人見人愛卻並不代表朋友多。說到底,老好人就沒啥朋友。為什麼?因為不瞭解你的人總覺得你假。
祁明只有三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分別是魏源、高湆、蘇宇。
這四個人認識的一點兒創意都沒有,他們是高中同學。
現在咱一個個來說說祁明的朋友。
一,魏源。
魏源是唯一一個大學還跟祁明做同班的。倆人都是美院的學生。不過差別非常之大。都學的油畫,跟的同一個老師,這老師就是祁明的父親。結果……祁明他……用祁爸爸的話說就是:這孩子除了簡筆畫什麼都不會==
天地良心,這話太狠了。
就為了這簡筆畫,父子倆愣是翻了臉。這也是祁明活到現在唯一一次堅持過的事兒。
那麼魏源和祁明到底誰比較成功呢?其實不好說。
魏源一直師從祁爸爸,作為這位著名油畫家的關門弟子,魏源在美術界也算是比較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還沒開過個人畫展,但是畫出來的作品價值不斐。
而祁明呢?你要說起祁明,我打賭沒一個人知道,但你要說果味VC,大街上是個人都認識。這位果味VC的作品隔天就會出現在M報紙上。對,就是那祁爸爸說的簡筆畫,三筆兩筆,幾句話,齊活兒。這對父子比較有意思,當爸的說,你敢說你是我兒子,我跟你沒完。祁明說,放心,打死我也不說,要是都知道我有你這麼一教條的父親,我算是自毀前程了。
爺倆就是這麼翻的臉。
魏源是這對父子間唯一的溝通橋段。但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了,說了也是白搭,這就好比你非要把芹菜跟白薯一鍋蒸,胡鬧。
最近祁明跟魏源的關係有點兒彆扭。祁明從來都覺得,魏源跟他爸是師徒。但最近他開始發現,他們倆關係複雜著呢。
其實祁爸爸跟魏源到底什麼關係跟他都沒關係,前提是,如果祁明不喜歡魏源。不過很可惜,祁明一直喜歡魏源。
二,高湆。
高湆是個有意思的人,高中沒念完就被星探發覺,加入了一支少男組合。哎呦,當時那個大紅大紫啊,恨不得一副全民偶像的架式。不過你我都知道,這種組合……站不住腳,終將被歷史淘汰。果然好景不長,組合維持了不到三年,曲終人散。高湆一下沒了方向。他到現在還總覺得自己是個明星。每到這時候,蘇宇會說,「前」明星==
高湆最終去了電臺。臺長大人對他很是不錯,可高湆經常幹出混蛋事兒。比如節目時間到了,他還在床上,比如端著咖啡進直播間,比如約了明星訪談扭臉就給忘了。
不過,他的那檔娛樂節目相當受歡迎,因為孫子丫的什麼夠敢暴料。
每天傍晚六點到七點,有點兒八卦細胞的聽眾就等他呢。
三,蘇宇。
在祁明看來,蘇宇很神奇。他的神奇不在於能捏出惟妙惟肖的雕塑,而在於拉皮條的功夫==並配以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外星人恨不得也能溝通的嘴皮子。
拉皮條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蘇宇的哥哥專職搞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開家俱樂部實際上是個淫窩,專門給富婆啊、憂鬱白領啊等各階層女性提供恰當的男人。
蘇宇起到一什麼作用呢?
托兒。
他往店子裡一呆,指定不愁沒生意。
不過別想歪了,那不是個鴨子,真就是個托兒。人家的本職行業是藝大的助教。
祁明總為蘇宇擔心,生怕一不小心掃黃打非把蘇宇也給捎帶進去==
不過他這擔心明顯是多餘的,這事兒至今一次沒發生過。
看到這裡估計你得問了,這四個人明顯不搭嘎啊?怎麼就成了鐵哥們兒?
其實原因很簡單。
一,這四個都是GAY。
二,這四個有個共同愛好——籃球。
祁明從那幢塔樓下來的時候,看了看表:三點過一刻。
想都不用想,目前已經遲到十五分鐘了。
蘇宇那張刻薄的嘴又該活動了。
開了電單車的鎖,祁明駛上了大路。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大媽的那句話上:唉,那你那同屋搬到哪兒去了?他怎麼也不續租?
同屋,呵呵。
祁明到現在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錯了。
所有BI都是混蛋。另三個都是這麼跟祁明說的。其實剛知道的時候,蘇宇說的還是比較公道——別,你們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這話不能這麼說,要說也得是,祁明總找上混蛋的BI。
祁明先後處過三個比較固定的男人,這仨人的共性就是——BI。第一個離開他是因為要結婚,對此祁明無可厚非。他可以一輩子不娶媳婦,但這不代表別人也可以。第二個更是有客觀理由,出國了。但那第三個,就是剛散了那個,祁明就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那男人總跟女的糾纏不清,祁明不是一兩回撞上他跟女人在床上,可他基本上一笑了之。結果……最後一回,那男的指著鼻子問他:你這人就不會生氣麼?當時魏源跟祁明在一起,一拳就楔在那人臉上了。後面就是分道揚鑣。
為這事兒,祁明鬱悶的要死。他不知道魏源幹嘛要多管閑事,他的事兒跟他有什麼關係?似乎自己每交一個男朋友,魏源都要指手畫腳。什麼這個不好吧,那個人太次……祁明很想說,你就看自己好吧?你是好,可你又不要我。不過你殺了祁明他也不會說,他沒那個膽兒。能跟魏源一起打球、一起看電影、一起閑聊就足夠了。他可不奢望還能更進一步。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魏源看不上他。但讓他憤懣的是,魏源跟誰不好,非得跟他爸?當然,具體是不是,祁明還不能確定。
進了體育館,祁明遠遠的就看見了那仨人。抓了抓頭髮,等著挨罵。
「表又壞了?」蘇宇坐在地板上,斜了祁明一眼。
「沒……」
「趕上喪葬隊伍了,堵車是吧?」第二個開口的是高湆。
「也沒……」
「你怎麼戴著眼鏡兒呢?」魏源的手指落在了祁明黑色的眼鏡框上。
「呃……」祁明一下愣了,就說麼,他怎麼老覺得什麼不對……原來忘了換隱形眼鏡==
「得,散場吧,缺個人不說,這還一迷糊蛋。」蘇宇說著站了起來,撈起了地上的球。
「唉,不厚道了啊,這不揭人傷疤麼。」高湆蹲在地上,抬眼看著蘇宇。
要說敲鑼邊兒的可惡,那是一點兒錯兒沒有。這高湆就喜歡敲鑼邊兒==
我們都知道,籃球是五對五,也就是說一個球隊至少得有五個人。但他們是四個。那第五個呢?永遠都是祁明家另一口子,會打球更好,不會他們就培養。看到這兒你得問了,為啥老是拎祁明的家屬?答曰:另三個從沒固定的伴兒。所以祁明一失戀,那仨比他還著急==
「你們倆得了,都少說兩句吧。」魏源胡嚕了一下祁明的頭髮表示安慰。
「唉,你護著他還沒完沒了了?」高湆也站了起來。
「魏源,你把他收了結了,要說咱小明也不寒磣,」蘇宇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真的,拾叨拾叨也挺好看的,再說了,關了燈,他長什麼樣兒都沒事兒。」
「操,過了啊,什麼叫關了燈都一樣,」高湆說著把祁明拽到了眼前,「絕對不一樣,我們開燈也能看。」
祁明簡直要被擠兌瘋了,可他一言不發,低頭聽著。
作孽。怎麼有這麼幾個朋友。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自己本來就……反正不突出,這麼一比,直接沒了,跟鬼故事裡那沒臉妖怪沒什麼區別。
「又來勁了是吧?」魏源在那倆人頭上一人給了一下。
「甭裝偉大啊,魏大畫家,要真護著小明,趕緊行動。」蘇宇白了魏源一眼。
魏源默了。每到這個時候,那倆拿祁明調侃他的時候,他總是就默了。
「現在幹嘛去啊?球也打不成了。」高湆嘟囔著,看著體育館外的烈日炎炎直打蔫兒。
「讓小明買菜做飯,慶祝一下他的喬遷之喜!」蘇宇說著,開了車門。
還有天理麼?
祁明簡直要哭了。這事兒賴得著他麼?打不成球跟他有什麼關係?難道他找男人就是為了給他們找隊友?還有,什麼喬遷之喜?歡喜個毛,再說了,搬家都快一個月了。搬的時候找他們都說忙,弄利索了全帶著嘴來拜訪?分明就是給蹭吃騙喝找理由!
祁明做飯很有天賦。
這是另外仨人公認的。
「電單車扔我後備箱裡吧,我陪你去超市。」
魏源你個王八蛋!落井下石的角色每次都是你。
祁明心裡這麼想,臉上卻條件反射笑笑的,「謝謝你哈……」
操,這老好人真是沒治了==
(二)初勻
初勻最近有三件事兒特別頭疼,咱們一件一件來說哈。實在沒轍,每一件事兒要說清楚,都得花點兒筆墨。
一,三姨離婚了。其實對多數人來講,姨媽離不離婚跟外甥他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現代人麼,親戚關係走動特別不頻繁。但擱初勻家裡,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
初勻家是個大家族。目前為止一家七口。這些家庭成員包括:姥姥、媽媽、二姨媽,二姨媽的閨女,小姨,小姨的女朋友以及他。
對,初勻家七口人,就他一男的==
他們家的家譜是這麼羅列的,她姥姥那輩人就不說了,就她獨一個兒倖存,老伴兒十年前就心肌梗塞過去了。底下是五個閨女,嗯,清一色的女孩兒。五個閨女都隨了她們爸爸的長相,漂亮。第一個嫁出去的是老大初勻媽,結果嫁的那男的是個酒鬼,結婚不到三年就離了,之後就帶著初勻回了娘家。第二個嫁出去的是老二,這個離婚更快,結婚不到一年,就為一鍋粥,離了==當時孩子還在她肚子裡,可人就不打磕絆,離。第三個嫁出去的是老四,這是也初家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婚姻美滿的。第四個嫁出去的是老三,老三也不容易,三十五歲才出嫁,婚姻持續了十三年,嫁的是個本就有孩子離異的,也就沒要孩子,可終究也還是敗了。初家的小女兒老五今年三十六,從沒結過婚,理由也簡單,她是個蕾絲邊兒,有個處了很多年的女朋友,現如今兩口子也在初家住。
初勻有時候特想不明白,媽媽這輩人結婚都早,離婚也早,幹嘛就不考慮個第二春什麼的?怎麼姐妹幾個關係就這麼好,全都呆一起不嫁了?後來初勻分析了一下,原因很多,但直接原因就倆:一,都對男的死心了。二,條件允許。這一條件指的是物質條件。他姥爺在世的時候頭銜比較多,什麼革命烈士啦,什麼優秀□員啦,什麼教育部副部長啦……總之,屬於幹部級人物。初家五個閨女仗著這麼一背景,再加上個個也都有本事,從沒經濟壓力。初家的房子換了又換,現在住的這套儼然已經忒大了,對此他媽、二姨、小姨都有一個共同的理由,大不怕,就怕小,搬家太麻煩,要是老三老四也離婚,帶孩子回來都夠住。
初家現在應該算在喬遷之喜的階段,他們買了一建面兩百九十多平米的頂層,但是我說了,這是建面,其實這房子特高,六米……初家愣是改了兩層,初勻當時就一感覺,這兒跟一集體宿舍差不了多少。
初勻一直想從家裡搬出去,可他不能。他們家就他一男的,他一說要走,這幫女的就炸鍋。而且,從情感上來講他也走不了,他跟幾個姨媽的關係都好的不得了。
因為生長在這麼一環境裡,初勻的性取向就出了問題。他喜歡男的。為啥?原因極其簡單,如果是你,長期跟一幫女人生活在一起,把她們瞭解的透徹無比,你也就對女的沒興趣了==再說,小姨媽也影響了他,小姨媽喜歡女的,所以他覺得自己喜歡男的是同理。
出櫃的時候,初家沒一個人覺得這事兒不能接受,二姨媽還說,挺好,趕緊再給家裡弄個勞力回來==
現在,三姨媽也離婚了,也就是說,初勻家又得多一女性成員。
初家對唯一的兒子很好,她們也熱切盼望初勻娶回來一勞力,但,這並不代表初勻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他的眾姨媽們非常能挑刺兒,挑勞力的刺兒。
這就要說到初勻最近第二件頭疼的事兒了。
初勻跟處了六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原因很簡單,她們不喜歡他。
他媽說:那孩子不好,浮躁,遲早要跟你散了的。
二姨說:你就不該找那麼一個,一進咱家門就耷拉一張臉,給誰臉色呢?看不起我們是嗎?
小姨說:傻小子你太傻了,你對他有什麼責任啊,居然分了公司的一半兒給他!你腦子灌鉛了吧?
初勻說:行行行,你們終於滿意了對吧!你們都是預言家!
這就引出了第三件初勻頭疼的事兒——他的公司現在周轉出了問題。
這是一家遊戲公司,前身是一個遊戲小組,製作單機遊戲。大學的時候幾個哥們兒湊一起弄的,沒等畢業就賺了錢,後來越滾越大,當時合夥兒的一共五個人,其中一個改弄網站退了股,還有一個結婚跟媳婦移民走了,也退了股。就剩下初勻和另兩個。另兩個之一就是初勻的前男友。他們倆這麼一掰,那人就提出分家撤股,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們之前推出的兩款遊戲都惡評如潮,賠了一大筆。這分家一說提出來之後,初勻跟另外那哥們兒都瘋了,難道要他們申請破產??還是他小姨幫了他,找了融資,不過前景也不容樂觀。如果下一個遊戲再賠本兒,他初大少爺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一,讓姨媽們養著,二,給別人打工。
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初勻正在發呆,隨手接了,是秘書小姐甜甜的聲音,您姨媽的外線,要接麼?
「接。」初勻沒脾氣,都是姑奶奶。
「小勻,你忙麼?」是小姨清亮的聲音。
「還成,什麼事兒?」
「我跟你三姨約好了,一會兒逛街去。」
「啊,去吧。」
「初曉也想過來。」
「明白了,我去接她是吧?」
「理解對了一半兒,你還得負責拎袋子。」
「我給你雇一職業拎包兒的成麼?」
「還職業搶錢的呢,少廢話,快點兒,初曉馬上下課了。」
「你說有你們這樣兒教育孩子的麼,外甥女上課,你們給她發短信約她逛商場。」
「錯,我直接打的電話。」
「……」
女人逛街,就好比獵人扛槍進山,不過是獵取目標不同罷了==
初勻一想起他們家那鞋櫃就頭疼,裡面放的鞋一打蜈蚣也穿不完。可她們還要不停的買。初勻覺得吧,這有可能是女人的天性,打她姥姥那兒就這樣兒,不過姥姥逛街不買衣服,買菜==
「哥,這墨鏡好看,」初曉路過墨鏡專櫃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買。」
「我說你戴好看。」初曉斜了初勻一眼。
初勻總也想不明白,她們買東西,幹嘛總得不落了他?她們愛美是正常的,她們變著花樣兒的打扮他就不正常了……任誰見了他總覺得他要麼是一時尚編輯,要麼是一模特==其實他是一做遊戲的。
唉,初勻不懂一道理,女的都愛玩兒娃娃。他就是那娃娃。而且,還喘氣兒。
「不好不好,這個更好。」小姨也湊了過來,「小勻更適合寬邊兒的,大的。」
「MAC減價呢。」
初勻推了初曉一把,並順利引開了兩位姨媽。他在百貨公司的長椅上坐下來,看著商場裡擁擠的人群發呆。他忽然覺得自己特失敗,二十六年來的生活似乎永遠原地打轉,他總是那個孩子,被一群媽媽寵愛。
「行了吧,還說什麼啊,你就跟你那家裡呆著,挺好,她們多愛你啊,好兒子,好外甥,好哥哥。」
這話自始至終揮散不去。他有了別人,初勻不驚奇,他走的決絕,初勻也不驚奇,驚奇的是,原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庭病態。是,她們是婆媽,是,她們是市井,是,她們是無聊。但初勻更知道,她們的生活都不如意。她們再強勢,也還是女人,還是會寂寞,還是會多愁善感,還是會孤獨。他,終究沒法拋開她們,他的親人。病態就病態吧,又不是她們想病態的。
「累了?」三姨在初勻身邊坐下來的時候,嚇了他一跳。
「怎麼不逛了?」
「讓那倆年輕的逛吧。」
「這可不像時尚雜誌的主編說的話。」
「臭小子,揶揄人倒是越來越拿手了,唉,走,陪我去下面的咖啡廳。」
「她們呢?」
「自由活動。」
初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三姨也抽煙了。在他的印象中,三姨總是打扮利落得體,喝著咖啡,看看書,但是從不抽煙。
「走神兒了?我聽小敏說……你公司周轉特別不順利?」
「啊,沒事兒,總能好起來。」初勻也點了煙,並拿過了三姨的打火機,「連你也開始抽煙了。」
「呵……」她笑了笑,嘴角浮現出了明顯的皺紋。「我們雜誌最近跟一直合作的網站搞的很不愉快,陳昊那家網站現在規模好像還不錯?」
「還成吧,想找他合作?那我給您問問。」
「當時幹嘛不找陳昊啊?那孩子好。」
「……這就好比你讓一作家當寫手,他是一直的。」初勻簡直崩潰。
「去,別拿作家開玩笑,讓你小姨聽見又得呲的你!」初勻的小姨是個暢銷小說作家,寫都市小說可謂一絕,男女之間的詼諧對抗寫的活靈活現,你能想得到麼,那是一蕾絲邊兒寫的==
「三姨……離婚的事兒沒緩兒了?」初勻認真的看著桌子對面的女人。
「離都離了,還能怎麼著。」
「得,我閉嘴,您什麼時候搬過來?」
「下禮拜吧,忙完這月的雜誌。」
「呦~~娘倆兒躲這兒輕閑呢?」
小姨跟初曉拎著一堆袋子扭下來了,倆人拉開椅子,把東西往地上一扔,全喊累。
「咱家又得買衣櫃了吧?」初勻看著地上那堆袋子頭疼。
「哥,你又找擠兌呢吧?」
「怎麼著?走走練練?」初勻來了精神,他還就不信哪天初曉說的過他了。
「得得,小勻你快閉嘴吧,就知道欺負你妹!」小姨點了煙,「有那功夫兒趕緊琢磨琢磨晚上哪兒吃飯。」
「賀大俠又出差了?」初勻清楚的知道,每次他小姨組織這種購物吃飯一條龍活動就表明,她們家那口子又飛了,作為一翻譯,她總得跟著他們老闆滿世界轉悠==
「就你聰明。」三姨用指頭戳了初勻的腦門兒。
「姐,你甭理他,咱得理解他心理不平衡,被媳婦甩了麼。初勻啊,面對失敗要向前看,天底下彎的多了去了,不是就他一個。」
「小姨,你別刺激他了,你們家那口子還能回來,他那個一去不復返嘍~~」初曉敲鑼邊兒。
「都閉嘴吧,滿嘴跑火車,趕緊,動彈,我請你們吃飯。」初勻站了起來,拿了地上的一堆紙袋,「操,都買什麼了?怎麼這麼沉?」
「哦,我買了啞鈴。」初曉笑得頗有些勝利的味道。
「就你那胳膊,甭練了,虎頭肌夠發達了。」
「初勻,你混蛋!」
(三)充公
祁明剛從電梯間裡出來,就看見初曉在拍他的房門。
「初曉?」
初曉聞聲轉過臉,神色焦急,長髮挽在腦後有些鬆散。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帶背心,下身是一條花格子短褲,很鬆懈那種,看得出來是睡褲。可即便是這麼隨意邋遢的家居打扮還是掩藏不了她那出人的美貌。她見著祁明先是一驚後是一喜。
「趕緊幫我個忙!」
祁明跟初曉認識很偶然,他們總在電梯間遇到。祁明有早上慢跑的習慣,初曉選的課又很多都在早上,所以經常碰面。還是初曉先跟祁明說話的,她遞給他一瓶水,笑著問:晨跑?祁明點點頭,就算認識了。他們很少交談,但碰見了就會給彼此一個微笑。
祁明不太跟初曉熱絡的原因很簡單——他是個彎的,不想誤導一切姑娘,那太不厚道。初曉不跟祁明太熱絡的原因也很簡單——她選擇男友的標準第一條就是:年齡三十往上==就這一點,祁明就出局了。
所以,他們自始至終只是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們家浴室的龍頭崩了,水閘我擰不動……等物業公司過來就晚了!」初曉說了就拉住祁明往樓梯間跑,誰還等的及電梯?再耽擱著木地板就可以集體下崗了==
初曉這叫一個鬱悶,大禮拜六的就被她媽從床上拎了起來,龍頭壞了。壞的還特別不是時候:賀大俠出差,初勻昨兒晚上就沒回來。那水閘死死的,他媽擰不動,大姨也擰不動,喊了自己起來,自己也擰不動。銹死了。什麼房子啊,入住還沒多久呢。
初曉媽急中生智,讓初曉下樓喊人。她們家沒男的,總不能她們樓都沒男的吧?初曉順著樓梯就往下跑,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祁明。
祁明暈暈糊糊的就被初曉往樓梯上拽,崩潰,這叫求人麼?這叫劫人吧?
今天真是點兒背,先是晨跑回來就被報社一個電話叫過去,到了報社正事兒還沒說完呢,高湆就來了電話,說前兩天去他那兒的時候好像把記者證給忘了。祁明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趕,還沒上樓呢,人老先生笑呵呵的又把電話打回來了:你甭急了,找著了,掉沙發墊子底下了。說完就掛了。祁明給氣得夠嗆,這人什麼記性啊?
剛鬆了口氣,就遇上了這位,火急火燎的。
說實話,如果不是認識了初曉,祁明早跟他家樓上這獨門獨戶翻了。
祁明打一搬來就對樓上那家印象深刻,她們家動靜特別大,總有人踩著高跟鞋咚咚咚的走,要不就是掉棋子兒的聲音,間或的,還有傢俱挪動的聲音,反正,總不讓人消停。不是一兩回了,祁明正畫畫,上面出一奇怪的動靜,驚得他線條一下能歪出好幾厘米==
一次兩次三次,祁明忍不了了,想登門拜訪一下,勸戒她們住的是樓房不是平房,下面還有喘氣兒的呢,可他磨不開面子。後來忍無可忍給物業打了電話,物業那頭卻說:這事兒啊?不歸我們管,人家買了房子,愛幹嘛幹嘛,只要不拆房,就跟我們沒關係。
要不是隔壁鄰居一大媽說,她們家啊,一屋子女的。祁明估計就提著斧子上門拜訪了。
人,忍耐是有底線的。祁明啥事兒都好說,一牽扯到工作上,就比較極端了。他現在後悔的要死,當時就是圖高層安靜買的這一間,要知道是這樣兒,還不如買底商上面那層呢,好歹每平米便宜兩百六==當然了,退一步來講,如果早知道,他就不把工作室放在二樓了。可惜,什麼事兒都沒有早知道那說兒,除非你是神。
上次高源他們過來吃飯還問呢,樓上什麼人啊?動靜這麼大?
祁明只能無奈的回答:女子兵團。
事情的稍有改觀就在初曉。初曉爽朗的跟祁明打過招呼之後,祁明就委婉的向初曉表達了她們家的動靜問題。一說還真管用,消停多了。
「這邊,這邊!」初曉推了門就進,拖鞋剛踩了樓道的灰塵又踩自己家的地板==祁明這人有點兒潔癖,不是很嚴重,但是看見這種大大咧咧的人還是難免頭疼一下。
「我說你也不換雙鞋再下樓?」
「哪兒顧的上啊,都火燒眉毛了,趕緊,這兒,擰!」初曉把祁明推進了洗手間,裡面站著的還有他媽和大姨。「擰這個,這個是廁所的閘門。」初曉指揮著,全然不顧兩位長輩驚奇的眼神。
祁明還來不及思考就開始擰水閘,銹住了,很費勁,但是看著衛生間一地的水,他下意識的就使足了全力。弄了一會兒,水終於停了。
「嘖……終於停了。」初曉看著手拿水盆的大姨,手擒墩布的她媽,終於鬆了一口氣。
「怎麼弄成這樣了?」祁明走過去看著剛才那汩汩冒水的龍頭,發現那把手已經失去了彈性,輕輕一碰就能動,估計是皮墊兒報廢了。
「啊?我怎麼知道,媽,你們怎麼折騰龍頭來著?」初曉轉身,看著她媽。
二位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著祁明。
「哦,剛才著急,忘了介紹了,住樓下的男孩兒,他每天晨跑,我們倆跟電梯裡認識的。」
「您好,您好。」祁明點頭示意,這才認真的打量起二位長輩,兩個年齡相差不大的女人,長得很像。
「祁明,這是我媽,這是我大姨。」
互相寒暄了一下,初曉媽看著龍頭說:「沒幹嘛啊,就是洗頭來著,結果一開龍頭就關不住了。」祁明聽了這句,才明白了為什麼她帶著裕帽,頭髮指定還沒洗乾淨呢……
「阿姨……您頭髮……要不到我那兒洗一下?」說完祁明就後悔了,他怎麼又管閑事兒?
「祁明,夠朋友。」初曉一下樂了,「媽,你趕緊把你那頭泡沫洗了去吧!」
「別介啊,多給人家添麻煩啊……」
「沒事兒,不麻煩,正好下樓,我那兒有管兒鉗子,看看怎麼給你們弄弄這龍頭。」祁明想了想,這家沒男人,感覺自己也應該幫她們一下。
「叫了物業了,應該一會兒就能給解決。」初勻媽開了口。
「等他們?我那煙道串味兒都報修一個多月了,還沒給解決呢。」
祁明最終還是讓初曉媽去了自己那兒,初曉跟她媽一進門就驚了,祁明的牆上掛了很多畫,多數是自己的原稿。初曉拉著他左看右看,聲音顫抖的問:你該不是那果味VC吧?初曉每天跟地鐵上都要看M報,每次報紙一入手,先翻到的都是祁明的專欄。她喜歡那個畫插圖的。
祁明無奈的感受了一把明星效應,而後才擺脫糾纏拿了工具箱上樓。
「呦,怎麼這樣兒了……這龍頭搬進來的時候才裝的啊。」初勻媽一直在收拾浴室,看到祁明拆下來那皮墊兒,感嘆不已。
「假冒偽劣產品。」祁明一邊幹活一邊答,感覺自己好好的一個週末又泡湯了。這禮拜球隊依舊無法活動,高湆有個採訪,魏源忙他的作品。無聊。
「當時真不該全交給裝修公司。」
「難免的,上一當唄。」
「抬腳,我把這兒擦擦。」
「唉,好勒。」
「真是麻煩你了……大早上就給你添麻煩。」
「沒事兒,樓上樓下的。」
「幸虧週末,要不可怎麼辦啊。」初勻媽往池子裡潑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祁明聊著。
「哦,平時也沒關係,我基本上都在家,有事兒言語。」
「不上班?」初勻媽驚奇的看著祁明。
「SOHO。」
「什麼?」初勻媽不太懂這些新興詞彙。
「就是在家辦公,不用出門。」
「呦,那感情好,」初勻媽想到了她們家最小那妹妹,她也不用上班。作家麼,坐家。「你幹什麼的?」
「畫畫。阿姨,把管兒鉗子遞我一下,還有生料帶。」
「嗯?」
「就是那個,一卷的那個,安上就齊活兒了。」
初勻媽把東西遞給祁明,暗中打量他。挺不錯一男孩子,乾乾淨淨的,長得不難看,穿衣服也清爽,關鍵是人隨和,又能幹,還不用上班……這要是……打住打住,又不是天底下男的都跟自己兒子一樣不正常。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能跟初曉談朋友,也不錯呢。只可惜,年紀小點兒,估計初曉不能樂意。
「祁明,門給你帶上了!」初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門,晃蕩進了浴室。
「洗完了?」初勻媽看著初曉。
「啊,完了,張嬸中午回來麼?中午吃什麼?」
「就知道吃,想吃什麼自己做去。」初勻媽也犯難呢,保姆前天晚上就請假走了,甭看她們家一屋子女的,會做飯、並且能做好吃了的就賀大俠,結果她還出差了==初家這幾個,都是事業型的,初勻媽剛從醫院退休,苦練了大半年的手藝,還是沒什麼長進。
「不會吧?還不回來?我媽早上還買了韭菜,說包餃子呢……」初曉一臉的失望,她特愛吃餃子。本來覺著張嬸怎麼也該回來了終於可以告別速凍食品了……這下好了,繼續!
「好了,應該沒問題了,我開閘門。」祁明繞過初曉,去擰水閘。
「包餃子?張嬸不在誰會弄啊。」
「我媽合計著張嬸應該回來了。」
「初曉,開下龍頭。」
初曉去擰龍頭,看水嘩嘩的流出來,再關上,好了。「真棒,搞定了!」
「嗯,沒問題了。」祁明笑了笑,開始收拾工具。
「太謝謝你了。」初勻媽很是感激。
「不客氣,不客氣。」
「唉,祁明,你一個人住?」初曉說著,蹲了下來,緊挨著祁明。她清楚的記得,這個樓裡凡是1號開頭的,都是小戶型,70平米的一居室。
「嗯,是啊。」
「你會做飯麼?」
「初曉!」初勻媽覺得這丫頭忒過分了,誰知初曉話鋒一轉:「祁明,你教我包餃子吧。」
……
祁明臉都綠了……這丫頭真夠陰險的啊。
果然,事情的發展正像祁明預料的那樣兒……這哪兒是教啊?純屬他一個人忙活了==這一家子,都夠笨的!
從和面到和餡兒再到搟皮兒包餃子……祁明簡直要瘋了,都得他自己來,要不他就甭想完活兒。
愁死他了,怎麼給自己攬了這麼一出兒?
你就不能跟別人說聲NO麼?
終於忙活完,十二點多了,祁明想告辭,可初家人極力挽留,非要一起吃飯。祁明鬱悶至極,他怎麼就那麼慘啊,大週末的,折騰一溜兒夠,還得跟一幫女人一起用餐???其實女人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們根本就不熟麼!
唉,該死,這生活怎麼過成這樣兒了?跟未老先衰似的。
這麼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愣是觸了眉頭。
剛在飯桌上落座,初曉碼著碗筷,她們家大門開了,大喇喇走進來一男的。
祁明的眼珠差點兒掉進杯子裡==
不是女人軍團麼?怎麼一個男的拿著鑰匙坦蕩蕩的進門?很出色一男的,長相出眾,打扮時髦。
「小勻回來了?」隨著這一聲動靜,初曉停下了動作,二位長輩也都站了起來。
「嗯,」初勻一邊換鞋,一邊看著祁明,「這是?」初勻怎麼想怎麼覺得家裡沒這麼一號==這人哪兒來的?要知道,他們家是從來沒什麼訪客的。
「樓下的,祁明。你吃飯沒有?」初曉扭頭看初勻。
「沒呢,剛忙完。」初勻在桌邊坐了下來。
「就知道吃,剛才幹活兒找不著你!」初曉用筷子敲了初勻的手指。
「你這丫頭,越來越野,剛怎麼了?」
「龍頭崩了,水弄得哪兒哪兒都是,我媽還頂著一頭泡沫,家裡連個能幹活的都沒有,虧了祁明。」初曉的話說的尖酸刻薄。
「啊?怎麼鬧得?」初勻抬眼看了看祁明,一身運動裝,年紀應該不大。樓下住著這麼一人麼?他實在想不起來。
「吃飯吧,吃飯。都餓著呢。」初曉媽開了口。
席間,初家人一直在誇讚祁明,弄得祁明更不自在了。初勻只顧低頭吃飯,腦子根本就沒回來,還想著遊戲的技術問題呢。
一頓飯吃完,祁明終於可以告別初家了,臨走,一家人很熱情,讓他沒事兒來玩兒。祁明覺得崩潰,這句沒事兒就過來的意思很明顯:多走動,以後有事兒還要麻煩你。
惡夢!
祁明告辭之後,初曉刷了碗,而後進了初勻的房間。她笑瞇瞇的,笑得有那麼點兒邪惡。
「去去,出去,我困著呢。」初勻懶洋洋的說著,人趴在床上頭都不想抬。昨天熬了一宿,眼睛乾澀的厲害,頭還有點兒疼。
「唉,剛才那男孩兒怎麼樣?」初曉不搭理他的惡言惡語,兀自在床邊坐了下來。
「沒注意,你看上了?好像年紀有點兒小吧?」初勻看出來初曉沒有離開的意思,欠身起來,拿了煙點上,「忒嫩,不是你好那口兒啊。」
「你呢?」初曉笑嘻嘻的也爬上了床。
「我?那類型的?」
「嗯。」
「不要,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特矜持的,沒意思。」
「你街上找MB算了,那都不矜持,都放蕩著呢。」
「去滾蛋,我看我也夠無聊了,跟你個小丫頭談論男人……」
「嘿,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可告訴你,那是個彎的。」
「你怎麼知道的?」初勻不以為然。
「甭管,我就是知會你一聲。」
「呦呵,不是想跟人好人不要你,你就伺機惡意報復吧?別拿我當打擊報復工具啊,我不惹直的。」
「嘖嘖……你這人真邪惡……」初曉擰了初勻一把。
「去,真的,我累死了,讓我睡會兒。」
「我覺得那男孩兒挺好的,他每天早晨都去慢跑,細看挺好看的。特耐看。」
「真看上了?追吧,其實年紀小點兒好,便於培養,你別總惦記那些三十多歲事業有成的,都油著呢,你玩兒不過他們。」
「靠,怎麼就跟你說不明白啊,我看上他幹嘛?懶得跟你廢話了,自生自滅吧。」初曉跳下床,走了。
初勻躺下,睏倦的厲害。他想著初曉剛才對祁明的描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男孩兒的相貌。那男孩兒有點兒沉默,吃飯的時候幾乎沒開過口。初勻現在對誰都不感興趣,誰要再跟他提愛情他跟誰急。他現在只想踏踏實實把自己的爛攤子收拾好。至於伴兒……無所謂,能解決需要就成。
「百年不遇,出什麼事兒了乖寶寶?」蘇宇接到祁明電話的時候,正在捏雕塑,滿手都是泥。他很詫異祁明會找他,他基本上很少主動找他。
「忙麼?」
「還成,說。」
「出來打球啊。」
「你開玩笑吧?那倆都出不來。」
「你跟我,一對一。」
「祖宗……得,你等我忙完手裡這點兒破事兒。四點,你過來找我。」
祁明掛了電話,看著一片寂靜的屋子,心裡有種難言的苦澀。
見不到魏源的週末,總是這樣。六神無主。
(四)頹了
「完了完了,尊嚴又沒了……」
蘇宇一屁股坐到了籃球架下面,伸手拽過了包兒,從裡面掏出運動飲料,自己開了一瓶,又扔了一瓶給祁明。
太陽有些滑坡了,歪歪斜斜的掛在西邊,映得整個球場一片橙色。雲朵被微風佛開,飄飄蕩蕩。盛夏,天總是很長。
「哪兒啊,挺好的。」祁明接過水,在蘇宇身邊坐了下來,並不急著喝,而是細心的把籃球裝在了球袋裡。
「得,打住吧別假了,心裡不知道怎麼美呢吧?」蘇宇斜了祁明一眼。
「你們學校挺好的,安靜。」祁明看著相對空曠的籃球場,企圖岔開話題。蘇宇那不服輸的性格,他相當瞭解,切莫火上澆油。
蘇宇看著祁明,看了一會兒,調轉目光注視著球場上零零星星奔跑跳躍的孩子們,「週末麼,都忙著嗅蜜去了。要擱平時這點兒,滿滿當當都是人。」
「嗯,有道理。」祁明附和了一句。
「你就打岔吧你。」
「呵呵……」
「就知道傻樂,我說你來點兒新鮮的成麼?」在蘇宇的印象中,祁明總是這樣,從不會跟人抬槓,人家說什麼,他就順著說什麼。
「我是不是特招你煩啊?」祁明擰開了蓋子,喝了口水。
「我操,我煩你還陪你啊?長腦子了麼?」
「也是哈。」
「我看你快有憂鬱癥兒了,別老一個人呆著,沒事兒主動找找我們,除了打球,是個活動讓你參加你都吞吞吐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啥愛好。」
「錯,我看你愛好廣泛,你見過哪插畫家書架上全是哲學書的?好麼,這還沒完,書架底下還扔著遊戲機,協調麼?還有,沒事兒還鼓搗FLASH?我聽高湆說,你做那些FLASH特逗,回頭給我一地址,我有空解解悶兒去。」
「不協調的事兒多了,人麼,本身就是矛盾的綜合體。黑格爾把矛盾看作是概念的本質要素,是自己運動的根本,是推動整個世界的原則。」
「打住吧,我頭疼。」
「……哦,我忘了,你哲學考試補考都差點兒沒過……」
「小樣兒的,欠抽是吧?」
祁明嘿嘿的笑了。
「唉,我說你還沒找伴兒啊?」
「沒,下禮拜打球你們找人吧。」
「我說你就沒□嗎?」
「嗯,夏天了,呈現衰退狀態。」
「去滾蛋,甭跟我瞎扯淡,擱冬天問你,是不是你還得給我玩兒一句你冬眠?」蘇宇鼻子都歪了,這祁明有時候氣人的厲害。
「這說法挺獨特的。」祁明樂呵呵的看著蘇宇。
「又打岔,操!起來,走啦。」蘇宇站起來,拎起了扔在地上的包兒,拉鏈忘了拉了,這下可好,裡面的東西全折了出來,散了一地。
祁明蹲下來幫蘇宇撿,拿到手機的時候,發現上面有11個未接電話:高湆。
「蘇宇,高湆給你打了11個電話……」
「這孫子,丫怎麼就不長腦子,不接就說明聽不見或者接不了,還他媽能打11個,腦積水!」蘇宇接過手機,回撥。祁明拿過了蘇宇的包兒,繼續幫他撿東西。
「誰死了?你丫打個沒完沒了?」
「……小明……小明剛出了車禍。」高湆在電話那頭,聲音有些哽咽,裝得可像了。
「祁明,高湆找你。」蘇宇說著要把電話遞給祁明。
「崩潰!你們倆怎麼在一塊兒呢?」
「幫他解決一下生理需要。」
「啊?高湆找我?」
「沒事兒,他說你死了,我正噁心他呢。」蘇宇拿過了自己的包兒,攬過了祁明,倆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你丫又欺負老實人是吧?沒人玩兒了拎小明出來?」高湆相當失望,玩笑沒開成,自己倒成了別人的樂兒,鬱悶==
「錯,他找我的。」
「野合呢吧?多少人參觀啊?我聽著周圍好像不少人。」
「你看麼?你要非看我堅持堅持,估摸著你能趕上□。」
「你們倆別拿我逗樂兒了,成麼。」祁明最受不了蘇宇和高湆有事兒沒事兒拿自己說事兒。
「說正經的,你看,你又把小明說急了吧。」
「歇菜吧,誰起的頭兒啊?」
「打住,說事兒。」
「你們倆過來找我,咱仨吃飯,然後唱歌兒。」
「操,這麼純情的活動?」
「行了吧,你門兒清,我今兒約了幾個唱片公司的小企宣,都漂亮著呢。」
「得,哪兒接頭?」
「你們倆剛打完球兒吧?」
「嗯,回答正確。」
「成,自己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我去你們家碰頭兒!」
「沒問題,但是小明去不去不敢保證。」
「你負責拾叨他,他今兒必須得來,難得魏源不看著他。他要再不認識認識新伴兒,非得把自己憋出毛病來。」
「不怕,了不起讓那人收了。」
「嘿,我說你別胡說,回頭祁明跟你竄了!」
「我已然隱晦了,一會兒見!」
「衣服,褲子,腰帶,趕緊穿!」蘇宇一邊從衣櫃裡拿衣服,一邊抓頭,「等下我還得給你找點兒配飾。」
「我真不去……」祁明嘟囔著,直犯怵。這倆的□活動打死他也不想參加。對於祁明來說419或者掛著性伴兒那就不是他的生活。即便總被他們取笑,他還是堅持想跟某個人長久,就為這,這幾個老嘲笑他跟蕾絲邊兒似的,一點兒不現實。可祁明不這麼認為,他承認男人之間更多的是慾望的索求,但同時,他總覺得還能碰上一個自己這樣兒願意安定的。可什麼時候能碰見,屬於未知==
「不去?你敢!今兒沒魏源給你圓場,你不想死吧?」蘇宇把衣服扔到了祁明臉上,「小子我告訴你,等我洗澡換完衣服出來你要是還沒收拾好,你等著我虐你!」
蘇宇說著進了浴室,祁明哭喪著臉開始穿衣服,他知道,今兒他是跑不了了……
蘇宇給祁明的衣服是:一條低腰牛仔褲,一件T-SHIRT,一條時裝腰帶。這是祁明從來不會選擇的服飾,他一櫃子的衣服全是運動裝==
一件件的穿上,拿了梳子站到穿衣鏡前面,媽呀,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真怪異!而且牛仔褲很硬,貼著皮膚很不舒服。這哪兒是自己啊,分明是蘇宇或者高湆的扮相==
祁明想脫下來,換上自己的衣服,可他又真怕蘇宇收拾他,猶豫來猶豫去,決定認命。在鏡子前面站了一會兒,他踱步到窗口,看著窗外漸漸消失的白日。
「嘿,果然合適!」
聽到聲音,祁明回頭,看著胡亂擦著頭髮的蘇宇,他長得真是標緻,什麼樣子都讓人有種驚艷的感覺。
看著祁明轉過來,蘇宇停下了動作,直勾勾的看著他,「……人靠衣服馬靠鞍啊,這話確實經典。」
「嗯?」
「照鏡子了麼?」
「哈?」
「寶貝兒,真迷人。」蘇宇的雙手搭在了祁明的肩上,認真的看著他,而後,臉微微一側,輕吻了一下祁明的唇。
祁明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魏源也會這麼親他,只是表示高興或什麼的,再沒別的意思。
「以後跟我買衣服吧,你丫真不該把錢浪費在NIKE之類的兒童裝上。」
「什麼跟什麼啊。打死不穿,難受。」
「丫的魏源存的什麼心啊,老□鼓勵你套麻袋,這孫子……」
「我說……我真不想去……要不我給魏源打電話,看他有沒有空陪你們倆去?」祁明說著拿了手機。
「我打過了,他關機,你不是知道他麼,丫弄作品從不開機。」蘇宇隨意的說著,拿了鑰匙盒裡的車鑰匙。剛要開口叫祁明出門,瞬間卻在他臉上讀到了一絲落寞。
「……小明」
「嗯?」祁明回過了神兒。
「你是不是真……」蘇宇的後半句是——真喜歡魏源?可他沒說出來。這事兒不該他管,而且,他清楚魏源的事兒。祁明跟魏源絕沒可能。只是,有時候,他卻能從這倆人身上讀到同一種落寞……他想不明白祁明跟魏源的關係。
「說啊。」祁明抓著頭,不明所以。
「是不是真很久沒做過愛了?」
「真煩人。」祁明踢了蘇宇一腳。
「哈哈哈……逗你玩兒真有意思。」
KTV裡很吵,大家都在爭搶有限的三支麥克風,只有祁明縮在沙發的一角,百無聊賴的玩兒著手機遊戲,任音樂聲籠罩。
「唱歌兒啊!」高湆拿著啤酒湊到了祁明身邊。
「不會,你們唱,我聽呢。」
「你還真是跟遊戲沒完沒了啊。」高湆說著,拿過了祁明的手機。
「給我,你怎麼那麼煩人啊!」
「親一下哥哥還你。」高湆笑得戲謔。
「你們倆今兒都抽瘋?那不那麼多伴兒呢麼,非讓我親你幹嘛?」
「蘇宇下手了?」
「喝酒麼?」倆人正說著,一男孩笑瞇瞇的遞了一瓶酒給祁明。
高湆笑了笑,下巴搭在了祁明的肩上,貼著他的耳朵說:「丫盯你半天了,下手吧,新鮮可口啊。」
「去,躲開。」祁明伸手去推高湆。
「自信點兒,乖寶寶今兒夠迷人了。」
高湆起身,那男孩兒自然的坐到了祁明身邊。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祁明酒量不怎麼好,不過一會兒就不想喝了。男孩兒也停了下來,可非但沒走開,反而湊的更近了,手纏繞了上來,□著祁明。
也許是喝酒喝得稍微有些暈乎,也許是單身生活乏味太久,也許是自己也脫離不了用下半身思考的範疇,也許是那男孩兒確實可愛迷人,祁明恍恍忽忽的就跟那男孩兒一起起身,他有了想幹點兒什麼的念頭。
開門的時候,蘇宇貼了過來,往祁明的褲兜裡塞了一個□,「注意安全,乖寶寶~~」
獨立的衛生間很大,也很乾淨,只是隔音不怎麼好。祁明吻上那男孩兒的時候,還能聽見高湆的歌聲。偶像團體也是有實力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祁明突然想起了高湆曾說過的這句話。他還是願意混娛樂圈兒啊……
兩人熱吻著,互相脫著礙事的衣服,祁明已經碰觸到了那具鮮活的□,他現在腦子是空的,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正要□,跟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在一個如此隨便的場所。魏源知道會怎麼想呢?呵呵……
男孩跪了下來,剛解開祁明的褲子,祁明就感覺到了兜裡的手機在震動,幾秒鐘後,熟悉的鈴聲響起,不用看,是魏源。那是祁明手機裡目前設置唯一不同的來電鈴聲。
「等一下。」祁明按住了男孩的肩膀,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
「哪兒呢?」魏源熟悉的聲音順著電話線鉆進了祁明的耳膜。
「……外面。」
「怎麼聽著那麼吵?」
「在KTV。」
「跟誰?蘇宇他們?」
「啊……是……」
「你!給個名字,我過去。」
「什麼?」祁明聽了一抖。「你不是……你不是畫畫呢麼?」
「沒靈感,不畫了,找你玩兒。」
「我……」祁明的餘光掃到了那個男孩,他點了煙,煙霧瀰散在兩人的周圍。「我現在不方便……」
「你到底幹嘛呢?」魏源覺得祁明反常。
「……」
「在哪兒?不說我打蘇宇手機!」
「算了吧,我過去找你。」祁明無奈的掛了電話,感覺很對不起那男孩兒,「抱歉,我有點兒事兒。」
男孩兒笑了笑,碾滅了煙頭。
祁明先一步回到包間,扔了一疊錢給蘇宇,「今兒我買單,先走一步。」說著,拿了包兒就要走。
「啊?你幹嘛去?」蘇宇抓住了祁明的手腕。
祁明沒回答,拉開門就往電梯走,蘇宇追了出去。「你什麼意思啊?幹嘛去?」
「麻煩跟高湆那朋友說抱歉。」
「祁明!你丫急著奔喪去啊?」
「……魏源找我。」
眼看著電梯門關上,蘇宇腦袋直疼,跟得了搖頭瘋似的,不住的搖頭。這他媽的叫什麼事兒啊!
祁明進門的時候,魏源正在畫畫,濃重的色彩刺激人的神經。
「你坐,我還差一點兒。」魏源叼著煙,頭都沒回。
「不是沒靈感了麼?」祁明有點兒不滿。
「又來了。」這句之後,魏源不再開口。
祁明坐了一會兒,魏源還是不搭理他,感覺很不舒服。
「我困了。」
「去我床上躺會兒,完事兒我叫你。」
祁明看著魏源的背影,嘆了口氣,逕直進了臥室。魏源家祁明很熟悉,從大學時代起,魏源就開始租這套公寓了,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樣。多少個夜晚,倆人畫畫,困了就滾到床上睡。入睡前他們總是聊天,天南地北的胡聊,多少個夜晚,自己摟住過魏源。多少個夜晚,數不清楚。
祁明洗了個澡,在床上躺了很久,越來越睏倦,可魏源毫無動靜,還在畫畫。困極了,他脫了衣服,隨意的扔在地上,蓋了薄被夢周公去了。那人一旦畫畫,啥都忘了==
……
魏源進臥室的時候,四點都過了,祁明睡得很香,他不想叫醒他。床頭燈還亮著,映出昏暗的光線。看看一地亂七八糟的衣服,魏源笑了。這小子,總是胡扔衣服,臭毛病。
隨手拎起T-SHIRT、仔褲,魏源特無奈,那倆混蛋,又折騰祁明。正想把衣服放到椅子上,褲兜裡的東西滑了出來:手機、錢包、鑰匙卡,還有……□?
魏源的臉沉了下來,他點了煙,把那些東西依次裝回了祁明的褲兜裡,除了那□,它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剛躺到床的另一側,祁明翻了個身,手自然的搭在了魏源的腰上。魏源側臉看了看,拿開了那隻手。
(五)浮躁
初勻對著本子相面,怎麼看遊戲的背景、人設小樣兒怎麼彆扭。你說不上來它哪兒不好,可看著就是難受。特別難受。
遊戲開發製作最大的困難在於:成功的遊戲是技術能力、藝術創作能力以及產品製作統籌管理能力的有效結合——三位一體、缺一不可。
現在問題來了,藝術創作這塊兒顯然不過關。但是真要提出有效、合理的建議,初勻並不擅長。這些以前都是他們家那口子負責,而初勻自己的長項主要在遊戲的發行、市場推廣這部分。五個哥們兒當時各有所長,現在這麼一散,完全呈現出一盤散沙的狀態。雖說遊戲的技術和發行是最重頭的,可光剩下自己跟楊帆也是不行的。沒有好的腳本、好的美工、好的音樂、影視製作……也是胡□扯淡==
「你看好沒有?」楊帆直接推門就進了初勻的辦公室,大喇喇的往沙發裡一坐,也是滿目愁容。
「不會敲門啊?」初勻的視線瞬間集中在了楊帆的身上。
「甭撒意癥,你跟我這兒犯狗脾氣也沒用。」楊帆點煙,順手扔了一顆給初勻。
「楊帆……這回咱要是再折了,就真得宣告破產了……」
「我說你別那麼悲觀成麼?」
「你自己看看這糟干東西。」初勻氣兒不打一處來。
「怎麼辦吧,你說,橫不能卡在這兒,後面要干的還多著呢,已經策劃這麼久了……拖下去只能投資更大,不容樂觀啊。」
「廢話!」
楊帆默了,初勻也默了。這幾年下來,從沒覺得這麼難過……
「抓抓JAVA那邊吧,這個先放放。」初勻點煙,一聲嘆息。
「小馬拉大車,也得拉得動啊。」
「將就著吧,新線那邊上次說要合作的網絡遊戲還是沒什麼進展?」
「也他媽一空套子。」
「操,今兒先這麼著吧,我熬不住了。」初勻說著站了起來,「小潔怎麼樣?預產期都過了四五天了吧?」
「嗯,我正要去醫院呢。」
「給小潔帶好兒。」
進家門的時候,客廳的大鐘正好指向十點,初勻換了鞋,進了自己的房間,剛想換衣服洗個澡,初曉推門就進來了。
「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越來越被世人所遺忘了……敲個門就那麼煩瑣?」初勻拎著T-SHIRT無奈的看著初曉。
「誰沒看見過誰啊。」初曉說著,自顧自的往初勻的書架那兒走,「你是不是拿了我小說?」
「歇了吧,誰看你小說啊。」
「難說,也不知道上次是誰從我書架上拿了《動物園火車站前的孩子們》。」
「那是童新拿的,謝謝。」童新是初勻的前任。
「唉,我說你最近怎麼說話都沒精打采的?一蹶不振了?」初曉坐到了床沿,大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他。
「滾蛋睡覺去,你明兒沒課啊?」
「哥……」
「幹嘛?」初勻找睡衣,沒回頭。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這都幾天沒回家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吧?」在初勻的印象中,初曉這丫頭從來就不會關心人,今兒這麼上趕著表示關心,絕對不正常。
「這一什麼人啊,你自生自滅吧。就跟全天下都是你仇人似的!有病。」初曉白了初勻一眼,表示憤恨。
「唉,你閑的沒事兒啊?」初勻笑呵呵的在初曉身邊坐了下來。
「你才閑的沒事兒呢!」
「甭裝了,賀大俠不在,沒人陪你下棋了吧?」
「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網絡麼?開了電腦,我想跟誰下跟誰下!」
「幫我看一東西。」初勻拎過了扔在地毯上的包兒,拿了筆記本電腦出來,「你給我看看,這東西怪麼?」
「不看,我下棋去!」
「好妹妹,給哥看看。」初勻把本子放到了初曉腿上。
「背景圖?」
「嗯,還有人設。」
初曉一張一張的翻看著,看得很仔細,「還成啊,怎麼了?」
「我覺得彆扭。」
「哪兒彆扭?」
「說不出來。」
「這是你們公司的新遊戲?」
「嗯,還在研發階段。」
「覺著打鼓?」
「啊,是。」
「那我也沒轍,一點兒不懂。唉,以前都是童新給你盯著弄吧?」
初勻聽到這個名字,心裡一擰。他現在強迫自己盡量別去想這個人。那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就功虧一簣?
「……你真捨不得他啊?」
「我洗澡,你下棋去吧。」
「嘿,怎麼一說他你就迴避?跟個娘們兒似的。」
「你才娘們兒呢。」
「廢話,我不是就新鮮了!」
「去去,懶得跟你貧,回你屋兒睡覺去。」
「那方案你要真覺著打鼓……要不請專業人士給看看?」
「那就是專業人士給畫的!」初勻說著開了衛生間的門。
「那人要是能告訴你哪兒彆扭就怪了,你傻吧你?他自己砸自己飯碗啊?」初曉那尖酸刻薄勁兒又來了。
「天底下就你聰明。」
「別關門,你聽我說完!」
「怎麼著?我洗你看著?」
「十歲之前不都這樣兒麼?」
「你說你一大姑娘家家的,越來越恬不知恥!」
「行了吧,不跟你扯了,要是真找不著人你可以問問樓下那男孩兒,他是職業漫畫家。」
「漫畫家?」初勻愣了一下。
「是啊,特有名兒,M報紙隔天就有他的專欄,就是那果味兒VC!」
「果味兒VC?怎麼叫這麼一怪名兒?小時候沒吃夠啊?」
「你懂個P!我覺得這名字跟他的作品特貼切,酸酸甜甜又具有依賴性,而且對身心有益,可有哲理了~~」
「你不是真愛上那麼一毛頭小子了吧?」
「你腦袋被門掩了?我跟你說了十遍了,那是一彎的!」
「你怎麼知道他是彎的?」
「窮打聽什麼啊,你不是沒興趣麼?」
「這跟有沒有興趣沒關係,我就想知道知道小腳偵緝隊都是怎麼行動的。」初勻樂了。昏天黑地的日子裡能跟這小丫頭鬥鬥嘴是初勻所剩無幾的樂趣了==
「損吧,我看你還能怎麼損,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初曉唱起了《小龍人》的片尾曲。
「就跟誰樂意知道似的。」
「我呸!」
「我洗澡,你滾蛋,早上起不來我看誰遲到臉黑。」
「狗拿耗子。」初曉說著,扭嗒到了門口,開了門,回頭認真的說了一句:「哥,你要真拿不準,還是問問他吧。」
「人憑什麼告訴我啊?」
「那是個好好先生,打死不會拒絕人~~~」初曉說著,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
「呦,跟他這麼熟啊?連人什麼性格都知道?」
「懂什麼叫觀察揣測麼?」
寬敞的浴室裡悶熱悶熱的,初勻把水溫調得很高,任熱水澆鑄在身體上,人恍恍忽忽的。活了這麼多年,從沒像最近這麼憂鬱過。似乎什麼都亂了,工作、生活、感情……一團亂麻。僅僅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幾乎轟然倒塌。
「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沒為什麼,走到這一步了。」
分手,好像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理由。到底因為什麼呢?說不清楚。時間、環境、彼此的生活,在不經意的流逝間,全變了。跟童新交往了六年,大三的夏天,他們剛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都那麼感動,怎麼到了今天,全他媽變成一場往事了?他們說過那麼多情話,做過那麼多場愛,經歷過那麼多大起大落……卻終究逃不過離散。真的,他們都曾以為能跟彼此耗一輩子,可……
初勻總下意識的把他們的離散怪罪到自己的家庭上,可與此同時他又比誰都清楚,不是的,這絕不是根本。就算他的家庭不喜歡也不願接受童新,他們不是也一好好了六年麼?是隔閡,那道看不見的隔閡,由兩人共同築起的隔閡……那隔閡又是什麼呢?可能由許多方面所構成:性格上的些許不協調,處事上的些許差異,工作上的些許爭執,生活上的些許不同的細枝末節……這些一切的一切些許……多得數不清楚。可,誰又能跟誰完完全全的契合呢?根本不可能。所以,想談情感也許只是一場春秋大夢,純扯淡。
想到這裡,初勻不住的捏著額頭,他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思維不去想這些鬱悶的事兒,思緒就順其自然的回到了那些所謂幸福的日子上——他跟他在一起的假日。很多時候他們很晚才會起床,起來之後無所事事,偶爾會一起做飯,偶爾會一起去游泳,更多時候,就那麼賴在床上,品嚐彼此的身體。他會親吻他,低低的在他耳畔私語,他會說我愛你,他會說我要你,他會說……
熱水不斷的落在身上,舒服、輕柔,就像那人的體溫,就像那人的肌膚。他曾纏繞著初勻的身體,十指在初勻的肌膚上隨意遊走,他的體內那麼炙熱,炙熱的像要把人灼傷。他曾那麼大膽那麼放肆地向自己索取□。那麼……現在呢?你跟誰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還喜歡笑麼?還喜歡在睡覺前看書麼?還喜歡在凌晨時分放一段吉他曲麼?還是選擇堅強的面對一切而後偷偷地哭麼?
白濁的液體隨著落下的水流匯聚到了濕滑的地板上,初勻靠著牆壁,只覺得一片虛無。他清楚也明白,那個人,再也不屬於他了,他再也無法去觸碰他,再也無法霸佔他……他們,是真的結束了。一個句號劃下是這麼的容易,可其間的那些逗號、頓號呢?你能知道你能記得你是怎麼劃下它們的麼?
從浴室出來,無力的倒在床上,初勻覺得渾身乏力,五個打一個即乏味又無趣,可同樣還是會覺得疲憊。
隨意的打開同志網站的聊天室,臨近午夜,人倒是不少,陌生的人隱藏在計算機後面說著一些若有若無、毫無聲息的話,還樂此不疲==
初勻看著他們,有人說了好笑的就笑,說了悲傷的,也笑。什麼他都笑。就這麼耗了一個多鐘頭,想要下線了,卻有一個用超大號字體的傢伙叫住了他。
三百六十五天:大鬍子,你忙麼?
大鬍子:不忙==
三百六十五天:換個地方說話?
大鬍子:哪兒?
初勻對這個人根本沒有印象,坦白來講他根本不知道誰是誰。來這兒的每一個人都喜歡不停的變換馬甲,只有初勻萬年不變的用著——「大鬍子」。
三百六十五天:廢話簍子。
大鬍子:好。
與「英雄豪傑」這個熱門聊天室不同,「廢話簍子」裡沒人。除了新進來的這二位。
大鬍子:好麼,真消停。
三百六十五天:嗯,清靜。
大鬍子:呵呵。
三百六十五天:你還記得我麼?
大鬍子:不記得,我認識你麼?
三百六十五天:我是逍遙公子。
大鬍子:?也不認識。
三百六十五天:你丫認識什麼啊?
大鬍子:我丫什麼都不認識==
三百六十五天:——
——
——
——
——
得,打住吧,甭管以前了,現在總算認識了吧?
大鬍子:嗯,目前沒問題,關鍵是你明天要是改成「青蛙王子」我就又不認識了,呵呵。
三百六十五天:你是特喜歡抬槓麼?
大鬍子:一般喜歡。
三百六十五天:個性!
大鬍子:一般一般宇宙第三。
三百六十五天:你小情兒呢?
大鬍子:?
三百六十五天:上次你跟我說,你們關係開始惡化了,我問問分了沒。嘻嘻。
大鬍子:操,你丫是「脫衣服賣褲子」啊?
三百六十五天:成,終於想起來了,鼓掌!
大鬍子:散了。
初勻想起了這人,他總在十二點以後上線,馬甲不定,算是聊天室裡的紅人。他從不會固定搭理什麼人,飄忽不定的。
三百六十五天:恭喜。
大鬍子:找練呢吧?
三百六十五天:怎麼練?
大鬍子:你說呢?甭他媽裝純情了。
三百六十五天:Top or Bottom?
大鬍子:無所謂,不分。
三百六十五天:好同志。
大鬍子:你呢?
三百六十五天:Top大鬍子:你丫是一BI吧?
三百六十五天:這結論怎麼來的?
大鬍子:看你那樣兒就像==
三百六十五天:你看個毛啊,就看屏幕了吧?
大鬍子:哈哈哈,是啊,擊中有效部位,加分。
三百六十五天:分了挺好的,別□跟蕾絲邊兒似的,都傻冒兮兮的盼著天長地久。
大鬍子:說話注意啊,我們家有一蕾絲邊兒。
三百六十五天:你不是吧?跟蕾絲邊兒假結婚了?
大鬍子:那是我小姨==操。
三百六十五天:哈哈哈哈哈……哥們兒,得罪了。
大鬍子:無所謂,你又不知道,呵呵。
三百六十五天:唉,你丫現在還渴望天長地久麼?
大鬍子:再渴望就是SB了==
三百六十五天:有道理。
大鬍子:好像你都是夜裡在?
三百六十五天:嗯,夜貓子。
大鬍子:不用上班吧?
三百六十五天:上。
大鬍子:成,職業熬鷹的,不容易啊……
三百六十五天:習慣了。
大鬍子:習慣釣凱子?
三百六十五天:呦呵,別作踐自己啊。
大鬍子:你欠操吧?
三百六十五天:你看你,我一說真實目的你丫就翻臉,都是成年人了,別拘著了,誰不知道誰啊。
大鬍子:我說你怎麼總盯著我呢==
三百六十五天:嗯,盯了很久了,苦於你一直有伴兒。
大鬍子:想胡搞?
三百六十五天:你想麼?
大鬍子:剛跟自己搞完,現在一點兒想法沒有。
三百六十五天:真遺憾。
大鬍子:下次吧,你沒伴兒,我沒伴兒,可以試試。
三百六十五天:你丫下次準保又不記得我了。
大鬍子:絕對的,除非你固定馬甲。
三百六十五天:成,為你,不換了。
大鬍子:操,犯賤啊你,大紅人不接客。
三百六十五天:不怕,我又沒媽媽桑要交份子,嘿嘿。
大鬍子:你還挺好玩兒的。
三百六十五天:算你識貨,哼哼。
大鬍子:唉,馬甲你還是隨便換吧,下次見了,你找我就是了,反正我沒換馬甲這嗜好。
三百六十五天:無所謂。都成。
大鬍子:我滾了,明兒一早還要上班。
三百六十五天:回見。
大鬍子:88三百六十五天:等下!
大鬍子:嗯?難道想要個晚安之吻?
三百六十五天:吻我□上我樂意,還得問問,你活兒好麼?
大鬍子:==
三百六十五天:上次謝謝你……
大鬍子:????
三百六十五天:晚安,春夢~~~
初勻關了本子躺到床上的時候還在想,三百六十五天謝他什麼,冥思苦想半天,幾乎要睡著了,才想起來上次有一幫人來鬧事兒,鬧得挺大的,好像就是因為三百同志玩兒了一男孩兒==當時很多人都在看熱鬧,自己那時候正好跟童新吵的不可開交,直接就參加了這場罵架,就為發洩……
寸了。
迷迷糊糊的時候,初勻笑了,這三百確實挺好玩兒的。
怎麼混也是混,下次有機會,也許該一起玩玩兒。
天長地久?見他媽鬼去吧!
(六)相上了
「你把那給我放下!」蘇宇推了高湆一把,劈手奪下了油菜,扔回了貨架上。週六的大型超市裡人很多,摩肩接踵的。
「誰讓你吃了?」高湆又給拿了起來,「你丫上輩子死油菜地裡的吧?一他媽見油菜就抽瘋!」
「那你上輩子指定是想娶一小油菜沒成功,這輩子天天吃油菜~!」
「嗯,還落下病了,這輩子壓根兒不琢磨小油菜,光琢磨可口男人。跟你有關係麼?」
「我說你們倆……這兒是公共場所。」祁明聽著蘇宇跟高湆的對話直頭疼,推著的購物車也被旁邊過來過去的人時不時的拱一下,惹得他心煩意亂。
「都賴你,你看,乖寶寶急了吧?」
蘇宇調笑的功夫,高湆終於還是拿了那捆油菜,心滿意足的扔進了購物車。而後嬉皮笑臉的湊到了祁明身邊,「急個毛,祁明你會跟人急麼?」
「呦,罵魏源不是人啊?為吃一頓飯你是競折腰啊~~」蘇宇看著那捆油菜運氣。
「你們倆想吃什麼拿什麼吧,我去生活用品那邊兒。」祁明受不了了,扔下購物車一閃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急了吧?」高湆扭臉看著蘇宇,似笑非笑。「你丫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賭一千,不出仨禮拜,那倆又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蘇宇不怎麼在意,推車往前走。
「唉,有時候我覺得魏源是夠過分的,你說他管得著祁明幹什麼嗎,跟丫有個□關係……」
「除了□沒關係,我看什麼都有關係。」
「……」
祁明上到三層,重新推了一輛購物車,漫無目的地溜躂。跟食品區對比,生活區這塊兒人要少一些。
上禮拜跟魏源發生的不愉快還是歷歷在目。
「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少跟那倆出去胡混,除非你想惹上一堆破事兒!」
「那你呢?你不是也總跟他們出去麼?你惹上什麼破事兒了?」
「小明,你沒法跟我比,有些分寸你根本不會拿捏,你老老實實的過你的消停日子就很好了。」
「魏源,我真不明白,什麼是你所謂的消停。」
「畫你的畫兒,玩兒你的遊戲,看你的書,做你的FLASH,等等。」
「然後等你每週末陪我打球是吧?」
「不是週末也無所謂,不是打球也成,我有時間都會陪你。」
「謝謝您,大畫家,感謝您一有空就抽時間照顧我,這麼寶貴的時間我不想瓜分,您還是留著自己娛樂吧!」
「祁明,你別嗆著我說話成麼?」
「哦,成,那我不說了,再見。」
「小明!」
「幹嘛?」
「咱倆能好好說說話麼?」
「好好?成,那魏源,請你告訴我,你跟我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長久的沉默之後,祁明說了那句讓他後悔不已的話——不回答就是默認了,挺好,你們倆合適。魏源我告訴你,你是你我是我,請你擺正立場,不要再干涉我,我想419也好,我掛什麼人也好,那都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而且,你可以跟他隨意交往,你不用考慮我是不是會尷尬!
到現在祁明還清清楚楚的記得,把門摔上的時候手被震的酸軟無力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得那麼明白,有些事情,知道的模模糊糊反而更好。他幹嘛非要去捅破那層事實?他愛的那一個,是屬於他父親的。他根本沒有機會。人家照顧你,是把你當孩子……那人的孩子。
其實對於魏源,祁明從沒有什麼非份之想,他早就知道自己跟魏源只能是朋友。所以,他嘗試著跟別人認真的開始,所以,他很自然的接受魏源的伴兒一個個換,所以……太多的所以到底是在哪天打破的?是一直內心蠢蠢欲動,還是……是的,也許真是因為那天那道反鎖的門。
父親的畫室從沒有上鎖的習慣。祁明很少拜訪父親,家裡都不去,更別提畫室。但……因為母校之前有一次義賣,祁明想把以前的油畫作品捐出去,而那些作品都被放置在父親的畫室裡。
那是五一長假過後的一天,天很晴朗,太陽在雲朵間嬉戲,路邊的柳樹飄著白色的柳絮,很美好的一天。
可……
祁明怎麼推都推不開那道門,於是他敲門,沒有回應,不停的敲,很久之後,那道門才打開,魏源跟父親都在裡面,一切安然無恙,可……畫架上的畫兒顏料是乾的,看得出來,之前並沒人問津它們。那……他們在幹嘛?為什麼要反鎖門?
就是從那天開始,祁明跟魏源開始變得有些不對付的。這些不對付一直淺淺的被壓著,終於,這次一推就翻了……
祁明不甘心,非常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他祈盼良久的東西他卻怎麼夠也夠不到;為什麼,為什麼父親只要動一動手指就可以欣然獲得?是的,自己什麼也給不了魏源,他要實現的東西,他想要的世界,只有父親可以給予。自己什麼都不是,可父親不同。所以他能得到他,而自己不可以。
這就是現實。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卻沒有辦法。
祁明有時候會回想起他的少年時代,一直到高中之前,他都是寄人籬下的,跟姑姑一家一起生活。姑姑家有一對雙胞胎男孩兒,疼的跟寶貝一樣,而自己呢?當然,他從不渴求什麼,但……那種疏離感逼迫著他不得不多想。他可以干很多家務,他可以很努力的討好姑姑、姑父,可……不一樣的,他依然是個外來者。
十五歲之前,祁明很少見到父親,每次他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只給他留下一些生活費。他不允許他跟他一起生活,因為那男人說,我沒時間照顧一個孩子。
開始念寄宿制高中的時候,祁明很開心,因為週末可以回爸爸家了——自己的家。可這種興奮沒持續幾個月。那男人根本沒空理他,他忙他的,只有在繪畫方面給祁明一些指導,於生活,他們依然什麼都不是。可,他還是會干涉祁明,他可以無緣無故的嘲諷他的畫作,他可以無緣無故的讓他放棄哲學選擇美術,他可以……他什麼都可以,他是說話算數的那個。他讓祁明回家並不是因為想念他,而是祁明長大了,度過了吵鬧的童年,度過了叛逆的青春期,他不會給他添麻煩了……
試問,天底下還有這麼自私的男人麼?
小時候祁明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拋下他們一去不復返。現在祁明很欣賞媽媽,她做的對,她太聰明了,誰會跟這麼一個冷情的男人過日子?是的,她該消失的,她該擺脫的。只不過,祁明潛意識裡還是希望媽媽能帶他一起走的。畢竟,他什麼也沒做錯,唯一錯的,就是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祁明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只跟他父親翻了。他大學畢業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租房子,自己過。他別想再干涉他,他再也不怕他了。一拍兩散。
祁明安慰過自己,沒什麼的,父親跟魏源沒什麼的。父親他又不是彎的,可每每想到這裡,祁明又不能確定,因為,他一點兒都不瞭解他的父親。他的生活於他是徹頭徹尾一片空白。
「祁明?」
被人推了一下之後,祁明的思緒才回來,他轉頭,看見了一張既不怎麼陌生也不怎麼熟悉的中年女人的臉,好像見過……哦,對了對了,住樓上的女人。
「阿姨您好……」
「一個人買東西啊?」
「沒,跟兩個朋友,他們倆挑吃的呢。」祁明看了看初勻媽,好麼,購物車裡滿滿噹噹的,有吃的,有用的。
「您一個人?」
「沒,初曉那丫頭跟我妹妹在那邊兒。」初勻媽說著指了指女性用品的貨價。
「您這……怎麼都是速食食品啊?」祁明的目光還在初勻媽的購物車上,一堆一堆的速凍餃子、包子、餛飩……
「咳,別提了……家裡之前那保姆說是請假,後來才說家裡出了事兒暫時回不來了,家裡就我一閑人,還不會做飯,其他人都忙。」
「那……沒找到臨時能代替的?」祁明覺得這一家子真夠倒霉的,天天跟速食食品打交道……那腸胃受得了麼?
「找了,可是沒什麼合適的,小時工又不敢用,家裡還一老太太呢,我老得跟前兒伺候著,哪兒能盯著她啊。只能晚上的時候,喊一個過來拾叨拾叨屋子。」
「那也不能老湊活啊。」
「沒辦法,出去吃了一段日子,不方便不說,油就太大。都受不了了,只能湊活這些亂七八糟的……」
「小明!」
祁明正跟初勻媽隨意的聊著,高湆和蘇宇推著車過來了。初勻媽循聲望去,好麼,兩個跟明星似的男孩子,真是夠醒目,跟祁明非常之格格不入。
「阿姨,這是我朋友。高湆,蘇宇,這是住我樓上的鄰居阿姨。」
大家寒暄了一下,初勻媽一眼看見了蘇宇推著的購物車裡那一大扇羊排。「唉,你會做羊排啊?」
「啊,是。」祁明點了點頭。
「這小子做紅燜羊排一絕!」高湆瞅著那羊排,口水都快下來了,下午打球幾近虛脫,就等著晚上美餐一頓呢。
「我兒子特喜歡吃這個,下回你教教我怎麼做吧。」
「哈?是麼?那沒事兒,今兒買的也多,一會兒我回去做,做完給您端上去。」
「不用不用,太不好意思了……」
「唉,祁明,你怎麼在這兒呢?」初曉拎著一個購物框走了過來,身邊是她三姨。
「啊,買東西。您好。」祁明對著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士打了個招呼,心裡琢磨著:這也得是女子兵團的一員吧?
「這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住咱樓下那熱心男孩兒,可好了。」初勻媽給妹妹介紹祁明,臉上笑得燦爛,初曉跟蘇宇他們打著招呼,就算是認識了。
一幫人說說笑笑結了帳出來,最後說定,初勻媽回去到祁明那兒學習紅燜羊排。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開著,蘇宇笑瞇瞇的看著祁明,「唉,小明,你樓上那家人不錯啊。」
「嗯,是啊。」
「大家族?」
「對頭,具體住了幾個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家特大,估計人不少。」
「你不是說他們家全是女的麼,怎麼又多出來個兒子?」
「我也是上次給他們家修龍頭才知道。」
「帥麼?」
「蘇宇,你丫又惦記什麼呢?」高湆開車,從倒後鏡裡看著後座上那倆人。
「操,我這不是給小明謀劃呢麼,要是一表人材,咱努力把小明安置進去,多好啊,溫暖大家庭啊~~~」
「歇菜吧,人一根兒獨苗兒,他能是彎的麼?我看她們那麼熱情,是想把那小丫頭扔給祁明,你還別說,那丫頭真標緻。」
「怎麼著,你琢磨把小明掰直了?」
「你們倆真是有夠無聊了。」祁明看著窗外,打定主意脫離這倆貧蛋的胡扯。
「嘿,你小子,一點兒不領情兒。」蘇宇點煙,白了祁明一眼。
那人長什麼樣兒來著?祁明努力的回想,好歹倆人還一起吃過一頓飯呢,雖說當時別彆扭扭的沒怎麼抬頭,可隱約記得,初家那男孩兒,長得很出色。到底怎麼出色,那就想不起來了==
反正,也是扔人堆兒裡一眼就能挑出來的那種。
當然,這跟自己沒關係。可祁明就是不停地回憶,現在想什麼都好,別想魏源就對了。
「你這兒收拾的真利索。」初勻媽站在一旁看祁明剁排骨。她對這男孩子印象別提有多好了。為人隨和,生活自理能力強,事業有成(當然這點是聽初曉說的)。這要是能進了她們家門,多划算啊……
初勻媽盯上祁明瞭==
自打初曉跟她說,這孩子也喜歡男的,她就琢磨著怎麼能讓他跟自己兒子熱絡起來。可是這事兒難度太大:一,又不是一男一女,沒法相親==二,不知道人家這麼出色的孩子是不是有伴兒了。三,這孩子雖然耐看,可猛一看上去,太平凡,不是初勻喜歡的那一類……
今兒超市偶遇,初勻媽特高興,可一聽說不是祁明自己來的還有朋友,心裡咯登一下,不會真有伴兒了吧?再看那倆男孩兒,哪個都不比兒子次,這可不好辦啊,得探聽探聽虛實。碰巧天公作美,祁明會做羊排,多好的機會啊,又能學習廚藝又能拉和一下關係,關鍵是:能摸底兒!
「還成吧,我有點兒德行,老收拾。」祁明哪兒知道初勻媽的意圖啊,特放鬆的跟初勻媽嘮嗑。祁明喜歡溫暖的家庭,因為從沒有過,所以特別羨慕。而和睦家庭中的人,他當然願意接觸。了不起不就是給自己添點兒麻煩麼。反正已然是老好人的性子了,不怕。
「挺好挺好。」
「呵呵……」
「那倆孩子你不陪著……沒事兒麼?總覺得給你添了麻煩。」
「沒事兒,高中時候的老同學了。」
「哦。」初勻媽點了點頭,老同學……老同學聯繫這麼密切?週末的晚上湊一起?
「我們一起打球,每個週末都打。」祁明補充了一句。
「籃球?」
「嗯,老拍檔了。」
初勻媽特想問問那除了打球,那倆之中的一個是不是跟你關係更近,可這話沒法問==
「阿姨你把那盆兒遞給我。」
「好勒。」
「您看,特簡單,就這麼焯一下把肉緊一緊,血沫濾出來。」
「哦……」
「這個時候準備輔料,然後可以弄別的菜,一會兒撈出來,肉還得醃一下。」
「嗯。」
「今兒我都多做點兒,一會兒您拿飯盒帶上去。」
「別,別,這太……」
「沒事兒,做多做少都是做,咱也得改善改善伙食不是?」祁明笑了,拿了紙袋過來,把菜一樣一樣的拎出來。
「你幹活兒真是麻利,今年多大了?」初勻媽打定了套話的主意,也有了策略。
「25,快26了。」
「有朋友了麼?」初勻媽用了「朋友」這詞兒,一不會讓祁明尷尬,二容易順著深聊。
「沒……」祁明順嘴就說,說完就傻了,他猛然想起了高湆的話——她不是想把那小丫頭介紹給你吧?可,可也不能改口了啊==
「沒朋友?這麼好的孩子沒朋友?」初勻媽表示出驚奇,心裡卻暗喜。
祁明給撂在這兒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乾脆,順著說吧,她又不知道我說得是男是女,如果露出要推銷侄女的苗頭,打岔就是了。
「剛分了。」
初勻媽一聽,心裡樂得那叫一個美!——分了!跟小勻一樣麼。能用分,就說明一定有合,看來也是個穩定的孩子麼!不成,怎麼也得想辦法撮合撮合。
「現在的孩子啊,都浮躁,換來換去的,瞎耽誤功夫,你說那也是瞎了眼,你這麼好的男孩子,怎麼能分了呢。」
「沒……是我不好……我不好。」祁明不好意思的撓頭。
「嗯?」
「他嫌我不會發脾氣……呵呵。」
哎呦!初勻媽笑了,從頭到腳的打量祁明。太好了,這孩子簡直太貼心了,寶貝啊,不會發脾氣!初勻媽清楚的記得,童新的脾氣特別不好。
「性格柔軟還不好?」
「我也不知道。阿姨,把剪子遞我一下,在櫥櫃裡,第二個門兒。」
一邊做飯,初勻媽一邊跟祁明聊天,越聊越喜歡這孩子。初曉下來端菜的時候,初勻媽恨不得拎祁明一起上去吃了,後來想到他還有倆朋友在,就決定再議。必須得再議!這孩子,她喜歡,怎麼也得想辦法讓他跟兒子熱絡起來。跟醫院忙活了一輩子,除了當她的婦產科主任,她的第二職業就是紅娘,說合成的兩口子多了去了。這回不就倆GAY麼?全當挑戰了。
(七)接頭
初勻開門的時候動作很輕,快十一點了,即便是週末,他估計除了初曉剩下的也都該睡了。所以當他發現客廳燈火通明的時候,著實給震了一下。這……反常啊。
初勻媽坐在沙發上一板一眼的看著雜誌,聽見兒子進門,立馬扭頭看著他。
「媽……您怎麼還沒睡啊?」初勻仗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歲數大了,覺兒少。」
換了鞋,往沙發那邊踱步,初勻一邊走一邊想,這該不會就是退休綜合癥吧?以前工作那麼忙,現在一下線,是不是怎麼也沒法適應?要不要給她弄進老年活動站什麼的?要不讓初曉那丫頭帶她出去旅遊旅遊?反正馬上就放假了麼。
「吃飯了沒?」初勻媽說著起身往廚房走。
「沒呢,顧不上。」初勻跟了過去,很明顯這話裡的意思是——今兒家裡有吃的。不該啊,賀大俠回來了?要不就是她們出去吃飯打包了?
週末也在公司忙,中午就匆忙吃了兩口,晚飯一沒留神錯過去了,剛才開車在路上是覺著餓了,可自己一個人,真沒什麼吃東西的胃口。本想回來洗洗就睡了,沒想到啊,居然有吃的!
看著他媽把飯盒放進微波爐,初勻在餐桌旁坐了下來。這大半年過去,媽一點兒肉沒長,更瘦了……不應該啊,怎麼比上班的時候看著還憔悴?是不是真覺得苦悶?一整天就她自己,剩下的就還有他那糊里糊塗的姥姥。寂寞吧?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小勻啊,」初勻媽打斷了兒子的思緒。
「嗯?」
「工作最近特忙?」
「還成,爛攤子一堆一堆的,慢慢收拾唄。」
「能行麼?」
「不行也得行!橫不能我真去申請破產吧?」
「童新不跟你聯繫了?」初勻媽一下跳轉了話題,下面才是她真要說的。
「你提他幹嘛?」
「關心關心你啊,你不是老說我對他苛刻麼。」
「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反正散了,你們不都滿意了麼。」初勻明顯不想繼續這一話題。
「你這一什麼孩子啊,好歹不知!」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初勻媽瞪了兒子一眼,從微波爐裡拿出了飯盒,打開,香氣撲鼻。
「紅燜羊排?」初勻剛才就聞見香味兒了,沒想到美食還真就擺在自己眼前了。
「燙!餓死鬼投胎啊?」初勻媽看著兒子猴兒急的樣子直皺眉頭。不過她承認,之前在飯桌上,有一個算一個,吃相都不怎麼好看==
「你們出去吃了?哪家館子的?味兒太地道了!」
初勻媽沒急著接話茬兒,而是繼續對兒子的談話,「每天都回來這麼晚,有沒有按時吃飯?你那胃不好,自己得注意。」
「嗯,知道,吃,想起來肯定吃。」
「……都在外面對付?」
「哪兒有那閑功夫兒?辦公室叫個外賣就齊活兒。」
「楊帆呢?」
「也跟著連軸轉啊,對了,媽,他媳婦成不成啊?預產期過了那麼久怎麼還不生?」
「沒問題,挺好的,我給問了,估計就這幾天了。」
「成,您給惦記點兒,鐵哥們兒。」
「唉……你看看人家,也快有大胖小子了……」
「怎麼著?您啥意思?我給你弄個女的回來?」初勻停下了筷子。關於他的性取向問題,從沒人指責過,可,初勻總覺得有些壓力,畢竟,初家就他這麼一男孩兒。
「行了吧你,臭小子還挺敏感。唉,我說啊,」
「您說。」初勻一邊聽著一邊剔骨頭。
「一直沒顧上找新的?」
「您當買菜啊?看著鮮靈,問問價錢,三毛一斤,成,買了?」
「嘿,死孩子,會好好說話麼?」
「唉,別擰我耳朵,我錯了,媽我錯了,撒手,趕緊的,」初勻舉著排骨,臉皺成了一團。
「還貧蛋麼?」
「不敢了不敢了……」
「坐下,好好吃。」
「這羊排做的真好,哪兒買的?」初勻想轉移話題,卻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把自己拐進死胡同了==
「不是買的,做的。」
「啊?賀大俠回來了?這回夠早的。」
「沒,文娟回來還早著呢。」
「哈?那這是?您自己做的?成啊,廚藝大躍進啊!」
「是人家祁明做了給端上來的。」
「誰?」初勻抽了張紙巾擦手。
「就是來給咱家修龍頭那男孩兒,上次你回來吃的餃子,那餃子也是他包的。」初勻媽笑呵呵的說著,泡了一壺茶,準備深談。
「哦……沒什麼印象了,唉我說,你沒事兒老麻煩人家幹嘛啊?」初勻說著,還想起來前些天初曉讓自己找他問問背景圖什麼的。嘿,這幫子女的,找著好使喚的了是吧?
「我倒想麻煩你呢!找得著你人麼?你會做飯麼?竟說些個沒用的!」初勻媽倒茶,把茶杯推到了兒子面前。
「回頭等放放手裡的事兒,我看看再找一保姆。」
好麼,這不是一個說東一個說西麼==
「你個死孩子,成心打岔是吧?我可聽初曉說了,那孩子……」
「我操!媽,你不是吧你?惦記什麼呢?初曉那死丫頭又給你說什麼了?那爛嘴!」
「閉嘴,你說什麼呢?這不全家為你好麼?」初勻媽語重心長。
「得了吧您,想上吉尼斯世界紀錄是怎麼地?給兒子介紹男的?您天下第一了,獨孤求敗吧!」
「我看你是渾身癢癢了,臭小子!」
初勻媽這個來氣,一伸手就想去撈初勻。初勻手疾眼快,立馬向自己屋內逃竄,這可是活火山,不是鬧著玩兒的==
初勻媽立在原地,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再看看那冒著熱氣的滿滿一杯茶……一聲嘆息。
不過沒關係,這不是才開頭麼?臭小子,咱走著瞧!你媽我說媒就沒失敗過!我就獨孤求敗了我,怎麼著?我是你媽!!!
初勻進了房間就竄進了浴室,這老太太抽什麼瘋呢這是?真□是閑的了。不成,明兒得賄賂賄賂初曉,趕緊把這瘋老太太帶出去散散心!
可別給我添亂了,我這兒夠忙叨的了……
洗了澡出來,開機的功夫,你別說,初勻還真想了想祁明,只可惜,全無印象==
初勻他喜歡那種讓他一眼就能留下深刻印象的。這不是說他要求對方有多出色,有多好看,他只是希望,留下一個類似於剪影的東西,朦朦朧朧卻揮之不去。就這一點,咱祁明就沒戲。他基本上屬於那種存在感淡的離奇的==
爬上聊天室,初勻又開始了偷窺,他就喜歡這樣兒,別人演戲,自己看樂兒。時不時敲個鑼邊兒,噁心噁心人,這就成了!
剛說了幾句,嘿,那三百就冒出來了。這廝,還真就沒改馬甲。
三百六十五天:HI~~~~~
大鬍子:==變性了你?
三百六十五天:操你大爺的!
大鬍子:呵呵倆人就這四句,好麼,夾雜在眾人的二十多句中間。
三百六十五天:老地兒大鬍子:中。
進了「廢話簍子」,依然是那麼清靜。
三百六十五天:好幾天沒看見你啊大鬍子:忙,沒轍。
三百六十五天:介紹一哥們兒給你認識?
大鬍子:誰?
三百六十五天:你不認識的。
大鬍子:==
三百六十五天:廢話,你要認識我還介紹個□?秀逗!
大鬍子:==你丫不是自己當上媽媽桑了吧?
三百六十五天:你看我有那個潛質麼?
大鬍子:非你莫屬==
三百六十五天:我算看出來了,你又欠操。
大鬍子:錯,我是惦記著操人了。
三百六十五天:我呸!
大鬍子:唉,弟弟,承認了吧,你丫一CC吧?
三百六十五天:滾蛋大鬍子:呵呵三百六十五天:我讓他加進來哈大鬍子:你確定是你哥們兒不是你情兒?
三百六十五天:爺從來沒情兒。
大鬍子:不錯,不錯,逍遙公子麼。
三百六十五天:先說好,特單純一孩子,你別欺負他。
大鬍子:崩潰!我看著像惡棍?
三百六十五天:你自己瞅瞅你那名字。
大鬍子:怎麼了?我看挺好。
三百六十五天:唉,這小子也是個天天惦記地久天長的。
大鬍子:那歇菜吧,甭給我介紹了。
三百六十五天:嘿嘿,先認識認識再說。
大鬍子:……今兒邪了。
三百六十五天:????
大鬍子:都他媽的是給我說媒的。
三百六十五天:哈?還誰啊?你那麼熱門?
大鬍子:==我媽。
三百六十五天:啊?給你說姑娘啊?
大鬍子:小子。
三百六十五天:?????你再說一遍大鬍子:小子。
三百六十五天:……
大鬍子:我們家都是瘋子。
三百六十五天:你爸什麼意見?
大鬍子:我沒爸。
三百六十五天:我。。是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大鬍子:還成。
倆人正說著,出來一行提示:降落傘已經加入廢話簍子聊天室。
三百六十五天:大鬍子,我哥們兒。
大鬍子:你好。
降落傘:你好。
三百六十五天:你丫那什麼□名兒?
降落傘:哈?怎麼了?
大鬍子:我瞅著不錯。
三百六十五天:看出來了,你們倆一水平==
大鬍子:問候你大爺。
降落傘:他大爺在上海呢,你也認識?
大鬍子:==
——
——
——
——
——
——
——
三百六十五天:哈哈哈,說的好。
降落傘:哈?我怎麼了?
大鬍子:沒事兒,你挺好,新世紀好少年。
三百六十五天:……
降落傘:你看過《二十世紀少年》?
三百六十五天:==
大鬍子:你介紹進來一打岔王吧?
三百六十五天:小傘,好好說話,叫聲大鬍子哥。
大鬍子:嗯那。新人問安吧。
降落傘:你是鬍子特長麼?
大鬍子:我操!小子你找干呢吧?有腦子麼?
降落傘:……三百,你不是說要給我介紹一小0麼?不是這位吧?
大鬍子:脫了衣服賣褲子,你丫說我是什麼?
三百六十五天:沒說啥子啊。
大鬍子:我看你活膩味了。
降落傘:大鬍子……你脾氣不好吧?
大鬍子:桃園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聽到請注意了,你們的阿姨現在正在廣播,請大家排好隊,到出口處集合。
降落傘:三百,我錯怪你了。
初勻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合計了一下,氣瘋了。
大鬍子:小□,欠操吧?
三百六十五天:你們倆玩兒吧,我娛樂去了,對了,小傘,新的FLASH不錯,我留言了,二位88大鬍子:……走了?
降落傘:走了。
大鬍子:說走就走?
降落傘:他一向如此祁明喝了一口橙汁,認真的看著屏幕。這高湆怎麼回事兒啊?莫名其妙讓自己進這聊天室,扭臉他倒是跑了,扔下這麼一沒涵養的東西==
祁明發了會兒呆,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墮落了……連聊天室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都來逛……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不就是尋樂子麼。越墮落越快樂,那電影是叫這名字吧?
初勻也看著屏幕,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才好。直覺告訴他,這男的,絕不是他喜歡的那一類。不搭理?不合適吧?
冥思苦想了一下,初勻決定了話題。
大鬍子:你做FLASH?
降落傘:嗯,是呀。
大鬍子:哪類的?
降落傘:說不好,暴力的吧大鬍子:啊???????
降落傘:^_^大鬍子:發我看看。
降落傘:……別了吧,沒什麼意思。
大鬍子:無所謂了,就算幫你刷刷人氣。
降落傘:哦,不用刷,那是我自己的一個小網站。
大鬍子:????夠NB降落傘:自己玩兒的,呵呵大鬍子:一定要瞻仰一下降落傘:……行吧,但是……
大鬍子:嗯?
降落傘:那個……留言的時候別胡說哈。
大鬍子:胡說什麼?
降落傘:你明白的。
初勻想了一下,大概懂了,「降落傘」是要他別說GAY這問題。呵呵,看來很要面子麼。有多大的面子啊你?操!
不一會兒,一個網址發了過來,初勻隨意的點開。好麼……這版面叫一個花哨==再看站長那名字:糖果罐子。
你丫才是一0吧?弄得跟小姑娘家家似的==
隨意點擊一個FLASH,速度還挺快,估摸著服務器用的不錯。隨意瞟了一下下面的留言,媽呀,四百多條。看看更新時間,也就是昨兒的事兒。
這是不是個小網站他不清楚,但是傻子也明白,這是一熱門網站。
要不他不讓胡說呢。
聽到可愛的音樂,初勻的注意力回到了FLASH上。暴力?這他媽的叫暴力?多可愛的卡通動物們啊,可愛的都冒泡兒。可再往下看……媽媽唉,太逗了!死法死的都特有創意==
初勻一口氣連著看了全部的二十多個,太有創意了,黑色幽默那種。每集都有一個可愛的小動物死去,小熊、長頸鹿、兔子、大象、哪個都有可能。到下一集就都活了。特像以前看過的那《南方公園》,不過那個每回死的都是KENNY。
初勻喜歡那頭熊,看著可正常了,可一見血就發瘋,瘋了就要把其他人全滅。
大鬍子:哈哈哈哈……太逗了。
這句說完,一刻鐘沒動靜。
大鬍子:降落傘,你還在麼?
又過了一會兒,消息才遲遲發來。
降落傘:哦,不好意思,去洗澡了。
大鬍子:你丫太有創意了,我都看了,特棒!
降落傘:謝謝,嘿嘿。
大鬍子:你是職業做FLASH的?
降落傘:……不是。
大鬍子:那是?
降落傘:閑人一個。
大鬍子:也挺好,閑著是福氣。
降落傘:……聽三百說,你工作很忙?
大鬍子:確實。
降落傘:你是做什麼的?
大鬍子:算是……市場吧。
降落傘:挺好,你一定特會跟人打交道。
大鬍子:這不廢話麼==你見過不會說話的售貨員麼?
降落傘:哈哈哈哈,你還挺逗的。
大鬍子:一般一般宇宙第三降落傘:羨慕。
大鬍子:?
降落傘:我不太會跟人相處……
大鬍子:我聽三百說,你很渴望地久天長?
降落傘:哦?他這麼跟你說的?
大鬍子:嗯。
降落傘:你看過《地久天長》麼?
大鬍子:那是啥?
降落傘:你應該看看,呵呵,王小波的一個中篇小說。
大鬍子:哦。
降落傘:我很喜歡。
大鬍子:你喜歡看書?
降落傘:嗯。
大鬍子:文化人。
降落傘:……不算大鬍子:你……找到地久天長的那個了麼?
降落傘:沒。
大鬍子:呵呵,是啊,這事兒只有動動嘴容易。
降落傘:不說這個,說點兒別的,你喜歡什麼?喜歡打球麼?
大鬍子:網球還成。
降落傘:籃球呢?
大鬍子:我自己覺得還成,可是裁判老吹我犯規==
降落傘:哈哈哈,笨蛋,你不會走步吧?
大鬍子:我撞人。
降落傘:……你……BH大鬍子:唉,你有過固定的伴兒麼?
降落傘:都說換個話題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兒?
大鬍子:脾氣夠沖的啊,小子降落傘:……有過大鬍子:結果呢?
降落傘:被甩了。
大鬍子:……換個話題吧。
降落傘:你跟三百是一種人吧?經常419的那種?
大鬍子:我臉上寫著輕浮了?
降落傘:哈哈哈哈,沒,只是感覺你很活躍,應該不愁沒伴兒。
大鬍子:很不幸的告訴你,我也被甩了==
降落傘:哈?
大鬍子:我不是愛玩兒的那種,不過現在正想嘗試,有興趣麼?
降落傘:沒興趣,你找三百吧,他漂亮。
大鬍子:你自卑?
降落傘:不是,就事兒說事兒,而且……我喜歡固定的性伴兒。
大鬍子:哦?為啥?
降落傘:□麼,如果光剩做了,還有什麼意思。
大鬍子:你丫……怎麼跟個大閨女似的?
降落傘:呵呵,不會吧。
大鬍子:我看著像。
降落傘:你才是吧?三百說你是個純0大鬍子:他找抽呢。
降落傘:你該……不會是BI吧?
大鬍子:不是,我不分。
降落傘:哦,我也是。
大鬍子:唉,我說……
降落傘:嗯?
大鬍子:是得換個話題了,要不再說一會兒估計咱倆就越界了,深夜聊這種話題不好。
降落傘:呵呵,好,不過沒關係,我管得住自己。
大鬍子:喜歡玩兒遊戲麼?
降落傘:哈?你別告訴我你也喜歡玩兒遊戲!
大鬍子:看出來了,你是相當喜歡啊==
降落傘:特喜歡。
大鬍子:網游?
降落傘:單機。
大鬍子:PS?
降落傘:對頭。
大鬍子:哪種類型的?
降落傘:恐怖、動作、冒險,都還成。
大鬍子:最喜歡的遊戲是?
降落傘:寂靜嶺大鬍子:玩兒國產遊戲麼?
降落傘:也玩兒。
大鬍子:哪個覺得比較好?
降落傘:黑暗城堡,你玩兒過麼?
初勻叼著煙,樂出了聲兒,操,那是老子做的,不過祁明後面的話就讓他樂不出來了==
降落傘:那遊戲真的特別好,那個小組後來出品的遊戲也不錯,只可惜……越來越次,上次我買了他們最新的那個殺出重圍,真傻==感覺他們集體老年癡呆了,唉,你玩兒過那個殺出重圍麼?
大鬍子:沒,怎麼傻了?
降落傘:你比如說,遊戲裡有個橋段,過一個迴廊,盡頭是一處塌方,這時候已經沒路可走了,我弄了半天,最後急了,去踢那處塌方,你猜怎麼著?居然被我踢穿了,祖宗,那是個斯文MM主角的說,你說那編遊戲的是不是吃屎了?
大鬍子:==
降落傘:唉,我估計那家公司離倒閉不遠了,簡直太傻冒兒了。
大鬍子:那遊戲就那麼差?
降落傘:嗯,簡直不是人玩兒的。
大鬍子:……
降落傘:難道你喜歡那遊戲?
大鬍子:不喜歡(這句是初勻咬著牙說的……)
降落傘:我就說麼,英雄所見略同,^_^大鬍子:我操,四點了==
降落傘:啊?我都沒注意……壞了,我得下了,明兒還得早起呢。
大鬍子:你不是一閑人麼?
降落傘:早睡早起身體好啊。
大鬍子:那倒是,我也滾吧,明兒還得上班。
降落傘:週日還上班?
大鬍子:嗯,忙啊。
降落傘:真神奇,我還是第一次聊天聊到暴呢……
大鬍子:我也是,邪了。
降落傘:嘿嘿,我走了。
大鬍子:你常來這聊天室麼?
降落傘:不常。
大鬍子:那你都去哪兒?
降落傘:這是第一回進聊天室大鬍子:==
降落傘:好夢吧,拜拜。
大鬍子:唉,下次怎麼找你啊?
降落傘:哦,我有MSN,你記下地址大鬍子:說降落傘:QM5151@126.net大鬍子:你要什麼啊?
降落傘:嗯?
大鬍子:5151==
降落傘:哈哈哈,順手起的。
大鬍子:操,我以為你寂寞難耐呢。
降落傘: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啊?
大鬍子:你猜呢?
降落傘:我不猜。
大鬍子:那你就是明白了,88降落傘:居心叵測啊,粗俗人……88祁明關了計算機上床的時候,覺得腰算背疼。頭一遭啊,跟人聊天聊到忘了睡覺==原來,寂寞也是很容易排遣的。
初勻蓋上薄被的時候,看了看手機,備忘錄提示了他一堆明天的任務。怎麼工作那些爛攤子全忘了?多大了?還能聊天聊得忘乎所以?還能幼稚的問出:怎麼找你?
缺心眼兒吧你?
整個樓此時都陷入了沉寂,下弦月掛在空中,時不時有一些陰雲飄過,涼風一陣陣的,很舒爽的一個夏夜。樓上樓下的倆人,都睡了。
(八)生日
「那就這麼著,你說成就成。」祁明坐在會議室裡,不住的看著手錶。室內空調開的很足,甚至能讓人感到一絲冷意。祁明在家裡從不會這麼幹,他不喜歡室內室外的溫差過於大,所以只在下午開一小會兒空調,太陽落山以後,他願意開窗子,任溫熱的晚風吹進屋裡。
「你不是吧,這是在討論您的畫集!」責編之一開了口,是個小個子的女人,眉毛很細,向下彎著,再加上眼角也是向下彎,編輯部的同事都喜歡叫她八點二十。
「嗯,祁明,你也提提意見。」八點二十旁邊的女人也開了口,作為編輯部的主任,這位年過四十的女人總是充滿幹勁兒。
「我真沒什麼意見,我覺得吧……你們的策劃已經挺好的了。」
兩位對看了一眼,都透出一絲無奈,她們拿祁明沒轍沒轍的,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他從不反對。好的壞的都不說,你也就無從知曉實質性的意見。
大家僵持了一會兒,主任言語了,「那行吧,我們再跟出版社溝通溝通,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意見,總之,我們希望你的第一本畫集能成功發行。」
祁明聽到這句「那行吧。」眼裡才終於有了點兒光,一下午了,一下午他都呆在報社的編輯部,討論他的畫集==他覺得沒這個必要,這不屬於他工作的範疇,畫稿全權交給編輯部代理,他們有什麼想法就干,既然都決定了,還何必再問他呢?一切都交由你們運作,至於運作的好壞不是我祁明能決定的,我只能交給你們作品,至於市場……那是你們的事兒。
想到這兒,祁明順道兒就想到了大鬍子,那位老兄就是做市場的。祁明估計以他的智商,他不會把遊戲製作部請來,特傻冒的問他們:關於遊戲的發行你們有什麼意見。
當然了,不同的行業有不同的規則,不能這麼比方。可祁明真的不喜歡耗費時間在這種並不能由他控制的事情上,有這個時間,他可以畫畫,可以做FLASH,再不濟還可以看看書玩玩兒遊戲全當放鬆了。浪費,真是浪費時間啊。更何況,這一天的時間還對祁明有著特殊的意義。
今天八月三十一號,祁明的生日。過了今天,他就二十六歲了。
祁明有些不安,人的生命是由不同的階段所劃分的。過了這一歲,他就又踏入了另一個階段。過了這一歲,他就離三十歲更近了一步。俗話說,三十而立。那麼,立起來的究竟是什麼呢?事業?家庭?還是更廣泛的什麼?恐怕是社會對你的某種認同吧?那麼這種認同又可以淺顯的及由什麼方式所表達呢?
錢。
毛姆說:錢是人的第六感官,沒有它,就無法充分的運用其他的五個感官,生活的路會被堵死一大半。
祁明非常的認同這一點,這是他從往昔顛沛流離的童年生活中所深切感觸到的。以前父親沒什麼錢,所以姑姑一家對他送來的那些生活費總是嗤之以鼻,而後來,當父親的畫作開始得到認同,開始具有所謂的藝術價值,開始個人的發跡的時候,姑姑總會給祁明打電話,噓寒問暖,讓他有空就來家裡坐坐,問問他父親怎麼樣,身體好不好……祁明還是那個祁明,他還是那個符號,不曾改變,變得是將他畫成那個符號的人。
看,這就是錢。
祁明有時候還是會去看姑姑一家,可他從不談及自己在幹什麼,工作如何。他不想他們知道他的任何成就。因為一旦知道,他們的關係就要再發生一次改變。當然,改變的結果只有一個:越變越好,可同樣,還越變越虛假。算了吧,已經夠假了,何苦假上加假呢?
祁明不喜歡錢,也不怎麼需要錢,他沒有太多的慾望,日子過成怎樣他都能自得其樂。當然,這只是祁明以為的。很多時候,他隱約能發現他其實是渴望金錢的,但這種渴望並不徹徹底底的來源於金錢,在金錢的背後有一個人。如果,我們只是說如果,如果祁明有數不清的錢,那麼,他跟魏源的關係會不會變一變呢?
每當祁明這麼想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齷齪。他明白,魏源並不需要錢,他需要的是某種認同,或者說某種地位。這是父親可以給予他的。但是換個角度來想,即便祁明他沒有在美術界的地位,他沒有在美術界的榮譽,如果,如果他有錢,不是一樣能不費吹灰之力讓魏源拿到他能獲得的麼?
思考一般是在這裡停止的。祁明每每想到這裡,總覺得自己是個□在看□。□骯臟,但更骯臟的是打著她們主意的□們。
祁明現在很喜歡跟大鬍子聊天,慢慢熟絡了,他們也喜歡彼此講一些自己的事情。祁明隱隱約約的跟大鬍子談論過魏源。對此,大鬍子的見解是:你想法太片面,你怎麼就知道,他喜歡那個人只是因為他可以成為一塊傑出的墊腳石?你不是相信愛情麼,怎麼換到別人身上,你就不相信了?
是呀,為什麼?
打死祁明,祁明也不相信父親跟魏源能有什麼愛情。他們相差了二十多歲,一個功成名就,一個剛剛起步。嘿,不賴我吧?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會有愛情。只能是一種供需關係。一個提供物質,一個提供美色。傻子也該明白吧?
大鬍子,你比我還要浪漫啊==用夢想去撞現實。
哲人常用楔子譬喻婚姻,而我們常用感覺去衡量愛情。愛情的完美組合不一定就是兩條平行線的統一,還應該是凹凸不平,個性鮮明,磨合後的吻合,猶如齒輪間的相互咬合。你得碰對了人。有很多的時候祁明不知道是否應該退出,退出一場幻夢。
人生中沒有太多值得追求和執著的情感,放棄一份自己認為是愛的感情,是一種殘忍,也是一種無奈。
可,你得先確定,那是不是愛。
是愛麼?對魏源?
嘿,你對他是某種本能的依賴吧?
大鬍子他這麼問過祁明。
降落傘先生當時愣是答不出來。
從編輯部出來,祁明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那輛寶萊。魏源坐在車裡,叼著煙,淺淡的笑著。
祁明愣了一下,而後皮笑肉不笑的往自己的電單車那裡走。
魏源下了車,沒說話,不等祁明打開U型鎖,就把車座放低,拎起了那輛小巧的電單車。
祁明眼睜睜的看著魏源把他的小車扔進了後備箱。
「上車。」
祁明皺了皺眉頭,還是開了車門,不是副駕駛的,而是後座的。可開了之後,發現沒放自己的地兒。後座上橫了一個細長條的箱子,包裝的很精美。上面還摞著一個小的正方形箱子。
「前門兒。」魏源笑了,隔著車身看著祁明。
「關了空調,吹吹自然風。」這是祁明落座後,唯一的一句話。
進了家門,祁明就去了浴室,洗澡,換衣服。出來的時候沒看見魏源。上樓,發現他正在自己的畫室,很認真的翻開自己最新畫的一些插圖。
「有什麼好看的……」
「我覺得這張不錯,地球自轉便有了晝夜變化,地球公轉便有了四季交替。可我們不知道,這些旋轉的意義。這就是萬有引力嗎?」
「什麼眼光啊……那張被退稿了。」祁明嘟囔著,坐到了沙發上,這張圖祁明記得特別清楚,主任是這麼問他的:你水粉沒了麼?為什麼給我畫一圓球,一半兒黑的一半兒白的?
==
——
——
——
——
——
——
——
——
這沒辦法,不是人人都喜歡用哲辯的視角看世界。
「禮物我放你臥室了。」魏源點煙,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你爸說那個易碎,讓你拆的時候看一下標識。」
「呵呵……他什麼時候開始記得我生日了?」
魏源沒有回答,而是沉默的抽煙。
「誰也沒告訴我……你今天會來。」
「你能不能別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
「算了我去做飯,他們倆快到了。」祁明不想再說什麼,或者說不想再跟魏源發生另一次爭吵,他蹬蹬蹬的下樓,木質的樓梯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小明!你這回怎麼沒完沒了了?」魏源追了下來,想拉住祁明,卻被生硬的推開了。
「好吧好吧,上次是我不對,我確實不該干涉你。」
祁明愣了一下,魏源很少對自己低頭服軟。只有那麼少數的幾次。而這少數的幾次中,他們也從未冷戰如此之久。
「行了,又長一歲,脾氣也跟著見長。」魏源笑了,胡嚕了一下祁明的頭髮,把它們變得亂糟糟的。頭髮半濕不幹的,柔軟,有著洗髮香波特有的味道。
魏源順手把祁明帶到了自己懷裡,貼上了那微涼的、薄薄的唇,「原諒我。」
「少來了,就跟我多怨恨你似的……」祁明笑了,自然的擁住了魏源。「晚上有你愛吃的西湖醋魚。」
「呦,準備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要來麼?」
「便宜你了,那是蘇宇說想吃的。」說到這兒,祁明一下反應過來了,合著又是蘇宇策劃的==不過……還是得謝謝吧,要不還真不知道這場冷戰怎麼收場呢。就這樣吧,無論如何,即便成不了情人,他也不想失去魏源。
晚飯吃的很愉快,四個人說說笑笑的胡扯,高湆來的晚了點兒,被大家一通擠兌,因為事先溝通不良,蘇宇和高湆都買了蛋糕,還都是特大號的==
祁明想了想,浪費就不好了,所以晚餐結束,他上了一趟樓,把蛋糕給初家送了過去。初勻媽笑得很開心,聽說是祁明的生日連忙進屋找禮物。祁明一直說不用了,初勻媽卻不放他下去,直到塞給他一個做工精美的八音盒。
這八音盒咱可得好好說說。這東西它有來頭啊。這是賀文娟去法國出差的時候買的,純手工製作,外形精美,音色動聽,獨一無二。當時帶了那麼些禮物回來,初勻媽一眼就挑上這個了,不巧初曉也看上了這個,為此,二人還爭執了一番,最後用猜丁殼才決定了它的歸屬問題。初勻媽可喜歡這個八音盒了,包裝都保留的完完整整。
你想啊,這麼一個希罕東西初勻媽能給祁明,你說她下了多大血本啊?
祁明最終還是沒能推脫成功,拿著八音盒進門的時候,桌子已經收拾好了,上面堆著一堆禮物盒子。中間是另一個蛋糕。
「點蠟點蠟~!」高湆一邊分發蠟燭,一邊把視線落在了祁明手裡的東西上。
「什麼東西啊?」把打火機遞給蘇宇,高湆走到了祁明面前伸手要拿那盒子。
「樓上的阿姨給的禮物……」
「媽呀,不是真想著把侄女嫁給你呢吧?」蘇宇耳朵尖。
「樓上?」魏源不太知道其中的玄機。
「魏源你看你,不參加集體活動N久,落伍了吧?」高湆拿出了那只八音盒,試著搖把手,「唉,音色真好!」
「樓上是怎麼回事兒?」魏源把目光對準了蘇宇。
「小明樓上住了個女人家族,家裡有個適婚年齡的小丫頭,長得還挺正點兒,估摸著看上咱乖寶寶了。」蘇宇插好了蠟燭,「點蠟,關燈!」
「看上什麼啊,再說人初曉還唸書呢。」祁明湊到了桌前。
「嘿,你還知道的挺清楚,怎麼著?惦記操女的了?」高湆摟住了祁明的肩膀。
「你怎麼那麼粗俗啊?」祁明瞪了高湆一眼。
「粗俗?說到這兒,你跟那大鬍子怎麼樣了?」高湆想起了初勻。
「大鬍子是什麼?」蘇宇聽出了苗頭。
「吹蠟,再不吹就成火燒蛋糕了!」祁明打岔,他可不想人人都知道大鬍子的存在。忒丟人了,你說他這麼大一人,幾乎快搞成網戀了,能不丟人麼?不過話說回來,祁明確實有那麼點兒對大鬍子感興趣。非常有意思一人,雖說粗俗點兒是真的,可一般還是挺彬彬有禮的,而且跟他,似乎能說的特別多。但祁明是知道分寸的,他從沒想過見一見大鬍子,他們都在北京,想要見面太容易不過了,可祁明不想這樣。空想烏托邦總比現實美妙,這是真理。
祁明給大家切好蛋糕,開始拆禮物。
父親送的是一盞燈,水晶質地的,很漂亮。可祁明覺得絲毫沒有使用價值,這就好像一種嘲諷:祁明對他就是毫無價值的。
魏源送的是NIKE限量版的球鞋,深得祁明的歡心。
高湆送的是一堆時裝,祁明看了就皺眉頭。可高湆是這麼說的:難道你想一輩子穿得跟耐克代言人似的??
只有蘇宇,只有蘇宇的禮物讓祁明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蘇宇送了祁明一整箱□==一整箱。
看祁明拆包裝紙的時候,蘇宇就一直在笑,他說:沒事兒,魏源扔你一個,我送你一箱。安全□是必要的。
然後魏源就把蘇宇扔到了床上,再然後就是一通胡鬧……
大家嘻嘻哈哈玩兒到十二點多,祁明才送了他們離開。說到這個夜晚,祁明覺得相當崩潰,話題只有一個:小明是直了跟樓上妹妹呢,還是繼續當彎的跟大鬍子發生點兒什麼。
果然紙裡包不住火,這幾個湊一起一交流,就啥秘密也沒了。出乎祁明意料的是,這回魏源真的沒干涉他。他整晚都溫暖的笑著,反常。或許,對於這種不靠譜的網戀,他覺得他連干涉的必要都沒有?當然,樓上MM那事兒就更是胡扯淡了。
經過那場冷戰,祁明發現自己跟魏源……更遠了。
雖然今天大家都那麼開心,可……
祁明能感覺到,魏源對自己的態度已然變了。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他不是最喜歡干涉我麼?他不是總要約束我麼?
枷鎖沒了,卻茫然若失……
(九)約見
祁明反身回樓道按了電梯,正等,樓門的監控系統發出了嘟嘟的聲響,有人進來了。回頭一看,是個男人。一身西裝,手裡拎著一個筆記本電腦的包兒,另一隻手裡拎著一個口袋,看上去很沉的樣子。
待走近了再看,很出色的一個男人,比自己稍微矮一些,身材挺拔,骨架勻稱,面目更是出彩,五官很深刻,最迷人的是鼻子,輪廓很好。
看著看著,祁明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拍腦門想起來了,初家的男孩兒。
初勻進了樓道就瞅見了祁明。也不知道今兒怎麼回事兒,他竟然想要好好打量一下這個自己媽強烈推銷的男孩兒。
遠遠的看,祁明瘦高瘦高的,一身運動裝,頭髮半長不短,稍微有些凌亂。近看,小臉圓圓的,長得不怎麼出色,但也絕對不難看,至少比一般長相的男孩子要有特點。尤其是那雙薄薄的唇,讓人有想要親吻的慾望。
「啊……你好……」還是祁明先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初勻笑了笑,「我們家一直麻煩你照顧了。」語氣不冷不熱,不卑不亢。
兩人隨意說了幾句客套話,而後禮貌道別。
這回二人對彼此倒是都有了印象。
初勻對祁明的印象是:比較平凡的一個男孩兒,看著有些內向,該是挺保守的那種人。很顯小,細看有那麼點兒可愛。
祁明對初勻的印象是:長相出色,為人得體卻有些冷淡,一看就是高湆、蘇宇那類不消停的。當然,他的對象是女人,興許是個花花公子。不過記得上次見他,好像穿的沒這麼規矩,很時髦的那種。
嗯,就是這些印象,到此為止。
可這倆人進門之後的動作卻是整齊劃一的,都是開機==
你說這倆多無聊?
先上來的是祁明,大鬍子大鬍子的叫了兩聲,沒人應。人呢?明明掛著MSN呢。
你得問了,這初勻不是也一進門就開機了麼?這會兒人呢?——被他媽塞蛋糕呢==對,就是祁明送上去那個……
初勻現在比較崩潰,每天無論他進門多晚,總躲不過他媽……初勻媽逮著兒子也沒什麼新意,就倆事兒:一,給他塞祁明做的一切食物,老人家現在有事兒沒事兒就去祁明那兒,說是學廚藝,其實就是拉關係,而祁明總也不會讓她空手而歸,每每必做一道美食,老好人麼。二,給兒子灌輸如果拐來祁明的種種好處==
每天至少半小時,你還別煩,煩了老太太擰你!
等初勻回到自己屋兒,再看MSN,祁明那頭像已經黑了。
初勻這叫一個懊惱啊。怎麼辦?你又不知道人家手機、不知道人家住址。鬱悶至極,初勻順手拎過了拿回來的袋子,那是出國那老哥們兒寄給他的禮物。拆開一看,好麼,一整套DVD——古典音樂賞析。
這不胡鬧麼==
可這大晚上的,也沒別的可干的,拆開看吧,全當修生養息了。
把碟子放進機器,製作精美的畫面冒了出來,全部的古典音樂都配上了動畫,特別有意思。
看著看著初勻就琢磨,唉,這玩意兒搞不好降落傘會喜歡。
別懷疑,初勻盯上降落傘了。
通過這一個多月的交流溝通,初勻感覺自己又找著戀愛的感覺了。那種等待一個人、盼望見到一個的想法極其強烈。每天忙完工作,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降落傘。
初勻他動過念頭想約降落傘出來坐坐,可又猶豫。為啥?萬一出來一一百八十斤的胖子,你說他還不得熬頭死?也想過視頻一下語音一下,可也沒敢。為啥?怕降落傘覺得他輕浮==這傢伙第二次跟他聊天就說過:唉,大鬍子,我覺得你一定是個特會玩兒的人……
初勻想過跟三百探聽探聽虛實,可那人你真到找他了吧?就沒了影兒了,好不容易碰上,他就又去勾三塔四了==
結果,還是一片空白。
要不……一直夢幻著?
別了,還是見見吧,死也死個明白。
唉,這孩子真是一個悲觀分子。
可,找個什麼借口呢?總不能一上來就說,唉,我想見見你。多SB啊。
正琢磨著,MSN提示來了:降落傘上線了。
降落傘:大鬍子,在麼?還不在?
大鬍子:在了在了,不好意思,我媽剛讓我吃蛋糕來著。
降落傘:你多大了你?
大鬍子:沒轍,肥鵝填食。
降落傘:呃……你是豆芽菜?
大鬍子:==什麼邏輯啊降落傘:哈哈哈哈大鬍子:我看你是豆芽菜吧?
初勻逮著了機會,趕緊抓緊時間探聽虛實,他倆還真沒正經聊過外貌問題。
降落傘:……還行吧。。。其實也不算。
大鬍子:哦?
降落傘:其實挺瘦的。。。不許嘲笑我!
大鬍子:高麼?真是瘦長?
降落傘:182/130大鬍子:得,果然豆芽菜。
降落傘:你呢?
大鬍子:我怕你自卑,我不說了。
降落傘:少來了。
大鬍子:178/137降落傘:哦,是讓我自卑了……
大鬍子:嘿,我發現你特愛用「少來了」
降落傘:有問題麼?
大鬍子:娘。
降落傘:……
大鬍子:生氣了?
降落傘:沒……
大鬍子:唉,不氣你了,給我你地址,我給你寄點兒好玩兒的。
初勻開始碼陣了。
降落傘:我從小跟我姑姑長大,她愛說「少來了」,其實我特討厭這句,可總聽,居然就愛說了。
祁明沒接茬。你說他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說不好。其實他沒感覺到初勻想約他,他就是想說說自己,跟大鬍子。今兒,過了十二點,二十六了,總覺得有些彆扭。
大鬍子:哈?跟親戚家長大的?
降落傘:嗯,呵呵……從小寄人籬下。
大鬍子:……他們對你不好?
降落傘:還行吧,也不差。
大鬍子:你……你跟你爸關係惡劣……也有這個原因吧?他,你小時候他呢?
降落傘:畫畫。
大鬍子:?
降落傘:他是個畫家。
大鬍子:哦。
降落傘:呵呵,不知道幹嘛要跟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大鬍子:想說就說,我聽著。
降落傘:沒啥要說的了,哦,對了,我們倆和好了。
大鬍子:跟他?
降落傘:嗯,他今天吻我了。
大鬍子:哈?
降落傘:他喜歡親吻我,嘿嘿,別想歪了,就是輕輕碰碰嘴唇。沒□的意思。
初勻看著屏幕,感覺……說不出來的感覺。
大鬍子:怎麼突然就和好了?
降落傘:今天我生日,他來了。
大鬍子:???????
降落傘:嘿嘿。
大鬍子:生日快樂!
降落傘:謝謝。
大鬍子:地址拿來,我給你快遞禮物。
降落傘:啊?
大鬍子:正好想送你個東西,看,老天都幫我算準了==你今兒生日,哦,不對,昨兒,哈哈。
降落傘:……別提禮物了。
大鬍子:咋了?
降落傘:今兒我哥們兒送了我一堆……那……
大鬍子:什麼?
降落傘:你說什麼!
大鬍子:我怎麼知道……□器?那也不該是一堆啊。哈哈哈哈降落傘:你……你這個人……人品大了!
大鬍子:開個玩笑麼==
降落傘:□。
大鬍子:啊?
降落傘:那人不是扔了我一個麼,他就送了一堆。
大鬍子:你哥們兒夠創意。
降落傘:給你介紹介紹?他也特愛玩兒。
大鬍子:==我臉上寫了:我愛玩?
降落傘:……
大鬍子:你好像挺保守的?
降落傘:我臉上寫了:我保守?
大鬍子:沒新意降落傘:點頭大鬍子:別點了,小心散黃兒降落傘:……
大鬍子:說到保守,我今兒見著我媽企圖說給我那男孩兒了。
降落傘:媽呀,你媽真給你弄一相親?
大鬍子:沒,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見著了。
降落傘:滿意麼?
大鬍子:……沒什麼感覺,一看就是那種特保守的。
降落傘:你保守的定義是什麼?
大鬍子:規規矩矩,按部就班,沒什麼想法,在床上還扭扭捏捏。
降落傘:呵呵,我也不喜歡那樣兒的。
祁明看著屏幕,笑了,給大鬍子這麼一個,能成才新鮮!不過祁明啊,你要是知道他說你呢,你什麼想法兒?還笑得出來麼?
大鬍子:唉,你不是這樣兒的吧?
降落傘:不是。
大鬍子:熱辣?
降落傘:也不是。
大鬍子:==
降落傘:呵呵,我也說不好,說不具體。
大鬍子:我覺得你吧,應該還成。閑人一個,老能玩兒,應該不會按部就班。想法也挺多的,要不能做那麼好玩兒的FLASH?還喜歡什麼來著?打球?
降落傘:概括還挺全面,小福爾摩斯,嘻嘻。
大鬍子:床上呢?
降落傘:你這人……你怎麼老繞我啊?
大鬍子:哈哈哈,怎麼,不好意思回答?
降落傘:還行吧。
大鬍子:什麼叫還行吧降落傘:我無所謂,看對方。
大鬍子:==
降落傘:我基本都接受,本來就是倆人的事兒麼。
大鬍子:做1多還是做0多?
降落傘:你……什麼企圖啊?
大鬍子:我臉上寫:我是色狼了?
降落傘:你呢?
大鬍子:1降落傘:0我一般總碰上BI,呵呵。
大鬍子:倒霉孩子。
降落傘:無所謂啦,呵呵。
大鬍子:對了,說一正事兒。
初勻打定主意了,他得勾搭勾搭這降落傘,聽條件還是很不錯的麼。搞不好是個清純的出水芙蓉。
降落傘:?你說大鬍子:給你個賺錢的機會。
降落傘:哦?
大鬍子:接收。
幾分鐘之後,祁明收到了一些彩圖。
降落傘:遊戲的背景圖?
大鬍子:嗯。
降落傘:什麼遊戲啊?真夠傻的。
大鬍子:==你丫能不那麼尖刻麼?
降落傘:……
大鬍子:唉,跟你說一事兒,不許笑。
降落傘:說,那麼嚴肅幹嘛大鬍子:你上次罵那遊戲。。。我們公司做的。
降落傘:黑線。
大鬍子:這是一個新遊戲的人設和背景草圖,我怎麼看怎麼難受,你看著給我弄弄,就當玩兒了,報酬還不低。
降落傘:聽著不錯,不過你這以公謀私,你們老闆不殺了你?我可不是專業人士。
大鬍子:我要說我是老闆你信麼?
降落傘:不信。
大鬍子:為啥?
降落傘:身上沒銅臭味兒。
大鬍子:你聞了?
降落傘:少來了,說正經的,把你遊戲的相關策劃給我看看。
大鬍子:這算企業機密。
降落傘:==你那糟干遊戲沒人等著偷。
大鬍子:你!
降落傘:哈哈哈哈,可算損你一回,賺了!
大鬍子:你現在打電話方便麼?這麼打字說不清楚。
降落傘:約個時間見面說吧,我要看的東西很多,這個不能隨便胡來。
大鬍子:想看我?
降落傘:你==我說關於你遊戲的。
大鬍子:唉,見面發現我是一帥哥,你獻身不?
降落傘:你是不是腦袋裡都是□?
大鬍子:沒,就下面一個。
降落傘:五個那是怪物!
大鬍子:說吧,什麼時候你方便?
降落傘:我?應該問你吧?我一閑人。
大鬍子:我……周天吧,這禮拜天你有空麼。
降落傘:差不多,沒問題。
大鬍子:唉,你不怕我怎麼著你啊?答應的這麼痛快。
降落傘:會叫的狗不咬,這是真理。
大鬍子:……
降落傘:還有,你這人工作的時候認真麼?
大鬍子:啊?問這個幹嘛?
降落傘:豎子不得與謀。
大鬍子:啥意思?
降落傘:不跟傻冒兒過事兒。
大鬍子:你。。。
降落傘:工作上我這人個人英雄主義,受不了面瓜。
大鬍子:你看我像面瓜?
降落傘:不像。
大鬍子:那還廢什麼話。
降落傘:崩潰,天又快亮了==
大鬍子:還真是……掃大街的都快出來了。
降落傘:氣死我也,估計又起不來了。
大鬍子:呵呵,趕緊睡吧,對了,給你我們公司的地址,週日你過來,看東西。
降落傘:好。順便給我你手機,找不著地方兒就廢了。
大鬍子:你要手機賣啊?
降落傘:號碼!怎麼少說倆字兒你就不明白?
大鬍子:是你沒幽默細胞好麼降落傘:==
初勻把公司的地址和自己的手機號碼發給了祁明,約了週日上午十點見面。祁明看了看說,嘿,離我住的地方真近。初勻說,呦,緣分。
這不是廢話麼?你公司能離你們家遠了麼?遠了你買它幹嘛?人祁明就住你樓下,當然一樣近了。
只是這時候,這倆人都沒多想,都困了吧唧的,而且都對跟對方見面有那麼點兒小祈盼,所以見面的時候你想吧,能不雞飛狗跳麼?
祁明跟初勻,降落傘跟大鬍子,兩種截然不同的認識啊。
臨睡之前,祁明給初勻發了一條短信:大哥,我忘了說了,今兒我發了新的FLASH。
初勻回:操,你丫折騰我呢?還得開機!
祁明回:你傻吧?不會到了公司看啊?
初勻回:我果然傻了,已然開機了……
祁明回:豬投胎。
而後,祁明就那麼拿著手機睡著了。晨跑?見鬼去吧。似睡非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兒不可思議。人生頭一回,首先邀請別人==見見吧,如果見到了,發現那人還是那麼有意思,不妨試試看。
初勻更慘,終於關機的時候,他發現,離他上班還有三個小時。他是頂著黑眼圈去上班的,腦子還亂的污七八糟。終於能見面了,會有怎樣的驚喜呢?如果,如果真是個可愛的男孩子,要不要再試試看?
你們倆啊……等著吧。
==
(十)前奏
「我操!還有沒有天理啊?」球再一次落進筐裡的瞬間,高湆暴走了,熬頭的要死。「祁明你丫惡意撞人!」
「我……沒啊……」祁明撈起了球兒,委委屈屈的支吾。
「合理衝撞吧。」魏源冒出了這句。
「滾蛋,你倆一撥兒的。」
「行了吧你,技不如人還四處亂吠。」蘇宇拍了拍高湆的肩膀,示意他再來。
「你如人,成吧。都他媽你丫害得,34比27,瞅瞅這慘樣兒!」
「沒轍,誰讓咱倆一撥兒呢。」
「你以為我願意跟你這廢物點心一撥兒?□的抽籤兒點兒背!」
「行,去吧,賴社會、賴政府,隨你。」蘇宇攤了攤手,不再說什麼,拿水喝去了。
「嘿嘿嘿,說什麼呢?還□諷刺人?想死吧你?」
「高湆你給我閉嘴啊,再嗶嗶把你弄死塞雕像裡!」
「水給我。」
「你媽包裡兒裡一堆呢,你搶我的幹嘛!」
「爺他媽暗戀你成麼?我就樂意喝你的!」
「戀著吧,戀一萬年我也不搭理你!」
「我來強的,信麼?」
「歇菜吧,就你那小身子骨兒?爺要是樂意早把你吃干抹淨了。」
「吹NB呢!」
「他們倆……沒事兒吧?」祁明看了看魏源,「我真不是故意撞他的。」
「沒事兒。」魏源拍了拍祁明的肩,「狗咬狗一嘴毛。」
「……」祁明嘆了一口氣,看著手裡的球兒,沒什麼主意,「還玩兒麼?不玩兒散了吧。」
「嗯,時間也差不離了,問問他們倆有什麼主意,是吃飯還是哪兒耍去。」
「那成,你跟他們商量吧,我先走了。」祁明說著繞過倆人就要去拿自己的東西。
「你走了?你幹嘛去?」魏源一愣。
「手裡有點兒活兒……」
蘇宇這時候回過了頭,「走個毛,你走了我們哪兒找廚娘去?」
「小明啊,這就是你不對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單身時光,你得讓我們樂呵樂呵啊,這要是萬一你被什麼人拐跑了,我們就又吃不著你做的飯了。」這會兒高湆又跟蘇宇統一戰線了==
「嗯,沒錯兒,煮夫先生。」
「我……我真有事兒啊。」祁明抓耳撓腮。他真沒說謊,確實忙。可忙什麼呢?忙初勻的事兒。
這些天,祁明插圖一筆沒動,FLASH也一個沒想,光琢磨遊戲了。他找了所有以前玩兒過的,一個一個再玩兒,但這回目的可就不在玩兒了,而是在背景、人設、3D模式……經常,祁明讓遊戲裡的人物漫無目的地跑,路過商店街、進入房間、探索古堡、與其他人物產生交談,進入戰鬥模式。一遍一遍的琢磨,一個一個的對比,時間總是這樣就悄然流逝了。
整天整天的,祁明就幹這個,除了晚上等大鬍子一起說說話,再無其他。跟大鬍子真的是越來越熱絡,幾乎無話不談,偶爾的,大鬍子還會調戲調戲他,祁明也不怎麼在意,便宜就讓人家佔去了。當然,也就是口頭上那點兒麼,沒什麼的。
說了半天,祁明終究寡不敵眾,任他怎麼辯解自己真的很忙,那仨人還是沒放過他,直接拎他去了超市買材料,又把他連同那一堆可口美食扔進了車裡。
然後,出了這麼一事兒。
四個人進了樓門等電梯,魏源碰巧摟著祁明,正遇上初勻媽從電梯出來。祁明一下僵了,後來一想,沒啥,男孩子勾肩搭背挺正常的,不會讓她產生什麼歧異聯想,幸虧不是魏源親他,這傢伙總喜歡親親他,這要是被看見,就真說不清了。可初勻媽當時驚詫又憤怒的表情還是嚇著了祁明,他們招呼打的很僵硬,初勻媽是匆匆離開的。
當時大家都覺出不對了,可又都想不明白,他們怎麼嚇著她了?不會露出什麼馬腳讓她發現什麼不對了吧?不應該啊……
驚詫還沒過去,大家進門又傻了一回==
乖寶寶家從沒這麼亂過。亂得一塌糊塗:臥室的被子堆成一團,睡衣扔在地板上,客廳更是沒法下腳,全是遊戲光碟,東一張西一張,A4紙也遍地開花,上面記錄著文字、數據、還有一些塗塗抹抹的草圖。
「你就忙這個啊?閉關打遊戲?」魏源差點兒崩潰,在沙發上好不容易刨出了一塊兒空地兒落座。
「唉,剛才那大媽怎麼那麼反常啊?不會察覺出你是一GAY,姑爺沒了吧?」高湆打著哈哈,進了衛生間洗手。
「你這兒遭了搶劫了?」蘇宇換好了鞋,蹲下來想幫祁明收拾,沒想到卻被祁明一聲喝住。
「別動!亂了!」
聲音之大,嚇了幾個人一跳。
祁明抓了抓頭,發現自己激動了,「我來,我自己來……」
「你丫這些天到底忙什麼呢?」蘇宇嗅到了一絲特別的味道。
「那個……就是……嗯……玩兒遊戲唄。」打死祁明也不想說實話,說了肯定要被這一幫子嘲笑,而且……如果魏源知道自己要跟一個陌生男人見面,不定得鬧成什麼樣兒呢。
「騙傻子呢吧?」高湆也回了客廳,拿起地上的白紙看著,「玩兒遊戲要標識構圖?」
「啊……哦……其實是接了一個活兒……」祁明不得不蹩腳的改口。
「什麼活兒?」魏源拿著杯子去接水,隨意的問了一句。
「嗯……就是給……嗯,給遊戲畫背景人設什麼的……」
「哈?遊戲公司怎麼會找上你?」蘇宇表示驚奇,據他們所知祁明是沒有這樣的關係網的。
「嗯……」祁明答不上來了,再說就全扯出來了==
「你是缺錢麼?」魏源斜了祁明一眼。
「我……」
「能給你幾個錢啊,不務正業。」魏源敲了敲祁明的頭,「推了,那麼累幹嘛。」
「不行!」祁明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行?」魏源按兵不動,他早就覺出異樣了。
正說到這兒,祁明的手機響了,多啦A夢的鈴聲滿屋子迴盪。四個人的視線全集中在了祁明隨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機上。
「你換鈴聲了?」蘇宇拿起了手機。
「不對啊,下午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他邊兒上,還是那拉丁探戈呢。」高湆點煙,隨意的說。
「大鬍子?」這是蘇宇接下來那句,他把來電顯示的名字讀出來了==
祁明劈手奪過了手機。該死的,他從沒給他打過電話,都是發短信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就這麼寸==
「到底怎麼回事兒?」魏源的臉沉了下來。
「嗯……那個……怎麼說呢……」祁明的腦子轉著,想著怎麼合理的把這事兒說明白。
「你丫跟大鬍子勾搭上了?」高湆在魏源身邊坐了下來,「見了麼?怎麼樣?」
「不是那麼回事兒……是……是工作往來……」
祁明被逼得沒轍沒轍的,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只說談得來,然後就有了這麼一活兒,關於其他的、私密的隻字未提。
說完之後,誰也沒言語,氣氛有點兒詭異。還是魏源先開了口:「小明,你知道你自己一張原稿能賣多少錢麼?」
祁明聽出了魏源的意思,連忙解釋:「他不知道我是果味VC,我沒跟他說……他絕對沒佔我便宜的意思……」
「行了,魏源,你少說兩句,祁明又不傻,多處幾個朋友也是對的。」蘇宇圓場。
「還不傻?天天正事兒不幹,跟這些亂七八糟的較勁?」魏源反唇相譏。
「我想試試看麼,錢不錢的無所謂,樂趣……也是嘗試。」祁明就不該說這句,他這麼一頂,就惹來了後面那句難聽的。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上趕著倒貼啊?」
「魏源!」高湆推了魏源一把,「說什麼呢你這是。」
「行吧,滾蛋,別攔著我犯賤,我還沒忙完呢!」祁明真火兒了,魏源從不曾說過這麼難聽的話。
魏源沒吭聲,看了看祁明,二話沒說,拿了扔在門口的包兒就走了。
「魏源!」蘇宇開門追了出去。
祁明薄薄的唇瓣有些哆嗦,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而是默默地開始拾叨屋子,把遊戲一張張放進盒內,把散亂的紙張一張張斂起來,他不說話,只是幹活兒。
「唉,小明,魏源估計沒別的意思,不就是怕你吃虧麼,鐵哥們兒,你跟他急什麼啊。」
「沒急。」
「你坐下歇會兒,一會兒我幫你收拾。」
「不用。」
「嘿,跟我也犯德行是吧?」
「沒有。」
「沒有就過來坐會兒,哥哥抱抱。」
「你甭理我,冰箱裡有啤酒,要喝自己拿。」
「見過了麼?人怎麼樣?」高湆放低了音量,這事兒你還別刺激他,只能越說越擰==
「沒,不知道。」祁明蹲在電視前收拾,沒回頭。
高湆心裡有點兒打鼓,大鬍子是他介紹給祁明的,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只覺得這傢伙老一個人悶著不是事兒,就想讓他多跟人交流交流,隨便聊聊天逗逗悶子麼,真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小傢伙居然當真了==操!
「網戀?」
「沒有……」
「想上他?」
「你腦子裡都是什麼啊?除了幹幹干還有別的麼?」祁明把一疊草圖扔在了電視櫃上。
「於我就這麼多,聊天室麼,大家抱著什麼目的去的你也應該知道。逢場作戲,看著對眼兒、合拍,419,完了。祁明,你聽我一句,這種事兒不值得你認真。」
「別說了成麼,我頭疼。」
「他原來有個伴兒,好了特多年,剛分。知道麼?」
「知道。他說過。」
「那你覺得他能對你認真麼?」
「不知道,我也說了,就是工作上的合作。」
「或者祁明,更直白的說吧,他一樣也跟我調情,知道麼?」
祁明聽了,愣了一下。
「點到為止,最好,傻小子。」
祁明看著高湆,半晌,走到他身邊,也坐了下來,「我跟他約了明天見面……」
「誰主動的?」
「……我。」
「操……」
「行了,我傻,成麼?」
「對他有感覺?」
「……還行吧……」
「想跟他□?」
「……」
「想還是不想,實話實說。」
「我有點兒累了,你跟蘇宇說對不起,我今兒不做飯了。」祁明起身,往臥室走,他確實累了,為了大鬍子先生那遊戲,他忙了好幾天,幾乎沒怎麼睡覺。
「小明……真的,我沒別的意思,你明兒該見他就見,看著合適,可愛,就上,別的別想太多,還有……我覺得魏源真的就是擔心你。」
門從裡面關上了,高湆坐了一會兒,蘇宇還是沒上來,於是掐了煙,拿了倆人的東西,帶上大門,走了。
祁明躺在床上,有點兒困,卻怎麼也睡不著。
魏源那句話,傷著他了。
是不是,是不是自己真的缺心眼兒?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甚至只能稱為網絡上某個符號的人物……有了點兒愛戀?
拿著手機,祁明想給大鬍子撥過去,可最終還是沒有按那個撥出鍵……原因很簡單: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媽的,幹嘛把這事兒告訴他們?
自己把噁心寫臉上給人看?
「你到底要念叨到什麼時候啊?有完沒完了?難得我週末在家一天,你就沒完沒了的叨嘮!」初勻坐在客廳看電視,身邊是初勻媽跟初曉,這倆一搭一唱說了快半個鐘頭了。真□不該讓她下樓買燈泡!真他媽寸了,愣是讓她看見樓下那男的跟他男朋友==操,他愛有沒有,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你還嫌我叨嘮?我讓你主動跟人祁明說說話你不說,你看看,那麼好一孩子人家找著朋友了吧?」初勻媽痛心疾首,這是煮熟了的鴨子飛了啊!!!
「哥,要我說你也忒面了,你是害臊是怎麼地?怎麼就不能主動跟人搭訕搭訕?」初曉在一旁添油加醋。
「唉,大家,收拾收拾該吃飯了!」賀大俠在廚房裡吆喝了一聲。
「來了來了!」小姨從房間裡跑了出來,一天了都在趕稿子,這會兒聽見開飯,早餓得發慌了。初勻房間的門沒關,他小姨看見本子還開著,順嘴問了一句:「小勻,你本子忘了關了,我給你關上?」
「操!別!」初勻跳了起來,他掛了一天了,專等降落傘==
初勻特別納悶,這宅人怎麼一到週六就不見人影兒?下午試著給他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幹嘛呢,起來沒有,沒事兒就聯網一起玩兒玩兒遊戲,誰能想到,他竟然給掛了==
「你再嚇著誰……」初曉媽也從臥室出來了,她有點兒熱傷風,躺了一天了。
初勻沒言語,進了房間,看看本子,MSN上降落傘的頭像還是黑的。
「我說你那麼大一人了,怎麼天天上網掛MSN?」初曉跟了進來,「晚上你老不睡覺……不會網戀呢吧?」
「你管得著麼?」初勻嘟囔了一句。
「他什麼?」初勻媽耳朵尖。
「沒事兒,我哥趕時髦兒呢。」初曉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你小子出來,文娟剛燉好的雞湯,你趁熱給祁明端下去!還不趕緊抓緊,你個弱智孩子!」
「不去!」初勻那倔脾氣上來了,操,這叫什麼事兒啊,你以為現在還流行包辦婚姻?
「你!」
「我什麼我?我又不是沒人要!我缺主兒啊我?」
「大姐,您消消氣兒,小勻喜歡什麼樣兒的他自己能找。」賀文娟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了,給初勻解了解圍。
「你給我說清楚了,誰要你?你又勾搭上什麼人了?」初勻媽聽出了端倪,死抓不放。好麼,臭小子,我為你著急忙慌的,你倒是好,還自己出去勾三搭四的了!
「你管我呢?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自己知道!」
「小勻,你少說兩句……」他小姨看出來大姐急了,趕緊也幫著圓場。童新那事兒大姐到現在還生氣呢==這個初勻,怎麼自己就不知道過過腦子?
「你喜歡?你喜歡的都是什麼東西,你自己看看!好麼,鬧成什麼樣兒了?要不是你小姨幫你,你還能這麼安穩的弄你那公司?你有沒有腦子啊你?」初勻媽越說越來氣,一想起那熬頭事兒,那叫一個抓心啊!
「你煩不煩啊?這麼點兒破事兒沒完沒了的說!」初勻本來心情還挺好的,昨天下班之前剛敲定了某網絡遊戲的合作計劃,過不了多久,錢就能滾滾而來。現在瞎了,一肚子火兒。
「這點兒?啊?這點兒?你自己說,童新分走了你多少錢?」
「姐,別說了……」初曉媽也吭聲了,再說就真都翻臉了……
「哥,你端下去就是了,說什麼廢話啊,找練呢吧?快點兒,我這兒還一T-SHIRT,你讓祁明給我簽名哈,我們班女同學要的。」初曉拉了拉初勻。
「不去!□的都跟我急什麼啊?我他媽的怎麼了?」初勻這叫一個氣,甩手就要拿東西出門。
「初勻!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喜歡祁明,」初勻媽也毫不退讓,「醜話說前頭,你要不是領他進門兒,你就別進門兒!你愛跟誰胡搞跟誰胡搞,別進初家門兒!」
「嘿,你個寧老太太,我也醜話說前頭,天下男的死絕了我都不操他!」
之後一聲巨響,初勻來了一個甩手大掌櫃——走了==
到後來,初勻才明白一道理: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祁明是被渴醒的,這囫圇覺兒睡得極其難受,空調沒開,熱!衣服沒脫,熱!渾身粘噠噠的,特別難受。中間樓上的還送了一趟雞湯==那時候他才剛睡著。
起來祁明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後就進了浴室洗澡。
從鏡子中,他看著自己,有點兒恍惚。
魏源的話、高湆的話……歷歷在目。
行吧,隨便吧。
愛說什麼說什麼,愛誰誰。了不起我樂意上當!
一切等明兒見了大鬍子再說。
有什麼的啊,什麼誰騙誰啊,這世界到底怎麼了?難道就沒情感這東西可言麼?是,你們都沒有,可我有。
計算機是條件反射的打開的,祁明覺得索然無味,就晃蕩到了自己網站,沒出十分鐘,才想起來沒掛MSN,不知道大鬍子在不在……
大鬍子:操,我還以為你死了==
降落傘:??
大鬍子:我等你好幾個鐘頭了……
降落傘:傻冒兒,幹嘛不打我手機?
大鬍子:被人臊性一次還不夠?
降落傘:呃……下午真對不起……我……
大鬍子:你是不是煩我了?
降落傘:你給我一條活路成麼==
大鬍子:呦呵,怎麼了?怎麼這口氣?
降落傘:……下午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接受再教育呢,操!
大鬍子:媽呀,你粗口?
降落傘:不行啊?
大鬍子:出什麼事兒了?
降落傘:……不說了,說了也是鬱悶。唉,對了,我畫了點兒簡單的草圖,明兒拿給你看。
大鬍子:你……到底怎麼了?
降落傘:你想上我麼?
大鬍子:==
——
——
——
你別嚇唬我,今兒怎麼這麼反常?
降落傘:今兒被人送了一句名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大鬍子: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降落傘:回答我問題。
大鬍子:==我讓你上成麼?你怎麼跟吃了炸藥似的……
降落傘:沒,我沒別的意思,如果你就是想□或者就是想419,無所謂。誰都不是黃花大閨女。但是如果只是這樣兒,那我就不幫你畫圖什麼的了。
大鬍子:操的勒。你丫犯勁是吧?
降落傘:明顯是,怎麼著?
大鬍子:……他說你了?
降落傘:你別打岔。
大鬍子:你想聽什麼?
降落傘:實話。
大鬍子:想上。
降落傘:明白了,呵呵大鬍子:你明白個□!
降落傘:……
大鬍子:我不是只想跟你□,你丫明白什麼叫喜歡麼?你丫以後可別再說你這人有感情!說瞎話死了以後下地獄!
降落傘:……
大鬍子:操,今兒他媽的也不知道怎麼了,人人都跟我急!
降落傘:啊?
大鬍子:沒事兒,我下了。
降落傘:你怎麼也開始犯勁了?
大鬍子:誰規定你幹了的事兒我就不能幹了?
降落傘:唉,我說錯話了成麼,你別急……操,我也不知道我今兒怎麼了,人人也都跟我急了!!!
大鬍子:我被我們家轟出來了。
降落傘:哈?
大鬍子:現在跟辦公室呢,就他媽我一人,跟個SB似的!整個一值班室老頭!
降落傘:……
大鬍子:頹了降落傘:我也沒比你好哪兒去==
大鬍子:不說了,你睡吧,明兒十點。
降落傘:……我過去找你吧。我也特鬱悶,見面聊聊天?
大鬍子:別,我對你企圖不良,別臟了您。
降落傘:草地,磨嘰!
大鬍子:……這都半夜一點了,你有車麼?方便出行麼?
降落傘:沒。
大鬍子:得,我過去找你得了,說地址。
降落傘:哼哼,還想進我家門兒?果然是企圖不良啊。
大鬍子:你!
降落傘:你過來到東花市這邊兒,認識吧?
初勻看著屏幕,鼻子都氣歪了,能□不認識麼?剛被從那兒趕出來……
大鬍子:認識。
降落傘:行,朝崇文門那邊兒有個上島咖啡,我在那兒等你。
大鬍子:行,不見不散。
降落傘:唉,你什麼模樣兒?我是找留著大鬍子的麼?
大鬍子:操==你個弱智,你丫找帥哥兒就成了。
降落傘:你自戀吧?
大鬍子:嗯,自戀是成為同性戀的第一步。
降落傘:甭練貧了,趕緊動身,我這就出門。
大鬍子:等,你丫長什麼樣兒?要不你真拿一降落傘???
降落傘:==死去吧你。我穿白色的T-SHIRT,上面畫了一個大橙子==
大鬍子:中,正好我把禮物給你帶過去,還有,策劃案。
降落傘:嗯,我抓緊聯繫你商業對手,讓他們過來準備洗劫你!
大鬍子:==那我叫上保鏢。
降落傘:還貧?
大鬍子:走了,最多半小時,不見不散。
降落傘:88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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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們,切莫著急……
中國原創網它其實不慢==
只是最近在調試服務器……最晚週三就好鳥,呵呵~~~~
感謝大家喜歡這文,磕頭!
(十一)驚了
祁明坐在咖啡店裡看書——海德格爾《藝術作品的本源》。桌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盛在精美的杯子裡很是優雅。
咖啡廳兩點半打烊,這個時間就基本上沒人了。服務員昏昏欲睡,迷糊之餘還不忘掃上祁明兩眼,不為什麼,就因為怪異:夜裡一點多,獨自一人前來,手拿一本艱澀的哲學書,隨身有個厚厚的文件夾,一身運動裝。擱你你看著怪異不?
祁明看了一會兒,移開了視線,盯著手腕上的表——開始有那麼點兒緊張了。
出門之前他就一通忙叨,整理畫稿,換衣服,簡單再收拾收拾屋子。
祁明選擇這家店是有那麼點兒小心眼兒的。
嘿嘿,老好人歸老好人,並不等於缺心眼兒,對不?
這家店兩點半打烊。這意味著什麼?
如果見到大鬍子,嗯,喜歡的類型,而且人也很好,那就好辦了——你看,店子關門了,上樓坐吧。嘻嘻,多自然。
如果見到大鬍子,嗯,不是喜歡的類型,或者人不好,也好辦——啊,忘了想時間,打烊了,下次再約吧。脫身很容易。
當然了,祁明得承認,他還是期待第一種比較多的。或者說,潛意識裡他認定大鬍子應該是個不錯的人。
祁明對男人的要求相當不苛刻,不需要漂亮出色,不需要特別好脾氣,不需要工作事業出類拔萃,通通不需要。只要人好相處,事兒不多就齊活兒。至於你長得高矮胖瘦,一個月是賺一千還是一萬,都不是問題。
所以,祁明覺得吧,只要見到大鬍子,如果真人也是那麼隨和有趣,那……就OK。如果對方也有意思,可以試試看……嗯……往酸了說就是談戀愛,直白說就是就個伴兒。
對於魏源的嘲諷,祁明也看開了,哪次他不嘲諷?不就幾張畫兒麼,它的價值是別人賦予的,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動動筆,有什麼了不起?祁明煩透了魏源的論調,他覺得……魏源也漸漸開始變了,對於繪畫,他們的看法已截然不同。當然,這是必然。魏源是畫家,而自己……顯然不是。
隨他怎麼想吧,他早該對他擺脫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祁明的心思已經完全從書上挪走了。他總在看那扇玻璃門,等著即將推開它的那一個。
初勻從公司出來耽擱了一點兒時間,他把整理好的資料又看了一遍,確保沒問題才關機,而後檢查了一下電源什麼的,最後又拎了那套DVD下樓。
操,還不夠折騰的,這套DVD被他拎了N次==
早知道那小子就住我們家附近,我至於這麼抖騷麼?
抱怨歸抱怨,初勻還是挺高興的,住的這麼近……以後走動多方便啊。當然,高興的不止這一點,高興的還有——他媽的不用跟辦公室對付了!今兒見降落傘就說明他明兒不用去公司,還說明……如果順利,今天就可以賴降落傘床上了。
你個死老太太,小爺我能缺了伴兒?我多招人待見啊。老說我缺心眼兒==哼,這次我根本就沒告訴人家我的事兒,合作他也只是知道我是那家公司的,絕沒經濟上的往來!
初勻對童新那事兒並沒什麼歧異,他覺得很正常。本來麼,當初一起弄得,人家要分錢天經地義,只是損了點兒,整的他差點兒趴下……
這回吃一塹長一智,公是公,私是私。堅決不公私不分。
夜風從車窗灌進來,初勻琢磨著降落傘,越想越覺得這小子還挺有心計。約在那家店,顯然是種考驗啊,不過小子你算錯一步,只有我看不上你的份兒,沒你看不上我的份兒!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初勻難免有些期待。這一次如果可以……嗯……生活估計就又能踏實了。
閑人,閑人也不錯麼。閑人就會有時間陪自己,不像童新似的忙的不在他話下。只是……經濟上是不是比較緊張呢?==操,真不想又一回落那些女人的話柄。
不想了,一切見著之後再說吧。
門被推開的時候,祁明猛的抬起了頭,想不到……見著的居然是……初家的男孩兒?這點兒他來這兒幹嘛?
干了!這要是他回家跟他媽一說……那……半夜約男人見面?崩潰,那可就真瞎了……老實說,祁明挺喜歡初勻媽的,她那麼和善善談,為人又熱情……祁明從來沒有過被女人悉心關照的經歷,那種媽媽般的感覺真的挺好的。他不想失去。當然,祁明也明白自己終究會失去,人家是想把侄女嫁給他麼==這根本就是黃粱一夢。可……多一天也好啊。
記得上次初勻媽順嘴就說認他當乾兒子,祁明真想答應,可一想到背後的那層關係,終究還是婉拒了……
說時遲那時快,祁明想也沒想就拿了薄外套把自己裹起來,沒別的意思:把那大橙子擋住,省得一會兒大鬍子來了熱絡的過來讓初勻看見==了不起看見長得像大鬍子的自己出去。事兒是死的,人是活的!
初勻進門一陣暈眩,怎麼看見祁明瞭?這不見鬼麼?他的降落傘呢?
店子裡空蕩蕩的,除了祁明再沒別的客人,難道……降落傘改主意了?不見了?不應該啊……那是?出門有事兒耽擱了,還沒到?
「先生您好,一位?」服務員見了帥哥終於來了精神。
「兩位,還一個一會兒到。」
「那您這邊請。」
初勻看了看祁明,顯然他也發現他了。這……不打招呼……不合適吧?
「你好啊。」初勻淺笑著跟祁明打招呼。
「呃……你好……」祁明回答的僵硬,他可不想跟他多說話,他得盯著門口,大鬍子進來他就出去。
「在這兒看書?」初勻注意到了祁明手裡的書。好麼,這看得是什麼啊?
「啊,哦,是……正要走呢。服務員,買單!」祁明也笑了笑。
「那我過去坐了。」初勻長出一口氣,你趕緊走吧,我還不樂意跟你說話呢。
初勻被帶到了一張遠離祁明的桌子,落座,而後把包兒、紙袋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拿手機——得給降落傘發個短信啊,這人……這麼近還沒到!
大鬍子:你丫人呢?
降落傘:我還想問你呢!
大鬍子:啊?我到了啊!根本沒人!你騙我吧?
降落傘:騙鬼吧你,我坐了半個多鐘頭了。
大鬍子:扯淡,我剛進門,是上島咖啡吧?一個人都沒有,就看見我一鄰居==
祁明看著手機,一愣。他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大鬍子說被他媽塞蛋糕……不能吧???他站起身,看向初勻的方向,他正好背對他,看不見臉,也看不見他在幹嘛。
祁明有著某種不祥的預感,他沒有回短信,而是撥了大鬍子的手機。
三秒鐘後,店裡響起了鈴聲:陪你熬夜聊天到爆肝也沒關係,陪你逛街逛成扁平足也沒關係,感謝你讓我重生整個o r z,讓我重新認識 love,戀愛i n g happy i n g……
五月天的《戀愛ING》==
初勻看著手機來電:降落傘。
「操!你丫哪兒呢?」
「……崩潰……」祁明只有這一句。崩潰大了……怎麼會是他?他是大鬍子??祁明現在滿腦子僵硬。他是GAY?是那個每天跟他聊天的大鬍子?住他家樓上的?初家的獨苗兒?腦子裡這時候只有一畫面:初勻媽在哭,一邊哭一邊說:我就這麼一兒子啊!初家就這麼一個男孩兒啊……
初勻聽見那句「崩潰」,驚了!那聲音是雙重的,電話裡有,店子裡也有!
回頭的瞬間,初勻沒看祁明的臉,而是盯著那件深藍色的外套,那件外套敞著,裡面是白色的T-SHIRT,上面有個大橙子==
「先生,您的咖啡,另一位的現在端上來麼?」服務員小姐的聲音把初勻拉回了現實。
「端吧,放那位先生桌上……還得麻煩你把我這杯也端過去……」
這他媽的玩兒我呢吧?祁明是降落傘?是那個媽讚不絕口的男孩?是那個每天給媽做好吃的那人?住他家樓下的那個?就是跟他,天天聊天?就是……看上他了?
現代靈異故事吧?
兩人面對面的坐下,誰也沒開口,都在互相打量對方。氣氛詭異的讓服務員小姐直抖動==
祁明看著初勻,腦子整個暈了。這會兒他可想起來了,大鬍子可說過,他媽給他介紹男的==大鬍子還說那天見著他了,看著特保守那種不喜歡……那天他們倆確實跟電梯裡見到了。合著……全是說自己呢???難道……初阿姨天天往家裡跑,不是想把他介紹給初曉而是……
崩潰啊。那麼神奇的媽,居然是初阿姨???
祁明越看越覺得初勻長得確實出色。你找帥哥兒就對了……這句還真不是亂蓋的。
可……接下來怎麼辦啊?
忒尷尬了,他跟他在網上可是無話不說……廢了,絕對廢了。
初勻也在盯著祁明看。嘿,怎麼能是他?他是那個降落傘?太不可思議了==不過細看,真是挺可愛的。媽老說他耐看……果真如此啊。
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你聽我的,祁明多好?我看人能看錯了麼?
……他媽的話不停地往出冒==
怎麼可能啊?看著這麼悶一人,是那個天天聽他說葷笑話垂地猛樂的降落傘?是那個跟他胡扯淡的降落傘?是那個讓他迷足身陷、狡猾機智、逗人喜愛、滿腦子奇思異想的降落傘?
保守=祁明,保守≠降落傘,可祁明=降落傘……
初勻滿腦子數學等式。
「呃……我畫了點兒草圖,你看看吧……」祁明首先打破了沉默,坐這兒相面只能繼續尷尬。
初勻一聽,趕緊接話,「哦,這是資料……你也看看。」說著,開了本子。
倆人就跟幼稚園大班的小朋友似的,說話規規矩矩,跟其他人交往也拘謹。
就這樣,二人分頭看東西,誰也沒再言語,直到二十分鐘後,初勻說:「我妹說你是個特有名的漫畫家?」
「啊?哦……不算吧。」祁明條件反射的笑。拋開網絡直面大鬍子不可怕,直面初勻……就……
「畫的真挺好的。」
「謝謝。」
「你……不太愛說話?」
「急什麼,你等我組織一下語言……嗯,這些我大致看了看,有這麼幾個問題,首先,腳本不是很出色,有點兒爛俗,沒賣點,」祁明整理好了思緒,開始陳述,「二,背景、人設我就不說了,這個我會幫你改。三,投資有點兒不合理,我覺得你沒必要把大量投資放在遊戲的3D製作上,你知道,3D既麻煩又費錢,以這個遊戲而言,你完全可以採用2D的精美畫面,這個你明白麼?」
「你的意思是?」
「現在的3D遊戲跟以前的3D遊戲不一樣,以前的在多邊形數還有貼圖等方面都十分簡單,比起精美的2D畫面,這些有稜有角的3D畫面頗為粗糙,可粗糙大家為什麼還都採用呢?因為是創新,是新嘗試,是吸引玩家的賣點。但現在沒這個必要了,是個遊戲多是3D架構。你現在這個遊戲吧,主要是恐怖冒險類,所以有些地方完全是死角、沒意義的,不如用黑夜啊,或者雨啊什麼的遮過去,節約成本不說,還可放精力在重要的地方,再來構圖也精美,弄好了還能弄出復古的感覺。」
祁明一口氣說了很多,初勻一直認真聽著,期間盯著祁明的眼睛,那眸子異常的透徹。
「你很懂遊戲?」
「我這叫班門弄斧,讓您見笑。」
「你丫……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是覺得你分析的很有條理。」
「但是呢?」祁明看著初勻點煙,不知道接下來他會說什麼。
「抽煙麼?」
「不,從來不會……」
「我覺得你的提議很好,沒什麼但是,這一點從我的角度不會考慮到。」初勻笑了,跟祁明坐了一會兒,越發的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沉靜與清澈。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就不過如此了。」
「說話還挺文藝,唉,腳本方面你還有什麼見解?」
「這個……我就不大說的好了,這方面我不懂,只是覺得吧以宗教為題材不怎麼好,模仿的痕跡太重,你有沒有考慮過就用咱們自己的那些神話啊、傳說之類的?」
「類似聊齋?」初勻聽著很感興趣,這降落傘思維果然不一般。
「還可以更扯點兒,比如什麼趕屍的,比如……想唄。」
「主角是個趕屍的?這主意真神!」
「呵呵……隨便一說啦,你看著弄就是了。」
「我弄不了,得跟製作部詳談。」
「嗯嗯……考慮一下,反正這樣別具一格的遊戲我肯定會買。好比你們最早的扛頂之作《黑暗城堡》。那時候別看相對於現在粗糙,可是點子、構思什麼的都特別出色,呵呵。」
「嗯。是。承認。」
「別急,一次失敗、兩次失敗都是難免的,總會有起色。只要不把玩家當白癡,你指定還有活兒路。」
「是,船到橋頭自然直麼,」初勻笑了笑,「還有什麼建議,繼續談談。」
「你這什麼口氣啊?弄得我跟犯人你跟管教似的……」祁明抓了抓頭。
兩人繼續又深談了一會兒,服務員小姐卻踱步過來了,手裡拿著餐單,「二位,打擾一下,我們的營業時間到了。」。
「多少?」祁明說著去拿錢包。
初勻直接遞了小姐一張百元大鈔。
「請稍等。」
「顯得你手兒快是吧?」祁明皺了皺眉頭。
「我惦記發票成麼?」初勻感覺到了祁明的不快,也發現了自己的習慣有些失禮,於是乎輕描淡寫的想要帶過。
「……我也惦記呢。」
祁明說完,初勻嘴裡的咖啡差點兒噴出來。
「高……三百需要……」
「行,那你拿走。」
(十二)SEX
從咖啡店出來,祁明和初勻都有點兒不知所措。這樣的見面、見到的對方,都是他們料想不到的。
怎麼辦?
「上車。」初勻開了鎖,「這個自己拎著。」
「嗯?」
「這□東西我從單位拎回家又從家拎到單位,現在好了,總算送出去了,從樓上到樓下,操!」
「……什麼東西?」祁明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看著初勻。
「生日禮物,不是說了送你麼……」
「知道,問你是什麼。」祁明回憶起來上次他見到初勻的時候,初勻手裡好像就拎著這個袋子==
「自己看。」
「DVD?古典音樂的?」祁明拎出一張,匪夷所思的看著。
「嗯,給你掃掃盲。」
「……什麼話啊……」
「知道《夜曲》麼?」初勻瞟了祁明一眼,那唇真是挺誘人的,上次看到他就這麼覺得了……那……是不是可以品嚐了呢?
「知道,周傑倫的。」祁明答的順暢。
「……說給你掃盲還真不是冤枉你,肖邦的,自己聽吧。」
「十一月的肖邦?我記得那張專輯好像叫那名字……其實……夜曲挺好聽的。」
「……」初勻無語。
車在樓門口停了下來,初勻沒動,祁明也沒動。而後,是長達八分鐘的沉默。
「你上樓吧。」初勻點了煙,看著車外的一片茫茫夜色。
「……難道你不上去?」
「不是告訴你我被轟出來了麼?」
「哈?對了,還沒問你到底為什麼呢!」
「打死我也不說。」
「那麼丟人?」祁明笑了。
「煙味兒嗆麼?」
「哦,沒事兒,我朋友們都抽煙……你隨意。」
「下午他摟著你上樓的?」
「嗯?哈?」祁明沒轉過來。
「那個,你說你一直喜歡的那個。」
「啊,是……正好碰上初……你媽媽。」
「操……我就因為這個被轟出來的……」
「啊?」
「我媽說我廢物點心,讓我對你下手不下,那麼好一孩子我沒到手。」
祁明聽了差點兒崩潰。這一什麼老太太啊==,前衛!
「就因為這個就轟出來了?」
「沒,還頂了兩句,倆人都有點兒激動。我罵人,她罵我,而後她說,我要是不領你進門就別進初家門兒……」
「崩潰……」
「你是沒看見我當時那NB樣兒,我說就是天下男的死絕了我也不……要你。然後就摔門走了,再然後你就約我了……最後就是現在這樣兒了。」初勻想了一下把那個「操」換成了「要」==
「……是挺傻的。」
「呵呵……」
「唉,我是看著那麼不招你待見麼?」
「也不是,第一次見著……我對你沒什麼印象,後來我們家那一幫子女的就全說你好,非讓我……有點兒反效果那意思吧。」
「哦,知道了。」祁明點了點頭,開了車門,「謝謝你的禮物,我上樓了。」
「你大爺的……你丫這人……」初勻斷然沒想到祁明會撂下他走人。
「咋了?」
「忒絕了吧?」
「誰讓你活動心眼兒的,有話不能直說?」祁明看著車裡的初勻,覺得這人是有意思。只是……他還真的不太喜歡長這麼出色的類型。
「廢話,你就不能主動邀請一下麼?」
「行吧,照顧你一下,要上來麼?」
「上車,我把車停地下車庫去。」初勻橫了祁明一眼。
「唉……」祁明又上了車,看著車子駛入地下車庫。
「嗯?」
「我不太喜歡你這樣兒的。」
「我怎麼了?」初勻那小心臟咯登一下,心裡說了:我還不喜歡你這樣兒的呢。你得感謝我,喜歡你心靈美!小樣兒的……
「長得吧……」祁明欲言又止。
初勻聽著這叫一個氣,怎麼著?你還敢挑剔我長相不成?
在初勻殺人一樣的目光注視下,祁明不得已還是說了後半句:「……忒好看了。」
「你丫嫉妒我吧?」初勻差點兒沒給氣趴下。「長得好看不是我的錯,又不是自由市場買菜,看哪個順眼挑哪個!」
「我不嫉妒你,就是覺得吧,長得好看的人都不靠譜兒……」
「哈?」
「三百長得好看,他那些破事兒你都知道吧?」
「你是非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麼?」
「一會兒上樓我給你看他們的照片兒,你就知道我怎麼有這心理陰影了。」
初勻進了祁明的家門,這是他第一次進到這套居室,與他媽截然不同,他媽幾乎天天來。
70平米的小戶型,兩層,收拾得井井有條。牆壁上掛了很多作品,初勻不動聲色認真的欣賞。
「隨便坐吧,想喝點兒什麼?」祁明把初勻領進門的時候一點兒沒猶豫。這怎麼也不能算陌生人吧?再沒有比初媽媽的兒子更安全的了==真可謂孽緣了……
「哦,都成。」初勻盯著牆上懸掛的原稿看,初曉就喜歡這些東西?可慢慢看著,又覺得畫兒上的文字意義頗為深奧。
一扭臉,初勻又看到了堆在電視櫃上的成摞的遊戲碟,還有一些最初的草圖,顯然是被篩選下來的。
他可真上心。
這麼想的時候,初勻心裡一翻個兒……這麼知名一漫畫家……請他畫一張畫稿得多少錢啊?我甚至都沒怎麼跟他談好價錢,他就這麼上心的給我弄?這是誰施捨誰啊?倒個兒了……操,丫的哪兒是閑人啊==
來真的。
他必然是來真的。
真是倆傻子湊一起了==
「好像只剩啤酒了……」祁明在廚房嘟囔。
初勻尋著聲音進去,一眼就看見了他們家那湯盆。恍然覺得生活好似一場玩笑。
「你不是沒吃晚飯吧?」祁明發現初勻盯著那盆雞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進去了。
「操……你能讓我深沉一下麼?我這兒正有感而發呢!」
「呃……你想說什麼?」
「就是一種感覺,是你的躲不開。」
「哈?你是這麼概括你跟我麼?」
「還包括這盆雞湯,出門的時候我最懊惱的就是沒喝到賀大俠煲的湯,可是你看,現在它就擺在我面前了。」
「嗯,這只能說明生活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要麼順奸,那麼咬牙挨著,你無從反抗。」
初勻看著祁明,這人跟外表那樣子一點兒不同,很……各色。「你這人挺葛的。」
「當然,還說明你確實餓了。」祁明說著拿了鍋子,把雞湯倒了進去,「我今兒沒做飯,你等我看看能給你鼓搗點兒什麼吃。」
「……我不餓。」
「哦,那就是饞了,等著吧,一會兒開鍋再煮一煮會更香。」
「你是從小就畫畫麼?」初勻隨意的跟祁明聊了起來,之前一直說工作上的事兒,還沒更透徹的瞭解瞭解這小子呢。
「嗯,是。」
「不錯。」
「可我不喜歡。」
「哈?」
「我大學的時候本來想學哲學的。」
「八竿子打不著吧?」
「個人比較喜歡而已。」
「那怎麼沒學?」
「我爸不讓,呵呵……」
「不學也罷了,據說學哲學的最後都不怎麼正常。」
「何謂正常呢?」
「……我閉嘴,這方面我肯定說不過你。」
「不戰而敗必有所求。」
廚房的日光燈很亮,初勻看著祁明,看得一清二楚,卻又覺得一點兒都看不透徹。
「哦,對了,還沒拿照片兒給你看。」祁明說著,從廚房出來進了臥室,「這邊兒。」
初勻接過了祁明遞給他的相架,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知道是一幫朋友隨意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偶像團體的海報呢。
「這就是心理陰影……」
「都是愛玩兒的?」
「嗯。」
「哪個是三百?」
「猜猜看,給,煙灰缸。」
「這個吧?」初勻胡蒙了一個,指的卻是蘇宇。
「摟著他的那個是。」
「呵呵,打小兒猜謎就不拿手。」
「你該死磕他才對,有點兒後悔沒?」祁明坦然的笑,在床的邊沿坐了下來。
「你這人有點兒刻薄。」初勻看了看祁明。
「他說你喜歡跟他調情。」
「你不是吃醋吧?」初勻把相架放回了床頭櫃上,而後轉身,勾住了祁明的脖頸,那雙唇果然味道很好。祁明自然的開啟了唇瓣,沒有半點兒拒絕的意思。唇很冷,內裡卻是溫熱的。就像他這個人,外表感覺有點兒冷,那麼內裡呢?
唇齒的糾纏間,初勻壓到了祁明身上,從上面俯視著那張臉,果然,很耐看。越看越覺得可愛。
吻順著唇滑落了下來,滑到脖頸,滑到胸口,頭貼近了胸膛,單薄的胸膛。那上面的小小突起帶來一絲青澀的觸覺,遙遠而不真實。薄薄的衣衫後面,引人遐思。
祁明將身體退後了一些,讓初勻有點兒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還不想發生什麼。猶豫的功夫,祁明卻衝他一笑。雙手掀起T-SHIRT的下擺,褪過頭頂,隨意的丟到了床邊。
「你想在我上面?」祁明的手探進初勻的衣服裡的時候,這麼問。
「不行啊?」
「無所謂,隨你,等我遞給你潤滑劑。」
祁明一直在給初勻意外,他果然跟看上去截然不同,一點兒不扭捏,一點兒不磨嘰。挺大方的。
祁明的手纏了上來,一顆顆地解著初勻襯衫的扣子,其間,還在不停的吻他。而後,看著衣衫滑落,繼而,手繞到了牛仔褲的扣子上。
初勻也自然的去脫祁明的褲子,他那個好辦,一拽就能下來,誰讓他穿運動褲呢==
他們撫摸著彼此,□著彼此,本來挺和諧的,直到祁明的手探到初勻的後面。
「你?」
「嗯?」
「你幹嘛?」
「難道你不需要前戲?」祁明擰著眉毛看著初勻。
「我?你不是說我可以在上面麼?」初勻也擰著眉毛看著祁明。
「對啊,你說要上來的,本來我想從上面跟你來的。」
「你……你這不是胡來麼?有你那麼繞著說話的麼?」
「唉,到底誰說的那句:我讓你上成麼?你可別不承認啊,要不翻翻聊天兒記錄?」祁明躺在床上,看著身上那急赤白臉的。他的肌膚光澤很好,像瓷器似的。你別說這長得漂亮的是有長得漂亮的好處。賞心悅目。
「你丫怎麼這麼缺德啊?」
「我怎麼缺德了?你腦子配著使的?我都已經被人送了那句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了,難道你還讓我躺這兒給人鑒定?」
「操……」
「看來你糊塗了,沒事兒,你可以收回前言,要躺下麼?」祁明還挺讓著初勻==
「不是你等一下,這事兒吧……」
「你不是不分麼?」
「是,沒錯,但是我說了,我習慣做1,你也表示了你多數時候做0。」
「但不是跟你說了麼,我總遇上BI沒轍。」祁明很無辜的表示,「你又不是BI,或者排斥被人上。」
初勻感覺自己確實被祁明繞進去了,而且繞得還無法反駁,你要是反駁定然是你理虧,可他確實一點兒都不想被上,那種被撐開,被進入的感覺很不舒服……
在初勻猶豫的片刻,祁明勾住了他的脖頸,很巧妙的把他帶倒在了床上。而後,壓住了他的身體,吻細碎的落了下來,時輕時重,很舒服。初勻能感覺到這人是個床上技巧很高明的人。但是……他真不想被上啊==
吻不住的滑落,從脖頸到胸口,再到小腹,越過草叢,含住了那個直翹翹的傢伙。祁明的口腔很溫軟,只不過含那麼一點點進去,就已經讓初勻覺得很舒服了,那種被他口腔壁包圍的感覺……不是一般的舒服。以前跟童新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他幫他弄,等童新來幫他的時候,頂多就是舔上一兩下。他絕不會這麼細緻耐心的伺候自己。初勻偷偷看了看祁明跪在床上吞吞吐吐的可愛模樣,覺得更興奮了,按耐不住想往他的嘴裡再多插進去一點兒。
沒想到,祁明停了下來,「唉,我下面長東西了,不是空的。」
「……69?」
「要不然你想呢?你不是不願意讓我進去麼……」
他是個老好人。
果然,我媽吃過的鹽是比我吃過的米多==
「不過無所謂,看你習慣,如果你想讓我先把你弄舒服也成。」
「你呢?你什麼習慣?」
「無所謂……」
「你是總順著另一個麼?」
「……」
之後倆人還是做了69,再之後祁明想起來了那鍋煲湯,之後的之後一盆湯變成了一碗湯,對此,祁明表示:精華,挺好。最後,倆人就瓜分了那碗湯。祁明本來不想跟初勻搶那碗湯的,沒轍啊,晚上他沒吃飯==
洗了澡之後祁明很快就睡著了,臨睡前他烏裡烏塗的說:唉,其實我不愛欺負人,也不是故意跟你較勁,我今兒打球累了,而且這禮拜都畫那些草圖,睡得不太好……要不就讓你得逞了,呵呵。
初勻頓時覺得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可愛==
這麼想著,他側過身勾住了祁明的腰,別說,這傢伙確實偏瘦……
祁明動了一下,卻沒有躲開——很久沒跟另一個喘氣兒的睡過了。
與此同時,初勻也困了,會周公之前,他眼前浮現出了一片景色:一幫子女人的笑臉==
唉,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十三)生活幾何
初勻醒過來的時候一陣恍惚。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單,陌生的毯子,陌生的衣櫃……什麼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房間。
窗子敞著,空調開著,室內的溫度倒是恰恰好。真是舒服啊……
這麼想的時候,初勻的目光落到了床頭櫃上,那上面有一隻很可愛的鬧鐘,提示:15:23好麼!初勻一下驚了,怎麼睡到這時候了?從未有過啊……
鬧鐘下還壓了一張便條:【大鬍子~~午飯在冰箱裡,第二層,用盒子裝好了,放微波爐裡熱熱再吃。要是一人呆著沒意思就上樓吧,我估計初阿姨會讓你進門的。要是還想NB兩天,自己找樂子。對了,可以玩兒遊戲,沙發可以拉開,趴著玩兒比較不累,如果你想挑戰一下自己的產物,選《黑暗城堡》,我還一終極兵器沒弄出來……這不算作弊吧?AND,我傍晚回來。】初勻看著,笑了,落款居然真就畫了一降落傘。
此時,神志基本清醒了。對了,這兒是降落傘家,昨天跟他回來的。
降落傘……嗯……也就是……祁明……
不是一般的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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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勻這麼想著,爬了起來,卻瞥見了放在椅凳上的衣服,一件T-SHIRT,疊的平平整整。琢磨了一下,估摸是祁明拿出來給他的,昨兒那襯衫就那麼扔地上……慘不忍睹是必然==
換了衣服起來,初勻大喇喇的跟祁明家裡溜躂。
唉,我說,你丫不知道這是別人家麼??
初勻溜躂巡視一圈之後,肯定了一件事兒——這傢伙很會佈局麼。
樓下是臥室、客廳、廚房、洗手間。廳弄得很寬敞,很舒服,單隔出來的臥室佈置的溫馨緊湊。要知道把一大開間弄成這樣也是得廢腦子的==
二樓是整體開間,全部用來做了畫室,安排的有條不紊。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畫具、顏料、紙張、工作站、計算機、掃瞄儀……就連數據線、連接線都收納的特別好。
這是一什麼人啊?
高人==
吃了祁明準備的午餐,初勻想了一下,決定繼續NB——我就不上樓!死老太太,你著急去吧。而後,心情愉悅的拉開了沙發,開了電視、PS2。
還差一終極兵器,差哪個?
一邊讀記錄,一邊打遊戲,初勻呆的別提多自在了!
跟自己家相比,這兒多清靜啊。
享受。
玩兒了沒一會兒功夫,門鈴響了。初勻按了PAUSE,丟下手柄差點兒就開門。後來一想,不成,這又不是他家==
順著門鏡往出看……媽呀!真的得喊「媽呀」——是他家母親大人……
只見老太太手裡拎著一袋子,正在門口等呢。
初勻噗哧一下就樂了,您按吧,祁明不在。
懷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喜悅,初勻趴回了沙發上,繼續打遊戲。
幾分鐘之後,門鈴停了,初勻再到門口看:嘿嘿,沒人了。
好你個老太太,敢情你還真是天天往樓下轉悠==你當大雜院兒啊?街坊鄰居天天走動!
時間慢慢的流逝,初勻趴在沙發上抓耳撓腮。你媽的,這遊戲怎麼這麼難?丫死活想不起來祁明要那終極兵器怎麼取得了……一點兒印象沒有……這……這還不得丟人丟大了??
正犯難的功夫兒,門禁響了。
唉?老太太又殺回來了?不能啊,那也該是按門鈴不是按門禁啊……臭小子自己沒帶鑰匙?
「哪位?」
「快遞。」
一會兒上來一快遞員,遞了個信封給初勻。初勻看都沒看,刷刷就寫了「齊名」。這事兒後來給他招來一頓擠兌。這是後話。
此時初勻對那快遞沒興趣,他一門心思的就琢磨祁明去哪兒了。
是啊,祁明呢?
祁明是被電話叫起來的,那時候一點半剛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魏源。
扭臉看看身邊那人,嘿!睡得那叫一個香甜。估摸著就是這會兒大地震他都醒不過來。
祁明接了電話,有點兒無奈有點兒憤恨,他知道他打電話幹嘛。指定是不讓他見大鬍子,只可惜,已經見了,而且……不止見了。
「在家呢麼?」
祁明下了床,發現自己寸縷不著,遂拿了一件長T-SHIRT套上,就是這時候他發現初勻扔在地上的襯衫皺皺巴巴的,也就順手給他拿了件,放到了椅子上,之後拎著那件慘不忍睹的襯衫進了洗手間,扔進了臟衣服筐。
「在。」
「嘿,那我打你家裡電話你怎麼不接?」
「什麼事兒?」祁明看著鏡子,盯著鏡中人發呆。大鬍子……人啊,果然不能對比。他長得真是出類拔萃==
「我過去接你,見面說。」
「……你知道我今天」
「你那個改天再說成麼,要緊事兒。」
「我跟他睡了。」
「什麼?」電話另一頭的魏源一驚。
「我見著他了,然後□了,說的夠直白麼?」
「四十分鐘,我到你樓下。」魏源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
祁明嗤之以鼻,拿了牙刷開始刷牙。T-SHIRT的領口有些鬆懈了,隱約露出了肌膚,從鏡中,他看到了自己身上點點的痕跡。臉不由得紅了……
第一次呢,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就直接做了。
孽緣==
不過……跟他做還是挺舒服的,那人比較會照顧到他的感受。他的吻,他的愛撫,他的喘息聲,他的……
祁明開了冷水洗臉,別想了,他可不想頂個帳篷出門==
魏源按時到了樓下,叼著煙,注視著祁明。
「到底什麼事兒?」
「葉朝暉回來了。」
「啊?是麼?」
「上車,那廝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車子駛出的了小區,祁明和魏源再也沒交談,兩個人一個開車一個看街景,氣氛怪異的離譜。其間,魏源問的一句:那人怎麼樣?這「那人」指代的是初勻。祁明答:挺好。魏源接著問:跟他□爽麼?祁明答: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我的床笫之事了?對話就此終止。
葉朝暉請喝下午茶,地點在皇冠酒店。這人是祁明他們的學長,比他們高兩屆,曾出任學生會主席,當時的專業是版畫,畢業之後就出國了。他跟祁明他們關係不錯,這個不錯很微妙,既不近也不遠,很得當。
祁明不知道朝暉出國之後在幹些什麼,魏源也不知道,蘇宇他們當然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他這次回來之後的約見更是匪夷所思,如果是老朋友見面,怎麼沒叫上蘇宇和高湆?
祁明疑惑著,但身邊的魏源顯然淡定的多,也許他知道吧?
等人的時候祁明想問問魏源葉朝暉的意思,可看他沒什麼想開口聊天的想法,祁明終究還是沒問。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大家落座之後寒暄了一會兒,葉朝暉直奔主題——他在上海搞了一個青年藝術家先鋒作品展覽,資金已經到位,整個展覽正在運作中。他找他們意圖很明顯,首先,希望他們能提供自己的作品,其次,希望他們能參加這個為期三個月的展覽開幕式和發佈會。
魏源點頭表示沒問題,並說自己已經收到了邀請函,祁明則一頭霧水。
這場見面頗有那麼點兒正式的意思,魏源和葉朝暉很談得來,就藝術發展形式、前景、作品範疇等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祁明呆著覺得特沒意思,可又說不出口有事要告辭。他對這種商業運作形式並不感興趣,也不熱衷於此。祁明不渴望所謂的成名,一點兒都不渴望。他只想簡單、平凡、隨性的過生活。
最後,魏源替祁明決定了參加展覽,葉朝暉很是滿意,並邀請他們一起共進晚餐。祁明一聽差點兒瘋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推脫。他不能一晾晾大鬍子一天啊==
還是魏源表示了婉拒,說手裡還有作品等待完成,並約定到了上海他請吃飯,大家好好續續舊。
出來之後祁明就跟魏源翻了。
「你幹嘛要替我答應展覽的事兒?你知道我對這些沒興趣的!」
「小明,有些事兒你是時候開始考慮了,你不可能總是個孩子。」
「魏源,我的生活跟你的生活完全不同,我知道怎麼過好自己的日子。」
「你什麼意思?」魏源開著車,斜視了祁明一眼。
「你清楚的。」
「那你想怎麼樣?就這麼混著?想幹嘛幹嘛?畫兩筆畫兒,做點兒沒用的FLASH?興趣歸興趣,但那不可能是你全部的生活。」
「魏源……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祁明給氣得夠嗆,魏源就是這麼看待他的工作的?好麼,不愧是他爸的情兒,說話口氣都越來越像了……你是我什麼人?是我後媽?
「我尊重,一直尊重,而且就因為是朋友,我希望你越來越好。」
「可笑,什麼叫好?功成名就?盡人皆知?問鼎畫壇?謝了,你加油,這是你想要的,不是我。」
「祁明,你說話最好過腦子,什麼是我想要的什麼不是,你比誰都清楚!」
「糾正你一下,是曾經清楚。」
祁明這句一出來,魏源握著方向盤的手直抖。
終究,祁明在二環下了車,兩人不歡而散。他順著二環一直走,沒有打車,沒有坐地鐵,沒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有什麼東西碎了。
支離破碎。
哲學一直在思考和尋找「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在哪裡和我們將到哪裡去」,這問題沒有固定的答案,每一個派系都有不同的見解。
祁明也經常思考這個問題,也終究沒有固定答案。
人活著是為了滿足自己不同層次的慾望,只有將這些層次明確了,並且向這些目標奮鬥並不斷充實自己,才能使自己感覺活著有意義,並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可。失去了人生目標,則將使自己的生活乏味並感覺茫茫然。
這是一個空泛的、教條的大方向。
那麼具體的呢?
也許就是體驗人生。
體驗人生中的酸、甜、苦、辣;經歷人生中的喜、怒、哀、樂;感受人生中的幸福與快樂、悲傷與痛苦;就像在闖一個好玩的遊戲一樣,而它的名字叫「人生」。
說來簡單,那麼這一過程的實踐呢?有人複雜化,有人簡單化。
讓祁明苦悶的是,顯然,自己屬於簡單化的,而魏源正好相反。這也就無比清晰的證明了:他跟魏源,正在背道而馳。
他們再也不是十六、七的少年,他們再也不能無所事事的開懷大笑。一切都不再簡單了,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開根號,或者更難面對的什麼複雜問題。也許有公式可以解開,卻再也不具備創造性。
祁明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何勇在歌裡唱: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十四)TOUCH
祁明上了電梯,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門上貼著的字條:小明,親戚寄來了楓糖,很好吃,回來上樓來取!
祁明狐疑的開了門,初勻呢?初媽媽敲門他沒聽見麼?還是……熊瞎子學繡花?
電視的音量不大,但是從激烈程度看來,初勻正在玩兒遊戲==
「唉,你這人怎麼回事兒?你媽敲門你沒聽見?」祁明踢了趴在沙發上的初勻一腳。
「聽見了,沒搭理。」
「缺德吧你就!」祁明在初勻身邊坐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嘿,打得這叫一個熱鬧,你還別說,是誰做的就是誰做的,技術高啊==
「我怎麼就缺德了?」
「就差踢老頭拐棍兒,搶小孩兒冰棍兒了……」
初勻一聽噗哧就樂了,按了暫停,回頭看著祁明,「沒看出來你還挺貧蛋的。」
「你這人真是夠嗆,你就讓老太太傻了吧唧的干敲門兒?」
「沒,我一直用目光注視著她來著,你還別說,我媽見了你,不不,或者說即將見你那表情都比對著我給她幾萬塊錢都高興。」
「有你這麼比方的麼?不孝子。」
「霍霍……正義份子啊,你給她當兒子她得多活二十年!」
「不跟你說了,你才貧蛋。唉,那終極兵器給我弄出來沒有?」祁明起身,想倒杯水喝。要說遇見初勻也邪門兒,一點兒生分的感覺沒有,就跟一起生活了幾輩子似的==真是什麼樣兒的家庭出什麼樣兒的孩子……初家這一家子還真都不見外……
「沒……」
「哈?難道剛開始玩兒?」祁明皺了皺眉頭。
「不是……」
「那是?」
「我鼓搗半天了……怎麼弄都出不來……」
「你敢說這遊戲是你做的?」
「……對了,有你一快遞。」初勻想起那快遞來了,正好解圍!
「哦。」祁明一邊喝水一邊接了過去,結果……一口水全噴了。
「媽呀,你丫這是怎麼了?」初勻趕緊抽了紙巾給祁明。
「你……你這……這什麼快遞公司啊?還行不行啊?」祁明看著那簽名「齊名」。靠,那快遞員沒長眼睛?跟收件人完全不一樣的名字,這他都能給了?
「怎麼了?」初勻看著祁明拆了信封。
祁明扯下了快遞單子,扔到了初勻臉上,「都說學理科兒的是文盲,以前我不信,現在信了,你自己看看我那名字怎麼寫!」
齊名≠祁明……
「呃……」
「幸虧你沒直接寫『起名』!服了!」
「唉,你丫急什麼啊,我……我就聽我媽叫你祁明瞭,誰知道你這姓兒這麼生僻,名兒這麼三俗?」
「……你那姓不冷僻?你出去問問,有多少人認識姓『初』的?」
「……」
「嗯,你名字不三俗成吧,小雲……」祁明說著說著樂了,「姑娘家的名字安男的身上,小時候你不好養活吧?其實還不如叫狗子啊,來福啊……名兒越賤越好養活。」甚至,說完了祁明還笑出了聲兒。壓抑一天了,進門看見初勻就喜幸。
「你丫也文盲,我那『勻』字兒就不是那個!」
「哦?那是哪個?」
「均勻的那個『勻』,操,上小學的時候我們班主任第一天上課愣叫我初均,均勻倆字兒他不分……丫才是大文盲。你看我多倒霉,攤上一文盲老師。」
「嘿,你別賴人家啊,男孩子叫『軍』才正常吧?人家沒反應過來而已。」祁明樂呵呵的看著初勻。他喜歡這個人,喜歡。這種喜歡來之不易……對於祁明來說,只有討厭和不討厭,和諧與不和諧……說得上喜歡的,只有魏源。
「別站錯隊伍啊,小同志,你到底哪頭兒的?」
「反正不跟寫錯我名字那文盲一頭兒。」
初勻伸手過來抓祁明,想治治這壞小子,祁明閃身一躲,不讓他如意。倆人就這麼鬧了起來,鬧著鬧著……初勻就把祁明壓在了身下。
祁明不知道怎麼地就臉紅了……
初勻看著,特配合的壓下了唇,正印在那雙薄薄的唇上。
吻來的很自然,卻讓倆人都那麼投入。他們的舌糾纏著,互相探索著彼此濕潤的口腔,手也開始往對方的身體上摸索。
當初勻的手試圖去脫祁明的衣服的時候,被制止了。
「起開,光天化日的,窗簾都沒拉,你打算讓人活體參觀啊?」
「馬上就黑了,咱又沒開燈,看不見,」初勻沒有剎車的意思,手繼續不老實,「別再讓我未遂了……」
「你這人……」祁明嘆了口氣,算是默認了。不默認也不成,他已經起了反應==
礙手礙腳的衣服不過幾分鐘就全扔到了地板上,兩個人赤身□的滾在了一起,祁明摟著初勻,任他觸碰自己的身體。那種感覺很舒服,被人需要的感覺。
初勻並不急著攻城掠地,而是細緻的撫慰著身下人。他很久沒有跟什麼人好好做過愛了。他不希望什麼都在瞬間開始,瞬間停止。他想盡可能的沉浸在長時間的□中,一點一點的品嚐一個人的味道。
只是……
天公不作美==
門鈴響了,響的急促……伴隨而來的還有初曉的聲音:「祁明,祁明你在麼?在吧?我看見便條不見了,祁明!」
「我操!」初勻特無奈的趴在了祁明身上。
「我……我去開門……」
「甭理丫的,讓丫敲去!」初勻說著,繼續親吻祁明。
「你想聽著你妹妹的喊聲□?」
「……操的勒……她們天天就這麼敲你門兒?」初勻頹了。他從沒想過他們家對祁明的打擾是這麼的無時無刻。
祁明吐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好去開門。「沒事兒,她們都沒惡意,呵呵……」
「你丫真是……夠能忍的。」
「沒,我挺喜歡你們家的。」祁明一邊穿衣服一邊給初曉回音:「稍等,馬上來。」
初勻點了煙,完全無語了。
「唉,你想見你妹妹麼?」
「……我進屋兒。」初勻無奈的爬了起來,滾進了臥室,別上了門。
祁明開了燈,鎮定了一下,開門。
「幹嘛呢?那麼慢?」初曉沒問祁明方不方便,直接就進來了。
「哦,畫圖來著,一開始沒聽見。」祁明撒謊。
初曉看了看祁明,發現他的臉潮紅潮紅的。覺得不太對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客廳拉開的沙發上,以及……地板上的衣服——兩身兒,而且……居然還有男人的內褲?誰的啊?這喜好居然跟哥一個風格?
祁明順著初曉的目光看過去,心裡一咯登==
「哎呀,不好意思,你看亂的,起床以後衣服都沒收……」
「你一天換幾套衣服啊?」
「啊,哦,夏天麼,熱……」祁明說著趕緊抱起了一堆衣服,稀里糊塗打算全扔進洗衣機,沒想到,初勻的手機掉了出來……
祁明眼疾手快,一下撈了起來,「你坐你坐,」說著就進了衛生間。
初曉擰著眉毛開始打量客廳,煙灰缸、煙、煙味?祁明從不抽煙啊……而且這牌子……剛才那手機,那褲子,那……
這麼想著,初曉看了看衛生間,祁明還沒出來,她貓手貓腳的就往臥室走。推門,推不開,顯然有人。
這人是誰?初勻?不可能啊,他們倆……可……怎麼用的東西都一樣?
「收好了,喝點兒果汁麼?」祁明盡量鎮定下來,坦蕩蕩的看著初曉。
「哦,不用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問你要個簽名兒,我瓷器也特喜歡你,給,簽這上面就成,寫『給麗娜』,謝謝哈~~~」初曉故意爽朗的笑,笑得特無邪。
「哦,好啊,呵呵……」祁明抓了抓頭,刷刷的簽名。
「還有,楓糖我放你茶几上了,記得吃,嘿嘿。」
直到初曉出門,祁明那心臟還怦怦跳……該不會。。。發現了吧?
崩潰……幹嘛我弄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祁明一邊自嘲一邊去拍臥室的門:「開門兒,你妹走了。」
他是被初勻拽進臥室的,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撂倒在了床榻之上。
「唉……你別鬧,嗯……」不等祁明把話說完,初勻就開始上下其手。
「不鬧,這事兒怎麼能是鬧呢?」說著,重新拽下了祁明的衣服,「什麼姿勢?」
「你聽我把話說完成麼?」祁明去拉初勻的手,那手正不懷好意的在他的股間摩挲。
「算我謝謝你了,剛才初曉那丫頭片子鬧騰的還不夠?給我吧……」初勻不住的去□祁明,他可不想這事兒又黃了==是個人也經不起這番折騰啊。
「你妹……」
祁明的話還沒說完,安靜的房間裡就傳來了隱約的音樂聲:陪你熬夜聊天到爆肝也沒關係,陪你逛街逛成扁平足也沒關係,感謝你讓我重生整個o r z,讓我重新認識 love,戀愛i n g happy i n g……
「操……我手機跟哪兒呢?」
「……洗衣機裡。」
「隨便吧……」初勻徹底沒了脾氣,這□怎麼回事兒啊?做個愛怎麼就這麼難?死磕了,響去吧,愛誰誰!
「接電話啊!」祁明感覺到初勻的手指正試探著沒入自己的體內。
初勻堵上了祁明的嘴,任那《戀愛ING》持續的響。與此同時,初曉拿開了手機,認真的貼著祁明的大門,聽門內的響動。
哥哥唉……難道真是你在小明房裡?
「唉……你……」
「疼了?」
「不是……你那電話……嗯……」
「讓丫的見鬼響去吧。」
「……」祁明躺在床上,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這叫什麼事兒?
「好緊,不疼麼?」初勻輕吻著祁明的唇,這雙唇實在美味,怎麼親吻也親不夠。
「還行……」祁明說著拿了潤滑劑出來,扔給了初勻,「……你這人不粗魯吧?」
「天地良心,我像粗魯的麼?」
「這玩意兒看不出來……」
潤滑劑被細緻的塗抹在了股縫之間,涼涼的,祁明用嘴唇碰了碰初勻的手臂,他的肌膚微涼,很清爽。
「你覺得什麼姿勢好受點兒?」
祁明聽了眉頭一緊,「怎麼聽著那麼嚇人?就跟能弄死我似的……」
「你這人是什麼事兒都願意往壞了想麼?還是我看著那麼不靠譜兒?」初勻覺得祁明那嘴夠狠的,還從來沒人在床上諷刺過他呢==
「……唉,你自己打鼓別往我身上賴。」祁明說著,手滑了下去,將□套在了初勻直翹翹的那傢伙上,而後擠了一點兒潤滑劑在自己的手上,□著。上帝保佑,那一堆套子要用到猴年馬月啊==
「好孩子,腰抬起來一點兒。」初勻說著,分開了那雙修長的腿。祁明的身材雖說瘦吧……可還是不錯,骨肉勻稱,看著就像勾引人咬上那麼一口似的。
初勻試探著把自己的傢伙往裡頂,又怕動作粗魯了讓祁明覺得難受,一點一點的沒入,速度極其之慢,而這一動作並沒有讓他的慾望黯淡,反而更精神了。裡面那麼熱、那麼緊,真是勾人。
祁明的身體有些排斥,很久沒有□過,那種被撐開被頂入的感覺一時半會兒很不能適應。
「嗯……」
「疼?那我慢一點兒?」初勻聽見了祁明細微的哼聲。
「你躺下,我上去。」祁明說著,身體後退著,從初勻的身下逃開了。
初勻只覺得腦子轟的一下,什麼?你上去?你上去那我還不就得躺下?操,不帶中途反悔的啊!還有,這也忒噁心人了……我技術至於那麼差麼?弄得您還得主動要求上來?
正回不過悶兒來,祁明已經跨到了他身上,他雙腿分開的跪在初勻身體的兩側,扶住了那東西,而後慢慢的一點一點的下壓著身體。他調整著呼吸,盡量放鬆自己,最終,過了大約一分鐘,那東西整根的沒入了體內,與此同時祁明幾乎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但他沒有,而是抓住了初勻的頭髮,吻上了他,壓抑了自己那呼之欲出的慘叫,也迫使初勻不得不欠身起來去跟他接吻。
「疼了吧?」初勻掐住了祁明的腰,他能感覺到那具伏在他身上的軀體有些痙攣。
「……還……行……屠宰還是快準狠……比較好……要不……一刀一刀慢慢磨真能……死人……」
初勻慢慢的放低祁明的腰,就著身體的結合處不分開,將祁明壓倒在了床上。他開始在他的體內抽動,從一開始的試探繼而到肆意的衝撞,他簡直讓他著了魔,平日裡的沉靜再到床上的熱情,如此完美。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自己去適應比被別人硬性貫穿要好的多,可鮮少有人這麼幹。為啥?總覺得那樣比較……羞恥,或者彆扭。總之,心理上不好接受。可祁明居然不怎麼在乎這些。
「慢……慢點兒……太深了。」衝撞中,祁明抓住了初勻的手臂,呼吸紊亂的一塌糊塗。
初勻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深的進入了祁明,他停不下來,如此美好鮮活的□儼然已經讓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真他媽的……混蛋!」
這是初勻第一次聽到祁明罵人。此時,他的身體無力的癱軟著,身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汗珠。
外面已經越來越黑,溫熱的晚風順著窗口灌進來,伴著微弱的星光。屋裡已經什麼都看不真切了,可那具身體帶來的感覺卻如此讓人悸動,朦朧而又唯美。
先□的是祁明,過大的身體內部的壓力、摩擦,以及初勻不斷□的手指滑過□,讓祁明忍無可忍終於繳械投降,瞬間的快感讓他的身體痙攣不止,抓住初勻手臂的那隻手大力的收縮,給初勻帶來明顯的疼痛感。
初勻之後又在他體內折騰了一會兒,才終於攀上了快樂的頂峰,而後,一下壓在了祁明的身上,喘息不止。
「你剛才罵我什麼?」
「……混蛋……」祁明有氣無力的說,手指順著初勻的背脊上下摩挲。他的肌膚真好啊,觸感好的離奇。
「呵呵……」初勻趴了一會兒翻身下來,從祁明的體內抽離,伸手拿了面紙收拾身體。
祁明側了側身體,拿了床頭櫃上的煙盒扔給了初勻。
「唉,你這幾天有空麼?」初勻點了煙,吐出一口煙霧。
「嗯?幹嘛?」
「咱倆到結婚辦事處登記一下吧。」
「……這玩笑一點兒不好笑。」
「我太他媽的喜歡你了。」
「行,我當你表達另類。」
倆人逗著咳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祁明的手機突然響了,跟客廳大唱拉丁探戈……
祁明沒理,他現在一點兒不想從床上爬下去。手機響了兩遍,而後變成了床頭櫃上的電話響。
祁明聽著頭直疼,伸手抓過了電話。
「你丫怎麼跟家呢?」高湆的聲音順著電話線鉆了過來,「沒去見大鬍子?」
「你八卦王吧?」祁明縮回到毯子裡,無奈的聽電話。
「操,這叫組織上關心你好麼?怎麼著?被魏源按了?」
「要不你自己跟他說說話?」祁明說著把電話扔給了初勻,「三百,找你調情。」
初勻握著電話,驚了。
跟高湆胡扯了兩句,初勻掛了電話,可即便聲音停止了,那句——「你小子要是敢欺負小明,我把你拾叨廢了。」依然在耳邊迴盪。
穿了衣服踱步出臥室,浴室透出微弱的光亮和水聲,初勻看了看,開了客廳的燈。在沙發床上坐下之後,他看見了祁明撂在茶几上的快遞。隨意拿過來一看,好麼……邀請函——青年先鋒藝術家作品展覽。
這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祁明洗了澡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初勻叼著煙,瞪著那邀請函發呆。
「你瞪著它幹嘛?」
「呃……隨便看看,不好意思,不該亂動你東西。」
「沒事兒,呵呵,你洗澡不?」
「嗯,要去。」
「那還不趕緊的。」
「這個……你要參加?」
「要,但是不想。」
「哈?」
「我有點兒排斥商業,可沒轍,終究還是得被商業玩兒弄。」
初勻抬眼看了看祁明,他的臉色很不好。
「你怎麼了?」初勻握住了祁明的手。
祁明想跟初勻說說魏源,可終究還是管住了自己沒開口。他已經知道的夠多了,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放了他一天鴿子就因為魏源……恐怕……任誰也不會高興吧?
想到這裡,祁明忽然想到了他那前任的一句話:你這人是不是就不會生氣?還是說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魏源那裡用盡了?
這一次,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因為魏源失去誰了。尤其這個誰,是可愛的大鬍子先生。他喜歡他。太難得了。只是希望這場戀愛不要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願不會。
「沒怎麼,呵呵,黑馬期到了,莫名其妙的。」
「你丫有點兒反社會人格吧?」
「哦?怕了?」
「小P孩兒,餓了沒?」初勻吻了吻祁明的臉頰。
「你才小P孩兒……有點兒餓了。」
「等我洗澡,出去吃飯。」
祁明看著初勻進了浴室,感覺有點兒茫然。
「唉,你刮鬍刀在哪兒?」
「刮什麼啊,你不是大鬍子麼。」
「……操!」
(十五)過門
初勻在接下來這倆禮拜中過得極其滋潤。上週一他從祁明那兒走的,然後就投入了工作的戰鬥中。遊戲的大體更改計劃已經跟楊帆溝通過,劇本大幅度刪改,背景人設全盤變更。楊帆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已然半死不活了,要不來個全屍,要不徹底換血。如果橫豎都是死,來個江湖郎中你還怕毛?
當然,楊帆說歸這麼說,聽說初勻找了「果味VC」做人設,他著實還是震驚了一把。讓個漫畫家處理背景人設行不行他不知道,但是這是不是個賣點他可知道。這不僅僅是個賣點,還是個炒作的大題材!至少靠著這個,只要消息一放出去,那各大遊戲雜誌、遊戲網站都得放頭版,由此而帶來的定單、前期銷售利潤怎麼著也不會賠錢了。而目前跟新線合作開發的網絡遊戲也已經上軌,往難聽裡說吧,就算這新遊戲又失敗,也不怕什麼了,轉向網游,再加上JAVA,還愁什麼呢?
為此,楊帆很是欣慰,初勻這小子果然不是廢物,太有頭腦了。這陣子終於轉運了啊==孩子即將平穩過滿月,公司有了新的發展方向。雙喜臨門。
這是楊帆的喜事兒,他知道自己美個什麼大勁兒,可是對初勻,他就不明白了==這人最近也老笑呵呵的,加班一點兒不抱怨,恨不得一晚上一晚上跟公司窩著,就說事業方向大概又能踏實了吧,可……
童新跟初勻的分手楊帆算是個見證人,初勻給熬頭成什麼樣兒他也都看在眼裡。本以為他得三五年緩不過來,可沒想到,最近又神清氣爽了。為啥子啊?問他,他也不說,只說心情好就是心情好。
那天楊帆委婉的跟初勻說了童新的近況,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分了帳之後收購了一家雜誌社,辦了一個新的刊物,專門圍著北京轉,吃喝玩樂,娛樂動向,演出指標……行,只要是年輕人喜歡的,通通收錄。雜誌辦的有聲有色,上市兩個月,已經覆蓋了北京市場。這雜誌,發行量好不好在其次,廣告卻是嘩嘩的上。童新總是這樣兒,他不擅長任何市場的東西,但總能給自己找個互補的,能在背後推他的。初勻是第一個,現在這個裴思遠就是第二。這小子相貌平平,家世背景卻是顯赫,有名兒的海外上市公司就有他們家一號。肯為童新調動大量關係為的是什麼?說白了,如果跟初勻是真有感情,那跟這位……童新恐怕更多考慮的是利益。這就是童新,楊帆眼裡的童新,那個出身南方小城家境一般的童新,漂亮的童新,攻於心計總企圖握住點兒什麼的童新。楊帆從不輕視他,也是當哥們兒處的,但就是沒法像跟初勻那樣兒掏小蹺的跟他處。初勻不一樣,初勻家裡雖然怪異了些,卻一點兒沒沾染脂粉氣,反而處事大方,思考全面,方方面面穩妥得體,而且,他實在。不是假的,是真實在。當初公司差點兒垮臺,楊帆已經開始打鼓了,初勻卻頂了起來,融資、開發、溝通……愣是咬牙死磕了。所以,楊帆更貼初勻,也因此,當他再跟初勻說起童新,在他們分道揚鑣之後,他的話語中就難免有些帶刺兒。
初勻聽著,巧妙的迴避了此事,他絲毫不想去嘲笑童新,也表示出了他不希望楊帆帶著有色眼鏡看待童新。
這也是愛麼?
楊帆不知道兩個男人之間怎麼才叫愛,但愛應該是共通的吧。那麼童新呢?離開初勻之後,他還有沒有想起過他?
「簽完了,齊活兒。」初勻把文件夾扔給了楊帆,「哪天辦酒席啊?」
「少不了你的請貼,還有,必須叫上咱媽,我丈母娘一通感激等著她呢。」楊帆感激初勻,更感激初勻媽。媳婦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初勻媽夜裡親自去了醫院,二話不說換了手術服就衝鋒陷陣。要說老大夫厲害還是老大夫厲害,孩子呱呱落地,大人小孩兒均平安,倒是初勻媽累得夠嗆,出了手術室差點暈倒。九個鐘頭啊,老太太一站站了九個鐘頭!
楊帆是那次之後對初勻媽另眼相看的。記得以前,初勻媽還沒退休的時候,那是根本不怎麼能顧上兒子,再加上對童新百般刁難……可人老太太那天紅包退了回來,只說了一句:為你我這是破例,在其位謀其事,我放下這位子就是想安享晚年,但你不是別人啊,對不對?
楊帆聽初勻說過,初勻媽退休那叫一個費勁,院裡死活想要反聘。可初勻媽不為所動,她就說自己歲數大了,該顧顧家裡了。院裡是個人都知道,初勻媽不是一般的敬業,那年兒子發燒,正趕上一懷著雙胞胎的孕婦早產,她愣就把兒子那麼撂在家裡,一心鋪在病人身上。初勻就因為那次,落下了胃病。胃穿孔啊,要不是他二姨下班回來發現不對連夜送的醫院,這孩子到底怎麼著可就不好說了。初勻媽的頭銜很多,但是她時刻告訴自己,最重要的那個頭銜是——醫生。這樣一個人,主動提出退了,誰還能用什麼理由阻攔呢?同事們依依不捨啊,初勻媽人緣好,老的小的都處的來。她這一走,大家都空落落的。這次殺將回來,大夥兒異口同聲的喊:老主任!
「得,一定一定,她要搭理我,我就讓她去!」初勻點了煙,淡然的說。
「啊?」
「你沒看我天天住辦公室?」
「你跟老太太犯什麼勁啊?」楊帆一愣,他真想不到初勻正在跟家裡冷戰。
「沒犯勁,逗著玩兒呢。」初勻嘿嘿的笑。這次他一定得給他們家老太太一下馬威。好麼,小時候沒時間照顧他,長大了開始找情兒,不成,咱倆得走倆回合。你不是就認定祁明那小媳婦了麼?爺弄上手了,可我就不告訴你,我急死你!祁明對此嗤之以鼻,連呼初媽媽命不好,攤上這麼一長不大的孩子。你說祁明彆扭不彆扭?人初媽媽天天往他家跑,他還得當啥事兒沒有==MSN上沒少罵初勻,說他逗逗就完了,給你媽氣出個好歹你哭都來不及!祁明喜歡初勻媽,即便他跟初勻不是那種關係也喜歡。可還能怎麼辦呢?也就是做好吃的,陪老太太嘮嗑。那天祁明氣得問了一句:那是你媽還是我媽。初勻答:咱媽,實實在在的。祁明滿臉效果線,拿橡皮都擦不掉==
「你丫快神志不正常了,跟你們家老太太逗毛啊,沒事兒閑的!」楊帆白了初勻一眼,「犯了錯誤趕緊認錯,我告訴你,我丈母娘要是喜宴上瞧不見你媽,我先削死你!」
正說著,內線響了,初勻拿起來,秘書轉述:你妹妹過來了。
「得,我撤了,家裡孩子還等著呢。」楊帆說著就要開門出去,他惦記著趕緊回辦公室收東西走人呢。
「唉,小孩兒是不是特好玩兒啊?」初勻碾煙,問了楊帆一句。
「你丫找個女的生一個,你就知道好玩兒不好玩兒了。」
「呵呵……」初勻淡然的笑,這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的啊。除非科學真進步到男人也能生孩子……初勻想了想,越想越雷……祁明要有個孩子……你別說還挺合適==
「哥,你想死了吧?」初曉門都沒敲,進門就扔給了初勻這句。
「我說你還有沒有點兒姑娘家的樣兒?這是我辦公室,注意言詞。」
「甭廢話,你還想怎麼著啊?真一輩子不回家了?我可告訴你,大姨那血壓又開始高了!」初曉把包兒扔到了沙發上,坐到了楊帆剛坐的那位置。
「總能降下來。」初勻說的還真是實話。
「你就混蛋吧你!趕緊的,老太太讓你回家了。」
「呦,她還能變卦啊?」初勻看著本子上的資料,裝大尾巴狼==
「你要是不想祁明被大姨纏死,你就甭廢話,趕緊的。」
初勻從初曉的話裡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你什麼意思?」
「哥,你當誰是傻子都成,你妹我不是!」
「嘿,小P孩兒,有話說清楚了啊。」
「那天是誰躲祁明屋裡了?」初曉揭了底牌。
「哈?你說啥?沒聽懂。」初勻裝模作樣兒。
「你歇菜吧,就你那手機,你那鈴聲,你那衣服、煙盒,你當我弱智是怎麼地?」
初勻臉黑了,原來那天那電話是初曉打的==
丫頭片子還給我玩兒一隱藏號碼!
「……你告訴老太太了?」不祥。
「你給祁明灌了什麼迷魂藥兒了?讓那麼老實一孩子跟著你起哄騙人,嘿,給大姨憋屈的,天天陪他上演《陌生人》!」
初勻徹底無語,關了本子,拿了包兒,灰頭土臉的開了門,「走吧,大小姐……」
「你說你什麼時候是大姨的對手啊?自不量力!」
祁明聽見有人敲門,拎著畫筆就出來了,最近為了給初勻忙那遊戲,他拖稿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催稿==而且眼看著九月底的上海之行近在咫尺,感覺苦悶。魏源給他打了幾次電話,祁明都給掛了。再想想不出一個禮拜就得跟他一起去上海……都要哭了。
初勻實在不能讓人消停,工作上的往來還好,是個辦事兒的人,乾淨利索,思考溝通能力強。可……私人交往……祁明對付不了初勻。真是女人家養大的兒子……能撒嬌==
你說他工作那麼忙,還天天晚上拉著他胡聊,一個人對著一計算機,跟有病似的。電話也常打,有時候一說能說半小時。
祁明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話,全給初勻聽了==
而且……這人……實在陰險。
就說前天晚上吧,初勻撒潑耍賴,非說要見他。祁明說,行,那你過來吧。初勻說,不了,不回去,省得被她們逮著,你過來吧,我就想跟你說說話。祁明氣得直翻白眼兒,他趕圖都快趕瘋了……祁明說,說話啊,成,我陪你說。初勻說,別介,面對面說,還有,我餓了,你陪我宵夜哈。
好麼,等祁明到了,哪兒是吃飯啊?人家等著吃他呢==嗯,叫了外賣,人家點的是人……
無論祁明怎麼拒絕,初勻最終還是得逞了,他就那麼在辦公室要了他,什麼都沒有,沒有□,沒有潤滑劑,就著那麼點兒唾液和□,他就要了他。時間還那麼長,實木的辦公桌硌得祁明的腰生疼==
整面的落地玻璃窗,繁華的大街,從十五層的高度看得一清二楚,雖說燈滅著,樓層也高吧,可當祁明的身體被初勻壓到玻璃窗上的時候……祁明簡直要羞愧死了,就好像在給成千上萬的人做LIVE SHOW。
那晚他們不斷地變換姿勢,做了很久,以至於到後來祁明都快站不起來了。
祁明承認,初勻的技術很好,除去最開始的不適、漲痛……後面都會把他弄得飄飄欲仙,幾次,他都□了兩次……
可是,這才可怕==老天,他是每天要慢跑的,週末要打球的,工作還鋪天蓋地的……崩潰啊。而最崩潰的是,初勻似乎總有野合的念頭。不是說真的野合,而是總隨便選地點,就跟他跟床有仇似的……
那天完事兒之後,倆人一起去吃飯,也寸了,趕上飯店停電==諾大一家火鍋店,黑漆漆的,初勻找不到打火機,祁明還得拿牙籤一根兒一根兒給他點火兒。
那晚上,真差點兒要了他的小命兒==
——
——
——
——
——
——
為此,祁明決定第二天不見初勻,第三天、第四天,也不見。那是肉身,不是充氣娃娃。天知道他□怎麼那麼旺盛……
那段對話果然有著某種啟示性質:降落傘:你是不是腦袋裡都是□?
大鬍子:沒,就下面一個。
降落傘:五個那是怪物!
……
大鬍子,你已然是怪物了……
可祁明想不到啊,此時此刻……初勻……他就站在他門口,樂呵呵地盯著他,身邊跟著初曉妹妹==
「你……」祁明語塞,徹底蒙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躲貓貓失敗,上樓,她們做好了飯等你呢。」初勻兩手一攤,那叫一個無辜!
祁明跟兄妹倆進門的時候,賀大俠跟保姆在廚房裡做飯,初勻媽跟另外兩個妹妹正在客廳閑話家常。見祁明進來,大家的臉上都是笑。
祁明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吊死==真的,想死。太丟人了……這倆禮拜自己成了傻子了。你個大鬍子,你丟人還不夠,還得我跟著陪襯!
吃飯的時候大家氣氛很好,歡聲笑語的。初勻給祁明正式的介紹了家庭成員。其樂融融啊。
祁明注意了一下初敏然跟賀文娟。兩人都是很具有女性特點的那種,美女,絕對的。估摸著都不缺乏追求者。跟一般的蕾絲邊兒那種1T1P的搭配不同,她們倆從臉上看不出來TP之分。祁明知道多數蕾絲邊兒都是不分的,可這倆看上去……真看不出是情人,更像姐妹。都漂亮、都善談。
想到這裡,祁明衍生出了倆想法:一,我跟初勻看上去是什麼樣的?二,蕾絲邊兒□的時候到底要怎麼弄?手?工具?舒服麼?
想到第二個,祁明想抽自己一嘴巴,坐在飯桌上,當著一家老小琢磨這個?崩潰,真被那色胚子給帶壞了。然後轉念一想,他還沒跟初勻做過1呢……他被自己進入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他會怎麼□?他會在床單上呈現出怎樣的神態?一定得嘗嘗他的滋味!這事兒要納入日程安排了。我餵了你這麼久,任你上、伺候你舒舒服服的,可是需要報酬的!哼,別以為老好人就好欺負。
祁明萬分慶幸初勻接受不分。以前找的總是BI,他們從心理上就不能接受被人上,只有第二個,他勉強能接受,可是次數極少,而且每次都會哭,疼的哭。祁明心疼,也就不再索取了。但其實他想要,越是喜歡的,他越是想要佔有。這也是為什麼性幻想的時候,魏源總在他下面==他對魏源,有著強烈的佔有慾,如果是跟他,打死祁明不在下面。只可惜,魏源是個純1,跟高湆一個品種==
晚飯過後,大家又湊在一起聊天、看電視。天,初家果然家庭關係特別好,誰跟誰都特別親。初勻媽那叫一個高興啊,嘿嘿笑著說,這回怎麼也得當我乾兒子了吧。
祁明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晚上祁明是想下樓回自己家的,可初勻媽不讓,非讓他就在家裡睡。祁明實在是沒法推脫,怎麼感覺都像自己是個新過門的兒媳婦。
初勻的房間不小,有個獨立的浴室,屋裡有點兒亂,對此初勻媽表示無奈——初勻他有個毛病,什麼東西從哪兒拿的絕不放回哪兒去==祁明特想跟初勻媽握握手,他也發現他這毛病了……
洗乾淨滾到床上,初勻就一直摟著祁明,不怎麼說話,但是絕不放手。
「唉,你放手啊,摟著我……我不習慣……睡不著……」祁明忍了一會兒,推了推初勻。
「慢慢就會習慣了。」初勻吻了吻祁明的臉頰。到現在他都琢磨不明白,怎麼就被這麼一長相平凡的男孩兒迷的五迷三道了?心靈美……心靈美……默念。
「啊!我就說我應該回去!隱形眼鏡兒的藥水兒……」
「啊?你是近視眼?」
「嗯,加起來一千度呢。」
「怎麼平時不戴眼鏡兒?」
「打球啊,打球怎麼戴眼鏡兒?太危險了。」
「這倒是,沒事兒,小姨那兒有,我去給你拿?」
「不用不用,大家都睡了,明兒再說吧,不差這幾個鐘頭。」
「那你也得摘了啊。」
「不用,對了,跟你說個逗的。」
「說,聽著呢。」
「我跟蘇宇都是近視眼,幾乎是同時配的隱形眼鏡兒,他那人忘性特大,總不記得取下眼鏡兒來,也懶得弄藥水兒,所以想起來了就拿出來,在水底下衝沖,」
「嗯。」
「然後我就跟他學,結果……我一直沒事兒,他慘了,差點兒結膜潰爛,哈哈哈……」
「你瞅你幸災樂禍那樣兒。」
「蘇宇真特逗,下回你應該見見他們,高湆也逗。」
「三百?」
「嗯,你看他照片兒眼熟麼?」
「……說不上來,有點兒。」
「你知道N年前那個特別紅的街區男孩兒麼?」
「知道,以前初曉老聽,難聽死了。」
「……」祁明抖了一下,這要是高湆聽見,還不得吃了大鬍子?
「操……他該不是那個主唱吧?」
「……就是。」
「變化真大,以前看著就像小孩兒,特可愛那種。」
「呵呵,是啊,他也夠……怎麼說……反正也被生活折騰的夠嗆。」
「呦呵,聽你這口氣今兒晚上得給我說一段兒書啊。」初勻樂了。
「沒什麼可說的。」
「怎麼?生活的起伏太大?從普通人到明星,再從明星到普通人?」
「沒,其實這不算什麼……他只是……只是丟了蘇宇。」
「啊?」
「以前,我們念高中的時候,蘇宇和高湆特別好,或者說,蘇宇是喜歡高湆的。可……你知道……高湆後來做了明星……」
「他拒絕他了?」
「說不好,他們倆你沒法說,蘇宇那個人……愛面子,高湆那個人,缺根弦兒……」
「得,能不出慘劇麼?」
「呵呵,是啊,反正錯過了。」
「後來也沒機會了?三百不喜歡那個蘇宇?」
「不是,也許是……嗯……不知道,很微妙……反正我老覺得,這倆一個比著一個不消停可能就是因為……你懂吧?」
初勻聽到這裡,很想問問祁明,那他跟那個人呢?那個他一直不說名字的人。也是這種牽絆麼?初勻想問,可是沒問。換而,他說,「唉,摟著你說會兒話……感覺挺好的。」
「……我感覺不好,放開啦。」
「唉你說,咱辦一大桌酒席好不好?」
「哈?婚宴啊?」
「是啊,我媽指定高興。」
「你腦子也缺根弦兒!」祁明幾乎翻白眼兒。初勻就是這點兒可愛,沒他不敢說的沒他不敢幹的==
「哈哈哈,有時候特立獨行是好事兒。我小姨跟賀文娟就辦過喜事兒,這是有典故的,有參考的。」
「那你也當蕾絲邊兒去算了。」祁明橫了初勻一句。
「……」
「說到這兒……那個……問你一事兒……」祁明的聲音很小。
「哈?說。」
「嗯……算了,沒事兒。」
「那你丫一開始就別問,這不吊著人麼……」
「倆女的……怎麼□啊?」
初勻剛伸手拿了煙,一聽,吧嗒,掉地上了==「操,我怎麼知道?」
「得,難得我八卦一下。」
「你跟女的幹過麼?」
「沒……」
「哦。」
「你呢?」
「沒……」
「唉,我怎麼覺得咱倆跟那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似的?」祁明越說越覺得對話的方向不對==
「哈哈哈……」初勻笑出了聲兒,「差不離,不對,本來就是,我媽包辦的。看看,今天正好洞房花燭夜,我媽還換了新床單、新毯子。娘子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去去,你嘴上佔便宜沒夠了吧?」
「啊?難道你讓我實際行動一下?娘子你身子成麼。」初勻越說笑得越厲害。
祁明特想照著鼻子給他一拳,後來一想,算了,這麼磨牙磨下去,又別想睡覺了,明兒還一堆工作等著呢。今兒又給耽誤了……
「不成,所以睡覺!」祁明果斷地推開了初勻,裹上了毯子。毯子很柔軟,還帶著淡淡的樟腦氣息。
「靠,得。」初勻也有點兒困了,遂遵從要求,會周公去。
祁明躺了一會兒,不是自己的床,入睡就不那麼順利,還想再說點兒什麼,那邊那個已經呼吸均勻了==
其實祁明他剛才想問一個事兒——這張床,還有沒有別的人睡過。
可他沒問。
前塵舊事,切莫追問。
他也感謝初勻剛才沒有問關於魏源的任何事兒,一直沒問,自從他們見了面,確定了關係,他都沒有問。
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謝謝。
(十六)左右兩端
祁明醒過來的時候,床的另半邊兒已經空了。飄窗敞著,清爽的空氣源源不斷的灌了進來。門是關著的,保存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床頭櫃上有一杯清水,此時折射著正午的陽光。
愜意,很愜意……
這樣一個早秋的正午,這樣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生活該是美好的。可,祁明的心情此刻灰到了極點。他做夢了。
那夢綿長而久遠,朦朧卻伴隨著真切。
祁明夢到了魏源。
高一那年的暑假,在學校的籃球場,隊友們已經散盡。祁明推著籃球筐子收球,魏源站在籃球架下,時不時把球丟進筐子裡。白色的運動毛巾搭在他的脖頸上,風很熱,他的額頭掛滿了汗珠。
祁明靠近他的時候,魏源一伸手勾住了他,順勢就將祁明單薄的身體帶進了懷裡。他的唇,碰到了他的唇。
而後,魏源笑了,祁明驚了。魏源的眼睛微瞇著,祁明的眼睛瞪得圓鼓鼓的。
他說,你幹嘛呀!
他說,親親你,誰讓你這麼可愛呢?
那年是哪年來著?
祁明記不清楚了……好像那年還沒認識高湆,好像那年跟蘇宇也不是太熟……好像那年,他跟魏源認識了正好一年半。
祁明第一次見到魏源,是在他父親的畫室。那年,他中考結束,姑姑說,回你爸那兒去吧。
祁明帶了兩隻行李箱、一個畫架子、若干畫板、作品回到了自己家。家裡沒人,他就按照姑姑給的地址去了父親的畫室。
那間畫室窗明几淨,裡面有個輪廓早已在他的印象中模糊的男人,還有一個神態沉靜的少年。那少年沐浴在陽光下,手執畫筆認真的看著他的作品。
美。
這是祁明對魏源的第一印象。
那種美彷彿超脫了什麼,讓你無從去評價。它無關臉龐、無關性別、無關任何有形的東西。
父親說,這是魏源。
哦,是,那就是父親了,儒雅的外形,良好的談吐,永遠陌生的冰冷感。
祁明的父親從不喜歡自己兒子的畫作,甚至他對姐姐說,你送他去學美術就是個錯誤。
祁明曾以為父親是不欣賞任何人,或者任何小輩的。但是那天他發現,他錯了。父親對他說的第二句話就是:你該欣賞一下魏源的作品,然後反省反省你自己的。
瞬間,一顆稚嫩的心燃起了怒火。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父親如此讚賞的誇讚一個不是他兒子的人?並以此來貶低自己?
那個時刻,祁明是憎恨魏源的。他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取代自己融入了父親的生活。可他卻無法擺脫他,因為父親說,你們即將在同一所學校唸書。
祁明躲不開魏源,他們都在高一五班,他們都在美術社,他們都在籃球隊,他們……都跟隨同一個男人學習繪畫。
而且,魏源對他好。方方面面如此。那種他給的溫暖和包容,是任何一個至親的人都不曾給過祁明的。
感覺……祁明真的感覺自己好像多了一個哥哥,體恤的哥哥。
到此為之,祁明跟魏源還是簡單的,無論從情感、從關係、從世界觀、從人生觀都是簡單的。
直到,直到那天的那個親吻,或者說稱之不上親吻的親吻。
醉了,那一刻,祁明醉了。
那天傍晚,兩人一起走出校門的時候,魏源告訴了祁明一個秘密。
他說,我喜歡男的。
祁明那時候還不知道所謂「喜歡男的」是個什麼意思,在他簡單的小腦瓜裡,連男女之事都不曾考慮。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當他第一次跟另一個男人□了,他才明白,何以謂「喜歡男的」,可與此同時,他還明白了,魏源不喜歡他。他跟他是鐵哥們兒,是兄弟,並不是說魏源喜歡男的喜歡的就是自己。那天,他親吻了他,只是表示親暱,那天他告訴他一個天大的秘密只是因為他是他的鐵哥們兒,僅此而已……即便,為了他,他開始接受男人……都沒用。
再之後呢?
當魏源把祁明拖進了一個另類的生活圈子之後呢?
他只是看著他,只是。
他們的生活有交集,密密麻麻的交集,但哪一個都跟愛情無關。
祁明看著魏源頻繁的更換性伴兒,魏源看著祁明開始一段又一段的同性之愛。
從開始到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這模式從未改變。
魏源還是魏源。可祁明不是祁明。
祁明比誰都清楚,為什麼他付出那麼多情感,那麼多時間,那麼多波折卻一無所獲。他們,那些曾經的每一個對象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這個心不在焉不是任何而是情感上的……這卻也是最致命的。他跟他們不親,沒法親,他所有的喜怒哀樂也許真的在魏源身上用盡了……
可是沒辦法啊,他管不住自己啊,他怎麼能這麼賤?
祁明什麼都可以失去,什麼都可以捨得,只是不能失去魏源,也不捨得。
生活就像一場泡沫,碎了之後化為一團蒸氣。或者說這就是日子。呵呵。
天,天這樣的蔚藍,彷彿所有的心願,在剎那間都能實現……
這又是什麼歌兒來著?
祁明望著蔚藍的天空想不出答案。
他爬下床,趴到窗邊看了好一會兒,而後,調轉目光看著這間陌生的房間。這房間裡有著另一個人的氣息,有他的煙,有他的衣衫,有他的藍色床單,有他淡淡的香水味道。
又一次,又一次開始了,跟一個人,跟大鬍子,跟初勻,跟一個接近完美的男人。
那麼,這一次又會怎麼收場呢?
這麼想的時候祁明死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這不是自己方自己呢麼?
如果一開始就是絕望,那還何以繼續?
不行,不行,我是真的喜歡他的,喜歡那個男人。
祁明,你早該擺脫以前的生活了,你早該擺脫那個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男人的陰影,你還要把自己折磨到幾時呢?你想你的生活繼續一片荒蕪麼?
不不,你不可以,那只能讓你又一次失去一個人……
祁明不斷地在跟自己對話,直到發覺那清晰的敲門聲。
「起了麼?」初勻媽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叩門,他可不想刻意吵醒自己的新媳婦==
「啊……阿姨……等一下。」祁明回過了神兒,手忙腳亂的把衣服穿好,迅速的刷牙、洗臉、刮鬍子而後以一副整潔的形象出現在了初勻媽面前。他笑呵呵的說:「真對不起……在您家還賴床……」
初勻媽像看見了怪物一樣看著祁明,這小子真夠邪性的,跟小勻越是親近跟自己越是見外。
「從昨天開始這兒就是你自己家了。」初勻媽笑,拍了拍祁明的臉頰,「我在餐廳放了牛奶和麵包,趕緊吃去!」
祁明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這個臉紅包含了太多的因素:初勻媽對自己好似兒子一般的疼愛、自己小媳婦一樣的身份……以及……躺在初勻的床上、躺在那個男人的懷裡,他居然就那麼坦然的夢到了魏源……
道德敗壞。
一樓的餐廳也是撒滿了陽光,西式的餐桌、餐具,熱騰騰的牛奶,盛在小筐子裡的各色麵包……一個女人含笑看著自己,那目光裡充滿了疼愛……
祁明的鼻子忽然酸了。
老天,他活了這麼多年,從沒有過家的感覺,從沒有享受過母親的悉心照料,從沒……從沒……
「你……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初勻媽慌了,她從沒見過男人落淚。她的父親,初勻的姥爺,一輩子錚錚鐵骨、雷厲風行。她的丈夫,那個沒完沒了的酒鬼,那個根本不知道責任的混蛋。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剛經歷過一場情感的起伏跌宕的兒子。他們,他們都不曾在她面前落淚過。
「沒……阿姨……沒什麼……隱形眼鏡兒昨天忘了摘了……」祁明說著謊話,卻藏不住喉嚨裡的哽咽。這些,全部的溫暖,已經將他徹底擊垮。
可以麼,這些都是可以欣然接受的麼?
憑什麼啊?
憑什麼自己父母都不給的,初勻的媽媽卻可以這麼妥帖的全都給他?
初勻媽僅僅愣了半分鐘,她就伸出溫暖的臂彎摟住了這個默默無聲流淚的男孩兒。她的手輕輕的滑進了祁明褲子的口袋,「傻小子,紅包給了,改口費。」
祁明因為這句話忽然就破涕為笑了,這一什麼老太太啊……改口費……虧你想得出來……
「笑什麼,早就說認你這乾兒子了。」初勻媽笑得爽朗,「你給我牢牢記住,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跟小勻即便不在一起了,你也是我的乾兒子!」
六點剛過,初勻就收拾好了東西離開了公司。說死今兒他也不加班了,這種跟辦公室當個工作機器的事兒早該結束了。寂寞和無奈也早該消散,Rebirth。英文是這麼說的吧?
上了車,想起楊帆那不可思議的表情,初勻笑了笑。那孫子也夠惡毒的:你丫怎麼跟剛結了婚似的?好麼,下了班兒就跑,連影兒都抓不著。再婚頻率不符合社會認知了啊!
呵呵。
初勻從沒像最近這麼開心過。如果說這種開心有什麼可以比擬……那麼,可能就是終於得到了童新的那一刻。
大學剛剛入學,童新淡然俊美的模樣就吸引了初勻。那是初勻第一次對什麼人有了愛慕的感覺。愛慕,是的,愛慕。初勻打有了獨立的智慧和感官就明白了一件事兒:他這輩子,打死不可能喜歡女的。不是說他的家庭給他造成了什麼傷害,恰恰相反,那種無條件的溺愛、那種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那種……那種對一個男人毫無秘密的展示徹底抽走了初勻對女人的幻想。他太瞭解女人了,他太熟悉女人了,她們給他展示了所有女人的可能性。她們是千千萬萬女人的縮影,她們就是符號,註解女人的符號。
可那個時候,初勻也沒覺得自己會喜歡男的。直到遇見童新。他那麼超凡脫俗,他那麼爽朗利落,他那麼光彩奪目,他那麼……可即便這樣,初勻也沒敢有過非份之想,他清楚也明白,男人的配偶是女人。
所以,所以當那個難忘的清晨,他跟他在那間小小的工作室醒來的時候,他們對望的時候,他伸手摟住自己的時候,他把他的頭埋進他的肩窩的時候,初勻毫不猶豫的擁住了他的寶貝。夢寐以求的寶貝。
哦,原來老天是早有安排的,他不會讓我孤獨一人。因此,他給了我童新。
初勻從沒設想過自己可以如此的擁住童新,從沒設想過那個總是稍顯冷淡的聲音會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我喜歡你。
他喜歡他。
他給了他生存的另一種可能性。
他讓他嘗到了同性之間瘋狂的□。
他教會了他有一種情感叫做:愛情。
然後,初勻很直白的告訴了她們,他的家人,他的選擇。
沒人表示驚詫,沒人表示反對。她們尊重他的決定。
可……她們第一次見到童新卻很不愉快。她們不喜歡他。她們沒有理由,只有女人的第六感。她們說:你絕對不會是他的第一個人,也不是他的最後一個人。
這句話後來應驗了。一步步的應驗。
其實初勻不是傻子,童新□時候的敏感、老練、放蕩,他再笨再是個雛兒,他也能察覺到。可他不在意,你不能要求一個人沒有過去。所以初勻不在乎,不在乎他有過什麼樣的人,他有過什麼樣的情感、什麼樣的經歷。只要,只要現在,是跟他開始,那就可以了。他會疼愛他、照顧他、一生一世。
現在一想到這個詞兒,初勻就會自嘲。
為了童新,初勻每個週末都不回家,他住在童新的房子裡。沒別的,既然雙方互相都沒什麼好感,那還是盡量不見面的好。平衡,是維持出來的。只有逢年過節,童新會跟初勻回家,當然也很少留宿。
他們就這樣一好好了六年。
六年啊,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熱情、所有的幻想,他跟他彼此分享。
初勻真的以為他們也可以像夫妻一樣互相照顧一輩子,操,了不起不就是婆媳關係不調和麼,這種事兒多了去了。
事情是在不知不覺間起了變化的。他們開始爭吵、他們開始有歧異、他們開始不和諧,方方面面。這個開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初勻說不清楚也無從推斷,他只知道,一切都開始的那麼自然而然。童新的脾氣不好,非常不好。他鬧起脾氣來能連著幾個禮拜不跟初勻說一句話,連著幾個禮拜不跟初勻□,連著幾個禮拜消失的無影無蹤……
童新開始熱衷於出差,他可以一走走兩三個月,其間只會偶爾打幾個電話,不冷不熱。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漸漸降溫。童新是怎樣解決自己生理需要的初勻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跟他分手之後不過幾個禮拜就有了新的情人。是的,童新缺什麼也不缺乏追求者。為此他們也沒少發生過矛盾。不提了,不提了……
初勻只胡搞過一次,喝醉了,跟一個陌生的男的做了。醒來之後全是懊惱。他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臉面對童新。日子過的戰戰兢兢,總想加倍的對童新好。他對自己說,你醉了,你醉了……
那次的事兒並沒有在他們之間掀起風浪。
因為過後不到三個月,童新坦蕩蕩的說:分了吧。
理由呢?
沒理由。
直到現在,初勻也想不明白童新為什麼要分手,是真的膩了麼?還是像楊帆說的,他找到了更有力的靠山?
不不,初勻不信,那些過往怎麼可能都是假的?那個清晨他說:我喜歡你。怎麼可能是假的?那時候他們還是爽朗的少年啊。
初勻跟童新交往了六年,很少聽他提起自己的家人,他出身在南方的一個小城,他也從未邀請過他欣然前往……
就這麼結束了,結束的不明不白。
二環堵車堵的厲害,兩邊的車道都已經止步不前了,初勻發現自己的思緒比這場該死的堵車好不到哪裡去。真該死!現在還想這些做甚?都他媽的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祁明的出現終止了初勻漫無邊際的痛苦。
那個溫和的老好人,那個愛畫畫的男孩兒,那個聰明伶俐、那個古靈精怪、那個點子多多才華橫溢的男孩兒。他的不期而至帶來了太多的驚喜。他喜歡,他的家庭更是喜歡。操,簡直是奇跡啊!
可初勻覺得自己的心態卻有那麼點兒不正常。
祁明那麼討人喜歡,祁明那麼溫暖隨和,祁明那麼無可挑剔。祁明……可祁明比童新來的還要迷幻。
初勻一點兒都不瞭解祁明。他喜歡跟他說他的生活,說他的朋友,說任何一切有的沒的。可他……絕口不提自己。
他只說自己跟父親關係不好,只說自己一直喜歡一個人(這還是當朋友的時候一不留神說的,後來再不提起,甚至不說那人的名字。),只說比起繪畫他更喜歡哲學,只說自己也是剛跟上一任分手……
全是無關緊要的。
昨天摟他在懷裡的時候,初勻就在想更內裡的祁明是什麼樣子的。那句包辦婚姻真的不只是玩笑。是的,他們還是有些陌生,可就匆匆走到了一起。
很多都是迷。他不問他,他也不問他。
這究竟是互相尊重呢?還是……他們對彼此的要求還沒有那麼苛刻?他們……他們只是床伴兒?
初勻迷戀那種佔有祁明的感覺,他很會勾人,很會伺候男人,很會……他究竟有過多少男人?其中有多少固定的又有多少零散的?他的生活是什麼狀態?他……
已經熟知GAY圈子的種種,初勻知道自己的這種猜想特別沒有意思,可他想知道,真的想知道。與祁明不同,他還是挺想知道他更多一些的。可祁明似乎從來不想知道在他之前他的那個交往了六年的男人。
為什麼?不在乎麼?
車子終於動了動,真他媽的不該上二環==腦抽了吧?
偶爾的一瞟,初勻的視線瞬間集中在了某輛車子上,車裡只有一個人,一個男人。那男人的側面還是那麼精緻,他穿著淺色的襯衫,光潔的手臂伸出車窗外,隨意的彈著煙灰。
不過幾十秒,那男人也許感覺到了視線,也許只是隨意活動一下眼球。他也看見了初勻。
他愣了一下,而後,把車窗放的更低了。
他笑了笑,落日中,那笑真是迷人。
他沒有說話,而是遞了一根煙給他。
繼而,那邊的車道也動了,他們再次錯開了。
初勻拿著那根煙,一片惘然。
童新……
車子駛入小區的時候,初勻沒想到會看見祁明。
他的T-SHIRT被汗水打濕了,他雙手扶著膝蓋,他氣喘吁吁,他就那麼站在草坪邊的甬道上。
他怎麼這個時候慢跑?
「你跑了多久?」初勻把車子滑到了祁明的身邊。
「呃……」祁明聽到這聲音一下愣住了。
「傻了?說話啊!」落鎖打開了。
「一個多小時吧?」祁明用運動毛巾擦著臉,「畫傻了,換換腦子。」
「我怎麼覺得你是一奇人啊?」初勻微笑著,看著祁明。
「你趕緊……上樓吃飯吧……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燜羊排……」祁明剛停下來,氣兒還是不順,喘的厲害。他很久沒跑過這麼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今天要發瘋一樣的奔跑,想逃開什麼呢?最終還不是得回到原地麼?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我媽告訴你的?」初勻很是驚奇。
「嗯,是。」
「你吃了麼?先上車。」
「不用……我還得走一會兒,要不對身體不好。」祁明擺了擺手,往前走。
初勻的車跟了上去,「你不是做完飯就出來跑步了吧?」
「啊……是……不過之前是在畫畫兒……」
「操,真沒吃飯呢?」
「不餓,你去吃吧。」
「得,那晚上……是你上來還是我下去?」
「哎呦,怎麼都想躺底下啊?」祁明忽然笑了,初勻立馬覺察出了祁明□的調侃。
「你丫……」
「我趕稿子,你自己消停呆著吧。」
「聽這意思通宵了?」
「嗯,沒轍,再弄不完週末就沒法飛上海了。」
「哈?」初勻一愣,他怎麼不知道祁明要去上海?
「你不是看見我的邀請函了麼?作品已經運過去了,就差我這一大活人了。」說到這兒,祁明皺了一下眉頭。葉朝暉是單線跟他聯繫的,他不知道魏源準備的如何了……是不是該給他打個電話?
「哦,那……」
「想要土特產啊?要什麼?哥哥送你~~」
祁明的一句話就給初勻噎了回來,人家的意思很明顯——我自己去,你不用去。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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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也SB了,把中原那邊的搬過來不就成了==
——
——
——
——
只可惜那邊慘了,我寫了一多半的更新扔機器裡拿不出來了……
筒子們,等吧,沒轍。
(十七)明朗
飛機在浦東機場落地的時候,差五分八點。祁明的腦子一漲一漲的。起得太早了。初勻把車開上高速路的時候幾乎還很難看見別的車輛。黎明中的北京彷彿是一座空城。
祁明簡直服了初家,這一家子……實在對他的事兒忒上心了==
行程不過三天,初勻媽覺得沒必要,非逼著他把三天壓縮成兩天……要不是老人家還真是心疼他,壓縮成一天都有可能==
祁明只需要出席今天上午十點開始的展覽開幕儀式,發佈會好歹是推掉了,可這個就沒戲了,必須出席==
結果就這麼兩天,或者說一天一夜,初勻的小姨愣是給他裝了兩套衣服==身上那套不算。一提這衣服祁明就頭疼,之前一天啥也沒幹,就被她們拎著逛街了……好麼,她們給他選的衣服鋪天蓋地的。祁明一件都不喜歡,可又不能搏了初家眾姨媽的面子,那就買唄==陳列在衣櫃裡就是了。對此初勻只是捂嘴樂,並撇撇嘴說:你認命吧你,我都被她們鼓搗多少年了,這幾個也該換換玩具了。
然後,天濛濛亮,初勻就被初媽媽弄起來了,換衣服、吃早飯、出門、下樓……送祁明去機場。
祁明特過意不去,覺得自己不該這麼麻煩初勻,他自己折騰也就算了,又不是沒出租車……居然害得他也得起個大早兒。
不過初勻倒是沒什麼意見,一路上說說笑笑的,精神還不錯。登機之前,他抱了抱他,低聲在他耳畔說:到了給我打電話。
那種感覺剎那間就讓祁明愣住了,被人捧在手心兒裡的感覺。微妙的感覺。
……
電話響了兩聲,初勻的聲音就從聽筒裡鉆了出來:「到了?」
「嗯。」祁明回答著,從出租車的窗口看出去,這座陌生的城市此刻正生機勃勃。它剛剛醒來,正要投入嶄新的一天。
「那邊兒冷麼?」
「不冷,挺熱的……剛才冷是因為那是北京的大早上。」
「嗯,還是秋天的。」
「呵呵……你沒回去再睡一會兒?」
「想你呢,沒功夫兒睡。」
「少來,噁心不噁心啊?」祁明笑了。
「唉,你自己注意照顧自己,你說你也不找個朋友陪你去……」初勻明顯話裡有話。
祁明聽出來了,而且不僅聽出來了,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他沒有告訴初勻,魏源也在這裡。
倒不是故意隱瞞,而是不知道怎麼來說這個事兒。
「唉,你想要什麼土特產?別給我說城隍廟小吃……那個飛機上不好帶。」祁明打岔。
「啥也不要,你把你自己帶回來就成。」
「貧蛋……」
「回來一定把你吃干抹淨,你餓了我多少天了你!」初勻這話一點兒不假,祁明最近忙翻了,除了每天上樓吃飯或者做飯,基本就窩在畫室裡。
「我做飯餵豬了?」
「……你夠狠啊你,小子!」
「不跟你說了,我快到了。」
「嗯,掛了吧,再調戲你一會兒我就只能□了我……」
「你……簡直就是一流氓。」
「錯,我是聖人,要是流氓我現在就找人解決去了,就不會跟你這兒貧蛋了我。」
「我看你是剩人才對。剩下那個剩。」
「你信不信我抽你?」
「你也得抽得著,手還能順著電話線伸過來不成?」
「那多超現實啊,還真沒那個本事,不過你要是皮癢癢或者……嗯,某些地方寂寞,我倒是可以考慮飛過去。」初勻嘿嘿的笑。
「別,不用,沒功夫接待你,謝謝。」祁明聽著只覺得心裡一緊。
「操的勒!」
「我剛發現,您北京話真是運用的出神入化。」
「哈?」初勻一愣。
「乾淨利落時,有『操』;氣憤不滿時,有『操的』;而此刻……又有了『操的勒』……」
「祁明!」
「嘿,叫什麼叫啊,你趕緊睡一會兒得了,下午不是還有個會麼?別精神不好就去了,我掛了,真的。」
「你丫……」
「鴨子在窗臺上,怎麼,你想跟橡皮鴨子一起泡泡澡?童趣啊你。」
「你個欠操的。」
祁明掛了電話,初勻在另一邊舉著手機發呆。嘿,這死小子……擠兌人也挺有一套的。
唉,初勻啊,你這不是廢話麼?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你也不看看他那仨朋友都是省油的燈麼你!見到你就知道了==
葉朝暉親自差人去酒店接的祁明。那司機四十歲上下,善談,講一口地道的上海話。祁明聽著這叫一個費勁啊,不過中心意思倒是明白了:展覽的發佈會很成功,著名的油畫家李聞天先生出席了該發佈會,為他的得意弟子打頭牌。
祁明聽了登時一愣,他真的不知道父親為了魏源還飛了一趟上海,來參加這麼一個本跟他格格不入的展覽發佈會。可是當報紙被遞到祁明手上的時候,他不信也得信了。
看看,多麼般配的一對兒……一個中年紳士,一個年少俊傑。
操。
祁明心裡只有這麼一句,現在、此刻。
他知道自己沒理由罵,可還是忍不住罵。
九點半,祁明準時到達了開幕式的現場,離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媒體已經聚集了一些,祁明不免有些緊張。這是他頭一回正式露面。以往,果味VC只是個符號,從不會公開跟他聯繫到一起。
魏源是臨近十點才來的,而後一幫子媒體就圍了上去,還是保安眼疾手快,一一給隔開了。
祁明看著魏源,忽然感覺到了他與他的距離,如此真實的距離與差距。魏源投過來的眼神也被祁明生硬的躲開了。
開幕式上,葉朝暉一幫人等先後致辭。枯燥而又冗長。而開幕式結束後,本次為期三個月的展覽正式掛牌營業。這次青年先鋒藝術家作品展覽共展出了超過一千多幅作品,作品形式包括繪畫、雕塑、攝影,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流派的作品云云。
一切結束之後,祁明想趕緊離開,這種喧鬧的場合讓他不舒服。只可惜葉朝暉不放人,硬是約了午餐。魏源也是這個時候踱步到祁明身旁的,不幸的,還帶來一大票記者。鏡頭不斷的閃爍,記錄了魏源和祁明的模樣。祁明簡直被氣死了,本沒邊兒的事兒愣是惹到了自己身上……這要是登出去,被初勻看到?天那天那,魏源你說什麼?相交十幾年的兄弟?高校跟大學的同學?師從過同一個老師?畫派選擇不同?你還想說什麼?==
完了完了,初勻就是再不敏感也知道我沒跟他說實話了,或者說全部的話。
你大爺魏源,你存心啊你!
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跟什麼人穩定下來?
一頓午餐吃了將近四個小時,席上各色人等,大家都將這次聚餐視作某種交流溝通拉攏關係的場合,只有祁明不參與其中,他百無聊賴的坐在一角,東西都沒吃兩口,只是一直玩兒手機遊戲。
魏源坐在祁明的身邊,他跟所有人都能說上兩句,與沉默的祁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葉朝暉不止一次提醒祁明吃東西、說話,祁明每次都是點點頭,吃兩口、說幾句,而後該幹嘛幹嘛。
坐在祁明左邊的一位女孩兒時不時會主動跟祁明說說話,問問作品啦,畫集啦……可祁明每次回答都不超過五個字。姑娘沒趣,也就不再說了。
酒宴散去,還是葉朝暉買了單,他說:魏源,你來上海你就是客,請我,行啊,咱回北京,我都得吃回來,哈哈哈……魏源啊,這次多虧你了,你老師能來,多大的宣傳啊……魏源,不忙就在上海多呆幾天,哥們兒離得遠了聚一次不容易,想不想來個短期旅行?南方這個季節舒服……魏源……
是啊,魏源,你應該被烘托著,你是角兒啊。
祁明沒跟他們多交談,散場之後就回了酒店,趴床上就睡著了。累,很累。身體累,心也累。
不知道過了多久,祁明聽見了敲門的聲音才朦朦朧朧的醒來。不對啊,掛了請勿打擾的……
開門,魏源立於門外。
「幹嘛?」
「看看你,睡覺呢?」魏源伸手就要去胡嚕祁明那有些凌亂的頭髮。
「躲開。」祁明一下閃開了。
「又開始陰陽怪氣兒?」魏源笑。
祁明沒言語,直接就要關門。
「行了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壞。」魏源伸手一擋,門非但沒有關上,他倒是閃身進來了。
祁明心裡只有一句:你個死朝暉,幹嘛非得把我們倆安排在一家酒店?但轉念一想,不這麼安排才怪,他跟魏源,實實在在的朋友啊。可,怎麼……就到了這一步了?
究竟是什麼發生了改變?不是一直相處的很好麼?怎麼就……?變得是我?還是他?朋友的那根弦怎麼幾乎要塌陷了?
超過十年了,一直都好好的,該死。
維持下去,祁明,維持,至少你們要一輩子是朋友。
無論魏源是不是父親的情人,無論魏源他正走在哪條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他們長達十年的友情還是應該維持住的。應該、必須。
「喝點兒什麼?」祁明先軟了下來。
「唉,你真跟我急了?」魏源靠近了祁明。
「沒……」
「那幹嘛我打電話你就掛?」
「我最近忙,誰的電話都沒接……」
「小明兒……」
「幹嘛?」
「我……你上次……」
魏源還沒說完,祁明的手機響了,來電鈴聲:多啦A夢==
祁明看了看魏源,不知道該不該接電話,那鈴聲持續不斷地響,兩個人對看,還是魏源開了口,「把電池卸了吧。」
「我為什麼要那麼幹?」祁明皺了皺眉頭,這一激,他打定了主意接電話。卻不料……魏源捏住了他的手腕。手機啪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你!」
「你不是跟他來真的吧?」魏源很認真的看著祁明。
直到那鈴聲徹底放棄呼嘯,祁明也沒能乾脆利落的回答出這問題。
「說話啊,杵著幹嘛?」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甭跟我強,你知道我沒惡意。」
「放手,沒什麼可說的,反正……好了。」
「你這個『好了』的定義是什麼?」
「……魏源,請你回答我,為什麼你總想干涉我的私生活?」祁明伸手去拔拉箍住他手腕的那隻手。
「干涉?」
「難道不是麼?無論我跟誰在一起你都表示不贊同!你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抨擊他們,請問!為什麼!」
「那只是你的想像,事實上來說,我從沒拆過你的臺。」
「好吧好吧,我一直都不是你的對手,我說不過你,現在請你放手,出去,我還得給他回電話!」祁明推著魏源,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下意識的就攥緊拳頭揮了上去。魏源巧妙的一躲,順勢抓住了祁明的另一隻手,把他頂到了牆壁之上。
祁明愣了,瞪圓了眼睛看著魏源,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那表情竟然酷似魏源第一次親吻他的樣子。
魏源直視著祁明,半晌,放鬆了力道,什麼也沒說,雙手無力的滑落了下來。
「抱歉,我失態了……」魏源在沙發處坐了下來,點了煙,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沉默了。
祁明捏了捏額頭,感覺渾身無力。他渾渾噩噩的坐到了床邊,也完全沒了語言。
「真的,祁明……我真一直都是希望你好,方方面面都好……可能我的方式方法有問題……但……」
「魏源,咱倆關係怎麼樣?」祁明這次真的鐵了心,有些東西他還是得知道的,總是不知道,總是自己騙自己,一點兒意義也沒有。這只能讓他的生活變得更糟。他需要學會正視自己、正視魏源、正視那個男人,他的父親。
「嗯?」魏源不大明白祁明的意思。
「請你實在的告訴我……你跟他……我父親……」祁明的雙手交握在一起,骨節處已經泛白了,「你知道,你跟我,再也不是孩子……我希望你還能像很多年前那樣,告訴我你的秘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這句話與空氣發生摩擦的瞬間,祁明的呼吸一度停止了。他還是,他還是把自己推到了刀尖上。不過,也許這一刀,早該挨了。它來的太晚,那鈍痛也就太深。
「抱歉,祁明……我……」
「沒什麼,沒什麼,呵呵。我明白,明白了。」強顏歡笑,也要笑。
「不,你不明白,很多東西你還不明白。」魏源手裡的煙泛著淡淡的煙霧,煙頭一明一滅,在這間略顯灰暗的房間裡格外顯眼。
「那也不是我需要明白的,對麼?」
「……」
都說,初戀破滅的時刻人的心是會發出碎裂的聲響的。那麼對於祁明來說,這場長達十年的初戀,跨越了少年、青年時期的初戀……它的碎響,大的,恐怕能震碎整顆心了。可那又能如何呢?LIFE GOES ON生活總要繼續。他輸的一敗塗地,又是輸在那個人的手裡,也許,這真就是命。父與子,居然是天敵。
之後,祁明用很平靜的聲音說:「別想那麼多,呵呵,我就是問問……而且,我想說……我不會反對,也沒立場反對……只是,我也有我的生活,我的選擇,我希望咱們依然是朋友,然後,各自都能活得舒服。」
「祁明……我……」魏源真的想說些什麼,可他卻是不能說的,有些東西,說了反而比不說還要糟糕,那麼就別說了。那些東西只適合藏於心底,不得見天日。比如,他曾經非常非常的喜歡過祁明,這個曾經有多久,現在是不是還在進行,屬於未知。比如,他跟他父親的情感,起伏跌宕糾結不堪。比如……這該死的、無奈的生活。什麼都不是他能左右的。全是注定。他的生活注定顛三倒四不得安生,那麼,至少要讓祁明……順當、快樂。
「真的,魏源,也許你覺得我現在跟他很可笑。但是,我清楚我要什麼,也清楚我的生活輪廓。總之,只有一點不會變,你是我最親的哥們兒。無論你跟誰在一起,我跟誰在一起,你跟我,跟蘇宇和高湆,永遠,是朋友。」
「他們倆?」魏源一下樂了,「我真不知道他們倆想耗到什麼時候。」
「哈哈哈……你聽到的是什麼版本?」祁明也笑了。本尷尬的氣氛一下緩解了下來。
是的,有些東西,不該改變。
他們都想不到,自己曾經暗戀過,或者正在暗戀的那個人,在某個階段,或者在很長一段時間,也同樣是戀著自己的。
只可惜,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人終究是無法看到帷幕後的另一個人的。
可這也許……也是一種幸福。
誰知道呢?
(十八)小小猜忌
初勻盯著筆記本兒的屏幕,手裡細長的打火機在五指之間上下游移。他心裡有點兒煩躁,有點兒熬頭,有點兒……反正是一種無法明確表達出來的感覺。
俗話說的好,紙裡包不住火。
很多事情我們習慣用偶然、巧合這類字眼兒來概括。但,其實偶然之中有必然,巧合之外也不全是意外。
初勻想不明白祁明究竟是太笨了還是太聰明了。他給他擺這麼一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通過網絡新聞,初勻已經非常清楚明白了祁明此行為什麼不需要陪同。想想他離開時候的說辭……初勻當時真的挺感動的,他欣賞祁明的獨立、體貼、不麻煩人,可現在翻回頭來看,這些又都是什麼呢?善意的謊言?有必要麼?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祁明居然不接他的電話。不但不接,再打還是不在服務區了……沒轍,他哪裡知道祁明的手機掉落之後電池都摔出去了?
祁明,我真是不明白你丫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死死的碾滅了煙,初勻合上了本子,直接撲倒在了床上。床寬大而柔軟,床單細膩的蹭在臉上讓人覺得放鬆。
睡吧,睡吧……初勻這麼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興許這事兒不像他想的那樣兒呢?興許祁明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呢?興許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祁明那麼純一孩子……
想到這裡初勻徹頭徹尾的展開了辯證分析法==
純?
他真的純麼?
別看他長得乖巧,平時話也少,對誰都是笑呵呵的——一副乖乖牌老好人的樣子,但……他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更多可不是這樣的:他伶牙俐齒,該反擊的時候毫不落人一等;他堅定認真,該工作的時候指定一絲不茍;他絕對獨立,什麼事情自己都有分寸;他□技巧高明,總能把人弄得五迷三道;他鐵哥們兒不少,個頂個兒都是能玩兒的……
試問,這樣兒的他,純麼?
搞不好骨子裡比誰都狠,比誰都放蕩,比誰都會耍人。
初勻!你給我打住!胡□想什麼呢?你就因為這點兒破事兒就這麼詆毀你剛過門的新媳婦?停停停,趕緊停。你丫睡覺,趕緊睡覺,也許人家不是故意不接電話,是當時忙,過後有空了又偏巧不在服務區?
歇菜吧,你騙誰啊你?大半夜的忙什麼?還能忙哪檔子事兒?弄不好人家正在搞,你電話就打過去了,人家當然不接,搞不好床上的另一個還得一氣之下就把手機摔了……
初勻在床上翻過來調過去的折騰,怎麼也睡不著,就是睡不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一過場。他一會兒肯定一會兒否定,把自己搞的快崩潰了。然後忽然發現,自己跟一幽怨的小娘們兒無異==
無奈之下,初勻拽過了薄被把自己裹了一個嚴實。睡不著也得睡,反正再過不了幾個小時,那人就得回來。看他什麼意思!
這麼想著,初勻朦朦朧朧的陷入了睡眠狀態,意識漂浮的時間裡,他眼前都是他媽笑呵呵的看著祁明的樣子。
操,這回真廢了……就算真是玩兒他,他也得咬牙挨著……這不僅僅是他們倆的問題了,還有她們==他的家庭……她們都喜歡他。
初勻這一睡,睡了一圈兒都多,愣是被初媽媽拎著耳朵叫起來的,她站在床邊,兩眼恨不能射出激光,「你變豬了你?這都幾點了?太陽都快落山了!怎麼開始賴床了你?」
「媽……你別嚷嚷,我腦子還沒醒過來呢……」初勻嘟囔著,翻了個身,還想睡。
「起來,趕緊的!」初勻媽不給緩兒,一把拉開了窗簾,「瞅瞅吧你,今兒的太陽都快一去不復返了!」
「我最近累啊,老顧不上睡覺,好容易一週末你還有沒有人性啊?」初勻半坐了起來,伸手胡亂的去摸煙。
「累什麼啊你累,你哪天不累?上班的哪個不累?起來,祁明的飛機還倆小時落地。」
「我是他奴隸啊我?」初勻看著即將落下的日頭,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初勻媽那臉一下垮了下來,「又不說人話是吧?剛慇勤幾天啊你,不是我說你,小勻,你要是拿出三分對童新那樣兒的耐心,祁明能跟你一輩子。」
「媽!你這是說什麼呢。」初勻跳下了床,進了衛生間洗臉,得趕緊躲開老媽的嘮叨。
「我說什麼你自己知道。」初勻媽撂下這句也不想搭理兒子了,開始收拾床鋪。被子、枕頭、床單亂糟糟的,看得她這叫一個眼煩。一邊疊初勻媽一邊懷念祁明,這要是他在,屋子就特別整齊乾淨。疊好之後,初勻媽順手開了床頭附帶的那個扁櫃,想把零碎東西扔進去,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戒指盒。
「初勻!」初媽媽幾乎是一聲怒喝。
「又怎麼了?」初勻正刮鬍子,聽到老娘這動靜,趕忙擦了擦臉探頭往外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干了,她怎麼把那個翻出來了==
「你不是說扔了麼?不是說絕對沒帶到新家來麼?」初勻媽怒目圓睜。
「媽,你別激動,你先放下,我沒別的意思……」
「你少給我廢話!」初勻媽說著就要把那盒子往垃圾桶裡扔。
「媽!」初勻一個箭步竄了上去,一把奪過了那隻小小的盒子。
「你!」初勻媽甚至沒反應過來,一下愣住了。「你!」
「媽……對不起……我……」初勻看著他老媽的那張怒臉,愣是什麼也辯解不出來了。
「扔了……」這倆字兒初勻媽是死命的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個不知好歹的渾小子!
「媽……你原諒我任性……我……不可能扔了,我曾經……我真的非常、特別……完全的愛過童新。他給我的戒指,我不會扔。這是最起碼的禮節。」
初勻媽再沒說話,看了看兒子,下樓了。
初勻回了衛生間,繼續刮鬍子,卻感覺手都是僵硬的。這僵硬不斷地蔓延直至全身。
將車停好,初勻點了煙往候機樓走,查詢了班次對應的候機大廳,他找了個視野比較廣闊的地兒開始候著祁明。
說來也奇怪,經他母親大人一提醒,初勻還真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差別待遇。
以前童新出差,無論航班還火車,他定然是要去接送的,他從不會不知道班次、不知道具體落地或是到站時間。於候機樓他也從不會抓瞎的猜他會從這N條通道的哪一條出來。他們是有默契的,每次他都站在第七條通道口,而童新也會一成不變的從那裡出來。
等了大概不到一個鐘頭,人陸陸續續的湧了出來。初勻的視線一直晃來晃去,直到定格在那一個身影上。
祁明的個子在人群中還算顯眼,可能越瘦的人顯得越高,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形很是醒目。再加上那件亮色的薄外套……小姨,你給他選這件衣服就是為了我好認吧?==
初勻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一個人的外貌與衣著有著很大的關係,當然,還得搭配氣質。其實祁明還是挺適合時下年輕人時髦的扮相的。拾叨拾叨也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當然了,不能產生對比。真到對比了,遇上一國色天香的,還是得打回原形。
不要想錯了,初勻不是在拿祁明跟童新對比,那有點兒不厚道並且苛刻。他在拿祁明和魏源對比。
是的,初勻現在知道祁明口中的那個他了。他年輕俊美、他才華橫溢,他是祁明父親最得意的門生,是畫壇正在徐徐冉起的新秀,他叫魏源。
是啊,很出色的一個男人,又在時時刻刻關照他。他祁明有什麼理由不愛慕他呢?也許對於這麼一個暗戀了如此多個年頭的人來說,誰是他的伴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他暗戀的人,只要與他的距離、關係是亙古不變的,伴兒不伴兒的根本沒所謂,這個不成換下一個。
祁明,我信你說的:我相信感情。
但,也許你的感情只對他一個付出。
這麼想的時候,初勻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他需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你是來接人的,不是來幹架的==
「啊!哈……你怎麼來了?」祁明遠遠的就看到了初勻,這男人實在出色,在這麼一大片的人群裡,依然醒目。
「接你啊,小媳婦。」初勻笑,順手拿過了祁明手裡的袋子。「什麼東西?還挺有份量。」
「嗯……沒什麼創意的土產……」祁明抓了抓頭,態度大方又自然。
小子你還挺坦蕩啊。初勻心裡翻騰著==
「得,你也就這點兒智慧了。」
「滾!還真能順竿兒爬。」
「呵呵……」
「唉,大家吃飯了麼?現在回去做肯定趕不及了……」
「你還真是比我們家保姆還上心。」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祁明眉頭一皺,「你意思我應該拿耗子藥餵她們?」
「你丫這是怎麼說話呢?」
「你嘴巴乾淨點兒。」祁明站住了,他感覺到了初勻情緒的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哪裡能知道人家看了網絡新聞正吃飛醋==
小明同志啊,你對網絡的瞭解還是不夠透徹。沒看到那麼多大小明星的屁大點兒活動都能上午曝了,下午就在網絡上聲情並茂麼?
「走啊,杵這兒幹嘛?趕緊,有脾氣上車撒。」
「……沒,我從不發脾氣……我就是說你別總粗口……」
「我什麼我就粗口了?」初勻拉住了祁明的手,拖著他往前走。
「那個『丫』字兒就讓人不舒服……你知道這字兒什麼意思麼,你每次話裡就帶這詞兒……」
「呦呵,真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學理科兒的。」初勻不怎麼在意。
「丫頭養的……」祁明白了初勻一眼。
「什麼丫頭養的?」
「丫頭養的不明白?老北京沒嫁出去的姑娘才叫丫頭呢,照現在說那就是未婚先有子!這意思順帶著就是說被罵的人他媽是□……換我這麼說你你能樂意麼?」
「嘿,窮來勁是吧,你這都什麼年頭的解釋了……作古的事兒了,不懂語氣啊?我那是罵你的語氣麼?」
「剛才難道還不是?」
「矯情是吧?」
「沒矯情,我這是有什麼說什麼!」
「……得,得,我錯了成麼?你那麼認真幹嘛啊?」
「我媽……嗯……我媽沒跟我爸結婚……」
祁明這話一出來,初勻默了。敢情這事兒跟這兒等著他呢==這事兒他發誓他真不知道,祁明從沒說過。
「真對不起,你沒說過,我不知道。」
「你又沒問過,我有什麼理由說……」
「行了行了,哄哄你,別生氣成麼?」初勻這叫一個搓火,好麼,我這一肚子火兒等著你呢,結果還得哄你==
「反正以後少說吧,不說也不可能,那幾個也老說……」
嘿!祁明,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
——
——
——
——
——
——
——
——
——
初勻還好,壓住了,沒出聲兒,開了車門讓祁明上車。這兒就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到了家咱慢慢說!
(十九)小別勝新婚 ^0^
「沒說三句話就下來不合適吧?」祁明一邊開門一邊看著初勻。他統共還沒跟初媽媽說幾句話就被初勻揪下來了……
「沒事兒,又不是外人。」
「哦,行,你說成就成,呵呵……」
祁明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開窗,沒想到,窗子已經打開了……
「你不在的時候我媽下來給你開窗換氣了。」初勻點煙,琢磨著怎麼切入正題。這事兒不好辦,一言不合容易產生不良後果。
「啊……真是……不好意思。」
「那有什麼的,她可當你是親兒子。」
「嗯,還誇張的給了改口費……」
「霍!還有這事兒呢?」初勻此刻無比膜拜他老娘,「你給她奉茶沒?」
「貧蛋。」
「呦,那你這新媳婦可就太不懂規矩了。」
「煩人,上來。」祁明脫了外套,示意初勻跟他上樓。
「你臥室在樓下,暈了?我臥室在二樓。」
「你真煩!你那腦子……」
初勻一邊跟祁明逗一邊跟他上了樓。他還真是挺喜歡祁明的,所以那事兒堵在心裡就更不好開口了。他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跟祁明翻臉。
「這……你畫的?」初勻上樓看見畫架子上那畫兒就驚了,這……
「瞅著還行麼?實在忙,還沒畫完。」
「可以啊……你……你這油畫水平真不錯……」初勻左右的端詳那幅畫,真可謂惟妙惟肖。
「時間緊任務重……這不心虛讓你看看麼。」祁明那天拿了初勻床頭櫃上的相架做了一個速寫,回來就開始畫了。那幅照片很溫馨,上面是初家幾個姐妹的合影,很多年前的了,她們都還年輕。沒轍啊,你收了人家媽媽的紅包總得回禮,橫不能真跟小媳婦似的奉茶叫聲「媽~~」吧==因此還是因地制宜了……
「真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還能整出這麼專業學術的東西……」初勻讚不絕口。條件反射似的就從身後抱住了祁明。
「開玩笑,我以前的專業就是油畫,崩潰。」
「成,大畫家。」
「唉……跟你說個事兒,你可別不高興……」
「嗯?」
「……這次去上海……他也去了。」
初勻一驚,哈?這小子什麼意思?自己說了?
「嗯……這次這個先鋒藝術家展覽是我們一個師兄辦的,他以前學版畫,後來可能沒什麼耐性,就還是做了藝術商人。」
「哦。」
「放手啦,壓死我啊?」祁明想從初勻的懷裡脫出來。
「讓我摟會兒怎麼了?」
「……」
「接著說啊,我聽著呢。」
「他邀請了我跟……他叫魏源。魏源是我爸的得意弟子,這次他為了他還專門飛了一次上海。」
「哦,聽你這意思,是想說說昨天那電話的事兒?」
「……我們起了點兒爭執,他摔了我手機……你要不信一會兒可以去看……殼兒都裂了。」
「好麼,為什麼起了爭執啊?鬧成這樣兒?」
「嗯……他問我跟你是不是認真的……」
「管的還挺寬泛。」
「你別這麼冷嘲熱諷成麼?」
「我錯了,領導!」
「反正鬧了一場,我也……終於知道了……他跟我父親,嗯……」
「果真是情人?」
「嗯。」
「死心了?」初勻咬了一下祁明的頸窩。
「呵呵……徹底的……也許你說對了……他們有愛情……你不知道,當我問他的時候,他那種複雜的眼神兒……」
「很不甘心吧?」初勻一邊在祁明的耳邊說話,一邊用手去撩祁明的衣服。
「有點兒……」難得的,祁明居然沒把這禽獸給推開==
「呵呵……抬手。」祁明的上衣褪了下來。
「唉,我跟你說的這麼……嗯……毫不隱瞞……你……不舒服吧?而且……對不起,事先沒告訴你……」
「沒,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坦誠。」他親吻著他的背脊,低聲的說,「我看到了,從網絡新聞上看到你們一起出席了。」
「哼,你這卑鄙小人指不定在心裡怎麼想我呢吧?」祁明靠在了初勻的懷裡,任他撫摸。
「你……老好人是一方面,小心眼兒也不少啊。」
「後悔跟我粘上了?」
「你跟他……做過麼?」
「從沒有,我跟你說過,我們是特別好的朋友。」
「對他有過性幻想麼?」
「你這人……這都什麼問題啊……」
「不敢回答?」
「有,怎麼可能沒有?」
「想讓他上你?」
「錯,我想上他。」
「……」
「你自己問的,怎麼聽了答案又黑臉?」祁明轉過身,勾住了初勻的脖頸。「你好像有點兒害怕?」
「扯淡……」初勻有點兒僵硬。
「唉,你老實告訴我,你做過0麼?」
「……你什麼意思?」
「有……還是沒有。」
「你想上我?」
「當然。我喜歡的,我想佔有很正常吧?」
「……」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話說回來,如果你從沒……嗯……我不會勉強你……呵呵。」
「操。」初勻給噎在這兒了,原來,原來老好人才是最難對付的……他擺出那麼一低姿態,誰好意思拒絕誰他媽就沒人性……
「小樣兒的,你那麼害怕啊?」祁明嘿嘿的笑了,拎了衣服就要下樓。
「唉,你不是生氣了吧你?」
「小人之心,我洗澡而已。」
水流的嘩嘩聲很大,祁明沒聽見初勻開門的動靜,只感覺到有風吹了進來。抬眼的功夫,那人已經赤身□的立於他身前了。
「你嚇我一跳……」
「不是想起希區柯克著名的《精神病人》那幕了吧?」初勻貼近了祁明,也置身於水流之下。
「那倒真沒有,我估計沒人有興趣在浴室殘殺一男的,不美。」
「嘿,我有興趣啊。」
「那麻煩你先出去,廚房拎把刀,我也準備準備把浴簾弄得有美感點兒,再擺一POSE。」
「你……」
「我什麼我?還不出去,來回搗亂。」祁明推了初勻一把,耐心的清洗頭上的泡沫。
「唉,你能不這麼冷淡麼……」
「我跟床沒仇。」
「……你看你這人,也小人之心了吧?我也想洗澡成麼?」
「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完事兒。」
「你就不能跟我一起?」
「我自卑成麼?」祁明抬起頭,關了水,「您跟個出水芙蓉似的,我這不是相形見絀麼我。」
「……沒人跟你說過你這小孩兒特欠麼?」初勻按住了祁明的手,把他頂在了浴室潮濕的牆壁上。
「搞不好你總被人說人嫌狗不待見吧?」祁明說著,弓起了腿頂在了初勻的□上,「你這人怎麼這麼色啊?」
「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你這人怎麼回事?」初勻用力壓住了祁明的身體。
「想先下手為強?」祁明的雙手用力一掙,本被束縛住的手臂環在了初勻的脖頸上。
「這事兒你打算用武力比個高下?」
「別,自覺自願……」
「哦,感覺自己穩輸不贏是吧?還挺要面子。」
「……你到底幾歲啊?」
初勻的唇貼了上去,細細的吻著祁明薄薄的唇,一點一點的。舌尖也伸了出來,卻並不急著探進去,反而也在那雙唇上流連,「給我吧……」他輕聲呢喃。隨之,手也逐漸的在祁明光滑的肌膚上游移。
祁明感覺到自己渾身燥熱燥熱的,慾望漸漸被撩撥了起來,那些手指如此細膩的愛撫讓他沉淪。
初勻扳過了那具身體,手撫上祁明袒露的胸膛,吻順著脖頸逐步滑落到那稍顯狹窄的背脊。
浴室很潮濕,也滋養著兩人潮濕的慾望。
「你能給我張床麼?」祁明喘息著,靠在了初勻身上。
「等不及了……」初勻的慾望在祁明的股間摩擦著,前端已經滲透出了透明的液體。
「你這人……」
「放鬆點兒,你那麼緊張幹嘛?」初勻說著,一隻手勾住了祁明的細腰,另一隻手挪出來按了一些浴液出來。
「你能不胡來麼……」祁明儼然絕望了,看來這人是真跟床有仇==
浴液濕濕滑滑的,初勻很順利的就闖進了祁明的體內。那種猛然而至的衝擊幾乎要讓祁明站不住了。這人怎麼回事?就這麼站著進入他……
身體挨上了濕冷的牆壁,可連接處卻是那麼火熱,那東西在體內一連串的撞擊,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用力。祁明的兩手死死的撐著牆壁,腰部以下已經近乎麻木了……
在這種被半強迫的姿勢中,前所未有的快感卻呼之欲出,於兩人都是。□裸的□。
祁明只覺得腳越來越酸軟無力,腰也隨之塌了下來,初勻勾住了他的腰,順勢將他的身體微微放下,讓他跪在了地上。而後,是更用力的撞擊和律動。
膝蓋與堅硬的地板產生著摩擦,再加上另一人賦予的衝擊力,祁明最後連跪都跪不住了,只得趴下。
他不斷的接受著初勻灼熱的慾望,其間自己也興奮了起來,沒有任何的愛撫和撩撥,他就那麼□了,□,很硬。
他想騰出一隻手來照顧一下自己,可卻沒力氣,唇間露出的聲音也是聽了叫人臉紅心跳的細碎呻吟和喘息,甚至連求求他幫幫自己也說不出來。
□的頻率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初勻抽出了自己的傢伙,灼熱的液體全都噴濺在了祁明的背脊之上。他摟住祁明,就那麼躺在了地板上,潮濕冰冷的地板弄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真他媽涼……」
祁明沒有接話,只是不住的喘息,下身已經難耐到了極點。
初勻的手下意識的撫摸著祁明,當碰觸到那個□的慾望的時候,頓時臉紅了,「呃……我……」他太投入了,完全忘了顧慮另一個人的感受。
祁明的眼睛閉著,四肢伸展的平躺在地板上,已然懶得譴責他了。
好在初勻還是比較自覺的,他緩緩的□著那□,而後跪在了祁明的雙腿中間,含住了那□的慾望。
吞吐之間,細長的手指攀上了祁明胸前小小的顆粒,他有技巧的逗弄著,以討身下人的歡心。
祁明扭動著腰肢,喘息越來越劇烈,卻漸漸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頂到了自己的大腿內側。
「你……你這人……」
初勻也感到無奈,明明剛射過,可就是又興奮了,誰讓他的樣子這麼勾人呢?
初勻分開了祁明修長的雙腿,扶住自己的傢伙又一次緩緩地插了進去,這一次更加順利了,那裡甚至還那麼柔軟,還沒來得及閉合……
插入的瞬間,祁明□了,而後身體不住的痙攣,快感幾乎要湮滅他,毫不遲疑的。那種快感讓他覺得□……
初勻同樣感覺到了強烈的快感,那裡收縮的那麼厲害,內壁已經接近滾燙,濕潤,溫熱……
兩人在地板上摟作一團,一個施與一個接受,律動中,都感受到了強烈的性快感。
「嗯……再深一點……」祁明的手幾乎要陷入初勻的背脊。
「這麼貪婪?」
祁明的臉刷的一下更紅了……他卻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以表達他的尷尬。
「夾我夾的好緊……那麼舒服?」
「……嗯……要不下次你試試?」
「我看你還挺有勁兒,一點兒不累麼。」初勻說著,抓住了祁明的腰,就勢將他帶到了自己身上。
祁明睜開了眼睛,怒視初勻,「你!」
初勻輕笑,勾住了祁明的脖頸,吻了上去,以便堵住接踵而來的謾罵。
祁明跪在初勻身體的兩側,也懶得去罵了,只是遵從身體最本真的慾望,與初勻糾纏著,交換彼此的快感,直到兩人再次攀上幸福的彼岸,直到兩人均已精疲力竭……
「起來,我得把水開開……」祁明拔拉著初勻,想從那溫暖的懷抱裡脫身。
「你看,還是有便利的,洗澡方便了吧。」初勻先起來了,伸手開了熱水。
「你快趕上伽利略了,說地球是圓的,它還真就是圓的。」祁明嘲諷著,想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然渾身脫力。這一弄,不知道耗了多長時間,反正體力是全沒了……
「你就貧吧,也不是跟誰學的。」初勻說著,攔腰抱住了祁明,「站不住了?」
「下次我上你三次試試,事實勝於雄辯……」
「……你……」丫字兒到嘴邊兒初勻他愣是給嚥下去了。「在浴缸邊兒坐一會兒,我放水,你泡泡。」
「我現在就想把你按浴缸裡淹死……我下面什麼感覺都沒了……木的。」
「很難受?」初勻撐住了浴缸的邊沿,很親暱的吻了吻祁明的臉頰。
「少來……事後裝好人……」
「呵呵,一會兒我把你抱上床怎麼樣?」
「你就噁心人吧你!」
「我好像聽見你手機響了……」隱約間初勻彷彿聽到了那段熟悉的拉丁探戈。
「很有可能……估計是三百或者蘇宇他們。」
「你這些朋友我可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啊,怎麼也得算你娘家人了吧?不領相公我見見?」
「……真沒看出來,你這人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挨擠兌啊……」祁明笑,一側身滑進了浴缸。
「我操!你不能慢點兒啊?」初勻猛不丁的被濺了一身水。
「馬上十一長假了……有時間跟我們一起打球吧,不過先說好,千萬別犯規,要不三百跟你拚命……」
「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我怎麼感覺這句像他們說你的?」
「小樣兒的,你拿我當試驗田練貧是吧?」初勻關了水,拿了花灑要淋浴。
「不進來?」
「擠死誰啊?」
「倒也是……單身公寓爺您委屈了。」
「唉,你幹嘛買這麼一不實用的房子?」
「對我一個人來說很實用了……」
「那時候真打算單身了?」
「嗯,想消停的過一輩子,結果攤上你了……」
「還有我媽。」
「哈哈哈哈哈……是啊。」
「不過我媽那路子不對,事實證明也行不通,上趕著它不是買賣啊。」
「嘿!罵誰呢??」
「別,千萬別多心,你那叫慧眼識珠!」
「對,多好一頭豬啊……」
「……」初勻有點兒打鼓,好麼,這祁明他都難保說的過……他那幾個朋友?前途難料啊……
(二十)同窗會
「媽,遞給我一個小碟子。」祁明關了火,把花椒都拔拉到了鍋口。
「稍等。」初勻媽拿毛巾擦了擦手,開了碗櫥,遞了小碟子給祁明。
自打祁明過了門兒(==嗯,我們姑且這麼說)家裡的保姆就基本不用參與廚□務了。有賀大俠,有祁明,就總有香噴噴的飯菜,如果恰巧二位都不在,保姆才能偶爾露一手,不過大家顯然不怎麼買帳。
「媽,您出去歇著吧,就這麼兩下,一會兒就完了。」祁明把圓白菜扔進了鍋裡,滾燙的油發出呲啦一聲炸響。
喊一聲「媽」,祁明彆扭了很久,就算再怎麼親,祁明從小到大也沒發過這個音兒,你說他能不彆扭麼?再說了,好歹是個大小伙子,真弄成了過門媳婦了……總有些不適應。不過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不急不急,我觀摩學習,觀摩學習……」初勻媽一臉笑容。
祁明也不好說什麼,但心裡只得無奈嘆息:一人一長處……您……真的不適合學做飯==天生沒那根兒筋兒。此點,祁明已跟賀大俠達成了共識。
祁明跟初家的女人們相處都很好,她們都外向,話多,直來直去。昨天初勻的四姨媽全家過來串門了,初勻媽大喇喇的把祁明介紹了出去,他四姨一點兒都不驚奇,想來是電話裡就已經交換過信息了……
四姨有個女兒,年紀不大,剛上高一,小丫頭有點兒內向,不大說話。大人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她就顯得特可憐……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初曉也不怎麼帶著她玩兒只顧著跟賀大俠下棋。還是祁明哄了她一天,打遊戲、畫畫……諸如此類。小傢伙兒臨走還有那麼點兒依依不捨。
送了四姨媽一家回府,初勻逗了祁明半天,非說讓他生個孩子出來==氣得祁明沒招兒沒招兒的。
初勻媽問了祁明過節怎麼不回自己家,祁明一帶而過說父親忙,不在國內。這是實話,他爸從上海離開就去了新加坡。讓祁明比較納悶兒的是魏源沒有跟去。這很反常。以往,他們的行動都是一致的。
祁明有意對初勻媽迴避了關於自己家庭的話題,面對這樣一個和睦美滿的大家庭,自己的那個「家」豈不是太……
初勻媽是覺察到了祁明不自然的態度的,她知道祁明不想說,她就不該問,而事實上她也做到了,只不過……她還是想知道,所以轉而對自己兒子下手了。初勻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說,其實對於他自己,知道的都很少:有個畫家父親,父親的情人是他自己暗戀的對象,當然,初勻在轉述的時候用的是「前」,他可不想母親多想。關於祁明的母親,初勻就答不出來了,他從未提起,只說過她跟他父親沒有結婚,再沒其他。順此,也就抻出了祁明顛沛流離的童年生活……
初勻媽聽著,手直抖,連說這孩子真不容易,順道威脅初勻——你要是不對人家孩子好,我這個當媽的先掐死你。
初勻都快哭了,這到底是誰媽啊??
「吃飯了,初曉,下樓!」初勻媽端了菜出來,今兒準備的不多。初敏然兩口子早上的飛機,玩兒去了。老二去了局裡組織的聯誼,初勻約了陳昊見面。結果統共就剩下:她、老三、祁明、初曉。
「呦~~這熗炒圓白菜聞著真香。」三姨在桌邊兒坐了下來,手裡碼放著碗筷。
「小明,怎麼還不出來?還忙什麼呢?」初勻媽也坐下了。
「馬上!拾叨一下廚房。」祁明在廚房應聲。
「這孩子真好……福氣啊,小勻。」
「可不是麼。」初勻媽滿面笑容的接了妹妹的話,而後開始叫那不露面的小丫頭,「初曉!吃飯了!怎麼還不下來?」
「別喊了,來了。」初曉登登登的從樓上跑了下來。
「要出門?」祁明收拾利索帶上門出來,就看見初曉化了淡妝,打扮的人五人六的從樓上下來。
「對頭,本小姐今兒有個DATE。」初曉說著抄起筷子塞了兩口就要出門。
「你個死丫頭,坐下吃。」初勻媽按住了初曉。
「來不及了,唉,祁明,紅燒肉做的真棒,一點兒不油膩~~~~」初曉說著一出溜兒跑到了門口,打開那滿滿的鞋櫃踅摸。
「你跟誰約會?小明,你坐下吃飯。」三姨媽站了起來,踱步到門口。
「嘿,三姨,我不是小孩子了,給點兒女人之間的距離成麼?」初曉擠眉弄眼兒,選了一雙高跟鞋,拎起包兒走了。
「兒大不由娘。」初勻媽吃飯,給了妹妹如此一個總結。
「喝湯麼?我給您盛一碗?」祁明拿了湯碗示意三姨媽。
「不用,你吃你吃,忙活半天了。唉,姐,初曉談上朋友了?最近怎麼老往出跑?」
「不知道啊……沒聽她說。」初勻媽夾了些菜到祁明的碗裡,「初曉跟你說什麼了麼?」
「沒啊……」祁明搖了搖頭。
「得叫老二注意一下她閨女,那丫頭,總想著攀龍附鳳,一步到位,省了麻煩……可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三姨放下碗,沒了胃口。
「別,你別硬來,這幾個小的,都強著呢,你不讓幹嘛非幹嘛,不撞南牆不回頭。老三,你吃你的,著急也沒用。」
祁明聽著,也感覺初曉有點兒不對頭,這陣子時不時早出晚歸的。不過……她那個年紀也是個戀愛的年紀了吧?呵,女孩子總是不讓人放心,容易吃虧麼。
「嗯,你說……我?……哦,刷碗呢,夾著電話可不是聽不清麼,呵呵……」
祁明洗碗的時候,初勻打了電話過來。
「啊?洗碗?那幫子現在連洗碗都不管了?」初勻知道十一保姆請了假回家,可是不能傭人一走就拿祁明使喚啊==
「沒,三姨說要洗,我沒讓……呵呵。」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你就慣著她們吧你!」
「嘿嘿,反正我又不忙。」本來這個長假初勻建議祁明跟他出去的,可祁明否了,他想趁這幾天假期把給初家姐妹的油畫完成。
「唉,跟你說個事兒啊……」
「說唄。」
「下午打球我去不了了,跟陳昊談點兒正經事兒。」
「哦……行……正事兒要緊。」祁明有點兒失望,都說帶他見見他的朋友們了……他居然答應了又放鴿子。
「別生氣哈,真是有事兒,這樣,你們散場之後不是還有活動麼?我負責晚點兒接待,成不?」
「嗯,看你時間安排吧,無所謂。」
又說了幾句,祁明掛了電話,有點兒無奈。
「挺有意思的……」陳昊摸著下巴,看著網頁。
「廢話,我找你賣過人情兒麼?」初勻叼著煙,陷在沙發裡一動不動,這太陽這叫一個明晃晃啊,晃得他直犯困==
「你覺得這能賺錢?」陳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唉,我怎麼感覺我開始老了?渾身腰酸背疼的。」
「找妞兒練練去。」初勻壞笑。
這次約了陳昊,其實目的不那麼單純。一,敘舊是必然,他們倆瓷器快半年沒見到了。可二才是更重要的,初勻想把祁明的FLASH賣掉。
之前祁明從上海回來,是有些失落的。這失落不僅僅源於與初戀情人徹底絕緣,還在於……他輸給了他。深深的挫敗感。
祁明沒明說,可初勻有感覺。彷彿他放棄正途走向偏門是個錯誤的選擇。別人在看笑話呢,而這個別人的位置又比較特別,這個別人是他的父親,一貫看不上他的父親。這回他成功的看到了兒子的笑話。
祁明什麼都可以忍受,但唯獨不能忍受父親的嘲笑。即便他都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嘲笑他,還是乾脆棄而不管連嘲笑都懶得。
初勻不希望祁明有這種落敗感,而且在他看來,祁明已經很成功了:他有才華、有創意。他不希望這個男孩兒被自己的無望擊倒。
那麼,怎麼辦呢?怎麼能幫他?
等遊戲的宣傳造勢?歇菜吧,那得幾輩子?
初勻想來想去,想到了祁明的FLASH。那多好玩兒啊,這要是運作好了,指定名利雙收!
於是乎,初勻想到了陳昊。
陳昊的網站規模龐大,上到影星官方網站,下到熱門網絡博客……就連三姨媽她們雜誌最終都掛在了那裡。受眾廣泛。如果能順利的把祁明的作品推銷出去……那就齊活兒了。
「你丫也夠煩人的了,說正事兒。」陳昊點了煙,在初勻身邊坐了下來,「這事兒你怎麼看的?」
「怎麼看的?你覺得呢?你不是智商退化了吧?」
「操,我聽聽你意見,互相補充。」
「我看,首先,你收購他的小網站,弄點兒動靜出來,把視線給集中過來,這比什麼虛假廣告都管用。等受眾大了,就是周邊連鎖了,就跟以前遊戲那周邊連鎖一個套路,你自己說市場多寬泛?玩具的錢比什麼不好掙?」
「嗯,大體思路一致,而且我覺著吧,他那個畫集出版也可以我們這邊來宣傳造勢,順帶就可以給他劃個版塊,弄個作品回顧什麼的。」
「這主意不錯,穩賺啊。」初勻笑。
「唉,初勻,我說……」陳昊摸了摸鼻子。
「嗯?」
「你不怕養豐滿了一個又拍拍翅膀飛了?」
「……你他媽找抽吧?」
「急什麼啊,又不是沒摔過跟頭,還來?我都得懷疑你智商了。好麼,一張床上跌倒,還想從另一張床上爬起來不成?」
「他不是那樣兒的人。」
「童童是麼?」陳昊反問,「一開始就是?」
初勻默了。
「初勻,真的,有時候我覺得你吧……往好聽裡說是不知深淺,往難聽了說……那就是不知分寸。」
「還諷刺我?頭陣子我可聽說有人為了私生子那事兒差點兒沒熬頭死。」
「我操!楊帆這大嘴巴!」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行行行,你當我五十步笑一百步,滿意了麼?」
「不跟你扯了,該賺你的你賺著,不該你操心的少操心。」初勻碾了煙,吐出一口煙霧。
「你丫又玩兒真的?」
「呵呵……」初勻笑而不答。
「唉,跟男的搞……你不覺得彆扭啊?」陳昊擰了擰眉毛。
「唉,操女的你不覺得沒勁啊?」
「……」
「你這回找一太上皇吧?」蘇宇喝了一口茶,優雅的放下了茶杯,「臣等不能老這麼恭迎著啊,早朝還得有個點兒呢,何況這他媽快成夜朝了。」
「蘇宇,你丫怎麼說話呢?」高湆點煙,「你這樣兒的臣子,拖出午門,斬首。」
「午門遠點兒,就近吧,有鍘刀就成。」魏源搭茬兒。
「我……那個……他……」祁明臉都漲紅了,這個初勻,太沒時間觀念了!這都幾點了?
「不是死半截兒了吧?」蘇宇拿過了高湆的打火機。
「放下,別動,小爺東西你也敢亂拿?」高湆一把抓住了蘇宇的手。
「SB放手啊。」
「怎麼著?還想喊非禮不成?有本事你喊,我還搶親呢我!」
「唉,你們倆,打情罵俏上床折騰去。」魏源瞅了瞅手錶,說的漫不經心。
「跟他?」蘇宇瞅了瞅高湆,「脫光了趴地下我都不操。」
「霍霍,瞅這話說的,我犯賤啊我?趴地下讓你操?你以為你是誰?」
「滾蛋吧你,別嗶嗶了,有完沒完?」
「你們倆……」祁明頭都大了,這蘇宇……他還真不是一般記仇==
「我們倆沒事兒,說說你們家那口子,丫想來了讓我把鬍子都揪下來吧?」高湆瞪著祁明。
「行,我負責揪頭髮。」嘿,這會兒蘇宇又跟他一致對外了==
「難道讓我勉為其難揪體毛?」魏源幫腔。
「你們!」祁明簡直要瘋了。
突然一片喧嘩而至,房門開了,外面的聲音湧了進來。
初勻進門就看到了四個男孩,表情各異……
「我操!~~」第一個出聲兒的是高湆。
「麻煩……您走錯門兒了……隔壁是一堆姑娘那房間。」第二個出聲的是蘇宇。
「你們……我……」祁明的臉都快掉地上了。
「抱歉,來晚了。」初勻有點兒不好意思,跟陳昊那兒一呆就沒點兒了。也不知道窮□有什麼可說的==
「坐。」魏源站了起來,讓出了祁明身邊的位子,挪到了蘇宇身旁。
「唉媽呀,真是他啊?」高湆表示驚恐。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初勻不大明白,看了看祁明。
「他們……這是……誇讚你漂亮……」祁明語塞。
「對,那人犯騷。」蘇宇補充了一句。
「蘇宇……」祁明臉綠了。
「欠操吧你?」高湆勾住了蘇宇的脖頸。
「點菜吧。」魏源圓場,把菜單遞給了初勻。
「無所謂,這事兒我不擅長。」初勻笑,沒接。
「呃,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祁明感覺自己要再不說點兒什麼就麻煩了,「這是初勻,初勻,這是高湆,這是蘇宇,這是魏源。」
大家含笑點了點頭,也就算認識了。
服務員記了菜名出去,高湆壞笑著看著初勻,「那個,簡單介紹也過了,具體自我簡介一下吧。」
「嗯,嗯,加入小團體是要經過審核的。」蘇宇幫腔。
「啊?還要介紹什麼?」初勻一頭霧水。
「身高、體重、下圍。」
「高湆!」祁明的臉刷啦一下紅了,紅的跟個熟透的蘋果似的。
「身高178,體重137,下面不知道,沒量過。」初勻倒是不以為然。「要不你給我找一尺子?」
「尺子沒有,拿煙量吧。」蘇宇壞笑。
「哦,那你等我脫褲子。還有,你這要怎麼算?是軟著還是直著?」
「初勻!」祁明簡直要瘋了,這幾個不正常,他也跟著起哄==
「怕什麼,誰沒長啊?」初勻說著站了起來,真要解褲子扣。
「我操,哥們兒你夠葛的……」高湆先服軟兒了,再鬧下去,祁明指定翻臉。
「行,行,不鬧了。」蘇宇說著扔了一顆煙給初勻,「算我錯了,我服你。」
初勻笑,點了煙。先下手為強,臭小子們,還能制不住你們?
「唉,祁明,我有點兒後悔了。」高湆叼著煙嘿嘿的笑,「早知道這麼尖兒一貨色我說什麼也不讓給你。」
「行了吧,人也得看得上你,」蘇宇嗤之以鼻,「你有我們小明一半兒純潔麼?」
「難道你有?」
「你們倆今兒是沒完了吧?」魏源看著高湆和蘇宇,這倆最近越來越不對勁,掐的厲害。
「跟他?沒什麼完不完,就沒開始,哪兒來的完不完?」蘇宇輕蔑的笑。
難得的高湆默了。
這下全完了,他這一默了,集體尷尬。
「嗯……蘇宇啊,我姑姑一同事的孩子想學雕塑,」祁明趕緊調節氣氛,「你現在帶學生麼?」
「不帶,不過可以幫忙安排。」
「那太好了,呵呵,她特意給我打的電話。」
「唉,高湆,你上次說約我做訪談,定了時間沒有,我下月可能要去巴黎。」這頭魏源找高湆說話。
「差不多,那就下禮拜?」
「行,提前言語,我候著。」
初勻看著這四個人,頓感無奈==
吃過飯,大家一起去K歌,祁明死活不唱,非說自己五音不全七音不美==不過氣氛倒是很好,再觀察的時候,高湆已經躺到了蘇宇的腿上。
初勻還特意觀察了一下魏源,他不怎麼笑,但絕沒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一切行為舉止大方,倒是祁明時不時的用眼神瞟他。
「唉,三百喜歡蘇宇吧?」初勻上了車,一邊調整倒後鏡一邊隨意的問。他還是喜歡稱呼高湆——三百。
「呵呵……傻子也能看出來。」
「小子!罵誰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祁明嘿嘿的笑。
「你……」
「唉,你今兒怎麼那麼頂他們啊?」
車子駛出停車場,祁明看著夜景。
「哦?有麼?」
「都說你各色……」
「沒轍,要不都是厲害角色還不得讓我一點兒尊嚴都沒了。」
「怎麼不算計死你!」
「你怎麼老想我死啊?」初勻輕撫了一下祁明的臉頰。
「那我死?」
「別,可別跟我跟前兒尋死覓活的。」
「……崩潰。」
「唉……」
「幹嘛?」
「你今兒怎麼老看他?」
「我有麼?」
「呦呵,難不成是條件反射?」
「你停車!」祁明瞪著初勻。
「急了?」
「停車!你沒聽見啊?」
初勻把車子滑向了路邊,二環的輔路邊兒上,深夜,竟然沒什麼過往的車輛。
「祖宗,我叫你祖宗成麼?急什麼啊?等著交警給我開罰單呢?」
祁明什麼也沒說,挪動身體跨到了初勻身上,不由分說,直接吻了上去。
因為祁明瘦,初勻感覺不到什麼重量,只能感覺到那具軀體的灼熱,他放肆的吻他,甚至有點兒粗魯、有點兒失控。
初勻摟著那細腰,手伸進了祁明的上衣。
祁明不在意,只是吻,吻的很深很深。
初勻很久才被放開,呼吸全紊亂了,「操,使不上勁兒,要不現在就干你。」
「……你還生氣?高湆笑呵呵的逗你,你瞧你那樣兒。」祁明胡嚕了一下頭髮。真的,那一刻,高湆□的看著初勻的時候,他給氣得不得了。他知道那是哥們兒沒事兒鬧著玩兒,可就是生氣。平生頭一回——吃醋了。
「我操……你自己哥們兒逗你你都急?」
「……」
「行,下次不逗了,成麼?」初勻勾住了祁明的脖頸,輕輕吻了吻那薄薄的唇瓣。
「不說了,是我犯混……」祁明滾到了副駕駛。晚風很涼,撫過臉頰帶來一絲泥土的味道,喚起人的清醒。他心裡打定了主意:一會兒回去,順奸、□、□……怎麼都成,他吃定了初勻。不是自己的,總不踏實!死人,這回你怎麼跟我拐彎兒都沒用,我絕不姑息同情!
「唉,還較勁呢?」初勻見祁明遲遲不開口說話,有點兒不安。
「沒啊,困了而已。」
「那你回去也別想消停,誰剛才逗人來著?」
「呵呵,行啊。」祁明皮笑肉不笑,我能讓你消停才怪!
(二十一)換位
「燈怎麼不亮了?」初勻按著玄關的燈,反覆重複了幾次也沒用。
「不會吧?」祁明已經藉著樓道的那點兒亮兒走到了客廳中央。
「確實不亮,估計歇菜了。」
「唉,我說你別關門啊!」
初勻關了大門,剩下了一屋子的黑暗。
「看不見了?」
「嗯,有點兒夜盲。你能看見麼?」
「得適應一下。」
「成,那你開燈,廚房的、洗手間的都成……我現在徹底寸步難行了。」祁明摸索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別磕著。」初勻適應著黑暗,摸黑進了廚房。好不容易摸到了燈的開關,按了幾次也不亮。「操,鬧鬼啊?也不亮。」
「啊?是不是跳閘了?」
「別慌,我出去看一下。」
初勻開了門,樓道的燈光透了進來,祁明能看見了,就打算到衛生間洗一下手,剛跨進去就被絆了一下。低頭看,看不清楚,蹲下來摸,吹風機的電線。
「閘合不上去,打火花兒……」初勻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合了……」祁明拎出了水池裡的吹風機==那天忙著下樓拿隱形眼鏡的藥水,就覺得碰著什麼了……該死,沒拔電源的習慣……
「怎麼了?」初勻尋著聲音踱步進了衛生間。
「估計短路了……」
「啊?」初勻看見祁明拎了一什麼東西,卻看不清楚,接過來到燈光處一看,「操,都燒變形了……」
「嗯……」
「還嗯,沒著火你就偷著樂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那叫縱火!鎖門兒上樓,明天給物業打電話。」
「別,這都幾點了,別吵她們了。」
「那怎麼辦?就這麼摸黑兒?」
「湊活吧……」祁明懊惱的抓了抓頭。
「你不是夜盲麼?」
「不嚴重……適應會兒就成。」
「我操,你到底行不行啊?」隨著啪啦一聲,初勻簡直要崩潰了。
「喊什麼喊,你當你是狼人啊?對著月亮喊?」祁明蹲了下來,在濕滑的地板上摸索,「撿起來就是了,那麼大一瓶洗髮水看不見還摸不著?」
「你也得摸對地方啊,這兒呢,大哥,起來吧,別摸了。」初勻在牆角拾起了洗髮水,「圓的,有慣性……」
「……慣性我也不知道它會滑向哪邊兒……」祁明頹了。
「你……你這人真是沒常識,為了排水方便,浴室的地板都是傾斜的,所以下水孔在哪兒就是往哪邊兒傾斜!」
「從沒找見過下水道……」祁明嘟囔著撞了初勻一下,示意他讓開點兒,然後擠了洗髮水出來。
「水池下面的櫃子底下。」初勻拿了毛巾,擦頭髮。「往左,水都濺出來了。」
「嫌擠就出去,誰讓你跟進來了……」
「我這不是怕你摔死在浴室裡麼……你這人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至於麼我……」祁明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承認,剛才跟臥室還被地燈絆了一下。
「別說至於不至於,真要摔著了可就廢了。」
「頂多青一塊兒。」
「我可見過跟浴缸裡摔斷過肋骨的。」
「啊?真的假的?把浴液遞我。」
「那是我收到過的最神奇的假條兒。」
「到底怎麼回事兒?」祁明關了水,慢吞吞的塗浴液。
「有一同事出差,訂了酒店,晚上洗澡的時候看見賓館那浴缸裡有一墊子。」
「防滑墊啊。」
「是,你知道他不知道,結果人老先生覺著多餘就給撤出來了。」
「啊?」
「然後放了水起來的時候就給摔了。」
「不是吧……」
「嗯,摔了以後覺得疼,後來一咬牙溜躂出去了,睡了一宿起來還疼,可是餓了啊,就沒管,下去吃早餐了,人家酒店的早餐是自助的,什麼都得自己來。結果他喝了一碗粥想再起來去盛,就死活起不來了……救護車都來了,說是肋骨折了……」
「哈哈哈哈哈……他……還行不行啊……肋骨斷了都不知道?還想著去吃飯?」祁明快笑抽了。
「你甭樂,這事兒氣瘋了我了,這人先跟酒店打官司,人酒店指定不負責啊,都給你準備設施了你不用,後來又跟我翻哧,非說算工傷,說是因為出差受傷的……」
「哈哈哈哈哈……快……快別說了……肚子疼……」
「還他媽笑,我這叫一個倒霉,不僅讓他休假了三個月工資還得照給!」
「真別說了……哈哈哈……我都能想像出來你那臉得拉多長……哈哈哈哈……這不是……這不是倒霉催的麼……不行了……不行了……」祁明笑得厲害,不得不靠在了牆上,彎著腰捂著肚子,眼淚都快出來了。
「嗯,臉掉地上都拾不起來了……我說你別笑了,沒完了……」初勻拽過了祁明,開了花灑,把他推了過去。
「你等我緩一下……實在沒法控制……哈哈哈……」
「那趕明兒你給畫出來得了,實不成用你FLASH裡,也是一點子。來一浴缸裡摔死的……」初勻實在無可奈何,這人怎麼能笑成這樣兒?「說到這兒,跟你說個正經的。」
「別,別說了……正經的也沒用,我得笑會兒呢……實在太逗了……哈哈哈哈……」
「操!」初勻這叫一無奈,他還沒來得急跟他說說跟陳昊合作那正事兒呢。
「哎呦我的媽呀……可算緩過來了……」祁明滾到床上的時候剛剛止住爆笑,渾身都酸軟酸軟的……笑得都脫力了。
「你說你……也不至於不至於。」初勻叼著煙,實在沒了脾氣。
「這事兒確實逗,不賴我,我覺得你別弄遊戲了,瞅瞅雇的都什麼人啊,乾脆說相聲吧,單口相聲就成,指定名留千古……」祁明趴了下來,又想笑了。
「噁心人吧你就,唉,趕緊的,說個正事兒。」初勻拍了拍祁明,「六號沒事兒吧?」
「應該沒事兒,怎麼了?」
「陳昊想約你見個面。」
「哈?幹嘛?」
「……我朋友還不能見見你?」
「我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你怎麼總拉我出去遛?」
「遛遛怎麼了,我們馬戲團指定比你們動物園好,表演一倒立給你一塊巧克力成不?」
「跟我們園長談去,我們都沒人權。」
「對麼,沒有就對了,你猴子麼。」
「你!」祁明踹了初勻一腳,沒想到腳卻收不回來了,被擒住了……
「六號,定好了啊,乖。」初勻順勢壓在了祁明身上。
「都表演什麼啊,除了倒立?」祁明稍稍欠身,脫了T-SHIRT。
「鉆火圈兒擅長麼?」初勻跪了起來,也在七手八腳的脫衣服,絲毫沒感覺出自己儼然危險了。
「得練練。」
「行,對了,最好再表演一下抽煙。」
「那叫虐待動物成麼?」
「那要不……走鋼絲?」
「唉,你還會說動物語啊?」祁明拿過初勻唇邊的煙,掐了。
「嗯?」
「我都成一猴兒了,你還跟我犯貧?」
「我有特異功能。」
「崩潰……你非得逗我樂是麼?」祁明又想笑,可是這時候他怎麼能笑?一笑就軟了,就什麼想法都沒了。
「這還逗?那我要是給你講一下上回楊帆給我講那笑話你還不得笑背過氣兒去?」
「哈?他講什麼了?」
「說因為佔地方,商場要集中銷毀一批舊電器,完了老哥兒幾個都慌了,大家一起呆了這麼多年,關係都不錯,銷毀誰不銷毀誰啊,後來就一起合計了一下,死也得笑著去死,講笑話吧,誰講的有人不笑就拉出去銷毀。大家都欣然同意了。首先上場的是洗衣機,它笑話一講完,全場哈哈大笑,突然就聽那電鍋說:『好冷哦~~~』得,洗衣機就這麼掛了。接下來上場的是最聰明的電腦,它的笑話一講完,所有的家電全都笑翻了,結果電鍋那小子又說:『好冷哦~~~』所以,電腦也掛了。第三位是平時最幽默的消毒櫃,消毒櫃很有自信的講完笑話,大夥兒已然不成了,笑到在地上打滾兒,結果電鍋又說:『好冷哦~~~』正當消毒櫃要出去自殺,電鍋很生氣的站了起來,轉過頭對坐在他後面的冰箱指著鼻子就罵:『SB我受夠了,你丫笑就笑,嘴巴能別張那麼大麼,真他媽冷!』」
初勻這笑話剛說完,祁明就縮成了一團,笑岔氣兒了……
「操,別笑了,都他媽賴我,我大半夜給你講笑話幹嘛……嘿,我說你別笑了……」
「不行了……不行了……今兒什麼都別幹了,軟了……」
「廢話,笑成這樣兒還能硬我服你……睡覺,我也沒想法了。」
倆人規規矩矩的各躺一邊兒,都有點兒鬱悶。祁明懊惱念頭沒達成,光顧笑了。初勻懊惱送到嘴邊兒的肥肉沒咬到,還是自己沒叼住==
就這麼躺了一會兒,祁明往床中間挪了挪,初勻感覺到動靜,也挪了挪。
「唉,不笑了?」
「嗯,笑勁兒過去了。」
「有想法兒?」
「嗯。」
「成,幸虧我還沒多此一舉再把衣服穿上。」
祁明沒再說話,湊了上去,開始在初勻的身上啃咬。沒幾下就翻身壓住了他,□貼在一起,摩擦著,都起了慾念。
可與此同時初勻嗅到了某種不祥的氣息……
「你什麼想法兒?」手壓住了祁明的手腕。
「你怕疼?還是……有什麼忌諱的?」
「你當做飯啊,還問問有什麼忌口兒?」
「行,明白了。」
「你明白個毛啊!」
「你有什麼反對意見?」祁明不禁皺了皺眉頭。
「……我不是反對……你看這黑燈瞎火的,你還有點兒夜盲……」顧左右而言他。
「這事兒又不是非得開燈,放心,不造成技術損失。」祁明說著,手脫了出來,順著初勻的腰線往下摸。
「那個……」初勻又按住了祁明的手。
「嗯?」
「……我要是告訴你……我只能接受做1……不會跟我翻了吧?」
祁明僵了一下,「……你不是告訴我你不分麼?」
「我真不是故意騙你什麼的……你知道……這事兒一般有來有往……我……」
「你跟你前任也沒有過?」
「……有過……但是只放進去一點點,我就已經要瘋了,特別疼……而且吧……」
「出血?」祁明俯身吻了吻初勻的脖頸。
「是……」
「他粗魯?」
「不知道,著急吧……反正就那麼幾次,後來他也就沒這種要求了。」
「沒要求了?」
「嗯,他本來就習慣在下面,而且……我能感覺到,他並不是真想在上面,只不過想用那種方式證明他可以駕御我,我是他的,受他控制的。」
祁明聽著,呼吸差點停了,怎麼感覺像指桑罵槐?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想法?」祁明心虛,索性趴到了初勻身上。
「……」初勻沒有回答,只是手纏繞上了祁明的背脊。他又想到了那些經歷,他跟童新都不舒服,出血不多,床單上只沾染了幾乎看不見的一點血痕,但是疼痛卻是不堪忍受的。那種撕裂感、漲痛、擠壓、衝撞……
「唉,我不勉強你,不能接受就算了……」祁明感覺到了尷尬,以及……怎麼說呢,感覺被人窺見了內心。
「別……本來就該有來有往……但是……我要是特不能忍受,你能停麼?」
祁明的手指在那裡輕輕的摩挲著,他並不想強硬的闖進去,那會讓身下人難以忍受。他不會粗魯的。
另一隻手纏繞在那□的傢伙上,有規律的□著。
唇貼著唇,交換著彼此的唾液與氣息。
祁明發現初勻在下面特別老實,他幾乎什麼動靜都沒有,身體也特別僵硬。彷彿發自內心的就在抗議這一行為。
但祁明並不著急,對付這種人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溫柔和耐心。
初勻喘息著,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如果說這是一位超級合格的1,那相對的就是一個連及格都難達到的0==手指沾染著潤滑劑在股間摩挲真的很怪,雖然不疼,但是很癢。他甚至後悔了,也許應該繼續給他講笑話,也許……剛才真不該那麼大方的答應。操,真是鬼迷了心竅,看祁明那麼失望……竟然……自己先松嘴了。
「你……稍微放鬆點兒……不至於這麼緊張吧?」
「至於……」
兩人的眼睛都適應了黑暗,藉著窗外的黯淡月光,能清晰的窺見彼此的輪廓。祁明真希望沒短路,他想看看初勻此時此刻的神情,一定特……矯情。
初勻的想法與祁明完全背道而馳……他實在感謝沒電,要不這麼窘迫的樣子給他看見……還不如撞牆==
看不見,其他感官就會更發達。觸感更清晰,呼吸更真切,初勻感覺自己的耳朵從沒這麼好使過……
「什麼動靜兒……」
「□啊。」祁明坦然回答。對著這麼緊張一人,他感覺自己就跟醫生似的,病人問:手術是要開始了麼?醫生答:是的,正在麻醉==
「你……」初勻不自覺的後退,他不是這就要進來吧?
正這麼想,身子被壓住,有東西闖進來了,不過還好……細長,應該是手指……並且,一點兒都不疼,不但不疼,那種被癢包裹的感覺消散了……很舒服。
「難受麼?」
「……不難受。」
「舒服?」
「……挺好。」
就說你矯情==祁明幾乎要笑了。
緩緩拉過初勻的手,祁明暗示他也得幹點兒什麼,至少該取悅一下如此耐心伺候你的人吧?
初勻握住那傢伙,這回特仔細的感受尺寸。老天,以前可以不太在意,畢竟是他上人家,這回反過來……不在意怎麼可能?
還好……至少正常。
「稍微忍耐一下,可能會有點兒疼。」祁明弄了一會兒抽出了手指,拿了潤滑劑又淋在初勻的股間以及自己的手上。
「嗯……」
「疼?」
「還行……」
漸漸適應了,祁明覺得差不多了,翻過了初勻的身體,「跪下。」
「……」
「怎麼了?」
「上面可以麼?」
「後面會比較順利。」
「彆扭……」
「嗯,一般來說彆扭羞恥的姿勢都會好受點兒。」
祁明摘下了手指上的套子,扯開了一隻新的,戴上,抓住了初勻的腰。
「一箱子呢,哈。」人一緊張就容易胡說八道==
「說冷笑話你也躲不過去了。」祁明知道初勻在拿那箱套子揶揄他。
□抵住後面那個濕濕滑滑的入口,緩緩的向內推進,初勻下意識的就開始緊張。
「你別較勁……」祁明固定住了初勻的腰。
「不是我要較勁……算了吧……那麼粗的東西……」
「剛才都三根手指了,你不是也沒說疼麼?」
「哈?」這麼一愣神一放鬆,祁明逮著機會一用力就頂了進去。
真熱,真緊,不過……也真的舒服。
「你!」初勻的手死死的撐著床,剛才的衝擊差點兒讓他直接趴在床上。
祁明沒有動,只是俯身親吻著那具背脊,光滑的絲綢般的質感,再加上那裡對他的擠壓,差點兒就洩了……
這可不成==
「嗯……」
「會□啊?還挺好聽的麼……」
「你簡直……披著羊皮的狼……」
祁明按著初勻,用舌頭逗弄著那迷人的脊背,想聽到他更多性感的聲音。
「嗯……」
果然如願而至。
緩緩地抽動了幾下,待到初勻適應,祁明抽出了自己的傢伙,讓初勻在床上躺下來,繼而,再進入。
「沒問題不疼吧?」
「嗯……還成……」
再次進入,那種緊張的絞痛已經沒了,要知道對付這麼緊張一人,更難受的是祁明。
緩緩的□中,祁明握住了初勻已經軟掉的□,耐心的□,直到那裡再次興奮起來。
「嗯……嗯……」
「舒服?」
「……」沒動靜了。
「深一點兒還是淺一點兒?」
「……」
「說話啊。」
「……」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最舒服?」
「……」
「你不是以為就這麼一回吧?跳河一閉眼?」
「你……」
「不說算了,不做了。」祁明突然發現逗一下初勻很有意思,他越矯情越有意思。
初勻一下抓住了祁明的腰,他在迎合他。
哼哼,要□的是你,不說?上面那張嘴不說下面還是要說。
「深一點兒?行,這裡你自己照顧。」
初勻怎麼也想不到,祁明會突然放開他的命根子,換而用力的抓住他的肩,動了起來。
快感,滅頂的快感,隨後就是繳械投降……
渾身驟然的痙攣,祁明感受到了初勻的快感,那快感也帶動著他興奮到了極點,□的撞擊聲很淫靡,粗重的喘息聲很性感……
再來,就是快樂的頂峰。
「天都亮了……」祁明清理了一下自己,把紙巾扔到垃圾桶裡的時候從敞著的窗簾中看到了濛濛亮的天。
「嗯,困死了……」初勻叼著煙,不住的揉眼睛。
「去洗洗,能看得清了。」
「不想動……起不來……腰疼……」
「天地良心,我比你溫柔多了。」
「……是。」
「不難受吧?」
「嗯。」
「很舒服?」
「……」
「來來,快讓我看看你矯情的樣兒。」祁明這麼說著,認真的盯著初勻。他還真是……美。猛然有點兒不真實的感覺,就在剛剛,他佔有了這麼一個美人?
「滾蛋,真煩人,我去洗澡。」初勻下床,一下沒站穩。疼不疼是一回事兒,身體累不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算了,一起吧。」祁明也爬了下來。
「……我每回都把你折騰的這麼散架?」
「有過之而無不及。」
初勻抓了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你是……挺有耐心的。」
「因為在乎啊,你難受我也不會舒服,至少心裡是。」祁明答的誠懇。
「呵……」
(二十二)抽冷子
祁明這是第一次見到陳昊。或者說,見到初勻的朋友。
家人已經很熟了,不,不應該說熟,或許應該用「融為一體」這一詞彙。可朋友著實是第一次見,難免有些緊張。
陳昊看上去比較冷,也比較沉,所以祁明落座幾分鐘了,除了打招呼多一個字兒也沒說。
「喝點兒什麼?」初勻拿過了單子,斜了陳昊一眼。
「無所謂,你看著點。」
「你呢?」初勻扭臉看祁明。
「呃……都成。」
「嘿……得,我問問人家有隨便麼?」初勻點煙,瞅了瞅身邊的服務員,「有隨便麼?」
下午三點,德寶飯店,就是這麼一幕。
最終,服務員端了三杯咖啡上來,又送來一些糕點,潸然離去。
三人對視了一下,還是陳昊先開口了,「你不怎麼愛說話?」
「……還行吧……」祁明答。
「陳昊你能笑一下麼?你丫那陰陽臉留著你公司使去。」初勻感覺到了祁明的緊張,決定緩解一下氣氛。
「你丫才陰陽臉兒呢,訓人訓得跟孫子似的。」陳昊笑,「初勻看著挺溫和的是吧?」
「啊?……嗯,挺溫和。」祁明點頭。
「怎麼著,你今兒還想當面兒拆臺是怎麼地?」初勻扔了煙給陳昊,示意他閉嘴。這人說不出好話來,所以最好別說。
「親兄弟麼,背後拆你臺就孫子了,唉,你是不知道這人,」陳昊說著把視線集中在了祁明身上,「平時怎麼都好辦,老笑呵呵的,你到該出活兒的時候再看看,好麼,誰見著他都跟蠍了虎子吃了煙袋油子似的,有一個算一個全哆嗦。」
「嘿嘿嘿,來勁了?你好,你行,給你丫一叉子你都能巡海了你!」
噗哧……祁明一下就笑了,「你們倆還行不行啊……」
「成,你這位深啊,能撿樂兒,福氣!」陳昊彈了彈煙灰,揶揄初勻。
「行,打住吧,你是時間富餘是怎麼地?說正事兒。」初勻指著手錶,白了一眼陳昊。
「你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陳昊笑。
「你丫才太監呢。」初勻罵。
「……你們倆……」祁明徹底無奈。
「行了,說正經的吧,我五點還約了一妞兒,」陳昊清了清嗓子,「你那些FLASH我都看了,挺有意思的……初勻跟你說了我意圖麼?」
祁明聽了一愣,意圖?FLASH?
初勻沒搭話,這事兒他提前沒跟祁明說。關於這事兒他是這麼考慮的:首先,以自己跟陳昊的交情,他不便於過多插手。其次,祁明從沒試圖賣掉他的作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打算。再三,初勻不想祁明覺得自己在幫他什麼,那是個挺要強的男孩兒,弄巧成拙的事兒他不幹,不是他原則。
「哦……看來沒說。」陳昊跟初勻將近十年的交情,初勻不說話,他也就洞察到了那人腦子是怎麼轉的,索性就按這路子來了。對,他考慮的對,有利益的事兒就要換個路子來,親兄弟還明算帳呢。
祁明看著初勻,示意他說點兒什麼給自己一鋪墊。
「陳昊做網站的,你另一個郵箱就是他們家的。」
「哈?真厲害。」祁明抓了抓頭,笑,可還是不理解他說的那個「意圖」到底指代的是什麼。
「有沒有合作的想法?」陳昊拆了一盒新的煙,遞了一支給祁明。
「不,謝謝,我不會。」祁明連忙擺手。
「呦,不是吧,那你怎麼給自己找一煙筒?」
「你丫就窮來勁啊,操,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初勻說著起身,「你們單談,明兒,發動發動智慧,往死裡擠兌丫的。」
「嗯?你幹嘛去?」祁明一聽初勻要走,連忙問。
「衛生間。」
初勻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發現咖啡座後面的這片幽靜區域多了一桌客人。
一男的,一女的。
男的很年輕,長相精緻,讓人一看就有一種驚艷的感覺,打扮也時髦還相當具有品味。
女的年紀不小了,怎麼也得有四十幾歲,化淡妝,一身寶姿套裝,很會修飾自己。
兩人談笑風生,但言語間的親密勁兒顯得有些做作,明眼人如初勻一看就明白,這倆的關係應該是種供求關係。一成功女士中年寂寞,找個年輕漂亮的小伙子掛著,一消遣,二享受。
這事兒他本該跟初勻沒關係,但……那男的,他見過。
對,見過,而且幾天前剛剛見過。
祁明的朋友——蘇宇。
初勻立馬轉身改從左邊的通道往回走。
這……這是怎麼個意思?
祁明說過,蘇宇在大學做助教,專業是雕塑。那天吃飯的時候祁明還問過蘇宇帶不帶學生。這……怎麼一扭臉……他……怎麼幹這個?祁明知道麼?
腦子思索著,邏輯分析著,初勻放慢了腳步,隔著玻璃屏風往那邊再看,好麼,那女的真是全無顧及,大庭廣眾之下就伸手摸蘇宇。
蘇宇笑,握住了那隻手,悄聲說著什麼。
成,本想糾正自己的思維,看來不用了,不是他想錯了,事實就是事實,就是他看到的、想到的那樣兒……
操。
祁明不是說蘇宇跟三百……糾葛麼?
這他媽什麼跟什麼啊?
「唉,你蝸牛啊?怎麼那麼慢?」祁明看見初勻慢慢悠悠地往這邊溜躂,魂兒還跟沒了似的,不知道這是一什麼路子。
「我還蛞蝓呢。」初勻落座,神態盡量自然。這事兒還是先別告訴他的好。
「你真噁心,可別說蛞蝓,我最膩味那東西。」祁明直撇嘴,小時候姑姑家住平房,後院兒裡一潮就出那玩意兒。
「我都打算拿抄子廁所撈你去了。」陳昊搭話。
「不用,抽水馬桶掉不進去。」
「架不住你可勁兒往裡鉆。」祁明抽冷子來了這麼一句。
「嘿,小樣兒的,槍口對準了啊,看清敵我形式。」初勻伸手胡嚕了一下祁明柔軟的頭髮,「怎麼著了,你們倆談的。」
「再等會兒戀愛都談上了。」
「呦呵,真的?」初勻扳過了祁明的臉,「那人說我要再回來晚點兒他就打算跟你談戀愛了,混蛋吧?」
「還成,你倆蛇鼠一窩。」祁明咬了一下初勻的手指。
「臭小子!」
「唉,初勻,人祁明基本答應了。」
「不新鮮,你一職業說客。」
「嗯……反正關於畫稿那塊兒得問報社,這得看他們意思,我全權放給他們了。」祁明看著陳昊,卻沒料到放桌子底下那手被初勻握住了,他摩挲著他的掌心,給了他一種很踏實的感覺。
「哦這個不是問題,只要你這兒過了,回頭我讓人跟他們聯繫。」
「成,呵呵,我這人懶……」
三人一起又說了一會兒關於跟網站合作的相關事宜,初勻發現祁明一直在笑。他還是希望得到認同啊。形式可以是任何一種,得到認同卻比得到金錢來得還要開心。僅此而已。
「商業運作這一塊兒你放給我不用費心,至於對作品的要求、更新速度……唉,這年頭兒,女的真能耍啊。」陳昊的座位正對著酒店的大堂,說話的功夫他恰巧看見了蘇宇跟一女的出去,那女的挎著蘇宇,笑瞇瞇的。
初勻一聽這句腦子轟的一下,操……你丫嘴怎麼就那麼快?
祁明本沒在意,但是陳昊說了,作為附和他也就回了一下頭。
好麼,這一下……驚了。
那……蘇宇啊!!
祁明知道蘇宇當不良托兒,但是他也知道,托兒就是托兒,蘇宇從不會出場子,更不會跟女性客人如此親密==
腦子污七八糟的亂轉,等到換成動作的時候,祁明一下站了起來,椅子一聲巨響。
「祁明!」初勻眼看著祁明抓了外套就往出追。
祁明追出來的時候,正看到蘇宇上了那老女人的車,車子一給油,起步就竄了出去。
祁明不停的捏額頭。那天吃飯他就覺得蘇宇跟高湆不對付,那種不對付不是平常的那種調侃,而是具備了某種攻擊性。這還沒來得及問呢,怎麼就來了這麼一出兒?
拿了手機,祁明沒直接撥蘇宇的電話,而是打給了高湆,不曾想卻被轉給了秘書臺。運了運氣,祁明才又打給了蘇宇。
漫長的彩鈴過後,蘇宇略顯慵懶的調子傳了出來:「小明兒?」
「嗯。」
「有事兒?」
「沒,沒什麼事兒,就想問問你現在忙麼,不忙就出來打球。」祁明決定迂迴作戰,正面交鋒沒意義。
「哦,今兒不成,我手裡有個作品,長假回去以後就得交。」
他、居、然、說、謊?
祁明越來越覺得事兒不對了。
「在學校呢?」
「嗯,是。」
「那我過去找你吧,等你一會兒。」
「別,今兒確實完不了,前幾天光顧著玩兒了,等我忙完,咱約時間成麼?」
「哦……那高湆呢?高湆忙麼?」做引子。
「他?我怎麼知道。」蘇宇冷笑。
「你們倆……不是形影不離麼?」
「我有病啊我,我□沒事兒跟他耗個什麼大勁?」蘇宇這話橫著就出來了。
「你們倆是不是……」
「請別用『倆』這一詞彙,我是我,他是他。」
「蘇宇……你」祁明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了。再打回去:關機。
這是從沒有過的情況,蘇宇從沒掛過他的電話。這到底是怎麼了?不用想都知道,指定是出事兒了,而且這事兒,絕對與高湆有關。
「大爺,您這是幹嘛啊,陳昊被你嚇著了。」初勻抓住祁明胳膊的瞬間,感覺那人一顫。
「呃……真不好意思……我……」
「先回去,咱把正事兒說完,別急,天塌了還有高個子的頂著呢,你那邊有什麼事兒回頭我給你解決。」
跟陳昊一直談到四點半,仨人出來之後往兩個方向走了。陳昊約了一姑娘往東,初勻跟祁明往南。剛一上車祁明就拿出手機,辟里啪啦的翻找號碼。
「你先別急,先說說怎麼回事兒。」初勻看著祁明,手伸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我也不知道啊,知道就不著急了!」
「你那朋友……」
「我跟你發誓,蘇宇不是亂來的人,他肯定是被氣著了……」祁明又一次撥通了高湆的手機。
「這不是亂來不亂來的問題吧?他那……怎麼看也是老手兒……」
「他是托兒,托兒你知道麼?都是假的,他不是賣的!他從不會跟女的出場子!喂,高湆!」電話通了,祁明示意初勻閉嘴。「你電話剛才怎麼轉到了秘書臺?」
「啊?哦,剛起啊。」
「那個……你跟……」祁明要說的還沒說,要問的還沒問,就從電話裡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幹嘛呢?還不出門?你不怕晚了啊?」
「稍等,我一哥們兒,唉,你起來,想想吃什麼。」
「無所謂,就近吧。」
「要不你再睡一會兒?等我回來省得忙叨。」
……
「高湆,你跟誰在一起呢?」祁明嗅到了一絲不祥的味道,高湆很少對誰這麼有耐心,一般勾搭上的伴兒,他也絕不會留人過夜。這對話?崩潰……
「我朋友。」
行了,就這一句,華麗麗的震著祁明瞭。
朋友???
「你?」
「下次有機會他有空,讓大家參觀一下,哈哈哈……」
「你!你瘋了?蘇宇知道麼?」
「知道啊,跟他說了。」
「你不長腦子啊?你跟他說……說什麼了?」
「實事求是的有什麼說什麼,我想安定下來了,玩兒夠了。」
「……」祁明鼻子都給氣歪了,「你……你能氣瘋了蘇宇你知道麼?」
「怎麼會?他是他,我是我,這是他跟我說的。」
「他喜歡你,你怎麼就不知道?」祁明說完就後悔了,他多嘴了。
「知道,我也喜歡他,朋友一場麼。不過我不可能老跟他這麼混著了,他要繼續耍那是他的生活,我不想漂著了,沒意思。」
「不是,高湆,你沒懂我的意思……蘇宇他……」
「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能成全,明兒,你懂的。」
「……」
「你等我一下,我出來跟你說。」
祁明聽見了開門的聲音,而後,是關門的響動。
「明兒,就像你跟魏源,你不是也不耗了麼,你找了大鬍子,也踏實了。」
「那不一樣!」
「一樣的,真的,咱都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沒必要無謂的堅持。蘇宇既然表明了態度,那……我不想連朋友都沒得做。」
祁明聽到了打火機的響動,然後是吹氣的聲音。他能感覺到,高湆此刻很是消沉。
「蘇宇他跟你說什麼了?高湆,你聽我說……有些事兒……」
「明兒,不說了,到此為止吧,早該如此,呵呵。」
祁明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覺得無力,只是無力。
「停車。」祁明掛了電話,悶聲對初勻開了口。
「嗯?」初勻徹底雲裡霧裡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祁明怎麼就這麼愛摻和亂事兒?
「停車,找個方便的地方。」祁明一邊撥號一邊說,「你在哪兒?……嗯……知道了……成,我半個小時左右就到……沒事兒,到了跟你細說……好,掛了。」
「你給誰打電話?」初勻在路邊停下了車。
「……」
「魏源?」
祁明沒說話,開了車門下車。初勻看著他攔了後面的出租車,一閃身上去了。那車超過了他的車,向北駛去。
「我操!」初勻一拳砸在了方向盤上。
終究,他不屬於他的圈子,他著急,他鬱悶,他生氣……還是要找魏源。
你媽的,你把我當什麼?
(二十三)錯位
「我天,你這是要?」祁明一進門就看見了魏源在臥室裡整理行李箱。一隻好好的立著,另一隻半開著,東西還沒放滿。
「你先客廳找地兒坐,喝什麼自己拿。」魏源沒回答祁明的問題,繼續把衣服折好往箱子裡放。
「你要出遠門兒?」
「嗯。」
「什麼時候?」
「十號。」
「去哪兒?」
「巴黎。」
「不是說下個月麼?」
「把煙遞我,邊桌上呢。」魏源停下了手裡的活兒。
「魏源,你好像不太對勁兒?」祁明繞到另一端去拿煙,一眼就看見了床邊垃圾桶裡的瓷器碎片,「你把花瓶碰了?」祁明記得魏源特別在意那只花瓶,從來都放的穩穩當當的,怎麼就給打了?
魏源沒說話,只是接過了祁明遞過來的煙,點上,開了窗子,「你遇上什麼事兒了?這麼急找我?」
「魏源……你是不是跟我爸起了什麼爭執?」祁明思考著一系列的不對勁兒:他爸單獨去了新加坡,魏源提前行程去巴黎,花瓶打了,行李混亂的一塌糊塗……
「呵……爭執?什麼叫爭執?」
「我說你到底……」
「說你自己的事兒,我什麼事兒也沒有。」
祁明清楚魏源的性格,他不想說的,你根本無從得知。這才叫人崩潰。
「有什麼就說吧,我聽著,一會兒還要繼續收拾行李。」
祁明看著魏源,什麼也說不出來,那種無形中的距離感讓人深切的感受到了疏遠。
「你老看我幹嘛,說話啊。」魏源笑了,隨意的彈了彈煙灰。
「……無話可說。」
「那就什麼也別說了。」
「行,那你忙著,一路順風。」祁明說著就往大門處走。
「BYE。」魏源答的隨意。
「嗯,BYE。」祁明就跟吃了黃蓮似的,苦的滋味順著舌根蔓延。還在依賴魏源,本就是一種錯誤。也許高湆說的對,大家都不是孩子了,都有了自己的思維模式,那種湊在一起想討論出點兒什麼的年頭,一去不復返。
遲暮的黃昏,人群稀稀拉拉的,祁明走在人潮中,聽著各種嘲雜的聲音,看著來來往往街邊的行人,竟然覺得腳步很沉,幾乎走不動了。
他們的生活曾幾何時就變成了這副面貌?以前那幾個嘻嘻哈哈整天口若懸河的孩子們呢?對將來有所憧憬,對生活有所好奇,對情感有所依賴的孩子們呢?
一轉眼,都不見了。
他們有了各自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生活,他們有了各自招人待見或者不招人待見的性格,他們有了固定或者不固定的思維模式,他們……
祁明記得,蘇宇總在唱一首歌,「一見一回心底一陣痛,故人故事故情只落得一場空,回憶之前茫茫如夢醒,忘記之後方知夢中還有夢……突然我又想起你的臉,突然我又想起你當天的叮嚀……」
好像問過蘇宇這首歌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哦,對,回憶之前,忘記之後……
人類一生的痛苦,果然源於思考。
祁明走了很久才走回到自己家的街口,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習慣性的選擇走路。無論等著他的那條路有多長,他都會一直走,直到走不動,或者走到目的地……
往常如果是這個時間,下班的人潮一定很多,但,此時,長假之中,竟然顯得有些冷清。正好是吃飯的時間了吧?是不是都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呢?
這麼想的時候,祁明恍然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今兒,著實把初勻給得罪了。
該死。
祁明這麼自己罵自己,事兒趕事兒,自己沒好好說話,而是生硬的、甚至不合情誼的將初勻遠遠推開……可,真的沒辦法,你讓他跟初勻說什麼呢?他初勻又知道些什麼呢?什麼也不知道,只能是空泛的安慰。
偶然抬頭往街道上掃視了一眼,祁明猛的看見了初曉。她從東邊街口停下的一輛車上下來,隔著車窗跟裡面的人說著什麼。
那是一輛惹人注目的新款奔馳,車裡的男人祁明不大看得清楚面貌,但總體感覺是個儒雅的紳士。
初曉是不是談朋友了?
初勻媽的話冒了出來……
是這個男的?那看起來很是不錯啊。
那小丫頭真沒法弄,總想攀龍附鳳一步登天,愁人啊……
這是三姨媽的話。
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祁明心裡合計著,初家的家境本來就已經很好了,也許,初曉講究的是個門當戶對?
「祁明?」初曉猛然而至的招呼聲嚇了祁明一跳,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發呆有一會兒了。
「呃……哦……你回來了?」
「我哥呢?你們倆沒在一塊兒?」初曉笑呵呵的,「喝水麼?」說著從包包兒裡拿出了一瓶純淨水。
「不喝,不渴。」
「十月了,天氣還是這麼熱哈,走兩步就出一身汗。」
「嗯,是啊。」
「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好像聽我媽說,你跟我哥去找陳昊了?」
「嗯,見了,後來我去了我一朋友那兒……」
「我哥呢?先回家了?」初曉擰上了瓶蓋,拎著小包兒晃晃蕩蕩的走。
「應該是吧……我走的急,讓他把我跟路邊兒放下了……」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上了樓,長輩們都在,該是剛吃過飯,正跟客廳看八點檔連續劇。
「哎呦,你們倆怎麼一塊兒回來了?」初曉媽起身,望著門口的兩人。
「街口碰見的。」初曉一邊換鞋一邊掛包兒。
「吃飯了沒?」初勻媽看著祁明隨口就問。
「嗯,沒吃,不過還不餓。」
「小勻呢?樓下停車?」
聽著初勻媽的問句,祁明明白了,初勻沒回家。
「沒……應該是……在外面呢吧……」祁明答的支支吾吾。
「在外面?你們倆不是一起出門的麼?」初勻媽也納悶兒呢。
「……中途分開了……媽,我還有點兒事兒,先下樓了。」祁明鞋都沒脫,直接帶了門出來。
打初勻手機——關機。
「你說你這人……存心攪我局是吧?」陳昊一邊給初勻倒酒,一邊數落他。姑娘還沒見著呢,就被初勻拽了回來。他這是招他惹他了?
「你還差那一兩個妞兒?」初勻笑,吐出一口煙霧。
「霍霍,瞅你說的,妞兒是滿大街都是,素質高的少啊。」陳昊語重心長。
「什麼高不高的,脫了衣服全一個樣兒。」
「你丫……我說你至於麼你,我沒覺得你是一小心眼兒的人啊,人不就是有事兒找一下舊情人麼,你還想怎麼著?拿個褲腰帶把他拴身邊兒?」陳昊這叫一崩潰,他初勻還行不行?就為個情兒,連他一起攪和?「以前童童幹嘛你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挺豁達的麼?」
「可能就是這樣兒才完蛋的……」初勻喝了一口酒,無所事事的盯著包房牆上那幅毫無藝術性可言的複製畫兒,「自由跟枷鎖都得適可而止。」
「你還知道適可而止?你瞧你,就差變一怨婦了,那祁明不就為了朋友的事兒見一下老情人,哦,不對,老情人這詞兒不好,倆人本來也沒什麼,你說你醋個什麼大勁?」
「不知道,但我就是覺得……其實關於他,可能我一點兒都不瞭解。」
「不瞭解?不瞭解那就對了,才處了幾個月?怎麼認識的?不都挺虛的麼。操,初勻,真不是我說你,你丫怎麼就跟愛情沒完沒了的?閑的難受吧?」陳昊繼續倒酒。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是也許一句老話說的更對:狗改不了吃屎==
「我覺得吧……興許我找你說這事兒就是一錯誤。這就好比你非要跟一無政府主義者大談政府決策。」初勻自嘲的笑了笑。
「別,你可別這麼說,我算是那少數異類成麼?老實說,看看老哥兒幾個,除我都有情有義的。該成家的成家,你看楊帆,你看趙逸,結了婚還都忠心耿耿的,你再看你,童新也算上,不也都挺真的麼……不過說到這兒,唉,初勻,」陳昊說著挑高眉毛看了看初勻,「童童近況你瞭解麼?」
初勻看著陳昊,撇了撇嘴,「你是攛掇我犯錯誤是怎麼地?他要是好,你跟我說,不好趁早別提。」
「……怎麼算好怎麼算不好?」陳昊笑,摸過了一支煙點上。
「你丫有什麼直說得了,我知道你跟他鐵。」
「他給套住了。」
「怎麼講?」
「聽見風言風語了吧?他掛上裴思遠了。」
「嗯,楊帆轉達過。不挺好的麼,這回他能玩兒的更大了,呵呵……」初勻笑,可內心裡卻擰著,跟擰麻花兒似的,「那天我還看見他了。」
「哦?」
「我倆相反的兩條車道,他還扔了根兒煙給我。還是那樣兒。」
「哪樣兒?」陳昊斜了初勻一眼。
「帥樣兒成麼?」
「初勻,我問你一事兒啊,你丫有什麼說什麼。」
「問。」
「你還愛他麼?」
「你丫今兒就非得拿我逗咳嗽是麼?」
「答不答在你。」
「我覺得我跟你談論愛情這事兒本就是對神明的褻瀆。」
「得得,我看我今兒也是喝大了,不說了不說了。」
「先告訴我,他怎麼了?怎麼被套住了。」
「他從你那兒分走了多少?七百多萬?」
「差不多,不到八百萬。」初勻碾了煙,點頭。
「他投資弄了一個雜誌社你知道麼?」
「知道。」
「跟裴思遠一起弄的。」
「嗯,不是挺好麼,來錢也不慢吧?」
「明著這事兒是童童挑的大梁,背地裡怎麼回事兒能明白吧?」
「能。」
「那你想想,裴思遠要是就想把這事兒給玩兒進去呢?」陳昊磕煙。
「理由呢?」
「他不想童童離開他。」
「童新有什麼理由要離開他?」
「姓裴的要結婚。」
「操……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你以為人人家裡都跟你們家似的?想怎麼著怎麼著?」
「……」初勻默了。
「再喝點兒?」陳昊晃了晃空酒瓶。
「你幹嘛不幫他?」初勻盯著陳昊。
「我得先問問你幫不幫啊,要不豈不喧賓奪主了?」陳昊笑,笑的冷淡。
「原來如此……」初勻一下轉了過來,很多以前的疑惑這會兒都迎刃而解了……陳昊那時候為什麼撤股?為什麼他們交換戒指的時候他不出席?為什麼趙逸結婚出國之後他們之間的聯繫更少了?為什麼陳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怎麼也踏實不下來?操,為什麼?還用說麼?他不是沒感情,是他的情感……那時候不可能有回應。這一裝,你竟然裝了這麼多年?
「還喝麼?」陳昊只是抽煙,眼神並不停留在初勻身上。
「我結帳。」初勻拿了外套,起身就要開房門。
「急了?」
「怎麼可能。」
「那就是你默許了?」
「陳昊,真的,我挺佩服你的,上吧,看看你是不是他對手,祝你周旋成功。」
「初勻,我只能說,你連童童的三分之一都不懂得。」
「呵……」
開車上路,已經夜裡一點都過了,初勻放下車窗,覺得腦子裡一團亂麻。他很想琢磨一下長假之後的那個會議,那時候要討論什麼、有什麼安排、計劃……可他什麼也琢磨不出來。腦子裡滿是困惑。難道真是他太遲鈍了?陳昊居然一直喜歡著童新?怎麼可能?他又為什麼要說?是今天的時機恰巧合適,還是決定下手了?呵呵……
三分之一都不懂?什麼意思?你又懂他什麼?
想當他的下一塊兒跳板?嗯,可以,你稱職。
這麼想的時候,初勻也在埋怨自己,好像他的立場真的不夠堅定,明明是為祁明的事兒熬頭,怎麼到頭來……卻在替童新著急?為陳昊的挑釁生氣?
到底為了什麼啊?難道……有些感情真的很難放下?
初勻拿了手機,卻發現居然關機了。哦,是,幾天沒充電了?
把車滑到街邊的電話亭旁,想也沒想他就撥了童新的手機,只可惜——無人接聽。
嘿!嘿!你在幹嘛?
初勻這麼問著自己,居然沒有答案。
你在爭風吃醋還是餘情難了?
……
進家門的時候,家裡一團漆黑,初勻脫了鞋,摸進了自己的房間,衣服都沒脫就把自己放倒在了床上。似睡非睡的,他想了很多,稍後卻無從回憶起自己究竟都想到了些什麼……
手機是很久之後開始狂響的,高唱著《戀愛ING》……
是祁明。
「嗯?說。」
「你……在哪兒呢?」電話另一頭的祁明小心翼翼的問。
「家。」
「……方便下來麼?」
「都睡了,別出動靜兒了。」
「那……我上去?肯定輕手輕腳的。」
「算了吧,我困了,都躺下了。」
「哦……那……明天……明天你醒了下來找我吧,那個畫兒我基本完成了,嘿嘿。」
「明兒再說吧,晚安。」
祁明握著猛然被切斷的電話,一陣暈眩。
壞了……初勻肯定是生氣了……怎麼辦?唉,今天真不該那麼犯德行,初勻他為了我的事兒這麼熱心的聯繫,結果我居然就那麼晾了他跟陳昊……
祁明明白,陳昊之所以能看上自己的作品,初勻指定在中間牽線搭橋了,雖說他裝得跟沒自己事兒似的,可……這麼好的情人,怎麼能這麼任性的得罪人家?
可是祁明不明白,初勻後來的這些擰巴,全然跟他無關,只是他那見不得人的邪火兒沒處去,才加載在了他的身上。
樓上,初勻靠著床頭一根一根的抽煙。樓下,祁明趴在工作臺上有一筆沒一筆的畫著草圖。誰心裡都不那麼得勁兒,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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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大家,那個……搬家之後一直收拾來著,更新耽誤了……
會抓緊更新。。。
PS:這真就不是個虐文==
(二十四)交叉
「你是打算立在門口說話麼?」童新半靠在門邊,直勾勾的瞪著初勻。
「沒……我就是吧……怕……不方便進去。」
初勻見到童新的時候,正好是長假結束之後的第一個禮拜六。七號那天他沒見祁明,感覺自己狀態不好,所以找個去公司的理由搪塞過去了。緊接著祁明進入了趕稿期,忙的一塌糊塗。以至於那次的不愉快兩人還都沒功夫面對。初勻覺得這是好事兒,給他一個緩衝來解決一下童新的問題。顯然,他無法不幫他,更顯然,如果陳昊出面幫了他,自己定然是更沒法面對。私心裡來說,童新離開他可以跟任何人,但唯獨陳昊不可以。這絕對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把大夥兒的交情送上西天。
「有什麼不方便的?這兒你來的還少?」童新隨意的笑了一下,把初勻讓進了屋裡,「無事不登三寶殿,您有何貴幹?」
「這話說的……」
「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洗澡,稍後要出門。」童新說著拉開了浴袍的帶子,赤身□的進了整體浴室。
初勻除了崩潰還是崩潰,以前從沒覺得這浴室這麼彆扭,選的時候想也沒想就要了這全透明的,反正放家裡,家裡就倆人,誰沒看過誰?可那時候誰能想到分手之後,再坐於這間屋子,再面對那具美好的軀體……竟是這般尷尬?
無奈之中,初勻開了窗子,倚在窗口盡量看窗外,不去看那人。
已經站在火盆兒邊上了,掉下去也就是一咬牙一閉眼的事兒。你得看住你自己。
「你不是吧你,面壁思過啊?」童新擦著頭發出來的時候笑得前仰後合,初勻這種窘迫的樣子實屬百年不遇。
初勻被調侃著,更加的不自在了,眼光落在童新身上的同時,也落在了客廳中間的茶几上,那上面有煙、打火機、煙灰缸,還有一些隨手撂在一旁的雜誌。這些東西都不該是屬於童新的東西。不是他喜歡的牌子,不是他的打火機,不是他會看的雜誌——《口袋音樂》?
「還有一刻鐘,你是就這麼沉默著,還是想說點兒什麼?」童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煙盒,抽出一支,又給放下了,「有煙麼?」
「你眼前不是煙?」
「你不是這麼吝嗇吧?」
「誰的?」初勻問完就覺得自己有病,你丫管得著誰的麼?這麼想著,他掏出煙盒,扔了一根煙給童新。
「不是我的,不是你的,那就是其他人的,這還用問?」童新笑,煙對上了初勻叼著的煙。這是他多年的習慣,總不願意去用打火機。
初勻吐出一口煙,沒再開口,而是盯著牆壁上的掛鐘。
「你決定就這麼默著了?行,我去換衣服。」童新坐了一會兒,起身,準備進臥室。
「唉……你……」
「嗯?」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遇上棘手的事兒了?」初勻終究還是開了口。
「最近是吹什麼風兒了?是個人都跑來問我是不是掉溝裡了。你們丫就這麼盼著?」童新停在了門口。
「陳昊找你了?」初勻拿著煙的手僵住了,他沒料到陳昊會這麼早出手。
「哦……這事兒我有點兒明白了,」童新攤了攤手,「初勻,我覺得你丫挺沒勁的,好就好了,散就散了,你至於毀我麼你。」
初勻被童新說的一愣一愣的,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了,「我毀你什麼了?」
「算了吧,再說沒勁了,我只想告訴你,我的事兒是我的事兒,跟你沒關係,至少現在沒關係了,我遇到什麼事情也不用你伸手。並且,我還可以很嚴肅的告訴你,你跟誰那兒毀我你隨意,但是你別玩兒過了,你犯不著把陳昊也給拖進來!」
「不是……童新,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給錢就能玩兒我是麼?初勻我告訴你,不是!而且我沒那麼值錢也沒那麼金貴!」
「……童新,你把話說明白了……」初勻越想越覺得不對,陳昊幹嘛了?給童新氣成這樣兒?
「滾蛋。」童新瞪著初勻,只扔了這句出來。
「你……」
「滾、蛋!」
初勻也給氣得夠嗆,他這是幹什麼啊?
好麼,你好心好意的想伸手拉他一把,這人倒好,來這麼一個侮蔑姿態。成,成,你他媽愛怎麼著怎麼著!我想幫你就是我犯賤!
祁明醒過來的時候,早已日上三竿,渾身酸疼酸疼的。昨兒弄完畫稿就那麼窩在沙發上睡了,因為開著窗子,肩膀還有些著風。
起來之後,他眼神發直的瞪著窗外,只覺得恍恍惚惚。
魏源去了巴黎,蘇宇跟高湆僵的厲害,想打球兒?誰理你啊?
初勻也是整天整天的不見人影兒。
是,我是很忙,但是我也有閑下來的時候啊……
是,上次我是很過分,可你也不能就這麼晾著我啊……
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自打上回吃了一次閉門羹,祁明就沒敢輕易招惹初勻。結果怎麼著?他不理他,他也就不理他。
是什麼就是什麼,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你說,怎麼到頭來跟以前交往過的那些人絲毫沒兩樣兒?有什麼意思啊?
上樓吃飯你不在家,晚上我畫圖明明到很晚你是知道的,居然一個電話不打。美其名曰怕打擾我休息……這不是存心的麼?
更要命的是你天天沒事兒人一樣,你媽總問我咱倆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矛盾,我還得陪著笑臉嘿嘿說沒事兒……
崩潰!
刷牙洗臉完畢,祁明實在無聊,開了遊戲機開始玩兒遊戲。動腦子的全否了,專找靠武力的。什麼拳皇、鐵拳……總之一切血腥暴力足可以讓人脫離現實神經大爽的。
可玩兒了一會兒更覺得沒勁,於是祁明關了電視,開機上網。
FLASH剛剛做了一新的,依舊好評如潮,可祁明看著一點兒沒增添喜悅,直到看見「大鬍子」的留言,下午3:05分。祁明立馬上了MSN。
他應該會在吧?
果然,他在。
降落傘:……HI大鬍子:==你吃錯藥了?
初勻在童新那兒遭了一通無端的喝罵,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就縮在了辦公室裡。弄了會兒工作,煩了,就開了祁明那網站看FLASH,發現有新的,也就順手留了言。
降落傘:你怎麼說話呢你?
大鬍子:本來麼,什麼叫「HI」你嚇人不嚇人?
降落傘:……我這不是找個開頭麼……
大鬍子:畫稿完成了?
降落傘:嗯,基本差不多了,放假真是要命啊……耽誤太多了。
大鬍子:那我那遊戲的人設是不是能更專心的出了?
降落傘:你!果然是資本家啊==
大鬍子:呵呵降落傘:草圖都差不多定了,你回頭看看,要是成再說後面的,省得無用工。
大鬍子:行降落傘:還有給媽媽她們的畫兒你也還沒看大鬍子:你直接給她不就完了?
降落傘:你不看我不踏實……
大鬍子:得。
祁明看著屏幕,明顯感覺出了大鬍子在應付自己,說話都愛搭不理的……
降落傘:……唉,那個……
大鬍子:嗯?
降落傘:你是不是跟我生氣呢?
初勻看著屏幕,樂了。也許潛意識裡,他還是希望祁明能主動說說話的。至少,你得在乎我吧?我可不想又弄一剃頭挑子一頭熱!
大鬍子:此話怎講?
降落傘:那天……我真是著急……我沒別的意思。
大鬍子:哦,那事兒啊,沒生氣。
降落傘:那你幹嘛一直不理我?
大鬍子:你忙啊,我也忙。
降落傘:成,那你繼續忙,我下了……
大鬍子:祁明!
降落傘:幹嘛?
大鬍子:……
降落傘:說人話大鬍子:……對不起降落傘:?
大鬍子:那天我是生氣了……而且第二天也是故意不搭理你的。
降落傘:你丫真不像個爺們兒。
大鬍子:==
降落傘:我想你了……
大鬍子:你這句真像個爺們兒==
降落傘:你信不信我把你舌頭咬下來?
大鬍子:別,手指頭吧,不是我說的,是手打字打的。
降落傘:——
——
——
——
——
——
——
——
——
——
大鬍子:三百他們那事兒解決了?
降落傘:沒……
大鬍子:啊?
降落傘:可能很多事兒都不是別人能插手的……
大鬍子:這是他給你的建議?
降落傘:沒,他什麼也沒說,那天我去了,我們倆又僵了。
大鬍子:為什麼?
降落傘:他跟我爸好像起了衝突。
大鬍子:祁明……我能問你一事兒麼?
降落傘:嗯?問大鬍子: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跟你父親分手了,想要跟你好,你跟他麼?
降落傘:沒這個可能。
大鬍子:如果有呢?我說了如果了。
降落傘:那,那個所謂如果的時候,你跟我呢?還好著呢麼?
大鬍子:比如……散了,掰了。
降落傘: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你可以直說,我從不纏人。
大鬍子:我操,你丫急什麼啊?我□說了如果!
降落傘:你知道麼,一個人的問題往往會映射出他的內心,初勻,你遇到什麼事兒了?
大鬍子:……
降落傘:是不是你舊情人找你了?
大鬍子:什麼啊,不是。
降落傘:那是你找他了?
大鬍子:你這都什麼邏輯?
降落傘:科學的邏輯,我覺得你沒必要跟我隱瞞什麼,即便你又見了他,跟他□了,好了,都不稀奇。
大鬍子:呵……你為什麼可以如此坦蕩的說出這種話?那如果你的假設成立,你真的可以不在乎麼?
降落傘:我只能說,情感這事兒得你情我願,光我願意是沒用的。
大鬍子:你他媽真該去學哲學,你已經把我繞進去了。
降落傘:呵呵,有麼?
大鬍子:你這人好像挺冷情的。
降落傘:好像是。
大鬍子:我不是一個冷情的人,而且特難做到。
降落傘:從認識你我就知道。
大鬍子:但我覺得你這人冷情不冷情也分人。
降落傘:你想套出什麼?
大鬍子:其實說實話,我總覺得,如果你的對象是他,你可能會是個特別熱情的人。
降落傘:你這話說的……我對你不熱情麼?
大鬍子:床上挺熱情的。。。我承認。
降落傘:==你腦子什麼構造啊?說兩句正經的就打岔。
大鬍子:真的,祁明,我覺得我融不進你的生活。
降落傘:沒人要求你必須融進來,我是我,我的生活是我的生活。你是跟我在談戀愛,不是跟我的生活。
大鬍子:我其實有時候會害怕……
降落傘:怕什麼?
大鬍子:你知道麼,我時常會想,對於你來說,我不是重要的,你的那些前任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魏源。只要他跟你的關係不變,你不怕失去或者改變任何。
降落傘:……你說對了一半兒。
大鬍子:????
降落傘:認識你之前,我一直就是這麼想的,跟誰,無所謂,無非就是□、交談、生活。合拍就成了。你知道的,我處過幾個人,也都是因為我這種狀態最終才分的。我知道這是錯的,可是沒法控制。因為他們不讓我動心,哦,這麼說有點兒矯情了,呵呵。
大鬍子:那我呢?
降落傘:我挺喜歡你的。
大鬍子:?
降落傘:算了不說了,說不好。
大鬍子:好像能明白一點兒……
降落傘:能明白多少算多少吧,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你不用為了我跟魏源不安或是難受,沒什麼意思,我從沒隱瞞過你我喜歡他,也直白的告訴過你他是我爸的情人,你情我願,我們做不到。
大鬍子:……可我挺怕哪天他跟你成了你情我願。
降落傘:你這個人……
大鬍子:矯情是吧?
降落傘:難道你非要我直白的說,如果沒你,我隨時都願意當魏源的替補?
大鬍子:……這句……好像有點兒繞?
降落傘:==你腦子……是不是掉護城河裡了?
大鬍子:哈哈哈降落傘:笑個毛,氣人!
大鬍子:媳婦啊,你現在興致怎麼樣?
降落傘:別叫媳婦,我謝謝你==什麼興致?
大鬍子:伺候老公的興致,嘿嘿。
降落傘:我真的特別想有一天能挖開你那腦子看看,LOOK一下裡面是不是都是海綿體==
大鬍子:……你說話真噎人……
降落傘:其實我真的特不明白,為什麼一到撿罵了,你腦子就轉的比常人快?
大鬍子:我看你欠操了!
降落傘:確實,有人晾了我一個多禮拜。
大鬍子:…………
降落傘:呵呵大鬍子:唉,跟我□舒服麼?
降落傘:你是非得光天化日底下談論床笫之事麼?而且話題怎麼就跳到這兒了?我還真就不明白了。
大鬍子:不好意思了?
降落傘:我是替你臉紅==
——
——
——
——
——
——
大鬍子:不想說?
降落傘:挺好的。
大鬍子:哦,呵呵降落傘:上下都滿意,你矯情起來特勾人。
大鬍子:你……跟這兒等著我呢?
降落傘:哈哈哈哈哈……
大鬍子:不說了,我半個小時左右到家。
降落傘:甭著急大鬍子:?
降落傘:門鈴正好響了。
大鬍子:??
降落傘:陪母親大人去買菜,然後做飯大鬍子:操的勒降落傘:你那些邪惡的念頭收好吧,我走了。
大鬍子:得==
降落傘:不對,我被你繞暈了!
大鬍子:啊?
降落傘:你舊情人那事兒你給繞開了……
大鬍子:繞的就是你。
降落傘:你簡直一混蛋。
大鬍子:這事兒咱邪惡的事兒之後詳談。
初勻看著屏幕,點了煙,輕鬆的笑了。真的不該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煩心,真正應該牽動他喜怒哀樂的,不是別人,是祁明。現在是,往後很久很久,也許還是……
但首先,坦誠是最重要的。
這一點,祁明比他強多了。
「你少來,讓我把燈開開!」祁明剛進門,還沒來得急開燈,初勻就關了房門,把他整個人壓在了牆壁上。
「別開了,等不及。」初勻脫著祁明的外套,跪了下來,手掀起了裡面的T-SHIRT,吻已經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你是不是小時候老從床上摔下來?你記恨床啊你?」祁明推著初勻,但呼吸顯然已經紊亂了。
初勻不理會祁明,執著的拽下了他的褲子,那東西半軟不硬的,觸摸到的時候祁明竟然顫慄了一下。
「我手很涼?」
讓初勻沒想到的是,祁明抓住了他的頭髮,把他帶了起來,瘋狂的親吻,而後,手也開始不老實,亂七八糟的拽著他的衣服。
「興奮了?」
「你不是?那這是什麼反應?」祁明□著初勻的慾望,壞心眼兒的收緊了那隻手。
「我有你沒有?」初勻也小小的報復了一下。
「嗯……疼……」
「那下回就想想別的解恨的方法。」
吻交織在一起,濃烈、炙熱。兩人的喘息都越來越明顯,他們取悅著彼此、討好著彼此。祁明先射了,初勻想要進去,卻被制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口腔……
疲憊的躺到床上,祁明裹著被子看書,初勻叼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著話,他很難相信,居然自己可以這麼平靜的跟祁明談論童新、談論陳昊,談論他那擰巴了將近六年的感情生活。
祁明一直在聽,絲毫沒有打斷他的意思,他時不時的點頭,或者嗯,不加評述。
「唉,你說……我是不是真有毛病?」初勻越說越不自信,想想早上童新那態度……真是操蛋。
「沒,以你性格定然想要幫忙,只是我覺得……」祁明翻了個身,躺在了厚厚的靠枕上。
「覺得什麼?」
「你跟他……是不是有點兒誤會?」
「指定是誤會了,不知道陳昊跟他說了什麼。」
「我不是指今兒早上這事兒……我是說……你們交往的時候,那些年……你是不是不太懂他那個人?」
「呃……怎麼你也這麼說?」
「還誰說了?」
「陳昊。還有……為什麼你會有這種感覺?我覺得我一直對他很坦誠,有什麼說什麼,他想要什麼我都盡量滿足,難道這還不夠麼?」初勻掐了煙,眉毛都擰著。
「不是的,問題不在你,在他。他似乎什麼都不想跟你表達,除非是你們倆都要參與的事情。你看,你們交往了六年,以前也是朋友,可你居然不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生活背景,他的成長經歷,他的……內心的很多細節。」
「這還是我的問題啊,可是……我真的不是沒試圖去瞭解過他,我很盡力了……他卻總以一副與你無關的樣子排斥我。」
「所以我說了,不是你的問題。怎麼說呢,他可能真是太過獨立了,獨立到忘了人是群居動物,獨立到成了徹頭徹尾的個人英雄主義……不過,初勻……」祁明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嗯?」
「我覺得你這前任吧……聽你說來他應該是個還不錯的人……你們散了,真挺可惜的。」
「這話可千萬別當著老太太說,她能把你撕吧撕吧煮了……」
「啊?為什麼?」
「她特別煩他……」
「為什麼?」
「沒理由,就是不喜歡。」
「唉,我覺得吧,你好像還是特別喜歡他……」
「醋了?」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得,您何來這一結論?」
「……我不認識他,也沒見過他,可……你說的都是他的好。」
「有麼?我真是客觀敘述……好的壞的全說了,沒告訴你他差點兒害我一貧如洗麼?」
「那也許……他人還真的不錯吧?只是你們不合適罷了。」
「哈?」
「他是不是特別迷人?」祁明忽然嘿嘿的笑了。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迷人?」
「因為猜不透。」
(二十五)擰了
「這裡最好改動一下,留言的版面太不明顯了。」
「還可以吧?」
「放到右上角比較好,以前我的版面是那樣的。」
「行吧。」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事兒太多了?」
「哪兒啊,挺好的,你能跟進我是最省事兒的。」
祁明點了點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身邊的小姑娘。確實有點兒過意不去了,因為他的網站落地,人家加班加點忙了一個多禮拜……
「唉,看一下,如果放到這裡呢?是不是更明顯?」
「成,也不錯。」
「那好,就確定這裡。對了,掛首頁的廣告小謝昨兒夜裡說弄好了。」女孩兒抓了抓頭,滑動椅子去了隔壁的計算機那裡,「我打開,你看一下。」
「你們都加班到夜裡?」
「沒轍,很多東西要上傳整理,我們還算好的,娛樂組那邊更忙,天天外采,然後素材什麼的當天就要弄出來,剪輯完了文編還要組稿……反正特麻煩。上回一影星官網落地他們連軸轉了一個禮拜。」女孩無奈的搖了搖頭,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嘖,又涼了……」
「女孩子做這個蠻辛苦的哈?」祁明抓了抓頭。
「習慣了,稍等,我有個電話。」女孩兒摸出手機,沖祁明一笑。
祁明捧著他的茶,審視著屏幕。
陳昊這邊的運作非常之好,基本上事事都不用他操心,從宣傳策劃到與報社的聯繫協商他都在第一時間敲定,前些日子的落地造勢祁明只露了個面,一點兒不耽誤其他的事兒,只有最近的微調他在跟進。只是祁明覺得初勻有點兒不夠意思,跟陳昊還是那麼僵著,把他扔中間實屬不仗義……
接下來要準備的就是春節過後的新書發佈會,網站已經提前搞起了預售,數量可觀,報社那邊很是滿意。
祁明很感謝陳昊為自己的事兒如此上心,可對此,初勻只說,那是商人的本色,你是他的利益。
話已至此,祁明也就說不下去了。
回頭再看看他自己這邊兒,也是焦頭爛額。三個多月了,四個人愣是沒碰過面兒。百年不遇==所以一會兒的約見……祁明多少有點兒汗顏。
「嗯……行……那就這樣兒……我定的27號的飛機,跟爸說,我要吃白斬雞!」姑娘興沖沖的掛了電話,小臉兒紅撲撲的。
「過年要回家?」祁明笑了笑。
「是啊,五一沒回去,十一沒回去,春節再不見人影兒我爸就不讓我進門了。」
「二十七號走……機票不打折吧?」
「可不是麼,全價,這還是提前一個月訂的。倒霉,回來也全價……」
「不能請假晚回來幾天?」
「沒戲,工作全排滿了,哪兒像老師您啊,活得這麼逍遙自在。」姑娘嘿嘿的笑。
陳昊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到祁明跟小丫頭嘮嗑。姑娘一見他立馬閉嘴了。
「完事兒了沒?」
祁明覺得初勻說陳昊一點兒沒錯,工作的時候那張撲克臉……給人以莫大的緊迫感。
「頭兒,快了,基本搞定。」
「辛苦了,」陳昊沖姑娘笑了笑,拍了拍祁明的肩,「滿意麼?」
「嗯,很好,LISA特別上心。」
「那就成,LISA,你這兒要沒事兒了,我讓祁老師上我辦工作坐坐了。」
「OK!我辦事您放心!」
祁明從大廈裡出來的時候,發現街上張燈結綵的,處處都洋溢著新春佳節的味道。剛才跟陳昊聊了一會兒,臨走他托自己給初勻帶了兩瓶上好的陳年紅酒。祁明替初勻不好意思,你看看人家,挺坦蕩的,怎麼就你那麼彆扭?
回家放下東西,到糖果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預定的包廂空著,一個人都還沒到。
巨大的KTV聲響讓祁明覺得頭疼,選了靜音卻更是可怕,隔壁殺豬一般的歌唱足以謀殺眾生。
點了酒品什麼的,祁明橫躺在了沙發上,竟覺得困意襲來。這裡一個多禮拜圍著網站轉讓他疲憊的厲害。手裡握著手機,本想問問初勻加班結束沒,幾點過來,換而卻去見了周公。
「明兒……小明?」
朦朦朧朧中,祁明感覺有人在推自己,他想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嗚噥了一句,又要睡。
溫熱的唇上有了觸感,柔軟、微涼。
祁明猛的睜開眼睛,人坐了起來,「……我怎麼睡著了?」
魏源淺淡的笑著,胡嚕著祁明亂七八糟的頭髮,「我其實一直特佩服你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你剛落地?」
「沒,下午到的,回家睡了一會兒才來。」魏源點煙,拿了桌上的百威喝了一口。
「幾點了?高湆跟蘇宇怎麼還不見人影兒?」
「快十一點了,高湆十點左右給我過電話,說要跟他朋友一起過來,會稍微晚些。」
「啊?朋友?……」祁明驚詫。
「嗯。」魏源點了點頭。
「崩潰……那……蘇宇?」
「我十月份走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說這事兒?」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黃花兒菜都涼了。」祁明皺了皺眉頭。
「呵呵……」
「你這回去巴黎是?」
「聯繫你父親的畫展。」
「啊?這事兒……畫商負責吧?」
「有一些我的作品也要展出,所以我就過去了。」
「哦……恭喜……」祁明其實很想問問魏源跟他父親怎麼樣了,卻覺得問了也是多餘,所以後半句就卡在嘴裡了。
「同喜同喜,我可看到你網站落地大戶兒了,小財主。」魏源摟過了祁明,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
「什麼啊,都是初勻幫忙的,那是他朋友。」祁明也拿過啤酒,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他曾幻想過,如果自己有大筆的錢,那麼是不是魏源就唾手可得?現在看來,那真是自己的幼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能感覺到,魏源與父親之間的糾葛,早已超過了所謂金錢與名利……深刻的糾結。
「挺好,這回終於是找了一個不錯的人。」
話題是在這裡戛然而止的,大屏幕上跳動著鮮活的明星,音箱裡是嗲嗲的女聲。祁明靠在魏源的胸口,晃著手裡的酒瓶。
有些東西放下了,雖然輕鬆卻也……
不是滋味。
「你們倆不是吧?」高湆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祁明和魏源靠在一起,默著,「不唱歌兒這是幹嘛呢?我以為進了淫窩兒了。」熟悉的輕鬆調侃。他身後跟了一個人,燈光暗,祁明看不太清楚。直到那人脫了外套落座,祁明才能認真打量——那是一個可以用俊美形容的男人,身形好看,五官面目突出,氣質特別淡然、優雅。
「來,介紹大家認識一下,我朋友,童新。童新,這是魏源,知名油畫家,那是祁明,大名鼎鼎的插畫家。」
「總聽高湆說你們。」童新笑。
「行了吧你高湆,一個勁兒給我們貼金有什麼企圖啊?」魏源笑,遞了煙給童新。
「什麼時候回北京的?」高湆脫了外套掛上,坐了下來。
「下午到的。」
祁明一直沒言語,別想錯了,他從不知道初勻的前任叫童新。但他還是淡漠的看著童新。為啥?為蘇宇。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他相當擔心==聽著仨人隨意的聊著,祁明細緻的捕捉著童新的一些細節:他說話不多,但從沒廢話,思維也很快,打擊人穩、準、狠。有那麼點兒像蘇宇的路子。那一句:「怎麼四個人三個藝術家,就你廢了?」足可以讓高湆鬱悶N天。
「唉,你怎麼回事兒?」童新離開去衛生間,高湆認真選歌,魏源捅了祁明一下。
「啊?什麼怎麼回事兒?」
「你過了啊,板著臉不說話有什麼意思?」
「我有麼?」
「你的表現會讓高湆那朋友極其不舒服。」
「呵……我看蘇宇一會兒來了,他才會極其不舒服。」祁明說著站了起來。
「你幹嘛?」魏源一驚。
「打電話,我問一下初勻還過來麼。」
祁明靠在門外的衛生間門口,剛收線,童新開門出來了。他示意性的笑了一下。初勻說剛完事兒,過來估計得四十分鐘,讓他們先玩兒著。
「抽煙?」童新遞了煙盒給祁明。
「不,謝謝,從不會。」
「呵……好習慣。」
「你……不進去麼?」
「抽顆煙再進去,有點兒累。」童新笑。「電話打完了?」
「啊,哦,是。」祁明這才想起來把手機扔兜兒裡。
童新今天特意觀察的就是這位「果味VC」,其貌不揚的一個男孩兒,細看倒是不難看,特意的觀察他,原因也很簡單——陳昊為他的事兒下了不少功夫。無數媒體爭相報道S網站的這一重大運作。難道那人真是轉性了?女的玩兒夠了開始惦記男的?高湆多少講過祁明的事兒,說他是個老好人。但他今天給他的感覺……很尖刻。高湆說祁明的時候笑呵呵的,就跟父親嫁閨女似的,一直說他給祁明找了個好婆家。可打死童新也不會想到,那個所謂的好婆家,居然會是初勻那個彆扭的家庭。
陳昊,你要是惦記這個可真不幸,人家有主兒了……
「呦呵,明兒,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學會拍婆子了?」蘇宇從電梯間出來就看見了站在房間門口的祁明和童新。
祁明一愣,腦子嗡的一下。
「你們家大鬍子不在?」蘇宇勾住了祁明的肩,沒怎麼仔細打量童新。
「他一會兒到……」
「高湆又個人演唱會呢?」
童新掐了煙,開門進去了。但心裡大概有了個譜兒,這應該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雕塑家先生了。身上女人的香水味真重。
「蘇宇……你之前幹嘛去了?」祁明見童新進去,才開了口。
「工作啊。」蘇宇笑,靠著牆點了煙。
「你真是想把自己毀個一乾二淨麼?」祁明有點兒急了。
「呦,乖寶寶,你這句我沒聽懂。」
「在德寶飯店我見過你。」
「嗯?」
「十月六號,那天我還給你打了電話,問你在哪兒!」
「哦,是麼,我忘了。」蘇宇戲謔的笑。
祁明吐了一口氣,特認真的看著蘇宇,「能告訴我你跟高湆到底怎麼了麼?」
「什麼怎麼了,怎麼也沒怎麼。」消極的聲音,卻不卑不亢。
「那天我也給高湆打了電話,他說你拒了他。」
「你說得什麼啊,我真不記得了。」
「你!剛才那男的是高湆的伴兒!」祁明竄了。
「哦……挺好,就是我沒太注意看。你早說啊,我好有機會細看看他確定了什麼品味。」
「……你為什麼這麼倔啊?」
「明兒,記得那年冬天我就跟你說過,我要的,他就得給,過後,給我我也不要。」蘇宇說著將半支煙扔到了地上,用腳碾滅了。
「誰難受誰知道,我頭一次這麼可憐你,蘇宇。」祁明猛的拉開門就進去了。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成全。
高湆,我懂你的意思。也懂得了你的絕望。蘇宇的性格實在極端。他情願讓你們都難受,也要保留他的那點兒尊嚴。確實,那一年,你傷他太深了。
蘇宇是稍後進來的,他笑著,坐到了魏源身邊,話語之密讓魏源直驚。
祁明坐在一旁,默默地喝酒,只在心中默念:千萬別出岔子……
高湆看見蘇宇進來了,可還是唱歌,直到換了魏源的曲目,他才拿了酒瓶溜躂到蘇宇身邊。
「嘿,小哥們兒來了?」
「嗯,給小爺請安啊,免禮平身吧。」
「你丫時代劇看多了吧?」
「嗯,所以想換換口味兒呢,知我者莫如你啊,愛情大片兒上演的轟轟烈烈。」
祁明聽出了火藥味兒,趕忙插嘴,「酒好像不夠了,你們還喝什麼?」
「大爺我演愛情戲拿手,青春偶像劇的時代怎麼也有我一個。」高湆不接祁明的話,跟蘇宇槓上了。他真受不了他那態度。
「對啊,誰還能演的比你更虛情假意?」蘇宇回嘴。
童新坐的比較靠裡,這會兒也聽見兩人的陰陽怪氣兒了。
「虛情假意我看沒人比你演的好吧?」高湆冷笑,空酒瓶直接扔在了地上。
「高湆,這叫本事。」蘇宇看著高湆,皮笑肉不笑。
「是啊,我比您本事差遠了,您是職業鴨子。」
「高湆!」祁明站了起來,「走,走,跟我出去買酒。」
「怕什麼?比你光彩多了,我擺明了我騙錢的,你呢?玩兒人還不花錢。」
「蘇宇!」魏源拍了拍蘇宇的肩,也感覺事兒大了,出邊兒了。
「你那嘴欠操了吧?」高湆推開了祁明,一把抓住了蘇宇的領口。
「怎麼?想讓我跟這兒給你口兒?你有那個本事麼?」說話間蘇宇擒住了高湆的手臂,一錯身,手肘就抵住了他的後脖頸。
「蘇宇你丫真沒勁。」高湆的身體沉了下來,巧妙的從蘇宇的壓制中逃脫。
「比你丫有勁。」
……
初勻開門的時候,看到的是這麼一幕:高湆和蘇宇擰在沙發上,魏源拉著蘇宇,祁明拽著高湆,四個人周圍一塌糊塗,滿地的酒瓶。還有一個男人,他叼著煙,站在光線昏暗的角落,面無表情。
那人看著門開了,直覺得看過來。
接著,一愣。
「初勻?」
「……童新?」
(二十六)攤牌
「說點兒什麼吧。」初勻選擇靜音之後,點上了煙。外面房間的歌聲混在一起傳來,虛無並且不真切。
祁明他們幾個先走了,蘇宇和高湆鬧得一塌糊塗,另兩個幾乎是死命將這倆拖走的。
自始至終,童新一直冷眼旁觀。
「想聽什麼?」童新靠在沙發裡,隨意的玩兒著打火機。
「不想說就算了。」
「我沒什麼不想說的,只是不知道此刻,你最想聽什麼。」童新笑,黯淡的燈光裡那份笑容曖昧不明。
「你知道麼,跟你交往這麼多年,最累的就是跟你說話。」
「同感,我也覺得累,跟你說話不知道還要怎麼白。」
「那別說了,省得都堵的慌。」初勻吐出一口煙,注視著被靜了音的大屏幕。
「其實很簡單,我跟高湆在處朋友,但是他似乎跟我不怎麼真,而是惦記他那青梅竹馬。而那一位也比較彆扭,拒絕了他又看不得他跟別人好。如此簡單。倆孩子。」童新優雅的點燃了一支煙。
「……我能問問你麼……」
「問。」
「你沒事兒跟孩子摻和什麼?是覺得自己還不夠亂麼?」初勻的話裡夾槍帶棒,刻薄之意溢於言表。
「我怎麼混亂,我什麼態度,似乎現在跟你並沒什麼關係吧?」
「對對對,是是是……我怎麼總跟你面前自取其辱?」
「初勻……」
「嗯?」
「你知道跟你分開,我最難受的是什麼嗎?」
「我不以為你會難受。」
「呵呵……就是這一點,你一點兒都不懂我。」
「你這說法真是自相矛盾,你清楚我的,你不說我怎麼可能懂?你終日帶著一幅面具,面具後面到底是什麼,我想,不僅是我,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太自以為是了,初勻。你以為你是誰?算了吧,我已然不想再就此跟你爭論什麼,分都分了,還說這些個幹嘛使?」童新說著站了起來,從掛衣架上拿了外套。
「童新!」
「幹嘛?」
「做不成情人……咱倆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吧?」
「呵,當然算。」
「那咱們……坐下來聊聊可以麼?」
童新看著初勻,嘆了口氣,將外套掛了回去,在初勻身邊坐了下來。
「首先我想,咱們之間有些誤會。上次我去你哪兒……我不知道陳昊之前找你說了什麼,但是我想你冷靜下來會明白,我不會惡意的詆毀你。」
「……」
「我最後一次見陳昊是長假的時候,為了我朋友的網站運作。」
童新聽著,點了點頭。當他知道祁明跟初勻的關係之後,很多一開始抱持的迷惑都迎刃而解了。不得不承認,這圈子真小,聯繫還都如此緊密。
「那天我們倆喝了酒,都有點兒多,他跟我說了你的困境,同時還明確的告訴了我……他對你……然後他很沖的給了我一句,我連你三分之一都不懂……」
「哈哈哈……」童新忽然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是這樣兒啊……」
「你笑什麼?」初勻一愣。
「陳昊太倒霉了……絕對倒霉催的。」
「哈?」
「那天陳昊過來,說了些寒暄的話,聊了一會兒,就忽然拿了支票本兒,扔了一張空票給我,說上面的數字隨便填。我不懂他什麼意思,他就說他知道我有困難,想伸手幫哥們兒一把。還說讓我別想太多,他說他跟你碰過了,但是你現在資金不好挪動,是你讓他幫我的……」
初勻聽了一愣,陳昊是這麼說的???
「結果我想歪了……可能是他後來伸手過來拉我……反正一下子就往別處想了。」
「罷了,幸虧他是真對你有企圖,要不就成自我感覺良好了。」初勻淺淡的笑著,分開這麼久之後,他這是第一次能坦然的面對童新。也許,這跟他的個人態度並無關係,這種莫名其妙的安詳,是來自於長久以來祁明給他的安定。
「我有什麼理由不自我感覺良好?」童新又點燃了一顆煙,煙霧籠罩下,那雙細長的眼睛泛著笑意。「他挺合適你的。」
「嗯?」
「你談戀愛,不是你的事兒,是你們一家子的大事兒,還是該找這樣的。」
「打住,咱不說這個了,我知道你反感她們……說說陳昊,會考慮他麼?」
「不會吧,我不會跟一個太瞭解我的人在一起。」
「嘿,話都讓你說盡了,剛才還說我不懂你。」
「懂和瞭解不一樣,我讓你懂我,是懂我的人,我的心裡所想。而這瞭解……包括的太多,比如很多不想讓對方瞭解的。」
「我記得……你跟陳昊高中就認識?」
「嗯,我高中的時候去的市裡唸書,」童新點了點頭,「那時候他就比較照顧我了。」
「哦?講講,從沒聽你說過這些。」
「有什麼好說的,我不愛搭理他,他那人,你知道,仗著他老子,整個兒地方一霸。」
「至於麼……」
「小城市跟你們北京這樣的大城市不一樣,他老子霸著省長的位子,基本上敢稱一方皇帝了。哦,這麼說也許不對,或者該說天高皇帝遠?」
「呃……」
「不過我挺看得起他的,當時他一個人隻身到北京來,一點兒囂張的勁兒不露,後來又自己創業,還行吧,讓我對他有點兒改觀。」
「你家……不在市裡?」
「對縣城有概念麼?」童新彈了彈煙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有吧……」
「不,你沒有。」
「……」
「那種貧困不是你能想像的。」
「所以你……」
「想說我愛錢是麼?」
「我……」初勻語塞。
「呵呵,你一直都想知道我的事情,今兒……看來也是個機會。」
「……」
「我們家,我爸和我媽結婚的時候,鎮子上都說,金童玉女。我爸做些小本兒生意,我媽……身體不太好,在煙草公司掛著,工作輕閑,也經常不去上班。我媽後來總說,我出生那年,辦得滿月酒是鎮上最氣派的。」
「聽著很不錯。」初勻也點了煙,這是童新第一次跟他說他的家庭。
「嗯,到此為止很不錯。可惜……我五歲的時候,他們離婚了。」
「因為什麼?」
「我媽身體一直不好,還有些神經質。我爸每次出去做生意回來,她都疑神疑鬼的,後來我爸告訴我,有一回半夜我媽拿了根兒電線往他脖子上繞……」
「操……」
「呵呵。」
「那之後……你跟著你爸?」
「沒,跟了我媽。我爸長期跑外地,沒法看我。只是每月固定給生活費。後來另娶了,生活費也就不怎麼給了。」
「那……你們生活的特困苦?」
「我媽不怎麼缺錢,但每月都讓我去管我爸要生活費,她還是要不斷地攪亂他的生活……」
「你媽……對你……怎麼樣?」
「很不好,她情願打牌也不願意管我,基本上就把我往姥姥家扔。一來二去舅舅舅媽也煩了,沒什麼好臉色看。我初中畢業就考了市裡的高中,我媽不願意給學費,但是更不願意我跟她身邊,權衡之下,還是讓我去了……」
童新躺著,初勻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從聲音之中,他能感到那人的某種落寞。
「我媽那人特別勢力,後來我到了北京,開始賺錢了,她就想方設法的引起我的注意,隔三岔五的要錢。」
「童童……」
「你知道麼,她要什麼我給什麼,我就想對她好,不為別的,就是要她良心上不安。她可以對我糟糕至極,但我卻還給她無限的溫暖。我讓她永遠都不能踏實都自責。」
「……」
「可真的,恨一個人挺難的,尤其她是你母親。到後來,我們處的特別好,我都已經分不清楚真假了。」
「……所以你特厭煩女的?」
「說不上來,唉,遞我一瓶酒。」
「現在……你們還是這種關係?」
「不,結束了,她去年過世的。咱大學畢業那年,她確診了淋巴癌……拖了很久,挺遭罪的。她走的時候,咱倆在旅行,後來我舅媽打了我一個嘴巴,問我那時候為什麼不開機,她說,我媽死活都不肯閉眼,她就想看看我……那個時候,我聽見這句的時候,一點兒沒有報復勝利的喜悅,我就是覺得難受,難受的……」
「……你哭了麼?」
「沒有。」
「你總喜歡偷著哭。」
「呵呵……因為我不想任何人看見我的脆弱我的無力。」
「陳昊見過吧?」
「嗯,所以我說他一定出局。」
「為什麼這些不一早告訴我?」
「我說過,沒必要。告訴你什麼呢?我的醜惡動機?」
「……」
「世紀那個遊戲你放棄了吧?」童新轉了話題,把空酒瓶撂在了地上。
「能接到才是奇跡,你丫整我忒狠了,當時就差宣告破產。」
「沒接就對了,那是一套兒,你要是鉆了,就不僅僅是瀕臨破產了。」
「什麼?」
「對不起,初勻,我沒想到我會把你害了。」
「你什麼意思?」初勻心裡一緊。
「我不知道咱倆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分崩離析的,可能交往的最後一年我就已經絕望了……然後我搭上了裴思遠。我沒想跟他認真,只是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伴兒,他本就不是圈兒裡人,卻沒想到他先認真上了。」
「……」
「他要求我必須跟你分開,你知道他那人幹事兒陰險是出了名兒的,世紀公司那個合作就是一陷阱,他想整垮你。」
初勻叼著煙,一語不發的聽著,時至今日,他才算是明白了童新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什麼。原來,他的直覺一直都沒有錯,童新對他,決不會下狠手。那次的整蠱,反而,是為了幫他。既然這刀橫豎都要砍上,童新選了一把水果刀。為此,他還把自己給扔進去了……這就是他,太像他的性格了,他從不讓你覺得你欠他什麼。
「你……」
「再遞我一瓶酒。」
「童童,我……我沒想到你……」
「初勻,管住你的嘴,我想這些話題開始之前,我很明白的跟你表達了,當你什麼都清楚明白的時候,你不可能再是我的情人。這也是我對你講這些的原因,因為你說了,至少……我們還是多年的朋友。」
聰明,初勻覺得童新果然聰明,他的所有心理活動,都逃不出他的猜測。
是的,動搖。
「你知道麼,我看過一本書,那上面說,人的一生會有無數次機會,同樣也就會衍生出無數種選擇、無數種可能。我給過你機會,同樣,你也給過我。那麼結果是什麼,不言而喻。」
「你這回的事兒我一定要幫你,如果你拒絕,那你就是不把我當朋友。」初勻說著,碾滅了煙。
「你果然一點兒都看不透我,」童新坐了起來,「初勻,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單純或是可憐人。有些事兒,既然我敢招上,就說明我能控制。」
「……」
「我經歷過的東西,永遠會告訴我,下一步向哪個方向走。好吧好吧,這個話題OVER,要不要陪我喝點兒?」
那天晚上初勻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了。他只記得跟童新喝了一茬兒又一茬兒,他們互相說了很多肝膽相照的話,真就像最鐵的哥們兒那樣。但後來送童新回去的路上,他靠著車窗哭了。他烏裡烏塗的說,初勻,我真的覺得可惜,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以為那會是我情感的終點……
那個瞬間,初勻產生了錯覺,他覺得也許他們不是開車在路上,他們是坐船,在某個他們都很喜歡的地方度假。那不是冬天的夜晚,而是艷陽高照的盛夏。
他說,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回去就得成一胖子。
他說,怕啥,胖了我又不嫌你。
他說,下次還來。
他說,好啊。
可終究,他們再沒機會。
也許那句話說的是對的,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成全。
這句是誰說的?
哦,三百。
對對,祁明說三百特絕望的說了這句。
每個人都會有故事,有挫折,也許事情是不盡相同的,可大體上,精神層面上,你遭受的,你經歷的,都是一陣陣痛。只是有些會持續一時,有些會持續一世。而這些,就構成了你所謂的人生。
這麼想的時候,初勻發現,祁明給他的影響,比他想像中要深的多。哲辨性的思考==真他媽的難以想像……
(二十七)對方
祁明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有些冷。翻了個身,瞟到對面的窗子大敞著,窗簾被風吹得嘩啦啦的亂響。窗戶下面是張椅子,倒了。地下全是大小的酒瓶,橫豎不分……他是騰的一下坐起來的,掀開被子就趴到了窗邊。
真的,這不賴祁明。換成是誰醒來看見這麼一幕都難免想歪了——他們喝了一整夜的酒,蘇宇混混沌沌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這要是想不開……
「蘇宇!」祁明在瞬間所有恐怖的念頭都冒了出來,這些念頭多數出自愛情電影==
蘇宇跟廚房裡聽見了祁明那動靜,正刷杯子的手一抖,喀喇一聲杯子就CEI了,看著那支離破碎的玻璃杯,他一點兒脾氣都沒了。一邊擦手一邊進臥室,畫面更是……衝擊。
祁明趴在窗口,大冬天的連褲子都沒穿,就一條大大的短褲==衝著窗戶外面鬼哭狼嚎。
「你丫喊什麼呢?」蘇宇無奈。
祁明聽見身後的回答,猛的轉過了頭。蘇宇披著一件外套,拎著毛巾詫異的看著他。
「崩潰……我還以為你……」
蘇宇也打量了一下房間,「我操,你丫以為我跳下去了?」
「我褲子呢?凍死我了……」心驚過去之後,祁明才注意到自己特別冷。
「躺回去先。」
「哈?」
「你等我給你找身兒替換的,昨兒我吐了你一身,洗了。」
「哦……」祁明爬回了被子裡,一邊抓頭一邊琢磨,「大冬天的你沒事兒開什麼窗戶?」
蘇宇翻著衣櫃,哼了一聲,「你起來你也得開窗戶,滿屋子酒味兒……聞了我又吐了一回!」
「那你還把椅子放那兒幹嘛?真……嚇死我了。」
「我放的?昨兒明明你丫抽瘋非說熱要開空調,勸了半天你還死擰,最後搬椅子坐窗口了!」
「呃……」祁明一愣,「咱倆……到底誰喝大了?」
「一個沒跑了。全他媽大了,你丫最後死活躺地下,我拉你,你耍賴,好不容易給你弄床上去了,我就吐了……」
「得……別說了……丟人……」祁明無比尷尬。昨兒他跟魏源分別把蘇宇跟高湆拽走了,他們那邊兒怎麼樣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跟蘇宇回來之後倆人買了不少酒,然後就喝,說了什麼卻全不記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沒什麼好話==
祁明從沒想過會在那麼一種情形之下遇見初勻那前任。當時他就顧著想蘇宇和高湆了,絲毫沒考慮過那童新會跟自己產生什麼聯繫。真是尷尬。
「給,你全換了吧,先去洗澡,還一身酒臭呢!」蘇宇說著把一摞乾淨衣服扔到了床上。
「幾點了?」
「三點過一點兒。」
「你沒去上課?」
「今兒沒課。」
「哦。」祁明拎了衣服往浴室走,「唉,剛才真嚇著我了,我真以為你跳下去了……」
「我至於麼?」
「昨兒我好像聽見你哭了……」
「幻聽吧?」
「唉,我說……你……高湆」
「我不想聽見這個名字,謝謝。」
蘇宇不再說話,默默無聲的收拾著屋子,祁明第一次感覺到,也許蘇宇跟高湆終究要窮途末路的。並且,他能確定,昨天自己肯定沒有幻聽。蘇宇是確確實實的哭了。
祁明從蘇宇家徒步走回的自己家,這個過程用了兩個小時零四十七分鐘。在這將近三個鐘頭裡,他想了很多,卻很雜亂,從該買畫紙了到蘇宇放在高湆課桌裡的情書,從晚上做什麼飯到初勻的遊戲策劃,從攻關秘笈到童新,從魏源到以前的籃球隊。什麼都是片斷的、混亂的。
祁明頭一次有些懼怕失去除魏源之外的某段情感。他怎麼也沒法忘記初勻見到童新那一刻的面部表情。甚至,祁明似乎只在自己臉上讀到過那樣的表情——僵硬的、驚奇的、不安的、惶恐的、難以割捨的。
祁明知道,初勻還在意著童新,上次他跟他講到他們的時候就已表露無疑,但,讓他這麼直觀的窺見,衝擊還是不同一般的。他第一次意識到,初勻的存在,於他已經相當不一般了。
祁明不是沒有過戀情,相反的,他從不缺乏。但沒有一份這樣的情感會帶給他這樣的恐懼,他頭一次怕了某些東西從指縫間溜走,雖然他已習慣那樣的情景。
如果,如果初勻要離開,還可以那麼坦然那麼不在乎麼?
祁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們離開時,初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一直注視著童新的樣子。
昨天夜裡喝酒的時候,蘇宇似乎隻字未提童新,反而是自己一直在說那個名字……
鑰匙插進鎖孔沒有平時的那種旋轉,鎖是開著的。
推開門……好麼,讓人噁心的酒氣==
祁明忽然就想吐,壓制了一下,他強打精神開了所有的窗子,再低頭看看白色的地板——有清晰的腳印。
果不其然,臥室裡那人橫躺著,衣服鞋子都沒有脫,酒臭的味道無比之濃重。
祁明真的要吐了,可吐之前還是垂死開了窗子,之後就衝進了衛生間。
嘖嘖……真是慘不忍睹,那人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衛生間的地板上都有明顯的污漬。
祁明吐了好一會兒,水流沖走污穢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淘空了。
努力穩定了一下情緒,漱了口,喝了一些溫開水,祁明開始收拾屋子。
真的,真的,他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無名夜火……衛生間剛剛打掃乾淨,他就接了一盆冷水,直接進了臥室,倒在了那人的腦袋上==
初勻幾乎是跳起來的,冷死他了,冷水、冷風、祁明的一張冷臉……
「你……」他愣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祁明也不說話,只是拎著空了的水盆,瞪著初勻。
「操你大爺的,你丫瘋了?」盛怒以及宿醉之下,初勻的脾氣頭一次糟糕到這個份兒上,勘比老好人祁明的莫名憤怒。
「我看你才是瘋了,喝成這樣兒你幹嘛不回你自己家!!」
初勻一下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喝成這樣兒我怎麼可能回家?」一邊說著,他一邊下意識的打量屋子……好麼,亂成一鍋粥了……
「不好意思回家你可以跟他回家,你憑什麼把我屋子搞的一團亂!!!」祁明發誓,他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活了這麼多年,除了對著他爸,他沒跟誰這麼急過,徹底的急了。跟魏源都沒發過這麼大的火兒==
初勻瞬時間木了,跟他回家?這個他???
腦子嗡嗡的疼,可再疼也得思考,這一思考不要緊,初勻幾乎是瞬間拽過鬧鐘的,操他媽的,七點半整。窗子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但初勻可以肯定,這是晚上七點半而不是早上七點半,再慌裡慌張的抓過手機……關機。
該死,他今天本有個重要會議。
廢了!
初勻沒再說話,也顧不得一身的水,連了充電器就撥了楊帆的手機。
祁明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特沒勁,好似跳樑小丑,被人臊性著。
初勻聽了楊帆一通暴罵,索性,事情並沒有耽誤,就一些細節問題又說了一會兒,掛了電話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後,再出來的時候,祁明正在跟地板較勁。
初勻想說話,卻看到了自己腳上的鞋子,遂先乖乖脫了鞋子放到了鞋架上,然後整理著思路,到底怎麼回事兒初勻有譜,祁明多半是為童新的事兒上火了……他真是沒想到祁明會吃醋==據他媽說,祁明從不會發脾氣,這不胡扯淡麼,這叫不會發脾氣?是脾氣不小吧??
唉,傻小子,你怎麼就不想想老好人為什麼翻臉呢?表面上看是因為弄亂了一個有些潔癖的人的房間,再深一步是吃你前任的醋,那再深呢?還不是因為他在乎麼?
初勻站在祁明身後,也有點兒上火。他覺得沒什麼對不起祁明的,他又沒幹什麼,是,是稍微動搖了一下,可不是也沒越界麼?不是也知道什麼叫過去什麼叫現在麼?最終不也沒退回一步麼?
「唉……我說你歇會兒……別弄了……」猶豫半天,初勻還是伸手拽住了祁明,決定緩和一下,這時候爭執是最SB的事兒。
「起開,別跟我說話。」祁明摀住了口鼻。
初勻這叫一個尷尬,「你……」
「起開!」祁明堅決的推開了初勻。
「我怎麼你了?」
「算我求你,去收拾一下自己,洗澡,刷牙,刮鬍子。」祁明嘆了一口氣,看著初勻,這段收拾屋子的時間他讓自己努力平靜了下來。
初勻語塞,能想像出自己的邋遢,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浴室。可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洗澡的時候,初勻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他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邋遢狼狽的姿態無論如何都不願讓旁人窺見,這旁人包括家人、朋友、情人。那為什麼,他喝成那樣兒了還死氣白咧的要回祁明這裡?
打破頭他也想不明白,是刻意想要祁明不要誤會?自己絕沒跟童新有牽扯?那也不對啊,這不此地無銀三百兩麼?一整夜都耗在一起,該說不清還是說不清。
那……
難道……不自知中,祁明已經超越了很多種的所謂情感,站到了他的身邊,成為了一個他可以把自己的全部,無論好的壞的都為之展現的人?
這樣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就像可以直視的真實的自己麼?
第一次有這樣的存在出現在真實的生活中。比家人更隨意,比情人更貼近,比朋友更溫暖,那這到底是什麼呢?
茫茫然。
關了水,刮鬍子的時候,初勻才反應過來自己進來的匆忙,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拿……難道要裹著毛巾出去?不要吧……窗戶全開著還不冷死人?
對鏡躊躇半天,什麼法子也沒想出來,這要是擱平時喊祁明一聲就是了,可現在……那個可在氣頭上。。。。
一咬牙一跺腳,剛開了浴室的門,初勻就看到了門口的椅子,上面放了一摞乾淨的衣物。
操……那人……可真是難以琢磨==
穿衣服的時候,初勻看見對面剛剛亂糟糟的臥室已經煥然一新了,所有被單都替換了下來堆在筐子裡,祁明不見人影,不過……靈敏的鼻子捕捉到了米粥清新的香氣。
「餓了吧?我煮了粥。」祁明跟廚房聽見腳步聲進來並沒有回頭。
「你七十二變啊?不跳腳嚷嚷了?」初勻點煙,笑了,突然就想抱抱那具高瘦的身影,可沒敢==老虎屁股摸不得。
「你可以繼續嚷嚷,剛才不是挺有氣勢的麼,還有,別搭理我,吃完滾蛋弄你的工作去。」
「……我……我真是忘了一重要的會議……我沒存心臊性你……」
「知道什麼叫越描越黑麼?」祁明冷嘲熱諷。
「我媽可說有些人不會發脾氣不會吵架。」
「我要是跟你媽結婚指定不發脾氣不吵架。」
「你丫胡說八道什麼呢?有邊兒沒邊兒了。」
「我就是客觀給你解釋問題。」祁明回頭,臉上又掛上了初勻熟悉的那淡淡的笑。
「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是吧?」初勻靠著門框,吐出了一口煙。
「學的還挺快,知道下半句麼?」
「啊?還有下半句?」
「不是棉褲太薄,就是皮褲沒毛。」
「……哈哈哈哈……你俏皮話兒怎麼這麼多啊?」
「蘇宇沒事兒就這些,聽都聽會了。」
祁明攤了攤手,初勻還在笑。
「又活過來了是吧,又能笑了是吧?」
「得得得,不笑了,不笑了,我嚴肅,嚴肅。」
「……你真煩人。」祁明轉身不理初勻了,關了火,剛要拿碗,那人卻從身後摟住了他。
「不讓我起開了?不嫌我一身酒味兒了?」初勻登鼻子上臉。
「……味道好多了,又不讓我噁心,我推你幹嘛……」祁明答的有氣無力。今兒他算知道了什麼叫徹底對一人沒脾氣==
「唉,我剛才想了一下,你問我為什麼不回家……其實特簡單,我不想我們家眾姨媽看見我這副丟臉的樣兒……」
「明白了,你就是認定我不在家了。」
「不是,我……我本來以為你在家……」
「那你就不怕我看見你那醜態?雖然最後也沒跑了還是看見了吧。」
「我覺得跟你面前不用裝……」
「……靠。」祁明覺得心裡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
「我昨兒跟他喝了不少酒,也說了很多,但是……怎麼說呢,我確實誤會了他很多,有些事兒可能我特別欠缺考慮,是個非常不稱職的前男友。」
「動搖了麼?」
「動搖了,但只有一下。」
「切~~是人家不睬你吧?」
「嗯,沒錯,所以我這不是退而求其次麼。」
「……」
初勻見祁明沒動靜,怕了,是不是……失言了?
「唉,急了?怎麼不說話啊?」
「沒,只是覺得退而求其次這詞兒……挺貼切。」
「生氣就沒勁了啊!」
「怎麼會生氣?誰說退而求其次是貶義詞了?」
「得得,我人嫌狗不待見成麼。」
「我操你初勻!你罵誰呢?」祁明猛的回過了頭。
初勻順勢就把那雙薄唇給吻住了,「……操……你也滿嘴酒味兒……」
「滾蛋!」
「唉,你剛才可罵人了……這不對啊,實在不符合你的一貫形象。」
「誰讓你欠罵?什麼叫人嫌狗不待見?」
「你怎麼撿罵啊?」
「是我撿罵麼?合著我待見你我連狗都不如了?」
「……你怎麼就不能痛快點兒說你喜歡我,非跟那兒撿罵?」初勻嘿嘿的笑。
「初勻,你讓我怎麼說你呢?我總覺得你腦子跟護城河裡扔著呢。」
「啊?」
「你這人真是一點兒不會琢磨人。」
「算我謝謝你了,跟感情這事兒上我就一水蛭,單細胞動物……」
「……我這輩子就跟倆人急過,哦,不對,加上剛才對你,三個。一個我爸,一個魏源。」
「哦……等等,我又不明白了,你說過你特煩你爸,但是……你又喜歡魏源……那你這話的意思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你靠邊兒,我拿下笊籬。」
「啊?笊籬?又不吃麵條你拿笊籬幹嘛?」
「護城河裡把你腦子撈回來。」
「……吃棉花拉線兒屎,你真能扯啊……」
(二十八)崩塌
年二十八,春節的氣氛已經到了頂峰,家裡家外都是如此。祁明一整天都在幫初勻媽打掃衛生,過節麼,除舊迎新。可……先是祁明送給初家的畫兒掛的好好的掉了下來,然後初勻媽洗碗cei了一摞……沒點兒好事兒。
但,最讓人屏住呼吸的是——初勻媽在收衛生間垃圾的時候,發現了一支驗孕棒,兩條紫紅色的橫線就像兩把劍,插在了初勻媽心裡。
此時此刻,她的臉僵了,血色也已褪去。這個家,會是誰有了新生命?想都不用想啊。初勻媽在婦產科呆了一輩子,接生也好、流產也好,對於生命的流動早已見慣不怪,可……當這事兒扔在自己家裡。。。。
祁明等著初勻媽端水出來,好把櫃子頂兒給擦了,可左等右等不見人,遂從梯子上下來,進了衛生間。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幕:初勻媽手裡攥著一什麼東西,人愣愣的沒了魂兒。
「媽……您?」
初勻媽聽見祁明的聲音,猛然回過悶兒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條件反射的把那支驗孕棒又扔回了垃圾袋裡,而後麻木的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彷彿摸過什麼絕頂細菌似的。
「媽……您這是怎麼了?」祁明哪裡知道那是什麼,又怎麼知道它代表了什麼?
「明兒……跟媽說說,初曉她最近……有沒有什麼反常?」
祁明有點兒仗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通冥思苦想,他記起了前兩天夜裡,他下樓倒水,客廳一片死寂,本沒想到會有人,所以當初曉出聲兒的瞬間,祁明差點兒沒把水杯扔了==
那天外面風很大,祁明開了燈才看見初曉披了張毯子窩在沙發裡,直勾勾地看著他,問她怎麼還沒睡黑著燈幹嘛呢,她也不答,只是笑,笑得怎麼說呢,不是空洞卻也沒神。
「反常……沒什麼吧,就是……那天大半夜她跟沙發裡窩著,有點兒丟了魂兒似的。」
初勻媽聽了,一聲嘆息。
「您?」
「我有點兒頭疼,暈的厲害。」
「啊?是不是血壓上來了?您趕緊躺會兒,我去給您拿藥去。」
而後初勻媽回了房間休息,祁明伺候她吃完藥繼續大掃除。過節了,保姆回了老家,家裡很多事兒自然就得親歷親為。祁明這叫一個懊惱,早知如此,他說死也不會讓初勻媽跟著一起忙活==
先回來的是三姨,她買了些年貨,祁明一件件幫她拿進門,說了初勻媽不舒服,三姨媽就去看她,結果這一去,祁明發覺她出來的時候臉也是黑的。
再後來初曉媽、賀文娟跟初敏然也陸續進門了。
祁明跟賀文娟進了廚房準備晚餐。那一聲哭喊是在排骨下鍋的時候爆發出來的。倆人都給嚇了一跳,賀文娟先出去了,祁明碾小火也跟了出去。但眼前的情形著實把他給嚇壞了——初曉媽拿了個雞毛撣子一下一下的往初曉身上抽,初曉一邊躲一邊哭,初敏然攔在兩人中間,一不留神也給稍上了幾下。
「二姐,二姐你聽我說,你先別急……」初敏然極力想搶下雞毛撣子。
「老五你躲開,你看我今兒不抽死這個不要臉的臭丫頭,她是存心想氣死我啊!」
祁明有點兒慌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初曉什麼時候進門的?這局面是怎麼造成的?一直和和睦睦的初家怎麼就雞飛狗跳了?
「祁明,你趕緊拉二姐!」賀文娟把初敏然拉出了戰局,推了祁明一把。
祁明想都沒來得及想就一把抱住了初曉媽……
「明兒,你放手,放手!我今兒……我今兒不打死她的!」
「初曉,初曉你先回你房間。」祁明攔著初曉媽示意初曉趕緊躲出去。
「喂,初勻,你趕緊回來……別給我說旁的左的,你寶貝妹妹出事兒了!」
初曉站著一動不動,祁明卻聽見了初敏然對著電話的咆哮。
「初曉……初曉她怎麼了?」祁明問了出來,卻沒人給他答案。
最終,賀文娟拉了初曉上樓,下來的時候,她把祁明叫到了廚房,點燃了一支煙。
祁明看著賀文娟,什麼也沒問,他知道,她要跟他說點兒什麼。
「小明……」
「你說。」祁明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一會兒初勻回來,你千萬讓他別急,別吼初曉。」
「那個……我得先知道……初曉她……幹嘛了?」
賀文娟吐出一口煙,沒言語,而是用手在肚子前劃了一圓弧。
祁明登時就愣住了。
初勻一進門就發現事情非同小可,要不是剛才小姨急促的語氣給他墊了個底兒,這架勢非讓他蒙了不可——一家子齊齊的冷臉坐在客廳,他媽的臉色還蒼白的要命。可,唯獨不見初曉,祁明也不在。
「這是……」初勻笑嘻嘻的,沒想到事情有多嚴重。他路上估計了,最次也就是初曉那丫頭研究生被開除,要不還能怎麼地?他那古靈精怪的妹妹還能捅出什麼簍子?
「小勻你這邊坐。」賀文娟開了口。
「那死丫頭又幹嘛了?不老實上課?勸退了?甭急,我跟她嘮嘮。」初勻脫了外套就要上樓。年底了,公司還有點兒財務方面的問題沒有收尾,正等著封帳,他還急著趕緊回去呢。
「初勻……」初勻媽開了口,初敏然遞了茶杯給她,卻被擋開了。
「媽?你高血壓犯了?怎麼臉色那麼」
初勻還沒說完,初勻媽就打斷了他,「初曉……懷孕了。」
初勻聽了,剛要點上的煙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腦子嗡的一下。「什麼?」
這倆字兒是條件反射性的跳出來的。懷孕?初曉?這他媽……怎麼可能掛等號?緊接著就是另兩個毫無新意的字兒——「誰的?」
初勻看著大家,沒人回答。他把大衣扔在沙發上就要上樓。
「初勻你等一下!祁明在樓上問初曉呢。」賀文娟想拽住他,卻連袖子邊兒都沒碰著。
初勻只覺得自己腦子一跳一跳的,什麼聲音都聽不進去了。初曉可是他的寶貝妹妹,這算怎麼回事兒?人都沒嫁,男朋友都沒有,怎麼就來了孩子????該死的,他就知道她那性格缺陷得吃虧上當。這還了得?
門被撞開的時候,初勻看見了祁明驚恐的眼神,以及初曉哭得跟爛桃子似的眼睛。
「初勻……」祁明一愣,馬上想起了賀文娟說的要控制住初勻的情緒。
「初曉,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初勻沒理祁明,而是直勾勾的瞪著初曉。
「初勻,你先出去,我」祁明站了起來,拉住了初勻的手臂。
「明兒,你讓我問她,這叫什麼事兒?下面那一幫子都急瘋了。」初勻抓住了祁明的手腕。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著急,你讓我慢慢跟她談行麼?」
「出去!你們都出去!我什麼也不想說了!」初曉惡狠狠的看著初勻,有點兒歇斯底里,蒙上被子就不理人了。
初勻看著祁明,祁明也看著初勻,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出了初曉的房間。
「你都問她什麼了……」初勻點了煙,往自己的房間走。
祁明跟了進去,微微開了窗,「沒說什麼重要的,她就是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啞了……說……」
「你說。」初勻看著祁明欲言又止的樣子,感覺這事兒越來越不對了。
「……」
「祖宗,你說啊。」
「我也說不清楚,她有點兒激動,語無倫次的,就是哭,還……罵……」
「罵了什麼?」初勻已然沒了耐心,他現在心急如焚的。
「……爛玻璃……」
「什麼?」初勻驚了,這……這什麼意思?
「我也不明白……這樣,我再跟她好好談談……」祁明說著要過去初曉房間。
「明兒,你下去陪媽她們,我跟她談,這丫頭我瞭解,死寧死寧的。」
「曉,初曉,別哭了,跟哥說,到底怎麼了。」初勻隔著被子推搡著初曉,這丫頭哭得嗚嗚的,不理人,只是哭,窩在被子裡氣兒都不順暢了。
「你哭能解決問題麼?別哭了,有什麼說什麼,聽見沒。」初勻對著妹妹,除了哄也沒個別的法子。
「你滾蛋!滾出去!」初曉是突然跳起來的,頭髮披散著,雙眼通紅,就跟要吃了初勻似的。
「喊,你他媽就喊,耗子抗槍窩裡橫啊?誰把你搞成這樣兒?你怎麼不找他喊去?」初勻本來就一肚子的火兒,一肚子的急,一肚子的氣。初曉這一發作,他也就爆了。
初曉基本上神志已經混亂了,一進門就是一頓打,這會兒初勻這麼一吼她,徹底竄了。她撲上來就捶打他,一下比一下狠,「初勻~!你王八蛋!你混蛋!你不是人!你!!!你可有笑話看了!!!」
「寶貝兒唉,你……」初勻招架著,也不敢碰初曉,就是挨著,「得,我不是人,我……你打,你打,打完跟哥好好說,我他媽的急死了!我的小祖宗!」
初曉一通鬧騰,初勻的臉都給她抓花了。安靜下來之後,初勻沒再開口,而是摟住了初曉瘦弱的身子,「妹子啊,你是想要我的命是怎麼地?說吧,這事兒不能就這麼擱在這兒啊。」
初曉伏在初勻的肩頭,身子一抖一抖的,她開始默默的哭,斷斷續續的呢喃,「……哥……哥……」
「在呢,在呢,還記得小時候咱倆的約定不?騎馬打仗的時候咱可就說好了,誰要傷著你了,我把誰頭擰下來。」
「……哥……」
「說吧,那男的什麼意思。」
「……我……我……」
「來來,喝口水,慢慢說。」初勻看見了床頭櫃上的水杯,遞給了初曉。
初曉接了過去,喝了很多,卻愣是不開口。
「你先告訴我,那男的是誰,到底怎麼回事兒?」
初曉還是閉口不答,保持緘默。
「有婦之夫?騙了你了?」初勻推測著。剛剛他就在想了,初曉那一步登天的路子……他就知道得害了她。哪兒能那麼順啊。哭,哭有什麼用?平時精打細算的,真到遇見對手……還不是敗下陣來。操,怎麼就不見棺材不落淚?
「傻丫頭,說話,問題終究咱得解決。」
「他沒結婚……他還說要跟我結婚的……」初曉抽泣著,擦了擦鼻子。
「那你哭個什麼大勁啊?嚇人玩兒啊?操,結,怕什麼的,咱研究生先不念了,你踏踏實實把婚結了,你說說你,平時嘴那麼快,怎麼這會兒不跟老的們解釋!」
「……我不會嫁給他的。」初曉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幾乎咬牙切齒。
「你……什麼意思?」
「我不想說了,你出去吧。」
「死丫頭!」初勻這叫一個氣,這話說一半兒還不得急死人?「行行行,你就狗德行,你不說,別說,我跟他說說!」
初勻說著就去拿初曉扔在地上的包兒,夠出手機就開了鎖。
「你別拿我手機!」初曉幾乎整個人撲了上來,初勻一擋,將她撂在了床上。
電話本裡的人無數,初勻一個個翻看著,他覺得自己也腦抽了,這麼多人,誰知道哪個是初曉那男的?正這麼想,一個名字跳進了初勻的瞳孔——裴思遠。
小時候,初勻最怕炸雷,那時候一聽見炸雷他就整夜整夜的哭。初勻怎麼也想不到,十多年後,那種炸雷的感覺再一次席捲了他。
爛玻璃……
他可算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那名字躺在手機裡,可帶來的憤怒卻席捲了初勻全身。是啊,他還真是初曉物色的那號兒人選……
罵得好……罵得好……
初曉頹然的坐在床上,嘴唇已經白了,「我真是……怎麼也想不到……」
「你跟童新撞上了?」初勻覺得自己的手都開始抖了。我操你媽童新,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童新?」初曉整個人呆住了,「那男的……是童新?」
「……」初勻看著初曉,腦子沉的厲害。
「那居然是童新?他……太不要臉了!」
「初曉你聽我說,你到底」
喀喇一聲玻璃的碎響打破了兄妹二人的對話,兩人同時往門口看去,卻只看到了門縫中傳來的光線。初勻猛的開門,只看見一地水、玻璃和倒在地上的初曉媽。
「二姨!」初勻抱住了老太太,不停地拍她的臉。
樓梯上登登登一陣腳步聲,三姨媽、初敏然、賀文娟都聽見動靜跑了上來。
「媽,媽!你醒醒!」初曉跪在地上,不停地搖晃著她媽。
「祁明呢?讓他上來搭把手。」初勻說著要架起初曉媽。
「他……剛走……他一個朋友出了車禍……」初敏然立在樓梯上,也慌了。
「這邊兒,我搭這邊兒,」賀文娟跟初勻一起架起了初曉媽,「小敏,你去開車,初曉,拿你媽病歷去!」
(二十九)暈眩
「你丫冷靜,別鬧,看見紅燈沒有,沒滅就說明你不能進,當然,滅了你也不能進」高湆基本上把祁明圈在了懷裡,他生怕一個沒留神祁明就能破門而入闖進手術室==
「高湆你放手,我沒事兒,我就是著急,我……」祁明不停的捏頭,腦子裡一片空白。自打接到蘇宇的那通電話到現在人立在手術室門口,他的魂兒就沒回來過,不知道丟在哪兒了……他從沒準備,也從沒想像過,如果、假如、也許,這個世界沒了魏源,那……那會是什麼樣的。
所謂慌了,就是祁明現在這樣兒,我們也可以稱之為六神無主。
「你先跟我過來,咱們這邊兒坐一下,你站這兒就算站成一自由女神也無濟於事。」高湆的下巴搭在祁明顫抖的肩上,他直觀而又真實的體會到了祁明的魂飛魄散。他就知道,他當時應該堅決攔住蘇宇把這事兒告訴祁明的。可蘇宇的話他卻也無法反駁,如果,如果這是祁明最後一次見到魏源呢?這個權利,他們誰也無法剝奪。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為什麼?怎麼……怎麼能就……他就……」祁明被高湆按在了長椅上,身體接觸到實體的剎那,他驚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溜走了。
「這個我也沒法回答你,現場的情況只表明魏源的車是直接的、不帶減速的跟左邊直行出來那車撞到一起的。而且……相當糟糕的是……那個車裡的送到醫院就……過去了……」高湆摸著下巴,手有些僵硬,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就是這樣兒了,蘇宇跟他敘述的那些打死他也不會告訴祁明的,再說,恐怕這小子真就……
據蘇宇說,魏源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基本上……由於前擋風玻璃的破碎,有一塊直徑五厘米,長十四厘米的玻璃直接插入了胸腔。病危通知書、手術風險協議都是蘇宇簽字的。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魏源居然沒有監護人……並且,他沒有任何的直系親屬。他們認識少說也有十年了。這是他們從不知道的,魏源從不提及他的家人,他們也從不對此感興趣,可事情到了這一步,難免他們不會多想。
「這……怎麼可能呢?他為什麼不減速?說不通啊……」祁明直視著高湆,可視線卻是散的。
「明兒你別急,交通科還在做事故評定,他們也覺得……不自然。如果魏源沒有喝酒,沒有服用毒品那麼」
「他沒有這些不著調的毛病!」祁明態度極其粗暴的打斷了高湆的話,說完之後,他卻愣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祁明?」
「我離開一下……」祁明一邊拿手機,一邊往安全通道走。
「你……」
「你確定他沒有剎車痕跡是麼?」祁明站住了,回頭看著高湆。
「你……什麼想法?」
「幾分鐘,給我幾分鐘時間。」祁明扔下這句話就下樓了。
年前的醫院格外冷清,瑟瑟的冷風在院子裡肆虐,正中間那老式的花壇此刻光禿禿的,殘枝頹葉、細細的下弦月無一不襯托著這荒涼的氣氛。
祁明看著手機屏幕上有限的光亮,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氣才撥通了那個號碼。我們多數時候都懼怕接近真相……
免提的聲音在空曠的場所顯得愈發的詭異。電話通了,卻遲遲無人接聽,即將收線的時候,才傳來那稍顯陰冷的聲音。祁明切換了通話模式,將手機送到耳邊。
「有事麼?」
「爸……你為什麼要這麼幹?」祁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嘴唇都在哆嗦,到底是天冷呢?還是對另一頭那個男人的……憤怒?
「嗯?什麼?你這小子說話怎麼總是沒頭沒腦的?我很忙,你最好抓緊時間。」
「……他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祁明,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誰死了?」
「李聞天先生,你想讓我揭露你麼?前年的畫展上,你成交的三幅作品都是魏源的手筆,你可以認為多數人看不出來,但是很抱歉,你瞞不過我的眼睛,以及個別的有能力有是非觀念的鑒賞家的眼睛。你喜歡醜聞麼?」
「……你……這是你對你父親說話的態度麼?該有的態度?」
「我不想再跟你說什麼了,你讓我噁心。我只想告訴你,如果魏源有個什麼……我會報警。」
「你說什麼?魏源怎麼了?」
「我沒時間陪你演戲!」
「你這個小子完全匪夷所思,簡直跟你母親如出一轍!魏源到底怎麼了?」
祁明沒再說什麼,而是直接的掛了電話。沿著花壇的邊沿坐下,祁明能感覺到自己抖的厲害,那不是因為冷,或者說不是因為天氣的冷,而是發自內心的心寒。他現在沒有別的理由不去認定,父親與魏源的車禍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魏源沒理由對車禍毫無反應,他是個應變能力很強的人,他不會因為慌亂而失去判斷能力。那麼,他為什麼毫無反應呢?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不能反應。也就是說……他一定只可能是束手無策了。沒有剎車痕跡,為什麼?也許剎車片被人動了手腳。又有誰會這麼干呢?誰有理由治他於死地呢?必定是跟他有牽扯的人,情感上、利益上,這個人直指那男人,他的父親,魏源的情人與老師。
祁明越想頭越疼,越想心越慌。那麼多事兒都是他眼看著發生的,卻猜測不到會是這種結尾。魏源啊魏源,你為他這算是什麼?到頭來……你又能得到什麼證明什麼?
「你丫……沒事兒吧?」蘇宇叼著煙立在祁明眼前的時候,只看到了祁明一臉失神的模樣。他著實有點兒慌了,這樣的祁明實在……
「手術……還在繼續?」
「嗯,又不是摔一跟頭劃一口子,等吧。」蘇宇盡量說的輕鬆。他整個人也給累得不善,忙前跑後累,心更累。他的焦急一點兒不亞於祁明,但他知道,他還是得在他面前強顏歡笑,要不大家只能一起陷入無邊的絕望。剛剛在那些印著密密麻麻的字體的紙上簽字的時候,他感覺他簽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祁明抬頭看了看蘇宇,黯淡的黑夜中,他離他那麼近卻也依舊模糊。就像這些不算短暫的日子中,他跟魏源如此貼近卻也不懂得甚至不完全瞭解他。
「明兒,進去吧。」蘇宇伸手胡嚕了一下祁明柔軟的頭髮,「咱這麼耗著也不是事兒。」
「……我心慌。」
「那我給你說倆笑話兒?話說有一天……」
「蘇宇,你讓我安靜一下。」
「我也想安靜,我……」
「我知道你越緊張話越多,跟我說實話……魏源他……」
「他挺好的,真沒事兒,我就是……我這不是最近沒啥說話的人麼我,我就絮叨絮叨,我……」蘇宇越描越黑。
「是不是很糟?」
「……」
「致命傷?」
「我去叫高湆過來陪你一會兒,還有些手續……」蘇宇轉身想走,煙頭彈了出去,在夜色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就像隕落的流星最後所走過的軌跡。
「蘇宇!」祁明猛的拉住了蘇宇的手臂,「算我求你了,告訴我……情況……到底……你們……為什麼都不說?」
蘇宇拿開了祁明的手臂,深呼吸了一口,抬頭仰望著越壓越低的夜幕,「唉,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咱去游泳麼?就是那次摸你那鑰匙。」
「……記得,更衣室的號碼牌跟鑰匙我一起掛手腕上了,結果繩子斷了……」
「那次我還以為我會死了,我沒想到腳會突然抽筋兒,是魏源把我從水裡拉起來的,再呼吸到空氣的剎那,我覺得那一刻世界整個不同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死而後生麼?」
「我想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你放心吧你!」蘇宇笑了,幾乎是放聲大笑。
「這話對你適用,對他不適用!」祁明鼻子都快給氣歪了。
「我媽跟我說過這麼一句,人活著就因為一口氣兒,一個念性兒,只要他還有沒達成的念性兒,他就死不了。」
「蘇宇……你說話已經前言不搭後語了……」
「那證明我還想說點兒什麼,我要徹底灰了,我就不說了。」
三個人在醫院幾乎坐了一整夜,期間喝了無數杯速溶咖啡。高湆一直握著蘇宇的手,蘇宇一開始抽出了幾次,後來也就懶得跟他掙撥了。天快亮的時候,他靠在了他的肩上,眼睛怎麼也睜不開了。
祁明一刻也沒有合眼,一直盯著手術室外的那盞燈,可它一點兒都不配合,愣是不滅。
高湆安慰他說,這是好事兒,要是推進去就滅了你就哭吧。放心,這說明還有拾叨的前景,要不醫生這麼敬業幹嘛?
四點多的時候初勻打過一個電話,問他在哪兒。不謀而合的,倆人都在醫院,只是地點稍有變化。
祁明從電話中得知了初家的一團混亂,他本想安慰一下初勻,可卻想不出怎麼一個安慰法兒,他自己這邊比他那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匆匆說了兩句之後,他們就收線了。反倒是初勻安慰了祁明一番。
祁明覺得他說了那麼多,只有一句話有用:你又不知道閻王爺的帳本兒,等吧。
是啊,生死有命。古往今來,哲學家們對人類生與死的問題進行了不懈的探討,而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對生與死的論述卻不使人感到沉重。他說:「一般人有時逃避死亡,把它看成是最大的災難,有時卻盼望死亡,以為這是擺脫人生災難的休息。」
那麼魏源,你現在盼望什麼呢?生或死?你的態度,是不是就間接的決定了你的結果?
太陽從東邊升起不過一個鐘頭,那盞燈終於滅了。大門開啟的剎那,祁明甚至顧不得依偎在身邊的那倆人的平衡,猛的從長椅上起身。
一個年輕的護士正在摘口罩,腳步匆匆,身後又跟出來一個年長的。
她說,「重病監護室那邊準備好了麼。」
她說,「安排了,我去藥房。」
祁明竄到她們面前,整夜的勞累與無望的等待讓他的鬍子邋遢不堪,彷彿一夜間老了十幾歲,「他怎麼樣?有沒有什麼……」
「先生麻煩您讓一讓。」小護士不客氣的去推他。
「護士小姐……那個……他……」
「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一切等一下請你詢問主刀的劉大夫。」年輕的護士顯然不想跟祁明糾纏,腳步越發的變快了。
祁明發現跟這兒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毫不猶豫的轉身往手術室走,只可惜那門又閉合的嚴絲合縫了。
「怎麼樣?」蘇宇和高湆也都清醒了,直勾勾地看著祁明。
「不知道啊……」
又等了大約二十分鐘,醫生出來了,還有一些護士。三人圍了上去,不等大夫脫口罩,就都急了忙慌的跟搶答似的辟里啪啦的問。
「你們等等,等等,慢點兒說,有什麼問題去我的診室。」大夫無奈了。
「他……他人呢?」祁明不甘心的往手術室裡看,空蕩蕩的,除了儀器啥都沒了。
「乘手術室的電梯送下去了。」大夫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祁明。
「您的意思是……現在什麼都不能確定?」祁明根本坐不住,手撐著桌子看著大夫。
「對,還要有至少兩次手術,這得看他的恢復情況。」大夫點了點頭。
「還有手術?哪兒?」
「顱部有淤血,背部脊椎也有損傷,這都得再觀察。」
「你是說他腦袋裡……」高湆插入了對話,「那會不會影響……那個……他是畫家……」
「我現在真的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關於腦神經損傷以及淤血清除……這個會轉到腦外科,到時候你們可以問一下沈主任,當然,這都是後話,至少在這一個禮拜的觀察期內,我們還沒法確定會發生什麼。」
「這……我想看看他……」祁明幾乎陷入了徹底的絕望。
「抱歉,現在不可能安排。」
祁明在這間白花花的屋子裡,看著眼前的大夫,聽著高湆和蘇宇的聲音,只覺得暈眩。
(三十)冰冷
短兵相接。
蘇宇看著對視著的這對父子,只有這種感覺。
大鬧天宮。
高湆感受著目前緊繃的氣氛,預感這一幕的爆發是遲早的。
「你來幹嘛?」出乎意料的,祁明的語氣非常平淡,平淡的近乎於漠然,不帶任何的感□彩。
祁明與他父親是在醫院的急診部門口撞見的。他急匆匆的正往服務臺走,而他們正精神委靡的往外溜躂。說服祁明先回去休息一下廢了蘇宇和高湆九牛二虎之力,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容易麼?這到好了,狹路相逢。
李聞天看著兒子,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他一宿沒幹別的,一家醫院一家醫院的打電話查詢……這兒子實在混蛋的厲害,就那麼掛了電話,什麼都不跟他說。
「你省省吧,你現在不可能見到他。」
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兒子滿含嘲諷的給了老子這麼一句。
李聞天沒搭理祁明,只是繼續往服務臺走。十步之遙的距離讓祁明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句——「您好,這是我的證件以及相關證明,我必須要知道我兒子的情況。」
護士小姐接過了李聞天遞過去的東西,抬頭微笑著問,「什麼情況哪間病房您知道麼?」
「昨天晚上發生的車禍,我給你們這裡打過電話,說在重病監護室。」
「啊……是,我接的你的電話,你怎麼才來?」護士小姐對旁邊的另一位值班護士說了些什麼,推開活動的隔板走了出來,「他的情況不是很樂觀,你說你……昨天手續什麼的都是他朋友代辦的,因為情況十分緊急,我們卻看到他監護人那欄是空的。」
「他是我養子,手續才剛剛辦好……這事兒出的」
「你說什麼?」祁明是這時候抓住父親的手臂的。他此刻的情緒裡有著驚詫、憤怒、不解、困惑、焦急……等等等等。
「小子你放手,我現在沒空跟你糾纏。」李聞天鉗住了兒子的手腕。
護士按了電梯的按鈕,狐疑的看著這倆人,門開了,祁明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這位先生,請不要妨礙醫務人員的工作。」護士小姐說的一板一眼。
「我……麻煩……我也要見他。」祁明的眼裡全是慌張,剛才他們都被醫生勸離了,說他們沒可能見到魏源,那為什麼,他就可以?
「這不可能,病人正在觀察中,只有直系親屬可以探視,而且還要隔著視窗,請您讓一讓。」
「明兒,你過來。」高湆想要拉開祁明。
「你這是什麼道理?我……我就是想看看……」
「請您迴避,如果還要糾纏,我想只能通知保衛。」護士一張冷臉。
祁明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關閉,只覺得神經接近崩潰。
「小明,走,咱們先回去。」蘇宇友善的拉他,想要把他勸離。
「對對,咱先走,站在這裡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高湆也耐心的勸著祁明。
「我不走,我……我就想知道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見他我不可以?憑什麼一個殺人兇手可以再去堂而皇之的接近他的目標!」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蘇宇推了祁明一把,生拉硬拽的往外拖他。祁明已經熬了多少個鐘頭了?這麼下去身體還要不要了?
「蘇宇你放手,我不走……我……」
「明兒……」高湆想要緩和一下氣氛,「你聽我說,你現在急死也沒用,這是人家醫院的規定,你先回家,冷靜一下。現在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你們都放開我,我沒什麼不冷靜的,我就是要見他,我就是要知道魏源到底怎麼樣了,他……」
蘇宇瞪著祁明,感覺跟他講道理已經沒用了,索性不再開口,與高湆合力把祁明拽出了醫院,粗魯的將他塞到了車裡。
「你們……你們簡直!」
蘇宇把車門鎖上的時候,看都不看祁明一眼。
「你這是幹嘛?」高湆覺得蘇宇有點兒過了,祁明的情緒他能理解,你就讓他折騰一下又怎麼了?何苦一張冷臉對他?
「有煙麼?」蘇宇往前走,不顧車裡那個不停敲打玻璃的傢伙,任他怎麼拍怎麼打怎麼喊,他就是不理。
「蘇宇!」高湆跑了兩步追了上來,「你丫這什麼意思啊,你把祁明就那麼……」
「你媽B我問你有煙麼,有就給我,沒有我自己去買!」蘇宇還是繼續往不遠處的便利店走。
「有,祖宗,你……你這是……」高湆已然不知道該跟蘇宇說什麼了,點了煙,遞給了他。
蘇宇接過煙,停住了腳步,深吸一口,抬頭望著一片蔚藍的天空。冬日裡,這樣的天氣很是難得。不遠處是一排小店,有賣服裝的,有賣音像製品的。有些辟了的喇叭裡放著新年好……弄得他心裡只有一句:操!玩兒他媽的迴光返照?
「抽顆煙回去吧,我知道你也累了。」高湆也點了一顆煙,無奈的吐出一口淡薄的煙霧。
「唉,你覺著……」
「嗯?」高湆看向蘇宇,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沒事兒。」
「……你丫……」
「魏源要是能跟祁明在一起……我想他會幸福的多。」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說這個幹嘛?要他媽能成早成了!那人簡直……我就不知道他一天到晚腦子裡裝得是什麼!祁明喜歡他傻子都能看出來,他還一天到晚的不著調,也不混個什麼大勁。媽的,SB丫的指定喝大了,把自己搞成這麼一德行,操的!」高湆罵得聲音不大,這場突然而至的災難也奪取了他的力氣。十年的鐵哥們兒,轉眼就這麼廢了……
「……你腦子簡直不可理喻。」蘇宇輕笑了一下。
「啊?什麼?」
「沒什麼,」蘇宇捏了捏額頭,「你精神怎麼樣?」
「還行。」
「那你車先放這兒,一會兒開我車把祁明送回去。」
「行,要不我把你們倆一起送回去?你先陪陪他吧,我覺得那孩子鉆了。」
「不,我留醫院。」
「哈?你留醫院幹嘛?」高湆一愣。
「我想跟李聞天談談。」
高湆徹底愣住了,「你跟他有什麼可談的?」
「總比跟你扯淡有的可說。」
「你丫把話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滾蛋,送小明回去,我沒功夫跟你胡扯。」蘇宇碾了煙,用雙手擠壓著不怎麼活動的腦袋。
「你別來這手兒,你明顯話裡有話。」
「嗯,琢磨去吧,跟祁明一起。」蘇宇推了高湆一下,示意他讓開。
「蘇宇!」高湆一把拽住了他。
「顯而易見的事實你們都裝看不見,呵呵,想否定什麼嗎?」
「你……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幫我跟祁明轉達一句話,我想他會明白。」
「什麼話?」
「養子的意義。」
「……你的意思是?」
蘇宇走過高湆身邊的時候,高湆手裡的煙燃到了尾部,他卻渾然不自知。
高湆輕易沒敢開車門。不是祁明鬧騰,他要真鬧他倒是能制住他。關鍵是他那半死不活的樣兒……蔫頭耷腦,毫無聲息。
「我說……」高湆發動了車子,「要不你跟我回家得了,我歇了,臺裡反正做了春節特別節目。」
祁明靠在後座上,什麼也沒有回答。高湆沒再開口,把車子駛上了大路。車況不太好,有點兒堵。到家的時候,十點都過了,高湆拿了睡衣給祁明,意思讓他洗個澡休息一下。可祁明不動彈,就那麼坐著。
高湆猶豫著,想了想蘇宇的話,卻不知道該不該說。躊躇之下,他說了,因為他懂蘇宇,他說要轉達,那就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祁明的表情發生了變化,瞬間的,而後點了點頭,進了浴室。
浴缸裡是滿滿一池溫水,祁明陷入其中的時候,疲憊全然席捲了整具身體。
養子。
祁明琢磨著這個詞兒,再想想父親焦急的神態,心中竟然有了幾分動搖。是不是真的……錯怪他了?
養子。
這事兒……為什麼不是最初而是現在?魏源沒有父母麼?他說過他母親的啊……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他成了他的養子。
養子。
養子還意味著什麼?蘇宇為什麼給他留這句話?
祁明是曉得的,只是心底裡不願承認罷了。養子,這個時候,意味著,入籍。意味著……他們的關係……到了這一步。
可魏源……又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兒呢?怎麼就變成了推進手術室的那個……他還能不能……
祁明想到這裡不敢再往下想了。
如此糟糕惡劣的情況,魏源會不會離開……如果,如果活下來……那麼……他還能不能醒來,能不能站起來,能不能再坐在畫架前面?
想什麼,都是茫茫然一片空白,一片問號。
那是一種深深的恐懼,面對現實、面對未知、面對所有所有的可能發生的叵測……祁明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魏源他……會不在了。
當腦子全部被這些困住的時候,祁明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初勻,去想那一團混亂的初家,他顧不上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福不雙降,禍不單行?
「大鬍子電你來著。」
祁明出來之後高湆把手機扔給了他,自己拎著睡衣進了浴室。聽著嘩啦啦的水聲祁明只是拿著電話發呆,直到多啦A夢之歌再次唱起,他才按下了接聽鍵。
「洗完了?」初勻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疲憊,這疲憊的聲音再次把他拽進了另一個現實。
「啊,是,你……那邊怎麼樣?」祁明靠在床頭上看著當空的太陽只覺得暈眩。
「沒什麼事兒了,我五點多到的家,二姨輸了液,醫生說問題不大。」
「血壓高?」
「嗯,還有點兒積勞成疾,她也該退休了,結果最近還在忙他們教育部的那些破事兒。」
「初曉怎麼樣?」祁明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語態溫和。
「……都挺好你別替這邊兒著急上火了,我打電話是問你怎麼樣。」初勻推開了面前的本子,捏了捏額頭,他回家躺了一會兒就又趕到了單位,累得厲害。
「我?我挺好的。」
「魏源情況怎麼樣?」
「轉了重病監護室,還在觀察期,我們不能探視。」
「具體……」
「說不好,但是情況……不樂觀,醫生只說他還得觀察,而且顱內有淤血,背部情況也……可能有錯位……」
初勻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別太著急,這事兒你急也沒用,三百跟我說你一直沒睡,你先睡一會兒,晚上我下班過去接你,然後咱們去醫院。」
「去了也沒用,她們根本不讓」
「你放心成麼?我說行就行!」初勻粗魯的打斷了祁明的話。
「……」
「抱歉,沒怎麼睡覺,態度有點兒差。」
「沒……我不是那意思……我……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家裡的事兒我沒能幫上忙……還有,你別多想……我……」祁明腦子裡亂的跟一鍋粥似的,魏源的事兒攪在裡面,初家的事兒攪在裡面,他跟初勻的感情也不能倖免,還是攪在裡面。
「祖宗……你都開始說胡話了,趕緊,睡覺,遇上什麼事兒也別慌,當然我意思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意思是說腦子要保持時刻清醒,不能不理智,懂沒?」
「可是我踏實不下來……我……我不敢想往後魏源會成什麼樣兒,他……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
「人人都不希望遇上這樣的變故,可它來了,還得自己面對你說是不是?」
祁明聽著初勻的聲音,覺得有些話還是說不出來,但是無論如何,他還是感謝他,這樣一個時候,能聽到幾句貼心的勸慰,能感受到真心實意的幫助,能體諒自己……很欣慰了。
初勻果然說到做到,黃昏時分,通過母親的關係,祁明終於隔著視窗看見了魏源。他就那麼躺在一片白色之中,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連線、管子、針頭。
祁明的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很久,他就是不讓它們落下來,就好像一旦滴落了,那人的生命也會驟然消失。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為什麼鮮活的生命在一瞬間就黯淡了下來。
因為沒有經歷,祁明從不能深刻的理解所謂的生離死別,也從來都覺得這樣的畫面與自己隔之萬里,直到這個場景不期而至,他才意識到,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
樓道裡異常的安靜,只偶爾有幾個護士走過,她們神態淡然一絲不茍,對一切都那麼的熟悉,並不以為然。
初勻的手臂搭在了祁明的肩上,祁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進了懷裡。
你還是哭出來吧。他淡淡的說。這溫暖的聲音讓祁明抑制不住的情感洶湧而出。
所謂絕望,也既是如此了。
(三十一)父子
整個過年期間初家一點兒沒有喜慶的氣氛,賀文娟跟初敏然回了深圳。老二還在醫院養著,老三陪同。初勻媽的情況也不是太好,這兩天連床都沒下。初曉也沒了平日裡的活分,就那麼一人窩在房間裡,自己跟自己下棋。
祁明天天往醫院跑,跟走廊裡一站就是幾個鐘頭,弄得護士們都跟他熟了,熟了之後也就自然有點兒好處,她們換藥、檢查、更替點滴的時候祁明可以在門口更近的看看魏源。但,比較讓祁明不能接受的是,護士們帶給他的消息:這孩子還是挺有福氣的,你們這些朋友三五不時的來醫院看他,晚上他父親也過來,你一呆一天,他一呆一宿。
這說辭讓祁明吃驚,他想不到那個一貫冷漠的父親會如此真摯的對待什麼人。魏源發生車禍的當天,祁明的猜想與目前的狀況看來完全南轅北轍。這讓他陷入了徹底的困惑之中。仔細想來,祁明很清楚地意識到了一點,對於父親與魏源之間的過往,他是一點兒不知道的。從他十五歲那年初次見到魏源,他們就已經是師徒二人,很有默契。記得魏源說過,當時跟他父親學畫,是他母親的要求。魏源有時候會跟祁明說到自己的母親,祁明也多次問過魏源的家庭,他都只是一帶而過,說他的父親是個商人,母親也能畫兩筆畫,基本上一直賦閑在家。而每每問到他們為什麼不生活在一起,魏源總是笑笑說,不在一個城市麼。
祁明很懊惱自己居然對魏源其實跟對父親一樣一無所知,知道的只是些皮毛而已。他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他為什麼連一點點細節都不對他吐露呢?
祁明今天一站又是五個多鐘頭,中間拜訪了魏源的主治醫生,他說他的情況還算不錯,明天會有一次會診和全面檢查,如果沒什麼意外,就要拍CT,具體解決他的顱內淤血問題。關於這方面,主治醫生沒有跟他多談,只說一切等明天的檢查結束之後再下定論。祁明自始至終沒有說明他同樣也是李聞天的兒子,在法律上他與他可以稱之為兄弟。雖然這樣會讓他得到更多的具體消息,更多的一手資料,甚至可以得到決定權,他也還是什麼都沒說。
八點多的時候,祁明出了醫院大樓,外面又已經是一片夜色,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了寒冷空曠的大院裡。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理由。他就那麼站著,中間只去了一趟廁所。十點半左右,一輛車子開了進來,在花壇左邊的停車場停下。
李聞天遠遠的就看見了他的兒子,他穿的很厚實,圍巾把他圍了個嚴嚴實實。可他還是認出了他,只需一眼。這麼多年,他跟兒子的關係一直僵持著。他是愛他的,虎毒還不食子呢,更何況他是一個人?只是,每次他看著他,當他和那女人的輪廓在他心裡重合的時候,他實在沒法客觀的面對他,酷似他沒法面對的那場往事。
兩人面對面站到一起的時候,祁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先開了口,「爸……」
「冷不冷?站了多久了?」
祁明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李聞天回手按了車鎖,「上車等我一會兒,我上去看一下魏源。」
那具身影消失在大樓門口的時候,祁明才挪動步子往父親車的方向走去。
車裡很暖,祁明關上了車門,卻覺得怎麼坐都彆扭。淡淡的香氛味道很好聞,跟魏源車裡的味道一模一樣。
半個多小時候之後,李聞天開了車門上來,什麼都沒問,直接向家的方向駛去。祁明已經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回過家了。這座三室兩廳的房間還是那樣,略顯空蕩。
李聞天沏了一壺茶放於茶几之上,與兒子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他明天有個全面檢查。」祁明沒有碰一下茶杯,淡淡的開了口。
「嗯。」李聞天點了點頭,拿了茶几上的煙盒。
祁明看著父親,他曾無數次的觀察過他,可每次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儒雅的氣質,修長的身材,合體的穿著。這一切看上去都要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都說兒子隨媽,雖然祁明一次也沒有見過母親,但他是堅信這點的,因為他跟父親一點兒都不像。父親迷人的氣質,父親深刻的容貌,他一點兒都不具備。
「你想跟我談什麼?」低沉的聲音直入耳膜。
李聞天看著兒子,這幅對峙的畫面讓他想到了不久之前跟蘇宇的會面。他覺得兒子的朋友們跟兒子確實有點兒格格不入。與蘇宇的交談節奏都是蘇宇在把握,他開門見山,咄咄逼人。不像自己的兒子,如此安靜,如此陰冷。
那天,他們的話題也同樣是魏源。
「我不知道。」祁明的話如實的反應了他的內心。
這場對話已然無法再進行下去了,誰都沒有表達的慾望。
「喝點兒茶吧。」沉吟良久,李聞天開了口。
祁明握住了茶杯,咬了咬嘴唇,「……事故的問題……」
「我一直在處理,雙方都有責任。」李聞天還是點了煙,那盒煙在他手裡被他玩弄了良久,此刻,終於被點燃了。「魏源闖了紅燈並且超速,對方也超速了而且酒精測試完全超標。」
「到底是為什麼?鑒定過了啊,魏源他沒有喝酒,沒有……他為什麼不剎車?」
「我沒法回答你。」
「什麼叫沒法回答?」
李聞天絲毫沒有答疑解惑的意思,這徹底的激怒了祁明,「你到底跟魏源是什麼?你把他當什麼?」
李聞天輕笑了一下,這口氣,這憤怒,何其相似?魏源也是這麼粗魯的對他咆哮而後就是一連串的盲音。可能就是那時,他甚至不去看信號燈,車速還是那麼快,他來不及反應一切就已發生。他們糾結了這麼多年,可孩子終歸是孩子,他永遠不信任自己,永遠對一切抱有懷疑態度。你還想要什麼呢?我還能給你什麼?被過往糾纏的不是我而是你,你怎麼就是不明白?魏源……
是的,是的,也許誰都沒有錯,她沒錯,她也沒錯,你也沒錯,我也沒錯。那到底是誰錯了?
房間裡如此的安靜,李聞天看著窗外的一片混沌,思緒也跟著混沌了起來。彷彿,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兒子的母親,是她。祁美嘉。
在李聞天的記憶中,祁美嘉一直很安靜。她不怎麼漂亮,卻很沉穩。她從不是任何場合的焦點,卻是永遠的陪襯,魏淑媛的陪襯。
魏淑媛給了李聞天很多深刻的不可磨滅的記憶,而其中最為深刻的是,她總是漫不經心的在畫布上塗塗抹抹,一邊畫一邊說,嘉嘉跟我還沒出生就認識了。每當這個時候,祁美嘉只是笑,笑得溫暖醉人。
他們是高考恢復之後的第一批考生,一切都等待復興。美院裡一片匱乏,但學生們都各有遠志。那時候大家都穿的樸素,只有魏淑媛敢在烏黑的髮辮上綁鮮艷的蝴蝶結。與之相反,祁美嘉的頭髮很短,發卡都是最為普通的黑色。
李聞天是第一眼看上魏淑媛的,只可惜這只蝴蝶是眾多男同學中的焦點,不過幸運的是,在魏淑媛眼裡,他是特別的。他們的戀愛開始的快,持續的時間也不短。他們約定,畢業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喜結連理。
祁美嘉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人,很多約會的時候,魏淑媛都要帶著祁美嘉,無論是壓馬路、看電影、聽音樂會……祁美嘉都是如影隨形。李聞天對此覺得很不舒服,卻又不好開口說什麼,所幸倒是祁美嘉很安靜,無論她在與不在都沒什麼強烈的存在感。就像古代的小姐跟丫頭,小姐走到哪裡,丫頭就要跟到哪裡。
一切變故來源於魏淑媛家的移民。通過家裡的不斷活動關係,他們一家去了臺灣。面對這場變故,李聞天跟祁美嘉都茫然不知所措。魏淑媛不肯走,她不能離開她的愛人,她的朋友。可她卻是無力的。最終,她還是被父母強制帶走了。
面對這一場人去樓空,李聞天跟祁美嘉走近了。他們有著共同的、不可言說的痛苦,他們互相安慰,三人的約會終於變成了兩人,只是女主角變了。祁美嘉在那個恰當的時候展現出了美妙的愛慕。這讓李聞天隱約感覺到,祁美嘉當初堅持參加他們的約會,原來在這裡。而堅定他們確立戀愛關係的,還是魏淑媛。那封信來的很突兀,信裡,魏淑媛用很溫和的筆調通知了他們她結婚的消息。
那一晚,他們倆人對視了很久,而後正式的確定了他們男女朋友的立場。
孩子,也就是祁明的到來,讓李聞天不知所措。他什麼都沒準備好,而在那樣一個年代,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有了一個孩子……
事情一拖再拖,祁美嘉終究還是生下了孩子。那一年他們還都沒有畢業,他們沒能力養活孩子。李聞天求助了長他五歲的姐姐。祁明就那麼寄養在了那個家裡。
與李聞天的處境相比,更糟糕的是祁美嘉。父母跟她斷絕了關係,學校將她驅逐……滿目瘡痍。
李聞天很想對祁美嘉好,他希望盡可能的彌補她。他認為他們的愛情是有堅實的基礎的,所以當謊言被戳穿的時候,他只能回憶起她猙獰的樣子。
那天,他回家,滿滿一桌菜。祁美嘉的頭髮留的很長了,就像那年的魏淑媛,她綁了兩隻烏黑的髮辮,纏著紅絲帶,鮮艷的蝴蝶結。她笑得格外甜,淡淡的說,你回來了?李聞天到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當時的場面。
之後,她淡淡的說,我要走了。
你走?你走到哪兒?
全是眩暈。
我去找小媛啊。
她笑得詭異。
李聞天徹底陷入了一片不可知當中。
然後,她說了那些。
她說她根本就不愛他,她說跟他在一起是魏淑媛對她的囑托,她說現在她不用再顧及什麼了,她說魏淑媛需要她,混亂不清。
但李聞天還是明白了,祁美嘉還是祁美嘉,離不開魏淑媛的祁美嘉。她愛的……是她。一個同性。近似於扭曲的愛。
她走了,卻並沒有找到魏淑媛。她偷渡的船隻在靠近目的地的時候被水警發現,那船在匆忙中沉入了大海。
那是他在相隔多年後第一次聽到魏淑媛的聲音。電話裡,他們說了很多。魏淑媛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不要再聯繫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你,嘉嘉……我不該跟她說那些……我……
李聞天曾以為這就是結束,三人糾葛的結束。直到十幾年後,一個男人帶來一個男孩兒。他對他說,這是魏女士的獨生子,我是她的法定律師,她的遺囑裡最後的囑托是希望你能撫養她唯一的兒子。
李聞天記得很清楚,他蹲下來,看著那男孩兒清亮的眼睛問,「你叫什麼?」
男孩有些怕生,聲音小小的回答:「……魏源。」
他問,你媽媽讓你來找我?
他答,媽媽說讓我跟你學畫。
然後,糾葛又一次拜訪了他平靜的生活。這次,源於這個男孩兒。
當他們有了愛情的時候,他又想起了祁美嘉,他似乎有些能理解她了。他接了兒子回來,可他們,兩個成年男人,再無溝通的機會。父與子,就像他跟祁美嘉,徹頭徹尾的天敵。
李聞天很多時候能感覺到魏源在盡可能的疏通他們,只可惜,也是徒勞。
那一夜,父子安靜的對坐了很久。
祁明在客房躺下的時候,李聞天放了一杯水在兒子的床頭。他看著他,看了很久。
他說,你跟你媽媽很像。
他問,我媽現在跟你還有聯繫麼?
這是兒子第一次向父親問起母親。
他答,沒有,但是她生活的很好。
他說,嗯,誰離開你這種人都只可能過得更好。
李聞天什麼也沒有反駁,任憑兒子輕視自己。怎樣都好,他可以無所謂的指責或誤解他,他也可以無謂的恨他,咒罵他。但他就是希望他活在假相中,這樣的假相比真相來得要讓人舒服的多。
李聞天怎麼也不會忘記魏源知道這些的時候,那種扭曲、無助、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但他作為他的情人,他有權知道並承擔這些,因為這是他的選擇。可祁明不一樣,他沒有必要知道,沒有必要承受,他該清爽的活著,做他喜歡的事兒,過他逍遙的生活。
李聞天一點都不後悔與兒子的決裂。他們走的越遠,兒子就離幸福越近。他一直在看著他,看他的插畫,看他的消息,他很慶幸他憑借自己闖出了他的一番天地。既然他能給予的他不要,那麼他也再無力為他做些什麼。
做個差勁透頂的父親吧,這樣反而簡單。
(三十二)意外
初曉聽見門禁響了有一會兒了,本沒打算理,但是它持續不斷的發出尖銳的響聲,惹得她心煩,還沒人應。無奈的下了床,披了個披肩,初曉抓起聽筒就聽見這麼一句:公安局的。
兩位警察在初曉詫異的目光之下進了門,這輩子她還沒跟公安局打過交道==這……怎麼回事?
「那個……喝點兒什麼?」
「初曉小姐是吧?」
「啊……是。」
「請坐,我們什麼都不喝,只是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配合。」平頭的警察開了口,態度有點兒生硬。
初曉沒轍,也只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不解的看著對面的兩位年輕警官。
頭髮稍長一些的警官輕咳了一聲開了口,「認識裴思遠吧。」
初曉聽到這個名字僵了一下,條件反射性的問,「他怎麼了?」
「你們是男女朋友關係?」
「……可以先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兒麼?」初曉這兩天一直覺得心慌。
「初小姐請回答我的問題。」
「曾經是。」
「曾經……」警官重複了一下,「產生什麼矛盾所以分手了?」他的視線從初曉臉上挪開了,肆意的打量著初家。
「對,分手了。」初曉淡淡的答,臉上沒變化心裡卻一陣翻騰。
平頭警官這個時候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麼具體是什麼糾紛呢?」
「警官先生,我覺得你這麼問很不禮貌,這屬於我個人的隱私。」
「初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立場,配合我們的調查。」
「真是可笑,我根本不懂你的意思,我為什麼要配合?他怎麼了?你得先跟我說明情況吧?」
「2月11號凌晨,他被槍殺了。」警官淡定的開口。
「什麼?」初曉的腦子嗡的一下,緊接著平頭警官打開文件夾遞了一張照片給初曉。
初曉的手顫抖著,看到那張照片的剎那,一張小臉全白了。她基本上已經認不出他了……
「兇手極其兇殘,他不僅砍掉了他的左臂,右腿,還割了他的舌頭以及……」警官想了一下,「□。」
照片從初曉的手裡滑落了,她徹底的蒙了,「這……你們懷疑我?這可能麼?我有這個力氣?」
兩位警官對視了一下,誰都沒有回答她。
初曉懂了,他們懷疑她買兇殺人……
初勻把祁明送到醫院之後,沒有去單位,而是開車往童新那裡走。年前他就一直試圖跟他聯繫,可是手機卻是關機狀態,去他家也沒人應門,拿了信箱裡的備用鑰匙開門,屋裡除了塵埃沒有一點兒生氣。感覺他離開已經很久了。
初勻本以為他是回了老家過年,可直到現在,看著積了一層更厚的塵埃的房間,他才覺得不對。再打手機,提示變成了欠費停機。
站在空曠的房間裡,初勻失了神,想了一下,決定去他單位。
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正趕上午休時間,幾間辦公室都空蕩蕩的,幸好前臺接待還在。
「麻煩一下,我要找童新。」初勻看著接待小姐,禮貌的打了招呼。
姑娘抬頭,狐疑的看著他。
「我要見一下童新。」初勻不得不重複一句。
「今兒怎麼了?您也是警察?」小姐盯著初勻。
「啊?」
「我已經跟上午來過的警察說了,童先生不在。」
「什麼叫他不在?他公司他不在?還有警察是什麼意思?」
「小李,影印的資料好了麼?」從最裡間的辦公室走出來了一個男人。
「辛總,您來的正好,又是要找童先生的。」
「你是?」男人開了口。
「我是他的朋友,我姓初,有些事兒想找他。」
「您這邊請。」男人很溫和很客氣。
初勻被領進了總裁室,看著門牌上的名字他就覺得不對,「你是執行總裁?那童新……」
「你聯繫過他的手機麼?」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童新把這裡轉給你了?」初勻感覺手有點兒抖,他大概明白童新的意思了——玩兒失蹤……可,你不能什麼都不要了吧?這……
「這個我不方便回答你。」
初勻皺了皺眉,也不便再問什麼,起身準備告辭,剛走到前臺,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妹子。
「曉兒,什麼事兒?」初勻按了電梯的按鈕接了電話,要知道這寶貝妹妹裝啞巴裝了不是一兩天了,她那麼悶著自己大家都萬分擔心。
「哥……你幹嘛了?」初曉的聲兒有點兒顫。
「嗯?」
「哥……」
「怎麼了?你聲音怎麼哆嗦的厲害?」
「哥……」這一聲之後,初曉哭了。
「我操,你到底怎麼了?你慢慢說。」
「警察,警察來了……他們說……裴思遠被殺了。」
電梯剛好關上門,下沉,初勻暈了一下。
「你說什麼?」
初曉那頭沉默了。
「你覺得……是我幹的?」
「……」
「你稍等,我到車裡給你打回去。」初勻掛了電話,想起剛才那接待小姐問他是不是警察……
操的勒,難道童新……你不是吧?
初勻上了車,沒有馬上掛電話給初曉,而是點燃了煙,整理著混亂的思緒。裴思遠死了,而童新失蹤了……初勻怎麼想也不覺得童新能殺人,好吧,殺了也成,他也不會就這麼跑了,這不擺明了告訴人家——我殺人,我跑了?
裴思遠被殺了。
聽初曉剛才那意思懷疑是我幹的,而我在這裡懷疑童新……
這……
初曉的電話又追過來了,她跟初勻如實的敘述了警察傳達給她的信息。初勻聽著,一邊琢磨一邊安慰了初曉一番,除此之外也沒什麼更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
開車回家的路上,初勻有點兒恍惚,把車靠著路邊停了下來,打了陳昊的電話。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童新在哪兒。陳昊在電話裡語氣淡定,但是手頭好像有些忙,約了初勻晚上見面。
初勻還是先回了家,客廳裡,初勻媽跟初曉坐在一起,見他進門都默了。
「我臉上寫了殺人犯仨字兒??」初勻想緩解一下氣氛。
「你……」初勻媽剛好轉兩天的精神眼看又不行了,剛聽了初曉給她說的那些,血壓又上來了。她實在想不出來警察還有什麼理由找初曉,他們就是懷疑上了。而她是深知初曉性格的,她不會幹這種極端的買兇殺人的事兒。這個家裡誰也不會……只是……兒子呢?
初勻媽剛剛仔細的想了想兒子,她自認是瞭解他的,兒子細膩、思維縝密、很擅長交際、性格比較溫和、理智……他怎麼也不能幹出這種事兒啊!
初勻在二人對面坐了下來,也是滿腦子疑惑,這顯然是報復殺人,沒有別的解釋。確實,誠如警方所懷疑的,初曉跟童新都有動機。
「媽,您上樓休息一下,我跟初曉有些話要說。」
「你要說什麼就說,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初勻媽沒有離開的意思。
「媽……算我謝謝您,您歇一歇……」
「大姨,我跟我哥單獨談談。」初曉也開了口。
初勻媽無奈,只得進了臥室,將門關上了。
「曉兒,你是怎麼知道裴思遠跟……男的有糾葛的?」初勻迴避了童新的名字。
「……我在他手機裡看到了一段視頻……他……」
「這些你跟警察說了?」
「沒……沒說……」初曉隻字未提童新,她知道,這事兒說了對她也沒什麼好處,只能給他們自己推諉或編造的嫌疑。裴思遠人前人後一直是一副中規中舉的姿態。
「你跟他……就因為這個分開的?」
「我當時就質問了他,那段視頻傳過來的時候……他當著我的面兒刪除了,還跟我解釋,但是我知道他在騙我……」
「之後你們聯繫過麼?」
「他打過幾個電話,我都沒有接。」
「孩子的事兒……」
「他不知道,我沒跟他說。」
初勻沉默了,自己的妹子自己清楚,她對他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孩子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
初勻點了點頭,摸了摸妹妹潮濕的臉頰,起身開了窗,點了煙趴在了窗口。
很顯然,童新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裴思遠,他威脅過他,也巧妙的從他的套兒裡脫身。那……他還有什麼理由要殺了他?可如果童新光明磊落,他為什麼又要在這個時候失蹤?
混亂,不明所以。
一下午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度過,大家心裡都是猜忌。就連出門初勻媽都很不放心,說了是去拜訪陳昊才放人。
初勻這次見陳昊多少有點兒尷尬,他們僵了很久了。
「坐,喝點兒什麼?伏特加還是威士忌?」
「都成,你最近怎麼樣?下午聽著你挺忙?」見陳昊一幅自然而然的態度,初勻也放鬆了下來。
「嗯,忙你情兒那新書發佈活動,他怎麼樣?怎麼沒帶他一起來?」陳昊把酒杯遞給了初勻。
「他一朋友出了車禍……他最近也是……整個人都顛三倒四的。」
「呵呵,生命苦短啊,勸勸他吧。」陳昊說著坐了下來。
「那個……你知道童新的情況麼?」初勻覺得他還是應該直奔主題,這事兒已經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童童?在平塘。他身體不太好,我建議他在家鄉調養一陣子。」
初勻聽著陳昊的語氣,感覺他們之間有了什麼微妙的變化。
「你知道他把出版社轉出去了?」
「嗯,年前就轉了,他找了一個不錯的下家兒,你知道他從不做虧本生意。」
「陳昊……」初勻沉吟了一下,「裴思遠被殺了……」
「哦,是麼?我沒看到有這方面的報道。」
「下午警察去了我們家。」
「嗯?這?」
「我妹妹……之前在跟他談朋友。」
「啊?」陳昊一愣,「裴思遠掛那女的是初曉?」
初勻看著陳昊,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而且情況更糟……」初勻明白家醜不可外揚,可這個時候,他面對陳昊,也沒必要再遮著掩著了。
「所謂更糟指的是?」
「她……」
「私生子?」
初勻點了煙,不置可否。
「那恭喜了,讓初曉生下來,恐怕可以分得的遺產夠她吃驚的,意外之福啊。」陳昊的笑很微妙。
初勻看著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你……」
「對了,你新遊戲是不是要上了?這回怎麼樣,不能再賠本兒了吧?」
「陳昊……是你幹的?」
陳昊看著初勻,依舊只是笑,那笑容高深莫測,「你不是吧,天底下的事兒什麼沒有?裴思遠那人社會背景什麼的又那麼複雜,出事兒不新鮮。你說對麼?」
「……」
「哦,還沒問你找童童幹嘛,為你妹妹跟裴思遠的糾葛?用不用我給你聯繫方式?或者,你現在還有必要找他麼?」
「陳昊……我覺得你有點兒陌生。」初勻第一次感覺到陳昊給了他壓迫感,這是他們交往的這些年中,他從未感受過的。
「這是他現在用的號碼。」陳昊說著把手機遞給了初勻。
初勻沒有接,他現在確實不需要再找童新了……
「他跟你看來比較合適。」初勻站了起來。
「謝謝,只有你一個人這麼認為。而且,沒什麼跟不跟的,又不是狗,他是個相當獨立的人。」
「……」
「捨不得他?」陳昊的手搭上了初勻的肩。
「捨不得也沒用,他明確的把我三振出局了。」
「為什麼你不認為是你先否定了他呢?」
初勻回了家,家裡還是那樣的死氣沉沉,似乎她們都在向他要一個說法。初勻看著她們,只說了一句,都別這樣兒了,等報紙報道吧,總得有官方說法,你們兒子沒這個本事搞出這種事兒。
呵呵,是啊,你哪兒有這個本事?童新要的,你哪樣兒給的起?你一直就不是一個能跟他玩兒起來的人。他需要一個大舞臺,你又能給什麼呢?
關於陳昊與童新,初勻不願再想了。他也不該去想。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初曉的孩子,祁明的那攤子爛事兒,他的遊戲運作,他的生活。
是的,童新跟他徹徹底底的結束了……早已結束。
(三十三)融入
看見別人□是件很尷尬的事情,即便這人是你的情人。
祁明進門的時候不到十點,初家人在客廳看電視,卻沒有往日的那種熱鬧與呱噪。他很久沒回過初家了,一直醫院自家兩頭跑,畫出來的作品都能帶出浮躁之態。
幾天前魏源做了開顱手術,淤血順利的清出來了。手術很成功,可魏源到底能不能醒過來,還沒有個定論。理論上,會。但什麼時候,未知。
今天跟醫院分開的時候,蘇宇跟祁明聊了一會兒,他希望他能正視這個情況,他可以關心他,他可以照顧他,但他得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什麼。人,丟了什麼也不能丟了自己。更何況……他跟他,只是朋友。
「明兒回來了?」初勻媽見祁明進門,從沙發上起身踱步走了過來。
「媽……您坐……」祁明掛上外套換了鞋子,扶初勻媽坐了回去。初勻說過,最近媽身體不太好。
「吃飯了沒?」賀文娟扭頭看著祁明。
「嗯,吃了。」
「你朋友……」初敏然調小了電視的聲音。
「他……還可以,有些好轉了。」祁明這麼回答的時候,感覺自己說的毫無底氣。什麼叫好轉?他連醒都醒不過來。多久了啊……
「小明又瘦了吧。」三姨一邊削蘋果一邊打量著祁明。他本就高瘦高瘦的,這些日子下來,愈發瘦的明顯了,眼睛周圍的黑眼圈也留有很深的痕跡。
「沒……沒有吧。」祁明抓了抓頭。進門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好意思,為了自己的事兒……家裡他一點沒顧,現在……她們還這麼熱心的噓寒問暖……無地自容。
「你坐啊,老站著幹嘛。」初敏然拉了祁明一把。
「初勻呢……」祁明發現這龐大的隊伍裡唯獨缺了那點睛之筆。他沒說今天會加班吧?
「在他自個兒屋。」初勻媽回答了祁明的疑問,「報紙……你也看了吧?」
祁明點了點頭。那天高湆把報紙扔給他的時候,他著實一驚。
關於初曉跟裴思遠以及童新,初勻跟他講了。當時他就覺得這事兒離奇,卻未曾想到會發生這種慘劇——完全脫離他們這些平凡人生活的慘劇。裴思遠死了,而且死得……報紙上炒作一時,最後以黑社會報復行為結束,還牽出了不少裴思遠見不得人的勾當。
當時看完,祁明就問高湆,他跟童新又怎麼樣了。
高湆笑得淡然,他說他們斷了。童新提的。
幸災樂禍——這是祁明對當時自己心境的概括。他們完了最好不過。本就不該開始。高湆不能這個時候退出蘇宇的生活。無論這倆人承認不承認,他們是一直在一起的,未曾離開。
祁明陪大家看了一會兒電視,十一點多,客廳散場了,他上樓進了臥室。
臥室裡光線黯淡,初勻的衣服散亂的扔在床上、地下,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祁明將衣服疊好,隨手扔進了臟衣服筐子,又拿了乾淨的睡衣出來,想也沒想就拉開了浴室的門,想把衣服給他放在裡面的櫃子上,沒想到卻看見了……
他靠在潮濕的牆壁上,水流灑下來,落在那具□的、具有誘惑力的軀體上。他喘息著,胸口起伏著……
初勻看見祁明的時候也尷尬了,□腫脹的厲害,那是醜陋的姿態。
「抱歉……」祁明下意識的別過了臉,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初勻看著那門應聲而關,嘴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什麼想法都沒了。
洗過澡之後初勻沒有馬上出來,而是點了煙,開了浴室的窗。冬日的夜色寒冷而漫長,就像他那顆潮濕的心,總感覺日子越來越難熬。
誰都不是沒感情的人。跟祁明交往的時間不長卻也不短了,他們開始的快,發展的也順利,更難得的,彼此很合拍,跟家裡人相處也很好。從客觀角度來說,他們是幸福的、一帆風順的。可……究其根本呢?沒有矛盾、沒有突發事件,那他們可以一直這麼好下去,但出現了問題的現在……
初勻很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在這段時間中,除去外在不說,他的內心是跟童新糾結在一起的。他曾那麼愛過他,即便分開,你也不可能當那些感情不復存在。六年,人的一生當中能有多少個六年?走到現在,走到這一步,走到他們離散多日的當口,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現實都迫使他完全的放下這段感情。是的,他可以接受了,可以正視了,可……祁明呢?這些日子,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祁明,他們家的任何事兒他不問他就不說,他問了,也挑揀那些不會影響他情緒的說,他每天開車送他去醫院,如果蘇宇他們不過去,他還會過去接他。有時候他陪他站在視窗外面,他們默默無語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他們已經很少交談了,更別提身體上的接觸,祁明似乎有意在迴避他,迴避這事兒。他往往會選擇窩在自己的小房間,或者畫畫,或者做FLASH。初勻明白,祁明在動搖,這動搖來自他那壓抑多年的情感。在這個即將也許可能會失去魏源的當口,他不想自己後悔,他想陪在他的身邊,能走多遠走多遠。這就是祁明,他什麼都不會說,也不求別人給他怎樣的回饋,他只會做,做他認為對的、不會後悔的。
你說這樣……初勻他難受麼?
當然。
拋開所謂的退而求其次,無論祁明他是什麼,他對他也是真的,認真的,掏小蹺的。他愛童新不假,他愛祁明也同樣不是謊言。可……
初勻從不會勉強別人什麼,對手是誰都是如此,就好比童新說要分,他分了,無論自己能不能接受,他首先尊重他的想法。但,這不代表他還能笑笑的問祁明什麼意思。他不想聽到他不能接受的答案。就像剛才那場戛然而止沒有□的□,那是最沒意思,也是最壓抑的。
連著抽了四顆煙,初勻才關了燈,出了浴室。
臥室裡很靜,黑漆漆的,如果不是能聽見祁明呼吸的聲音,他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初勻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上了床。讓他想不到的是……祁明的手伸了過來,牢牢的圈住了他。
他的呼吸很輕,軟軟的頭髮掃過了初勻的胸口,他躺了一下,然後翻身壓住了他。溫熱的吻落到了初勻的唇上,脖頸上,胸口上。
初勻動都沒動一下,他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想要他麼?
「明兒……」
初勻什麼也沒說出來,祁明的手指壓住了他的唇。等到他安靜了,祁明順著他胸口蔓延的吻漸漸滑落,他拽下了他鬆垮的褲子,唇舌抵達了那個需要安撫的地方。
初勻僵了,下意識的挺了一下腰,祁明的手順勢繞過去勾住了他,細長的手指摩挲著他腰肢上敏感的一點,緩緩地,卻很有□的色彩。
本就壓抑了很久的地方經這麼一□,愈發的興奮,初勻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點兒紊亂,那東西在祁明的口裡撞擊著,自主的尋找著最極致的快樂。
有時候□總是能夠達到這個效果,它讓你什麼都忘了,快樂的、哀愁的,只剩下身體追求的原始的快感。像畜生麼?這不是詆毀,只是客觀的描述而已。
那團火越來越升溫,祁明的手卻停下來壓住了那東西的根部,他攀上他的身體,用自己最隱秘的地方去親近那個堅硬火熱的傢伙。
那地方很緊,卻也有些濕潤。初勻迷茫了一下,就被吞噬了。
是自己……準備過了麼?
這麼想的時候,他已經貫穿了身上的那個人。
律動中,他聽到了他接近壓抑的呻吟,就像他身前的那東西一樣在忍耐著。
初勻的手從祁明的腰部滑到了他的身前,握住了那個有了些形狀的東西。
「嗯……」祁明動著,鼻腔裡洩漏出了難耐的掙扎。
隨著那隻手的討好,祁明的慾望開始強烈起來了。一開始,他跟他求歡的意圖並不在□之上。怎麼說呢,看到那個樣子□的他……祁明感覺到了深深的……也許愧疚談不上,但……他一直都知道,他忽略他了,他的心思早已離開了他,久久的纏繞在那個長眠不醒的人身上。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面對此時的魏源到底是個什麼感情,這感情不似情人間的纏綿,這感情不似親人間的牽絆,這感情高於所謂的友情,這感情……
祁明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魏源。魏源不是他的情人,卻是必須的存在。無論他跟誰怎麼樣,無論他在世界的哪個角落,無論他囂張或是安靜……他要知道,他是好好的,快樂的,有方向的。
祁明是清楚也明白的,初勻一直在鼓勵自己。沒有一個情人會願意自己的伴侶牽掛著別人,為他們之外的某人朝思暮想,一心鋪在上面,甚至忘記自我忘記他們本身……可初勻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容忍著他。他關心他,他安慰他,他鼓勵他,他……什麼都不說,他做什麼他都默認了。
甚至……因為長期沒有那事兒,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碰他一下……
這……
初勻讓祁明不安了。他越是對他好,無條件的好,他就越是不安。
祁明從沒缺少過情人,總有人願意接受他,但……他們沒一個能堅持到底的,一旦他對魏源露出超越他們底線的關心或是愛慕,他們的選擇是離散,是走開。
祁明不懂,為什麼,為什麼初勻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是他包容麼?
好像是吧,幾次三番,他從未跟他翻臉,幾次他都在氣頭上,卻還是願意安靜的聽他說。
他對他,該是怎樣的感情?
如果他不愛他,他們只是性伴兒,那就好解釋了,他們如果於彼此什麼都不是,那當然就會是這個樣子。可……很多時候,很多小的細節,祁明能深切的感受到初勻對他的情感。
坦白來講,祁明確信自己是個不怎麼懂得感情的人。對魏源長時間的單戀讓他沒有機會去認認真真的跟什麼人開始,即便有人願意跟他開始,那這個開始,這場情感也是有底線的。一旦觸及,那就什麼都沒了。而且,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初勻是個很注意細枝末節的人,比如半夜趕畫稿的時候,他從不吵他,而是隨意的泡杯咖啡放在他的手邊,然後安靜離開;比如去報社的時候如果下雨了,那輛熟悉的車子就會停在門口等他;比如夜深人靜的街道上,他會很自然的牽起他的手,聽他說一些有的沒的,聽他的朋友們那些沒完沒了的糾葛;比如……太多的比如了。
祁明知道,於初勻,童新會永遠留在他的心中,但初勻卻在極力的不讓這過去的種種來影響他們。他難受了,他會安靜的迴避,他想他了,就會跟自己隨意說點兒什麼岔過去,他……
面對這樣的初勻,祁明是難免有些自慚形穢的。面對一個可以對過去放手的人,是對祁明最大的諷刺。到現在,祁明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選了初勻。他們做朋友的時候,就知道彼此很多的事兒,那些事兒是不該讓情人知道的。對此,初勻又是怎麼衡量的呢?如何擺正那傾斜的天平?
初勻很少或者說幾乎不去觸及那個「愛」字兒,他覺得矯情,也沒什麼必要。他更願意選擇他認為更好的方式去表達這些。很接近成熟的一個男人。祁明想過很多次,也許,這,就是他讓人著迷的原因。
攀上極致顛峰的剎那,祁明抓住了初勻的頭髮,狠狠的吻了上去。因為沒有用套子,初勻是想從他的身體裡抽離的,可他壓住了他,任憑那些灼熱的□湧進自己的體內。
他不想跟他在顛峰分離。
不僅僅是這場□,更是於這場情感。
他該是愛他的,一點點滲透的那種。滲透進心裡,滲透進骨子裡。他太需要情感了,從小到大,他渴望的不就是這個麼?一個情人,一個家,一份溫暖。
愛情像傘,下雨的時候你特別需要,而一旦天晴了,它似乎又成了累贅。可……即便如此,祁明還是需要一把傘。屬於他的那一把。隨時可是撐開的。
「操……沒控制好……」初勻摟著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覺得特別不好意思……因為這個姿勢,主導權不在他,所以……弄臟了小傢伙。
「沒……我就是不想你離開……」祁明親吻著初勻的脖頸,聲音很小。
「舒服麼?」
「嗯……」
「你很□唉,自己準備好了等我。」初勻壞笑。
祁明聽著,忽然覺得單細胞生物……興許……最符合自然界生存規律==
「起來去洗洗。」
「嗯,先讓我趴會兒……」
「最近累了吧?」
「……對不起,都忽略了你。」
「這話說的,好像我對你多有意見似的,魏源……嗯,他出了那麼大的變故,你擔心他照顧他是應該的。朋友麼,何況是最親密的朋友。人越大,朋友越少。」
「你不會吃醋麼?」
「我吃得著麼我,」初勻在笑,可心裡確實並不那麼坦蕩。他吃醋、他生氣、他猜忌,可他的性格,又沒法爆發,「你長我身上了,還想跑哪兒去?」這麼說的時候,他充滿□意味的頂了一下祁明。
兩人泡在浴缸裡,話開始多了起來,還是那些話題:初曉的孩子、裴思遠的死、魏源的手術……可隔膜,卻漸漸融化了。
「你就認定那事兒是陳昊干的?」
「不知道,說不出來。」
「……小時候我姑夫總會說他的家鄉,講小地方的很多事兒,那時候他總說,地方上的官員,天高皇帝遠,什麼都幹的出來,而且也沒人去追究,搞的好像黑社會似的,可又不全是,他們就是那麼維持平衡的。自己的一套規則。」
「我謝謝你,這兒是北京,不是別的什麼地兒。」初勻給祁明揉著肩,語氣強烈可聲音卻收了起來。
「你小時候有沒有上過自然課?那裡面說過觸角這個東西。」
「反正不太能置信……你知道我不是置疑這個暴力事件,如果裴思遠沒死,為初曉我也得跟他沒完,我是置疑……好吧,如果是陳昊,我……嘖,怎麼說我不能理解他對童新的感情,我之前從沒意識到他對他有什麼,我們交往的這些年,是,他有些疏遠我們,但態度真的不明顯……如果說,他喜歡童新,想得到他,那他第一個除掉我算了。」
「我跟陳昊接觸不多,但是很多細節上,我大概能描述這個人。」
「哦?說來聽聽?」
「該怎麼說呢,他……做事很有手腕,而且穩重,不表現自己的喜好,一旦認定了就會努力磕下來。我想這也是他這麼成功的原因,頂尖的青年實業家。」
「差不多吧。」初勻點了點頭。
「而且,我最佩服他的是收放自如,並不患得患失,所以我想,以他的性格,他並不一定非要得到童新不可,他只是希望他好,你說他不如第一個除掉你,這就錯了,我估計,他應該是很……欣賞你的。也就是說,如果童新跟著你,他認可,因為那是童新的選擇,而且在他看來是正確的選擇。」
初勻聽著,回憶著很多往事,祁明的話似乎……真是有些道理。難道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陳昊也真的是再三的勸解過他們。甚至,很多激人的話,他說出來的意思你之後再想,他是不希望你放手的。而且讓初勻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是,一向冷靜地陳昊,怎麼可能這麼衝動的辦事兒?除非……
操的,童新是個很巧妙但同時也很決絕的人,這次他從裴思遠這裡抽身……
裴思遠會不會傷了他?
初勻的腦海裡頓時冒出了這個疑問。那天……也許真該給童童打個電話。可,打又有什麼用?他會說麼?就他那個性子……
唉,別想了,別想了,初勻你怎麼還在想?
與你無關。
「唉,你怎麼在發呆?」祁明扭臉看著初勻,他半天沒動靜了。
「哦,沒什麼。」
「是不是……想到初曉了?」
初勻沒有回答,祁明以為自己猜中了,就又接著說了下去,「她還是……什麼都不說?這種事情不能拖著吧?那個……如果時間長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媽也著急,找她說了好幾次了,她就是不吭聲,死丫頭簡直能氣死誰。」
「有自己的想法吧?怎麼說呢,她不是一個消極的人,你明白這點就夠了。」
「那明天你要是有功夫,跟她談談?」
「嗯,好啊。」祁明笑了笑,「明天……周幾?」自打魏源出了事兒,祁明覺得自己好像活得有點兒沒日子了。
「週六。」
「知道了。」
(三十四)Wake Up【END】
看著坐在新聞發佈會嘉賓席被重重記者包圍的祁明,初勻再一次感覺到了他的多面性。與經常參與此類活動的陳昊不同,按說祁明算起來也就是第三次參加這樣正式的活動,可他坦然優雅的態度卻很是烘托他的主角身份。
這次的新書發佈會被陳昊經營的有聲有色,媒體來了不少,造勢也很到位,稍後要做的簽售活動那裡也已經排起了長龍。
初勻看著,覺得有些恍惚,這是那個每天圍著爐臺轉的祁明麼?這是那個說話總要猶豫半天的祁明麼?這是那個做FLASH能笑瘋了的祁明麼?這是那個跟球場上像個孩子似的祁明麼?這是那個捧本哲學書能看上一晚上的祁明麼?這是那個……這是他的情人?
打扮起來,作秀起來,也是如此……吸引人呢。
初勻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會場。
進到車裡,開了車窗,初勻點煙,拿了PSP玩兒。整個活動要持續三個鐘頭,他可不想一直跟那兒立著當竹竿兒。
玩兒了一會兒,初勻覺得有點兒心煩,隨手扔開遊戲機,靠在了椅背上。
前天初曉給了大家一個震撼——她在沉默了多天後的早晨,很早起了床,等一家人下來吃早飯,然後笑著說,我要這個孩子。
那之後的十分鐘,每個人都是安靜的,她們的視線都聚集在初曉身上,卻各不相同。
初勻想開口說些什麼,不料,桌子底下,初敏然的腳卻直接壓了上來。
祁明找初曉談過,他們那天在房間裡坐了很久,而後祁明出來,只對初勻說,請尊重初曉的任何決定,她是個成年人,有這個權利和責任。
這……就是她的決定麼?
初勻不敢茍同。
是的,他明白,新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辜的東西。可……初勻不知道初曉有沒有去想以後。當孩子長大了,懂得這個世界了,開始對父親好奇了,她該怎麼去跟孩子講述他的父親?
初勻曉得那種感覺的——為什麼別人有個父親而自己沒有。並且,初曉她自己也該是曉得的。
那為什麼,究竟是什麼,讓初曉做出這個選擇呢?
難道孩子真的是女人的私有物品麼?
「在等祁明?」陳昊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響起,初勻從凝固的思緒中抽離了出來。
「發呆?」陳昊落坐在副駕駛上,手中的香煙散發出淡淡的味道。
「勝利大逃亡了?」初勻笑,也點了煙。
「嗯,算是吧,剩下的就得你們家那位親歷親為了,不過出乎意料,原來插畫也挺受歡迎。估計簽名都要簽到手軟了,哈哈哈……」
還是熟悉爽朗的笑聲,可在初勻聽來,總有些地方變了味道。
「你那邊的新遊戲什麼時候上?」陳昊見初勻不語,又隨意找個話題說了起來。
「不一定,沒譜兒。」
「趕早吧,檔期對了大家可以合作一把,遊戲的周邊啊玩具啊,三方出手,大家都有的賺。」陳昊淡淡的笑。
「呵呵,不急,這回這個做就要做好了,我不希望有什麼硬傷或是瑕疵。」初勻回答的不冷不熱。
「當然,你的遊戲,隨你。我不過提提建議罷了。」
「……童新還沒回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他想問的……
「啊,對了,那天搬家收拾房子的時候,整理出了咱們原來的一些照片。一個個兒的,笑得夠傻。」
初勻扭臉看了看陳昊,他還是那樣兒,不想說的一帶而過。不過這次似乎有些不同。搬家?好好的為何要搬?現在住的那所公寓買了才沒兩年吧?想給童新換個環境?討美人歡心?
「徐從文那天給我來過一電話,說他太太又生了,唉,他跟你聯繫沒有?」
「聯繫過,說了幾句。」
當雙方都覺察到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時候,陳昊開了車門下去,禮貌的跟初勻告別。初勻看著他,只感覺五味雜陳。
人越大朋友越少,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得。所以我們總是一廂情願的想要保留住最後的幾個朋友。只可惜,這事兒,很多時候不由個人因素決定。
祁明是慌裡慌張離開簽售現場的,臨到尾聲的時候,接到蘇宇的電話——魏源醒了。後面是怎麼進行的祁明已經不記得了,他堅持到整個簽售活動結束,立馬撤了出來。
「你怎麼喘的這麼厲害?」初勻看著拉開車門就跳上車的祁明,比較不解,「晚上想吃什麼大明星?」
「醫院……」祁明長出了一口氣,雖然喘息著,臉上卻是笑意盈盈的。
「啊?吃醫院?」初勻一愣,伸手摸了摸祁明的額頭,「這……沒發燒啊。」
「魏源醒了……送我去醫院可以麼?」
面對那張熱切的臉,初勻除了陪著笑,還能有什麼表情呢?
「他情況怎麼樣?」車子駛上環路的時候,初勻看了祁明一眼。
「蘇宇沒說太清楚,不過好像還不錯的樣子。」祁明很久沒這麼輕鬆、發自內心的笑過了,此時,掛在他臉上的表情自然的散發著熱度。
「不錯就挺好,省得你天天熬頭了。體重要再這麼掉下去,就真成一骷髏架子了。」
「唉……」
「嗯?」
「對不起,謝謝……」
「操的勒。」初勻笑了,祁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將車停好,倆人正要進主樓,碰巧迎面遇上了魏源的主治醫生,只不過……讓兩人難以接受的是,平時非常正經嚴肅的沈默主任正很狼狽的挨數落。
「你絮叨不絮叨啊?更年期了吧?」咄咄逼人的是個年紀看上去不大,很帥氣的男孩。他右邊腋下夾了一滑板,左邊背著一個雙肩包兒。
「真不是我絮叨你,你看看有你這樣兒的麼?哪兒有人到醫院複查還拎著滑板兒的?你那腰不疼都新鮮!」沈主任無奈的搖頭。
「行了行了你丫趕緊的,該幹嘛幹嘛去,別回頭讓你們醫院給你定一玩忽職守。」
「你……」
「我什麼我?對了,程奕說讓你早點兒回去,火鍋不等人。你要回去晚了就只能自己涮自己了。」
「後面一句是你補上的吧?」一貫嚴肅的沈默醫生笑了。
「走了,狗叫了,別咬我。」夾著滑板的男孩兒轉過了身,逕直從初勻和祁明身邊走了過去。
「啊,你好。」沈默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了祁明和初勻,主動打了招呼,「剛過來?你朋友醒了。」
「他情況怎麼樣?」
「腦部沒有問題,今天的掃瞄結果很正常,只是背部恐怕還有一次手術,但是放心,規模不是很大,也沒有什麼風險。」
「那……我想知道……具體來說……他是畫家,整個的這次車禍……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祁明看著沈默,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哦,這個啊,沒問題,之前他父親也問過。通過一陣復健,調養,對什麼都不會構成問題,很幸運了。不過俗話說的好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呵呵。」
「那個……醫生……」初勻打斷了祁明跟沈默的對話。
「嗯?」
「那他失憶什麼的麼?」
「……你是三流電視劇劇迷?」沈默擰著眉毛看著初勻。
「啊,謝謝醫生您,您費心了。」祁明拽住了初勻的袖子,「我們先上去,探視時間快結束了。」
丟人……這人真不是一般的丟人==
魏源早已調換了病房,離開重病監護室,李聞天就給他安排了一個單人間。向陽,空氣流通也好。只是他一直不醒來,就像陷入了長夢一樣。
此時,過道裡很安靜,沒有見到蘇宇的身影。高湆正是節目時間,當然不可能趕過來,應該稍後會來吧?
祁明的腳步很快,初勻跟在後面,看著那副焦急的身影。他是在房間門口驟然停下的。
初勻也湊了過去,從門上小小的視窗往裡看,魏源平躺在床上,淺笑著,李聞天親吻著他的手,也在微笑。很溫馨的一幅畫面。
再扭臉看看身邊的祁明,他的眉心沒有像以往那樣皺起,反而很開,平時緊繃的嘴角也稍稍有些上揚。
初勻的手勾住了祁明的手,他的手心微微有汗。
就像心靈感應一般,李聞天的視線漂浮了過來,停在視窗外的那一雙臉上。
「進去啊。」初勻握了握祁明的手。
祁明沒有言語。
還是李聞天開了門,父子對視的剎那,初勻似乎感覺到空氣凝固了。
「別說太多話,他還需要休息。」
「謝謝提醒,我不是笨蛋。」
父親選擇了迴避,初勻也拾趣兒的沒有進去,安靜的房間裡,只有躺在那裡的魏源,以及站在床邊的祁明。
「難受麼?」祁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父親剛坐過的椅子上。
「還好。你怎麼好像又瘦了?」
「有人睡了七十四天,我就著急了七十四天。」
「呵呵……有那麼久麼?」
「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抱歉,讓你擔心了。」
「是我們大家,我、蘇宇、高湆,大家都很擔心。」
「他說你每天都過來,一呆就是很久。」
祁明曉得這個「他」所指代的那個人物。
「他也是,可能比我陪你的時間更長。」
祁明有很多話想要跟魏源說,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裡,他明明有那麼多想要問的、想要說的、想要分享的,可此時此刻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別一副要哭的樣子……」魏源想抬手摸摸祁明的臉頰,卻無奈沒什麼力氣。
「別動,你還要休息很久。」
「嗯,估計要久到我忘了如何握筆。」
「呵呵……」
「嗯,笑就對了,你適合笑的。」
「你也是,笑起來好看,可卻很少笑。」
「不是吧?」魏源看著祁明,努力笑了一下。
「唉,我從沒問過你……跟他在一起,你會不會比較愛笑?」
「怎麼可能,蘇宇要是在邊兒上我可能笑的比較多。」
「……這……」
「我跟他,總是糾結,總是不斷地樹立矛盾,總是……折騰的翻天覆地。但是,他卻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祁明聽著,點了點頭,這是魏源第一次坦然的跟他說到自己的父親。是堅定了什麼,確定了什麼吧?
是的,很多東西你不經歷就不懂得,不切身融入就不知曉。一個人,之所以選擇某種生活,選擇某個人,總有他獨特的道理。這,旁人是無法觸及的。
「只要你覺得對,你所有的選擇我都會支持。」祁明認真的看著魏源,語調溫和。
「謝謝,真的。」
「你不是想跟他秉燭夜談吧?」蘇宇推門進來,也湊到了床邊兒,手自然的搭在了祁明的肩上。
「探視時間到了?」祁明扭臉看著蘇宇。
「對頭,乖寶寶你來的太晚了。」
「高湆還沒過來呢。」
「醫院又不是他們家的,他想幾點來幾點來?」
「……」
「唉,魏源,你丫是不是得當特長時間的禿子了?」
「怎麼著?你想刮了陪我?」魏源看著身邊的朋友,忽然覺得欣慰。幸好,還活著。鬼門關走了一遭,那滋味真不太好受。那天那輛突然衝出來的車,那場懸而未決的對話,他在一瞬間,真的就放棄了自己。那是一種絕望,可讓人想不到的是,絕望之後竟然是……希望。
「陪你沒問題,等我抓著高湆,我給他刮了陪你!」
「你們倆……」魏源不知道自己睡過去的那些日子,這倆人又怎麼了。看起來蘇宇又開心了。是抓住了,還是放開了?
都說感情絕不是男人的全部,可這感情,卻也是被分隔的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誰們倆?」蘇宇不屑的笑。
「不好意思,探視時間結束了。」護士小姐推著小車進來了,上面是各種各樣的藥物,還有需要替換的點滴。
「得,逐客令來了,撤吧。」蘇宇拍了拍祁明的肩,看著安然躺著的魏源,「你丫早點兒歡實起來,球隊真他媽徹底散了,明兒我讓高湆過來看你。」
離開病房,蘇宇按了電梯,「你們家那口子跟下面等你呢,怎麼著,要是晚上沒事兒一起吃飯?」
「哦,好啊,那我一會兒問問他。」祁明點了點頭。
「怎麼還蔫頭耷腦的?魏源這不是醒了麼,好好的,正等著茁壯成長。」
「呵呵……」
「放心吧,那小子比你想的要幸福的多。或者……你還是……」
「不,不會了。他早已走出我的生活,我只是……呵,其實沒什麼,可能一個包袱終於放下了,有些累。」
「那你可得緩緩,別回頭拿下一個包袱的時候體力透支。」
「怎麼也比某些人強吧?自始至終就跟一包袱那兒原地得瑟。」
「呦呵,可以啊,嘴皮子開始利索了。」
「我當你誇我。」祁明跟著蘇宇進了電梯,下沉的時候,心裡又是以往的那種忽悠一下的感覺。恍然發覺這生活似乎也是這麼一過程,平穩中,難免有個起伏,有個錯落。
祁明出了醫院的大門,遠遠的就看見了靠著車門抽煙的初勻。他抬頭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麼,於遲暮的黃昏中,構築了一副優美的圖畫。
「很出色的一個包袱麼。」蘇宇搭上了祁明的肩。
「指定沒你那個出色,那得是出彩。」
「嗯?」蘇宇不解,尋著祁明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高湆的車被攔在了警衛處,他也不正跟人家理論什麼,「我操……」
「我真的只能說,其實你們從未走遠過。」
協商好吃什麼,兩輛車一前一後上路了。
祁明坐在車裡,看著前車裡的兩人,忽然嘿嘿的笑了。
「你能不這麼嚇人麼?調頻裡又沒播相聲,你笑個毛?」初勻給驚著了。
「你看那倆。」
初勻定睛望去,好麼,蘇宇那手正掐高湆的脖子,「等著吧,一會兒警察就得讓他們靠邊兒停車。」
「你能想到麼,這倆掐了十年都不止。」
「莫非掐出結果了?」
「其實只可能有一個結果,但你背不住倆原地打轉的。」
「這就叫初戀吧?」
「還情書呢……」==
「唉,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可惜?」
「什麼可惜?」祁明稍稍放下了車窗。
「糾纏半天卻毫無結果。」
「那麼你呢?」
「得,這話題不招人待見,換一個。」
「其實有句老話能回答你這問題。」
「什麼話?」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
「哦……唉我操,你這意思是……我就是那不廢功夫的?」
「嗯,更直白說是送上門來的。」
「……」
「你默了幹嘛?我對你一樣也是。」
「那您覺得還滿意麼?」
「你覺得呢?」
「……不扯淡了,遊戲的樣品基本上出來了,你要不要試玩兒?」
「這回不會特傻吧?」
「傻也是你跟著倒霉,誰做的人設啊?」
「你……橫是拉墊背的呢?」
「這……你這是怎麼說話呢?」
「不逗你了……有點兒欺負人了。」
「欺負人?爺現在告訴你什麼叫欺負人!」初勻說著,右手伸過去勾住了祁明的脖頸。
「崩潰……你別鬧!……別鬧,那警察示意你靠邊兒停車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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