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戴維沉默了,尼奧撞了撞他:「怎麼了?你再不回神我可就非禮你了啊!」

  「尼奧……」戴維低著頭,看著自己懷裡的爆米花,「你說歐利文愛過的那個人,是怎樣的?」

  「怎麼了?你很好奇嗎?」尼奧笑了笑,「好奇心會害死人的。」

  「你想,維米爾還能將自己最愛的人記錄在畫布上,三百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們還能看見維米爾眼中的心上人。但是歐利文呢?我從他臨摹的畫裡面可以感覺到,他愛那個人,卻從沒有見到他把那個人展現在畫布上……」

  尼奧伸出手來,摸了摸戴維的腦袋:「看你平常一副臭屁的模樣,其實也只是個心軟的小鬼。你是不是覺得歐利文的愛很寂寞?他不需要把那個人畫出來,他只要自己知道那個人是誰就好了。」

  「把愛情寄託在畫布上是可悲的,因為那代表你在現實中抓不住它。」不經意間,戴維將那天歐利文所說的話喃語了出來。

  尼奧噗嗤笑了起來:「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歐利文的風格?」

  戴維呵呵笑了笑,將爆米花塞進嘴巴裡,只是霍頓的真人秀已經結束了。

  尼奧將戴維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低聲道:「小鬼,再提醒你一次,不要愛上歐利文‧凱恩,因為他從來沒有打開心扉想要去接受任何人。」

  「為什麼?」戴維知道自己不應該去問的,但他還是問了。

  「他最愛的花也是那個人曾經最愛的花,那種花很普通,是紅色康乃馨。正是因為那種像血一樣的顏色,流進骨髓裡,最難消逝。」

  沉默了幾秒之後,尼奧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趁著戴維不注意在他的眉角親了一下:「不過你喜歡我就不一樣了,我會送你紅色玫瑰,讓你每天醉倒在花香裡。」

  戴維甩開尼奧,朝對方比了比中指:「白癡,玫瑰花是有刺的!」

  說完,他便走上了樓。

  抬頭透過階梯,他看見了那個小閣樓,鬼使神差戴維來到了門口。

  擰開門的?那,少女的回眸正望向他,含蓄中仿佛有熱烈到無法自已的潮水,洶湧著包裹了整個空間。

  戴維笑了笑,吸了一口氣,「原來那個傢伙也這樣愛過。」

  晚上十點多,歐利文回到了別墅,他照例坐在沙發上翻閱起今天的晚報。

  似乎手掌摸到了什麼,歐利文忽然拉長了聲音:「戴維‧霍夫蘭——你給我滾下來!」

  戴維聽見他的咆哮,一溜煙跑到了客廳:「喂——又怎麼了?」

  你不是都讓霍頓進監獄了嗎?怎麼還一副不爽的樣子。

  「你是不是在沙發上吃爆米花了?」歐利文的眼神如同刀刃,啪啪啪將戴維切成了幾段。

  糟糕,忘記這傢伙不允許別人在除了餐桌以外的地方吃會掉渣的東西了!

  「那個,爆米花不是我吃的,是尼奧吃的。」戴維臉不紅心不跳地將責任全部推到尼奧的身上。

  「把沙發收拾乾淨,否則你那一百萬一分錢也別想要!」

  戴維聽到這一句話差一點沒跪在地上:「你說什麼?一百萬?」

  歐利文皺起了眉頭,再度恢復了那種看待垃圾的眼神:「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半個月後毛利斯博物館將會歸還我祖父的遺作,既然它的估價已經到達了三百多萬,按照均分原則,我應該分給你一百萬。」

  這還是頭一次戴維覺得歐利文鄙視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順眼。

  如果被歐利文這樣鄙視就能拿到上百萬的話,戴維覺得自己先前的不爽實在是太便宜了!

  歐利文似乎多看戴維一眼都嫌煩,直接上樓去了,只剩下戴維站在原處一副白癡模樣。

  只是第二天的時候,戴維看著歐利文遞給自己的支票傻了眼。

  「你不是說一百萬的嗎?為什麼只剩下三萬了!」

  「你不記得上次在會所買的那匹新西蘭馬了嗎?」歐利文坐在沙發上架起了腿。

  「那匹馬?那匹馬不是我想買的……能不能退掉……」戴維鬱悶了,那匹馬還讓他好幾天走不了路……

  「什麼?你對我為你挑選的馬有意見嗎?」歐利文的聲音下沉,戴維的腦神經再度被壓迫。

  「怎麼會呢……可是我記得那匹馬只是幾十萬而已……為什麼現在只剩下三萬了?」

  「為什麼?會所的會員費還有他們幫你照顧那匹馬的費用、你使用尼奧的車子被開的罰單、你在全美鑒定家協會所交的年費,還能剩下三萬已經不錯了。」歐利文冷冷地說。

  戴維耷拉下腦袋,隨即又自顧自地開心了起來。

  三萬啊!三萬!雖然這筆錢對於歐利文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但是戴維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錢,以往那些富婆都沒有對他這麼大手筆過。

  此時尼奧也走了過來,拍了拍戴維的肩膀,一副友好的模樣朝他伸出手,「戴維,你該把給潔奈特買訂婚戒指的一千塊還給我了吧?」

  「什麼?你不是說不用我還的嗎?」

  「喂,我那時說不用還以為我能泡到你!你自己選,是自願被我泡還是還錢吧。」

  戴維的臉綠了,他發現尼奧和歐利文都是一丘之貉,他們特別喜歡讓戴維做選擇題。比如說「是照我說的去做還是去州立監獄」之類……

  戴維去銀行將錢劃入了自己的賬戶,順便取了一千塊錢還給了尼奧,那傢伙明明守在電腦前炒股票都賺了不知道多少錢了,還和自己計較那一千塊。

  不過現在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就意味著戴維可以離開這棟別墅,從此脫離那兩個變態的掌握了?

  屁顛顛回到自己的房間,戴維將衣櫃裡所有的衣服整理出來,收拾到包裡。不過再看看手腕上那只尼奧硬是給自己扣上的能夠追蹤方位的手錶,戴維覺得很麻煩。

  有人打開了他的房門,戴維有些生氣。無論是歐利文也好還是尼奧也好,進來的時候從來都不敲門!當然這充分說明了戴維在這棟房子裡的地位……低下。

  來人是歐利文,他朝戴維勾了勾手指,一副召喚小狗的模樣:「你去給我把畫室收拾一下。上一次地板上的顏料沒有擦乾淨。」

  戴維毛了,「喂,我已經按照約定幫你搞定了霍頓了!我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歐利文發出一聲輕笑:「你是去清理畫室還是想去州立監獄清理男廁所?」

  戴維抖了抖,不會吧,還來這一套?

  他只好認命地提著水桶和抹布走到三樓,推開門的時候,那幅色彩斑斕卻柔和而婉約的畫布出現在他的眼前。

  戴維停在那裡,咽下自己的口水。

  「怎麼了?」歐利文的聲音款款響起,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戴維的身後。

  「你完成了?」

  「算是,所以你擦地板的時候小心一點,要是弄髒了的話就算你把內臟都賣了也賠不起。」不用回頭看歐利文的表情,戴維也知道他一定又在諷刺地笑了。

  「真搞不懂,像你這種心理變態的傢伙怎麼能夠創作出這樣的作品。」戴維放下水桶,準備過去將畫架挪開。

  「哦,」歐利文抱住胳膊,倚著門框問,「你在那幅畫中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戴維頓了頓,然後呵呵一笑,「真正美好的東西是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所以很抱歉,我無法說給你聽。」

  然後戴維賣力地擦著地板上的顏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越來越有奴性了,怎麼歐利文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實在是沒尊嚴沒地位啊……

  歐利文看著戴維碎碎念還有眉頭皺在一起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側過臉去,唇線劃開不易察覺的弧度。

  之後雖然戴維還是像個菲傭一樣要負責一日三餐,還有清理歐利文的畫室,再加上偶爾歐利文和某個藝術系的學生滾過床單之後,戴維還要負責清洗痕跡,但是生活卻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因為尼奧為他製作的那個鑒定家的身份由於證件齊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身份和真的沒有什麼區別。有些收藏家還真的會請戴維去做鑒定工作,讓戴維小賺了一筆。

  當然他沒有忘記自己無法在歐利文面前完成一千個俯臥撐的場景,於是閒暇時刻他就會去健身中心鍛煉身體,當然少不了泡幾個漂亮美眉,生活過的有滋有味。

  但是當某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落下來的時候,戴維瞬間陷入了驚恐之中。

  那天,戴維剛從健身中心回來,就看見歐利文與尼奧坐在沙發上,歐利文像往常一樣翻閱著早報,而尼奧則神情怪異地朝著戴維擠眉弄眼。

  「怎……怎麼了……」不會又有什麼事情要扣他的錢了吧?最近他沒開尼奧的車子,也沒繳過罰單,更沒有出現在任何警察局的備案裡。

  「那個……歐利文決定……送你去州立監獄。」尼奧的話雖然說的勉強,但是表情裡是幸災樂禍的模樣。

22

  「哈?」戴維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尼奧撇了撇嘴,重複道:「歐利文‧凱恩先生決定送你去州立監獄。」

  幾秒鐘之後,戴維總算反應過來了,他整個人就像沸騰中的咖啡,忽然從蒸餾機裡噴了出來,一把拽住歐利文的衣領,吼了起來:「你這個騙子——騙子——你明明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你搞定霍頓,你就不會送我去監獄的!」

  尼奧伸手去拉戴維,「別激動!別激動!」

  而歐利文只是仰著頭,平靜無瀾地看著戴維,直到戴維低下頭,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似乎非常沮喪的時候,他緩緩勾起了唇角。

  「去州立監獄做獄警還是做囚犯?你自己選。」

  戴維抬起頭來,一副不明就以的樣子:「什麼?」

  歐利文輕笑了一聲,伸出兩隻手指:「兩個選擇:獄警還是囚犯。」

  「當然是獄警!」戴維幾乎要撲上去了,簡直喜極而泣,他剛才就在盤算既然歐利文要送他去監獄,他一定馬上遠走高飛離開紐約,買機票出國,他不相信出國了尼奧還能憑藉這塊該死的手錶找到他。

  「既然你選擇做獄警,那就好好鍛煉一下。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和尼奧會教你最基本的防身技巧。」

  「那不是女人學的嗎?」

  歐利文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我的小戴維,你不會不知道吧,像你這樣的長相,這樣的小身板,在監獄裡就是被當成女人用的啊。」尼奧還聲行並茂地在戴維的臀上一捏,「小心在囚犯放風的時候被他們群壓啊!」

  戴維抖了抖,低下頭:「我可以不去嗎?」

  歐利文伸長手,摸了摸戴維的腦袋,像是在安撫膽怯的孩子:「就當是對自己的生存鍛煉吧,完成我要你做的事情之後,你會得到應得的薪水。」

  「……」戴維寧願做個窮光蛋也不想有任何被當做女人用的危險,「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去做獄警嗎。」

  「為了接近某個犯人。」歐利文回答得很簡潔。

  「接近那個犯人是為了什麼?」戴維想昏倒,歐利文就不能一次性解釋清楚嗎?

  「為了拿到一把鑰匙。拿到那把鑰匙之後,我們再進行第二步的計劃。」

  「好歹我也是你計劃中的一員,你就不能告訴我你的計劃是什麼嗎?我就那麼不可信嗎?」戴維有些惱怒,他能明顯感覺到尼奧都知道他們是在幹什麼還有為什麼幹,而作為計劃的實踐者,戴維卻什麼都不知道。

  「你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了,你是個演戲的高手,戴維。所以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發揮的最好。」

  「得了吧!你就是需要一個不會思考的棋子!」戴維轉身朝樓上走去,他很氣,非常氣,快要爆炸了。

  什麼時候,他才能被完全地信任呢?

  午餐是尼奧親自下廚做的新西蘭小羊排,歐利文雖然多餘的話沒有說,從酒窖裡取出了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

  但是戴維怎麼看怎麼像是臨刑前最後的晚餐,沒有胃口啊。

  「戴維,你要多吃一點啊。」尼奧將通心粉盛進他的碗裡,還澆上了番茄肉末醬,「因為下午,你就要學習怎樣保護自己了。」

  想到這裡,儘管食之無味,戴維還是費力地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吃完飯,歐利文特赦戴維回去睡兩個小時,三點鐘的時候,他被帶到了地下健身房。

  看著那個寬敞明亮足足有八十平米的健身房,戴維抖了抖眉毛:「尼奧,既然別墅裡有健身房,為什麼還要花我的錢讓我到別的健身中心健身?」

  尼奧聳起肩膀,一副「我是為你好」的表情:「喂,這裡是歐利文的健身房,用完了這個健身房,你就要負責把這裡打掃乾淨,所有的器材不但要擦乾淨還要上油保養,你願意嗎?」

  戴維想到自己提著小水桶清理健身房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還是到別的地方健身吧……」

  「開始吧。」歐利文似乎並不打算讓他們聊天浪費時間,「尼奧,由你來扮演囚犯。你從後面來扣住戴維。」

  尼奧呵呵一笑,來到戴維身後,雙手穿過他的腋下,勾住肩膀,將他整個抬了起來。

  戴維一驚,雖然早知道尼奧力氣大,但是自己至少一百八十二公分,就這樣被抬起來了,實在是……很傷自尊啊。

  「寶貝,讓我親一下吧。」說完,尼奧那傢伙還真含住戴維的耳垂,牙齒輕輕地咬了兩下。

  「放開我!」戴維的臉漲紅了,這已經不是尼奧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耳朵有些濕潤又有些癢,戴維下意識縮起脖子。

  「喂,你這個樣子連我都不放心你去做獄警了。」尼奧嘆了一口氣,噴灑在戴維的頸間,像是父親面對自己不爭氣的兒子,「你覺得那些對你垂涎的傢伙會在你叫‘放開’的時候就放開嗎?像你這樣的獄警,只怕就算打斷他們的肋骨讓他們多坐幾十年的牢房,都要來享受一下了。」

  歐利文也扯了扯嘴角:「而且那些囚徒,他們個個都比尼奧要壯上很多。」

  這句話無疑是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尼奧他都搞不定了,比尼奧還壯的傢伙……

  「不要指望自己能夠打敗他們,一旦危險來臨,你要做的只是脫逃而已。」歐利文緩緩走了過來,朝尼奧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戴維被放了下來,尼奧興致缺缺地來到歐利文的身後,像剛才那樣的動作將他勒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歐利文的身體忽然彈了起來,只聽見尼奧發出慘叫聲,向後栽倒在地面上,捂著自己的脖頸,「歐利文——你那麼用力幹什麼!要是我這個天才癱瘓了看你找誰幫忙!」

  歐利文朝目瞪口呆的戴維揚了揚下巴:「看清楚了嗎?」

  「沒有……你怎麼打到他的脖子的?」

  歐利文來到戴維身後,從後面將他勒住,「你試著向後仰,讓自己的肩膀儘量高出對方的肩膀。」

  戴維照著歐利文的指示,「然後呢?」

  「向側面伸出你的手肘。」

  戴維試了試,雖然可以,但是歐利文勒的他有些疼。

  「然後用你的手肘去頂我的肩窩。」

  戴維頂了出去,但只是掃過歐利文的脖子,根本沒有碰到他。

  「我說了是頂,不是打。手肘是最有力的武器,當然要頂在對方脆弱的地方。」

  戴維又費力地試了試,手肘似乎頂在了正確的位置上,只是歐利文避開了。

  「動作是對的,就是太慢了,讓尼奧陪你練習一下吧。」歐利文將戴維放下,連氣喘都沒有就轉身離開了,「練習完之後,記得把這裡整理乾淨。」

  整理乾淨的意思就是地板上連一滴汗水都不能留下。

  但是最讓戴維驚訝的還是那個傢伙竟然可以撐著自己五、六分鐘不顫抖。

  尼奧坐在地上,揉捏著他的脖子,「哎呀,誰說藝術家只有感性沒有力量的?」

  那個下午,尼奧一直勒住戴維,讓他重複那個動作。

  「寶貝,你又沒有擊中,讓我親一下吧!」

  「小戴維,你的胳膊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幫你揉一揉吧。」

  「甜心,如果是你做獄警,我願意做你的囚犯。」

  戴維快瘋了,當慍怒累積到一定時刻,爆發力是無窮的。他猛地竄起身子,手肘向後一頂,尼奧的慘叫聲迴響在健身房裡。

  戴維落地之後,冷冷地看著蜷縮在地板上的尼奧:「記得把地板擦乾淨。」

  「……為什麼又是脖子這邊……」尼奧的表情很悲慘。

  大汗淋漓的戴維回到自己的房間,淋浴之後就倒上床,這個下午他真是累壞了。

  翻過身去,戴維蜷起身子,歐利文胸膛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他的背上。

  「真煩……」戴維閉上眼睛。

  半夜裡肚子就餓了,記得冰箱裡好像還有檸檬派,戴維起身朝廚房走去。

  搖晃著來到樓梯轉彎處,正準備伸手去按客廳的燈,忽然一股力量按住他的頭頂,扯著他的頭髮將他拽向牆壁。

  思維混沌著沒有反應過來,額頭捧在牆上一震頭暈,雙手撐著牆壁剛要起來,身後的人按住他的肩膀,膝蓋頂向他的雙腿之間,將他固定成趴在牆上的姿勢。

  「誰啊——」戴維清醒了過來,剛要回頭,對方力氣很大,又將他的腦袋按回牆上。

  一定是尼奧‧蘭登那頭豬,被我打中了脖子所以想要報仇!

  無論怎樣掙扎,戴維都被對方壓回牆上,這種看不見對手的感覺不僅讓人懊喪,還有一種隱隱的恐懼。

  「尼奧——你他媽玩夠了沒有!」

  身後的人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一隻手將戴維的手腕固定在頭頂,另一隻手沿著腰部的線條一路向下,堂而皇之地探進了睡褲裡面。

  「尼奧!有種你不要玩偷襲!」戴維扭動著,那只覆在臀部上的手放肆地揉捏了起來,極盡玩弄和挑釁的意味,戴維甚至可以想像到對方唇角上那一抹諷刺的笑。

  不是尼奧……

  戴維的心臟頓時漏了一拍。

  這不可能……那個人他不會做這種事情……

  「歐利文……」

  念出這個名字,那只囂張的手掌從褲子裡抽了出來,被禁錮的手腕也得到了自由,涼薄的嗓音從頭頂落下。

  「戴維,就算你是獄警,也不代表沒有人會偷襲你。」

  戴維緩緩轉過身來,視線因為適應了黑暗而變得清晰,他能辨認出歐利文的五官。

  他的表情是淡然的,似乎剛才做的事情只是為了給戴維一個警告,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什麼意義。

  而戴維竟然找不到一句話來回復對方。

  歐利文來到廚房,將檸檬派放到微波爐裡加熱了一下,然後坐在餐桌邊喝著奶茶吃了起來。

23

  戴維傻傻站在樓梯轉角處,想到自己的檸檬派已經成為了別人的食物,轉過身去正要上樓。

  「還剩下兩個,你吃不吃?」

  戴維頓住了。

  「晚餐你吃的不多,下午又耗費了那麼多的體力,難道你半夜來廚房是夢遊嗎?」歐利文端著奶茶起身,看來他今夜會在畫板前坐到天亮。

  戴維高興了起來,他確實很餓,而且沒想到歐利文竟然還給他留了兩個。

  就在他坐在桌前正準備咬下去的時候,走上樓梯的魔鬼發話了。

  「記得把盤子和杯子洗乾淨,餐桌上一粒渣都不許留下。」

  戴維被這句話哽住了,真不愧是歐利文的風格。

  之後的幾天,戴維一直在健身房裡被尼奧「非禮」著,而歐利文只是偶爾來看兩眼。

  用尼奧的話說,戴維實在太笨拙了,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那些兇狠的囚犯面前裝的更兇狠,揮舞獄警那根鐵棒的時候不能有絲毫的同情,最好一棒子下去就能打斷他們的肋骨,這樣才有威懾力。

  一個月之後,尼奧將一套獄警的服裝扔在了戴維的床上。

  「我已經替你偽造好了身份,後天你要去州立監獄上任了。」

  「知道了……」戴維抿了抿嘴,「尼奧,你這麼厲害,不如你替我去吧……」

  「你開什麼玩笑呢,」尼奧好笑地在他身邊坐下,「沒你想像的那麼糟糕,你是獄警,巡視的時候都有同事在你身邊,而且那些野獸都是被關在籠子裡的,他們不能把你怎麼樣。」

  「真的嗎?」

  「真的,只要你記住當囚犯放風或者做勞力的時候,你一定要和你的同事在一起就行。」尼奧拍了拍戴維的肩膀,卻撇過頭去嘆了一口氣。

  戴維穿上獄警的制服,大小正好合適,尼奧坐在床邊托著下巴看著戴維筆挺的背脊,因為制服而流露出一種禁欲的特質,卻偏偏長了一張引人遐思的臉孔,兩種不相稱的特質結合在一起……只會讓人更想犯罪。

  「啊——呀!」尼奧忽然把頭髮弄的亂七八糟,「不行!不行!」

  「不行什麼?」戴維抬了抬手臂,「袖子的長度也差不多啊,這種制服還是寬鬆一點好。」

  「我要去和歐利文談談!」尼奧忽然沖出了房間。

  當他來到三樓畫室的時候,歐利文正在調色。

  「歐利文,我有話跟你說!」尼奧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

  「你現在的樣子真像戴維。」歐利文瞥了他一眼,繼續手中的工作。

  「你覺得這一個月教給戴維的東西能讓他被那些瘋子盯上的時候順利逃脫嗎?」

  「不能。」歐利文回答的簡潔而乾脆。

  「……」尼奧按著太陽穴,表情很糾結,「你不知道他穿著獄警制服的樣子有多讓人心癢癢,直想讓人把他按在地上,扯下他的褲子,沖進他的小洞裡……」

  「你不需要把你的臆想說給我聽。」

  「所以我決定了,為了保護小戴維,我要去做獄醫!」尼奧打了個響指,「沒錯,我應該去做獄醫,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假扮醫生了,一定會非常順利!」

  「隨便你怎麼發瘋,只要能順利完成任務就好。」歐利文指了指尼奧身後的門,「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於是,那天尼奧和戴維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州立監獄。

  車子足足開了兩個多小時,才來到這座建立在遠郊的冰冷堡壘。

  不知道界限在何處的圍牆,在灼熱的太陽下反射出陰鬱的光。

  「我不想進去。」

  「我們必須進去。」尼奧皺了皺眉,「只要拿到了鑰匙,我們就能離開。」

  這一次戴維進入州立監獄的目的,是為了接近一個名叫安東尼‧唐納的軍火販子。他出生於一個軍火商世家,是麼子。最近一次的軍火倒賣被國際刑警逮捕了,根據尼奧的調查,安東尼會進監獄完全是為了躲避他的大哥。

  安東尼有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就是歐利文需要的東西。

  這一次的任務比上一次的要難上許多,畢竟霍頓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但是安東尼卻是那種連命都可以豁出去的傢伙。

  來到監獄入口,尼奧和戴維表明了身份之後,由一個獄警帶他們進去。

  典獄長的辦公室在最高一層。

  尼奧和戴維剛走入這座堡壘的內部,一種鐵銹混合著血腥的味道,在鼻腔中蔓延開來。

  那名獄警的名字是馬克,他拍了拍戴維的肩膀說:「小子,以你的長相來這裡工作,小心一點啊。最重要的就是要夠狠,要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戴維點了點頭,這一點尼奧也對他說過,比如一棒子下去最好能打斷他們的肋骨。

  來到一扇厚實的鐵門前,馬克用磁卡將它打開。

  更難聞的味道迎面而來。

  喧囂聲、口哨聲還有咆哮聲,潮水一般湧向戴維的腦神經。

  他想要後退,身後的尼奧扶住了他的腰:「別害怕,記住,你是獄警。在這裡,你淩駕於他們之上。」

  鐵籠一般的牢房一共有三層,一間牢房裡大概關了六個囚徒。

  戴維咽下口水,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如果逃走,下一次他再來這座監獄,就不是做獄警了。

  穿著囚服的男人們搖晃著鐵欄杆,發出巨大的聲響,伸長了手臂,揮舞著,還有人做著不堪入目的動作。

  那一刻,戴維忽然覺得自己來到了地獄,看見了那些飽受煎熬的靈魂,他們張牙舞爪掙扎著妄圖拉住他的衣衫,將他一同拽入那個深淵。

  馬克回頭對戴維笑了笑,「這些傢伙都是紙老虎,都是什麼猥xie幼童、強jian婦女、小偷慣犯,看起來很有陣勢,其實……」

  說完,馬克就掏出警棍,??砸向鐵欄,毫不留情地敲在那些犯人的手上,對那些動作誇張的傢伙,他直接將警棍伸進鐵欄中,猛烈地頂向那些傢伙的腹部。

  嘶吼聲此起彼伏,聽不出是因為痛苦還是興奮。

  「嗨……小妞!讓我摸摸你的屁股!今晚我會讓你很爽!」一個留著絡腮鬍子,體積有兩個尼奧那麼大的男人,露出一口黃牙,還不時舔著嘴角。

  嘔吐的感覺讓戴維鐵青了臉。

  口哨聲此起彼伏,他們注意到了戴維的臉孔,對於長期關在這個密閉空間裡,荷爾蒙和雄性激素積累過多的傢伙們,他們看見的是一個紓解獸欲的尤物。

  眼睛裡閃動著的光芒讓戴維背脊發涼。

  別害怕!戴維!

  不要顫抖!戴維!

  因為緊張而失去了一切表情的臉,顯得異常鎮定與冰冷,嘴唇抿在一起,他努力的假裝周圍人都是空氣,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走上三層樓梯,馬克拿出磁卡打開另一扇厚實的鐵門。

  長條形的走廊呈現在他們的面前,比起樓下,這裡要顯得僅僅有條許多。

  呻吟聲隱隱響起。

  馬克哧笑了一聲:「這些淫蟲,大白天也不安靜。」

  偶爾有交談的聲音,甚至有人隔著牢房的牆壁聊天。

  戴維跟在馬克的身後,路過一排一排的鐵欄。

  囚犯們見到有新的獄警,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他們坐在床上,又或者站在鐵欄前,看向戴維。

  安靜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之一,特別是在這所監獄裡。

  這些野獸越是安靜,就代表他們抓住獵物的時候越是瘋狂。

  偶爾有人對他笑了笑,笑容裡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你真漂亮,寶貝。」

  馬克也笑著朝那個傢伙走去,警棍只是在鐵欄杆處晃了晃:「嘿,那是我的新同事,對他客氣點兒。」

  戴維有些驚訝於馬克對那個傢伙的客氣和對下面那些囚犯的態度完全不同,甚至有幾分老朋友的味道。

  馬克回頭,朝戴維眨了眨眼睛:「不同的人有不同打交道的方法。」

  戴維點了點頭。

  「在這一層裡,大多是永遠都出不去的人,每個人身上起碼有三條人命。」馬克用警棍指了指剛才那個男人,「他是迪恩,三年前的連環兇殺案你知不知道,就是那個用斧頭砍下被害者的腦袋,將他們的屍體扔進焚化爐裡燒掉,把顱骨做成酒杯的傢伙。」

  迪恩笑著朝戴維揮了揮手,「忘記說了,我還給我的酒杯雕刻了不同的花紋,從某個角度來說,那也是一種藝術品。但是那些警察太煩人了,竟然把它們全部沒收了。不過能在法庭上成為指控我的證據,能讓那麼多人親眼見到我的作品,也不算太糟糕。」

  戴維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倒是身後的尼奧笑眯了眼睛,上前落落大方的和對方握手,「你好啊,我尼奧,新來的醫生。正好我也認識一個藝術家,他也喜歡雕刻骨頭之類的東西,有機會一定要介紹你們好好交流一下。」

  「是真的嗎?要知道在骨頭上雕刻東西需要特別注意力度,特別是頭骨,作為原料它們的質感和普通大理石完全不同……」

  就這樣,兩個人竟然在那裡交流了十多分鐘。

24

  直到馬克不耐煩了,提醒他們典獄長還在辦公室裡等著,尼奧才依依不捨地和他新認識的「朋友」道別。

  馬克又順帶介紹了一下這一層其他幾個很有代表性的人物。

  他們中有人低沉得仿佛隨時會從陰影中爆發出來,也有人面帶微笑,看起來像是迪恩那樣擺出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只要他們認真起來,那笑容就是將人拆筋剝骨的利刃。

  比起樓下流於表面的暴力與荒淫,戴維能在這裡感覺到流淌在血液中的瘋狂。

  走過一間一間的囚室,戴維感覺到有人一直盯著自己看。

  那種目光不是在看一個泄欲對象,也沒有毫不遮掩的暴力,而是探究的意味,遊弋在他的身上。戴維忍不住看向左右,直到他對上那雙翡翠一般的雙眼。

  在這個監獄裡,每個人都有一顆躁動而麻木的心。

  但是這個人不一樣。

  他很享受,仿佛一匹真正的野獸,即使被關在鐵籠裡,他也只是暫時休息一下,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掙脫束縛,將那些觀賞他的弱者一一撕裂。

  直到戴維離開了這個囚區,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傢伙停留在自己背脊上的視線。

  典獄長的辦公室是明亮而通暢的,地板光潔得一塵不染。

  戴維敢肯定,這個傢伙一定和歐利文那個變態一樣,喜歡指使別人替他擦地板。

  「歡迎你,戴維‧霍夫蘭來到紐約州立監獄。」典獄長年約五十歲上下,消瘦,因為臉頰內陷而顯得刻薄,「還有你,蘭登醫生。」

  典獄長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座監獄的構造以及他們的職責。

  「這裡的工作,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遵守這裡的規則。」典獄長看向戴維,「年輕人,其實我不喜歡像你這樣漂亮的孩子做我的手下,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明白。」戴維向對方敬了個禮,心想我自己還不想來呢!

  「不,孩子,你不明白。漂亮的人往往很任性,年輕的人往往氣盛不聽從指揮看不起規則,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我現在明白了。」戴維再度向對方敬了一個禮。

  監獄裡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而典獄長自然也可以從中獲取暴利,戴維要做的,就是不要擋了典獄長的財路,不要太過正義。

  這裡是監獄,游離在明亮的世界之外。

  尼奧和戴維的宿舍都被安排好了。

  在這裡,獄醫每週六日都能正常休息,而獄警則需要輪班。尼奧與戴維都被分配到了單人宿舍,這是唯一值得慶倖的地方。宿舍裡配備了浴室,尼奧的那間還好,戴維的浴室則滿是黃色的水垢,雖然他沒有歐利文那樣潔癖,這樣的環境還是讓他一點都不想洗澡了。

  「沒關係的寶貝,你可以來我這裡洗,我們可以擁抱著彼此,任由水流撫過我們的肌膚……」

  戴維聽不下去了,直接操起筆記本砸向對方的腦袋。

  尼奧哈哈笑了笑躲到一邊,「好了好了!說正題了!」

  他將一個微型通訊器遞給戴維,要他除了睡覺洗澡一直帶著,因為歐利文隨時都有可能給戴維指令,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尼奧也能在第一時間趕過去幫忙。

  戴維哼了一聲,從尼奧的診室裡取走了一大瓶小蘇打水,然後花了大半個晚上清理浴室的水垢。

  明天他就要正式上任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隱隱有悲鳴和調笑聲傳來,宛如地獄深處的絕響,戴維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不想聽!不想聽這些聲音!

  快點想的別的事情,什麼都好,就是不想再聽見那些聲音了!

  ……現在歐利文在做什麼?

  他應該是在畫畫吧,坐在畫室裡端著調色板,他的世界,只有那塊畫布而已。

  「煩死了——都是那傢伙害的!要不是他我怎麼會進來這裡!」戴維翻了個身,將腦袋窩進枕頭裡,他有些害怕閉上眼睛。

  因為他會見到那些癲狂而無謂的身影。

  如果不是歐利文,也許自己或早或晚都會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個吧……

  七點鐘鬧鈴就響了,戴維懵懂著刷牙洗臉,很久沒有這麼早起床了。

  七點半的時候,他的搭檔馬克敲響了房門:「嘿,新人!準備好了嗎?」

  「好了!好了!」

  一日三餐時間根據馬克所說,是最容易鬧事的時候。

  他們倆來到食堂,囚犯們有的已經坐下來吃早餐,有的還在排隊。一些個頭大的或者比較有勢力的,會推開前面正在排隊的人。

  監獄也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比外面的世界更加有原則。

  弱肉強食,想要站在高處,並不只是肉體上的強壯,還要有資源、有勢力甚至於讓人仰視的魄力。

  戴維跟在馬克的身後,手中握著警棍,查看著這些傢伙有沒有私底下進行任何不法交易,比如說毒品或者金屬製品。

  戴維發現這裡的人都有各自的小團體。特別是那些在來自四樓的囚犯,他們似乎各自擁有簇擁者,用餐時,下面的人對他們格外尊重。

  最讓人覺得煩惱的就是無論戴維走到哪里,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遠遠比對著食物還要貪婪。如果不是因為這身制服,戴維知道他早就被這些傢伙撕裂,連渣都不會剩下來。

  「嘿,美人——又見面了!」一個彪形大漢,紋身從囚服的袖口露出來,是一隻張開大嘴吐著杏子的巨蟒,血液附著在獠牙上,而那只手則不安分地擰向戴維的腰際。

  條件反射一般,戴維猛地撈起警棍,朝他的胳膊上落下去。

  記得尼奧的話,一定要夠狠!

  那個男人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戴維握緊警棍穩住自己的身體,他不明白,這些傢伙明知道非禮一個獄警的下場,為什麼還要伸出手來呢?

  下一刻,有人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拉扯了過去。

  「寶貝!這麼早就來巡視,很累了吧!」

  戴維還沒有機會看清楚身後的人是誰,只見馬克轉身抬起警棍朝著那傢伙就砸了下去,像是躲避瘟疫一樣,戴維立馬站了起來。

  回頭就看見了一個四樓的囚徒,他記得這個傢伙是一個奸shi狂,據說他長的不錯,憑藉自己的那張臉,在網上認識了一些年輕的大學生,假意和她們約會,在車上勒死了她們,然後對她們的屍體極盡蹂躪,就連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法醫都去接受心理輔導了。

  想到自己剛才竟然被這種傢伙摟住,甚至於還有其他獄警在場的情況下,他們卻依舊放肆。

  戴維的心臟在顫抖,他只想馬上找到安東尼,拿到那把鑰匙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馬克叫來了其他的獄警,把試圖對戴維動手動腳的那兩個傢伙送去禁閉室了。

  「你可真是個麻煩!」馬克抓了抓腦袋,「你這個獄警來了之後,他們比原來更不安分了!」

  「對……對不起!」

  「算了!你這只菜鳥!雖然臉長成這樣也不是你的錯!但是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派你來做獄警!」馬克一邊說一邊狠狠瞪向那些垂涎戴維的眼睛。

  耳朵裡傳來尼奧的聲音:「親愛的戴維,你的眼神應該再狠一點,警棍落下去的時候要有把骨頭都敲成粉末的氣勢,不要在心裡覺得自己沒有他們強大,越是這樣,他們就越覺得你可以褻玩。」

  戴維在心裡苦笑,一隻肥雞落入狼群裡,難道還指望它像狼一樣強大嗎?

  吸了一口氣,側過臉去,戴維再次看見了那雙翡翠色的眼睛。

  那裡面有幾分戲謔幾分玩味,眼睛的主人依舊是平靜的表情。

  戴維發現他所坐的那張桌子很空,除了另一個沉默寡言的傢伙坐在他的身邊。而他們也從不和其他囚犯搭訕。

  看著他,戴維有些不解了。

  尼奧還有其他的獄警都覺得戴維的長相太容易激起這群野獸的欲望,而那個男人,金色的半長髮,白瓷般的臉孔,還有那雙迷人的眼睛,他不是應該比戴維更加危險嗎?

  可是不但沒有其他囚犯想要染指他,甚至連多看他兩眼的傢伙都沒有。

  是因為他身旁的那個大個子嗎?

  戴維知道在牢獄中,弱者經常會依附強者的保護,特別是長的不錯的男人,如果不屈服於某個強者,只會成為眾人的美食。

  此時,那個男人舉起了茶缸,向戴維致意,即便是喝水的時候,目光仍舊沒有離開過戴維。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換班的時候,戴維特別去找尼奧,那傢伙可爽了,竟然在醫務室裡面架著電腦看N級片。

  「喂——你這個無良醫生!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尼奧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屏幕,戴維探了探腦袋,才發現他竟然在看兩個男人的……

  「你這個變態!」戴維作勢要將筆記本抬起來,下一步當然是用來砸尼奧的腦袋。

  好在尼奧反應快,摁住電腦,「你怎麼了?被人捅了屁股了?」

25

  「你才被捅了屁股!我是想問你安東尼‧唐納的照片!」戴維不耐煩道,原本來這裡之前,尼奧就應該給他目標人物的照片了,可是尼奧這傢伙拖拖拉拉,到現在戴維還不知道安東尼到底是誰!

  「我沒給你嗎?」尼奧一副「這怎麼可能」的模樣。

  戴維作勢又要伸手去端電腦了。

  「停下!停下!我拿給你看!」尼奧暫停了電影,將安東尼的照片調了出來。

  照片上的人穿著黑色的西裝,髮絲有條不紊地梳在腦後,略微蒼白的肌膚襯托得那雙碧綠的眼睛更加醒目,仿佛要將人的靈魂抽離出來。

  「竟然……竟然是他?」

  尼奧一直以為軍火商應該個個五大三粗,因為要和暴亂組織打交道,總是處於危險之中,也許身上還會有槍傷或者疤痕什麼的,像是尼古拉斯凱奇在《戰爭之王》裡面的造型絕對不可能是現實生活中的。

  但是他忘記了,軍火商也是商人,他們不是特種部隊裡出生入死的士兵,也不是扛著槍到處掃射的傻瓜。

  「你已經見到過那個傢伙了?」尼奧撐著腦袋欣賞著戴維驚訝的神情。

  「沒錯……」

  「是不是在鬱悶為什麼那傢伙長的比你還好看,卻沒人惹他?」

  「沒錯……」

  「這再度證明長相並不重要,只要你有一顆堅強的心,其他人威脅不了你。」尼奧緩緩道,然後打了一個響指,「以上的話如果你真的相信了,那就證明你不只是個傻瓜,還是個白癡。」

  戴維想要翻白眼。

  「安東尼能夠讓其他囚徒都敬他三尺,當然是因為在那群瘋子裡面,他是最瘋狂的。」尼奧點開了一個視頻,並不是很清晰,好像是用手機錄下來的,「這個視頻是我入侵了安東尼的電腦之後,當下來的。」

  畫面上,安東尼坐在餐桌前,吃著牛排,餐桌的對面,坐著一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傢伙。

  他似乎是安東尼的手下,但是私吞了一批軍火,正在被嚴刑拷打。

  安東尼停下手中的餐具,右手撫摸著自己左手的中指。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被拷打的人發出慘叫,他左手的手指被全部切了下來,放在餐盤上,然後安東尼忽然爬上了餐桌,像一隻優雅的豹子,來到對方面前,將對方的手指一根一根塞進對方的嘴裡,逼迫他吞食下去。

  戴維撇過臉,胃裡一陣乾嘔。

  尼奧伸手撫摸著戴維的背脊,緩緩將他拉向自己,下巴枕在他的肩窩處,「我就知道會嚇著你,我給你看這個視頻的目的就是要你知道,雖然你的目的是接近安東尼拿到鑰匙,但是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小心……」

  「那我該怎麼辦?我甚至不知道那把所謂的鑰匙被藏在哪里了。」戴維皺起眉頭,「你能不能告訴我,歐利文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尼奧嘆了一口氣,將戴維抱緊:「你要相信歐利文。按照他說的去做。我知道你有一種被當做傻瓜或者棋子的感覺,但是換過一個角度,你不覺得現在你正在翻閱一本書,你按照歐利文所說的一步一步翻閱下去,然後得到答案的瞬間,說不定你自己也會覺得驚喜。」

  戴維吸了一口氣,離開了尼奧的懷抱:「算了,雖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還是謝謝你。還有,不要借機來抱我,我知道你不安好心。」

  走到門邊,戴維被尼奧叫住了。

  「如果你和安東尼正面交鋒,記得不要說太多的話,歐利文會教你該怎麼做。」

  「他會嗎?你別開玩笑了,這一整天我沒有聽見他說一句話。」戴維指了指耳朵裡的通訊器。

  中午輪休,晚上則是戴維和馬克負責檢查四樓囚室還有熄燈。

  「現在開始熄燈了!熄燈!」馬克敲打著牢門,一路走過去。

  「馬克,我還有兩頁書,能讓我看完嗎?」

  「這可不行,既然只是兩頁而已,那就明天再看吧。」

  戴維只是跟著馬克身後走著,他知道那些危險分子正看著他,像是在欣賞一盤暫時吃不到的點心。

  走到一扇門前,溫潤的嗓音響起,這讓戴維忍不住停下腳步。

  「戴維,你真的是獄警嗎?」

  在這個瘋狂的地方,有誰會用這樣彬彬有禮的聲音說話嗎?

  戴維剛想要側臉望向對方,耳邊驟然響起歐利文的聲音。

  「不要回頭,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向前走。」

  思維瞬間被那理智得有些冰涼的嗓音帶走,他曾經以為如果是在通訊器裡聽到歐利文的聲音一定會和平常不一樣,但是那種近在耳邊的感覺令戴維的心跳不受控制起來,甚至於歐利文說話時呼出的氣息也縈繞在耳邊。

  這種錯覺實在太可怕了。

  戴維回到自己的房間,背靠著門,他只想馬上摘下通訊器。

  他害怕再聽到任何屬於歐利文的聲音,它會延伸出無數雙手,抓著他的思維不知道湧向什麼地方。他害怕那種失去自我的感覺。

  就在他觸碰上通訊器的瞬間,一句平淡無奇的晚安瞬間滲入他的血液,將每一個細胞推向大腦的最深處。

  「晚安。」戴維輕聲道。

  可惜這一晚他睡的並不好。

  宿舍的隔音效果實在太爛,他可以隱約聽見有人哭叫著發出絕望的聲音,明明離得很遠,卻一聲一聲割在他的腦神經上。

  最重要的是,那個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媽的——」戴維轟地從床上坐起來,穿上制服,拎著警棍走了出去。

  聲音是從四樓囚室傳來的,雖然這裡關著的人大多都不好惹,但是一直很有「品味」。

  戴維所謂的「品味」當然是指他們不會像一至三樓的囚犯那樣滿嘴不堪入耳,舉止誇張惹人生厭。

  那聲音斷斷續續,抽泣著,還有什麼撞擊在一起的聲音,戴維當然知道大半夜的這些戾氣無處發洩的瘋子們正在做些什麼。

  距離發出聲音的囚室越來越近,戴維甚至可以肯定被蹂躪的那個人一定是個孩子。

  手電筒的燈光掃過去,忽然一旁囚室的門顫了顫,優雅的嗓音在黑暗中蔓延開來。

  「你不該這麼晚獨自一人到這裡來。」

  戴維驀然轉身,看見一個人影倚著鐵欄看著他。

  在黑暗中,對方白皙的肌膚以及那雙盈綠的雙眼使得這氣氛在詭異中略微有一些曖昧。

  不要和他說話,不要和他說話。

  戴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這才發現他沒有帶通訊器。

  「今天我問你,你應該不是真的獄警。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轉過身去,戴維繼續走向那個發出聲音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多管閒事,但是再這樣下去,那個被蹂躪的年輕人也許會死!

  「別管他,相信我。」

  相信你?戴維的眼前浮現出他將部下的手指塞進對方嘴裡的畫面。

  相信你,然後被你切下手指嗎?戴維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走到了那個囚室前。

  哭泣聲仍然未有停止,男人粗噶的呼吸也更加清晰。

  警棍敲打在鐵欄上,在整個空間裡顯得格外響亮。

  「他媽的鬧夠了沒有!」戴維學著馬克的吼聲,整排囚室的犯人都醒了,趴在鐵欄上看熱鬧。

  牢房裡端的男人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大力進出著,似乎身下的年輕人哭喊的越用力,他得到的快感就越多。

  「我叫你停下你聽不見嗎!」他們離的太遠,戴維沒辦法使用警棍。

  隔壁房間的犯人呵呵笑了起來:「別管他們倆了,每天晚上都這樣,你要是睡不著覺的話,就進來讓我幫你爽一下!」

  戴維不理會他,那個年輕人顫悠悠看向戴維,雙眼盈滿淚水,艱難地張了張嘴:「救……救救我……他會殺了我……」

  戴維的心中一緊,他沒有進入牢房的鑰匙,只得拔出腰間的槍,指向對方:「再不停下!我就開槍!」

  誰知道那個男人竟然一下子勒住年輕人的脖子,將他擋在自己面前,一步一步走到了鐵欄邊。

  「開槍啊,獄警先生。」

  戴維這才看清楚他的臉,很?人。

  年輕人的手從圍欄中伸出來,脆弱而無助的模樣,令得戴維一步一步靠近他,直到對方顫抖著抓住了戴維的槍口,「求你……別開槍……他會勒死我……」

  就在戴維思考他該怎麼辦的時候,年輕人忽然一把擰過戴維的手腕,將那把槍摔到了地上。

  而勒住他的男人竟然伸長手一把將戴維車過去,撞在鐵欄上,發出砰地響聲。

  戴維掙扎著,那個男人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就在戴維差一點掙脫的時候,又被對方拉了回去,背脊抵在鐵欄上,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逃脫。

  「你他媽的放開我!」戴維伸手去拿腰間的警棍,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年輕人竟然按住了他的手,將他的警棍抽出來,扔在了一邊。

26

  這到底怎麼回事?

  戴維艱難地回頭,看見年輕人露出鬼魅般的笑容,「按緊他,這樣我就可以好好享受了。」

  「喝——」戴維被那個男人更加用力地禁錮在鐵欄上。

  年輕人的手伸了過來,撈起制服的下擺,一路揉捏下去,來到鬆垮的皮帶處,忽然發瘋一般撕扯了起來。

  「你幹什麼!」

  「幹你。」年輕人笑了笑,手掌扯下戴維的長褲,按住他的臀部拖向鐵欄。

  感覺自己的肌膚與冰冷的監獄鐵欄相觸時,戴維只覺得心臟快要從嗓子眼冒出來了。

  像只困獸一般掙扎,可惜按住他肩膀的雙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而那個年輕人則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你是我見過的最棒的獄警。」年輕人呵呵笑了起來,將他那肮髒卻已經燙到讓人膽戰心驚的器官隔著鐵欄在戴維的臀縫間遊移,像是在玩弄到手的獵物。

  整個囚區發出哄笑的聲音。

  「傑瑞米你太好命了啦!記得幹得用力一點,讓我們都能聽見!」

  「告訴我,獄警先生的裡面是不是很舒服啊!」

  「早知道我也用這種方法來幹他了!」

  戴維胡亂掙扎著,鐵欄也隨著震動。

  他絕對不可以被別人當做女人使!

  真是太笨了!這裡是監獄!自己同情心氾濫的時候為什麼不長腦子!

  警棍還有配槍……

  眼前浮現出歐利文略帶諷刺的笑容,如果自己在這裡被幹了,一定會被那個傢伙瞧不起!

  「媽的——」戴維大吼了一聲,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胳膊穿過鐵欄向後,戳向那個按住自己肩膀男人的眼睛。

  對方沒有料到,而戴維的動作太快,竟然真的戳中了那個男人的左眼。

  「啊——」對方捂著眼睛鬆開了手。

  「這都抓不牢嗎!你這個笨蛋!」年輕人一把折住戴維的手臂,回頭斥?正在流血的男人。

  戴維再接再厲,反手抓住年輕人的手腕,利用鐵欄的局限性,反身一擰,另一手伸過去抓住年輕人的頭髮,一把撞向鐵欄。

  又是一聲巨響,戴維脫離了對方的掣肘。

  他連連後退了幾步,喘著氣,拉起自己的褲子,冷汗已經流遍了全身。

  他逃脫了……他真的逃脫了……

  顫抖著手將配槍還有警棍撿起來。

  年輕人按著額頭,惡狠狠盯著戴維:「總有一天我會幹死你!」

  戴維被對方陰毒的眼神震住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猛地將警棍頂了進去,正好打在年輕人的下巴上,疼得對方倒在地上捂著下巴站都站不起來。

  「這裡是監獄,先生。您能不能活到幹死我的那一天,由我來決定。」戴維輕聲道,一時之間原本哄鬧中的囚區變得安靜了起來,只有戴維的腳步聲。

  當他路過安東尼的囚室時,對方發出了一聲嘆息。

  「真可惜,剛才那個角度看不見你的屁股。」

  依舊沒有理睬他,戴維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才第一天而已,他就認識到了自己是如何地愚蠢和天真。

  還有,在這裡他是多麼的危險,就算他是一名獄警,也不意味著他站在那座金字塔的上端。

  再度回到那間狹小的宿舍裡,戴維的心情複雜而沮喪,他不知道像剛才那樣的情況再來一次,自己還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當恐懼來臨,歐力文與尼奧交給他的那些掙脫對方的技巧根本無法施展。

  憑什麼他要來到這個充滿惡臭與污穢的地方?他明明可以瀟灑的遊走在那些名媛淑女之間,什麼時候情況不對了,他隨時可以抽身離開——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歐利文!

  還沒有睡醒,就有人在敲他的房門了。

  已經是早上了嗎?

  半睜著眼睛走過去將房門打開,尼奧與馬克就站在門外。

  「臭小子!你沒事吧?」馬克走進去,仔細觀察著戴維的臉,「昨天有史密斯聽見半夜裡四樓的囚犯忽然很吵鬧,所以就起床去看了一下,聽說是你過去了!還差點被那些瘋子佔便宜!你沒事吧?」

  戴維好笑地扯了扯嘴巴,如果他有事的話……估計已經被他們折磨死了。

  尼奧皺起了眉頭,伸手抬起戴維低著的腦袋,手指撫上他的臉頰,看向他的眼睛。

  戴維退後了一步,笑著摸了摸腦袋:「我能有什麼事啊!我還教訓了一下那個想打我主意的傢伙呢!呵呵……呵呵……」

  馬克拍了拍戴維的肩膀:「是啊,看不出來你這傢伙挺厲害的,竟然戳瞎了科恩的左眼,還打得傑瑞米的下巴骨裂。要不是今早他們被壓來蘭登醫生這裡,我們都不知道昨晚那個人是你呢!」

  戴維看向尼奧,故意做出憤怒的表情:「喂,你不會真的幫那兩個混蛋治療了吧?應該讓他們流血流死!下巴的骨頭爛在肉裡面!」

  尼奧依舊盯著戴維看,這讓戴維越來越心虛,就怕被他看穿自己的軟弱。

  「你跟我過來。」尼奧沉下聲音拉著戴維走出門去,「馬克,今天戴維的輪崗是哪里?」

  「那個,早上休息,下午是圖書館。」

  「謝了!」尼奧掏出一包煙扔給馬克。

  「喔——LambertButler?小子你有料啊!」

  戴維被拉扯到了尼奧的診室,門被關上了,尼奧坐在病床上,冷著臉看著戴維。

  「你……你領我來這裡幹什麼?我又沒有受傷。」

  「脫衣服。」

  「什麼?」尼奧的腦子被他用筆記本電腦拍傻了?

  「我叫你脫衣服給我看有沒有傷到哪里!」尼奧有些不耐煩地把戴維拉過來,利落地撈起他的背心,查看他的肩膀和手臂,發現除了被科恩勒住的地方有些淤青之外,沒什麼外傷。

  「我說了我沒受傷。」戴維撇了撇嘴。

  「沒受傷你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尼奧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戴維的眼睛更酸了。

  「我早就和歐利文說過你不合適了……我也可以代替你的角色來接近安東尼,可那個傢伙偏偏說安東尼會產生與我正面交鋒的興趣,因為我和他是同一種類型的人。但是你卻可以令安東尼放低戒備心。」

  「因為我比你蠢唄。」戴維知道歐利文瞧不起自己。

  「喝點什麼嗎?我有把家裡的咖啡帶來。」

  「好哦。」戴維點了點頭。

  在尼奧的診室裡待了兩、三個小時,有人敲響了診室的門。

  「看起來你有活幹了。」

  「我猜不是。」尼奧略帶深意地一笑,打開門,外面站著的竟然是歐利文。

  「歐利文?你……你來做什麼?」戴維結巴了起來。

  對方走進來,隨意地脫下外套,坐在尼奧的那張轉椅上,看向戴維:「尼奧叫我來和你談一談。你有什麼問題想問嗎?這一次我都會回答你。」

  被歐利文這樣一說,戴維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問什麼了。天知道他積攢了多少問題得不到解答,如今卻不知從何問起。

  診室裡一片沉默。

  還是歐利文先開口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問我,我是不是把你當成沒有思想的傀儡娃娃,只需要你按照我的指示一步一步去做。」

  戴維苦笑了一下,你還知道我是這麼想的啊?

  「我不是這麼想的。」

  「哦……」然後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看不起你?」

  「難不成你很敬佩我嗎?」戴維嗤笑了一聲。

  歐利文微微皺眉,一旁的尼奧用肩膀頂了他一下,歐利文似乎勉為其難地說:「是的,我敬佩你……像蟑螂一樣的生命力,能夠在垃圾一樣的環境中生存。」

  戴維抬頭,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你果然瞧不起我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似乎有什麼困擾著歐利文,他伸手遮住自己臉,手指用力地按進頭髮裡,顯得幾分變扭,「你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成天一副活的不知所云的模樣,看見你認為漂亮的女人就要上去搭訕,明明沒本事卻超級愛面子……」

  不用這麼貶低我吧,戴維的臉垮了,就連尼奧都忍不住聳動著肩膀。

  「但是我羡慕你。你有別人沒有的天賦,你能從一幅畫裡看到作畫者的感情,這就意味著你的感覺比其他人敏銳的多。我有時覺得為什麼這樣的天賦會給像你這種渾渾噩噩的人,有時候又覺得,我應該教會你怎樣使用你自己的天賦。」

  「這就是你為什麼給我看那些書的原因?」戴維的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因為這個答案而躍動了起來。

  「……是的。」歐利文閉上眼睛,似乎和戴維說話是一件非常容易疲憊的事情,「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如果你不是把我當成提線木偶,那麼我希望你能將我當成同伴。也許我真的不是一個聰明的同伴,但是我想問你,安東尼的那把鑰匙是用來開啟什麼的?」

27

  「開啟一個保險櫃。」

  「那麼保險櫃裡又有什麼?」

  「俄國女沙皇葉卡特琳娜的沙皇彩蛋。」

  「你想要拿到這個彩蛋的原因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讓歐利文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幾秒鐘之後,他才緩緩道:「為了把這個彩蛋還給它原來的主人。」

  戴維從對方的表情看出來,他可以問的問題已經到此為止了,再問下去,那將是歐利文所不能吐露的東西。

  戴維看著對方的眼睛,正如歐利文所說,戴維對於他人的感情是敏銳的,就像此刻他清楚地體會到歐利文心中的苦澀與傷痛。

  他想要把這種痛藏在心底的最深處,甚至於想要遺忘,但是卻又因為那麼珍惜而難以自抑地懷念。

  如果是為了撫平你的傷痛,那麼好吧,我會留在這裡幫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戴維頓了頓,「只是不要讓我再像對付霍頓的時候那樣,完成了第一步,卻不知道第二步是什麼。」

  歐利文站了起來,他伸手揉了揉戴維的腦袋。

  這是他們從認識到現在,歐利文對戴維做過的最溫柔的動作,卻讓人委屈的想哭。

  直到歐利文離開了,戴維仍然捧著那杯已經涼了的咖啡。

  「其實你還想問,那個彩蛋是要還給誰,對嗎?」尼奧接過戴維手中的咖啡杯,「那是他大學時代的教授,對方不止傳授了他很多的繪畫技巧,帶著並不是很富裕的歐利文去到很多國家的藝術展覽,也是這個教授為歐利文打開了一扇門,將他一步一步推向現代藝術家的高峰。」

  「歐利文喜歡他?」

  「何止喜歡?簡直愛到無以復加。你可能沒有見到過歐利文的早期作品,那種熱烈而澎湃的感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開心,那麼地想要將某個人一直放在自己的視線裡。」

  「那麼後來呢?他們並沒有在一起,因為那位教授不愛他嗎?」

  「怎麼可能不愛?那個時候的歐利文意氣風發,可不像現在這樣沉悶。我在麻省理工攻讀電信工程,那是一個冬天,我和我的導師去歐洲參加一個學術交流,然後有美國的朋友告訴我,那位教授……遭到了搶劫,身上被搶匪捅了六刀……」

  戴維眨了眨眼睛,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你可以不用再說下去了……我知道了……這個彩蛋是那位教授的?」

  「沒錯……不過就算把這個彩蛋還給教授的家人,我不認為歐利文就會釋懷,他一直覺得教授會出事都是因為他。」

  「所以他不打算原諒自己了?他要永遠自我折磨下去?」

  「是啊……」尼奧好笑地搖了搖頭,「藝術家還有另外一個特質,那就是他們喜歡自虐。歐利文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在冬天送他紅色康乃馨,也許他會把那當做是那位教授要他忘懷過去的信號吧。」

  「紅色康乃馨?」戴維嗤笑了一聲,「在冬天裡康乃馨的花期太短,很少有花店會賣。而且有誰會送一個大男人紅色康乃馨啊……」

  吃完午飯,戴維便全副武裝去到了圖書館。

  為了維護人權,現在基本上美國所有州立監獄都配備了圖書館,至於藏書數量以及有沒有人願意去看書,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有表現良好的囚犯才有機會在每週二下午來圖書館裡看書。

  其實有多少人對書有興趣呢?只是圖書館是唯一除了放風的操場之外比較自由的地方了。

  在這裡的囚犯很少,不到六個人。看來這座監獄裡安分的人並不多啊。

  戴維走過一排一排的書架,聽見呻吟和像是隱忍著什麼的聲音。

  「叫出來啊,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啊……啊……」

  「好久沒這麼爽過了!再夾緊一點!」

  「啊……你……再用力一點……」

  「看我不幹死你!」

  書架吱吱呀呀地響,讓人不得不擔心架子上的書會不會都砸下來。

  戴維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誰知道那兩個傢伙不知道是不是以為圖書館裡沒有人,越發誇張了。

  五、六分鐘之後,低吼聲傳來,緊接著是餘韻之後的喘息。

  戴維怕他們再來一次,於是用警棍敲了敲書架,以示警告。

  「媽的,真沒意思,怎麼就有獄警來了!」

  只見一個高個子男人,幾乎快兩米高,手臂上的肌肉幾乎要從袖子裡爆出來。

  戴維咽了咽口水,卻努力讓自己站在原處,儘量做出一副自己並不害怕對方的模樣。

  「啊,我當是誰啊,原來是我們監獄裡最漂亮的獄警先生啊。」男人的笑容輕浮,眼底的目光透露出來的意味,讓戴維如坐針氈。

  就在男人正準備伸手去摸戴維的臉時,通訊器裡傳來歐利文的聲音。

  「跟他說如果不老實一點,就永遠別想再來圖書館了。」

  對方的手指在觸上戴維臉頰的瞬間,戴維撇過臉去,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歐利文的聲音,戴維的心中那種恐懼就像被風吹過的霧靄,廣漠的原野呈現了出來。

  他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如果你不老實點,就永遠別想再來圖書館了。你知道的,我算是很謙和的了,至於其他的獄警,他們總說要把那些添麻煩的傢伙按在禁閉室的地板上,一棍一棍敲裂那些傢伙的手指,還有新來的那個醫生。他說他一直想考法醫,所以對解剖還有如何將肌肉和骨頭分離開來很感興趣,一直想要獄警為他提供素材。」

  對方愣在原處,戴維的那一笑,並不嫵媚,卻隱隱感覺到冷冽的氣質,唇線的弧度,仿若刀刃,劃過對方的眼球。

  「嘖……知道了……」

  說完,他走到書架後面,把他的相好拎了出來,轉頭向戴維曖昧地一笑:「我們看書,可以了吧?」

  戴維暗自舒了一口氣。

  耳邊是歐利文的聲音,平淡而沒有起伏,但是戴維隱隱感覺到,剛才歐利文開口的時候,聲音裡有緊張的意味。

  「戴維,在那個地方,如果你從心裡覺得自己是弱者,即使你是獄警,拿著槍指著他們,也沒有人會害怕你。」

  戴維咽了咽口水。

  「你要威懾住他們,因為他們打從心底裡知道,對一個獄警做出什麼事情,除非他不想在這座監獄裡活著了。」

  戴維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對方看不見。

  「其實你很堅強,戴維。你比你自己想像中要堅強許多。記住,你現在在扮演一個獄警,你隨時可以融入那些囚犯的世界,也隨時可以抽離。你可以和他們有說有笑,也可以隨時翻臉。你比他們有優勢的多,因為你是自由的。」

  拉長的音調,仿佛在悠遠的時光中蕩漾,讓人莫名產生了一種「篤定」的感覺。

  戴維笑了笑,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讓我總會難以控制地等待你的聲音。

  巡視了一遍整間圖書館,原本只有六個人,因為剛才那兩個傢伙的離開,顯得更加冷清。

  另外四個人,其中一個坐在窗口看著外面的天空,聽說他是一個經濟詐騙犯,利用銀行與企業之間轉賬的空隙,挪用了一大筆款項,在逃往國外途中被捕。

  至於另外三個人,找了一張桌子打著撲克,賭注是香煙,那是在這個社會裡比現金更加值錢的貨幣。

  戴維想著如何打發這一下午的時間,不用說,巡查圖書館真的比其他地方讓他感覺輕鬆很多。

  走到一排書架下,不經意看見頂端竟然放著一排有關藝術類的書籍。他搬來梯子,直接坐在上面翻閱了起來。

  因為潮濕和無人問津,上面佈滿了灰塵,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有些地方已經被蟲子蛀爛了。

  畫面上米勒的《晚鐘》顯得殘舊而斑駁,落日的餘暉、垂首的男女、陰影中無法辨認的表情,是虔誠的禱告,還是深深的悲哀?

  戴維有些羡慕那些畫家。每個人都有感情細膩豐富的時候,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畫筆將它們展現出來。

  翻著翻著,戴維眼皮開始打架,因為昨晚上沒有睡好,他直接坐著梯子,雙手趴在書架的頂端想要閉上眼睛休息一小會兒,卻沒有想到自己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涼風撫過,戴維的眼皮顫了一下,感覺有一隻手從他的褲腿伸進來,緩慢地上移,撫過他小腿的線條,異樣的情絲隨著對方的動作傳遞到戴維的大腦。

  「誰!」戴維猛地驚醒,低下頭來,而對方的手指猛地收緊,扣住了他的小腿。

  那雙綠色的眸子盛滿了笑意。

  是安東尼,他仰著頭,眼角眉梢都是愜意,戴維卻在他唇線的弧度裡感覺到了危險。

  他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魔魅,要將位於高處的美好全部拉扯下來。

  「又見到你了,獄警先生。」

  戴維心臟一緊,安東尼是什麼時候來的?

  窗外暮色已至,看來自己一不小心睡了很久。實在太大意了……

  鎮定下心神,戴維收起所有的表情:「安東尼‧唐納,現在已經到閉館時間了,你應該回去你該去的地方了。」

28

  安東尼微微一笑,「沒有任何一個長的像你這樣的人,會來做獄警。戴維‧霍夫蘭,你曾經是一個專門以有錢女人為目標的騙子,從幾個月前開始,突然成為了全美藝術品鑒定家協會的會員,看來你的身邊有非常厲害的朋友啊。」

  戴維驚了,沒想到自己來到這個鬼地方三天不到,安東尼竟然就將他的底細查清楚了。

  這讓他心中一陣茫然,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對方是安東尼,深喑如何把握對手的心理。自己越是無措和懦弱,對方的目的就達到了。

  戴維瞬間平復下自己的情緒,直視向對方奪人心魄的雙瞳。

  通訊器裡響起了歐利文的聲音。

  「告訴他,你的朋友可以幫助他離開這個囚牢。」

  歐利文平靜的聲音讓戴維的大腦清晰了起來,微微有些顫抖的背脊也恢復如常。

  「既然你查到我有利害的朋友,那我就直說了,我們可以幫助你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安東尼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如果我想,離開這裡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戴維暗自咽下口水,小心地保持目光不要露出怯懦的神色,歐利文則繼續在耳邊提示他如何應對安東尼。

  「沒錯,監獄確實是一座很好的避難所,沒事看看書,想睡覺就睡覺,還有這麼多人免費為你表演戲劇,比好萊塢大電影還要精彩,你當然覺得不錯了。」戴維聳了聳肩膀,雖然對方隨時可以把他從梯子上拉下來,但他表現得就像不記得安東尼留在他小腿上的手掌,「但是你大哥很快就會派人來找你的麻煩了,一個出色的弟弟是個太大的威脅。」

  安東尼依舊保持著笑意,目光傾斜,讓戴維斷定他剛才話正好說中了他的心思。

  「離開這裡之後,我們能為你拿到另一個合法的身份,讓你大哥短時間內無法追蹤你的行蹤,給你創造機會成功離開美國,你可以去你在哥倫比亞的秘密基地,又或者去意大利找你的外公。」戴維仍然看著安東尼,他將對方當做一副畫作,小心的揣測著每一個眉目微顫所代表的情緒。

  「那麼以什麼為代價呢?我猜想你會幫我應該不是迷上我了。」

  「我們需要那把鑰匙。你父親在你生日的時候曾經將一個沙皇彩蛋送給了你,它被裝在一個瑞士製造的保險箱裡,只有你的鑰匙能將它打開。」

  「哦……」安東尼換了另一個角度來打量戴維,「你花了這麼大的功夫就是為了拿到這個彩蛋?就算我把鑰匙給你,自從我進監獄之後,保險箱就被我大哥拿走了。」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我們自有辦法帶走那個保險箱。」

  「好,成交。」安東尼點了點頭,他緩緩將手從戴維的褲腿中拿了出來。

  就在戴維暗自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對方忽然再度抓住戴維的小腿,將他猛地從梯子上扯了下來。

  還沒有來得及驚叫,梯子就向後倒去,發出轟然響聲。

  而戴維嚇得抱住了安東尼的脖頸,對方發出輕笑的聲音,雙手捧著他的臀,抬起眼來望向他驚魂未定的臉。

  「你真可愛。」

  戴維掙扎著想要下來,別看安東尼的個頭和戴維差不多,但是他的力氣出奇的大,能夠將戴維像個孩子一樣抱到半空中。

  「你的老闆送你來這裡之前,沒有教你怎麼好好保護自己嗎?」安東尼的睫毛隨著他的輕笑而顫抖,他忽然含住了戴維的下巴,吮吻了起來。

  戴維萬萬沒有想到安東尼竟然會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要論好看,戴維的長相並不及對方陰柔。

  手忙腳亂之間,戴維被對方抱著走向書架盡頭的牆壁,一把按在上面,口腔被入侵的感覺令人惶恐,安東尼的雙手不安分地遊移在戴維的背脊,徘徊在腰椎。

  仿佛吞噬一切的親吻讓戴維覺得自己會被殺死,津液無法吞咽從嘴角流下。安東尼退了出來,嗜咬著戴維的臉頰和下巴。

  「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盟友嗎!」戴維的伸手按在安東尼的臉上,甚至於扯著他的頭髮向後拉,誰知道他就像慍怒了一般,忽然猛地將戴維抱起來,在大力地撞向牆壁,脊椎的疼痛感讓戴維悶哼著冷汗直流。

  「戴維!發生什麼事了?」歐利文的聲音終於再度響起。

  「安東尼是個變態!」戴維大叫著,抬腿想要去踹對方的重要部位,卻被輕鬆地擋開。

  「不要和他硬拼,你不是他的對手,放棄抵抗也許他會對你失去興趣!」

  戴維似乎能看見歐利文皺起眉頭,因為緊張而不小心折斷手中的畫筆。

  可是什麼叫做「也許」,如果他沒有失去興趣呢?

  安東尼笑著掰過戴維的臉,大力吮吸著戴維脖頸的肌膚,一路向上,咬住他的耳垂。

  完了!通訊器!

  果然,安東尼的舌尖在他的耳廓一個挑逗式的旋轉,通訊器被舔了出來。

  「你就是用這個和你的老闆通話嗎?」安東尼的手指摩擦著通訊器,然後將它塞進了自己的耳洞中,「你好啊,戴維的老闆。」

  「你好,安東尼‧唐納。」

  「哦,真是簡潔的問好啊,你送來的聯絡人真的很可口。」

  「雖然你剛才已經答應了我們的交易,但是不代表我們會為你提供其他額外的服務,所以不要碰我的人。」

  「呵呵,如果是偽造身份,我可以自己來辦,不需要別人幫忙。」

  「但是如果是你主動去聯繫有這方面能力的人,你大哥很容易就找到你了。可是我們不一樣,是我們主動找上你,但是你大哥並沒有派人盯著我們,所以他無法得知是誰為你提供了身份,提供了怎樣的身份。」

  「你很聰明,我們成交。不過我更衷心地希望你們能夠拿走那顆彩蛋,那時候我大哥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安東尼將通訊器摘下來,放在書架上,看著滿臉驚愕的戴維淺笑了一下,「真討厭你的老闆,準確地說我討厭所有讓我猜不透的人。」

  戴維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是不是每一句你對我說的話都是他教你的?」安東尼身體前傾,眼神戲謔。

  戴維知道他的意思,「沒錯,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教我的,但是留在這裡幫助他,卻是我自己選擇的。」

  安東尼鼓起掌來,「現在我更佩服你的老闆,他一定很擅長掌控,因為他從思想上完全將你統治了。」

  就在安東尼轉身的那一?那,戴維睜大了眼睛。

  那是他最害怕聽到的話。

  如果歐利文真的完全掌控了自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自己真的愛上了……那個傢伙。

  可是就算真的知道了,又怎麼樣呢?

  戴維,你沒辦法停下來啊。

  太衰了……

  戴維抽了抽鼻子,一點帥哥的形象都沒有。

  喜歡誰不好,竟然喜歡上了那個變態?難道是自己從前造孽太多,上帝終於挖了一個坑,讓他跳了下去……只怕摔倒頭破血流,他再沒辦法從那個坑裡爬起來。

  撿起通訊器,將它塞回耳朵裡,戴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嘿,老闆,交易談成功了!」

  「你沒事吧?他對你做了什麼?」

  語速比平時要快,這證明說話的人很緊張。

  歐利文如果有問題問戴維,通常那都是一個反問句,比如「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白癡嗎」、「你想要去州立監獄度假嗎」之類。

  戴維笑了:「沒什麼,被他嚇唬了一下。」

  「聽著戴維,面對安東尼的時候,儘量對他說實話。如果碰到無法回答的問題,就直接告訴他你不能回答。」

  「我知道,說實話意味著將自己的一切像一本書一樣呈現在對方面前,只要他想,隨時可以翻到結尾。沒有期待和神秘感,安東尼就不會對我產生興趣。」戴維頓了頓,「你多慮了歐利文。我只是一個腦袋空空的繡花枕頭而已,安東尼沒有看上我的理由,除非他覺得監獄裡實在太無聊了。」

  「你沒有你說的那麼糟糕。」

  「你鮮少說我的好話,所以每一句好話都顯得格外動聽。」戴維吸了一口氣,被監獄氣氛壓迫得瀕臨極限的心臟忽然輕鬆了起來。

  那一晚,戴維睡得很好。

  幫助安東尼越獄的計劃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第二天的中午,戴維在尼奧的診室裡見到了那個在圖書館中一直看著天空的囚犯。

  那個囚犯的名字叫做米拉德,他長得比戴維還要顯得纖細,臉色因為常年見不到陽光而蒼白。戴維一直奇怪像米拉德這樣的人一定會成為那些囚犯們覬覦的美食,到底是什麼讓他活到現在。

29

  尼奧告訴戴維,米拉德每週的週六都會被帶到典獄長的辦公室,被那個瘋子用不同種類的針紮遍全身。

  戴維咽了咽口水,他以為典獄長頂多也就是和監獄裡的囚犯有一些非法的經濟往來,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那方面的嗜好。

  欣賞別人痛苦的表情,對方越是叫喊和絕望,他就越興奮。

  「尼奧……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戴維閉上眼睛,「再呆下去,我怕自己也變得和他們一樣。」

  「快了。」尼奧想戴維投以鼓勵的目光,轉身看向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呻吟著的米拉德。

  對方艱難地伸出手來,指了指某個地方。

  尼奧會意地將米拉德的鞋子脫了下來,裡面是一張磁卡。

  「這是……」戴維驚訝著看著尼奧從行李箱中翻出一個感應器,將它和電腦連接之後,把磁卡上的所有信息全部複製了下來。

  戴維瞬間明白了尼奧的用意,那就是讓安東尼用尼奧偽造的典獄長的磁卡離開。

  「你放心,米拉德,我們一定會讓那個傢伙好受。」

  「只要能讓那個混蛋也來監獄裡嘗嘗滋味,我什麼都願意做。」米拉德扯出一抹笑容。

  「可是我們怎麼將這張磁卡還回去?」

  「放心,典獄長叫我拿點阿司匹林給他,我會順帶將這張卡也還回去。」

  當天晚上,是戴維和馬克對四樓的囚室做關燈前最後的巡邏。

  一邊走在燈光昏暗的走道裡,一邊用警棍提醒那些傢伙熄燈。

  那個曾經用受害者的頭骨做杯子的傢伙靠在欄杆邊,朝著戴維呵呵笑了笑:「戴維——如果能用你的頭骨來雕刻杯子,一定是我最美的作品。」

  可惜尼奧不在,不然這兩個變態又能再一起探討什麼樣的花紋適合雕刻在戴維的頭骨上。

  戴維也向他展露出自己的微笑,用平靜而清晰的聲音說:「你再不閉上你的鳥嘴,我保證把你的小鳥割下來塞進你的屁股裡。」

  一時之間,牢房裡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哦,小戴維發飆了!」

  「實在太可愛了!」

  「我願意把我的小鳥送給你!」

  戴維視若無睹地走了過去,路過那些取笑他的人還不忘更加用力地敲打欄杆,直到走到安東尼的囚室面前,對方似笑非笑坐在床邊看著他。

  「戴維,剛才的冷笑話也是你的老闆教你的嗎?」

  戴維咬牙切齒地走過去,警棍兇狠地敲打在鐵欄上:「閉嘴——熄燈!」

  周日是一周唯一次的放風時間,在除了沙礫其他什麼都沒有的空地上,那些平日裡麻木的囚犯們懶洋洋地站在太陽下面。

  有的人只是這麼站著,有的人在沙礫地上打起了紙牌,還有人目光離散地抽著煙。

  此時也是這個監獄警力最為集中的時刻,大部分的獄警都握著警棍來回地走在這些囚犯之間,一旦有誰不守規矩或者發生暴力事件,獄警們就會沖上去。

  但是大多數時候,如果真的發生了鬥毆尋釁,獄警們也不會傻到第一時間沖上去,他們會等到雙方疲憊了,甚至鮮血淋漓了,才會走上前去善後。

  馬克帶著戴維在一小處地方聊著天,內容無外乎是戴維怎麼會跑來當獄警,而戴維也只好編謊話順帶將話題繞到馬克懷孕的老婆身上。

  兩人正聊著婚姻和墳墓的關係,不遠處幾個囚徒似乎因為劃定界限而打了起來。

  馬克不耐煩地皺起眉來:「這些傢伙真是沒完沒了。」

  「現在過去嗎?」

  「已經打起來了,等他們打累了再過去。」

  又是兩分鐘之後,分別有幾匹人加入了混戰。

  馬克煩躁地哼了一聲:「得控制局面了。」

  說完,不止馬克,其他的七八名獄警也揮舞著警棍沖了過去,對著那些打得不分彼此的傢伙狠命地敲了下去。

  戴維正要跟著馬克沖過去,誰知道有人從後面拽住了他,一把將他扔在了地上。左手撐在沙地上,被磨得火辣辣疼,戴維怒吼:「誰他媽的——」

  安東尼?

  對方露齒一笑,日光讓他過分白皙的肌膚有了幾分血色。

  戴維剛想要爬起來,安東尼卻猛地踢開了落在他手邊的警棍,猛地壓下來,含住戴維的雙唇死命親了起來。

  這傢伙發什麼神經!這麼多獄警都在……戴維可悲的發現大部分獄警都在忙於處理混亂,其他幾個角落裡的獄警沒有這麼快看見被壓倒的戴維。

  「唔……唔……」戴維想要抬起頭來,安東尼的親吻就會更加兇狠,將他的腦袋用力地摁回沙地上。

  制服的衣領被扯開,安東尼的手掌用力地揉捏著,一直向下伸進褲子裡,隔著底褲肆虐著戴維的臀。

  親吻的角度不斷變換,讓戴維根本來不及應對。

  不行!怎麼可能讓這個傢伙當眾對自己做這樣的事情!

  戴維的手不斷伸長,指尖終於觸上了警棍,將它勾過來,不做多想砸向安東尼的腦袋。

  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側過身去躲開。戴維卻紅了眼,他來到這座監獄之後還沒有這麼瘋狂的揮舞警棍。

  大多數安東尼都躲過了,只是小小地挨了幾下,胳膊上很快留下了痕跡。

  他跑了起來,還不斷回頭用挑釁的目光去看戴維。

  隨著混亂被平息,這片沙礫地上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衣衫淩亂掄著警棍的戴維追在安東尼的身後,就在安東尼不小心摔倒的時候,戴維的警棍劈裡啪啦落了下來。

  而安東尼只是趴坐在地上,雙手護住頭部,直到其他獄警過來拉開已經失去理智的戴維。

  安東尼躺在地上,他一邊告訴來拉他的獄警自己的胳膊和腿好像骨折了,另一邊卻用狡黠的目光掃過戴維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

  他被送到了尼奧的診室,手臂和大腿都被上了石膏。

  當晚,戴維來到診室裡,冷眼遠遠看著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安東尼。

  「嘿,戴維,你這麼專注地看著我,真的讓我很開心——沒想到你這麼愛我。」用無所謂的語調說著無關痛癢的話,安東尼的笑容很扎眼。

  「我看著你是因為我想殺了你。」

  「那就來吧,現在是你最好的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戴維覺得安東尼說的是真的。

  他不想回應對方任何話,只是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戴維閉上眼睛低咒了一聲:「媽的!」

  「我以為能把安東尼打一頓,你的心裡會好過一點。」歐利文的聲音悠悠然傳來。

  戴維嗤笑了一聲,如果你被別的男人按在地上隨便親,心裡會好過嗎?

  「很快,你就可以離開那個地方了,我保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歐利文的聲音比剛才要柔和許多。

  第二天,安東尼坐著輪椅回到了牢房。

  又是一個週二下午,戴維照例去巡查圖書館。他知道這是馬克特地為他爭取來的工作,比起其他的輪值工作要輕鬆很多。

  今天的圖書館照例只有那六個人,安東尼現在行動不便,應該暫時會安分一點。

  米拉德和上一次一樣,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天空,什麼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戴維將上次那本沒有看完的書找了出來,選了個位置翻閱了起來。

  書看了一半,戴維伸了個懶腰,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身邊竟然停了一張輪椅,不用想一定是安東尼。

  手指不自然一顫,戴維冷哼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敢來?」

  「為什麼不敢?」安東尼用那只還能動的左手拿過戴維的書,「《世界名畫評鑒》?看不出來你喜歡這些。」

  「為什麼我不能喜歡?」

  「你是在附庸風雅,戴維。」安東尼這次的笑和以往有些不一樣,眼角有著細細的笑紋。

  戴維正要起身,安東尼卻扯住了他,「為了證明你不是附庸風雅,讓我考考你。《蒙娜麗莎》的作者是誰?」

  戴維翻了個白眼:「達芬奇,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

  「梵高割掉的是自己哪邊的耳朵?」安東尼一個用力,戴維差一點坐在他的身上,還好用手抓住了桌子的邊緣。

  「右耳,你真無聊!」

  「對啊,我確實很無聊。剛才的那些不會又是你的老闆教你的吧?」安東尼的手指劃過戴維的耳際,那粒扣型通訊器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中。

  「還給我!」戴維伸手,安東尼卻讓輪椅迅速後退。

  「你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我自然會把這個小東西還給你。」

  「那你快問!」

  「你喜歡《向日葵》多一點還是《星夜》多一點?」

  「《星夜》。」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更喜歡《向日葵》那種狂烈而奔放的顏色。」安東尼側著腦袋,描摹著戴維表情裡的每一絲變化。

  「因為梵高的宇宙,可以在《星夜》中永存。宇宙裡所有的恒星和行星在「最後的審判」中旋轉著、爆發著。用色卻顯露了他最天真最單純的追求。燦爛到極致不是黯淡就是死亡,所以他也只能……毀滅了自己。」戴維扯了扯嘴角,他忽然在想,歐利文是不是也和那位陷入瘋狂的畫家一樣,執著於不可能握住的幻象呢?

30

  就在此時,安東尼卻移動到他的面前,「不要去想別的人,這裡只有你和我而已。」

  戴維吸了一口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那麼你最愛的是哪一幅畫呢?」

  戴維從安東尼的眼睛裡看到了類似於好奇以及期冀的情緒,儘管他不知道自己這種揣摩藝術家留在畫作上的情感的天賦是否能用在安東尼的身上。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戴維笑了笑,他並不打算告訴安東尼,自己最愛的是閣樓裡那幅歐利文臨摹的贗品,承載著那個男子年輕時所有的純粹與熱烈。

  安東尼望著戴維,嘴角微微上翹:「戴維,其實你是個情感纖細,而且天真的人。」

  「為什麼?」戴維聳起眉頭,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評價自己。

  「被維米爾跨越了三百多年的愛慕所打動,難道你不是嗎?」安東尼轉身離去,影子在圖書館斑駁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長,「如果這一次和你沒有合作關係,那天在放風的操場上,我真的會抱你。」

  戴維失笑,難道那天他能倖免於難不是因為那根警棍,而是因為安東尼有心放過自己了嗎?

  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戴維猛然想起通訊器還在安東尼的手上,他趕忙追了上去,這才發現那個和安東尼同一個囚室並且每次在餐廳都坐在安東尼身旁的男子,正推著他的輪椅向著一片昏暗的走廊盡頭而去。

  「安東尼,把我的東西還我!」

  「這個嗎?」安東尼的手指間那個小東西被滋啦一聲碾碎了。

  「你幹什麼——」戴維正要上前去扯安東尼的領子,卻被他身旁的大個子一把摔了出去。

  「沒事的,米高。」安東尼揚了揚手,輪椅來到戴維面前,好整以暇看著他吃痛著坐起來,「我剛才就告訴你了,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喜歡我們之間還有別人。」

  咬著牙,戴維靠著牆,坐在地上,而安東尼隱匿在走廊深處的陰影中。

  好累,這幾天。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歐利文從通訊器裡傳出來的聲音仿佛變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在剛才那一刻,安東尼輕鬆地就毀掉了這種聯繫,這也提醒了戴維:自己對歐利文的依賴是多麼脆弱。

  戴維還沒有走出圖書館,尼奧就趕來了,看著靠坐在地上的戴維趕緊在他面前蹲下,聲音裡還有幾分大驚失色的味道:「戴維!你怎麼了?剛才通訊器是不是壞了?還是被人……」

  「沒事。」戴維緩緩站了起來,「安東尼那個傢伙可能對歐利文一直在通訊器裡指使我感覺很不爽,所以就把通訊器捏碎了。」

  尼奧呼了一口氣,「還好……只是通訊器而已。因為剛才我把頻率交給了歐利文,那傢伙突然打電話來說聯繫不上你,要我馬上來圖書館這邊找你,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沒事,尼奧。」戴維的心中有一種沮喪感,因為自己竟然因為歐利文的擔心而竊喜。

  他忽然在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等沙皇彩蛋到手之後,他必須離開。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歐利文不可能對他抱有同樣的情感。

  那個男人的愛情,早就定格在了那幅畫裡。

  尼奧當然準備了備用通訊器,交給了戴維。

  才剛接通訊號,就聽見了歐利文的聲音。

  「沒事吧。」

  淡淡的聲音,卻最能撥通戴維腦海中的那根弦。

  「我沒事。」

  之後的那半個月,戴維一直在後悔那次放風時,自己不應該把安東尼揍的這麼慘,說不定安東尼和他的跟班早就越獄了,而他也不用一直待在這個見不到光的地方。

  某一天,整座監獄熄燈之後,戴維照例將門鎖好,躺在床上睡著了過去。

  有時戴維也感嘆自己的適應能力,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會因為那些囚犯發出的聲音而失眠了。

  半夜裡,翻了一個身,他的房門被敲響,竟然是典獄長。

  這麼晚了,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忽然想起米拉德的遭遇,這讓戴維警戒了起來。

  正在猶豫自己該不該開門的時候,對方說話了:「戴維‧霍夫蘭,今晚有人要請你吃夜宵。」

  「什麼……」他才不想吃什麼夜宵,「典獄長,我已經睡了。」

  「我知道……但是你必須吃這個夜宵。」典獄長的聲音竟然有一些顫抖。

  戴維再仔細查看貓眼,發現典獄長的腦袋邊抵著一把槍,而拿著槍的人正是安東尼。

  這是怎麼回事?安東尼不是還在坐輪椅嗎?

  「親愛的,我數三聲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打爆典獄長先生的腦袋了。我相信腦漿和血液飛濺在你的門口,會讓你睡不著覺的。」安東尼的嗓音拉的很長,偏偏戴維最討厭這個調調。

  他必須馬上聯繫尼奧,但是安東尼已經開始數數了。

  「一……二……」

  「快點把門打開!他說他不會傷害你的!」典獄長沉不住氣了,冷汗從額角流下來,呼吸急促得仿佛著整個空間裡的氧氣很稀薄。

  門開了,儘管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戴維卻還是儘量讓自己表現得非常鎮定,他也端著配槍對準安東尼。

  「親愛的,你不需要這麼緊張,典獄長不是說了嗎?我不會傷害你。」安東尼勒著典獄長一步一步後退回走廊裡,昏暗的燈光閃爍著,戴維早就說要修一修廊燈的變壓器了。

  舉著槍,戴維注視著安東尼,他剛走出房間,只感覺有巨大的力量砸在他的後頸,手槍落了下去,他被某人扛上了肩膀。

  太失策了!他怎麼能忘記安東尼不是一個人呢!

  攻擊他的應該是那個叫做米高的男人。

  耳朵裡的通訊器被拿出來了,戴維在閉上眼睛前希望尼奧能夠找到他。

  脖頸和太陽穴的位置被輕輕揉捏著,戴維渙散的思緒似乎全部回到了大腦中,他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卻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沒有燈光,只有窗外的月色傾灑而入,讓他隱約辨認出面前是一桌法國菜。

  「你再不醒來我都擔心米高精心烹調的食物都涼了。」

  安東尼的聲音讓戴維不禁吞咽下口水,對方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看來剛才給自己按摩的人就是安東尼。

  環顧四周的擺設,在這座灰色堡壘中,最乾淨、最接近星空的地方只有典獄長的辦公室。

  「你把我帶來這裡幹什麼?」戴維咬牙,「還有為什麼你不用輪椅了?」

  安東尼將餐巾別在領口,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你有把我打殘的本事吧?」

  戴維愣了愣,然後用手撐住額頭大笑了起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在這個鬼地方活到現在的,似乎每一個人都比他老道,比他有城府。

  「親愛的,我就要離開這裡了,所以邀請你來陪我享受在這個州立監獄裡最後的晚餐。」

  「那麼你自己好好享受吧,我討厭法國菜。」戴維正要站起來,就聽見書桌那邊傳來「嗚嗚」的聲音,一直守候在一旁的米高將燈打開。

  突然間的明亮讓戴維有些不適,他側過頭去,發現典獄長被綁在他的辦公椅上,嘴裡還塞著一把槍。

  「戴維,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留下任何不美好的回憶。」安東尼坐在原處,微仰著看向站在燈光下的戴維。

  「你已經留下非常惡劣的回憶了!」戴維握緊面前的餐刀,真想將它紮進安東尼的眼睛裡,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能夠在這個還算安全的距離待著,已經不錯了。

  「看來,我們之間總有很多人。」安東尼笑了笑,「你的那位醫生朋友確實很厲害。」

  話音剛落,站在門側的米高忽然行動,和悄無聲息來到辦公室門口的尼奧正面交鋒。

  「走路很注意不留聲音,醫生,我再想你是不是服過兵役啊?」安東尼從腰間掏出手槍。

  「不要!」戴維以為對方要對尼奧開槍,卻沒想到槍口是對準自己的。

  戴維瞬間停下了動作,而安東尼則拉開了保險栓,這個聲音讓尼奧分心,他瞬間被米高摁在了地上,而安東尼將槍扔了過去,米高接了槍直接抵在尼奧的腦袋上。

  「這和我們當初說好的不同,你現在應該用典獄長的磁卡離開這裡!」尼奧怒道。

  「是啊,是啊,然後典獄長就要背放走我的黑鍋。」安東尼抿了一口紅酒,露出糾結的表情,「這裡的紅酒真的很難喝。哦,忘記說了,我從來不喜歡聽別人的指令,所以你們要我不動聲色乖乖離開,我偏偏要讓這出戲更加華麗一些。」

  「瘋子!」戴維此刻很緊張,就怕米高扣動扳機而尼奧會在自己面前腦袋開花。

  「我以為你很喜歡瘋子的,戴維。藝術家大多內心瘋狂,像是梵高。」安東尼笑了笑,「親愛的,你能離我近一點嗎?除了那天你在圖書館裡睡覺的樣子,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看你。」

31

  戴維不想過去,但是看見米高抵在尼奧手中的槍,他只好走過去。

  安東尼拉開身邊的椅子,請他坐下,儀態極具紳士風度。

  倒上紅酒,然後與戴維碰杯,安東尼顯得樂在其中。

  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是安東尼的對手,而米高不但有槍而且還制服了尼奧。

  「你到底想怎樣?」

  安東尼側過臉,手指伸過去別開戴維的髮絲,指腹撫過他的眉骨:「我知道你的老闆為什麼派你來,因為你是一個一眼就讓人看穿的傢伙,一個能滿足我掌控欲的人,然後成功地降低我的戒心。」

  戴維想要撇過臉去,但是他不敢,因為一側過臉去就能看見尼奧。

  「你有我在手上就夠了,放尼奧走。」

  「小傻瓜,你越是在乎他,我就越是不爽。我不殺了他就不錯了,怎麼會放他走呢?」安東尼靠向戴維,鼻息輕觸在他的肌膚上,而戴維只能僵硬在那裡。

  「安東尼‧唐納,我勸你最好遵守我們的合約,否則無論你去到哪里,你的大哥都會對你的行蹤了若指掌。」尼奧沉下聲音,冷冷道。

  「知道了,知道了,像你這樣的高手,只要是任何有攝像頭的地方都能夠輕易地用面部捕捉軟件抓到我,至於其他追蹤到我的方法,估計不下一百種。」安東尼摟著戴維,撫弄著他的後頸,像是在愛撫自己圈養的小貓,「我想親你了,戴維。」

  「我說不可以,你就不會做了。」戴維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太衰了,他好像被男人親了不下十次!有機會離開這裡,他一定要到教堂做禮拜,飲聖水!

  安東尼的手掌從戴維的後頸緩緩上移,托住他的後腦,手指深入他的髮絲中,他的親吻很輕,讓戴維屏住了呼吸,上唇被對方含住,緩慢地吮吸,舌尖試探性的進來,就在戴維微顫著向後躲去,安東尼卻猛地將他按進懷裡,瘋狂地親吻了起來。

  狂烈的氣息讓戴維感覺到深深的恐懼,預感告訴他只要再繼續下去,所有的軌跡都會脫離原有的方向。

  戴維越是推拒,安東尼的親吻就越是用力。他直接拖住戴維的腰,將他驟然抱起,放在了餐桌上,退出戴維的口腔,舌尖在他的唇角流連。戴維不斷地閃躲,雙拳毫不留情地砸在對方的肩膀和背脊上。

  安東尼只是發出輕笑的聲音,含住他的下巴,猛地拽住他的雙腕,放在自己的胸口,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跟我走吧,戴維。」

  冷笑了起來,戴維用不屑的語調說:「你總說我老闆多麼的有控制欲,但事實是你也想要給我拴上線,被你拉扯著照著你想要的方式活著!」

  「你錯了,戴維。我看到過很多種顏色。而你的顏色很特別,既不是純潔到天真的白色,也不是陰鬱的冷色,你很容易被看透,卻很難被形容。」安東尼吻上他的鼻尖,就在此時,米高發出了一聲悶哼,房間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不過一秒鐘而已,趴在地上的尼奧早就翻身起來,手上是米高曾經用來指著他的槍。而米高則反過來被壓在地上,一個冷峻男子身著獄警的制服,用他的膝蓋將他死死抵住,一支手槍頂在他的後腦上。

  「歐利文?」戴維一陣欣喜,他怎麼會在這裡的?

  就在戴維從桌子上跳下來的時候,安東尼忽然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子,將他作為盾牌擋在身前:「終於現身了啊,戴維的老闆。」

  尼奧皺了皺眉,但還是指著安東尼。

  戴維那一刻的欣喜瞬間無影無蹤,現在他似乎成了一個累贅,本來尼奧和歐利文算是控制住了場面,但是戴維卻成了安東尼的籌碼。

  「我建議你放開他。」歐利文的眼睛裡看不出情緒的波動,「知道你沒有按照我們的計劃走,我已經在典獄長的辦公室下面安裝了炸彈。」

  「嗯哼?」安東尼似乎來了興趣,「哦,那你想要我怎樣?」

  「很簡單,把戴維和鑰匙給我們,否則就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直到炸彈爆炸。」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把戴維和鑰匙給你們,我們就同歸於盡?」

  「沒錯。」

  「你也太貪心了。鑰匙和戴維我只會給你一個,你選哪個?」安東尼一副好奇的表情。

  「我只給你兩種選擇,安東尼‧唐納。要麼同歸於盡,要麼把鑰匙和戴維給我。」歐利文揚了揚下巴,唇線扯出一抹弧度。

  「那我選擇同歸於盡,我願意抱著戴維等著炸彈爆炸。」安東尼在戴維的臉上親了一下,「你看我多浪漫啊,願意和你一起死。」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死在一起。」戴維咬牙,朝著歐利文說,「選鑰匙吧!安東尼又不能把我怎麼樣!」

  「是啊,是啊,反正我又不會殺了戴維。我會帶他去意大利。」安東尼的另一隻手故意非常挑逗地撫摸著戴維的腰身,甚至大喇喇撫向了雙腿之間,「我知道你討厭法國菜,意大利菜怎麼樣?我們還可以去歐洲旅行,參觀各種畫展,無論是現代名家還是古典名作……」

  歐利文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你喜歡安東尼嗎?你想和他走嗎?」

  聽到他的問題,戴維差一點炸起來,「什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喜歡這個變態?你哪只耳朵聽見我想跟他走了?」

  「那就閉嘴。」歐利文的腦袋轉過一個微妙的角度,五官顯得銳利而冷漠,「還有十五分鐘就爆炸了。如果安東尼你真的那麼喜歡戴維,正好你們站的位置應該就是爆炸的中心點,我保證你們倆能夠死在一起。」

  「喂……歐利文,你不是說真的吧?」尼奧笑著問他的老伙計。

  「我說的是真的。還是你覺得把戴維交給安東尼比較划算?」

  「如果要小戴維被這個瘋子蹂躪,我寧願他就這樣被炸死了。」尼奧點了點頭。

  「好吧,好吧,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戴維就先寄放在你那裡吧。」安東尼緩緩鬆開了胳膊,手掌覆在戴維的後腰上一推,「把米高放回來。」

  歐利文將米高拉起來,推了過去,「把你脖子上的鑰匙扔過來。」

  「什麼啊,戴維都換給你了,我算是忍痛割愛了,你竟然還惦記著我的鑰匙。」安東尼露出一副心痛的模樣,將脖子上的鑰匙扔了過去。

  尼奧將戴維拉到身後,三個人把門口留了出來,示意安東尼帶著米高快點滾。

  十分鐘之後,當安東尼和米高剛走出州立監獄的高牆,就聽見一聲巨響,仿佛綻放開來的紅色玫瑰,瞬間又消散開來,緊接著是濃煙湧向墨色的夜空中。

  安東尼轉身看著,眨了眨眼睛:「不會吧,那傢伙真的裝了炸彈啊?」

  而剛來到第一層監獄的戴維因為劇烈的震動還沒有站穩,手腕被人緊緊握住,歐利文低聲一句:「快點跟我走!」

  戴維總覺得手腕上的溫度是那麼的不真實,眼前是歐利文拉著他前跑去的背影。

  當他們跑到最底層時,這座灰色城堡已經徹底炸成了一鍋粥,典獄長的辦公室坍塌而下,發出巨大的響聲,揚起的塵埃讓視線一片模糊。

  囚犯們的吼叫聲此起彼伏,鐵欄被搖晃著,他們仿佛成為鬥獸場裡即將沖出柵欄的野獸。

  耳膜還在陣痛,戴維大力呼吸著,他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到炸彈。

  「我們……是不是鬧得太大了?」戴維心有餘悸,如此混亂的場面,不知該如何收尾。

  「如果安東尼不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我們也不需要炸死典獄長了,因為一切計劃都被他知道,包括你和尼奧是協助安東尼越獄的同伙。」

  戴維沉默了,在最初,他以為這個任務的地點雖然惹人生厭,目標人物也極具危險係數,但是他真的沒有想過會有人死。

  「戴維,典獄長不是什麼好料,你以為被他折磨過的就只有米拉德一個人嗎?不要對不該同情的人產生憐憫,因為沒有人會來憐憫你。」尼奧的半張臉還是淤青的,一定是因為剛才被米高那麼用力地按到在地上時撞傷的。

  「我……明白了……」

  「很快就會有人來處理監獄的爆炸,戴維你馬上裝作剛知道爆炸的樣子,和馬克他們去維護秩序,我們運氣很好,今晚上我入侵了監控系統,所以這裡的攝像頭什麼都沒有拍下來!歐利文,你必須馬上離開!」

  「如果只是假扮獄警……你怎麼通過這些門的?」戴維覺得奇怪。

  「你不會以為尼奧只複製了一張典獄長的卡吧?今晚是約定好安東尼離開的時間,我料想計劃不會順利,所以從昨晚開始,我就等在尼奧的診室裡了。」歐利文一笑,渾濁的空氣都跟著張揚了起來。

32

  到了善後的時候了,戴維跑去與馬克他們會合,在被炸出一個大洞的典獄長辦公室門前,裝出驚愕的樣子。而尼奧作為監獄裡面的醫生也趕到了現場,從專業人士的立場宣佈面目全非的典獄長已經死亡了。

  州立監獄的這場巨大風波在一周之後仍然處於初步調查中,安東尼與米高利用典獄長的磁卡越獄,這也使人聯想到使他們安置了炸彈,牽引走了調查的主要視線。

  尼奧利用某位心理醫生的診斷書離開了這座灰色城堡,而戴維則被「調離」到了另一所人手緊缺的監獄。馬克甚至還為戴維的離開而感到遺憾,畢竟戴維是州立監獄裡最為符合正常審美觀的風景了。

  馬克一直將他送到了監獄門外,一輛悍馬就停在了不遠處。

  戴維和他告別之後,拉開悍馬的門,發覺司機竟然是歐利文。對方不發一言,因為戴著墨鏡,無法揣摩他的表情。

  悍馬奔馳在一片沙礫之中,前方便是通向市區的公路。

  沒想到他竟然會親自來接我……

  戴維有些發懵,直到歐利文單手將座位邊的礦泉水遞到他的面前,「喝不喝?」

  「哦……謝謝……」

  車子裡又是一片沉靜,這讓戴維感覺到窘迫。

  「那個……你一直在畫的那幅畫怎麼樣了?」

  「沒有找到合適的顏色。」

  「哦……」

  當車子來到高速公路上,便行駛得更加平穩暢快了。

  戴維倚著車窗就這麼睡著了過去,離開那個鬼地方,讓他整個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遠遠傳來貨車的喇叭聲,歐利文已經將方向盤打向一邊了,對方還是橫沖而來,自戴維的窗口掠過,巨大的聲響將他震醒。還好戴維反應過來,將搭在車沿上的胳膊收了回來,否則他這個美男子就要變成斷臂維納斯了。

  猛地剎車,悍馬停在了公路邊上。

  歐利文將墨鏡摘下來,掰過戴維驚魂未定的臉,「你有沒有怎麼樣?」

  「……」被嚇出去的魂魄似乎回到了本尊,戴維點了點頭,「我沒事,沒事。」

  歐利文的聲音很大,雖然他平常少不了對戴維冷言冷語,但是很少大聲說話。吼叫不符合歐利文的氣質。

  「那就好。」大藝術家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將墨鏡戴回鼻樑上,把戴維那邊的車窗搖了上去,「不要再把胳膊伸出窗外。」

  最後那句有點警告的意味。

  ……剛才我也嚇到了好不好……

  戴維撇了撇嘴,車子繼續開動。

  被剛才那麼一嚇,他也完全沒了睡意,而歐利文又一直冷著臉,讓戴維半句話都不敢說了。

  又是半個小時之後,歐利文竟然先開口了:「你怎麼這麼安靜。」

  「……我以為你比較希望我安靜。」

  歐利文伸手按了按廣播,沒有信號。點了一下播放CD的按鈕,沒有插碟片。

  「那你唱歌吧。」歐利文用理所當然的語調說。

  「什麼?」

  「那天在廣場上騎自行車時,你唱的那首歌。」

  「我只記得那幾句。」

  「那就重複那幾句。」

  戴維無語,不知道為什麼和歐利文這麼坐在一起,他們的談話內容會變得像一個螺旋。

  他覺得坐在車裡為另一個大男人唱歌實在太窘了,剛想倚著車窗玻璃繼續裝睡,誰知道歐利文竟然不依不饒地說:「唱啊。你不知道開車沒有聲音很容易犯困嗎。」

  奇怪了,那你來的時候沒有廣播和CD也沒見你睡著。

  算了……自視甚高的大藝術家屈尊降貴來接我這個小白臉,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Hold me like a friendkiss me like a friendsay will never endsearching for the colour on the rainbow……」戴維沒有去看歐利文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唱歌很少在調子上。

  「這首歌叫什麼?」

  「Forever friend。你的中學時代一定很貧乏。」戴維笑了笑,那個時候這首歌在女生裡面很流行。

  「你覺得朋友是比戀人更安全的距離嗎。如果是我,與其待在那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我寧願伸手將對方抓住。」

  戴維轉過頭來看向歐利文的側臉,緩緩道:「你弄錯了,暗戀才是最安全的距離。」

  回到那棟別墅,戴維幾乎是飛奔向自己的房間。

  美美地洗了一個澡,戴維走到樓下,午餐正好端上桌子。

  「尼奧——是烤火雞還有德國香腸!我愛死你了!」戴維直接上前掛在尼奧的肩膀上,想到這個傢伙在自己被安東尼劫持的時候,真的按照他的承諾第一時間趕來,雖然他還是很不帥氣地被米高制服了,但是戴維心裡小小地感動了一番。

  「既然愛我,就給個熱吻吧!」尼奧的嘴就要湊了上來,戴維連忙掰開他的臉。

  「我會熱吻那只火雞,你放心好了!」將鮮嫩的雞腿肉塞進嘴裡,戴維看向樓梯,「歐利文那傢伙不下來吃飯嗎?」

  「他還有事情要忙,你知道的,他手頭上的事情沒有做完是不會去做另外一件事情的。」

  「是啊,太偏執了。」戴維點了點頭,他暗自打算著下午要去和哪個女孩約會的時候,歐利文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戴維——去保險箱設計師溫徹斯特先生那裡把我訂購的東西取回來!」

  「哈?我正在吃飯……」戴維閉上了嘴巴,歐利文說出去的話是不會收回來的。

  而尼奧一副好笑的樣子看著戴維走上樓去,接過溫徹斯特先生的地址,垂頭喪氣地打開門。

  「有沒有搞錯啊,我才剛從那個鬼地方回來,都沒個休息嗎?自從我來了這裡之後,就再沒碰過女人了!」

  沒錯,這一點最為鬱悶!

  「好了!我知道你憋壞了!」尼奧伸手摸了摸戴維的頭頂,剛洗過的頭髮柔軟得讓人停不下手來,「要不然晚上我來安撫一下你的小兄弟?」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戴維憤恨地甩開尼奧的手,還好能開一開那輛凱迪拉克,也算是心靈上的慰藉了……

  也不知道歐利文到底定購了什麼,溫徹斯特先生給了他一個手提箱。不過戴維知道,這裡面的東西一定和那個裝有沙皇彩蛋的保險箱有關。

  而那個沙皇彩蛋也讓戴維想起了那個被歐利文愛著的藝術學院教授。

  一路開回,車子來到了皇后大街附近。

  綠燈轉換的瞬間,一輛黑色奔馳與戴維擦身而過,在他側目的那一刻,那張因為歲月流逝而變得模糊的面孔再度清晰了起來。

  「露比……」戴維張了張嘴,她不是應該和她父親一起住在法國嗎?

  心臟忽然像是升空中的熱氣球,前方的轉彎燈亮了起來,戴維猛地將車行駛到對面的車道,追向那輛黑色的奔馳。

  他不斷地超越前面的車輛,可是當下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他被前面的車子擋住了,焦急地將腦袋伸出窗外,那輛黑色的奔馳早就不見蹤影。

  緩緩地回到座位上,戴維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顫,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戴維,你在做什麼?像個毛頭小伙子一樣……

  已經九年了,你從來沒有去找過她,難道你們之間還會有其他的可能嗎?

  不過真的很奇怪,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露比了。只是認識歐利文之後,他總會不自然地想起她。

  回到別墅,將那個手提箱交給了歐利文。

  「這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戴維好奇地問。

  歐利文的指尖在箱子上點了點,高深莫測地說:「沙皇彩蛋的保險箱,仿造的。」

  「哈?」戴維的思維停頓了兩秒,忽然明白歐利文想要做什麼了,「你該不會是想要用這個假保險箱去換真的吧?」

  「這很奇怪嗎?安東尼的哥哥所羅門也不是好惹的傢伙,為了避免以後的麻煩,我決定乾脆給他一個仿製品,讓他開開心心地收藏。」

  這還是第一次歐利文的笑容裡有幾分邪惡的味道。

  「可是你知道那顆沙皇彩帶長什麼模樣麼?」

  畢竟安東尼,還有其他人見過這顆彩蛋。

  「記得……」歐利文的目光繾綣了起來,戴維知道,他一定是想起那位教授了。

  「可是我們……怎樣才能接近所羅門呢?」

  歐利文從書桌的抽屜裡掏出了三張船票,「所羅門會在下周乘坐藍鑽石號從紐約前往休斯頓。」

  戴維點了點頭,「那我去吃午飯了。」

  「你不問我打算怎樣接近所羅門嗎?」歐利文的眼神倒是有幾分好奇,戴維可是一向刨根問底,對於歐利文一直不把計劃告訴他而非常不滿。

  「以前的計劃你都成功了,這一次我相信也會。所以不需要問那麼多,按照你說的去做就行了。」

  這幾天,戴維除了去健身中心之外,還去參加了一個格鬥訓練班,教練是一位從伊拉克退役回來的軍人。不要問戴維為什麼突然要學習格鬥技巧了,原因無他,在監獄裡的那段時間刺激到了他。

  自己以前的目標對象都是那些獨身或者上了年紀的富婆,沒有什麼危險係數。但是跟著歐利文混,他不能指望每一次出危險,尼奧或者歐利文能夠第一時間趕來。

33

  當然,戴維也少不了被摔得鼻青臉腫的回來。

  「嘿,戴維,你今天去哪里了?」尼奧看見他的臉瞬間皺起了眉頭,伸手托著戴維的下巴仔細查看,「你是不是又泡了那個有夫之婦所以被揍了?」

  「才不是!」

  真是挫敗,為什麼他們總認為我出門不是泡妞就是騙富婆呢?我偶爾……也會有一點深層次的追求好不好……

  可惡……腰真酸……

  看著他一扭一扭上樓的樣子,尼奧再次語出驚人:「你不會被別的男人幹了吧?」

  戴維握緊拳頭,忽然轉身沖下樓來,猛地將尼奧絆倒,扯著他的胳膊向後一擰,沒想到尼奧的反應很快,身體一轉,反而將戴維一下按在了地上。

  「哎喲,弄半天你是去學打架了?」尼奧傾下身子,他的膝蓋正好抵在戴維的腰上。「其實我也可以教你的啊。」

  「放我起來!放我起來!腰快斷了!」剛才還一副不扳倒尼奧不罷休的戴維,現在已經咿呀求饒了起來。

  「那你親我一下啊,親我一下我就放你起來。」

  「……你白癡啊!親你我的嘴巴會爛掉!」戴維的臉憋紅了,總有一天他會練成絕世高手,把你這只八爪魚扁成死魚!

  「你們倆來我的畫室。」微涼的嗓音至高處傳下來,戴維艱難地回頭,看見了歐利文遠遠站在樓梯處。

  尼奧笑著將戴維拉起來,因為戴維不死心地想要偷襲,尼奧則半開玩笑地用手掐著他的後頸,看他像只烏龜一樣縮著脖子,兩人來到了畫室門口。

  畫室的中央不再是那幅畫了,而是一個工作臺,臺面上放著很多零碎的東西,像是金屬外殼啊、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珍珠和寶石,還有漆料。

  「你已經完成了?」尼奧湊過去,將桌面上一塊暗紅色的絨布摘下來,露出了一顆美輪美奐的彩蛋。

  「這……就是葉卡‧特琳娜的彩蛋?」戴維張大了嘴巴,彩蛋表面的飾物並不及想像中那般華麗,但是排布的位置,以及珠寶顏色的選擇顯得優雅而迷人,特別是紋理間像是用針尖挑出的花紋,體現出製作者精細的匠心,像是一個精緻的禮品盒,更像是一顆呈遞著小女子想要保留愛情的細膩情懷。

  「是的。怎麼,沒有你想像中的王者風範?」歐利文淡然一笑,「葉卡特琳娜是一個很有藝術魅力的女王,有人評價她像春來草長,冬至雪飄一般自然而不矯揉造作,當你正準備恨她的時候,她又忽然表現得非常可愛。當你正準備大唱讚歌的時候,她有面露猙獰。」

  「啊,就像藝術家的脾氣一樣,摸不著規律啊!」戴維感嘆道。

  「那麼彩蛋裡面的東西呢?你也仿造好了?」尼奧很認真地問,因為仿製一個彩蛋外殼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是裡面的東西。

  「這個彩蛋裡面是什麼?很大一顆寶石嗎?」戴維有些好奇,拿起來想要試著將蛋殼打開,可是無論怎麼用力,就是紋絲不動。

  「笨蛋,就是為了隱藏彩蛋裡的秘密,打開這顆彩蛋是需要‘密碼’的。」尼奧的雙眼再度彎成了月牙。

  「‘密碼’?這個彩蛋上能有什麼密碼?」戴維好奇得不得了。

  歐利文點了點彩蛋底座上的那一圈寶石,「這裡有十二顆寶石,只要按照次序將這些寶石按下去,蛋殼就會打開了。」

  「大部分彩蛋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裡面的東西嗎?」

  「不是,只有葉卡特琳娜的這顆。」歐利文將彩蛋拿過來,打開了戴維帶回來的那個保險箱,將彩蛋放了進去。

  「那麼急著放進去,我還沒有看見裡面有什麼呢……」戴維露出失望的表情。

  尼奧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那麼難過了,等我們拿到真品,一定讓你看看彩蛋裡面的裝的是什麼。」

  「不過就算上了那艘遊輪,你們打算怎樣接近所羅門呢?」

  「親愛的,所羅門沒有保險箱的鑰匙,但是我們有。」尼奧解釋道,「既然安東尼是從州立監獄逃走的,我們可以在網絡上散播消息,就說安東尼逃走時落下了這把鑰匙,然後被某個獄醫得到了。」

  「這樣……所羅門就會來聯繫你了。然後我們就能反客為主!」戴維恍然大悟。

  果然,消息放出去不到兩天,尼奧就接到了來自所羅門的電話。

  兩人交涉了許久,尼奧一再表示自己對那個什麼彩蛋沒有興趣,如果所羅門真的想要這把鑰匙的話,就要答應他在打開保險箱之後,要讓他的朋友見識一下這個彩蛋的模樣。

  當所羅門得知尼奧口中的那個朋友就是現代畫家歐利文‧凱恩之後,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像他這樣的軍火商,總是認為和藝術界的人打交道,能夠讓其他人覺得自己很有品位,不是滿身銅臭和硝煙的非法商人。

  當交易敲定之後,尼奧還一副很為難的聲音說他和朋友要乘坐藍鑽石號去休斯頓,鑰匙需要等到他的旅程結束之後才能交給對方。

  所羅門自然順水推舟說他也要乘坐這艘船,他會在船上安排好節目等待貴客的到來。

  這一次,他們三人要同時出動了。

  來到海港,仰望著那艘巨大的遊輪,海鳥在上空徘徊,發出悠遠的鳴叫。

  戴維眨了眨眼睛,「這艘船上一定有游泳池、酒吧餐廳、還有美女!」

  「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尼奧搖了搖頭,「船上還有賭場。」

  「走吧。」歐利文朝著登船的階梯走去。

  來到房間,戴維看見了乾淨柔軟的床鋪,音響設備,從窗口望出去,就是一片起伏的海面,似乎要將他的眼睛都染成深藍色。

  歐利文果然捨得花錢,這幾天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

  「等等……這不會是從我的酬勞裡扣取的吧?」

  想到此,攤在床上的戴維彈了起來,跑到了歐利文的房間,那傢伙正在將衣服一件一件擺進衣櫃裡。

  「嘿!我說我的房間不會還要從我這次的酬勞裡扣除吧?」

  正在掛衣架的手頓了頓,歐利文轉過頭來,輕笑了一聲,「哦,謝謝你提醒我。」

  「不行不行!」戴維急了,「上一次你就扣的我只剩下幾萬了!我寧願去住普通客房!」

  歐利文忽然笑出了聲,眼角細細的笑紋讓他看起來很開心,戴維有些愣住了。

  他的笑容很有魅力,就似落入玻璃杯中的一抹亮色,瞬間渲染開來。

  「前一段時間在監獄裡你很辛苦,這一趟遊輪之旅就當做是福利吧。」歐利文將一張信用卡交給了戴維,「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過超過的信用額度,我可不會幫你付款。」

  戴維的眼睛一亮:「這張卡可以消費多少錢?」

  「一百萬左右吧。」歐利文低下頭繼續整理箱子,「所以我建議你不要把它們都用在賭場裡。」

  「我知道了!賭博的投資回報率不適合我!」戴維開心了兩秒,又用很認真的語調問,「這筆錢不會從我的酬金裡扣吧?」

  「不會。」歐利文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啊,歐利文——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愛你!」說完,戴維就奔出了房間,他要去享受生活!

  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歐利文坐在床上嘆了一口氣。

  耳朵裡的通訊器傳來尼奧的聲音:「你不是說不喜歡戴維把錢用在不該用的地方嗎?那你還給他信用卡?他會拿去泡妞的。」

  「他高興就好。」

  「我知道的,所羅門不是好惹的主,所以你想分散戴維的注意力,交易的時候不打算讓他在場。」

  「戴維已經面對過安東尼了。」

  「那你就不該帶他上這艘遊輪。」

  尼奧的話讓歐利文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說的對,我應該退票,讓他下船。」

  「得了吧,船都已經開了,你要讓身體嬌弱的小戴維遊上岸嗎?」尼奧打趣道,「其實是因為他在州立監獄裡吃了苦頭,你有點內疚吧。」

  「我會付給他豐厚的薪水。」

  「好吧,好吧,隨便你。所羅門房間裡的那個裝置我已經設定好了,老實說假扮服務生也很有意思呢!」

  此時,戴維正躺在游泳池邊的人造沙灘上戴著墨鏡曬著太陽,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倚在他的身邊。雖然歐利文說過要他別把信用卡裡的錢用在賭場裡,但是身邊有美女,又怎麼能不去一擲千金呢?

  兩個人抱在一起熱吻了一番,女子拉著他朝更衣室走去。

  這裡的賭場裝潢豪華,雖然是出來享樂,戴維還是沒有忘記給自己戴上通訊器。

  他們才剛走進賭場,這裡可謂富豪雲集,個個攜帶的女伴光鮮亮麗,歐利文給他的那張信用卡和他們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麼。

  而他身邊的美女很快就摟著一位大腹便便的有錢男人拋棄他遠去了。沒辦法,誰要自己的西裝褲不是金子做的呢?

  戴維玩的並不大,基本上他都呆在俄羅斯轉輪那裡。還沒十分鐘,就已經輸掉了二十萬了,比他那次整倒霍頓之後領到的薪水還要多。適時收手是戴維的好習慣,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一隻纖纖玉手扣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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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維側目,那女子穿著低胸的緊身禮服,小腿蹭過戴維的褲管,曖昧的氣息彌散開來。

  「要是我的話,會再試一次。」女子笑容嫵媚,戴維一陣心神蕩漾。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議,看一看我今天的運氣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好。」

  說完,戴維再一次將小球扔了出去,當轉輪停了下來的時候,落在了21,但是戴維壓的是22

  「真可惜。」女子惋惜地一笑。

  「但這卻是最接近的一次了。」戴維摟上對方的腰,「我可不是身價千萬的富豪。」

  「一個有錢的女人不需要另一個有錢的男人。在這裡,你是最特別的。」女子一拉,戴維便跟著她離開了賭場。

  女子自我介紹,她的名字叫做塔紗,俄國與西班牙混血,做鑽石貿易。

  來到她的房間裡,兩人急切地擁抱在一起,很快進入了狀態。

  「哦……哦……你太棒了!」塔紗摟著戴維,一臉意亂情迷。

  「你也是我見過的……最棒的女人!」戴維享受著被塔紗包裹著的感覺,兩個人連續做了三次。激情過後,戴維微喘著氣看著天花板,塔紗依偎在他的懷裡,手指掠過他的胸前肌膚。

  「晚上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只要你願意,我的公主。」

  「呵呵,你和我的前夫一樣,在我沒嫁給他之前,他也總稱呼我為‘公主’。」塔紗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睛裡裡略帶憂傷。

  「離開你是他最大的損失。」戴維翻身壓在塔紗的身上,「為了讓你忘卻憂傷,讓我們再來一次?」

  塔紗用力地擰上戴維的胳膊:「你真是個壞男人,被你騙過的女人一定不計其數。」

  「難道你不願意成為其中之一嗎?」

  兩人一直在床上待到了晚上八點,用了一個晚餐之後,戴維陪著她去參觀一個藝術展覽,聽說在遊輪到達休斯頓的前一天,這些藝術品將會被拍賣。

  從雕像到瓷器再到各種流派的畫作,戴維忽然覺得這裡才是這艘船上最美麗的地方。

  「戴維,你看,這是現代畫家歐利文‧凱恩的《風韻》,從那個偷走了《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的霍頓那裡搜出來的,是整個展廳裡我最喜歡的作品。它的線條,它的著色……僅僅用流暢來形容似乎還少了點什麼。」

  「是自由。」戴維淺笑了一下。

  只是他無法理解,歐利文到底想要從什麼中掙脫出來,過去的記憶嗎?

  「聽說這位大畫家的出生很不簡單。」

  「哦?因為他的祖父仿造了維米爾的名作嗎?」

  「不是,聽說他的母親是英國某個黑道世家的大小姐,愛上了一個學藝術的窮畫家,和他私奔來了美國。」

  「挺有傳奇色彩的。」戴維笑道,歐利文的行事作風有時也很有黑道風範。

  「不過那都是傳言。很想買下這副《風韻》,可惜底價就是兩百萬了,如果沒有意外,成交價會在六百萬以上呢。」

  「他的畫用金錢是難以衡量的。」戴維笑著安撫,「我們可以用眼睛把它記下來。」

  就在那一刻,戴維看見一位身穿西裝,修長而面色白皙的男子走過。

  他心中一驚,難道是安東尼?

  隨即他低頭笑了笑,被安東尼那個傢伙嚇唬得都有幻想症了。

  「怎麼了?戴維?」

  「沒事,願意和我去甲板上吹吹海風嗎?」戴維想要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下了。

  「樂意之至。」

  而就在此刻,尼奧與歐利文第一次同所羅門見面了。

  所羅門和安東尼略帶纖細的美感不同,他的臉上從眼角到唇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痕,顯得猙獰而兇悍。身材和監獄裡那些虎背熊腰的囚犯不一樣,掩蓋在黑色西裝下的雄健的肌肉收斂了戾氣,倒有幾分T台模特的味道了。

  他們在這座遊艇最高處的餐廳相見,整座餐廳裡只有所羅門、尼奧還有歐利文,以及兩位保鏢。

  「真的很榮幸能夠和如此有名的大畫家共進晚餐,真的很抱歉,因為剛才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時間拖了這麼久。」

  尼奧笑了笑:「我是有點餓了,不過歐利文這個傢伙一畫畫就經常忘記時間,他對饑餓早就沒有感覺了。

  歐利文微微點了一個頭,含蓄而有禮。

  「沒想到凱恩先生竟然會對那個彩蛋感興趣。」所羅門用試探性的目光打量著歐利文的臉龐,「不過我更沒有想到的是,凱恩先生不止有藝術家的優雅,還有一張迷惑人的臉。」

  尼奧抖了抖眉毛,暗自想這兩兄弟不愧是接受同樣的教育啊,但是歐利文是絕對忍受不了別人打他的主意的。

  「所羅門‧唐納先生,我之所以對這只彩蛋感興趣,是因為我知道如何打開這只彩蛋。」歐利文的聲音平緩如流水,卻透徹出淡淡的冷意。

  但是所羅門的手指卻顫抖了一下,「哦?凱恩先生怎麼知道如何打開那只彩蛋?」

  「這只彩蛋是你們從黑市上購買來的吧。」

  「自然,花了一筆天價。」

  尼奧抿了一口紅酒,什麼天價啊,明明是你父親買來送給你弟弟的,結果被你搶走了。

  「這只彩蛋是我一位朋友因為手頭上有困難,在九年前賣出去的。他後來因為意外死了,幾年前他的家人整理遺物的時候,有一封寫給我的信。」

  「信上說了如何不破壞彩蛋的外殼呈現裡面的內容?」所羅門的目光裡呈現出不一樣的眼神,如果這只彩蛋能夠被打開的話,它的價錢將會翻倍。

  「是的。」歐利文不以為意的樣子,端起了酒杯,儀態優雅地抿了一小口。

  「那麼明晚,就請凱恩先生來我的房間,讓我們一起見證彩蛋被打開的瞬間吧。」

  隨後,他們聊了一些藝術品的話題,晚餐結束之後,尼奧笑著摟住歐利文的脖子,用曖昧的語氣說:「寶貝,看起來所羅門對你很有興趣,你應該聽懂了他的暗示吧?」

  歐利文扯著嘴角冷笑了一下,「他會為他的妄想付出代價的。」

  「不過,明晚我們就需要小戴維的幫助了。他應該不會有問題吧。」尼奧摸了摸鼻頭,「只怕他現在趟在溫柔鄉里爬不起來了。」

  當晚,尼奧敲開了戴維的房門,看著他淩亂的床單,還有床上那具床單下玲瓏起伏的身體,聳了聳眉毛。

  「你可真會挑時間啊,現在都幾點了!」戴維壓低聲音惡聲惡氣地瞪向尼奧。

  「別生氣,別生氣啊,是歐利文要我來找你的。明天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了。」

  「什麼幫助?」戴維套上襯衫,隨意地抓起地上的褲子,跟著尼奧來到了歐利文的房間。

  對方正靠著窗口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尼奧已經推門進去了,可是戴維卻站在門口。

  歐利文的姿勢是很有美感的,但是偏偏戴維不喜歡,仿佛戴維永遠不會進入他的視野之中。

  「嘿,歐利文,我猜對了,這個傢伙果然和某個女人在鬼混呢。」尼奧的語氣是半開玩笑的。

  歐利文微蹙起眉,轉過身來,讓人猜不透他的不悅是因為尼奧的話,還是因為戴維並不整齊的襯衫。

  「戴維,明天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務,如果你失敗了,我們也就失敗了。」

  「什麼意思?」歐利文的話讓戴維感覺到了壓力。

  「沒有那麼嚴重啦!」尼奧過來安慰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掩護你的。」

  皺起眉,戴維猜想這個「任務」只怕沒那麼簡單,現在想想歐利文給他那張信用卡,簡直就像是讓他臨刑前的享受。

  「你們想要我怎麼樣?」戴維看向歐利文。

  「偷樑換柱。」對方的回答簡潔而沉靜。

  隨後,尼奧將其中的細節解釋給了戴維聽。

  「什麼啊……這個任務比起州立監獄算是小菜一碟了。」戴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就在他轉身回去繼續睡覺的時候,歐利文發話了。

  「信用卡還給我吧。」

  「哈?」戴維睜大了眼睛,「怎麼突然要人家還?」

  「因為我只打算借給你昨天用,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明天還你啦!」戴維抓了抓頭髮,走了出去,心想早知道今天就去賭場把它們全部輸光!

  歐利文端著咖啡,坐在茶几邊,尼奧在他的對面坐下。

  「怎麼了,想到明天的事情就睡不著覺了?真難得,你也會緊張。」

  「我只是在擔心戴維能不能完成我們制定的計劃。」

  「怎麼不能?想想你讓他接近霍頓的時候,明明心裡面有疑惑,他還是一步一步完成了你的指令。再想想州立監獄,我保證他每晚都睡不好覺,很多次都想離開那個鬼地方,但是他堅持到了最後。」

35

  歐利文沉默著,手指沿著杯沿。

  「雖然他表現得很討厭你,但是他信任你。不過你真正擔心的不是他任務失敗不能拿到那枚彩蛋,而是萬一被所羅門發現了,你怕你保護不了他。」

  「你說過,他雖然看起來輕浮,但其實是和信得過的傢伙。」歐利文起身,將咖啡倒掉了。

  「不過你怎麼突然對他發脾氣了?」尼奧撐著腦袋看向老友的背影。

  「我沒有對他發脾氣。」

  「少來了,」尼奧的眼睛彎了起來,「明明你是想彌補一下他在監獄裡擔驚受怕,剛才卻突然要他把卡還回來,不是生氣了是什麼?」

  歐利文雖然沒有轉身,但是尼奧這個老朋友的直覺告訴自己,對方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尼奧是不會點到為止的,他當然要再接再厲,最好激得對方怒火沸騰。

  「你不覺得自己把信用卡給戴維,就好像實在圈養寵物一樣?」

  「圈養他?他自己可以找到圈養的主人。那種只會製造垃圾的傢伙,我為什麼要圈養他?清理起來都嫌麻煩!」歐利文的眉頭皺得很緊。

  尼奧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向後退了半步,「那個……真的很晚了,我還要為明晚的計劃養精蓄銳,拜拜了——」

  說完,他三兩步離開房間,將門關上。

  此時戴維怒氣衝衝地走在走廊上,提起腳來在雪白的牆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轉念一想,那個錢本來就是歐利文的,他想什麼時候要回去,自己也沒有生氣的理由啊。有人白白讓自己用了二十幾萬美金,這世上沒人比歐利文對自己更大方的了。

  於是,戴維開心了起來。

  不知道塔紗剛才有沒有被尼奧吵醒。

  就在他來到門口的時候,地上放著一支紅色的玫瑰花。

  戴維低下頭來,噗嗤笑了,真不知道是哪個傻瓜想要討好女孩子卻把花送錯了地方。

  不要白不要,拾起花,戴維回到了房間。

  塔紗聽見聲音,迷蒙著睜開了眼睛:「戴維,你剛才是不是出去了?」

  「是的,有朋友和我商量一點事情,吵到你了嗎?」戴維將塔紗摟進懷裡,輕柔地吻上她的額頭,「作為補償,這支玫瑰就送給你吧。」

  「戴維……」塔紗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你半夜裡出去不會就是為了給我找一支玫瑰吧?」

  「被你猜中了,我本來是想等你明早醒過來的時候再給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歐利文,戴維的謊話顯得非常拙劣,但是對於女人,戴維卻能夠如魚得水。

  躺在床上,他的睡意已經沒有了。

  明天的他要做的事情是關鍵,如果失敗……引起了所羅門的戒心之後,歐利文可能永遠都沒有拿回那個彩蛋的機會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翻過身來抱緊塔紗,女人的體溫讓他稍稍平靜下來。

  第二天清早,戴維與塔紗吃了一個早餐。

  塔紗有些商業上的事情,早餐之後就離開了。

  戴維無聊地倚在船舷的欄杆上,望著無際的大海,不時有海鳥停留在圍欄上,戴維會側著腦袋與它們聊上兩句。

  尼奧與歐利文現在應該是在陪著所羅門那個傢伙參觀遊輪上的藝術展覽吧……如果不是有任務讓他毫無心情的話,他也會找個地方瀟灑一下。

  此時,一位侍應生端著一杯馬丁尼走到了戴維的身邊。

  「先生,這是您的酒。」

  「我?我沒有點酒啊。」

  侍應生笑著說:「是另一位先生送給你的。」

  「是嗎?」戴維無奈地搖了搖頭,為什麼是「先生」,不是「女士」呢?

  他正在準備拒絕的時候,看見了餐盤裡的小紙條。

  非常漂亮的手寫花體,可以看出對方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只是字母鏈接的筆法讓戴維推測這個人的性格恐怕相當張揚,不喜歡被束縛。

  紙條上寫的是:你喜歡我送給你的花嗎?

  戴維心臟一顫,他喜歡具有神秘感的愛慕者,但是那個愛慕者絕對不能是個男人。

  「那位先生呢?」

  「他……」侍應生回頭看向那片太陽傘下的座位,「好像已經離開了。」

  「他有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沒有。」

  「那麼他長的什麼樣子呢?」

  「……身材和您差不多,戴著墨鏡看不見眼睛,但是應該很英俊。」侍應生強調了一下「英俊」這兩個字。

  戴維笑了起來,日光落在他的臉上使那個笑容越發的俊美,侍應生也看的失了神,「這杯酒給你喝吧。如果下次你再看見那位先生,替我告訴他,我討厭英俊的男人,如果比我還要英俊,那就更糟糕了。」

  「先生……」侍應生一臉為難,但是戴維卻轉身離開了。

  真煩人!男人!男人!這個世上的煩人男人有歐利文一個就夠了!

  在一片忐忑的心跳中,夜幕款款降臨。

  戴維為自己穿上侍應生的衣服,繫上領結,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時間差不多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推著一輛餐車,走向所羅門的房間,而餐車裡擺放著的,就是裝有歐利文仿製彩蛋的保險箱。

  餐車來到了所羅門所在的那一層。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戴維屏氣凝神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此時,歐利文與尼奧正和這房間的主人一起坐在桌前。

  所羅門笑著將一隻小型保險箱放到了桌面上。

  「這就是盛放著彩蛋的保險箱,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您的鑰匙了。」所羅門向歐利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歐利文側目,將那個保險箱挪了過來,停頓了兩秒,然後朝一旁的尼奧微微點頭,意思是「確實就是這個保險箱」。

  尼奧的右手一直搭在左手的手腕上,不動聲色按下腕上的手錶,只聽見一陣轟響,所羅門身後的窗子炸裂開來。

  玻璃四散,書本和花瓶受到衝擊紛紛墜落下來。

  「老闆!」房間裡的保鏢沖了過來。

  濃密的煙霧湧進了整個空間。

  「馬上離開這裡!」所羅門提起保險箱向外沖去。

  視野不是那麼清晰,只能隱隱辨認出門的位置。

  一群人打開門沖出去,濃密的煙霧緊跟著擴散開,身後房間內傳來幾聲槍響。

  這讓所羅門離開得更加慌張。分不清敵人的位置和數量,這對他極為不利,決不能戀戰!

  歐利文與尼奧緊跟在他的身後。

  所羅門因為跑的太快,走廊上也是煙霧讓他看不清前方。

  「嘩啦——」一聲,他猛地撞上了一個推著餐車的服務生,嘩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唐納先生!」尼奧上前將他扶起,順手接過了他手中的保險箱,「你沒事吧?」

  「沒事——快走!」

  當他們轉過走廊的時候,視野才變得清晰。

  一路逃到了樓下的甲板上,這時候遊輪上的巡警和保安趕了過來。

  場面有些混亂。

  所羅門的保鏢紛紛聚集到了他的身邊,拿著手槍,望向四面八方,似乎那些正在甲板上跳著交誼舞還有聽見爆炸聲從房間窗口探出腦袋的乘客都是此次襲擊的嫌疑人。

  「實在很對不起了,凱恩先生還有蘭登先生。」所羅門略帶歉意,但是卻依舊保持著警惕,「今天讓你們受驚了。」

  「還好,都沒有人受傷。」尼奧咽下口水,調節著自己緊張的心跳,拎起手中的保險箱在所羅門面前晃了晃,將它遞給了對方,「彩蛋也還在。」

  「實在非常感謝!」所羅門向兩個屬下使了個眼色,他們便回去原來的房間探查情形,其他幾人將所羅門一行護送到了遊輪的水療中心。

  這裡極具異國風韻,不知道是印度還是泰國的音樂緩緩奏響,聽說是唐納家族注資修建的。因此算是所羅門的私人領地。他的部下將歐利文與尼奧引到一處寧靜的小室,派人端上來一些點心和香濃的咖啡。

  尼奧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坐下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說:「這裡應該不會再發生爆炸了吧?」

  「不會。」所羅門微微一笑,雙手交疊著放於桌前,「剛才是我太大意了。做我們這種生意的人,免不了四處樹敵。」

  「還好那次在監獄裡已經見識過爆炸了,好像就是令弟的傑作呢。不過這麼短時間內又經歷了一次,我想我真的需要心理治療了。」尼奧呼了一口氣。

  所羅門的目光掃過歐利文俊挺的臉,微微一笑:「不過凱恩先生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啊。」

  「他們的目標是您,我只要跑得夠快就行了。」歐利文淡淡地回答。

  「呵呵,您別介意。」尼奧拍著歐利文的肩膀,「我這位朋友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這樣的表情。這傢伙有一次去南非取材,結果飛機的一個引擎出了問題,所有乘客驚恐萬分,就他一直坐在座位上看報紙。」

36

  「我就是很欣賞他永遠這麼鎮定的表情,讓人猜想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大驚失色。」所羅門將一杯咖啡推到了歐利文的面前,「嘗一嘗吧,這是魯瓦克咖啡。」

  魯瓦克咖啡毫無疑問是最昂貴的咖啡,如果用油畫來比喻的話,它就是盧浮宮裡的蒙娜麗莎。

  歐利文端起杯子,在鼻子間小幅度地晃了兩下,典雅的貴族風範中透露出理性的特質,垂下眼簾,抿了一口。

  「確實口感悠遠,無以倫比。可惜烘焙的稍微過了一點。」歐利文放下了杯子。

  所羅門拍了拍手,「誰說凱恩先生的畫是現代藝術的精品,我覺得您本身就是一件藝術。」

  尼奧暗地裡笑得打跌,卻要極力控制自己顫抖的肩膀。

  除了所羅門和尼奧本人,尼奧沒有聽過其他人這麼肉麻地形容歐利文。

  「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我們就在這裡參觀這顆也卡特琳娜留下的藝術珍品。」所羅門望向歐利文。其實不難猜出,他這麼急著要展示這顆彩蛋,是擔心萬一歐利文改變心意不願意告訴他打開彩蛋的方式。

  「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歐利文緩緩開口說。

  「其實我早就想到凱恩先生你不可能這麼大方地替我打開彩蛋卻只是為了看一看裡面的東西。那麼你的條件是什麼呢?」

  「半年之後,我和其他幾位畫家將在俄國舉行畫展,我希望能夠借用這顆彩蛋作為展品之一。」

  「這有何難,既然畫展是在俄國舉行,俄國本土的藝術品能夠使畫展更具有親和力。屆時我一定親自去你的畫展。」

  歐利文點了點頭,將掛在衣領裡面的保險箱鑰匙遞了出去。

  所羅門將保險箱的盒蓋打開,黑色幕布的絲絨底面上,一顆優雅圓潤的彩蛋展現在他們的面前。這顆彩蛋並沒有其他的沙皇彩蛋那般華麗耀眼,自身的線條配合著紋飾顯得落落大方,那幾顆寶石的點綴恰到好處地給它帶來了幾分神秘感。

  「雖然和想像中的不大一樣……但是很美。」所羅門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彩蛋的表面,「這上面一點縫隙都沒有,真的能夠打開?」

  「可以。以底座的那顆藍寶石為鐘錶的十二點,那顆瑪瑙為六點,您可以依次按下一七五三。」

  「這些寶石是可以按下去的?」所羅門顯得很驚訝。

  「是的,大多數收藏者害怕毀壞鑲嵌在上面的寶石,都不敢太用力地去按它,事實上那一圈寶石正是打開彩蛋的密碼。」

  所羅門看著歐利文的臉,對方沉靜的表情體現出篤定的說服力。

  於是,所羅門用力地按了下去,當代表「一七五三」的四顆寶石都被按下去之後,彩蛋發出啪啦一聲,蛋身從底座上彈了起來,所羅門笑了,「原來只要是用正確的方法,真的就能打開它!讓我們看看裡面是什麼吧!」

  萬分小心地取下蛋殼,呼吸時氧氣的交換也停留在了肺腔。

  底座裡面竟然還鑲嵌了一小圈寶石,被寶石簇擁著的,是一張人物的小像,因為年代久遠而略微斑駁,由於長期被保存在彩蛋中,空氣的濕度與溫度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小像上人物的臉清晰可見。

  「這好像是一個男人……」所羅門仔細辨認著,這個男人到底和葉卡特琳娜是什麼關係?如此神秘但卻又被女皇封存在彩蛋中保留至今?

  「他是謝爾蓋‧薩爾蒂科夫,女皇的第一任情夫,也就是他在一七五三年同還是太子妃的葉卡特琳娜在外出打獵的小木屋內得到了女皇的第一次,並且懷上了女皇唯一的兒子,保羅一世。他們的關係並沒有維繫太長的時間,不過得益於這個謝爾蓋的功勞,使得女皇得到了穩固地位的兒子。」歐利文解釋說。

  「原來是這樣……不過我想比起盛滿寶石的彩蛋,一個藏有女王情人小像的彩蛋將更有價值,對嗎?」所羅門看向歐利文。

  「我建議你不要將它賣出去,因為保藏著女王秘密心事的彩蛋是不能用金錢來形容的。」

  所羅門笑著拍起手來:「我真是失態,在一個藝術家面前不斷地提起錢的事情,實在是太庸俗了。」

  歐利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您本來就是商人。不過希望在我的畫展結束之前,這顆彩蛋還在您的手中。」

  「那是自然,我所羅門‧唐納說話算話。」

  「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想我需要休息了。」歐利文欠了欠身子,起身告別。

  所羅門朝他伸出手來:「確實,已經是晚上一點了。希望還有機會邀請您共進晚餐。」

  歐利文也和對方握手,對方將他的手指扣的很近,手指撫弄著他的掌心,曖昧的意味不言而喻。尼奧知道自己的老朋友就要發飆了,趕緊也伸手要同對方握手,這才讓歐利文把手收回來。

  兩人離開了水療中心,走在回去房間的路上。

  「所羅門看來是真的對你有興趣啊,可惜他不知道,你是上面的那個。不過他看起來挺健壯的,你不是最喜歡壓倒這種類型的?」尼奧半開玩笑小聲說。

  「小心所羅門的保鏢聽見你的話打爆你的腦袋。」

  尼奧乾笑了兩聲,「我們現在算是成功了,對嗎?」

  「沒錯。」

  來到歐利文的房前,還沒掏出門卡,戴維就猛地將門打開了,一臉得意的笑容:「怎麼樣,所羅門那邊的戲演的還不錯吧?」

  尼奧上前與他擊掌,房間裡漾起興奮而喜悅的氣氛。

  「當然是天衣無縫,歐利文還說一定要所羅門把彩蛋借給他的畫展,讓那個白癡非常相信他手中的那個是真品。」尼奧呵呵坐下,手指在戴維拿回來的那個保險箱上點了點,「所羅門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顆炸彈……確切說是煙霧彈,其實是我提前安置好的。還有啪啪那幾聲槍響,其實是我設置好的微型炸彈,威力就和中國的爆竹差不多。」

  「而我,只要等在那裡,就算所羅門不來撞我,我也會去撞他,然後趁機將他的保險箱與我的保險箱對換,當他拿著贗品和你們一同觀賞,歐利文又教會他如何打開彩蛋,這讓他毫不懷疑自己拿著的是真品。」戴維也倚著桌子笑了起來,「不過我很好奇,葉卡特琳娜的彩蛋裡面到底是什麼。」

  「真愛。」歐利文看向戴維,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裡卻有幾分落寞。

  「真愛?」戴維眨了眨眼睛,「我雖然從前不學無術,但好歹你書房裡的藏書我都看過一遍了。葉卡特琳娜可是個相當風流的女皇,擁有的情人不計其數,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夠永遠待在‘女皇情人’的寶座上。」

  歐利文取出那顆彩蛋,按照正確的次序按下寶石,取下了蛋殼,而在底座上成列著的依舊是一幅小像,小像中的男子英俊面帶笑容,有著迷人的風采。

  「他是誰?」戴維有些好奇,「謝爾蓋‧薩爾蒂科夫?算了吧,這個傢伙是個花花公子,讓葉卡特琳娜失望透頂。斯坦尼斯拉夫‧波尼亞托夫斯基?見到這個波蘭的末代國王時,她說過‘不要讓男人成為你的主宰,不要讓愛情代替你的統治。’我猜想他也不足以在女王心中有這麼重要的地位。「

  歐利文看向戴維絞盡腦汁思考的樣子,唇角的漾起了笑容:「他是波將金,為葉卡特琳娜奪得了克裡米亞半島,讓女皇的名字聲震歐洲。不過波將金對女皇的愛情並沒有持續太久,但是他至死都是對女皇忠誠的。為此,女皇還感慨過,‘為什麼愛情與忠誠無法兼得’。」

  戴維愣了愣,無奈地一笑:「至少比起其他的情人,波將金到死都站在她的身邊。」

  「所以你才在給所羅門的彩蛋裡畫了謝爾蓋‧薩爾蒂科夫,那個愛情騙子?真諷刺……」尼奧恍然大悟。

  歐利文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著那顆彩蛋沉思了起來。

  戴維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彩蛋原來的主人,那個一直被他愛慕著的教授。

  尼奧伸了一個懶腰,「困死了,我要去睡覺了!但願明天所羅門不會非常熱情地來找你,所以把保險箱藏好了!」

  戴維狐疑著看向歐利文:「所羅門為什麼要非常熱情地來找你?」

  「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歐利文蹙眉。

  戴維撇了撇嘴,也是,歐利文的事情是不會告訴自己的。就像那個教授,戴維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好吧,我也回去睡了,困死——」戴維朝著門口走去。

  剛觸上門把手,忽然有人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

37

  那一刻,胸腔裡翻滾其洶湧的浪潮,戴維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身後的體溫是屬於歐利文的。

  他覆上歐利文的手,呆呆地問:「怎麼了?」

  對方迅速放開了他,用很輕的聲音說:「謝謝你,戴維。」

  不知道為什麼,戴維覺得此刻自己不能回頭。

  他相信,歐利文的表情一定是他從沒有見過的溫柔。

  戴維已經站在了某個懸崖的邊緣,他不想掉下去,如果可以,他更想回到安全的地方。

  「不用謝,記得把薪水給我。」

  強迫自己用笑著的聲音回應對方,他拉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夜晚的海風有些涼,戴維伸手抱住了自己。

  他知道,歐利文策劃這整個偷取彩蛋的計劃,都只是為了他心裡面的那個人。

  眼睛有些發酸,戴維伸手擦去眼角的濕潤。

  「真討厭啊,今晚的風吹得眼睛不舒服。」

  戴維晃到了自己的房門口,打開房門,還沒用卡接通電路,忽然有人從後面將他抱住。

  「誰——」戴維大驚,條件反射一般,按照自己曾經和尼奧訓練時那樣,猛地用手肘擊向身後人的脖頸。

  對方卻躲開了,發出呵呵的笑聲。

  「戴維,你這麼快就把我忘記了?」

  「安東尼!」戴維瞬間感覺一片冰涼,「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應該已經離開美國了!」

  安東尼抱著戴維在床上坐了下來,戴維坐在對方的腿上,安東尼曖昧的氣息就流瀉在他的耳邊,「你他媽放開我!」

  安東尼鬆手了,戴維立馬跳下來,想要跑向門口,對方卻一把將他拖了回來,扔在了床上。

  一片黑暗之中,安東尼那雙碧綠的眼睛讓戴維的恐懼從腳底一直湧入大腦的最深處。

  他知道這個人是個瘋子。

  一定要逃!而且必須告訴歐利文,安東尼也在這艘船上!

  他翻身想要從床的另一側逃走,卻被對方扼住了腳踝拖了回去。

  對方跨坐在他的腰上,兩隻手被固定在了腦袋兩側,他此刻只能直面對方的眼睛。

  「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婊子!忘記是我們幫你離開那個鬼地方!是我們為你偽造了……」

  驀地,戴維的唇被對方含住,蹂躪般地親吻了起來。戴維蹬踏著雙腿,但是根本不可能踢到壓制著自己的人。

  走廊上有人走過,當腳步聲似乎去到了走廊的盡頭,安東尼這才放過了戴維。

  他用略帶蠱惑的嗓音在戴維耳邊輕聲道:「寶貝,安靜一點。」

  戴維不想理睬他,他就不相信自己大聲吼叫會沒有人過來,才剛要張嘴,他聽見房間裡傳來「嗚嗚」的聲音,還有誰在這裡?

  有人從床邊走過,不是壓著自己的安東尼,那一定就是他的跟班米高!

  燈亮了起來,突然而來的亮光讓戴維不適應地閉起了眼睛。

  「看看,我把你的女朋友也帶來了。」安東尼扼住戴維的下巴,轉過他的腦袋,讓他看見被綁坐在牆角的椅子上,滿臉恐懼的塔紗。

  她的嘴被黑膠帶封住了,眼淚流落下來,楚楚可憐。

  「你把她抓來幹什麼!」戴維咬牙,用力地推拒著安東尼,想要去塔紗身邊。

  驀地,安東尼將他狠狠按回床上,米高走到了塔紗的身邊,掏出了一把明亮的匕首。

  戴維鬧中一片空白。

  「你……想幹什麼?」

  「因為我生氣了。」安東尼的手指溫柔地掠過戴維的眉骨,在他的唇上點了點,「我送給你的波斯玫瑰,你毫不珍惜地就給了那個女人。我請你喝杯馬丁尼,你也不屑一顧。你深深傷害了我大男人的自尊心,難道我不應該生氣嗎?」

  「玫瑰……是你送的……」戴維睜大了眼睛,「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安東尼似乎離開監獄以後也沒有剪過頭髮,半長的髮絲垂落下來,魅惑人心的美感隨之墜落。

  「我以為那朵花送錯了地方……有誰會送男人玫瑰的……」戴維咽下口水,他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可是剛才安東尼說他生氣了,這傢伙不會切下自己的手指頭逼迫自己吃下去吧?

  「那麼我的馬丁尼呢?」安東尼狀似親昵的用筆尖蹭了蹭戴維的臉頰,含住他的耳垂,細細親吻了起來。

  戴維撇過頭去躲開,「我不喜歡馬丁尼。」

  「你可真挑剔。在監獄裡的時候,你說你不喜歡法國菜,現在你又說你不喜歡馬丁尼。」安東尼拉著戴維起來,面對面坐在床上,將戴維的雙腿拉到自己的腰上,「那麼現在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像是美女?」

  戴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雖然歐利文曾經說過在安東尼面前不要撒謊。

  「怎麼不說話了?看來你是真的喜歡美女了。」安東尼看向米高,「把那位小姐的臉畫花吧,省得我的小戴維總對她念念不忘。」

  米高的匕首貼在了塔紗的臉上,就要劃下去。塔紗顫抖著,看著戴維,盈滿了淚水。

  她的的恐懼與絕望像無數的針尖紮向戴維的眼球。

  「不要——」戴維驚恐地想要爬過去卻被安東尼拉了回來,「你要是敢碰她,今天不行,明天不行,但總有一天我也會劃花你的臉!」

  安東尼笑著打了一個響指,米高略微放開了匕首。

  「小傻瓜,我是個男人,就算被劃花了臉也無所謂。」安東尼抬起戴維的手,親吻上他的手背,「不過只要你乖乖聽話,就算要我放過她也無所謂。」

  「……你要我幹什麼?」

  安東尼看著戴維的眼睛,嘆了一口氣,「你到底是心軟還是天真?不過是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人,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戴維雖然騙過很多女人的錢,但是受不了女人在他面前受到傷害。

  「我知道她叫塔紗!她與你我之間的事情無關!」

  「小笨蛋,她的名字可不叫塔紗,而是安奈兒。她是不是告訴你自己是個離婚的鑽石貿易商?其實她是我大哥所羅門的情婦,她勾引其他男人的時候說辭這些年來都沒有變過啊。」

  戴維愣住了,她看向塔紗,對方緩緩閉上了眼睛。

  什麼?自己竟然和一個軍火商的情婦……

  「你要小心啊,因為我大哥的脾氣有些暴躁,他要是知道你和他的女人……」安東尼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思的樣子,「不對啊,要是所羅門那只沙文豬看見了你,只怕會更興奮。他會把你關起來,沒日沒夜地侵犯你,可不會像我這樣有紳士風度地對待你。」

  你這樣也算「紳士風度」?

  「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你大哥就在這艘船上,你就不怕他發現你?你就只有兩個人而已!」

  「你是在關心我嗎?幹掉那只笨豬,兩個人就夠了。我看還是讓話題回到你我之間吧。」安東尼靠向戴維,鼻尖觸上戴維的鼻尖,說話時喝出的氣息就噴灑在戴維的唇縫間,「如果你不想我傷害安奈兒,你就乖乖照我說的去做。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不然我就讓米高先劃爛她的臉,然後割下她的鼻子……戴維,你最喜歡她什麼地方?嘴唇還是胸部?我會讓米高把它們都取下來,送到你的面前。」

  戴維咬牙,他知道安東尼說得出也做得到。

  「如果……你不想理這個沒對你說實話的女人,也可以,我會讓米高將她還給所羅門,不過我那個暴躁的大哥應該會直接把這個女人賣到哥倫比亞,如果運氣不好,應該會直接把她的皮剝下來——他最恨自己的女人對自己不忠了。」

  安東尼用不輕不癢的語調訴說著,戴維只覺得起了一身冷汗,而安奈兒也搖著頭似乎極為害怕米高將她送還給所羅門。

  反正自己已經落到安東尼的手上了,還有什麼條件可談?

  「你要我幹什麼?」

  「恩……」安東尼抱著尼奧,「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想你吻我。」

  「吻你?」

  「對啊,像是對待情人一樣,戴維……你一直都對我很凶。」安東尼閉上眼睛,一副少女期待著情人的模樣,白皙的臉龐和細膩的睫毛讓他看起來有幾分天真的味道,但是戴維很清楚,這個傢伙是個魔鬼。

  「記得吻我的唇哦,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應該明白吧?」

  戴維快要發瘋了,自己要吻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瘋子?

  他僵在那裡,而米高則將匕首的尖端刺向安奈兒的臉頰,留下了一點小小的血痕。

  「我會做的!你別碰她!」

  「是啊,米高……我的戴維需要醞釀一下情緒的嘛。」安東尼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算了,豁出去了!

  戴維抱著高臺蹦極的決心,忽然撞上了安東尼的唇,然後大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安東尼睜開眼睛,用可惜的語調說:「親愛的,你似乎沒有弄明白‘吻’是什麼啊,而且我的要求是像對待情人一樣。」

38

  情人?我的想像力還沒有豐富到能把你當做情人的地步!

  戴維咬住自己的嘴唇,他不明白尼奧那個沒事老愛來找自己麻煩的傢伙今晚怎麼會這麼安分!

  「看來我還是親自來教一下你吧。」說完,安東尼托過戴維的下巴,輕輕含住了他的上唇,細細地抿著,舌尖緩緩伸了進去。

  戴維不斷向後仰去,想要避開對方的吻,但是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拒絕,在他心裡,安東尼就是纏繞上自己的毒蛇,隨時有可能扼死自己。

  安東尼的另一隻手順勢拖住戴維的後腦,帶著他倒入了柔軟的床褥中。

  「戴維,我要你抱著我。」安東尼就像撒嬌的孩子一樣,提出他的要求。

  戴維轉過臉去,便對上安奈兒懇切的眼睛,他只好伸手抱住安東尼的腰,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樣勒死這個傢伙。

  安東尼的膝蓋擠進戴維的雙腿之間,貼著他的小腿內側緩慢移動著。戴維討厭這種感覺,將腿微微向一旁挪動,而安東尼則堂而皇之地整個腰身都擠了進來。

  戴維咬牙,「這個遊戲你什麼時候才能玩夠?」

  安東尼搖了搖頭:「沒有,而且我沒在玩。如果我現在的做法讓你感覺到不尊重,那麼我很抱歉。」

  「很抱歉就放我走!有什麼不爽去找你大哥!」戴維怒道,「我只是你在監獄裡遇見的小角色而已,我只是個傳話的小嘍囉!即對你構不成威脅,也沒什麼天大的魅力!還是你覺得玩弄那些無從反抗的人很有趣?」

  「你確實讓我覺得很有趣。」安東尼目光柔軟了起來,細吻上戴維的頸窩,用牙齒咬開襯衫的領口,「所以我想要將你收藏起來。」

  「我不是東西!」

  「你當然不是東西。‘收藏’這個詞語可以延伸出很多意思,並不僅僅是像個物品一樣擺放在那裡觀看。」安東尼的手掌遊移在戴維的側腰上,「現在,我要你解開自己的褲子。」

  戴維驚了,破口道:「你神經發夠了沒有!要解就解你自己的褲子!」

  說完這句話,戴維後悔了,讓安東尼解開他自己的褲子,後果只會更可怕。

  耳邊蕩漾起對方的輕笑聲,他在戴維的耳廓上親吻了一下,「你確定要我解開自己的褲子嗎?」

  戴維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安東尼提醒道:「剛才你沒有照著我說的話去做,你說我是應該割下安奈兒的鼻子,還是她的嘴唇?」

  戴維咬著牙顫抖了起來,手指觸上自己的拉鎖,卻沒有力量向下拉。

  「別擔心,我會對你很溫柔,比你對待那些女人還要溫柔。」

  安東尼的話語就像魔咒一般,但是只會讓戴維更加惶恐。

  他覆上戴維的手指,帶著他將拉鎖緩緩拉了下去,露出了深色的底褲。

  「告訴我,你是不是想羞辱我?」事已至此,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沒有了,戴維看著安東尼,他知道這個男人更享受控制他的情緒,驚恐、無奈、還有憤怒。

  安東尼低下頭,那個角度隔著垂下來的髮絲,戴維看不見他的表情。

  超出戴維想像的事情,是安東尼竟然隔著底褲親吻著他,不斷挑逗著,淺淺地嗜咬,卻又害怕傷到他而顯得異常輕柔。

  戴維睜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所有的感覺湧向那裡,他告訴自己不要有反應,但是他控制不了,腳趾僵直起來,雙腿不自然想要去夾住對方的腦袋,但是卻被安東尼按住了膝蓋。

  釋放的瞬間讓戴維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為什麼?

  像是安東尼這種男人,是絕對不會去取悅別人的,難道這也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嗎?

  「舒服嗎?」安東尼覆在戴維身上,「我說過我會對你很溫柔。」

  「為什麼……」戴維望向那雙綠色的眼睛,想要看懂他的心。

  「為了告訴你‘收藏’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是溫柔小心地對待。」安東尼笑了笑,「要不是不喜歡別人看見你最可愛的地方,我會把你的底褲脫下來。」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溫柔小心,那就放開我,不要來妨礙我的生活,不要用各種理由來威脅我。」戴維試圖撐起自己的上身,但是安東尼卻將他按了回去。

  「你讓我生氣了,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好過任何一個人。」安東尼的目光涼了下來,和剛才的柔情款款判若兩人,「記得我在州立監獄裡對你說過,如果不是因為和你們有交易的話,在那個操場上,無論有多少個獄警趕過來,我都一樣會上你。」

  戴維沉默著,那件事情也一直是他心裡面的刺。

  在眾目睽睽之下,安東尼將他壓在那片沙礫地上為所欲為,刺傷的並不僅僅是戴維的自尊心,更讓他瞭解到這個男人內心的瘋狂。

  「現在,我提醒你一下,這裡已經不是州立監獄了。」

  戴維身體一顫。

  「我可以對你用強,我也可以用安奈兒來威脅你,不過那樣一點意思都沒有。」安東尼起身,一把將戴維拉了起來,紳士地替他穿好褲子,「好了,寶貝,這一次你得和我走了。」

  戴維才剛站起來,安東尼忽然一掌劈在他的頸後,當他向後倒去的瞬間,落入了安東尼的臂膀中,他輕鬆地將戴維抱了起來,對著米高說,「替我送個口信給我親愛的大哥吧。」

  米高點了點頭,敲昏了安奈兒,也將她扛了起來。

  半夜三點多的走廊上沒有人,安東尼抱著戴維堂而皇之地走下了樓梯,打開了一扇房門,將戴維放在了床上。

  從抽屜裡取出一支針管,藥液推入了戴維的手臂中。安東尼在他的手背上輕吻了一下,「親愛的,睡一覺起來,你就能跟我回家了。」

  而米高則抱著安奈兒來到船艙底部的一個房間,這裡是經濟艙,大多是些中產階級。

  一個男人打開門,看見米高手中抱著的安奈兒,露出欣喜的表情:「我打電話預定了你們的服務,可是半天都沒有人來,我還以為被騙了呢。這個女人真的很漂亮啊,只是怎麼是睡著的?」

  米高回答道:「等她醒過來了,你就能好好享受了。」

  半個小時之後,所羅門的手機裡接到了一段視屏,畫面上是他的情婦和別的男人不堪入目的畫面,這讓他氣憤的無以為加。

  「媽的!這個女人竟敢背著我和別人鬼混!給我把她找出來!馬上!」

  視頻裡面顯示出房間並不豪華,應該是經濟艙。

  所羅門的手下們竟然在半夜裡輪個敲開了經濟艙的房門。

  神志不清的安奈兒被扔進了所羅門的房間裡,她的身上滿是愛遇之後的痕跡,臉上滿是渴望。這讓所羅門氣到發瘋,直接拾起桌邊的咖啡杯砸到了安奈兒的臉上。

  「你這個賤人!」所羅門直接掏出腰間的手槍,對準累安奈兒的腦袋,「既然你那麼喜歡和男人鬼混,那就到地底下去好好享受吧!」

  就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巨大的轟鳴聲傳來。

  牆壁坍塌,天花板淪陷,就連守在房間門外的保鏢都被強大的衝擊波震了出去。

  某個陰暗房間裡的安東尼,笑著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變成一片雪花,「親愛的大哥,這個炸彈才比較像是我的風格。你的個性太衝動了,我在給你情婦的戒指裡裝了一枚微型炸彈,不過爆破力可不微型。煙霧彈只有盜賊和小偷才會使用(前幾章裡尼奧使用煙霧彈調換了保險箱而所羅門一直以為這個煙霧彈是安東尼放的)。」

  安東尼的懷裡是對巨響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戴維。

  米高走進來,將一個保險箱放到了他的面前,「先生,這是那個裝著彩蛋的保險箱。」

  安東尼抿嘴一笑,「沒錯,是彩蛋。不過不是葉卡特琳娜的彩蛋,而是歐利文的彩蛋。真沒想到他竟然能將那麼複雜的紋路模仿得一模一樣,連我都要佩服他了。」

  一個晚上連續出了兩起爆炸,這也讓「藍鑽石號」的乘客們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從房間裡聚集到了甲板上,四五點中的海平面上漸漸有了一絲光亮。

  尼奧和歐利文同時打開了房門,看向對方。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好像是爆炸?」

  歐利文將彩蛋隨身攜帶,和尼奧一起離開了房間,路過戴維的門口,尼奧用力地拍打,卻沒有人應答。

  「那傢伙睡死了!」

  歐利文蹙眉,直接用腳大力踢踹房門,?啷一聲門被踹開之後,戴維卻不在房間裡。

  「這傢伙早就離開了吧!」

  尼奧與歐利文不做多想,直接跑去甲板上。

39

  所有人都仰著頭望向「藍鑽石號」的最高處,那裡煙霧繚繞,不用想,如果有人在裡面一定被炸得連灰都不剩了。

  「那裡……好像是所羅門的房間吧……」尼奧喃語道。

  反倒是歐利文環顧四周:「戴維呢!戴維在哪里?」

  「老大,現在聚集到甲板上的乘客起碼有上萬,你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尼奧吸了一口氣,「不過……我也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們分頭去找他。」歐利文撂下這句話,就快步走進了人群之中。

  遊輪上的保安和警察已經出來維護秩序了,船長聯繫了休斯頓的警方,大約在三個小時之後,乘坐快艇的警察就會到來,為了避免再有炸彈事件,船長決定將所有穿上的乘客轉送到半個小時之後就能相遇的「蒙哥馬利號」。

  「戴維——戴維‧霍夫蘭!」歐利文在人群中喊叫著對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沒有人應和他,海風吹開他的短髮,拉扯著他的神經。

  半個小時之後,他已經繞著船頭的甲板走了一圈了,握著拳頭的手心已經汗濕。

  「那個白癡!到底哪里去了!」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尼奧打來的。

  「你找到他了?」

  「沒有,不過我給過他一隻手錶,可以定位他的所在。我已經查到他現在還在遊輪的某間貴賓室裡,估計他是不是和哪個女人開心著呢,說不定是我們白擔心了!」

  「哪個房間!」

  「你等一等,我掉出船艙平面圖來看一下……」

  「快一點!」歐利文跑回船艙去,儘管有警衛阻攔所有想要回船艙取回行李或者尋找親人的乘客,歐利文還是一拳揍在阻攔自己的警衛臉上,沖了進去。

  此時,安東尼將還在船上沉睡的戴維背了起來,米高打開房門,對安東尼說:「先生,船已經準備好了。」

  「好的。」安東尼笑了笑,「沒想到這次不但能夠結果了所羅門,還有了意外收穫。」

  房間在此時關閉,門內是一片黑暗。

  歐利文的手機又響了。

  「戴維那傢伙離開房間,一直下樓,看那個方向應該是朝船尾去了!」

  歐利文嘖了一聲,快步跑向通往船尾的樓梯。

  安東尼已經來到了甲板處,背著戴維沖進了人群,因為他在戴維的額角抹了幾滴番茄醬,造成腦部撞傷的假像。

  所以他一個男人扛著另一個男人出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反而警衛還關切的告訴他哪里有醫生,要他帶著戴維和醫生待在一起,等蒙哥馬利號一來,會優先安排他們上船。

  只是這位好心的警衛沒有想到,船尾已經停著一艘快艇,而米高將提前準備好的繩索拴在了圍欄。

  安東尼正要將戴維綁在背上,然後背著他下去的時候,有人喝住了他。

  「安東尼——唐納!」歐利文拔出腰間的槍,那是與所羅門談判時以防萬一而準備的,只是沒想到它最終的用途是用來指向安東尼,「把戴維放下!」

  冷風淩厲,使得歐利文的身影就像一柄利刃一般佇立在月色之下。

  安東尼愣了愣,也掏出槍來頂住戴維的額角,「幸會幸會!大畫家!」

  歐利文拉開了保險栓:「你此行的目的是所羅門,既然達成了目的,就不要節外生枝!」

  「恩!恩!」安東尼笑開了懷,「你此行的目的,應該是那只彩蛋吧?既然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就不要太貪心了,戴維就交給我好了。」

  「我們可以繼續在這裡僵持,休斯頓的警察馬上就到了!」

  兩人持槍對峙著自然也引起了圍觀者的注意力,很快船上的警察也到了。

  幾把槍一起對準了安東尼,因為他挾持人質,明顯不是好傢伙。

  「哎呀,哎呀,我本來真不想引起這麼大的注意力的。」安東尼看向歐利文冷峻的臉,「你拿到真的彩蛋了對吧?不如這樣……你用它來交換戴維,怎麼樣?」

  此時,戴維的眼皮顫動著,緩緩睜開,看見的是冒著濃煙的船艙頂部。

  頭疼得很厲害,他搖晃了一下,發現自己是被人扶著的,想要伸手去按太陽穴,這才發覺自己的腦袋邊頂著一把槍。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記得自己在房間裡……遇見了安東尼,然後那個傢伙……把他敲昏過去了。還有安奈兒……現在自己是在哪里?

  戴維的焦距逐漸清晰,當他看清楚不遠處歐利文正用槍指著他們的時候,似乎清醒了許多。

  「歐利文——」戴維想要過去,安東尼卻扣住了他的脖頸。

  「我的小戴維,你已經待在我的身邊了還總想著去到別的男人那裡,我會很難過的。」安東尼的聲線拉長,慵懶中是危險的意味。

  「我可以把彩蛋給你,放了戴維。」歐利文回答道。

  戴維驚了,剛才歐利文說了什麼?那顆彩蛋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得到手!而且還是那位教授的遺物!

  「喲喝,大畫家,你這一次可真是大方得讓我驚訝啊!」安東尼笑了起來,勾了勾手指,「那麼彩蛋呢?」

  「你放戴維過來,我就把彩蛋給你。」歐利文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被藍絲絨包裹著的東西。

  「那可不行,沒了人質,這麼多把對準我的槍,我連躲的機會都沒有了。」安東尼扯了扯嘴角,「戴維,你過去把那顆彩蛋拿過來把。」

  「什麼……我去……」戴維呆住了,他隨即明白如果是他去拿那個蛋,那麼一旦歐利文有什麼輕舉妄動,安東尼就會開槍。

  「去吧,小戴維。」安東尼推了一下戴維的後背,用槍指著他的腦後,一步一步走向歐利文。

  當兩個人來到距離歐利文一臂之長的時候,停了下來。

  「去拿彩蛋吧。」安東尼的槍口從戴維的後腦緩緩移下來,停留在脊椎處,然後親吻上他的後腦。

  戴維看著歐利文,開口道:「這一次你還是可以不用管我。安東尼他不會把我怎麼樣……」

  歐利文扯起了嘴角:「你要是敢跟著這個傢伙跑了,等我把你捉回來,一定送你去州立監獄,那裡的犯人很想念你。」

  戴維的手指一顫,苦笑了起來。

  不要為我做出這樣的犧牲。

  我會產生不該有的奢望。

  我會以為自己在你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戴維,去拿彩蛋。」安東尼的聲音再度響起,槍口在他的後脊上頂了頂。

  伸手觸上那只彩蛋,戴維的眼淚忽然掉下來了,「對不起……」

  就在那一刻,歐利文忽然扣住了戴維的胳膊,將他猛地拉向自己,一聲槍響之後,戴維發覺自己被歐利文拉到了胸前,他的胳膊勒住了自己的喉嚨。

  這到底怎麼回事?

  戴維抱著彩蛋,現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樣了,變成歐利文挾持自己面對著安東尼。

  為什麼自己變成了人肉盾牌了?

  還有,剛才開槍的人是誰?

  此時,安東尼的槍不偏不倚指著戴維,他身後的歐利文開口了:「你現在可以一槍打爆戴維的腦袋了。現在彩蛋在我這裡,戴維也在我這裡,甚至於你自己也被警察包圍了,你要如何選擇呢?安東尼‧唐納。」

  歐利文的嗓音是冰冷的,壓迫感如同冰霜蓋地,讓人忍不住抽吸。

  戴維算是明白現在的情形了,如果安東尼開槍,反正打中的也是戴維而不是戴維身後的歐利文。剛才歐利文說什麼把彩蛋交給安東尼,其實就是找機會要把戴維拉過來當盾牌!

  氣死人了!

  剛才還讓我亂感動一把的!

  全是騙子!

  「你以為我不會開槍嗎?這個世上像是戴維這樣的漂亮男孩多的是。」安東尼聳了聳肩膀。

  「但是只有一個戴維‧霍夫蘭。」歐利文不動聲色地回應。

  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彼此,空氣變得稀薄,令人窒息。

  戴維心跳得飛快,不斷吞咽著口水注視著安東尼的槍口。

  「把槍放下!」

  「再不放下槍我們就開槍了!」

  警衛們已經不耐煩了,現在的安東尼沒有任何可以遮擋自己的東西。

  「好的!好的!大家別激動嘛!我這就把槍放下。」安東尼舉起手來,槍掛在他的拇指上,然後他緩緩跪下來,彎下腰,將手槍放在地上的瞬間,砰——地一聲,煙霧彈炸裂開來,整個船尾迅速被煙霧所籠罩。

  「可惡!」

  「人在哪里!」

  不用多想,剛才的煙霧彈已經成功讓安東尼逃脫了。

  快艇的馬達聲越來越遠,安東尼的聲音遠遠傳來:「下次再會——」

  煙霧足足持續了三、四分鐘才散開。

  戴維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安東尼那個混蛋真的走了?

  忽然想起身後的傢伙剛才竟然把自己當做人肉盾牌,真是氣憤不已,他猛地轉身,怒火焚燒:「歐利文‧凱恩——你這個冷血魔王……」

  當他看見歐利文的表情時,不由得愣住了。

40

  對方的面色蒼白,額角上冷汗落了下來。

  襯衫的胸口上,一片鮮紅,液體滴滴答答落下。

  他的呼吸艱難,一定是剛才將戴維扯過去的時候,被安東尼打中了。

  「歐利文!」戴維趕緊用手摁住他的胸口,自己的心臟仿佛也隨著對方的血液渲染而劇烈疼痛了起來。

  歐利文沒有再說話,只是躺在戴維的臂彎裡,伸手似乎想要觸碰什麼。

  戴維瞬間明白他想要看到彩蛋,趕緊將它塞進他的手裡,「彩蛋在這裡!你看!彩蛋沒事!」

  歐利文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擠出一抹笑容。

  戴維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死死摟住歐利文,「你可千萬別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這個什麼蛋扔到大海裡面去!」

  很快,急救人員趕來,將戴維拉開,將歐利文平放在地面上,為他止血。

  子彈似乎貫穿了他的肺腔,血液在甲板上緩緩蔓延開來。

  戴維不斷地自責著,自己不應該去拿那個彩蛋,就算被安東尼帶走了又怎麼樣,那個傢伙玩膩了說不定還會放了自己……如果歐利文有什麼事情的話……

  此時,尼奧也趕了過來,看見正在被兩名急救醫生處理著的歐利文,也愣住了。

  在看看不遠處傻站著的戴維,低著頭,肩膀顫抖奮力忍耐著什麼。

  「戴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歐利文怎麼了?」

  戴維只是低著頭,眼淚縱橫,手裡面傻傻地捧著那只彩蛋。

  「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尼奧有些急了,推了戴維一把,誰知道他就這樣向後摔坐在了地上。

  尼奧這才反應過來什麼,蹲坐在戴維身邊,將他摟進懷裡。

  「戴維,這不是你的錯。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歐利文的選擇……」尼奧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蒙哥馬利號在十五分鐘之後到達,歐利文被送上船去搶救。他需要輸血,尼奧的血型和他是匹配的,再加上其他乘客的幫助,確保了歐利文在到達休斯頓之前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直到他被送到了休斯頓的醫院,戴維與尼奧依舊守在手術門外。

  歐利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他的手臂上,用力地一揮,原來是戴維枕著他小臂睡著了。

  「戴維‧霍夫蘭,你可真行啊,竟然能枕著傷患的手臂睡得天昏地暗。」歐利文冷哼了一聲,他的聲音讓戴維瞬間驚醒。

  「歐利文!你醒了!太好了!」戴維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當然會醒。你把我的胳膊壓得沒有感覺了。」歐利文蹙眉。

  「啊……對不起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我給你按一按!」戴維狗腿地伸手按摩著歐利文的小臂,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

  只是他低著頭,沒有看見歐利文唇線所扯出的笑意,他略微低下頭,能夠清楚地看見戴維的額,還有細密的睫毛,專注的模樣就像討好主人的小狗。

  「那個,還是很麻嗎?」戴維抬頭望向歐利文,對方臉上瞬間恢復了什麼都沒有的表情。

  「你沒有把口水留在我手臂上吧。」

  「我睡覺習慣很好!不會流口水的!」戴維義正言辭道。

  「那我原諒你。」歐利文用那只手摸了摸戴維的腦袋。

  隱隱傳來咖啡的香味,是尼奧帶著咖啡和點心進來了。

  「嘿!你可終於醒了!要是再睡下去,只怕……戴維會把你那只手臂壓殘了!」尼奧將咖啡遞給戴維,「醫生說你需要在這裡住上至少一個月,沒問題吧。」

  「那顆彩蛋呢?」

  「我已經寄放到了瑞士銀行的保險櫃裡,你隨時可以取出來送還給教授的家人。」尼奧在歐利文身旁坐下,用微笑安撫自己的老友。

  提起彩蛋,戴維忽然想起了什麼。

  「喂!歐利文!你怎麼可以拉我去做肉盾?安東尼要是開槍,我怎麼辦?」

  「是哦!」尼奧也托著腦袋一副深思的樣子,「不過我要是歐利文,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吧。」

  「什麼——你們兩個冷血無情的傢伙!」戴維伸手就要去壓尼奧的腦袋,但是他的心裡面卻忐忑不安起來。

  如果歐利文真的不在乎自己,根本不用為了尋找自己而跑來與安東尼對峙,但是又為什麼……

  戴維雖然沒有看向歐利文,卻一直期待著他的回答。

  「安東尼不會對你開槍。」

  「為什麼?」

  「為什麼?」

  戴維與尼奧紛紛轉過頭來,一副不明就以的樣子。

  「因為安東尼不想你死。」歐利文的話讓戴維滿臉黑線。

  不想對我開槍自然是不想我死,但是為什麼不想我死?如果安東尼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很有趣的話,這個世上再找一個玩具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像他那種自尊心大過天的人,對付歐利文不是比保護一個玩具更重要嗎?

  「你憑什麼相信安東尼不想要我死?我明白了,他是想玩死我,不想我死的太痛快了。」戴維聳起肩膀。

  歐利文沉默了,只是戴維還在期待他的下一句話。

  「老兄,你可別說他是認真的。」尼奧半開玩笑地說。

  歐利文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拿走了戴維的咖啡。

  「喂!受傷了還喝咖啡!不想好了啊!」戴維伸手要把咖啡拿回來,卻被歐利文那麼一瞪,只好坐回原處。

  尼奧見歐利文沒什麼事了,也就訂了一張機票飛回紐約處理一些事情,留下戴維陪著他。

  但是戴維的臉卻垮了,這裡雖然沒有需要清理的畫室,但是他還是被當做小弟一樣呼來喝去。

  「去把當地的早報買回來。」

  「去幫我買一杯新鮮的柳橙汁。」

  「回去你賓館的房間幫我回復一下郵件,就說我暫時無法回到紐約。」

  ……

  戴維想要發作,但是一想到歐利文又是為了自己才被安東尼打傷的,只好認命。

  晚餐之前,戴維按照歐利文的要求帶著晚報走回醫院。

  路過一間病房的時候,聽見了女子溫柔的聲音。那個聲音太熟悉,內心深處沉靜已久的弦就這樣輕輕顫動了起來。

  「戴安娜,你要乖乖的,明天琳達太太還會帶你來看我的。」

  「媽媽,我可不可以不走啊……沒有你我晚上睡不著……」小女孩發出撒嬌的聲音。

  「這裡是醫院,你不能睡在這裡,等媽媽病好了,會摟著你睡。」

  那樣的聲調,讓他想忘記都很難。戴維緩緩走向那扇虛掩的門,正好能夠看見躺在病床上那個女人的側臉。

  棕色的長髮,娟秀的鼻骨,還有那讓人心跳平緩的嗓音。

  戴維睜大了眼睛,呼吸似乎被時間凝固。

  「露比……」難以自已地,他念出了那個名字。

  病床上的女人聽見自己的名字,頓了頓,朝著戴維的方向望去。

  她的表情顯得驚訝,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戴維……戴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戴維推開門走進去,一把將對方抱住:「露比!真的是你!我已經九年沒有見過你了!」

  露比呆傻著,似乎還不確定抱住自己的是戴維,只是喃語著問:「真的是你嗎?戴維?」

  「是我!」戴維緩緩放開她,再看看她蒼白的臉龐,「你病了?還病到住院的地步?」

  微微低下頭,露比扯出無奈的笑容:「我沒有想到再見到你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下。是的……我病了……」

  「媽媽,這位叔叔是誰啊?」小女孩拉長的聲音響起,戴維望向她,同樣是棕色的頭髮,大大的眼睛。

  「這是……你的女兒嗎?」

  「是的,已經三歲了。」露比笑了笑,「這樣一想,我已經老了,再看看你,還是依然那麼年輕……」

  「你結婚了?」戴維有些詫異,露比比自己還要小半年,今年也不過二十六歲而已。

  「嗯,我父親挑選的對象,這段婚姻只維繫了半年而已。」露比嘆了一口氣,朝著孩子的保姆說,「琳達太太,能先帶戴安娜回去嗎?戴維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正好可以說說話。」

  原來露比已經罹患了白血病,這兩年到處在尋找匹配的骨髓,花費了大量的金錢。他的父親過世之後,留下了一個生產葡萄酒的莊園,很有可能,連這個莊園都要變賣。

  戴維吸了一口氣,他知道以露比的性格是不願意說那些痛苦的事情,但是她太累了,一直沒有依靠的人。於是當戴維忽然出現到她的面前,將那本來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城牆擊潰。

  「有一天我在紐約的皇后大街上,好像還看到了你呢,這樣一想應該是我看錯了。」戴維低著頭,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你應該沒有看錯,我確實去過紐約。」

  「哦?」

  「你也知道我病成這樣,就想把戴安娜交還給我的前夫,當我打通他的電話時,他的太太才告訴我,他因為前段時間的金融風暴而破產……」露比沉默了。

  「他做了傻事?」

  露比點了點頭。

  戴維嘆了一口氣,果然世事無常啊。

  「你呢,戴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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