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道歉
慕醒看著一堆價值不菲的領帶夾,哭笑不得地捏著男人凍得冰冷的耳朵,心里卻很感動。這種小溫柔,是獨屬於這個男人的。慕醒親了親他的唇,雙手攏住男人冰冷的雙手給他取暖。
“我哥小時候手凍傷了,每到冬天都會流膿流血。所以,每到冬天我都會給他買一副手套。兩年前,他結婚那天,出車禍死了。那個領帶夾是他結婚那天帶的,我收藏了。買手套的習慣沒有改掉,領帶夾就放在我給他買過的第一副手套里。”說完,慕醒笑起來,桃花眼上挑:“對不起,早上累壞了,中午脾氣太暴躁了。”
“沒有。”男人看著慕醒的眼睛,心疼地抱住他說:“我今天脾氣也太沖了。”
慕醒揉了揉男人的頭發,溫和依舊:“我哥走了,我媽經常跟我說她就我這麽一個親人了,讓我快點結婚。我家在農村,觀念落後,她肯定不會接受自己的兒子跟男人在一起。我媽今年六十多了,還有幾年的活頭呢?我要事事順著她,你……要理解。所以,那天你攔住成子的時候,我也沖你吼了。呵,我不喜歡男人,但是我現在真的有點喜歡你了。咱們之間是還有問題,但是咱們慢慢克服,一定會過得很好。”
聽他說完,方凡十心里的郁結煙消雲散。抱著懷中的人,方凡十笑起來說:“嗯,一定會的。”
有希望就是好的,他總比慕醒他媽活的時間長。
學校開學後,忙完了開始的那遭,現在已經漸漸步入正常軌道。慕醒上學期說的全班只要都過九十分他就穿女僕裝的事,因為全班一半沒過而腰斬。在全班的怨聲載道中,慕醒微笑著說了下課。
雖然下課了,全班竟然一個收拾著要走的同學都沒有。慕醒轉頭,疑惑地問:“怎麽了?”
“老師生日快樂!”全班帶著些哄笑地齊聲喊了這麽一句。
慕醒一楞之後反應過來,這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生日。收拾好課本拍了拍桌子,慕醒由衷地感到高興。
“你們怎麽知道的?”
團支書拎著一個包裝盒遞上來,笑瞇瞇地說:“上次評職稱看到的。就知道上次您說女僕裝的事是坑我們,不過……”團支書拍了拍盒子:“女僕裝我們給您買了,至於穿不穿,就看看您的誠意了!”
“哈哈,老師,我們送的禮物,您不穿上讓我看看就太不對不起我們了!”班里一群男生起哄。
這群兔崽子。慕醒無奈地笑了笑,眼睛里卻柔柔的。毫不在意地打開盒子,一條寶石藍色的領帶方方正正地擺在那里。慕醒搖著頭,輕笑出聲:“好啊,敢騙老師!”
班里又是哄堂大笑……
慕醒今天穿著西裝,里面搭配的羊毛衫和白襯衫,正巧缺了條領帶。放下書,慕醒笑著拿起領帶開始系。一向淡定從容的慕老師,這條領帶卻系得分外狼狽。主要是他一向不系領帶,就算系也是在家照著鏡子系,現在空手幹,還真是系不來。
“喲,這是同學給你的生日禮物?”井薇嬌剛下課,經過這間教室恰巧看到慕醒狼狽地系著領帶。
慕醒沖著她一笑:“正巧,你過來幫我系一下。”
井薇嬌臉一紅,拿著書敲了他一下,嗔道:“笨死了!”罵歸罵,井薇嬌放下書,雙手嫻熟地幫他系了起來,邊系邊輕聲吐槽:“哎,我最喜歡寶石藍色了。你戴就是好看,郝航那騷包貨新穿的大衣扣子也是這顏色,看上去不倫不類的,難看死了。”
慕醒文質彬彬地一笑,沒有說話。
看到這個場面,教室頓時沸騰了。本來學校單身老師就不多,慕醒帥氣、井薇嬌嬌美,周圍頓時響起了同學們八卦地叫喊。
“在一起!在一起!”
無奈地轉頭,慕醒笑得從容淡定:“下節課在一號教學樓上郝老師的課,再不趕過去就晚了!”
經他一提醒,全班頓時慌亂了起來。一個個拿起書就竄,郝航是全院出了名的火爆脾氣,誰上課敢遲到,期末考試成績就扣二十分。
整個教室瞬間跑得沒了人影,井薇嬌系好領帶。
“大功告成!”
慕醒長相原本就是雅致如畫,再加一條寶藍色的領帶,讓他更顯清新俊逸,井薇嬌看得有些發呆。
習慣性地扭了扭領帶,慕醒氣定神閑地問:“這算你給我的生日禮物?我還真忘了我自己的生日了。”
慕醒平時過得都是農村生日,在家的時候已經跟母親過了一次了,公歷的這個從沒放在心上過。
井薇嬌拍了他一巴掌,豪爽地說:“禮物我早買好了,咱們辦公室幾個輔導員約好給你慶生。放學後去學校對面的餐廳,不見不散啊!”
“好。”慕醒與辦公室幾個輔導員關系本就不錯,大家這麽熱情他也不好拒絕。
不知道方凡十回去了沒有,今天晚上慶生不在家吃飯,要提前給他做好飯。
回到家,家里連個人影都沒有。把書放進書架,慕醒笑了笑。以前自己住的時候倒沒覺得自己住有這麽冷清,果然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挽好袖子準備進廚房做飯,方凡十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慕醒,今天胡繁請客,不回去吃飯了。你想吃什麽?我幫你帶!”
慕醒一聽,心道正好,他正愁著收拾材料呢。於是慕醒趕緊笑著說:“不用了,我今天也出去吃。”
男人頓了頓說:“為什麽出去吃?有事麽?”
“沒事,你玩好就行。”慕醒這樣說著。
男人唔了一聲,也沒有在意。轉頭叮囑了他幾句註意保暖,就掛掉了電話。
慕醒稍微收拾一下,井薇嬌打電話過來說讓他去接她。站在井薇嬌樓下氣定神閑地等了半個多小時,井薇嬌這才踩著尖細的高跟鞋噠噠地走了下來。
能明顯看出井薇嬌是精心化過妝的,身上的衣服也搭配得很搶眼。她本來就是美女,這樣一打扮更是奪人眼球。慕醒稍微驚艷了一把,彬彬有禮地伸出胳膊做了個“請”的姿勢,想讓井薇嬌搭住他胳膊。誰曉得井薇嬌一下子撲上來,蹭著慕醒的衣服嚎:“艾瑪,凍死老娘了!”
原形畢露的井薇嬌讓慕醒啞然失笑,無奈地脫下衣服護在她身上,責怪道:“你還真行,天氣預報後兩天還下雪,你穿著裙子就出來了。”
“楚楚凍人”的井薇嬌牙齒咯咯響,攏了攏衣服說:“我剛問我姐,怎麽勾引自己喜歡的男人。她告訴我,勾引喜歡的男人就要刺激他的腎上腺素。唯一且屢試不爽的法寶就是袒胸露乳,少穿衣服。”
臉上笑容不變,慕醒挑了挑桃花眼,沒說話。
井薇嬌雖然對其他男人也是如此大大咧咧、口無遮攔,但是,對慕醒卻比著對別的男人更深厚了一層。慕醒向來心如明鏡,他不是不知道井薇嬌對自己的感情有區別於她對待別的男人。
以前,井薇嬌還不那麽明目張膽,慕醒又是個吃軟不吃硬不怎麽會拒絕別人的人。眼看著井薇嬌越陷越深,慕醒想是該找機會好好談談了。
但是,現在還不行。她如此費心費力地打扮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拂了她的好意。即使井薇嬌大大咧咧,也終究是個女人,這樣會讓她下不了臺。
所以,慕醒仍舊扮演著他彬彬有禮的紳士角色,任憑井薇嬌挽著他的胳膊去了餐廳。
進了餐廳,一對金童玉女自然是人們的焦點。井薇嬌很高興,找到同事後,她脫掉慕醒的西裝,舉手投足間女人味十足。周圍幾個男同事直接看直了眼,而女同事嘴里的誇獎也一直沒停。兩個人坐在一起,自然不在話下。
井薇嬌今天很高興,慕醒對她尤其上心。往常的慕醒紳士是對所有人的,而今天他比平常熱情很多,讓她有種自己是這次慶生宴女主角的感覺。女人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井薇嬌多喝了兩杯,臉犯了紅後嗓門都大了。
“慕老師,你怎麽不喝啊?不給我面子!”井薇嬌整個人勾在慕醒身上,眼神迷離,面部嬌紅。
“你看你個人來瘋,喝點茶水醒醒酒。”為防止她掉下來,慕醒摟住她的腰端著茶水溫言勸著。
“慕老師,好巧啊!”結實而又磁性的聲音響起,慕醒摟住井薇嬌的手一僵。淡定回頭,正碰上男人泛著寒氣的目光。
胡繁他們在剛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慕醒,本想拉著方凡十快速上樓,但是方凡十的感覺向來比他們敏銳,看到慕醒,早就三步並兩步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去。
“哎,方先生!”井薇嬌喝酒後膽兒比天大,連男人身上的暴虐都無視掉了,她打了個酒嗝繼續說:“今天慕醒生日,我們大家在這給他慶生呢~”
“哦?慶生啊~”方凡十冷哼一聲,“我好歹也是慕老師的朋友,怎麽就沒收到邀請呢?”
☆、27 發火
眼看方凡十要發火,胡繁過去拉著他,低聲說:“十哥兒,別這樣,咱們先上去!”
甩掉胡繁的胳膊,方凡十一聲冷笑:“打電話問有什麽事都不說,不知道慕老師把我當什麽了?生日雖然不算個大事,但是禮物我還是能拿得出手的。慕老師這麽諱莫如深,是請不起我喝頓酒麽?”
方凡十從來都是直來直去,有什麽情緒全部放在臉上,讓人一看一目了然。但是這次卻說得陰陽怪氣,連胡繁都兜不住了。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慕醒開口了。
“什麽樣的生日禮物?一堆領帶夾?一輛車?還是一棟房?”
方凡十眸光冰冷,威脅道:“慕醒!”
“可是,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我都不需要?”
“你!”方凡十勃然大怒,胳膊卻被胡繁給狠狠地拉住了。
胡繁的力量哪里能禁錮住方凡十,柯林和林與之也上來幫忙,方凡十擡腳就要踹慕醒的椅子,被胡繁一句話給吼住了。
“你還想把他的肋骨也踹斷麽?!”
男人雷霆大怒,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趁著他稍微收勁的時候,胡繁他們拉著方凡十就上了樓。臨進門,胡繁看了慕醒一眼,關上了門。
經方凡十這麽一鬧騰,餐廳里的客人全都朝著這邊看了過來,井薇嬌的酒都被嚇醒了三分。從容閑雅地坐下,慕醒溫和一笑:“咱們繼續。”
經方凡十那麽一攪合,大家心照不宣地吃過飯準備搭伴回去。井薇嬌走路有些踉蹌,一路上都是慕醒扶著她。剛出了門,不遠處的大悍馬上傳來了喇叭聲。
頓住腳步,慕醒往車上看去。車上,男人抽著煙,天太黑看不清楚他的臉色,只能看到他嘴邊的煙卷一明一暗。
旁邊一個女老師湊過來把井薇嬌接了過去說:“慕老師,我們送井老師回去吧,你別讓你朋友等急了。”
出來被寒風一吹,井薇嬌已經清醒了過來。實實在在地打了個噴嚏,井薇嬌嘟囔著:“你快過去吧,艾瑪,以後再也不穿這麽少了。明天估計得感冒!”
慕醒溫和一笑,說:“那我過去了,明天見!”
跟眾位老師道別後,慕醒直接上了車。車里很暖,煙霧繚繞,可見男人已經等了很久。
兩個人在車廂里陷入了沈默,方凡十不說話,慕醒更是淡定地閉目養神。他們已經在上次吵架後達成了共識,只要一吵架,立馬分開不要說話。兩個人的性格太過極端,好的時候會非常好,一產生沖突,就一發不可收拾。
既然方凡十按喇叭示意他過來,那就說明他已經冷靜了下來。
見慕醒快要睡著了,方凡十發動了車子,在馬路牙子上切了一下,車身一個趔趄,慕醒清醒了過來。
車子開始平穩前進,慕醒看著車窗外的霓虹燈,方凡十不說目的地,他也不問。任憑他載著他一環一環地繞到郊區,然後再一環一環地繞了回去。車廂里的感覺很沈悶,男人身上的氣壓和嗆人的香煙味讓人窒息。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最終,慕醒打破了沈默。
“去哪里?”
幾乎是同時,車內氣壓驟升,方凡十吸了口煙說:“操場。”
車子的方向調整到回學校的方向,慕醒調整下坐姿,桃花眼帶笑:“散步談心?”
男人哼笑了一聲,轉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慕醒覺得分外的意味深長。男人笑起來,說:“今天對不起。我去跟自己哥們喝酒,卻忘了給你自由的生活空間。而且,忘了你生日。”
謙和的臉上淡淡地浮起一層笑,慕醒說:“直到我說話你才說話,還讓我吸了兩個多小時的二手煙,這就是你的道歉方式。”
男人咧嘴,笑著說:“我說過,我其實是個很笨拙的人。晃了兩個小時都沒想出來怎麽說。”
一句軟話,慕醒承認自己的心又蕩漾了一下。四下無人,慕醒嘆了口氣,湊上去親了男人一口慨嘆道:“你還真是個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的情人。”
上次的領帶夾,這次的生日……兩個人的感情來的太快,磨合期產生摩擦理所應當。但是,老是讓他先道歉,倒顯得自己小氣又別扭了。
慕醒一軟下來,男人也神采飛揚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完全放松開來,方凡十傲氣地說:“那是,咱要麽不談戀愛,談一次就要比全天下的情人都浪漫。你知道我帶你去操場幹什麽麽?”
經常下廚讓慕醒的嗅覺很靈敏,他抽了抽嘴角說:“放煙花,早就聞到車子里的火藥味了!”
自己的精心準備被戳破,方凡十猛拍方向盤,懊惱地說:“哎,林與之這小子果然不靠譜,還說什麽放煙火浪漫浪漫,沒想到被你一猜就猜出來了。”
慕醒啞然失笑,還道是男人怎麽想出這種狗血臺言劇里才用到的伎倆,原來是林與之出的主意。
看到慕醒笑,男人更懊惱了。盯著慕醒笑意吟吟的桃花眼,男人暴躁地說:“再笑我就親你了啊!”
聽到這樣的威脅,慕醒笑得更加放肆了。男人笑得有些誇張,但是仍舊是一副謙和儒雅的模樣。方凡十看著他,實在是氣不起來,最後也無奈地笑了。
操場離著大門很遠,開車十幾分鐘後才趕到。開春了,天氣依舊沒暖起來,又這麽晚了,操場上半個人影都沒有。
把車子停下,方凡十去後備車廂里拿出煙花。慕醒下了車,凍得縮了縮脖子。方凡十拎著走到車跟前,熟練地幫他圍好圍巾說:“先上車暖著,擺好我再叫你。”
說完,男人大步操場中央走去,留給慕醒一個挺拔正直的背影。慕醒就覺得心中一熱,叫了聲:“十哥兒?”
“嗯?”
方凡十回頭,慕醒小跑著湊了過來,沖著他溫和一笑說:“我跟我哥小時候放煙花,他也是讓我回屋里暖著。其實,我一直想從頭到尾玩一遍來著。”
男人微微詫異了一下,然後笑起來,剛硬的臉上滿是柔情。伸手拉住慕醒的手,溫暖的掌心將慕醒的心都融化了。
“那咱一起擺,我跟你呆在一起的時間比你跟你哥在一起的時間要長,總要比你哥待你更好才行。”
兩個人手牽手擺好煙花,方凡十點了兩支煙遞給慕醒一支,挑釁地問:“看誰點的多,比不比?”
慕醒好勝心被激起來,接過煙說:“誰怕誰!”
分別站到擺好的煙花兩端,男人朗聲喊道:“開始!”
命令一下達,兩個男人就像小孩子一樣,彎著腰側身邊跑邊點著。擺得煙花不少,一點之後,“嗖”得一聲,煙花從紙筒飛出,“啪”得一聲綻放開來,照亮了半個夜空。
隨著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天上的煙花也越來越多。直到兩個人相撞,慕醒點完最後一個,剛要數數方凡十點了多少個,卻被一股大力拉到了一個懷里,然後,雙唇就被男人霸占了。
男人的吻依舊熱烈而急切,靈巧的舌頭撬開他的牙關後,就在他的嘴巴里攻城略地。慕醒被吻得雙唇發麻,煙花映照著夜空,他睜著眼睛,能看到男人身後絢爛的煙花和男人陶醉的神情。
這個時候的感覺很強烈,一種稱為羅曼蒂克的情緒和荷爾蒙混攪在一起,沒等天上的煙花綻放完畢,慕醒就覺得自己硬了。於此同時,小腹上也被一根硬物頂住。
這麽大動靜,肯定會招人來的。慕醒仰起頭,想要離開男人糾纏不止的唇。男人的吻順勢下滑,落在了他精致的鎖骨上,舌尖一舔,慕醒只覺後背一陣發麻,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粗喘聲此起彼伏,抱著男人的頭,慕醒難耐地扭著腰部,正好摩擦著男人下面的熱鐵。慕醒喘息著:“一會……來人了,咱們上車!”
話一說完,慕醒只覺身子一個騰空,耳邊是呼呼寒風,他被男人整個扛著跑了起來。
男人比他要急,情欲已經被他挑起。打開車門把慕醒扔到駕駛座上,方凡十用腿隔開他修長的雙腿,欺身壓了上去。
吻伴隨著唾液變得嘖嘖有聲,男人耐不住下面硬得發疼,直接關上車門後,讓慕醒橫坐在他的身上,扒下了他的褲子。
☆、28 是你
下身一涼,慕醒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粗糙的大掌已經握住了他身前的欲望。舒服地倒抽一口涼氣,慕醒配合地擡了擡屁股,男人順勢解開褲子,露出了昂揚的性器。
大手握住慕醒的腰,性器在他的臀縫間來回磨蹭。慕醒難耐地呻吟一聲,聽到身後男人的呼吸又粗重了一層。
把慕醒翻轉過來讓他正對著他,男人能看到慕醒桃花眼中的蕩意。這雙桃花眼真是太勾人了,男人心急難耐地吻著慕醒的眼睛,讓慕醒兩只胳膊搭在前車座上固定住,從口袋里掏出潤滑油倒一些在自己脹痛的性器上,然後抹著潤滑劑的手指就著慕醒臀縫間軟熱的小口捅了進去。
依舊是這種不適感,慕醒的理智被拉回來一些,看著男人手上的小瓶,瞇著桃花眼問:“這東西……還到哪都帶著麽?”
手指在下面細致地做著擴張,男人啃著慕醒的鎖骨悶聲說:“家里沒有了,今天晚上就買了瓶。”
說完,男人沒再猶豫,扶著自己的欲望緩緩地沖了進去。
括約肌被撐開的疼痛讓慕醒抱住男人的雙手力度加大,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緊致火熱地觸感撩撥著男人的理智,但是他還是沒有直接動作。兩只手在下面取悅著慕醒,嘴巴時不時地吻著他的耳垂、頸間和鎖骨等敏感點,慕醒仰著頭咬牙呻吟。
下面的疼痛感漸漸消失,能感受到男人性器在里面跳動,桃花眼里是男人一臉忍耐之色。慕醒主動湊上去親著男人的唇,輕聲道:“好了。”
接到這個信號,方凡十仔細地舒了一口氣。雙手掐住慕醒的腰,猛烈地抽插了起來。
驀然這麽猛烈的動作,把慕醒頂得直接叫出聲。體內,方凡十抽送的動作分外明顯,每一次都深深地插到內里,慕醒被頂得呼吸都不穩了。充實感湧入全身,酥麻感像一只只螞蟻順著脊背爬上去,讓慕醒仿佛飛入頂端。
做愛雖然沒有那麽頻繁,但是兩個人的身體已經非常契合。感受著溫暖緊致地下面把自己的高漲的欲望吞進去,來回往複,這種銷魂蝕骨的味道,是男人以前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體會不到了。
男人攻勢兇猛,車內是啪啪啪的響聲。車身劇烈的顫動著,仿佛要散了架一般,隱藏在黑夜下空曠而寂靜的操場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才猛沖兩下射了出來。結結實實地抱著慕醒,欲望從體內沖進慕醒身體里,就像是完成了一個儀式一般讓男人分外滿足。
高潮的余韻在兩個人之間飄搖著,兩個男人緊緊摟抱著一起,大汗淋漓。慕醒不適地動了動腰,卻感覺到體內的東西又大了一圈。
這才剛過去……慕醒有些無奈。
“我明天還有課,咱們回家!”男人摟著他的雙臂格外緊,慕醒掙脫不開只好如此說道。
聽到他這麽說,男人這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半挺的欲望抽了出來。幫助慕醒清理了一下,方凡十親了他一下說:“你在後面先睡著,到了我叫你。”
慕醒體力還算不錯,只有一次的話還不是很累。但是天太晚了,困意襲來,慕醒躺在後座上合上眼睛睡了。
剛合上眼睛沒過多久,慕醒的電話就響了。這麽晚是誰打電話過來?慕醒拿過電話一看,竟然是井薇嬌。
慕醒疑惑地接了電話:“餵。”
電話那頭好久都沒有聲音,只能聽到井薇嬌破碎的喘息聲。慕醒心下一驚,大聲叫道:“井老師,你怎麽了!?”
過了好大一會,那邊才傳來井薇嬌顫巍巍的聲音,她說……
“我……被強暴……了!”
一路上,慕醒都很沈默。第一次,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是因為慕醒的沈默而僵硬,他永遠是那麽淡定從容,現在,卻沈悶壓抑。
教職工宿舍樓道內燈火通明,慕醒在樓道站定,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緒。過了一會,樓梯下面傳來細微的聲響,慕醒快步走了過去。
井薇嬌坐在黑漆漆的樓道底下,雙臂抱肩,身子像落葉一般顫抖著。寒冷和心理上的打擊已經讓她近乎沒有意識了,卻在慕醒碰到她時,大力地揮開了慕醒的手。
“別碰我!”井薇嬌咬著牙說。
慕醒的手背打在半空,半天沒有動靜。他臉色不比井薇嬌好到哪里去,過了一會,才柔聲說:“咱們,去醫院。”
“不去……不去……”井薇嬌突然啞了嗓子,顫音配著斷斷續續的呼吸,像是碎掉的精美陶瓷。
“好,咱們不去。”慕醒說著,伸手就要抱井薇嬌:“咱們回家。”
眼淚大滴大滴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都快凍住了。她是有多喜歡這個男人呢?記得他剛來學校任教,辦公室見到她溫和的笑著打招呼。
“你好,我叫慕醒。”
一個招呼,就讓她深陷了進去,並且萬劫不複。其實,她並沒有表面上那麽開朗。她有著每一個女人都有的羞澀與無措,當碰到喜歡的男人,她只能用她那粗魯的動作和豪放的語言來跟他說笑、打鬧,用來掩飾她內心屬於女子的那份小情感。甚至,學校分房,她讓姐姐幫忙把慕醒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門。
可是,他的溫和儒雅並不獨屬於她一個女人。他對每一個人都那麽好,讓她想要抽離卻又因為他一個溫柔的笑再次不能自拔。她這麽喜歡他,她想今天晚上表白,但是他卻被另一個男人給叫走了。她去了姐姐那,她讓她姐姐一次次地分析著他喜不喜歡她。
不喜歡!
這是姐姐的分析,一次一次砸在她的心口上,讓她心如刀絞。
剛才男人粗暴的喘息依舊響在她的耳畔,她淚如雨下地感受著男人一次次毫不顧忌地進入,渾身發抖的時候還叫著慕醒的名字。
男人強暴完,粗聲罵著跌跌撞撞的走了。渾身的酒氣讓她作嘔,她渾渾噩噩中撥了慕醒的電話。撥完後,腦袋一片空白,只是呆坐著。
直到慕醒碰到她,她才反應過來。腦袋不再是空白的,腦海里回蕩著那個男人汙言穢語和進入時的聲音,羞恥感湧上來,她甩開了他的手。
自己是瘋了嗎?這麽骯臟的時候,怎麽能讓他看到。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亂糟糟的頭發把臉蓋住,井薇嬌一遍一遍地說:“不去……不去……”
方凡十把慕醒拉起來,俯身把喃喃自語的井薇嬌抱起來。井薇嬌劇烈地抖動起來,聲音漸漸變大,方凡十輕聲安慰:“不是慕醒,我抱你回家!”
顫抖的動作漸漸變小,眼淚依舊在流,井薇嬌把頭埋在方凡十懷里,失聲痛哭。
慕醒站起身,雙腿蹲得酸麻讓他趔趄了一下。他盯著地下室的走廊,對方凡十說:“402,鑰匙在她包里,你先抱著她回去。”
深邃的目光里帶著擔憂,最終,方凡十嘆了口氣,抱著井薇嬌先上了樓。
打開手機,慕醒用它做照明,順著地下室走廊漸漸走了過去。蹲下身撿起一個東西,放進了口袋里。
方凡十把井薇嬌放在床上後,井薇嬌裹住被子,把頭都蒙住,一動不動。方凡十去客廳給她倒了杯水,慕醒敲門,他過去開了門。
慕醒的臉色比井薇嬌好不到哪里去,蒼白的臉色,眼神很冰冷。方凡十詫異地閃身讓他進來,慕醒接過他手里的水進了井薇嬌的臥室,並且,關上了門。
房門砰得一聲把他關在了外面,方凡十毫不在意,安慰和傾聽是慕醒的強項,他進去也是添亂。
慕醒的腳步聲很輕,床上的人兒仍舊哆嗦了一下。他頓住腳步,過了一會,才漸漸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沿上。
臥室里的燈一直沒有開,黑暗里,氣氛冷寂。細細聽,能聽到井薇嬌不規律的呼吸。很心疼井薇嬌,這是慕醒的感受。但是,“傾聽”和“安慰”他卻一項也用不到。這個時候,井薇嬌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她也沒有什麽想要訴說。她只是缺個人陪著,讓她在如此可怕的黑夜里,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兩個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彼此間只有呼吸聲音的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被窩里的呼吸漸漸變得勻稱而綿長,慕醒這才起身,把井薇嬌蒙住的頭弄出來,然後在她的頭下面塞了個枕頭。
整理好後,慕醒坐在床沿上,手中茶杯里的水已經變得冰涼。冰涼地觸感讓他想起了村里小河結冰時那刺骨的寒冷,他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也收回了一些理智。脫掉外套,和衣躺在井薇嬌的身邊,捏著口袋里的那個東西,直挺挺地躺了一夜。
早上淩晨五點左右,慕醒倏然睜開了雙眼。身上蓋著被子,而井薇嬌已經不知所蹤。他掀開被子跳下床,跑到客廳時方凡十叫住了他。
“她去找他姐姐了,讓你別去找她!”
慕醒頓住腳步,站在門前半天沒有動。過了一會,他擡頭看著方凡十,目光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緒。他問……
“井薇嬌突然搬到這里來,是不是你的主意?”
☆、29 計劃【捉蟲】
聽到這個問題,方凡十一楞。兩個人都是定定地看著對方,最終,方凡十說了句:“不是。”
慕醒松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疲憊地說:“我今天可能會很忙,想好好睡覺,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家了。”
方凡十走過去,抱了抱這個滿臉疲憊的男人,溫聲答應。
“好。”
拿著井薇嬌的課本回了家,中午兩個人都沒有課,慕醒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下午,拿著兩個人的課本去上課去了。
不是井薇嬌上課,大家自然都不解。慕醒笑著解釋說井薇嬌身體不舒服,又想要全勤,就想了這麽個法子請他代課。一群學生也沒多想,就在哄笑和八卦中聽完了這節課。
剛下課,慕醒叫住了急沖沖往外跑的李銳。
“李銳!”仔細打量了一下李銳的身板,慕醒問:“今晚上有時間麽?”
李銳有些猶豫,問道:“有事麽?”
慕醒溫和一笑:“你有事就先忙,半夜的時候再幫老師個忙。”
李銳心下有些疑惑,半夜幫什麽忙啊?但是,只要是慕醒提出來的,什麽忙他都幫。李銳爽快地答應道:“行。”
兩個人說著說著出了教室門,教室門口的欄桿上趴著一個人,背影很熟悉。慕醒心下一喜,叫了聲:“成子!”
張永成的穿著和打扮都比以前時髦多了,頭發也理成了幹凈清爽的碎發。著裝發型一換,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慕醒很高興,以為張永成是來找他。
誰知,聽到慕醒的聲音,張永成轉過身,眼中有一絲不自然爬過,他看了看李銳。李銳摸摸頭說:“慕老師來幫井老師代課,我又不知道。”
張永成沒有說話,臉上依舊是憨厚的模樣。最後,抿了抿唇,叫了聲:“哥。”
北方方言與普通話本來差距就不大,張永成的方言腔調已經被李銳整治過來不少,一個“哥”叫的字正腔圓,再加上一身行頭,那就是帥小夥一個。
雖然不是來找他,也能明顯感覺到張永成對自己的抵觸,慕醒心里仍舊是高興的。他柔和地應了聲,問:“你們要去哪里?”
李銳嘿嘿一笑,拍著張永成的肩膀說:“這家夥找到工作了,非要請我吃飯。哎,老師,你一塊來唄!”
“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什麽工作?”
“唔,貌似是打掃衛生的。”
“嗯,很好。我先走了,你們好好玩!”慕醒欣慰地笑了笑,一直梗在心口的大石也落了下去。
跟他們道了別,慕醒轉身下了樓梯。樓梯口處時,慕醒打了個電話。
“餵,林與之嗎?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去餐廳吃過晚飯,慕醒定好鬧鐘躺在床上看書。好久沒有這麽安靜地看書了,慕醒平靜地看著書,心情也平靜下來。
晚上,接到林與之電話。慕醒合上書,給李銳打了個電話。下樓去匯合地點的時候,才發現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地面都被覆蓋住了,沒膝。咬牙忍痛去了井薇嬌公寓,李銳他們已經等在那里了。
李銳在那來回蹦跳,旁邊還有一人,是張永成。張永成不放心李銳一個人出來,一起跟來了。李銳跟那個警察在一起的時候租了套房子,在外面住著野慣了就一直沒有再住校。現在跟張永成住在一起,倒是也蠻方便。
領著李銳他們上了樓,井薇嬌房內東西一動未動,可見她今天沒有回來。慕醒找了兩件井薇嬌的衣服扔到李銳面前說:“穿上!”
李銳看著床上的女裝,楞了一下:“哈?!”
慕醒沒有多做解釋,他說:“你穿上,今天晚上我們抓個人。放心,你是男生,不會被強暴。”
聽到這里,李銳有些緊張地問:“老師,井老師到底怎麽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不要跟別人說,咱們下樓,人快來了!”慕醒揉揉他的腦袋安慰了一下:“別害怕,我跟成子都在。你穿著衣服往這里面走,把那人引到地下室里!”
李銳還在剛才的震驚中沒有緩過來,他木訥地點了點頭,換上衣服後尾隨著慕醒下了樓。張永成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看著李銳穿著女裝眼睛里各種不解。但是慕醒交代讓他穩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沖出去,張永成也呆呆地點了點頭。
三個人下了樓,李銳骨架小,井薇嬌的衣服他穿著剛剛好,從背後看就一女人。慕醒讓他站在雪地里來回走著,他跟張永成在地下室里屏氣凝神地等著。
外面還在下雪,張永成有些擔憂地說:“李銳在外面會不會凍感冒了?”
黑暗中,慕醒看了他一眼說:“他身子骨比你硬朗,不用擔心。”
氣氛再次陷入冷寂,不知道是因為下雪天氣太冷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慕醒今天說話的語氣冰冷。想著他對自己那麽好,自己那天卻那樣子對待他,憨厚老實的張永成心里有些愧疚。再說話,他的聲音小了許多:“哥,這麽冷的天,你的腿還疼麽?”
一直緊繃的神經松了些許,慕醒輕輕笑了笑,揉了揉張永成的頭溫和地說:“不疼了,哥沒事!”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慕醒的神經再次緊繃,他捂住張永成的嘴示意他別出聲。然後就聽到李銳跑進了地下室,後面傳來一個男聲:“你給我站住!”
李銳沒有出聲,到了地下室後一把被男人壓住了。壓在墻上,背後是刺鼻的酒氣,還有男人粗重的喘息。
男人的力氣很大,急不可耐地撕扯著李銳身上的衣服。慕醒捏了捏手指,讓張永成拿著自己的手機照著李銳的方向。然後,慕醒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一拳揍在了男人的身上!
慕醒這一拳的力度不小,男人本來喝酒就站不穩,這麽一拳下去,哀嚎一聲後直接在地上翻了兩圈,摔得頓時找不著北了。
慕醒脫掉外套活動了下筋骨,看著地上的男人對李銳說:“你別插手,成子,拿手機過來照著!”
李銳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慕醒,幾句話說得冰冷不帶一點感情。沒有往常的商量語氣,直接是命令。在黑暗的地下室,慕醒身上帶著冰冷決然的氣息,比寒風更刺骨。
男人疼得哎喲哎喲直叫喚,邊叫喚邊威脅慕醒:“臥槽你大爺,敢踹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誰麽你!?”
張永成拿著手機湊上去,微弱的手機屏幕光照在那個人臉上。慕醒擡起修長的腿死死地踩在男人的下體,臉色鐵青地冷笑道:“郝老師,不知道是誰,我怎麽會動手!”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郝航,下面被踩住,他的酒已經醒了大半。下體劇痛男人,郝航哀嚎著抱住慕醒修長的大腿,他想用蠻力把慕醒的腿挪開。
慕醒拿開腿,目光冰冷地看著郝航。郝航喘著氣往後靠著,他實在沒想到,在自己剛和校黨委書記的準女婿喝完酒交了朋友後,正好碰到井薇嬌想為昨天的事情道歉,並且準備對她表白的時候,怎麽就冒出來了個慕醒。他不知道慕醒想要做什麽,眼里滿是恐懼,他顫聲問:“你你……要做什麽?”
“要做什麽?”慕醒譏笑一聲,一把揪起地上的郝航扔到墻上咬牙切齒地說:“郝老師,你還真以為喝醉酒後的強暴就不是強暴了啊!”
話一說完,郝航頓時明白了過來。昨天井薇嬌都不知道是他,他怎麽會知道的?郝航用三秒鐘鎮定下來,他死咬著牙說:“你胡說什麽呢?可不要血口噴人!”
慕醒怒極反笑說:“血口噴人?您今天出去見大人物,怎麽沒穿您那件寶石藍扣子的大衣啊?”
郝航後背一身冷汗,但是仍舊狡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放手!”說完,郝航開始掙紮。可是,沒想到平時溫文儒雅的慕醒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
“不知道我在說什麽?你那衣服少了一個扣子,穿不出來了吧!”最後一句,聲音上調,慕醒一拳揮過去,郝航仰頭倒在墻上,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沒給他太多時間緩沖,慕醒抓住他的頭發擡腳猛踹他的腹部。郝航倒退幾步倒在地上,還沒待要爬,就被慕醒一腳踹了一個側翻。
慕醒面帶煞氣,已經被憤怒燒昏了頭,完全沒有了平時溫和的模樣,下手快又狠,毫不留情地一腳一腳地踹向郝航的腹部。郝航開始的時候還破口大罵,後來聲音漸小,再後來,就只剩下細微的呻吟聲。
李銳和張永成站在一邊都被慕醒給鎮住了,兩個人沒有一個敢去拉他的。到了最後,眼看著再不拉就要出人命了。李銳拽了拽張永成,兩個人上去一塊拉住了慕醒。
胳膊被拉住,慕醒的動作依舊沒停,隔空踢了兩下後,慕醒才反應了過來。甩開李銳和張永成的手,慕醒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穩了穩紊亂的呼吸後說:“打電話報警。”
☆、30
慕醒故意傷人,警察來看到這幅場景自然是把他也帶走了。李銳著急上去拉慕醒,慕醒恢複以前溫和的模樣,他笑著說:“沒事。”然後,就主動上了警車。
去了派出所,慕醒完全是被動狀態,別人問什麽他答什麽,一副好好配合的樣子。直到方凡十趕到的時候,他還在審訊室里被問話。
方凡十一進派出所,里面值班的人都站了起來。男人臉色鐵青,渾身暴虐,帶著低氣壓問旁邊的人:“慕醒在哪里?”
值班人趕緊指了指審訊室,男人目光冷若寒潭,步伐穩健地走到審訊室門口,修長的大腿一擡。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
審訊被打斷,里面兩個警察楞住了。倒是一直木訥的慕醒一見到來人,就沖著他笑了笑說:“你來了。”
看著慕醒坐在椅子上,雙手還被手銬鎖著,方凡十的火氣蹭得上來了。他的人都敢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解開!”一聲暴喝嚇得審訊中的兩個警察一個打抖,站在方凡十身後的值班頭頭滿頭大汗地示意審訊室中的兩個人。
“這是方局長,還不快解開!”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嚇得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幫慕醒解開手銬,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男人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慕醒活動了一下手腕,溫和一笑:“先回去吧。”
慕醒這一句話,不但讓方凡十消了氣,還讓派出所的人松了氣。方凡十抽出煙點上,猛吸一口說:“走,回家!”
出了派出所大門,外面的雪還沒停,地上只有一串腳印,估計是男人剛才進來的時候走出來的。慕醒的外套脫在了地下室走廊,剛一出來有些冷。方凡十脫掉身上的衣服扔給他,無奈地說:“穿上。”
慕醒拿著外套,上面還有男人的體溫和淡淡的香煙味。穿上後,慕醒才問:“你不冷麽?”
男人沖著他笑了笑,剛硬的臉部線條在燈光下顯得特別帥氣。方凡十轉過身,弓著腿半彎腰,雙手沖著身後的慕醒招了招,說:“我要運動,不冷。”
慕醒釋然一笑,心中像是小時候脫了鞋上炕一樣的暖和。穿著男人的外套邁下臺階,慕醒俯身趴在了男人的背上,笑著說:“你故意這麽慣我吧,讓我以後離不開你。”
毫不費力的把身後的大男人背起來,方凡十抽一口煙吐掉過濾嘴說:“嗨,你果然聰明絕頂,白瞎老子這麽好的戰術了!”
男人里面就穿了一件襯衫,貼在上面,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他的步伐很穩,慕醒趴在上面很舒服。
慕醒沒說話,方凡十開口,語氣里滿是無奈。
“我知道你喜歡獨立自主,不願意我攙和你的事,但是你也別老整這出讓我擔心啊。”
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一硬氣起來誰都不認就往上撞。對方比他弱還好,要是對方比他厲害,他被欺負了怎麽辦?方凡十聽到林與之說這件事馬上痛罵了他一頓,火急火燎地從床上披了件外套就趕來了。路上車子還拋錨了,方大少爺一路跑來的。
“我找林與之幫忙,不就是找你幫忙麽。他知道了,你肯定也會知道。”慕醒摟著男人解釋著,末了,添了一句:“對不起。”
乍聽到慕醒道歉,方凡十頓了一下,笑起來說:“我真沒想到,你發起火來竟然會這樣。”聽林與之說了經過,還把他嚇了好大一跳。慕醒就算生氣了也是耍耍嘴皮子上的便宜,還真沒見他動過手呢。
“有部分是自己的原因,十五歲那年,我媽差點被村里的光棍強暴。”慕醒嘲諷地笑著,“那時候,救不了我媽。現在,救不了薇嬌。十年過去了,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用。”
“話不能這麽說!”方凡十用力把他往背上托了托,“主觀上你想救她,但是客觀上你又不跟她在一塊,想救也無能為力。”
男人說著,眉頭越皺越緊,聲音也越來越小。末了,苦笑一聲。
“無能為力”這四個字,用來解釋人的無能,真是再好不過了。慕醒是,他也是。
事情已經發生,慕醒並沒有多想什麽。挽救不回來的東西,他只能想法子彌補。把郝航揍進醫院這件事很出格,要不是方凡十,故意傷人罪發下來還不知道要蹲幾年監。有這個男人護著,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方凡十說完那句話後就陷入了沈默,雪地里是男人踩著雪時發出的咯吱聲。兩個男人各自有著各自的心思,一路無話。
這件事情過後,慕醒再也沒有見過井薇嬌。聽說她姐姐來幫她收拾了東西,辦了離職。辦公室里的人大都以為她跳槽了,並沒有多問什麽。
天氣漸漸轉暖,方凡十的工作也越來越忙。上面審批下來一個工程,指明讓他去做。明眼人都看出這是往上調的兆頭,方澤天卻對他接手工程這事非常不滿意,讓他推脫給別人。方凡十和司令大吵一架,差點動手。後來楊淑柔和陳陽好歹是拉住了,結果是,方凡十摔門走了。方澤天在家大發雷霆,恨鐵不成鋼的同時,又是無奈地嘆氣。
方凡十一忙起來,兩個人就聚少離多。雖然如此,但是兩人卻明顯覺得感情更加穩固了許多。小摩擦雖然有,但是兩個人都找到了好好相處的那個平衡點,有了這個保證,那自然是如膠似漆。
男人幾天沒回家,慕醒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回來吃飯。晚上還有應酬,男人想慕醒想得肝兒疼,推掉後開著大悍馬直接溜回了家。
廚房里,慕醒正在擇菜,旁邊是準備好的材料。聽著廚房里嘩嘩得洗菜聲,方凡十三步並兩步走進去,抱住慕醒狠狠地親了上去。
慕醒笑瞇瞇地回應著,轉身抱住男人的同時還不忘把水龍頭關了。幾天不見,男人下巴上的胡茬有些紮人,但是更顯男子的硬朗。
一個吻就把男人的欲望給撩撥了起來,胯下的硬物抵著慕醒的小腹磨蹭。分開雙唇,男人用唇叼住慕醒的耳垂,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慕醒的耳畔,沖得他渾身發軟。
“先試床技?”
“正合我意。”
得到準許,男人抱起慕醒進了臥室,“砰”得一聲踹上了門。
晚上六點折騰到晚上十點,慕醒的腰都快被折騰斷了。好不容易結束後男人拉著他去浴室洗澡,結果在里面又從後面被進入了一次。慕醒徹徹底底被榨幹了體力,趴在床上懶得動彈。晚飯還沒吃,方凡十赤身裸體地去廚房做了他的拿手菜醋溜土豆絲,燉了鍋白粥端著進了臥室。
吃完飯,慕醒的體力恢複了一些。今天中午睡了一中午,現在就是腰酸,卻沒有那麽困了。兩個人躺在床上膩歪,捏耳朵,親嘴兒,跟倆小孩兒似的。
過了一會,慕醒推了推方凡十:“幫我拿書架上最上面那本書,我要看。”
方凡十把被子一掀,露出精壯的身材,笑著說:“看我就行了,看什麽書!”
慕醒笑起來掐了他一把,催促道:“看看你累了這麽久精力還這麽旺盛,是不是吃了春藥。”
俯身壓住慕醒,兩個人肌膚相觸,觸感良好,男人賴皮兮兮地笑著啃慕醒的鎖骨,邊笑邊說:“再來一次就知道了,什麽春藥藥效這麽長。”
慕醒哭喪著臉求饒:“腰快被你壓斷了,幫我拿書,上面有個老體字我不認識。”
沒有再調戲慕醒,男人起身去書架上拿書。慕醒的書確實很多,整面墻壁的嵌入式書架,分好類塞得滿滿當當。幹凈利落地抽出那本書,旁邊的書因為少了支撐歪了一下,男人伸手扶正了,卻正巧發現後面書後面有一個小盒。
不假思索地拿出那個盒子,打開後,一顆子彈安安穩穩地窩在里面。方凡十眉毛一挑,拿著子彈轉過身,調侃地說:“你怎麽能弄到真子彈的?”
慕醒一看那子彈,楞了一下,不自然地說了句:“不是讓你別碰我東西了嗎?放回原地,外面很冷,拿書過來。”
男人哪里會聽這些,慕醒沒有生氣,他頓時玩性大起。兩根手指夾著子彈仔細研究了下,拿著書鉆進了被窩。
男人一進來,慕醒湊上去握住他的手,瞇著眼說:“膽兒肥了啊,給我!”
方凡十笑起來湊上去親了他一口,笑著問:“你喜歡?下次我給你帶一堆過來!”
慕醒不跟他羅嗦,臉上已經帶了些怒氣:“給我!”
臉上的笑意斂去,方凡十盯著慕醒看了一會,嘴巴一張,子彈丟了進去。
震驚中,慕醒反應過來,臉色慘白:“子彈呢?”
方凡十張開嘴巴,笑著說:“吃下去了。”
慕醒:“!!!”
☆、31
胡繁今天晚上正好值夜班,接到慕醒電話還被嚇了一跳。去內科那里聯系好醫生,不一會,慕醒和方凡十兩人就來了。
方凡十一來,胡繁自然是一頓劈頭蓋臉地怒罵。“這麽大的人了還玩這種遊戲,真夠幼稚的。上了這麽多年軍校,子彈也是隨便吃的嗎?”
罵歸罵,胡繁還是抓緊跟著醫生推著方凡十進了急診室。誰料,剛一進去,方凡十就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胡繁冷哼一聲,揮揮手讓一群醫生出去。隨手遞給方凡十一支煙,嘲諷地問:“你也真能折騰,很好玩?”
吐出嘴里的子彈,方凡十接過煙點上,抽了一口研究著子彈說:“不大好玩,本來還能再做一次的。慕醒討厭人騙他,我有什麽辦法。一騙就騙到底咯。”
胡繁盯著他手上的子彈,眉頭皺了皺,探究地說:“這顆子彈跟我爸那顆倒是挺像的。”
方凡十挑眉:“我見識過那麽多槍,也沒想過這子彈是哪支槍里的。你回去問問你爸。”
胡繁警覺起來,認真地問:“你懷疑……”
方凡十笑起來,無奈地說:“我怎麽可能懷疑他。上次把他領帶夾給洗了,他連洗衣機都砸了,後來知道是他哥遺物。這次又弄了這麽一出,我看這子彈挺特別的,別又是什麽意義重大的東西。”
“真是越來越忠犬了。”胡繁笑著說,“我爸周末生日,你去自己問唄。”
胡繁他爸胡林奇原本是省級正職幹部,十年前犯了事,當初動靜挺大的。十年內一直呆在北京,其實就是軟禁。胡林奇是方凡十的長輩,為人挺和善的,比家里那老司令強多了。方凡十從小就喜歡他。
“成,到時候我帶著慕醒一塊過去。”方凡十笑著說,“對了,我給在質監局弄個掛頭職稱。別聽你爸的,這年頭還是手里有權利的好。”
胡繁淡笑著說:“權利大了,你也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說到這,方凡十沈默了一下。再擡頭,眼睛里已經帶了笑。他斬釘截鐵地說:“哥以後保護你保護得好好的,再也不讓你出去了。”
兩個人從急診室出來,方凡十還誇張地捂著肚子。慕醒完全是擔心,根本沒有看出他整出來的幺蛾子。
方凡十不能開車,胡繁就開車送兩人回去了。上樓後,慕醒把方凡十安頓好,出來給胡繁倒了杯水。
胡繁四下打量著屋內的裝修,笑著問:“那天,十哥兒拉著我去買材料,我還以為他又要折騰他的房子呢,原來是這間房子裝修。”
慕醒輕笑:“那綠色的墻紙,你怎麽沒拉住他。”
“他審美怪癖,還不準別人挑毛病。哎,說到這,墻紙沒貼啊!”胡繁驚詫地說。
慕醒禮貌地笑著說:“別的可以讓他胡亂弄,墻紙就算了。”
胡繁幹笑兩聲,明顯察覺出慕醒對自己的冷淡來。他仍舊四下打量著,看著屋子里陳列的東西,疑惑地問:“怎麽家里都沒有擺照片?聽十哥兒說你好像有個哥哥。”
他家老爺子對照片這種懷舊的東西特別上心,家里幾乎貼滿了他年輕當兵時的照片。就在昨天老爺子還提醒胡繁,讓他去把珍藏的那本相冊去攝影樓放大來著。
臉上的笑容消失,慕醒說:“我哥出車禍,去世了。”
經過上次醫院那次談話,慕醒對胡繁就沒有什麽好印象。而現在,也不過是禮貌性地讓他上來坐坐。兩個人隨意聊著,聊著聊著就冷了場。
胡繁幹咳一聲,尷尬地笑起來說:“慕老師,你也別對我有意見。我上次,確實是為了你倆好。不過,現在我不會說這樣的話了。十哥兒是真心喜歡你,我要是挑撥他和他的心尖兒,這不是讓他難受麽。”
慕醒笑了笑,臉上是一貫的溫和。“那真是謝謝你了。”
他對方凡十是什麽心思,慕醒能看得出來,當然不會因為這麽一句話就松懈下來。胡繁這樣的人,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壞到什麽程度,根本沒人看出來。
眼看著慕醒不待見自己,胡繁也沒有繼續叨擾。跟慕醒告了個別就走了,慕醒禮貌性地送客出門,然後關門回了臥室。
臥室里,方凡十正拿著子彈還在研究。慕醒面無表情的把子彈搶過來,放進盒子里堂堂正正地放好。脫了衣服爬上床,就被方凡十攬進了懷里。
“這子彈沒什麽特殊的,是一個老兵送給我的。”慕醒擁住方凡十,悶聲說道。
方凡十察覺到慕醒語氣不對勁,拍著他的肩膀問:“你不高興?”
慕醒嘆了口氣,親了親男人的唇,說:“你啊,這麽大年紀了還玩這種小孩子把戲,跟胡繁進去呆了這麽久,都幹什麽了?”
既然慕醒都知道了,方凡十幹咳一聲,也沒打算再隱瞞,笑著說:“他爸這周末生日,提醒我讓我別忘了。周末的時候,你跟我一塊過去吧。他爸挺好的一人,比我家那老頭子好多了。”
慕醒搖頭:“你們一夥人去聚會,我的身份不尷不尬的,去也玩不到一塊。你怎麽還想著帶我過去?”
方凡十蹭了蹭慕醒的耳朵,熱氣暖烘烘地熏人。他說:“說實話,你這顆子彈長得挺奇特的,胡繁說他爸也有這麽一顆。兩件事撞在一起,我就想著讓你也去了。”
慕醒頭一動,問道:“他爸叫什麽?”
“胡林奇。”
過了好久,慕醒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摟著男人的腰,慕醒慵懶地說:“周末我看看,要是有時間,就陪你過去看看。”
方凡十笑起來,又跟慕醒膩歪了一會,倒頭睡著了。
黑暗中,慕醒翻了個身背對著男人,望著白色的墻紙,目光空曠而寂寥。
有了周末那件事催著,時間就過了快了。壽宴是家宴,只請了胡繁和方凡十他們四家。四個家族向來要好,雖然胡繁家里沒落了,大家的感情倒是還沒變。更何況,胡繁他爸爸還是方澤天帶出來的兵,關系自然是更進一層。
要說這壽宴上,最高興的當屬楊淑柔。楊淑柔好搓麻將,大家紮堆湊在一起,當然野了她。老司令管了兩下也沒有管出個正行,也就撒手讓她鬧騰去了,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這樣。
對胡繁家最深的印象,就是墻壁上一張張被放大的照片。看著上面胡林奇年輕時的模樣,慕醒抿了抿唇,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方凡十領著慕醒去參加壽宴,只是介紹他是自己的朋友過來蹭飯,胡林奇哈哈大笑表示歡迎。
胡林奇今年五十多歲,一派溫和和善的樣子。雖然以前是軍人,但是十年安逸的生活下來,肚子都鼓出來了,遠沒有以前那英姿颯爽的樣子。慕醒隨意地吃著菜,時不時地看他兩眼。這當然逃不出方凡十的眼睛,問他是不是認識胡林奇。慕醒搖頭否定,他去哪里認識這樣的人呢。
方凡十有疑惑,慕醒卻沒有給他問問題的時間。吃過飯,楊淑柔拉著他去打牌,慕醒松了口氣,轉身去了陽臺。
陽臺上冷風直吹,慕醒的煩悶被吹去了一些。舒了口氣後,旁邊突然傳來陳陽的聲音。
“慕老師是吧?”
慕醒轉頭瞥了一眼,溫和一笑,禮貌地說:“你好。”
兩人從沒見過,慕醒被介紹,陳陽卻沒有。見慕醒眼里的疑惑,陳陽自動地自我介紹說:“凡十沒跟你說過吧,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哦。”慕醒了然笑了笑說:“確實沒有提過。”
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陳陽毫不在意地轉了話題。“您是X大的老師啊,家是哪里的?”
“山東。”
“哦,山東人啊!”陳陽熱絡地笑著,“我是遼寧人,聽我媽說我姥爺那輩是闖關東過去的,這麽說,咱們還算半個老鄉啊。我姥爺是濰坊的,鳶都。您呢?”
“山東臨沂,沂蒙山紅嫂故里。”聊起家鄉來,慕醒的語氣也熱情了起來。
“臨沂啊?您這麽說我剛好想起一件事來,今天整理兩年前的舊案,有個車禍受害者也是臨沂的,叫慕凡。倒真是蠻巧的啊。”陳陽找著話茬,尊敬地笑著。他習慣了低眉順眼,連人都給人一種唯唯諾諾的感覺。就算是比他小十歲的慕醒,他都用敬稱。
心臟似被砸上一記重錘,溫和的目光變為淩厲,緊握雙拳,慕醒眨了眨眼才擺脫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半晌後,在陳陽疑惑的目光中,慕醒恢複了冷靜。他沖著陳陽笑了笑,桃花眼上挑,很迷人。
“哦?那不知我能不能看看這個案子?”
☆、32
本來是舊案,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陳陽見他有興趣,像是突然打開了慕醒的話匣子一般,當即如釋重負,馬上殷切地說:“行啊,在我車上,我去給你拿。”
陳陽手忙腳亂地往外跑,慕醒輕笑一聲說:“給我一支煙吧。”
陳陽欣喜地把煙遞給他,沖他笑笑就跑了出去。
眸中的笑意在陳陽走後,蕩然無存。慕醒點上煙抽了一口,腦海中的記憶紛紛雜雜,看不真切。仰頭看著玻璃窗外的天空,黑壓壓的,沒有一顆星星在。連月牙,都被沈悶的黑雲蓋住了,就像慕醒的心情一樣。
慕醒他哥叫慕凡,兩年前,慕凡結婚當天,隨著婚車去接新娘。在路上,婚車與一輛悍馬相撞。慕醒趕去的時候,肇事司機逃逸,慕凡渾身是血地正被擡上擔架。
父親走了,哥哥撐起了家里的一片天。看著哥哥的背,慕醒就像看到了父親。他一直很堅強,不喊苦不喊累。但是那天,哥哥渙散的眼睛里卻全部是淚。
明明,離著幸福就差那麽一步,卻被人攔腰截斷,哥哥在他耳邊喘著氣說疼。慕醒握著他滿是凍瘡的手發抖,哆嗦著安慰他,會馬上好。
但是,終究沒有好。
哥哥在他耳邊的叮囑一直回蕩在他的耳朵里,破碎的聲音聽得慕醒像是活在夢里一般。昨天還跟他說苦日就要熬到頭,什麽事情都有他撐著,讓他追求自己的幸福好好過日子的一個人,說沒有就沒有了。慕醒當時一顆眼淚都沒有掉,挺直脊梁跪在救護車上,想著哥哥最後一句話。
哥不在了,好好照顧咱媽,安心結婚,不要想他了。
後來,這場車禍案就不了了之。批下來的文件說,肇事司機是美國人,已經被押解回美國。賠了二十萬的人命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母親哭得眼睛都花了,農婦手勁很大,握著慕醒的手像是握著世界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慕醒狠抽了一口煙,望著客廳里正在聊天的人,喉嚨梗得發酸,桃花眼里帶了紅。
不一會,陳陽就推開陽臺門走了進來。慕醒轉身望著窗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不自在。
陳陽笑著把資料遞給他,說:“我覺得這案子挺蹊蹺的,就拿出來研究了研究。上面是我圈劃的,你略過去就好。”陳陽大學學的法律,對案件研究很有一套。即使這樣,天生的自卑感還是讓陳陽不好意思讓他看他寫的東西。
慕醒沒有答話,幾張A4紙,五號字體,陳陽紅筆標註的結論尤其刺目。慕醒臉色鐵青,死死地盯了陳陽半晌,紙張都被捏皺了。陳陽只是沖著他笑,並不說話。
再看了一遍,慕醒舔了舔幹澀的唇,眼睛發澀,腦袋一片漆黑。過了半晌後,慕醒清醒過來。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了陳陽,輕聲說了句:“謝謝。”
然後,挺直了脊梁進了棋牌室。
棋牌室房門大開,搓麻將的聲音嘩嘩傳出來。慕醒進去的時候,林與之正在跟楊姨調笑著說些什麽。興許是楊淑柔剛誇了他女朋友幾句,張雅蕾在旁邊嬌羞的笑著。
林與之是個爽快的人,有什麽話從不藏著掖著,這也讓他最害怕方凡十,不知道啥時候說出句話來就把那祖宗給得罪了。這下聽到楊淑柔誇獎張雅蕾,尾巴頓時翹到天上去了。
“哎,楊姨,雅蕾他爸可是X大校黨委書記。你說,這麽濃厚的文學氛圍,我們以後生個兒子,準是中國的愛因斯坦。對了十哥兒,上次給那女老師調宿舍的事,也是雅蕾他爸弄的,事兒成了你連個電話都不打,太不夠意思了。”
方凡十叼著煙卷跟土匪似的把腿搭在桌子上,臉上並沒有高興的神色。
正在這個時候,坐在他旁邊的胡繁笑著叫了聲:“慕老師,要不要來兩盤?”
幾乎是慌亂地轉身,慕醒的目光讓方凡十後背發涼。他站起來,竟然有些無措。慕醒眨了眨眼,心臟發麻。過了好大一會反應過來,慕醒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棋牌室。
直到聽到砰得關門聲,方凡十才反應過來。煙頭一扔,大踏步地跑了出去。棋牌室的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林與之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迷茫樣子,胡繁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罵了句:“讓你這張臭嘴多話!哎,十哥兒!”
慕醒大踏步下樓,正碰到準備上樓的胡林奇。胡林奇見慕醒臉色蒼白,關切地問道:“你是凡十的朋友吧?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十年過去,當年的豪爽氣概早已不見,只剩下鬢邊白發和眉間細微的皺紋。後面,方凡十就要追上來了。慕醒挺直脊梁,沖他笑了笑,輕聲道:“沒事,我一直很好。”
若有所思地看著慕醒的背影,直到他關上門,胡林奇才收回目光。
慕醒頭昏腦脹的走在路上,寒風一陣陣刮來,偏頭痛沒有絲毫懈怠地犯了。微張著嘴巴,寒風灌了一肚子,慕醒渾渾噩噩地走在路上,像被抽了魂兒一般。
方凡十步子大,不一會就追了上來。他焦急地拉住慕醒的胳膊,結實磁性的聲音有些不穩。
“慕醒,你聽我說。”
慕醒毫不留情地甩掉了他的胳膊,一肚子冷風讓他胃部絞痛。他閉上嘴巴,放緩呼吸,過了半晌後說:“我回家,不要惹我。”
冷硬的態度,寒風似的語氣讓方凡十有些惱火。方凡十讓井薇嬌換宿舍,一方面是想多跟慕醒來點二人世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是因為怕井薇嬌知道兩個人的關系出去亂說。讓別人知道兩個人在一起,他方凡十是不怕,慕醒才怕。他這樣做雖然有一部分是一己私欲,但是絕大部分是為了慕醒。井薇嬌被強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難道他就把這個罪名扣了他腦袋上去了?
男人僵直了修長的身體站在寒風中,臉上的表情比寒風更為凜冽。腮骨抖動,是男人發怒的征兆。男人穩住聲音,問:“你想怎麽樣?”
慕醒擡頭看著他,突然一笑,嘲諷地說:“我能怎麽樣?您一手遮天,一句話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我敢怎麽樣?”
眼看男人就要發火,趕過來的胡繁一下子橫在了慕醒前面,冷聲問:“發什麽瘋?”
男人現在的怒氣不小,從身上的暴虐就能感覺出來。胡繁心中發涼,就怕男人做出什麽恐怖的事,轉身趕緊催促著慕醒道:“慕老師,我送你回家吧。”
慕醒目光森然的在方凡十和胡繁之間逡巡著,冷聲道:“不牢大駕!”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擡頭目送著慕醒走出視線,方凡十才點上支煙。紅色的火光閃爍,男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他比我,更無情。”
胡繁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只得說:“先回去吧,楊姨他們還在等著。你們又不是第一次吵架,大家都冷靜冷靜,明天就好了。”
胡繁說得對,他們兩個人,一個強勢霸氣,一個吃軟不吃硬。熱戰一次,關系絕對完蛋。所以,兩個人每次都是冷戰。冷戰的時間有長有短,最短不過一晚上。兩個人現在還是磨合期,雖然漸漸把握到平衡點,但是仍然難以避免地會擦槍走火。兩人心照不宣地回歸各自的圈子,冷靜下來後又是如膠似漆的一對。
聽到胡繁的勸解,男人心中的緊張揮散去了一些。與胡繁並肩走著,還擔心著慕醒晚上吹太寒得風,偏頭痛又該犯了。
兩兄弟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著,胡繁呵了口氣,俊秀的臉上白皙得透明。轉頭望著身邊一直沈默著的男人,胡繁問:“你跟慕老師的事,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楊姨他們?”
男人看著胡繁,面色冷峻。過了一會,拉過胡繁的手,果然冰涼。軍人的大手包裹住醫生精巧的手給他取著暖,男人說:“不急。”
胡繁這個問題,其實把方凡十給問住了。他現在腦袋里一團亂麻,想著跟慕醒呆一輩子,卻從沒想過要帶他回去見家人。自己在外面玩得低調,哥們兒四個都諱莫如深,雖然偶有不好的言論飄到老司令耳朵里,但是老司令卻不信。想著自己的兒子雖然荒唐,但不至於這麽荒唐。
不知不覺,竟然隱瞞了這麽久。男人說不急,心里也真的一點也不急。仿佛他跟慕醒的事情,不想讓家里人知道一般。相比兩年前的方凡十,他變了太多。
或者,是因為人變了?
回去不在狀態地搓了兩把麻將,方凡十回了自己的公寓。公寓里很暖,方凡十愛幹凈,卻不喜歡別人打理他的東西。這里他偶爾回來一次打掃一下,這麽久不住也是纖塵不染、擺放整齊地樣子。
洗了個冷水澡,思維清晰了一些。方凡十躺在床上抽煙,煙火明滅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起床,男人晨跑著去了慕醒家。今天周一,本以為慕醒肯定起得很早。拿著鑰匙開門走進去,臥室的門還關著。推開門,慕醒正蜷縮在床上,背對著他,不知道是醒著還是睡著。
慕醒的脊背向來挺得很直,就算是睡覺,也是繃直。現在,這樣蜷縮在被子,讓男人沒有由來得有些心疼。他走過去,俯身抱住被子里的人隔著被子邊吻邊說:“對不起……”
被窩里的人一動不動,過了半晌,里面才傳出了慕醒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們分手吧!”
☆、33
男人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幹凈利落地掀開慕醒身上的被子。穿著整齊的慕醒轉過身也站了起來,目光投向了男人的眼睛。男人眼睛里的情緒很複雜,不可置信、訝異和傷心。慕醒卻平靜很多,眸中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慕醒的一句話無疑打了毫無防備的方凡十一個響亮的巴掌,一巴掌下去,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打得粉碎。心臟好久沒有這麽鮮活過了,疼得鮮活。
眉頭是習慣性的緊蹙,男人掏出煙來點上,狠吸了一口才說:“對不起,我道歉,我不該自作主張讓井薇嬌搬宿舍。我會找到她,對她道歉。補償她,甚至她想怎麽樣都行。但是,你把你剛才說的話收回去。”
“井薇嬌已經出事了,不管怎麽補償都恢複不到從前。話我已經說出去了,潑出去的水,我連盆都不要。咱們倆好的時候幹凈利索,分開也要痛快淋漓。兩個男人,說什麽一輩子。你已經三十了,心智成熟。本來就是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玩過這麽多的男人,難道連這點最起碼觀念都沒有麽?”
慕醒說話的腔調依舊溫和,只是帶了兩個人剛認識時得那種疏離。他條分縷析,他斬釘截鐵,所有的一切就像他說過的那樣,根本收不回來了。
慕醒的這番話,方凡十回味了很久。每一個字都像針尖一樣紮在心口上,每回味一遍,就被紮一遍,卻不疼。方凡十想要吸煙,卻發現已經燃盡了。
他說不上現在是什麽感受,剛開始追慕醒的時候,他想過他不答應他,他會有什麽感覺。而現在,兩個人分開了,這感覺卻不是那麽強烈。就像做夢一樣,走在完全虛幻的空間內,根本察覺不到一絲疼痛。
他向來是懂慕醒的,就像昨天他對胡繁說過的那樣。慕醒,絕對比他要狠心的多。他的狠心體現在他的決然上,決定的事情,做了就永遠沒有回旋的余地。不給人任何的希望,一下子掐斷,兩個人就徹底地分了。
方凡十站姿標準如在軍校的時候,慕醒說的對,兩個男人分手不應該婆婆媽媽。他從不強迫人,慕醒說分手他絕對不會逼著他繼續跟自己在一起。
“成。”
男人又說了這麽一個字,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慕醒家。
出了門,寒風就鉆進了衣服。剛才晨跑跑出來的汗被冷風一吹,讓方凡十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步伐穩健地踏在樓梯上時,方凡十還不覺得有什麽。直到出了樓道,男人突然沒了目標。明明是這麽熟悉的街道,卻完全不知道往哪邊走。就像兩年前,抱著渾身是血的愛人,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明明醫院就近在咫尺,他卻在那里打著轉轉。
挫敗感一下子擊敗了這個高傲的男人,方凡十抽著煙,招了輛計程車。
男人起床的時間早,所以去胡繁家的時候,他還躺在床上沒有起來。沖著在打太極拳的胡林奇打了個招呼,男人輕車熟路地推開了胡繁臥室的門。
胡繁還在床上,睡姿各種淩亂。男人脫掉上衣,躺在了床上。胡繁跟方凡十在軍校呆過八年,警覺性絲毫不亞於方凡十。在男人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聽出男人的腳步聲,他也就沒動。等男人掀開被子躺進來,胡繁才湊上去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你晨跑的路線什麽時候拐到我家這邊了?”胡繁閉著眼,聲音很慵懶。
“先去找慕醒,然後來找你。”男人說著,把手搭在了胡繁的腰上。
胡繁閉眼一笑,調侃道:“就說你重色輕友。跟慕老師怎麽樣了?”
“分了。”
“嗯。”胡繁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然後一個虎躍跳了起來,大聲問道:“分了!?”
胡繁喜裸睡,赤裸的身子被寒冷的空氣給狠狠摸了一把,凍得他哆嗦著鉆進了被窩。冷靜下來,看著男人剛硬的臉龐問道:“出什麽事了?你們以前鬧那麽大也沒有鬧過分手啊,這次是怎麽了?”
疲累地閉上眼,方凡十掐掉煙頭揉了揉眉頭,混亂地說:“就那麽分了,沒有任何預兆。分了就分了,我從不強迫人。”
往男人懷里縮了縮,胡繁嘆了口氣說:“你現在,什麽感受?”
來到胡繁這里,被針紮過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男人如實說道:“很難受。”
胡繁抱住他,臉上帶著擔憂:“十哥兒,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喜歡慕醒嗎?還是……”
胡繁沒有繼續說,那件事情他不敢說,當初方凡十心如死灰的樣子還深深地紮根在他的記憶里。他從沒見過那樣的方凡十,現在,方凡十的樣子還比較正常些。
“這個沒法比。”方凡十說。
胡繁哦了一聲,抱著方凡十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似乎漸漸睡著了。下面傳來了胡林奇的喊聲,該吃早飯了。胡繁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站在床邊看著男人的睡顏。就算是睡著,眉頭也蹙著。胡繁嘆了口氣,下了樓。
胡母收拾好了餐桌,擡頭看到兒子下樓,忙問:“凡十呢?他不吃飯麽?”
胡繁別好袖口的扣子,漫不經心地說:“他昨天晚上一晚沒睡呢,讓他再睡一會吧。”
胡林奇正拿著報紙看著,聽到胡繁這麽說,接著笑了笑:“你看看人家凡十,同樣是在軍校呆了八年,你的生活規律習慣都去美國消磨幹凈了。”
美國的日子枯燥而乏味,要是他在按照軍校里的生活規律生活,他非憋出抑郁癥來不可。當然這些胡繁是不會說的,他埋頭喝了口豆漿,問胡林奇:“爸,昨天你一直在看慕醒。你認識他麽?”
昨天方凡十介紹慕醒的時候,胡林奇剛好去書房拿他珍藏的好酒去了。聽胡繁這麽一說慕醒的名字,胡林奇拿著報紙的手竟然是一抖。
還未等胡林奇的回答,方凡十的聲音就透過層層墻壁傳了過來。
“胡繁!”
胡繁忙不叠地放下手里的東西,趕緊上了樓。推門進去的時候,男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胡繁納悶地問:“怎麽了?”
“這是什麽?”男人話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胡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如實說道:“這是我爸當初當兵時的照片啊,他前幾天讓我拿去放大,我一直忘了,拖到現在。”
雜亂的腦海里突然想起昨天慕醒見到胡林奇時得各種反常,男人胸口內怒氣翻湧,深吸了兩口氣都沒有壓下去。他扔掉手上的照片,頭也不回地出了胡繁臥室。
胡繁手忙腳亂地接到了那個照片,照片上,胡林奇的胳膊搭在一個少年肩膀上,笑得一臉爽朗。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也咧著嘴笑著,一雙上吊的桃花眼尤其醒目。
胡繁沒有啰嗦,拿著照片下了樓。慌里慌張地湊到胡林奇面前,胡繁問:“這是誰?”
胡林奇看著照片上的少年,沈默半晌後說:“當時軍隊去山東駐紮時,認識的一個村里的男孩。他叫慕醒。”
胡繁倒吸一口涼氣,大叫完了,然後撒腿就往慕醒的公寓里跑。
方凡十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人耍了。去慕醒家的路上,一個個紅燈讓他的怒氣不斷地累加著。想著照片上,
手指撫過時上面的那個凹點組成的字,方凡十氣得想砸車。
車一停好,方凡十大跨步上了樓。到了401,方凡十一腳踹開門。
慕醒正在客廳,波瀾不驚地擡頭看著他,手上是那枚子彈。
“做什麽?”
看著他寶貝似的拿著子彈時的樣子,方凡十渾身的火氣全部竄到了頭上。三步並兩步過去揪住慕醒的衣服把他按在墻上,渾身的暴虐氣壓讓人不寒而栗。
慕醒手里捏著那顆子彈,完全不知道方凡十突然發什麽瘋。他只是冷冷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絲毫不畏懼他身上的暴虐。
手突然被捏住,桃花眼倏然睜大,手骨傳來的劇痛感讓慕醒的從容瞬間崩塌掉。方凡十手勁奇大,捏住慕醒的手骨用了十成力氣,慕醒的手一松,子彈就那麽掉到了方凡十的手里。
慕醒大驚失色,咬著牙說:“還給我!”
捏著那顆子彈,方凡十突然笑了起來。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男人看上去很可怕,剛硬的線條完全沒有了以前笑起來時的溫和模樣。
“崇拜軍人,喜歡子彈,昨天看到胡林奇時的反常……慕醒,你真當我是傻子啊?說什麽不能在一起,說什麽不喜歡男人。那胡林奇算什麽?呵,是不是找到以前的相好,就把我踹了?然後去跟你老相好好去啊!?慕醒,真沒想到你喜歡這種的糟老頭啊,他是我哥們他爹!是胡繁他爹!你個賤人,有我在,你就算是倒貼,他也不敢要!不信你試……”
“啪!”
慕醒一巴掌甩在男人臉上,咬牙咬的眼睛都紅了。
“罵我,你還不配!”
一巴掌把男人沒說出來的話給打了回去,雙目瞬間睜大。怒氣找到了迸發點,方凡十一個彎腰把奮力掙紮的慕醒扛起來扔到了床上。修長的雙腿死死地壓住他,男人解開領口的扣子,冷聲道:“我不配?人我都上了,我還不配說你賤了!?”
看到男人的動作,慕醒臉色慘白,頓時慌張了起來。
“方凡十,你想做什麽?!”慕醒沒有絲毫慌張,語氣冰冷。
“做什麽?”方凡十粗暴地扯開慕醒的衣服,低頭咬住了他的鎖骨,“我要上你!讓你知道老子才是你男人!”
男人這一口用了全力,鎖骨都仿佛被咬斷了。慕醒咬牙忍痛,在方凡十扒他褲子
的時候,他卻笑了起來。
“方凡十,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現在你在強迫我!”
一句話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地壓在了男人的頭上,方凡十冷靜下來。松開禁錮住慕醒的雙腿,方凡十腮骨抖動,眼睛里籠上了一層悲傷,遠沒了剛才的淩厲。
這個一米八多的男人,雙目無神地看著慕醒,仿佛像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他衣襟半敞,露出精壯的胸肌,慕醒慕醒能看到他胸膛內心臟的跳動。
男人向來自大,要什麽有什麽。卻獨獨缺了一人心……
方凡十低著頭,右手貼在眼睛上,捏著緊皺的眉頭讓眼睛里的東西不流出來。他問:“你真的喜歡胡林奇?”
差點就被男人的悲傷軟化了心,慕醒仰頭看著天花板,斬釘截鐵地說:“從十五歲喜歡到現在。”
已經被這個男人傷透了心,方凡十對這句刀子一般的話麻木了。他擡起頭,望著慕醒說:“那我呢?你把我當什麽?”
他說他會喜歡他,會嘗試著喜歡他,他才滿心歡喜地跟他在一起了。兩個人地相處雖然磕磕絆絆,倒也有苦有甜。不單調,不乏味,永遠那麽有奔頭。
這一切,都是他不強迫人得到的。可是現在,慕醒不喜歡他,他卻把他禁錮在了身邊。那不是跟兩年前……一樣麽?
看到男人眼中的自責,慕醒眸中的冰冷瞬間被怒氣所替代。挺直身子站起來,慕醒一拳揍在了男人臉上。
“方凡十,我安安穩穩地告訴你,你從來沒有強迫我。現在,請你不要再把我當做你贖罪的工具!”
拳頭並沒有砸中男人,多年實戰經驗讓男人條件反射地躲開了。躲開後,方凡十反手扭住慕醒的手,再次把他壓在了床上。被窺中心中的目的,男人眸中帶血,陰森地威脅道:“不要再說了!”
慕醒哼笑一聲,連鼻腔里的空氣都是涼的。
“你根本就不愛我,只是愛我的影子,愛我的性子。然後,從我身上彌補你以前情感上的遺憾。你問我把你當什麽,那麽你呢?把我當什麽?咱們兩個半斤八兩,不過是兩個可憐蟲湊在一起搭建了一個臨時窩棚,麻痹著自己的心,感受著性刺激。這種關系,本來就岌岌可危。現在捅破了一切,更是讓人作嘔。追根究底,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咱們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如此無情的話語從慕醒的嘴中說了出來,慕醒就是這樣,一點也不留情面。把一切看得那麽透徹,說出來,讓大家都傷心難過。
方凡十死死地盯著他,他用倔強的眼神回應著,眼睛中除了無情還是無情。方凡十覺得,他有好多話想說。剛才慕醒說的話里,還有好多不對的。但是他無從開口,伶牙俐齒的慕醒把一切都說的那麽明白。即使是不對的,也讓人找不出話來反駁。
最後,方凡十說了一句:“我從不強迫人。”從慕醒身上起身,男人走得幹凈利落,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門口,胡繁的叫聲快要把樓道都震碎了。看到方凡十出來,胡繁一把拉住了他,擔憂地問:“十哥兒,你沒把人家慕老師怎麽樣吧?”
方凡十走到樓梯口,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半晌沒有說話。末了,男人沙啞著聲音說:“陪我去看看林澤吧。我還是想他。”
被他的話哽了一下,胡繁蹲下抱住他輕聲說:“好。”
男人穩健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身上還殘留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慕醒有些貪戀這種味道,但是卻在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時,脫掉衣服進了浴室。
花灑開到最大,慕醒咬牙不讓自己出聲。眼睛里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混進了水里被沖刷掉了。
吵了好幾次,吵完後,縫縫補補各自的感情繼續過。本來兩個人在一起的目的就不單純,方凡十為了救贖,他為了解脫。目的不同只能讓裂痕再次變大。吵架、和好,和好、吵架。這樣循環往複,直到裂痕太大,再也縫不起來。
想到男人愧疚的目光,慕醒的心像被貓啃狗咬一般。他只不過是把自己當做一種工具,所有對自己的好都是為了另外一個人準備的。這種虛假的幸福,讓慕醒脊背發涼。
他把自己當工具,自己又何嘗不是,慕醒嘲諷地一笑。把男人作為把自己從舊情里解脫出來的工具,得到現在這樣的結果完全是自食其果。
現在,舍不得他的溫暖,賠上了整顆心。
☆、34
今天是勞動節假期的第一天,校園內涼風陣陣,雖然中午,陽光卻不灼人。本是三天小長假,學校里學生很少。但是聚在一起,也能造成熙熙攘攘的效果。大家一副看熱鬧的架勢站在三號教學樓下面,警戒線外穿著制服的警察嚴肅地驅趕著不斷湊上來的人群,但是收效甚微。
警戒線內,慕醒敲了敲手上的擴音器,溫和的目光中波瀾不驚,溫言勸著樓頂上那個正準備跳樓的男同學。
男同學名叫王振,今年大四畢業。考研失敗,找工作被拒,外加女朋友嫌棄他無能要跟他分手,現在正是萬念俱灰的時刻。於是,他選擇了跳樓來結束他這昏暗的人生。
趁著假期,慕醒本想收拾收拾自己那亂糟糟的屋子,結果收到了這麽個消息,當即被派遣過來做王振的工作。作為輔導員的慕醒並沒有多緊張,緊張的是王振。站在樓上那麽久,太陽曬著,人群看著,難免腿軟掉下來。
“王振,你站在上面這麽久,準備什麽時候下來?”慕醒氣定神閑地問道。
王振站在樓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聽到輔導員這麽說。一肚子委屈頓時爆發,激動地大喊了起來。
“我這就下去!我直接跳下去!我要讓她後悔一輩子!做成厲鬼也不放過她!”
揉了揉眉心,慕醒仰頭繼續問:“王振啊,你現在情緒有點不穩定。要不要叫你爸媽來,你跟他們好好談談?你長這麽大,認識你父母的時間最長,也就他們最在乎你了。下來之前,不想看看你爸媽?”
“不要!你敢去找我爸媽,我現在就跳下去!”王振哭著,聲音里是對父母的愧疚。
聽他這麽說,慕醒倒是松了口氣。既然不想讓爸媽來,那就說明他也沒想真跳樓。慕醒調了調聲音,繼續做他的思想工作。
“有什麽困難,咱們一起好解決。就你找的那個外企,今天給我打電話問我要學生了。你平時成績好,我想著就要推你上去。還有你女朋友,剛回家勸她爸媽答應你跟她的事,現在正坐著火車往回趕。你瞧瞧你,你這一下子跳下來,就真什麽都沒有了。”慕醒循循善誘。
就慕醒所想,王振並不是真要跳樓。他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宣泄,或者是讓他的女朋友回心轉意而已。聽到慕醒這麽說,當即動心了。
“你說真的?小雅她真的是這樣?”疑問句後,又是大聲嚎起來:“你不要騙我!你讓她給我打個電話!我要聽她親口說!”
慕醒臉上依舊心平氣和,內心卻結結實實地罵了句娘。剛才確實有跟她女朋友通過電話,但是人家小姑娘的回答一針見血:誰敢繼續跟一個經常跳樓的家夥在一起?
慕醒當然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只是跟她商量著演一出戲。慕醒給他女朋友打了個電話,然後把手機放在擴音器上。姑娘柔柔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通勸慰下來,王振已經泣不成聲。隨手抹了兩把鼻涕,轉身消失在了樓頂。
一直站在旁邊瞎緊張的李銳松了口氣,湊到慕醒身邊問:“老師,你真準備給他工作啊?”
掛掉電話,慕醒氣定神閑地整了整衣服,臉上掛著溫和地笑。
“給他工作?你以為我是工作它媽啊,努努力就能生出工作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讓他去我辦公室手寫一萬字檢討給我。要求,文言文格式,文筆華麗!還有,告訴他,要是再想跳樓,下次就寫十萬。”
把手上的擴音器交給李銳,慕醒從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剛走出警戒線不遠,一束灼人的目光投在了慕醒漂亮的後背上。頓住腳,淡漠地瞟了一眼人群,沒發現有什麽異樣。桃花眼一吊,慕醒再次轉身,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中。
在慕醒的身影漸行漸遠後,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才收了回去。方凡十拿著電話,里面傳來了胡繁急切的聲音:“十哥兒?找到與之了嗎?”
“嗯,約好了。我開車去接你!”掛掉電話,男人幹凈利索地轉身,留下一個拖長的黑影。
兩個月沒收拾屋子,房間內一片亂糟糟的。書隨便放的壞習慣沒法改,這就讓書架上的書越來越少,客廳、臥室、洗手間卻攤了一堆。慕醒收拾了一會,坐在地上看書看住了。直到外面傳來木頭磕碰欄桿的聲音,慕醒這才反應過來。
擡頭看看時間,到了午飯的點了。把隨手一扔,慕醒起身去了廚房。廚房內依舊整潔幹凈,食材卻也走幹凈了。翻了翻冰箱和儲物櫃,除了土豆再無他物。男人切土豆絲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耳邊,慕醒一晃神,決定去超市買個擦子。
拿著鑰匙出了門,這才發現原來是對面有人搬家。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正在指揮著搬家公司擡著家具,旁邊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此刻,正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著慕醒。
慕醒沖著她禮貌一笑,小女孩也呲牙一笑,黑黑的牙洞和兩個大酒窩很是顯眼。
男人長相挺平凡的,但是給人的感覺踏實又穩重。見到慕醒,男人沖著新鄰居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叫趙霆。這是我女兒,趙佳佳。佳佳,還不快跟叔叔問好?”
趙佳佳原本就是個挺放得開的小女孩,聽到父親的指示,大方地叫道:“叔叔好。”
“你好。”慕醒禮貌一笑,過去跟趙霆握了個手。短暫了自我介紹一下,這才知道趙霆是新來的老師。從Y大那邊剛轉過來,開學後將要代井薇嬌的課程。
介紹完後,再說了些熱絡的話。大家沒事就散,慕醒沖著兩人擺了擺手,下了樓。
學校超市不賣擦子那種東西,慕醒騎上電動車去校門口的超市買。邊騎著自行車,慕醒邊想著趙霆這個名字好像很熟悉啊。想了一會才想起來,以前在辦公室的時候聽那些女輔導員們八卦過。趙霆算是Y大的名人,因為研究生畢業後跟教務處主任的女兒結婚,然後直接留校做了老師。幾年下來,寫了幾篇影響力不錯的論文,講師、副教授、教授一路暢通無阻地評了下來。
但是最近,貌似說他老婆紅杏出墻,跟學校某個年輕的學生好了,要死要活地跟趙霆離婚。趙霆本就是個老實穩重的人,也虧他看得開,揮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的來了X大。
想想這些,慕醒頓覺好笑。就算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算是有一張約束兩人關系的婚書,就算有孩子作為穩固的保障,要是雙方遇到誘惑抵抗不住,也未必能多長久。
拐了個彎,慕醒目視前方,突然一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簾。慕醒眼前一亮,加快速度朝著那抹人影騎去。
井薇嬌比以前胖了些,雖然現在是初夏,卻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上身是寬大的蝙蝠衫,下身是松緩的灰色棉質運動褲。慕醒隱隱想到了什麽,快要追上她的時候,原本直行的井薇嬌一個轉身,身後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過。
“砰。”井薇嬌被前車鏡掃了一下,小腹狠狠地磕在了馬路沿上。
整個過程發生的太過突然,井薇嬌趴在地上半天沒動彈。慕醒腦袋一片空白,扔掉車子飛快地跑了過去。
井薇嬌昨天晚上沒睡好,精神本不濟。突然被橫掃在地,甚至有點做夢的感覺,連小腹磕在冰冷的石頭上都沒有發覺。直到下體感覺到一絲粘膩,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小腹傳來。井薇嬌臉色慘白一片,眼淚奪眶而出。
車主連車都沒下,在車里面罵了兩句不長眼睛,然後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慕醒一個箭步沖過去抱起井薇嬌,緊張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陣陣泛痛。“你怎麽樣我們馬上去醫院!”
被慕醒打橫抱起,井薇嬌無神的雙眼里映出他的影子。她滿臉是淚,嗓子澀得發疼。滿身的委屈瞬間爆發,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喃喃自語道:“我的孩子。”
一記悶錘打在慕醒的頭上,偏頭痛襲來,頓時頭疼欲裂。慕醒咬牙忍著,邊跑邊細聲安慰:“放心,孩子會沒事的!”
剛跑兩步身後傳來了剎車聲,準備去給趙佳佳買午餐的趙霆看到這一幕,趴在車窗上叫著:“快上車!”並且狠狠地按了兩下喇叭。
車上刺耳的喇叭聲讓慕醒渾身一震,轉頭一看是趙霆,趕緊抱著井薇嬌上了車。後車座上,慕醒抱著井薇嬌,雙腿已經被血染濕了。
井薇嬌沒有焦距的眼漸漸匯聚在慕醒的臉上,捂著肚子,女人無聲地哭著。
“孩子……不會……有事吧?”
被強暴沒有做清理,不知不覺竟然懷了孕。兩個月的肚子根本就沒有任何表現,她卻能察覺到一個小生命在里面頑強地生長。姐姐說讓她人流,她說她怕疼,還被姐姐罵了一頓。昨天睡得太晚,精神不好。今天本想回來拿點東西,竟然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就像被強暴後躲了兩個多月那樣,她本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麽堅強。現在,更是萬念俱灰,她撐不住了。
心跳聲一下下敲擊著耳膜,似乎要把它震碎。慕醒握著她的手,牙齒咬得酸痛。現在的他,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從容淡定全不見了蹤影,慕醒只是一下一下地回應著她。
“沒事,絕對沒事!”
趙霆不知道兩個人的關系,作為外人又不好說些什麽。全神貫註地開著車,不久,拐了個彎進了中心醫院。
慕醒打開車門抱著井薇嬌就往急診室趕,醫院大廳里全部是人,人群的喧嘩聲讓慕醒差點吼出來。井薇嬌已經暈過去了,無聲無息焦灼地燃燒著慕醒的理智。
就在他準備大喊的時候,身後傳來男人結實磁性的聲音。
“胡繁,快去聯系婦科醫生!”
☆、35
聽到方凡十的命令,一旁的胡繁趕緊打電話安排人排病房。慕醒抱著井薇嬌去了急救室,然後就被醫生們給趕了出來。
右手上滿是血,慕醒低頭擦了擦,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發呆。走廊上來來回回腳步聲很響,慕醒的耳膜被敲得沒了知覺。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熟悉的味道傳來,慕醒扭頭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並沒有看他,給了他一個剛硬的側面。雙唇緊抿,依舊是漂亮到讓人發癡的唇線。兩個月不見,方凡十的外表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算是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遇,畢竟,北京這麽小,世界這麽大,兩個人分開後從沒有見過。就像慕醒說的,他們各自混著各自的圈子,兩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有交集。
男人發怒的時候氣壓低而暴虐,但是安靜的時候卻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胸腔里的氣悶隨著呼吸漸漸緩了過來,慕醒挺直了脊背坐好,耐心地等待著里面的結果。兩個人坐在那里,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男人拿出一支煙點上了。一縷白煙飄過來,慕醒說:“我跟你說過,二手煙對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這里是婦科,你收斂點。”
仍舊是那個男人,仍舊是以前說教地口吻。兩個月前那一次吵架與那些傷心的話仿佛並不存在,兩個人依舊是在一起的。但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怎麽樣,也回不到以前了。
利落地滅掉手上的煙,男人問:“誰的孩子?”
“郝航的。”
答案一出來,兩個人又陷入了沈默。過了一會,胡繁安排好事情走過來,看到慕醒和方凡十坐在一起,當即拉下臉來。
“十哥兒,與之他們還在等著,咱們走吧。”
男人點了點頭,動作上卻沒有他點頭那般幹脆。胡繁不耐煩地拉著他說:“走!我已經處理好了,讓他在這看著就行。”
聽到這些,方凡十才起身,想要跟慕醒道個別。慕醒卻不知在什麽時候轉了頭,留下了一個疏離的背影。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男人才跟著胡繁走了。
井薇嬌被推出急救室後,進了胡繁給安排好的病房。她一直沒醒,慕醒坐在床邊,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心里自是說不出的難過。醫生說這次小腹創傷比較大,搞不好,井薇嬌以後可能再也不能懷孕了。
慕醒僵硬著身子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過了一會,井薇嬌眼皮動了兩下,醒了。
睜開眼看到慕醒,井薇嬌似乎想說話。慕醒示意她別動,起身倒了杯熱水讓她先喝了。看著慕醒木然的臉,井薇嬌知道了結果,但是仍舊問了句:“孩子呢?”
捏著茶杯的手一緊,慕醒低著頭淡淡地說:“沒了。”
眼淚是瞬間湧出來的,井薇嬌卻憋著不讓自己哭出來:“那你在這幹什麽?可憐我麽?”
看著下巴顫抖聲調不穩卻故作堅強的井薇嬌,慕醒的心似乎被電狠狠地過了一下。過了半晌,慕醒放下杯子,冷靜地說:“你沒有讓我可憐的地方,我只敬佩你。”
井薇嬌嘲諷一笑,連看都不看慕醒一眼:“你除了這些大面的話,能說點實際的麽?”
實際的?說什麽呢?慕醒被哽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海里的記憶似走馬觀花般過了一遍,愧疚感赤裸裸地蓋在他的心上。慕醒說:“對不起,宿舍是方凡十找人給你調的。你出事,我們有很大的責任。”
麻醉藥效褪去,小腹傳來陣痛。井薇嬌眼前發黑,用了好大一會才反應過這句話的意思來。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井薇嬌從鼻子發出一聲恥笑。她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本來就該換宿舍了,是我一直賴著你沒換而已。慕醒你記住了,你沒有欠我的,背給我挺直了!我井薇嬌不想讓別人因為我有負罪感。我倒是謝謝你沒有說‘我們在一起’這樣的混帳話來惡心我。”
東北妹子的豪爽大氣再次從井薇嬌身上散發出來,慕醒心里緊繃的弦松開了一些。他苦笑一聲說:“我是同性戀,哪里有資格跟你在一起。”
井薇嬌被這句話給震驚了,她扭頭看著溫文爾雅的慕醒,半天說不出話來。慕醒並不想多說,一直帶著微笑的臉上現在卻很嚴肅。過了一會,井薇嬌緩了過來。她擡手碰了碰男人下巴上的胡茬,笑了笑:“我早該想到的,叫我姐來吧。”
井薇嬌她姐姐名叫井薇男,里面帶了男字,行為處事也是雷厲風行,風風火火地像個男人。井薇嬌是禦姐,那她就是女王。法學博士畢業後在北京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幾年下來搞得風生水起,在律師界號召力很強,絕對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還沒進病房,就聽到井薇男的埋怨聲。與她的行為相反,井薇男的聲音很柔,帶著一種吸引人的嫵媚。
“早就說讓你流產你怕疼,得,現在不疼哈?我剛打電話跟咱媽說了,老太太自己在家也挺無聊的,你回家陪她。還有,聽咱媽的話老老實實地相親。你們學校剛才打電話說要給你停薪留職,想回去隨時回去。我給拒了。這種爛學校,安全系數這麽低,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肢解了。至於那郝航,出院了直接戴手銬,老娘做好工作了,讓他一輩子都呆在監獄里不出來!”
說完這些話,井薇男喘了口氣自己倒了杯水喝了,這才發現了坐在一邊的慕醒。
井薇嬌無奈地說:“這是我姐。”
桃花眼一吊,慕醒臉上是一抹雅人深致的微笑:“你好。”
井薇男揚起下巴,成功女士特有的自信洋溢在臉上。伸手和慕醒握了個手笑著說:“你就是慕醒,我妹妹經常提起你。這次送我妹來醫院,謝謝了。”
慕醒淡笑了一下,低著頭沒有再說話。井薇男還要再說些什麽,但是手機突然響了。掏出手機按了接聽鍵,井薇男臉上掛著笑:“餵,出了點事。中心醫院門口等我,我馬上下去。”
掛掉電話,井薇男臉上笑意淡了一層,嘆了口氣說:“你啊,聽姐的話,我有事先走。那慕老師,我妹妹拜托你了。”
慕醒溫和一笑,井薇男風風火火地走了。
晚上給井薇嬌買熱粥吃了晚飯,病房只有一張床,慕醒就被井薇嬌給趕了回去。
滿身疲憊地回了家,正碰到趙霆帶著趙佳佳開門回家。兩個人手里都拎著食材,趙佳佳帶著帽子,沖著他俏皮一笑,露出兩個大酒窩。
“叔叔好,我們今天晚上做山藥排骨煲,一起來吃吧!”
慕醒笑著搖頭:“謝謝了,不用。”
趙霆看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勸道:“一塊來吃吧,反正這些會做很多。忙活一天也挺累了。佳佳,去拉著叔叔。”
被他這麽一說,慕醒還真是餓了。想著以前都是鄰居來他家蹭飯,沒想到現在風水輪流轉,他竟然也能蹭到鄰居家的飯了。大手被一只小手握住,佳佳賣力地拉著慕醒,邊拉邊說:“叔叔來啊,我爸爸做飯可好吃了。”
慕醒笑著點頭,隨著父女倆進了趙霆他家。
趙霆很居家,裝修品味也不錯。一天的時間,幹凈的地板、潔白的墻紙、還有整整齊齊的擺設,都收拾妥當,給人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趙霆身材很好,脫掉外套後能看到衣服包裹下的身材很健碩。他笑著示意慕醒坐下,讓佳佳陪著慕醒,然後掛著圍裙進了廚房。
佳佳很自來熟,打開電視後,直接撲到了慕醒身上。一張小嘴嘰嘰喳喳地不停,問這問那,性子很像井薇嬌。慕醒向來有耐心,抱著她有問必答。
山藥排骨煲主要靠火候,燉得時間要一個小時。里面材料也多,大晚上吃這個,真有些補過度了。吃完飯,慕醒又跟趙霆說了會話。慕醒讀書多,話題不少,而趙霆也算是半個書呆子,兩個人不知不覺聊了很久。
佳佳是小孩子,看夠了電視撲到爸爸懷里說要睡覺。慕醒說著感謝的話,捏了捏佳佳的鼻子跟她告別。佳佳困得瞇著眼睛,仍舊笑得兩個大酒窩。
趙霆送慕醒到門外,慕醒站定,眼中帶笑問道:“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說?”
被慕醒看穿,趙霆不好意思地一笑,直接了當地說:“是這樣的,黑龍江那邊有個學術交流會,學校派我去。我剛來,推脫不了。但是……佳佳就沒人照顧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慕醒問:“托兒所呢?”
趙霆笑起來:“她都八歲了,在讀小學一年級,過了那個年紀了。”
慕醒驚訝了,趙佳佳看上去不過五六歲。而且,八歲應該上二年級了吧。
看到慕醒眼中的驚訝,趙霆苦笑一聲解釋道:“她先天性心臟病,體質很弱。這也是我不想請保姆照顧她的原因,保姆未必細心。自己的孩子,還是自己疼。”
慕醒溫和一笑,探究地問:“你倒是哪里看出我細心來了?”
趙霆伸出手指,戳了戳慕醒的腦袋說:“你腦子靈活,想得事情面面俱到,看得出你的細心。”
“你倒是想得仔細,請我吃頓飯,還測測我底細。白天你幫過我,吃人又嘴短,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幫你。但是,我想告訴你。照顧佳佳完全是因為她叫我的那聲叔叔,跟你想的這些完全沒關系。”慕醒說完又笑了笑:“你這人,幹嘛活得那麽累。”
趙霆這人,頭頂光環一路暢通走到現在,突然被截斷了前行的道路一下子跌到深谷。本來就是心思縝密的人,現在更是謹慎。照顧女兒想要無微不至,工作更是要拔尖,不累死他他才怪。
趙霆無奈地笑了笑:“累也得過。謝謝你。”
慕醒沖他溫和一笑,轉身回了家。回家後一扭燈,
這才發現今天忙了一整天,屋子里還是一團糟,想著明天還要接佳佳過來,慕醒有些頭大。
要是男人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慕醒的手機就響了。
熟悉的號碼在手機屏幕上跳動,慕醒毫不猶豫地接了電話,依舊是男人結實磁性的聲音。
“慕醒,成子在酒店喝醉了發酒瘋,你過來接他一下吧。”
☆、36
慕醒趕到了男人說的那家酒店,成子爛醉如泥還在發著酒瘋,男人從後面攔腰壓制著他。周圍是酒店的人,都焦急地看著這一切,卻沒有一個人敢湊上去。
滿身酒氣的成子力大如牛,死命地扒著摟住自己腰的手,牛魔王似的怒喊:“放開老子!”
方凡十雖然力氣比成子要大,但是也禁不住他這樣折騰,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皺著眉頭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掃了一眼,看到慕醒,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問:“我能敲暈他麽?”
慕醒溫和一笑,說:“能。”
得到許可的方凡十一記手刀砍在成子後頸,成子悶哼一聲,一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慕醒低頭看了看他,在看了看狼藉的包廂,無奈地嘆了口氣,問身後的人:“誰是負責人?”
恭恭敬敬地做了賠償,再沖負責人道了歉。那經理聽到慕醒說對不起時,嚇得腿都軟了。誰都能看得出方凡十跟慕醒的關系不一般,有種上司對下屬的感覺。方凡十他們就已經惹不起了,再來個更高級點的,這不是折壽麽?
賠償道歉結束,慕醒過去扶起成子的腰就拉著他就往外拖。成子掙紮起來力大如牛,暈過去後身體往地上墜,死沈死沈的,慕醒拖著走了兩步就走不動了。剛停下歇歇,身上的重量驟減。慕醒看了看另一邊駕著成子的方凡十的側臉,抿了抿嘴,跟上了他的腳步。
男人直接架著成子上了他的悍馬,這個時候真是熱點段,出租車不好打,慕醒沒有異議地上了車。系好安全帶,男人問:“去你家麽?”
再次跟男人同處一個狹窄的空間,兩個人都不拘謹。仿佛根本不是剛分手兩個月的戀人,更像是一段時間不見了的家人。空氣中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兩個人都不想戳破,就那麽安安穩穩地讓它在空氣里飄蕩,很舒服。
慕醒搖了搖頭,報了李銳家的地址。最後,沖著男人的背影說了句謝謝。
男人聽到道謝聲,似乎是笑了一聲。反光鏡里是男人深邃的眸子和緊皺的眉頭,卻沒有一絲笑意。
那次撕破臉皮,大家心照不宣地分手。說是分手,不如說是給兩個人混亂的感情一個調節的時間。現在兩個人又聚在一起,感情調節好了嗎?最重要的一點,對方對自己是怎麽想的?兩個人心中都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也造成了現在這種不尷不尬的境地。
到了李銳租住的小區,兩個人架著成子上樓敲門。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嚓嚓聲響起,李銳打開門,眼睛紅紅的。
慕醒察覺到他的不對,先扶著成子進了臥室。幫著李銳把成子的鞋脫了,然後才問了李銳一句:“你跟成子吵架了?”
李銳今天蔫了吧唧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撓了撓頭後,李銳扭著頭說:“沒事。”
這孩子向來倔強,有苦就悶著。慕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
“要是成子欺負你你就說,他雖然是我弟弟,但是要真犯錯,我不會偏心幫他揍你的。”
李銳笑起來,眼睛又紅了一圈,說:“胡思亂想什麽?剛才我爸給我打電話,想家了而已。非要別人說出來,聽到別人這麽挫,很有成就感啊?”
慕醒摸摸他的腦袋,笑瞇瞇地說:“想家就回家看看,你爸媽肯定想兒子。”
李銳扭頭嗨了一聲,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就你那天說的,就爸媽最在乎我了。我怎麽能回去給他們丟臉。”
李銳低著頭,眼睛里漫上一層悲傷。盡管承認自己喜歡男人這事做的高調,骨子里卻把這事當做一種丟臉的事情。
慕醒接不上話,李銳擡頭換了個話題:“老師,成子最近升職了。但是老是悶悶不樂,過去跟他說話動不動就發火。你有時間跟他好好談談吧,他在北京就你這麽一個親人。我跟他感情再好,都是外人。”
慕醒緊緊地盯著李銳,李銳被他盯得不自在。擺著手說:“不早了,我去睡覺了,老師您先回去吧。”
兩個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李銳不想多說,他再問也白搭。慕醒嘆了口氣,溫和地說:“那行,我先回去了。有時間我會找成子好好談談,早點休息。”
從李銳家出來,慕醒已經是滿腹心事。走出樓道口,不遠處一抹明滅的煙火讓他頓住了腳步。微弱的燈光下,男人雙手抱肩,半倚在大悍馬的保險杠上,手里夾著煙,目光投在地上,似乎在想些什麽。察覺到慕醒的目光,男人狠吸了口煙後抓過身,沖著慕醒說:“送你回家。”
慕醒沒有拒絕。
坐在車上,慕醒望著窗外。斑駁的燈影投放在車窗上,流水一樣的滑過,像是一條條黑色的瀑布。沈默成了兩個人在一起時的唯一狀態,誰都不說話,但是誰都滿肚子的話。
慕醒其實想說些什麽,但是他說不出來。那天的話,是不是讓方凡十的記憶覺醒並且領悟了什麽?這樣的話,他是不是也根本沒有說任何話的必要了?
正當慕醒想著的時候,車子突然一停。慕醒還沒反應過來,方凡十就欺身壓了上來。男人熟悉的氣味鉆進鼻腔,慕醒桃花眼一吊,心漏跳半拍。紊亂的呼吸卻在男人打開車窗並且回到駕駛座上時,恢複了正常。
慕醒看了男人一眼,男人揚起下巴示意他:“有放煙花的。”
就在這時,“砰”禮花綻放,映紅了半邊天。
慕醒閑雅轉頭,望著天上剛剛炸裂的煙花。燈火通明下,能看到煙花消逝後留下的一縷縷白煙。上一個還沒完,下一個已經再次沖到天上。慕醒看著這種絢爛的東西,嘴角綻開一抹笑,想起了兩人在操場時放得那場煙花。桃花眼中煙火綻放,像是璀璨的銀河,慕醒沖著方凡十笑著說:“咱們兩人好不容易放一次煙花浪漫一回,卻只記得比賽,什麽都沒有看著。”
男人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半晌發動了車子,漫不經心地笑著說:“可不是麽。”
說完,男人就再也沒有說話。
慕醒也沈默了,男人開車很快,窗外發幹的涼風吹進來,像是一把無形的針縫住了兩人即將要說的話,或者是兩人即將要表明的心跡。
車子平穩地到了X大,男人停車在校門口,慕醒下了車。兩個人不鹹不淡地道了個別,然後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時間可以用來發酵滋生的感情,像蜜一般抹在兩人的心上,彌補著創痕。既然已經分開了,就多給一些時間,讓蜜更加牢固一些吧。
方凡十並沒有回自己的公寓,最近幾天老司令身體不好,楊淑柔讓他多回去陪陪。方凡十年紀也不小了,身上的紈絝味雖然依舊濃烈,但是經歷過這麽些事情,也讓他明白了什麽東西重要。
天兒不早了,下了車把鑰匙遞給警衛。警衛沖著他敬了個禮,一字一頓地報告著。
“少爺,夫人讓您回來後去書房一趟。”
半倚在車上,男人點了支煙抽著,望著依舊亮著燈的書房問:“什麽時候說的?”
警衛尊敬地說:“一刻鐘以前。”
無聲的嘆了口氣,男人眉頭習慣性地擰起。猛吸一口煙,男人起身走進了家門。
到了二樓書房門口,方凡十站直身子敲了兩下門。里面傳來楊淑柔的聲音:“兒子,快進來!”
得到許可後的方凡十推門而入,書房里,老司令正在幫楊淑柔研墨,而楊淑柔則拿著大毛筆在寫著什麽。見到兒子進來,擱下筆沖過來拉住兒子的胳膊笑著說:“兒子快來,看看你媽寫的字。”
楊淑柔算是出身書香門第,一手毛筆字寫得大氣磅礴,渾然不似出自一個女人之手。方凡十看著大紅紙上那個“囍”字,挑了挑眉說:“媽,敞亮點說。”
見兒子已經窺出其中深意,老司令也就沒有再啰嗦。放下手中的石板,坐在藤椅上中氣十足地說:“姜司令家的小孫女從英國回來了,寒雪說這女孩兒性子不錯,人也長得漂亮。你哥跟寒雪快結婚了,我跟你媽琢磨著,你也不小了,早點安定下來吧。”
方澤天嘴里的姜司令是上任軍區司令,是他的老上司。現在賦閑在家,手中雖然沒有實權,但是威懾力依舊巨大。所以,姜司令家的小孫女,跟方凡十算是門當戶對。
方凡十沈默了半晌,淩厲的雙眼看了一眼老司令。方澤天年紀不小了,雖然多年軍旅生活讓他看上去依舊有著軍人的威嚴,但是老了就是老了,額頭上的皺紋不會少,頭上的白發也不會少。想到這里,方凡十腮骨動了動。
楊淑柔見兒子沒答話,戳了他一下,笑著問:“怎麽?害羞了?”
方凡十笑了笑,搖了搖頭。
楊淑柔嗨了一聲,搭著兒子的肩膀說:“說實話,你媽我實在不想讓你結婚。以後還要跟別的女人爭風吃醋,怎麽想怎麽別扭。”
“咳~”老司令咳了一聲,楊淑柔哈哈大笑,走過去揪了老司令的胡子一把,笑著說:“兒子的醋你都吃?”
老司令一臉嚴肅,厲聲道:“胡鬧!”然後對方凡十說:“我已經跟姜司令約好了時間,姜馨曉明天下午五點在城郊外的農家樂見面。”
方凡十眉頭一直擰緊,腦海里想著一臉溫和笑意的慕醒,嘴上卻說著:“好。”
☆、37
早上剛起床,就接到井薇嬌的電話說去了黑龍江讓他別去醫院了。柔聲叮囑了她幾句,那邊趕飛機就掛掉了。慕醒無奈一笑,起床洗漱完畢,就響起了敲門聲。慕醒趕緊過去開了門,門外,趙佳佳露出兩個大酒窩,有些吃力地拎起手上的早餐,甜甜地叫道:“叔叔,這是我爸爸買的早餐,咱們一起吃吧。”
慕醒趕緊接了過來,起身讓她進來,笑著問:“你爸爸呢?”
佳佳跳到了沙發上,轉過頭來笑嘻嘻地說:“爸爸走了啊,他讓我自己敲門。”
應該是趕飛機,知道他起床晚還專門買了早餐,慕醒柔和一笑,讓佳佳開了電視先看著,轉身去廚房把早餐弄好。
吃過早飯,佳佳殷勤地拿過兩個人喝粥的碗去了廚房,擰開水龍頭就洗。慕醒過去幫她捏了點洗潔精,小丫頭一手泡泡搓得很起勁。慕醒笑著揪她耳朵,小丫頭露出兩個大門牙洞問:“叔叔,我是不是很賢惠?”
慕醒拿過她手里的碗,由衷地贊嘆:“挺賢惠。”
小丫頭很高興,嘿嘿一樂說:“我長大要嫁給我爸爸,必須賢惠。”
慕醒一下子笑出聲,拿過碗沖洗幹凈,把她手上的泡泡洗幹凈。慕醒溫和地說:“其實我比你爸好,你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趙佳佳扭頭看著慕醒,一副認真思索地模樣。過了半晌,天真地問道:“那你能帶我去遊樂場玩麽?”
想起昨天趙霆說的話,慕醒拿著毛巾給她擦手,搖了搖頭,笑著說:“不可以喲。”
大眼睛里暗淡了一層,趙佳佳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被擦幹凈,悶聲說:“那我不嫁給你了,我爸爸說我長大了嫁給他,他就帶我去遊樂園。”
長大了,你就知道嫁給你爸爸是不可能的,去遊樂園,也是不可能的。看著趙佳佳長而卷的睫毛下那雙眼睛,慕醒嘴角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那你要好好長大,不長大不能結婚。”
小孩子就是這樣,傷心來得突然,聽到某個樂觀的承諾就很快能高興起來。趙佳佳摟住慕醒,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嘻嘻地說:“你雖然比我爸爸帥,但是不嫁給你我一點都不傷心。爸爸說,長得好看的男人都不靠譜。”
慕醒起身把她抱起來,桃花眼微微上挑,魅惑無限。故意裝出受傷的表情說:“其實我還蠻靠譜,要不要考慮一下?”
臉色頓時深沈了些許,趙佳佳認真的考慮了半晌,捏著慕醒的腮嘟著嘴耍流氓。
“寶貝~你剛才電到我了!”
慕醒哈哈笑起來,心情很愉快。他本來就喜歡孩子,趙佳佳的性子又實在討喜,讓人不由自主的對她好。
趙霆去黑龍江要呆三天,佳佳太小,自然不能讓她自己在家睡覺。慕醒本想讓她在自己床上睡,自己去睡沙發。但是趙佳佳說她的床是折疊木板床,可拆卸。兩個人就去了趙霆家,把她的床給拆了。
拆過一遍床,卻不知道怎麽再次裝上。慕醒坐在一堆木頭邊,看著說明書。小孩子對新環境總是有好奇心,趙佳佳把慕醒的房間逛了個遍後,走過來爬到他身上笑瞇瞇地問:“會了嗎?”
慕醒學文科的,耍嘴皮子行,但是動手能力卻不怎麽樣。看過說明書,慕醒抱著她站起來說:“我試試。”
於是,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直接坐在了木質地板上,對著一堆木板拿著鉗子、扳子裝起了床。
趙佳佳絕對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嘰嘰喳喳嘴巴一停不停,慕醒時不時讓她幫忙遞個零件。她住嘴拿過零件,然後繼續嘰嘰喳喳。話題多是他們班里誰又被老師誇獎了,或者是她這次考試哪個題目不應該錯啊這種小事情。慕醒一臉溫和,氣定神閑地裝著床,認真地回應著她。兩個人就像真父女一樣,默契十足。
裝好床後,慕醒又給趙佳佳鋪好。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望著天花板聊天。
“叔叔,你怎麽還沒結婚啊?”趙佳佳雙手交疊在肚子上,扭頭問著大床上的慕醒。
慕醒挑了挑眉,腦海中不自覺映出男人的臉。男人今年三十歲了吧,他呢,他怎麽不結婚?家里人不知道他的性向吧,知道後會不會逼著他結婚。他會答應嗎?
其實慕醒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很清晰的知道自己這輩子不能結婚。從小被母親一手拉扯大的慕醒,對女人有著一種由衷的敬畏。作為一個純gay,跟女人在一起絕對是糟蹋人家。
但是,能有個孩子,真是太幸福了。
慕醒扭過頭,看著趙佳佳天真的小臉。大眼睛、小鼻子、翹嘴唇,長而卷的睫毛忽閃忽閃。慕醒沖著趙佳佳招了招手,趙佳佳從床上爬起來,撲到了慕醒懷里。慕醒讓她躺在自己身側,臉上依舊溫和。
“叔叔還沒想好
,過幾年吧,到時候讓佳佳來做伴娘。”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趙佳佳高興,佳佳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說:“叔叔你今年二十多歲了吧,我才八歲呢,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才能結婚啊?我好想去遊樂園玩。”
慕醒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心里有一絲心疼劃過,不淺不淡,讓他皺了眉頭。把佳佳抱在懷里,捏著她的小鼻子笑著說:“叔叔今年二十七,但是你只要二十歲就能結婚了。”
趙佳佳眼睛一亮,掰著指頭說:“那就是說,還有十二年嘍?”
慕醒笑著點頭,溫柔地問:“你怎麽這麽想去那里玩?”
趙佳佳撅了撅嘴,描繪著慕醒惑人的媚眼說:“別人都能去,為什麽我不能去?叔叔,你給我講故事吧!”
趙佳佳明顯不想再說這個問題,話題接著就轉了。小孩子執念向來比大人深,越不讓去,心里越是心心念著。慕醒揉著她的臉,毫不在意地說:“行,你想聽什麽?”
“‘鄆哥大鬧授官廳,武松鬥殺西門慶’下一回是什麽?”趙佳佳認真的問。
慕醒笑出聲,問道:“‘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你爸爸平時就給講這個?”人家的小姑娘都是聽安徒生童話,她倒是好,葫蘆娃都省了,直接跳躍到四大名著的高度。
趙佳佳跳下床,赤著腳去書架上找到《水滸傳》,誰料卻在最高層,看得見卻摸不著,急得她轉過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慕醒。
慕醒起身,修長的身子蓋過趙佳佳孱弱的身子。沖著她溫和一笑,俯身抱起了小丫頭。小丫頭突然拔高了這麽多,伸手一拿就拿了過來。抱著懷里的書,趙佳佳一副心痛的模樣,擰著小眉頭說:“寶貝兒~我真的要考慮你跟我爸爸我該嫁給誰好了!”
慕醒哈哈大笑,抱著她放在床上,拿過書放在懷里,笑瞇瞇地說:“要不要來段山東快板?”
趙佳佳捂著心口哦了一聲,撲上去就啃慕醒,哈哈大笑著說:“你不要誘惑我,我爸爸還會天津快板嘞!不帶我去遊樂園,說什麽我都不會動搖我堅定的意誌的。”
慕醒溫柔地任她鬧著,等她安定下來,從容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開始講《水滸傳》。
慕醒性子隨和,聲音也很柔和,說話時語調不急不緩,卻把《水滸傳》講得生動有趣。趙佳佳躺在一邊聽得細心,還不時嘰嘰喳喳
地問著。說實話,這一回真是略重口。但是小孩子就的腦回路跟大人就不一樣,問題多是環繞在“母夜叉漂亮還是潘金蓮漂亮”或者是“張青都三十五六歲了,怎麽還沒個孩子?”這樣完全不著調的問題上。倒是沒有問“人肉好不好吃”,這省了慕醒不少麻煩。
講完一回,到了午飯時間。慕醒抱著趙佳佳進了廚房,問道:“你喜歡吃什麽?”
趙佳佳看了看他幹凈整潔的廚房,笑著說:“醋溜土豆絲,我給刮土豆皮。”
“真賢惠!”慕醒誇著放她下去,然後去掏出土豆。拿出馬紮讓趙佳佳坐好,遞給她一個勺子,叮囑道:“當心手。”得到一個燦爛的笑容,慕醒笑著去淘米蒸飯。
土豆刮好皮,慕醒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買擦子。看著躺在清水里圓滾滾的土豆,睹物思人,慕醒真是覺得,方凡十那一手刀技真是太好用了!
好歹把土豆切了個參差不齊下了鍋,出來的時候趙佳佳一臉不忍逼視的表情說:“寶貝兒,你不會因為這個才娶不到媳婦吧?”
慕醒閑雅一笑,笑著說:“所以,你打算可憐可憐我了麽?”
趙佳佳默默扒了口飯,轉移話題道:“下午,我要去練鋼琴,能送我去嗎?”
慕醒悶笑著應聲,吃過飯後,一起刷過碗。讓趙佳佳午睡了一小會,然後在小丫頭的指示下去了練鋼琴的地方。趙佳佳臨走前親了他一口說聲拜拜,慕醒說下課給他打電話,他提前來接她。
從鋼琴培訓班回來,慕醒去超市買菜。跟小孩在一起,讓他樂此不疲。想著回去看看食譜,小丫頭的身子還是要多調理調理。
下午五點的時候,慕醒接到趙佳佳的電話讓他去接她。笑著讓她別亂跑,呆在原地等著他,然後拿著鑰匙騎著電動車去了。
趙佳佳提前給他打的電話,慕醒趕到的時候,她正站在一堆人群眾孤零零地等著。戴著棒球帽,小小的身子往前探著,眼睛四處張望著。看到慕醒後,小丫頭高興地沖著他招手。
慕醒騎著電動車剛要過去,突然,一輛面包車從趙佳佳旁邊疾馳而過。慕醒心漏跳半拍,車子奔馳而過,哪里還有了趙佳佳的影子。
慕醒二話沒說扔掉車子,大馬路跳到大馬路中央攔住一輛計程車,司機大罵一聲:“不要命了!”
慕醒拉開車門跳上去,厲聲命令:“追那輛面包車!”
司機瞬間明白了,自然是不敢怠慢,猛踩油門追著面包車就緊追了上去。面包車司機看到身後的出租車,罵了句“草”,車子一拐,朝著郊區開去。
車上,慕醒狂跳的心臟漸漸冷靜下來。撥打了那個熟悉的號碼,慕醒沈聲說:“過來幫我個忙。”
電話那頭很吵,男人問了地址,不顧身後女人地叫喊,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給男人打過電話,慕醒做雙重保險,冷靜地報了警。雙眉緊鎖,眸中冰冷,食指抵在唇邊看著前面的面包車拐進了一個滿是四合院的胡同。
見車子進了這麽偏僻的地方,司機有些不敢往里面開了。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面包車上有幾個人,慕醒毫不猶豫地跳下車,警告司機:“在這等著,不然車費一分都不給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過去。
面包車在胡同的盡頭停了下來,車上三四個人,有一個懷里抱著趙佳佳。幾個人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發現可疑人物,抱著趙佳佳進了一所老舊的四合院。趙佳佳沒有一絲掙紮的意思,慕醒心下一驚,要是給她餵了藥……
渾身驚出一身冷汗,慕醒脊背發涼,腦袋一熱,完全不顧那邊人數與自己的差距,起身就追了進去。
剛走進去,還沒等慕醒反應過來,身後一只大手禁錮住了他的動作,並且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
☆、38
慕醒正要掙紮,男人低沈的聲線在他耳邊響起:“別急。”
一句話讓慕醒狂跳的心像棉花一樣軟了下來,他竟然這麽快就到了。慕醒倚在男人身上,急喘著氣冷靜下來說:“小丫頭有先天性心臟病,他們要是給餵了藥,會有危險。我們得馬上進去。”
方凡十松開手,目光銳利地盯著四合院大門看了一會問:“進去了幾個人?”
慕醒答道:“三個。”
方凡十站直身子沈吟半晌,低聲道:“我負責對付那三個人,你負責救丫頭。”
慕醒擰著眉頭,有些擔心:“但是里面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人,要是有的話……”
話還沒說完,男人低頭親了他一下。唇角還留著淡淡的煙草香味,慕醒噤聲,擡眼看著男人。
男人倨傲地笑了笑,挑眉道:“以一敵十都不成問題。”
既然他這麽說,慕醒當然是相信他的。二話沒說,兩人一前一後貓著腰進了四合院。
四合院不大,沒有後廳的那種。這讓幾個人的說話聲清晰可聞,在正廳里幾個人貌似在商量著如何處理趙佳佳。方凡十止步聽了一會,自信滿滿地錘了錘自己的胸膛,伸出四根手指表示有四個人。
慕醒點頭,只見方凡十身如獵豹,一個箭步沖了進去,然後就聽到了正廳內的搏擊聲。慕醒趕緊沖進去,只見方凡十動作幹凈利索,一記飛踢過去,其中一人已經倒地不起。男人一胳膊肘子把胡繁的肋骨都倒斷了,腳上的力度可見是有多大。
其他三人察覺到這個情景,完全呆住。方凡十趁著三人未反應過來,一拳揮過去,又解決了一個人。
反射弧略長的倆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趕緊跑到趙佳佳身邊想要挾持她逃生。兩人動作不一致,一快一慢。方凡十拾起地上的椅子,哐當一聲砸了近處的人身上。隨後拿起身邊的茶壺,眼角一挑,手起茶壺落,另一人“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
慕醒已經抱起了趙佳佳,趙佳佳雙眼緊閉,臉頰帶著不正常的紅暈。慕醒把她帽子拿掉,再撕開衣服讓她呼吸順暢,然後抱著她起身就玩外跑。
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思顧及地上那幾個匪徒,心臟蹦到嗓子眼,幾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方凡十起身,不一會追上了他。兩個人上了方凡十的車,方凡十猛一倒車,車身一個巨大的趔趄,上了公路。
慕醒已經緊張地全身是汗,方凡十邊開車邊給胡繁打電話讓他安排了急救。兩個人驅車趕到的時候,外面等著的胡繁已經沖了過來,接過孩子,稍做檢查,趕緊招呼著人推著進了急救室。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慕醒差點打電話給了趙霆。他們父女現在算是相依為命,要是趙佳佳有什麽不測。趙霆不在身邊,他真是罪孽深重了。但是,剛要打電話,慕醒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並不是被愧疚沖昏了頭腦,讓他無地自容到連給趙霆打電話都不敢了。而是他覺得,趙佳佳不會有事。就像小姑娘開始說的那樣,她會長大,嫁給她爸爸,然後讓她爸爸帶她去遊樂園。
慕醒今年二十七歲了,已經過了那種腦海里有這種天真想法的時候了。但是興許是被那個有著兩個大酒窩的小丫頭給感染了,慕醒還真就天真了。他握著手機,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仿佛遊走在無法預知目的地的大街上,盡管沒有方向,卻仍舊固執著走著,想著自己會從這座迷宮走出去。手指僵硬似鐵,最終沒有敲出趙霆的電話。
男人打電話派人去處理那四個人,然後就一直靜靜地坐在慕醒身邊。不跟他有任何的接觸,寒潭般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似乎上下打量,又似乎只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的桃花眼。直到急救室里的燈一下子滅了,地上的燈光倏然消失,慕醒騰得站了起來。
醫生出來,告訴他,趙佳佳沒有任何危險了。
慕醒懸著的身體仿佛重新遁入空氣,穩住心神以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尾隨著醫生進了病房。
麻醉藥效還沒有褪去,趙佳佳躺在病床上,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臉被白色的被褥蓋住。慕醒過去幫她揭開,露出她翹著的小嘴。
嘴角不自覺綻開一抹笑,慕醒捏了捏趙佳佳地小鼻子。
方凡十一直站在門口,看到慕醒這個樣子。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白色的窗簾。外面,車流湧動,似一條長龍向著某個方向流動。男人突然羨慕起那一座座小房子里的人來,疲累了一天,晚上可以有個安定的地方讓他們回去倚靠,該是多麽的安心。
病房里,兩個人一個在窗前,一個在床邊,白晝般的燈光下都沒有照明兩個人雜亂的心。
沈默是被方凡十的手機鈴聲打破的,男人一看來電顯示,當即皺了眉頭。這才想起,自己是從相親宴上逃走的。看著對面完全不認識的女人,可想而知他接到慕醒電話的時候心中是怎麽樣的狂喜。
掐掉電話,方凡十轉身對慕醒說:“那四個人已經被控制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慕醒擡頭看了他一眼,桃花眼中閃著不太濃烈的情愫。方凡十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走過去抱了他一下,松開手後笑著說:“沒事的,我有空再來。”
慕醒溫和一笑,點了點頭。男人沒有再說什麽,手里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轉身留給慕醒一個挺拔的背影,大跨步朝著外面走去。直到門關上,慕醒才收回了目光。
身上還留著男人熟悉的味道,慕醒找了把椅子坐在了窗邊。目光凝視著窗外,夜晚的北京永遠一副繁忙的景象。千篇一律的車輛從這點奔往那點,男人卻看得那麽專心,在看什麽呢?
慕醒沈思著,眼睛在看到男人頎長的身材時亮了一下。男人嘴里叼著煙,正在打著電話。陰影里看不清男人臉上的表情,但是仍能從他幹凈利索的動作里感受到他與生俱來的霸氣和強勢。方凡十永遠是那種吸引眾人目光的焦點所在,這讓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雖然男人動作慵懶又散漫,卻讓他只想遠遠看著而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可是後來,還是有交集了。
慕醒從不相信男人嘴里所說的一見鐘情,但是,他現在想想自己當初見到男人時,心里那股興奮的血液來回竄著,給全身帶來一股電擊般的酥麻感。
他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惹麻煩的人,但是那次卻破了戒。雖說是救李銳出來,但是真正剖析自己的內心,卻也能看到自己的心,其實是被他吸引。
男人都這樣,在面對讓自己腎上腺素快速上升的人時,總會做出一些與平常不符的行為。
恍惚間,方凡十已經上了車,慕醒的目光仿佛粘稠的蜜一般緊緊地跟著那輛悍馬,直到大悍馬拐了個彎,消失在了夜幕里,與那流動的長龍混合在了一起。
慕醒收回目光,他愛他,他這樣想著。但是在沒有絕對想明白之前,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傷害彼此,回到以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
慕醒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外面不知道誰在敲門。開門一看,幾個護士臉頰緋紅,喘著氣問:“剛才一位先生讓我們擡進來的。”
耳邊是悅耳的輕響,慕醒心中著實甜了一把,溫和一笑說:“擡進來吧。”
趙佳佳第二天醒過來,小孩子被綁架嚇壞了,醒來時大眼睛還有些躲閃,慕醒過去握著她的手她才不顫抖了。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然後又睡過去了。佳佳只是進行了急救,並沒有進行手術。但是安眠藥的成分不低,所以腦袋還是昏昏沈沈的。
昨天晚上趙霆打電話來問佳佳情況,慕醒並沒有把佳佳遭人劫持的事情告訴趙霆,他現在在黑龍江那邊正忙著,要是知道佳佳出了事肯定火急火燎地跑回來,這樣工作肯定受影響。反正現在佳佳已經脫離了危險,靜養一段時間就好,等他回來再說也不遲。
早上的時候,方凡十打電話來說了具體情況,那四個人是賭徒,欠下巨額賭資,然後想拐賣佳佳從而獲得資金還債。佳佳練鋼琴的地方本來人流就少,再加上那麽一群人就佳佳自己站在那里等著,所以四個人才選她做了目標。
得知這個消息,慕醒算是松了一口氣。趙霆的性格太謹慎,離婚後把整個衷心都撲在了唯一不會背叛他的女兒身上。佳佳的母親見佳佳的時間肯定很少,不排除是佳佳母親派人來劫持的她。母親再花心,也不可能不想要見女兒。而這牽扯到他們家的家事,他又不能攙和,要是不知不覺被卷進去,確實挺頭大的。
想到這里,慕醒嘆了口氣。佳佳雖然表面上挺活潑,但心里其實挺難過的吧。再加上自己心臟有病,小孩子很敏感而且脆弱,肯定會覺得父母不在一起有自己的原因。想到這里,慕醒苦笑了一聲。同是單親家庭出來的,這麽大人了怎麽跟一個孩子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想想自己的父親,印象里還是那張挺直的脊背。周圍的竊竊私語聲似乎還縈繞在耳邊,慕醒苦笑一聲,想,自己會比父親幸福吧?但是母親呢?
方凡十說完這些後,又跟慕醒閑聊了一會。昨天放了姜馨曉的鴿子,對方直言對他不滿意,倆人的事就這樣黃了,方凡十徹底松了口氣。雖然回去被老司令訓了一頓,但是不疼不癢,方凡十都皮了。
在病房里陪著佳佳呆了一天,晚上的時候趙佳佳才幽幽轉醒。但是精神很不濟,臉色依舊蒼白似透明。慕醒過去看她,她還不忘露出倆酒窩笑,然後輕聲說了句:“叔叔,給我講《水滸傳》吧。”
慕醒點頭,去醫院門外的書店買了一本。然後就著那次的接口給她講了下去,趙佳佳似乎在竭力的想要清醒一點,慕醒盯著書,握著她溫熱的小手慢慢的講著。
過了一會,趙霆打電話過來了。趙佳佳的眼睛頓時一亮,慕醒笑了笑,把電話遞給了她。
“餵,爸爸,我快睡覺啦~昨天練鋼琴很認真哦……爸爸加油!還要多呆幾天?嗯~沒事的~佳佳在家里等你。嗯,叔叔對我很好。就是土豆絲切得不好~嘿嘿~爸爸,我先睡覺啦~”
強忍著笑意說完上面那些話,佳佳閉上眼睛做了個誇張的親吻動作,然後掛掉了電話。
慕醒拿過電話,看著疲憊的小丫頭,給她掖了掖被角,柔聲說:“睡吧。”
趙佳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蹭了蹭慕醒的手說:“叔叔,我不能讓爸爸擔心,這是咱們倆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心似乎被書角磕了一下,慕醒伸手跟她拉鉤,笑瞇瞇地點頭:“嗯,叔叔答應你。”
後來,趙霆給慕醒打電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黑龍江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晚些回去。慕醒輕聲應著,然後掛掉了電話。佳佳現在還很虛弱,請護工他不放心。佳佳住院他有很大的責任,於是慕醒直接請了幾天假,呆在醫院做起了佳佳的說書人。
而男人,說是有空就來,這幾天下來,卻一直沒有來。是因為太忙麽?
幾天下來,趙佳佳的身體漸漸恢複,臉色也紅潤了些。哄著趙佳佳午睡後,捏了捏緊皺的眉頭,慕醒起身去了醫院長廊那邊的洗手間。在病房陪了佳佳一整天,真是悶壞了。
等慕醒上完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慕醒還想著《水滸傳》快講完了,下一本該給這小丫頭講啥。
誰知,等他推門一看,眼前頓時一黑!
空空的病床上,被子被掀翻在地上。窗戶大開著,風吹著窗簾簌簌作響,慕醒深吸了一口氣,心頓時涼了半截!
佳佳呢?!
☆、39
慕醒沒啰嗦,趕緊跑出去,拉住值班的護士焦急地問:“那個病房的病人呢?一個小女孩。”
護士指了指走廊盡頭,如實回答:“剛才一個男人抱著她出去了。”
慕醒血氣上湧,聲音都大了:“你們怎麽隨便讓陌生人抱著她就走?正規醫院的安全意識就這麽低!?”
慕醒在這呆了幾天,這個溫文儒雅的男人小護士們都認識。平時彬彬有禮,說話也是溫和從容,沒想到這麽溫柔的人發起火來這麽可怕,護士眼圈一下子紅了:“不是,那人是那天給趙佳佳辦理住院手續的方局長。他跟我們院主任關系那麽好,我們誰敢阻攔啊?”
一席話澆熄了心頭的怒火,慕醒疲憊地嘆了口氣,道歉道:“對不起。”
聽到道歉,小護士沒有再說什麽,紅臉低頭進了旁邊的病房。
掏出手機,找出男人的電話撥了過去。那邊沒過多久就接了電話,旁邊是佳佳的聲音,慕醒松了口氣,問:“在哪?”
男人輕笑一聲說:“樓下的院子里玩秋千。”
剛熄滅的火頓時再次燃了起來,慕醒只覺腦袋一熱,破口吼了出來:“你知不知道她先天性心臟病,剛養好了身子就帶她玩秋千?!”
電話那頭耐心地等他吼完,然後,趙佳佳的聲音傳了過來:“叔叔,真好玩。”
慕醒:“……”
又是一聲輕笑,方凡十摸了摸佳佳的腦袋,臉上的硬氣被溫柔取代,男人沖著電話那邊的慕醒說:“下來吧,只是抱著坐在上面,沒事的。”
電話那邊沈默了半晌,然後,掐掉了電話……
慕醒下了樓,北京今年的夏天來的特別早。本是六月開花的芙蓉樹現在已經冒了紅,風一吹過,似紅扇扇骨飄灑。芙蓉樹下,是男人挺拔高大的背影,坐在秋千上,正埋著頭,似乎在跟懷里的佳佳說著什麽。
還未等他走過去,男人就轉過了頭,陽光下剛硬的線條顯得更加英氣。他沖著旁邊的秋千努了努嘴,笑著說:“給你占著呢。”
慕醒溫和一笑,氣定神閑地走過去坐好,桃花眼斜睨著佳佳問:“你認識這個叔叔麽?”
越是霸氣強勢的男人,抱孩子時越性感。佳佳跟招財貓似的懶洋洋地躺在男人懷里,瞇著眼應著:“不認識。”
“那你怎麽讓他抱著出來了?”
“他說他是好人,他有你睡覺時候的照片。”
眼神從佳佳身上轉走,慕醒眼角帶笑:“偷拍?”
修長的大腿交疊在一起,腳跟抵地,膝蓋微微一彎,秋千懶散地一晃。這個姿勢很隨意,男人做出來卻帶著說不出的帶感。男人扭頭看著他,漂亮的唇線勾勒出一個弧度:“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拍的,放心,沒有流口水。”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啊……慕醒恍惚了一下,想起分手前一天晚上。轉過頭來看了看太陽,耀眼的光芒像一把把利劍刺入了他的眼。
趙佳佳養了幾天,有時候仍舊感覺不好會昏睡。現在,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三個人坐在秋千上,曬著太陽看著芙蓉樹花開。寧靜像是一撮茶葉被放進了溫水,茶香漸漸沁開,喝一口,齒頰留香,直通心底。
就那麽一直坐到傍晚,佳佳歪了歪腦袋,醒了。迷迷糊糊地轉過身去抱著男人的胸膛,小丫頭說:“餓了。”
男人一笑,眸中盡是寵溺,捏了捏她的鼻子問:“想吃什麽?”
趙佳佳睜開眼,露出倆大酒窩說:“咱們回家吃吧,叔叔炒的土豆絲很好吃。就是切得太難看了。”
一抹揶揄的笑容漾在唇角,男人抱起趙佳佳說:“行,咱們回家,我切的好看。”
沒有管男人的笑容,慕醒說:“等會,我先去請假,不然小杜該著急。”負責照顧佳佳的小護士人不錯,要是佳佳沒回去,絕對會急得到處找。
趙佳佳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飛吻一個說:“去吧,好好把握沒有我做電燈泡的時間,我能看出來杜阿姨是喜歡你的。”
男人穩健的步伐一頓,轉過身問:“小杜?”
慕醒從容一笑:“你也好好把握我不做電燈泡的時間,我能看出來方叔叔是喜歡你的。”說完,慕醒轉身進了醫院大樓。
抱著佳佳上了車,方凡十沈吟半晌,捏著趙佳佳的耳朵問:“小杜是誰?”
趙佳佳抿著小嘴笑著說:“你也喜歡她啊?可惜你跟慕叔叔都沒有機會,人家都有孩子啦。”
男人哦了一聲,笑了笑說:“孩子真可愛。”
慕醒交代完事情後,上來抱著趙佳佳坐在了副駕駛上。趙佳佳睡了一下午,精神飽滿,活力四射,一張嘴嘰嘰喳喳了一路。
相對於慕醒而言,佳佳似乎更喜歡讓方凡十抱著。慕醒打開門,方凡十抱著佳佳閃身進去。看著室內擺放,有些訝異地說:“比以前整齊了不少。”
慕醒放下鑰匙,挽著袖子進廚房說:“五一那天剛收拾的,這幾天又沒在家住,當然整潔。佳佳,要不要幫我刮土豆?”
趙佳佳歡呼了一聲,從方凡十身上下來,走進了廚房。慕醒把洗好的土豆和勺子遞給她,笑著叮囑:“小心別劃著手。”
廚房本來就有點小,一下子進來三個人,一下子顯得擁擠而和樂了起來。趙佳佳小大人似的坐在馬紮上專心刮著土豆皮,男人看著慕醒在那收拾廚具清洗,剛拿出煙來想抽一根,就被慕醒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輕笑著把煙裝好,男人脫掉外套扔到沙發上,走到慕醒身邊,拿起刀在手上試了試。
脫掉衣服,獨屬於男人的氣息更加明顯的充斥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慕醒抿著唇,接過男人手里的刀洗好,遞給他時眼中含笑,叮囑道:“小心別切著手。”
男人啞然失笑說:“別忘了,軍校時我可是炊事班的。”說完,低頭對佳佳說:“佳佳,給我個刮好的土豆。”
接過土豆,菜刀靈活的轉了個圈,右手穩穩地握著菜刀,砰砰砰的聲音響起,圓潤的土豆變成了片,然後變成了絲。
趙佳佳被聲音給吸引了過來,擡頭一看,大眼睛里滿是驚奇,連土豆都忘了刮。慕醒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說:“快幹活。”方凡十也沖她笑了笑。
趙佳佳一雙濕淋淋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媚眼一拋,對著方凡十說:“寶貝兒,你真的電到我了。”
方凡十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說:“快點吧,不然沒得切了。”
趙佳佳反應過來,嘿嘿笑著繼續刮土豆去了。
趙佳佳刮土豆,方凡十切土豆,慕醒自然是炒土豆。三個人,分工合理,節約時間。不久,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土豆就出鍋了。
趁著方凡十這個下手在,慕醒讓他切了絲瓜和山藥,擇了芹菜,冰箱里還有條鯉魚也一起清理了。不久,絲瓜蛋花湯、芹菜炒肉、清蒸鯉魚還有山藥瘦肉粥就出鍋了。
趙佳佳住院後食欲一直不佳,這幾天能明顯的看出消瘦了。這一頓飯,做的色香味俱全,小丫頭吃了不少。但是,因為是晚上,慕醒還是控制了她的飯量。小丫頭有些不滿意,方凡十洗好碗筷出來的時候,小丫頭嘴還撅著。慕醒站起身說要下去走走消消食,方凡十笑著抱起興致缺缺的小丫頭,邊往門外走邊笑著說:“人不能太貪,現在吃到肚子里貪一時歡愉,要是把肚子吃壞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
男人這句話一語雙關,慕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說是出去走走消消食,佳佳慢走了十分鐘就困了。方凡十抱著她,佳佳趴在他肩膀上睡了。兩個男人在校園的花園里走著,四周萬籟俱寂,只能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
慕醒一直與男人保持一段距離,看著男人抱著佳佳的背影,突然,看的出了神。男人一直知道慕醒在後面跟著,聽不到腳步聲後,男人疑惑地轉了身。
路燈在嘶嘶得想著,打在樹上鏤刻出斑駁的樹影。樹影打在男人身上,像是太陽照在題字屏風上時映在地上的影子。臉上被影子蓋住,倒有點魏楷書的韻味。男人開了口,結實磁性的聲音:“怎麽了?”
慕醒的性子向來淡定從容,出了什麽事都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兩個人分了手,盡管現在在一起,卻像是約定俗成般,誰也不去問對方現在心里想什麽,誰也不去問對方把自己放在什麽樣的位置。但是,這樣盲人摸象般的相處了幾天後,慕醒最終憋不住了。他心里的束縛多,心理壓力大,這兩樣東西死死壓著他,讓他破了功,不從容了。
慕醒問:“你為什麽不問我?”
話一問完,男人就的目光就從他的臉上移到了他的眼睛上。就那麽盯了半晌,男人問:“我問,你會說麽?”
問題被反彈回來,慕醒卻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當然不會說,他怎麽會說。他自己心里這個坎都沒過去,怎麽能拉著他一起下水。他喜歡他,就像他曾經說過的“呆在一起一輩子”的喜歡。不給自己一顆明明白白的心,怎麽能在一起一輩子。
聽不到回答,男人似乎也不急。他笑了笑,過來牽起來慕醒的手,掌心溫熱,摩挲著慕醒有些發涼的手背說:“咱們沒在一起時,我說過我等你。當時,我不知道你受了怎麽樣的刺激才突然答應了我,但是我說給你時間考慮就是所有的時間,讓你把所有都放開,我會讓你喜歡上我,會讓你說用一輩子承諾的語氣說出那句“我們在一起吧”,絕不是那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分開了兩個月,我想了很多,咱們那時候在一起太草率了,才導致磨合期發生的種種沖突。現在,我仍舊給你時間,你我都很理智,過了少年時期的無知沖動、青年時期的曖昧迷離。咱們現在這個年紀,我要的就是一輩子。那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那是承諾。我方凡十既然等得起,就沒那麽好打發。”
原來,男人想的遠比自己要想得多。被握著的手漸漸變得溫熱,慕醒沖著男人溫和一笑說:“你抱著孩子的樣子,真性感。”
男人似乎窘了一下,然後就壓低聲音放肆地笑了出來。知道這是慕醒不想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男人拉著慕醒的手把他往懷里拉了拉,笑著說:“未來,如果咱們在一起了。咱們也生個!”
桃花眼一斜,慕醒笑問:“你生麽?”
男人伸手摸了摸慕醒的臉,他的表情很認真,他說:“慕醒,我可以吻你嗎?”
☆、40
慕醒伸手抱了抱男人,然後松開手笑著說:“佳佳在,咱們回醫院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男人也不急躁。他確實如他說的那樣,想了很多,會給他時間,就連脾氣,也幾乎全部收斂。男人已經這麽灑脫,慕醒倒為自己的郁結有些不滿了起來。
不是因為自己的束縛和壓力,而單單是因為他搞不懂男人,是不是就像他說的那樣,把他當做某個人的影子。
慕醒不知道這個男人兩年前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情,才讓他這種強勢霸氣的人把“從不強迫人”掛在自己的嘴邊。但是從他這個行為可以看出,那個人在他心里占有多麽重要的分量。要是單單把他當做那個人的影子用來贖罪的話,看著他這張臉,愧疚感會伴隨男人終生,梗在兩人之間像砸不進榫眼的楔子,又硬又疼。
回醫院後,未來幾天三個人真像一家三口的樣子。每天出去曬太陽晃秋千,飯點的時候就去慕醒家吃飯。趙佳佳特別喜歡方凡十,天天粘著他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當得知他曾經是軍人時,更是崇拜的無以複加。差點就忘了她爸爸,嫁了方凡十。
趙霆在五天後終於回來了,趙佳佳高興地摟著爸爸的脖子狂親。趙霆回來,帶了不少黑龍江的特產,一定要給慕醒。慕醒推拒不過,只好拿了過來。
趙佳佳回了家,鏈條的鏈接點斷了,方凡十和慕醒也斷了。說是斷了,其實也不盡然。兩個人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模樣。一天五條短信,起床、三餐和睡覺。
男人說是等著他,但是卻不甘寂寞地拿著爪子撩他。他知道他吃軟不吃硬,這種軟綿綿的動作更能讓著道。慕醒看著屏幕上那兩個字,笑了笑。不知道男人什麽時候偷拍了他睡覺時的照片,等以後,他一定偷拍回來。
請了這麽長時間的假,慕醒回來自然是遭到了同學們的熱烈迎接。慕醒雖然不是X大最好的老師,但是卻是X大最受學生喜歡的老師。上完課後,跟同學們道了別,慕醒拿著課本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大家正在討論著些什麽,眼睛還往他身上瞟著。慕醒回應給那些人一個溫和的笑容,問道:“怎麽了?”
旁邊一個女輔導員湊上去對他說:“慕老師,您跟書記的女兒是啥關系啊?她結婚怎麽還專門給你送喜帖啊?”
“以前是同學。”看到眾人了然和羨慕的目光,慕醒淡定地笑了笑,走到桌邊看到了那張請帖。打開之後,張雅蕾和林
與之的名字赫然在目。合上請帖,慕醒皺著眉頭想了一會。
慕醒對林與之這個人的想法,其實是挺矛盾的。他幫方凡十把井薇嬌的宿舍換了,井薇嬌出事,又是找他幫忙去請郝鵬吃的飯。慕醒敲了敲桌子,想了想,還是去吧。畢竟,拋除林與之,是張雅蕾過來送的請柬。不能打領導的臉啊,慕醒只能去了。
收好請柬,慕醒準備回家,現在是中午放學時間,該吃飯了。慕醒看了看時間,給成子打了個電話。
說好的要跟成子聊聊,結果事情太多,耽擱了。慕醒給成子打電話的時候,成子正在超市買菜,準備跟李銳在家做著吃。接到慕醒電話,成子猶豫了一會,讓慕醒直接去了李銳家,慕醒也沒推辭,騎著電動車就去了。
兩個大男孩說是自己做飯,但都是生手。在農村,兒子是家里的天,自然不會做飯。李銳又是宅男,雖然是小零,但是大男子主義挺重,沒學過做飯。
到李銳家的時候,李銳過來開門,成子在廚房忙著。廚房里陣陣焦味傳來,李銳呲牙一笑,慕醒無奈地挽了挽袖子,進了廚房。
四菜一湯端出來,李銳和成子已經流口水了。兩個人經常在外面吃,倒是更喜歡這種家常小菜。一鍋飯被吃的底朝天,成子收拾著碗筷去洗碗。慕醒坐在沙發上,對李銳說:“上次成子喝酒那事,你問過原因了嗎?”
問到這,李銳滿足的神情陡然一僵。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李銳搓著手應聲:“嗯。”
這死小子平時都是活潑好動的美猴王,怎麽到這突然忸怩起來了?慕醒挑眉看著他,問道:“出什麽事了?”
李銳有些手足無措,成子剛好洗碗出來,他趕緊說:“成子,老師有事跟你談。”說完,自動回避進了臥室。
成子站在沙發邊,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看著慕醒臉上一如既往的溫和表情,成子擦了擦手,問:“談什麽?”
慕醒這下更詫異了,兩個人肯定有什麽事情瞞著他。他示意成子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你那天為什麽喝酒?”
成子是個好孩子,煙酒不沾。那天突然去喝得酩酊大醉,還發酒瘋,事情絕對沒那麽簡單。
成子這人特實誠,根本不會撒謊。聽到慕醒的問題,他沈默了半晌,最終才說:“哥,我跟李銳……在一起了!”
後頸似乎被人砍了一下,慕醒腦中黑了一片
,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你說什麽?”
成子窩窩囊囊地躊躇了一會,聲音大了些:“我跟李銳,好了。就是倆人,在一張床上睡過了。”
在農村未婚前有性行為絕對是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更何況是和一個男人,成子把話說的隱晦又不利索。所以慕醒突然站起來的時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慕醒直接去敲了李銳的門,聲音依舊溫和。
“李銳,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你出來咱們一塊談談。”
李銳不是放不開的人,慕醒一敲門,他就自動走了出來坐在了成子身邊。
慕醒坐下,頭皮上一根筋死死地扯著傳來陣痛。擡頭看著惴惴不安的兩個人,慕醒問成子:“你那天喝醉酒就因為這個?”
成子誠實地說:“我那天知道自己喜歡他,覺得郁悶,就去喝醉了。喝醉了,然後就……”
慕醒點頭說:“很好。喜歡他,所以郁悶。喝醉了,意亂情迷,所以上了床。那麽成子,你跟我明明白白地說,你以後還會喜歡女人麽?你喜歡女人雪白的乳房還是男人粗長的生殖器?”
最後一個問句直接讓張永成蒙住了,坐在那里一句話說不出來。李銳看著他的表情,眼睛被刺了一下,眼圈一紅,頭扭向了窗外。
慕醒捏著眉頭,沒有理會李銳。舒了口氣後,柔聲對成子說:“收拾收拾東西吧,哥給你找個新地方住。”
要說張永成剛才還被那問句蒙住了的話,現在已經基本反應過來了。反應過來後,成子心底的倔強徹底爆發出來了。
“我不走,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慕醒牙根咬的酸痛,他一字一頓地說:“你真喜歡他?”
成子點頭:“喜歡。”
深吸一口氣,慕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行,我不答應你們兩個人在一起。”
得到這樣的回應,成子當即火了。想起慕醒跟方凡十一起接吻時的畫面,成子直接是用吼的。
“為什麽你跟男人行,我跟男人就不行!?”
“啪”一巴掌甩出去,張永成呆住,五個鮮明的指印浮現,慕醒氣得發抖,聲音似溺水的人一般無力。
“我要是能喜歡女人,我他媽絕對不跟男人在一起!你知道你姨過的多痛苦嗎!?”
張永成腦袋里嗡嗡直響,臉上是火辣辣地痛。一片冰冷的酥麻感從心底升起,力氣被吸了個幹凈,張永成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再也沒有力氣起來。
滿心的悔恨讓慕醒喘不過氣來,他以為成子這麽厭惡同性戀,他以為他跟李銳在一起沒事。他真是太自以為是了,這麽多個“以為”才釀成了今天這樣的結果。最後,慕醒捂著臉顫著聲音說:“成子,是哥害了你。求你,搬出去,別讓哥後悔一輩子。”
“不用了。”李銳站起來,像往常一樣克制著自己,但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慕醒這個老師,脾氣好是全校交口稱贊,從沒紅過一次臉。這個老師,在自己夜不歸宿的時候,親自去酒吧逮他回去。這個老師,在他被別人揍的時候,站出來給他討公道。這個老師,在他弄壞了他的電腦的時候,自己拿著去修,還溫和地叮囑他好好休息。這個老師……對他太好,已經成了這麽多年來唯一的溫暖。讓他以為,自己作為一個gay,也是可以得到支持的。
但是,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是建立在一定的目的之上的。慕醒一直在窺伺著他通過承認自己是gay這條血腥之路,看著他怎麽掙紮,然後在他掙紮不下去的時候,蜻蜓點水的幫他一把,讓他繼續掙紮。
於是,當他跟他弟弟愛上了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就說了不行。他毫不猶豫地就選擇用那樣的話來傷害他。相對於成子懦弱的言行,他更心痛的是慕醒的無情。怪不得,怪不得這個男人可以甩掉那麽喜歡他的男人,可以那麽毫不猶豫地斬斷跟那個男人的所有以求保自己的不濕鞋。
李銳抹了一把淚,他沒有成子那麽窩囊。已經分過那麽多次手,每次分手都搞得那麽轟轟烈烈,這次是唯一一次沒有發生硝煙卻讓他最為傷心的。李銳說:“你收拾好東西走後,讓慕老師給我打個電話我再回來。”說完,李銳出了門。
慕醒挽了挽袖子,轉頭對成子溫和地說:“收拾吧。”
成子的東西不多,打好包後慕醒領著成子回了家。安排好以後,慕醒先讓他在他家住著,要是找不到房子,就讓成子去學校空著的男生宿舍住。成子自從回家後就一直呆在臥室里,慕醒幫他請了假任憑他坐在那。
成子現在這個樣子絕對不能回家,要是讓家里人知道了……慕醒揉了揉太陽穴。現在的問題並不是喜歡男人是錯的,而是成子未必喜歡男人,並且他並非非男人不可。他不能讓成子像他這樣,被束縛、被愧疚感壓迫喘不過
氣來,並且傷了家里人。如果家里人知道,小舅他們肯定讓成子回家,成子人跟白紙一樣,別人在上面畫什麽就是什麽,又孝順,他肯定會回老家結婚生子一輩子不再出來。這樣,李銳肯定也受傷害。這個孩子已經夠可憐了,不能讓他跟不能許給他任何未來的成子耗一輩子。現在還剛開始,長痛不如短痛,一刀切斷吧,對誰都好。
今天是林與之的婚禮,慕醒做好飯叮囑成子記得吃飯,然後就跑到酒店去了。校黨委書記的千金結婚,婚禮自然設在了X大校內的學術交流中心酒店。酒店門口是紛至沓來的賓客,慕醒剛要進去,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轉頭一看,方凡十沖他一笑:“一起。”
慕醒看了一眼旁邊的胡繁和柯林,肩膀讓開後說:“不了。”說完,就先走了。
胡繁看著慕醒修長的身影,皺著眉頭頓時來氣:“你就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吧,德行!”
方凡十現在對慕醒是完全沒了脾氣,不在意的笑了笑,搭著胡繁的肩膀進了大廳。
雖然慕醒進來的時候沒和方凡十一起,但是根據請柬上的座位排序,還是跟方凡十坐在了一起。胡繁眉頭一直皺著沒舒展開,方凡十給他倒了杯水。
婚禮開始,司儀開場白後林與之捧花出場。林與之長相一般,人也風流,所以平時總是一副猥瑣的樣子。但是穿上禮服捧花往那一站,那正派氣質就出來了。這麽正了八景的林與之哥們仨兒還沒見過呢,柯林拍著桌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與之這小子套上正了八景的衣服,還真他媽人模狗樣的。”
胡繁說:“但願這家夥結婚後能收收那風流的性子,可別糟蹋了人家姑娘。”
方凡十說:“放心,咱們四個玩歸玩,可不都是癡情種麽。”
胡繁瞪了他一眼:“怎麽沒見你對我癡情!”
男人抿著嘴笑了笑,雙手抱臂環胸,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手臂搭在了慕醒椅子後面的靠背上。慕醒斜睨了他一眼,沒有在意。
正在婚禮上新郎新娘說著結婚誓詞的時候,慕醒的電話突然響了。皺著眉頭接了電話,壓低聲音問:“成子,怎麽了?”
電話那頭,成子跟在平車後面往急救室跑,滿臉是淚地哭著說:“李銳,李銳自殺了!”
☆、41
這次,慕醒是真的慌了。不顧臺上新人正在宣讀誓詞,扯開椅子就沖著門外跑去,中途還撞到了一個椅子。巨大的聲響讓整個大廳里的人把目光都聚集了過來,方凡十起身追了上去。
心臟里的血液似乎被抽空,全部聚集到腦袋上,慕醒看著馬路上穿梭不斷的車輛,頭腦卻沒有一絲反應。方凡十拉住在原地打轉的他,握著他緊握的手說:“別怕,上我的車。”
像溺水將亡的人突然呼吸到了空氣,血液唰得全部重回心臟,慕醒任憑方凡十拉著他上了車,然後說:“李銳自殺了,去醫院。”
發動車子,方凡十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慕醒的手,叮囑道:“你先聯系他的父母。”
慕醒反應過來,趕緊給李銳的父母打電話,而方凡十也給胡繁打了電話,讓他抓緊去醫院。
兩個人到達醫院的時候,成子正抱著頭蹲在急救室門外蓬頭垢面的等著。而旁邊有一對中年夫婦站在那里,女人已經哭成了淚人,男人在旁邊細細勸慰著,臉上也盡是擔憂之色。
慕醒跑過去,兩個人皆擡頭看他,慕醒問:“李銳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李媽媽哭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嘴巴里喋喋不休地罵著“小兔崽子”,旁邊的李爸爸悲傷地點了點頭問:“割腕自殺,現在正在急救,還不知道結果。”
慕醒一顆心懸在喉頭,哽了一下,慕醒擰了擰自己的眉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些,他伸手沖著李爸爸說:“您好,我是李銳的輔導員慕醒。李銳出了這樣的事,我有很大的責任。在這,先請您原諒。”
老師向來是一種讓家長崇敬的職業,李爸爸趕緊跟慕醒握了握手說:“是我家孩子自己的原因,也給您添麻煩了。唉……”
一聲長嘆道出這個中年男人的多少淒愁,李媽媽哭得聲嘶力竭,心如刀絞卻一刻也不停地罵著:“這個死兔崽子喲,我算是白生了這個白眼狼了。這麽多年不回家,現在還要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你說一個好好的男孩子,他怎麽偏偏喜歡……”罵到一半,李媽媽自動住了嘴,趴在李爸爸懷里又是另一番罵。
慕醒僵硬地站在原地,愧疚感俘虜了他所有的感情,讓他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李銳自殺的原因未可知,但是其中肯定有他的原因。他用幫助的方式鼓勵他跟男人在一起,結果當他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棒打鴛鴦。慕醒後
脊一陣發涼,眼中幹澀的要命,連人仿佛都看不真切了。
身後,一只手默默地托著他,讓他站穩。慕醒感受著男人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間,恍然一頓,站直了身子,脫離了男人的幫助。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成子一直蹲在那里默默地哭著。李銳爸媽一眼就能看出他跟李銳的關系來,要是平常,李媽媽早就上去罵了,但是今天,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好不容易安撫李媽媽坐下,李爸爸走到慕醒身邊,躊躇了半晌才說:“慕老師,我能跟你談談麽?”
慕醒點頭,看了看周圍,然後走到了走廊的另外頭僻靜的地方。
李爸爸還是有些猶豫,臉上也盡是難為情。這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鬢間已有白發。兩個人就那麽一個兒子,而兒子又喜歡男人不肯回家,做父母的在家肯定少不了的哀愁。
慕醒知道李爸爸在猶豫什麽,所以他先說了話,挑起了話題:“李銳跟我說過,因為喜歡男人,他五年沒有回家了。”
李爸爸楞了一下,末了,苦笑了一聲說:“是啊,五年了。連個電話都不打,別看他媽媽嚴厲,得空的時候去他房間摟著照片老哭。唉,我們這做父母的太狠心了。可是老師,我們就他一個兒子。我家上三代都是農民,他媽媽家也是。骨子里是農村人啊,怎麽能接受這種……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男人不應該就是成家立業,傳宗接代麽?他怎麽就是不聽話,結果,現在還因為這個搞了自殺。”
手里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慕醒臉上毫無血色。思想僵硬了一會,沒跟上李爸爸的話,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爸爸已經開始說下面的話了。
“老師,我跟他媽媽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就這麽一個兒子,哪有不疼的道理。這孩子從小就倔強,說喜歡男人就十頭驢拉不回來。我和他媽媽什麽方法都用了,他開始還好好配合,後來直接皮了,再後來一句話也沒留的就走了。我們跟他開始了拉鋸戰,用分開這種方式換取對方的妥協,就想著看看誰能先回心轉意。這麽一拖,就是五年。五年來,我跟他媽沒少去看他。有多少次他媽拿著東西想要去抱抱他跟他說說話,但是一看到跟他在一起的男人不是上一次那個人,他媽媽氣得東西都摔了,跑回家就哭,一哭就是整天。你說,他這樣不靠譜的活法,讓我們怎麽安心啊?”
李爸爸又是嘆了一口氣,說到這里,男人的眼圈都紅了。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死死地揪著
慕醒的心。慕醒想起老家那張類似的臉,腦袋擰成了一條繩,轉都轉不過來。
“李銳跟我說,他也回去看過你們,偷偷地看。他很想你們,但是怕你們被別人戳脊梁骨,不想給你們造成影響,就不敢回去。”
至親之人見個面竟然淪落到這種偷偷摸摸的方式,眼睛里最終還是湧出淚來,李爸爸揩了揩眼角的淚,想笑卻又似哭。“傻孩子,怎麽就這麽傻呢?”李爸爸的眼淚越擦越多,最後直接捂著臉啜泣了起來。
這個男人肩扛整個家庭,一方面要勸解著兒子變“好”,一方面要安撫妻子不讓她郁結,而另一方面他又要工作賺錢持家,又要忍受思念兒子之好苦,現在又卻要擔心跟兒子是否會天人相隔。李銳有個好父親,他從父親身上學到了一個父親該教給兒子的勇敢和擔當。但是就是這麽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卻因為兒子一個小小的做法給感動地泣不成聲。
誰說哭不是男人的權利?
慕醒有些動容,“父親”在他眼里從沒有這麽“大寫”過。他站在旁邊靜靜地聽著這個男人的痛哭,聽著他排解出他的壓抑,他的淒苦。
男人低頭啜泣著,以一副低姿態向慕醒懇求道:“老師,現在我想明白了。只要兒子能過好,他要怎麽樣都行。可是他過的並不好,這孩子楞頭青,喜歡一個人就把所有都搭進去。跟這麽多男人好過,他傷過多少次心就要我們這父母的多少次命啊。所以老師,算我求求你,他從小就最聽老師的話,你勸他找個對他好的男人,兩個人安安穩穩地在一起吧。”
喉嚨似乎被誰掐住,慕醒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一個父親這樣低下頭來求他,讓他手足無措的同時,心里的愧疚感更上了一層。他緩了半晌,才漸漸從溺水中浮了上來。眼睛越發幹澀,慕醒點了點頭應聲:“好,我盡力。”
突然,長廊那邊的李媽媽大叫了一聲“兒子啊”,然後跑進了急救病房。李爸爸一擦淚,連道謝都忘了,趕緊沖了過去。
慕醒看著李爸爸急切的背影,雙腿跟釘在板樁上一樣寸步難移,直到方凡十走過來,溫柔地抱了他一下,對他說:“沒事了。”他才全身松了下來,差點倒在了地上。
跟在男人身後,看著男人高大的身影,慕醒有種想哭的沖動。今天情緒遭受到了太大的波動,慕醒心中緊繃地那根弦就快要斷了。
到了門口,成子還蹲在地上,並沒有進去。慕醒走過去說
:“成子,李銳醒了,你進去看看他吧。”
成子站起來,擡頭看著他。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恨意像萬千齊發的利箭一樣直射慕醒的心臟。還沒等慕醒反應過來,成子一巴掌像是一陣寒風,一下子掃在了慕醒的臉上,凍得他渾身冰冷。
“啪”響亮的聲音響徹整個長廊。
慕醒的臉偏向了一邊,方凡十大驚失色,渾身的暴虐排山倒海般湧出。他一把揪住成子的衣服,揮拳就要往他臉上揍,卻被慕醒給吼住了:“住手!”
鐵塊重的拳頭硬生生地剎住,方凡十的憤怒像噴發的火山一樣灼燒著成子,成子雙腿一軟,臉色慘白。
慕醒還在那一個巴掌中沒有緩過來,根本感覺不到火辣辣的疼痛。他握著男人的手拿開,咬著牙說:“我說過,不要嚇到我弟弟。”
身上的暴虐又翻起了一層,方凡十盯著男人的臉,一邊已經因為成子那一巴掌隱隱有些紅腫的跡象。心疼在這一刻顯得特別犀利,像一把軍刀,一刀一刀地切掉了男人的怒氣。
等旁邊的男人穩定下來,慕醒站定,雙眸死死地盯著成子問:“為什麽打我?”
成子站穩,眼睛里仍舊滿是憤怒:“因為你太自私了!你行,我為什麽不行?!”
“啪”慕醒毫不猶豫,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成子的臉上。成子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眼睛的憤怒瞬間被驚愕取代了。
“我自私?誰不自私?你不自私嗎?你剛見到我跟男人在一起,你是什麽反應?現在你跟男人在一起,你又是什麽反應?你說,你骨子里那對同性戀的厭惡呢?去哪里了?你不自私它去哪里了?你能保證你給李銳幸福嗎?你能保證你以後跟李銳在一起一輩子,見了別的女人不心動嗎?你能保證你日後沒有孩子孤苦終生的時候不會後悔嗎?”說完,慕醒一把拉過方凡十,盯著成子躲閃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這些,我能保證,方凡十也能!所以,我行,你不行!連我問你問題你都猶豫,你就是個孬種,李銳瞎眼了才看上你!”
空氣突然靜止了下來,成子呆呆地看著發完火後仍舊滿臉漲紅的慕醒,傻在那里完全說不出話來了。不光他,方凡十也楞住了。突如其來的表白甚至讓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中帶著猶疑和雀躍,心中想要確認一遍,卻在看到慕醒疲累的臉色時頓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病房里傳來了李媽媽瘋了一般的
嚎啕。一個醫生走了出來,手里拿了一張病例報告。慕醒無措地湊上去,輕聲問道:“李銳,沒事了吧?”
醫生搖了搖頭:“急救是急救過來了,但是……”把手上的病例報告遞給慕醒說:“他可能患了艾滋病。”
☆、42
晴天霹靂一樣的結果,慕醒扶住冰冷的墻壁問:“你剛才說什麽?”
醫生也有些懷疑,他拿著手中的病例報告說:“我們手術前的急診查是陰性,但是這張從病人的口袋里翻出的病例報告上初篩是陽性。放心,我們的急診查向來沒出過差錯。至於這個,為了可靠,我們會再進行一次檢查。”
“那就是說……”慕醒的聲音像是攀在懸崖邊上的人,抖得可怕。
“就是說,就算這個病例報告上初篩是陽性,但是假陽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而且,他去的這個是小診所,檢查結果並不可信。”
慕醒僵硬的臉松了松,沖著醫生感激一笑說:“謝謝。”
醫生笑了笑說:“應該的。”然後叮囑了一句:“你現在精神不好,現在病人已經穩定下來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慕醒緩緩著點著頭,醫生笑著走開了。
方凡十過來拉住他的胳膊,沖著成子說:“你進去看看李銳,我先送你哥回家休息。”然後沖著慕醒解釋道:“必須回家,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會添亂。”
慕醒無力地一笑,點了點頭,任憑男人拉著他上了車。
坐上車,慕醒躺在副駕駛上,雙目無神地看著不斷後退的馬路,連想事情的力氣都沒有了。一直那麽謹慎地活著,祈望著能用一己之力做好所有的事情。李銳的事情像是一個導火索,把他所有的謹慎都擊垮了。慕醒很累,實在是太累了。
到了X大,把車停好後。方凡十給慕醒打開了門,摸了摸他的臉然後背過身去說:“上來。”
多少次,不管擡頭或者是轉頭,都能看到男人寬厚挺拔的脊背,那麽有力那麽可靠。慕醒心中悄悄地被滴上一滴水,“啪”得一聲綻開一朵不大不小的漣漪。很溫柔,很好看。慕醒笑著趴在了男人背上。
背著慕醒,男人步伐依舊穩健,四層樓走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停在門口的時候,慕醒看著男人掏鑰匙開門的動作,問:“十哥兒,我是不是很自私?”
男人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繼而利落地打開門走了進去。把慕醒放在床上,男人埋頭給慕醒脫鞋,替他蓋上了被子。忙活完了這些後,男人才隔著被子抱住慕醒,用他結實磁性的嗓音說:“是。”
慕醒被男人擁在懷里,眼睛里有什麽東西想要溢出來,卻永遠也掉不出來。他是太寵著自己了,多少次
了,事情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把男人排在最後。就因為男人承諾過會一直等他,等到他接受他。把頭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慕醒伸手抱住男人,傾聽著他的心跳說:“對不起。”
埋頭親了親慕醒,深邃的目光隔空望著窗外,平日的銳利被悲傷取代,男人自嘲地笑了笑說:“我比你自私,所以我比你更不堪,在我面前你不要一副低姿態。兩年前,我因為自私逼死了林澤。跟你在一起並不是贖罪,也並不是因為你跟林澤有哪里相似而把你當做他的影子,我只是想好好地愛一個人罷了。要說你們兩個人之間唯一的相似點,那就是我曾對你們一見鐘情。”
曾經的一見鐘情,現在對林澤變成了回憶,對慕醒變成了愛。一見鐘情從來都只是個開始,真正的愛是要慢慢培養而滋生的。
慕醒說:“你給我講講你的兩年前吧。”
方凡十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慕醒並沒有看他。末了,方凡十說:“行。”
對於兩年前的回憶,方凡十的思緒只定格在浴缸里那鮮紅刺目的血上。軍校呆過八年,受過無數次傷,見過無數次血,卻只有這次讓他這麽恐懼。
男人整理了一下思緒,慢慢地揭開了自己心口上這個疤。
“林澤是個醫生,他跟你完全不一樣,他剛畢業,人很年輕,大大咧咧是個二楞子。長得很白凈,一張娃娃臉,跟個孩子似的。胡繁扭傷腳,我去看他。進門時就看到他正手忙腳亂地拿著病例報告在那嘟囔著些什麽,胡繁在旁邊悶聲笑著調侃他連藥都開錯了。見我進來,胡繁沖我打了個招呼。林澤就在這個時候茫然地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抿著嘴笑了,單眼皮,眼睛不大,笑起來成一彎月牙,很有味道。這麽一個笑容就把我俘虜了,我對他一見鐘情。”
講到這里,方凡十突然笑了笑,這個回憶被塵封在記憶里好久沒有回味過了。現在想想,還能記起林澤那張娃娃臉上焦急地神情。
“剛從軍校回來,我身上還滿是痞氣。他剛出門我就追上去表白,毫無疑問被拒絕。他眼睛里的厭惡絕對不比成子看到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時的厭惡少。我當時痞氣太重,看到他是這種眼神當即發了火。二話不說把他綁到我車上,硬上了他。”
慕醒動了動,方凡十的腮骨抖動,牙齒咬得酸痛。
自從那天的事情後,林澤再也沒有去過醫院。男人心高氣傲,遭到這樣的拒絕,當天晚上就打聽到
了林澤的住處,去了他家。他打開門看到是他,冷著臉馬上關門,卻被男人一腳踹開。客廳里,林澤的父母詫異的看著他們倆,林澤拉著他進了臥室。在臥室,沒等林澤說任何話他就把他壓倒了。林澤不敢反抗,他怕父母聽到,咬著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等待著這場酷刑的結束。結束後他問男人為什麽這樣強迫他,方凡十的回答的很真摯,他說他喜歡他。
這樣的回答是男人掏心掏肺說出來的,但是林澤卻棄若敝屣。從沒想過會遇到這樣霸道到不要臉的男人,一向樂觀向上的林澤感覺自己的一生都被他給玷汙了。男人越是如此,他越是倔強。他都說他不喜歡男人,讓他放了他。方凡十冷笑著說,要是他再敢這樣拒絕他一次,他就當著他父母的面強暴他。
“他恨我。”男人繼續說道,“恨意像是一把蒼耳,在林澤的心中紮了根。蒼耳滿身的刺揉搓著他的心,林澤沒有妥協。他和父母搬家去了蘇州。想在那里,好好孝敬他的父母,找個江南水鄉柔弱似水的女子過一輩子。生活像是一杯水,摻進來了苦澀之後,只要你日後的多放點甜,就會把苦味蓋過去。他交了女朋友,溫柔和善的幼兒園教師,他很喜歡她。”
林澤是真直男啊,想著自己瘋了一樣開車找去蘇州時,林澤正在接女朋友下班。一群孩子把他們圍在中間,林澤笑得眼睛像一彎月牙,幸福是那麽明顯。但是,卻在睜眼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變成了驚恐。方凡十的心似被皮鞭抽打了一下,疼得他渾身暴躁。尾隨著他們回了家以後,進了林澤臥室,欺身壓了上去。
林澤眼中的灰敗深深刺痛著男人,他像一個布娃娃一般任憑他擺布著,再也沒有任何地抵抗。完事之後,林澤空洞地目光裝著悲哀,他哭著問他:“你這樣逼我,就不怕把我逼死嗎?”
方凡十不知所措地抱著他,吻著他臉上的淚問:“我對你一見鐘情,怎麽會逼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為什麽你不同意?”
林澤哭了一夜,第二天,啞著嗓子說:“回北京吧。”
男人雀躍到幾乎跳起來,林澤跟女朋友分了手,被父母罵了一頓後,只身跟著方凡十回了北京,搬進了男人家,跟男人徹徹底底地在一起了。
那個時候真是幸福啊,方凡十想。林澤雖然木木訥訥不怎麽說話,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啊。雖然林澤不喜歡男人,但是時間是最好的磨合劑,漸漸的,他就會喜歡上自己的。
但是,男人高
估了自己的耐力。林澤沒有任何地回應讓他的脾氣更加暴躁了,床上對付林澤的時候更是毫無顧忌,有幾次甚至把弄傷送去了醫院。林澤的倔強脾氣對方凡十來說簡直是史無前例,林澤在用行動告訴他,即使他現在跟他在一起,但只是行屍走肉罷了。等他玩夠了,放了他,他才會恢複生機。
他這種做法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平時遇到的人都是自己貼上來的,像林澤這種他使勁扭都扭不過來的硬脾氣,將方凡十的征服欲被激發了出來。兩個人像較勁一般,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生死決鬥般地在一起,關系處理地一塌糊塗。林澤傷了身方凡十傷了心。
兩個人就這樣生硬地相處著,時間越久,傷得越深。方凡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林澤身上,林澤不給他一點回應。他用這種方式懲罰著這個匪徒,讓他的心千刀萬剮般痛苦。方凡十徹底震怒了,切斷了他跟所有人的聯系,把他囚禁在家里,讓他體會著和他一樣的焦灼和痛苦。兩個人小孩子打架一般,他揍我一拳我還他一掌。最終,林澤被折磨瘋了,抑郁癥像是一只潰爛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嚨,讓本就單薄的他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那天晚上,林澤努力回應著他,方凡十高興地發了瘋一樣地跟他做愛。這是一種身心交融在一起的升華,方凡十吻著林澤的嘴,發誓說會一輩子待他好。林澤摸著他的臉,眼睛里沒有一絲表情地說:“求你,讓我給我爸媽打個電話吧。”
方凡十同意了。
接通了父母的電話,林澤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他跟家里人說去了美國通話不方便所以才不能打電話,現在這麽晚了打擾你們睡覺真是對不起。
電話那頭的林澤父母開始被他的哭腔嚇壞了,以為出了什麽事。當林澤說只是想家了的時候,林澤父母頓時了然了。林澤是獨子,從小到大幾乎沒出過遠門,對家的感情特別深。父母笑著說沒事,有時間回家看看就好了。上次他跟女朋友分手罵了他,讓他別掛念在心上。林澤沒有應聲,哭得一塌糊塗,只是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不知道打了多久的電話,林澤的眼淚都快流幹了。方凡十心疼地拿著毛巾給他擦著眼淚,告訴他,如果他想家,他可以陪著他回去。林澤轉過身,像往常一樣給了他一個拒絕睡姿,輕聲道:“不用了。”
這種時候,就算是暴虐的方凡十也發不出任何火來。林澤是被他硬生生掰成彎的,平時折騰歸折騰,他也有靜下心來愧疚地想著該怎
麽補償林澤。但是,每次他下定決心不發火,林澤卻總能輕松地挑起他的火來。
方凡十放下毛巾,隔著被子摟著林澤,心里像被無數只螞蟻啃著一般的難受。嘴里有三個字,一直想要說出來,但是他卻一直說不出來。最後,男人說了句:“睡吧。”
似乎睡了一個世紀一般地那麽漫長,男人是從睡夢中驚醒的。腦袋有些發沈,男人揉了揉太陽穴,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心驚肉跳地跳起來,浴室里傳來地嘩嘩水聲讓他又安定了下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點。穿好衣服後,方凡十叫林澤收拾收拾外出吃飯。醫生說,林澤的抑郁癥就是在家里憋出來的,要讓他多出去走走。於是,自從診斷出林澤是抑郁癥後,每頓飯,方凡十都領著他出去吃。盡管,他更喜歡自己做。
叫了一聲,浴室里唯一的回應只是嘩嘩的水聲。房子里暖氣很足,男人忍住沒有發火。走到浴室門前調侃道:“再不出來我就在浴室里幹到你起不來!”
擰開門後,浴室里紅色的血水像火山里的熔漿一樣傾瀉而出,染紅了男人灰白色的棉質拖鞋。男人雙目圓睜看著眼前這一切,鮮紅色像是一把巨大的傘遮住了男人其余的感官,讓男人通體發寒。
林澤死氣沈沈地躺在白色的浴缸里,面色慘白唇瓣青紫,皮膚被血紅色的水浸泡到發皺。男人走過去,伸手觸了觸他的鼻息。心臟的跳動先是一頓,然後又開始劇烈了起來。把林澤從浴缸里抱出來,這個倔強又大咧的男人從來沒有這麽溫順過。掏出手機給胡繁打電話,男人第一次顫抖了。
胡繁趕來後,看到這副場景也是傻了眼。林澤已經死去將近十個小時了,他給方凡十餵了安眠藥,然後自己做了這一切。胡繁把林澤從男人手里接過來,男人死都不松手。胡繁一腳踹在男人身上罵道:“你他媽給我松手!人你都害死了,你還想怎麽樣!?”
男人松了手,胡繁罵罵咧咧地說:“你給我在這等著,我去處理所有的事情!”
方凡十就真的在這里等著了,他所有的腦細胞都被浸泡在這一堆血水之中,動不了了。
晚上,胡繁回來了。方凡十一天沒吃沒喝,他去廚房熬了粥放到男人身邊,對他說:“吃飯。”
男人沒有動彈,胡繁把粥扔掉。過去扶起男人那高大的身體,拎著他說:“十哥兒,八年前你說無論怎麽樣都讓我好好活著,十哥兒陪著你。今天,我把這句話還給你。無論怎
麽樣你都給我好好活著,我陪著你。”
歪歪斜斜地把男人扔到床上,胡繁爬進被窩抱著方凡十,像八年前他抱著自己那樣。方凡十問:“林澤,葬在了哪里?”
摟住男人的手松了一下,胡繁擰著眉頭死死地抱著男人說:“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看他。”
“胡繁,十哥兒該償命!”男人顫聲說。
“我不讓你償!你說過會陪著我!”胡繁抖著嗓子說。
方凡十再也沒有說話,他睜著眼空洞地望著窗外。冬天,就算是中午的太陽也很溫柔。方凡十卻閉不上眼睛,每一次閉上眼,林澤就鉆進了他的腦海,侵占著他的思維,讓他生不如死。
林澤本該有一個完美的人生,他是外科醫生,他想轉正賺錢養家。他說他想有個家,他要找個溫柔可人的妻子生個可愛的女兒然後陪著父母好好過一生。
可是這樣的人生,全部讓他給毀了。
見過無數次的血腥場面,腦海里充斥著林澤死前的血,男人從沒有這麽脆弱過,脆弱到不敢閉上眼睛入睡。
開始還好,畢竟他是軍人,以前經常幾天幾夜不合眼。但是一個星期過去後,眼睛里的血絲都快要爆裂了。胡繁抱著他,一聲一聲地勸他快睡,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男人講到這,眼睛就沒有再眨一下,慕醒擡起頭,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地問:“然後呢?”
方凡十沈默了半晌,繼續說道:“然後,胡繁飛了六個小時,西藏寺廟前跪拜一千字登階而上去給我求來了我手上這串佛珠。胡繁來回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本來陪我的時候就沒有合過眼。當開著車來我這的時候,精神恍惚,結果撞死了一個人。”
慕醒的胳膊抖了一下,突然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像一根棍子伸進了他的胃里,不斷地翻攪。慕醒咬牙忍住了嘔吐感,擡頭看著方凡十問:“你怎麽處理的?”
方凡十臉上的表情,已經被悲傷和悔恨侵占。兩種情緒糅雜在一起,讓慕醒看他的臉都看不真切了。
“胡繁出了事我才徹底頓悟了,我不能繼續這樣懦弱下去,這會讓這件事牽連更多的人。那時候我只是副處級,剛從外面回來沒多大權力,沒法保胡繁安全,我讓他去美國避難。這是八年以來我們第一次分開,胡繁走的時候很輕松。他說他跟林澤一樣,也學外科。至於原因,他沒有說。登機前,我告訴
他,我會讓他堂堂正正地回中國,再也不會把他放到那麽遠的地方了。”
聽他說完,慕醒連呼吸都麻木了。松開抱著他的雙手,慕醒的眼睛里沒有任何表情。頓了半晌,慕醒說:“你走吧。”
犯下了這樣的罪孽,方凡十從沒想過讓任何人原諒他。松開慕醒,穿上鞋站在床邊猶豫了半晌,男人這才開口說:“我手上有個項目,要回軍校呆一段時間。所以,你不用刻意躲著我。”
慕醒背對著他,就像以前林澤背對著他一樣。這樣的姿勢,滿滿的全是拒絕。男人腮骨動了動,轉身出了臥室。
聽到門口的關門聲,慕醒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無聲無息地落進了枕頭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醒一夜未合眼,第二天,接到李銳的電話就去了醫院。
病房里,李銳的父母和成子都不在,李銳自己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是慕醒,李銳笑著說:“老師,您來了。”
慕醒溫和地笑了笑,走過去彈了他的額頭一下說:“怎麽樣了?”
“我這是自作孽。”李銳低著頭說,然後擡起頭,眼睛里亮閃閃地說:“對不起啊老師,又給你添麻煩了。”
慕醒的笑容斂起來,他摸著李銳的臉問:“為什麽這樣做?”
李銳牽強地笑了笑,手上捏著被角的棉線,沈默半晌才說:“我前男友給我打電話,說他得了艾滋病,讓我最好去查查。我們做的時候,從來都是用套子的。但是,他這麽一說還是把我嚇壞了。我偷偷摸摸去做了檢查,檢查結果是陽性。當時打擊的太深,我一下子緩沖不過來,不知道怎麽就割了手腕……”李銳說完,覺得自己真是太窩囊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我們再重新檢查一下就好了,急診查沒事,你放心。”李銳絕對是沖動型性格,遭到這樣的打擊做出這樣出格的反應完全有可能。不過,現在好歹算是沒事了。慕醒揉著眉頭,偏頭痛疼得厲害。但是話題還是要撿有用的說,慕醒開了口。
“成子你也看到了,根本不靠譜。你既然能把他掰彎,出來個女人跟他呆的時間一長他就能再被掰直,到時候傷心痛苦的還是你。要是你們兩個在一起,成子也是絕對會結婚的。你對感情的要求這麽高,絕對不可能忍受……”
沒等慕醒說完,李銳苦笑一聲打斷了他:“老師,人死一回就什
麽都明白了。我不會再跟他糾纏在一起的,當時你問他他的回答是那樣我早就心灰意冷了。”說完,李銳嘆了口氣說:“老師,你知不知道,我很羨慕你。”
慕醒出乎意料地看著他,笑了聲說:“羨慕我什麽?”他不過是個連性向都藏著掖著的可憐蟲罷了,有什麽好羨慕的。
李銳說:“老師你雖然比我大,但是gay這個圈子我混得比你多比你久。都是男人,你上我下地做一次又不少塊肉,根本沒有什麽愛可言。但是我對感情卻執念很深,想著找一個人陪著自己,好好地過一輩子。但是,我認識的那些人,不過都是貪圖跟我做愛時的一時歡愉罷了。雖然開始的時候說的好聽,分手的時候卻隨便一個理由就把我搪塞了。老師,兩個男人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能找到一個人那麽死心塌地的喜歡著你,等著你,比找個聖母都難。家庭、社會,這兩座大山一搬出來,無人能逃。我們這類人,每個人都遭受著這樣的痛苦,並不是只有你。方凡十他是高幹子弟,圈里有很多,有著權利和地位傍身,玩起來更是不要臉。強取豪奪、橫刀奪愛然後又始亂終棄的事情多得是,我根本就沒見過像方先生這麽專情又溫柔地人。兩個人互相喜歡挺不容易的,你們兩個更是不容易。你何苦要拒他千里之外,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你不心疼嗎?”
不心疼嗎?心突然猛跳了一下,慕醒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老師,我出櫃不是因為我勇敢,而是因為我想愛,我有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欲望。老師,您想愛嗎?您有這種欲望嗎?老師,您一直說您佩服我的勇氣,其實是您想愛的欲望不如我深刻罷了。您一向是個把所有事情切割得很分明的人,為什麽這件事情上不把愛和家庭分割開來,然後和方先生在一起呢?我是羨慕您,但是我更替您覺得惋惜。現在都把握不好,還管什麽以前和將來呢。人活在當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痛苦地死去了。為什麽一定要用枷鎖把自己禁錮住,讓自己在庸碌中過完這一生的時候回首卻發現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著自己,但是兩個人卻沒在一起呢。您問成子的那三句話我聽到了,您說您能給他幸福,那老師我問你,你什麽時候給他幸福?”
被堵住的心口似乎有小股血液緩緩流過,慕醒擡起頭,笑了笑:“竟然被你這小子給教訓了。”
李銳感慨地說:“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你們兩個錯過罷了。真的,真要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我昨天晚上就已經想好
了,不用你小子教訓我也知道怎麽做。”慕醒站起來說,“不過,謝謝你肯和老師這樣說。我還有課,有時間再來看你。”
一晚上的時間,能想很多東西。比如,切割開摻雜在一起的事情,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李銳的話像是催化劑,倒進去,化學反應就轟轟烈類地開始了。
從李銳那里出來,慕醒回了學校。走到公告欄時,慕醒瞥了一眼,把上面的一張公告給撕了下來。拿著進了辦公室,慕醒問旁邊的同事:“這個是什麽?”
同事一看,哦了一聲解釋道:“咱們跟這所軍校是合作關系,每年這時候都會找副教授以上職稱的教師去那邊授課。哎,你怎麽把這個給揭下來了?你不會是想去吧?慕老師,在這我可奉勸你一句啊。在現在這種拼爹的社會,軍校里的學生可都是高幹家庭里的二世祖,說不定怎麽著就把人得罪了,吃不了兜著走的事可是常有。你得想清楚了。”
依稀記得男人說過他就讀的軍校就是這一所,慕醒沖著同事笑了笑說:“我知道了,謝謝。”
去辦公室報了名,得到的通知是後天去,慕醒回家收拾行李。滿行李箱裝上了書,門鈴響了,慕醒過去開門。
門外,趙霆領著趙佳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說:“慕老師,我今天晚上有個會要參加,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佳佳?”
趙佳佳笑著露出兩個大酒窩,慕醒笑著抱她起來說:“當然沒問題,你忙就是了。”
趙霆感激地走了,慕醒抱著趙佳佳進了臥室,讓她自己在那看書。趙佳佳背著小手在書架前挑著書問慕醒:“叔叔,方叔叔呢?我好久不見他了,有點想他。”
慕醒啞然一笑,過去抱起趙佳佳說:“你很想見他?”
趙佳佳撅著嘴點了點頭:“我想吃他切的土豆絲了。”
慕醒鼓著嘴刮了刮這個小色女的鼻子,笑瞇瞇地說:“你怎麽不說想吃我炒的土豆絲了。”
趙佳佳媚眼一拋,吧唧啃了慕醒一口說:“哎喲,人家這不是都在這陪你了嘛~你還吃方叔叔的醋~”
慕醒抱著小丫頭躺在床上哈哈大笑,大笑讓胸腔里郁結的空氣流了出來,瞬間通體舒暢。他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小丫頭,笑瞇瞇地說:“以後,就讓你天天見他。”
旁邊是小姑娘的歡呼聲,慕醒笑了笑,眼睛盯著天花板,想起了男人臉。
昨天男人把兩年前的事情跟他說了,當時他滿腦子是他怎麽樣強暴林澤,想著他怎麽樣把他逼死,甚至因為這件事他哥也卷進了其中,被胡繁撞死了。但是他卻沒有想過,兩年前的事情,何嘗不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壓在男人的心頭。他鼓起勇氣說了出來,他渴望救贖,渴望得到一個人跟他一起舔舐著他的傷口,而自己卻是這樣的反應。想起男人因為悔恨愧疚和悲傷而扭曲到看不真切的臉,他該是如何的可憐。
這兩年他時刻忍受著煎熬,活著卻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他克制著自己的脾氣,壓制著自己暴虐,見到他時他小心翼翼,他死心塌地,他溫柔體貼,他毫不猶豫地想要通過自己最後的一搏來實現自己想愛的欲望。可是自己卻若即若離,讓他痛苦不堪。
李銳問他,他不心疼他嗎?他問他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心疼了。這種心疼像是被麻醉麻痹的痛楚,隨著時間的推移,麻醉效果漸漸消失,痛楚就愈發強烈。
慕醒把手放在胸膛上,感受著里面那個讓他疼痛的器官一下一下的跳動。趙佳佳過來,趴在他身上,仔細地聽著。慕醒笑著問:“聽到了什麽?”
趙佳佳認真地看著慕醒,笑著露出倆黑乎乎的牙洞說:“聽到它在說,我、愛、你。”說完,趙佳佳捂住自己的心口揉了兩下,蘭花指一戳慕醒的胸膛,嬌嗔道:“哎喲,這樣的表白好浪漫。”
慕醒哭笑不得地捏著她的臉說:“你這個鬼馬精靈的小丫頭,自己玩,我去收拾行李。”
趙佳佳笑哈哈地說:“你看你不要這麽羞澀了啦~”說完後反應過來,問:“你收拾行李去哪啊?”
慕醒埋頭整理著東西,輕聲回答說:“去軍校。”
趙佳佳驚嘆:“你去幹嗎?”
慕醒捏了捏她的臉,笑瞇瞇地說:“去找人結婚!”
胡繁說得對,他很不靠譜,跟方凡十相識以來,都是他在追著他跑。一邊追,一邊還要忍受著他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就說出來的拒絕。男人是個硬漢,但是他剛硬外表下包裹的心其實比誰都沒有安全感。也許是自我保護過硬,所以當慕醒拒絕他的時候,男人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來,只是溫柔地告訴他,他會等他。但是昨天晚上,他沒有說。他只是說,讓他不用躲他。
自己有沒有想愛的欲望,在這一刻,慕醒有些茫然。他一直想著自己會回應男人的愛,卻沒有問過自己這個
問題。雖然不強烈,但是自己也是渴望著的,慕醒想。不然,他不可能會和男人糾纏在一起。
太不負責任了,慕醒自嘲地笑著想。
不過,他現在能用一輩子承諾的語氣說出那句“我們在一起吧”了。他不會讓他再等,這次,他要追著他跑。
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校方派車來接他。接他的人是軍校教官,叫孟贊。孟贊個頭高大,皮膚黝黑,像是少數民族的人,一看就是個豪爽的漢子。兩個人一路上話題不斷,倒是挺投緣。
還沒到軍校門口,里面就傳來了喊號子的聲音。軍校大門一開,放眼望去一片翠綠,慕醒的心情都覺得暢快了。
下了車,孟贊拎著他的行李就往安排好的住處走。示意他等一會,站在發了嫩芽的柳樹下,慕醒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餵,你在哪兒?我站在你母校的柳樹底下,你能看到麽?”
☆、43
肅穆的會場中,男人眼前一亮,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沖著會場中的人說了聲抱歉。然後,出門鉆進一輛軍用吉普車沖著校門口奔去。
掛掉電話,五月的南京已經帶了夏日的濕氣,慕醒擡頭望著飄揚的柳樹。
身後,孟贊笑問:“您在這有熟人?”
慕醒點頭溫和地應聲:“嗯,以前他經常說你們學校的柳樹很好看,現在總算親眼見到了。”
孟贊疑惑地問:“哦?不知您的朋友是誰?”
慕醒正要開口說,只聽到一聲急促的剎車聲,然後男人結實磁性的聲音傳來。
“慕醒!”
笑著轉頭,男人邁著大步沖上來抱了他一下,臉上盡是高興的神色。旁邊的孟贊叫了聲:“哎,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朋友啊!”
方凡十心臟跳得很快,下意識地轉身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他笑著介紹說:“這是我朋友,慕醒。這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學,現在是這所軍校的教官,孟贊。”
孟贊嗨了一聲:“我們早就認識了。”
方凡十笑了笑,轉頭疑惑地問慕醒:“你怎麽來了?”
“X大與你們學校有學術交流,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派副教授級別以上的教師來授課。我報名了,就來了。”
聽他說完,方凡十擡起手腕看了看表,當著孟贊的面不好做出什麽出格的動作。他握了握慕醒的手,掌心汗涔涔的。男人說:“我正開會,馬上要趕回去。你跟孟贊先回安排好的住處,中午吃飯我叫你。”
慕醒笑著點頭,跟男人說:“我下午就要授課,今天中午就全休息了,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男人點了點頭,漂亮的唇線勾出一個性感的弧度:“慕醒,我很高興。”說完,轉身開車走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吉普車,慕醒心軟塌塌的。不自覺地笑了笑,尾隨著孟贊去了住處。
有共同認識的人,孟贊和慕醒的話題不自覺的就扯到了方凡十身上。
“方凡十以前在我們軍校可是名人。”孟贊贊嘆地說。
慕醒驚訝地哦了一聲,問道:“怎麽是名人了。”
“家世背景可是壓我們一大頭的,我們都當他是高幹子弟,沒敢招惹他的。那時候,誰敢說他是方司令的兒子,準得被他揍一頓。脾氣
暴躁的要命,就是一兵痞。哪天不出點事他可睡不著覺。”
慕醒啞然失笑:“哦,原來是這種出名。”
“哎,不是。”孟贊知道他理解錯了,趕緊解釋道:“這些都是開始對他的印象嘛,畢竟他長得就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那時候除了胡繁,根本沒人敢跟他打交道。他啊,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不管什麽,都要做要最好。平時裝備訓練、模擬演習、技能訓練和野外訓練非要破個記錄不可。哎,今天您太累了。等有時間我帶您去四個訓練場看看,這都兩年過去了,他那名字還沒被頂下去呢。”
慕醒站定,問道:“胡繁也在這所軍校?”
孟贊點頭:“是啊,十年前他們倆一起來的。當時胡繁人特文靜,平時一句話都不說。大家都沒聽說過他有啥背景,有幾個不怕死的招惹他,被方凡十差點揍死。”
說到這,孟贊猛然驚覺自己嘴碎的毛病又犯了,趕緊岔開話題說:“慕老師,我們學校的教材跟你們學校的可能不一樣,我已經幫您領了一套放在您宿舍了。”
慕醒點頭笑著道謝,腦袋里卻想著孟贊剛才說過的話。胡繁跟方凡十的關系,遠沒有表面上想的那麽簡單。思緒不覺飄到自己的十年前,那個他崇拜了十年的軍人告訴他,他會回來,卻最終杳無音信。
十年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宿舍安排在訓練場旁邊,聽到外面的操練聲,慕醒打開窗簾,出神地望著。孟贊將行李放好,不好意思地說:“同學們中午會午休,到時候就沒有聲音了。慕老師,如果沒有別的安排,我先走了。”
慕醒文質彬彬地笑了笑,與孟贊握手說:“謝謝,真是太麻煩您了。”
孟贊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爽朗地笑著說:“嗨,沒事。學校太大,這里離著教學區挺遠的。下午授課前我會來接您,您好好休息。”
孟贊關門走了,慕醒走到窗邊繼續看學生操練。學生們身著軍裝,動作一致。豆腐塊一樣的方隊前是身姿挺拔的教官。這所學校是封閉式管理,學生都是當做軍人訓練的。說是軍校,其實更像是軍區。校園景色迷人,環境優美,放眼望去全是綠色。就算於嚴謹嚴肅的氛圍下,也顯得像是一座園林式的營院。
慕醒要在這呆兩個多月,軍校配備的宿舍是一室一廳加獨立衛生間和廚房,倒是挺寬敞的。慕醒去廚房看了看,里面什麽都沒有。想到這,慕醒給
男人發了條短信。
發完後,疲乏就湧了上來。昨天跟趙佳佳玩了半晚上才開始收拾行李,今天早上又直接趕得飛機,確實是累壞了。慕醒這一沾枕頭,耳邊的喊號聲像是催眠曲,慕醒直接睡了過去。
慕醒一睡睡到中午十二點,起床洗漱了一下。現在是午飯時間,訓練場上已經沒有人了。慕醒皺著眉頭想著怎麽還不來,然後就聽到了敲門聲。嘴角噙著一抹笑,慕醒起身去開了門。
打開門,男人提著菜站在門外,笑著解釋道:“開會開太晚,餓了麽?”
慕醒笑著搖頭,男人閃身進來,直接進了廚房。慕醒皺了皺眉頭,早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倒沒有覺得,男人似乎對他還有些拘謹。
想到這,慕醒苦笑。他的拘謹何嘗不是他造成的呢?他信任他,跟他說了他心中的罪惡,他卻用那樣的話和神情來回應他。想到這里,心中對男人更是心疼一番。慕醒揉了揉緊皺的眉頭,心道:慢慢來吧,反正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
廚房里男人結實磁性的聲音傳來:“西紅柿削好了。”
慕醒回過了神,應了聲“來了”然後進了廚房。
這個廚房比慕醒家里的廚房要小得多,男人自己在里面都顯得有些擁擠,再加上慕醒,真是插針都難。方凡十把廚房里要用的材料買的很齊全,慕醒過去擰開水龍頭清刷廚具。男人下意識地閃了閃,慕醒擡頭看他,他沖著他笑。水龍頭里的水沖著鐵質鍋的聲音很大,慕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男人卻已經低下頭去了。
最終,慕醒也閉上了嘴巴。
做好飯,兩個人圍在餐桌前,方凡十擺好碗筷後,兩個人開始吃飯。吃著飯,慕醒問方凡十:“你住在哪里?”
男人修長的雙指夾著筷子利落一指:“隔壁宿舍樓。”
慕醒看著不遠處的宿舍樓,笑著說:“你好歹省級副職幹部,他們就這麽接待你?”
方凡十也是一笑:“他們安排的酒店我沒去,再大的幹部也是這學校學生,我在這呆了八年,感情深厚著呢。兩年沒回來一次,再回來就跟回家似的,幹嘛要去外邊住。這離著訓練場近,早上還能隨著他們晨練。哎,對了,你要不要一起?”
這所軍校的教官大多是以前大都是本校學生,有幾個還是和方凡十一屆的同學。早上隨著他們一起晨練,方凡十看著老同學的臉,仿佛又
回到了幾年前大家一起訓練的場景。喊號子、唱軍歌,這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讓方凡十心中說不出來的舒暢。“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軍校。
而隨著一起晨練的學生們,見教官跟方凡十關系挺鐵,再加上他本身形象好,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根本不亞於教官,絲毫沒有架子,都願意跟他一塊訓練。
聽到這個問題,慕醒從容一笑:“我就不了,我起不來。”
“沒事!”男人三下兩下吃完飯,剛硬的臉上帶著軍人爽朗的笑:“我來叫你。”
原來環境確實能改變一個人,雖然方凡十在北京的時候,從身材和動作都能判斷出是一個軍人。但是,總覺得臉上少了些什麽。他這才來了軍校兩天,馬上就恢複了軍人臉上特有的爽朗神色,這個是在任何地方都體會不到的。慕醒晃了個神,男人笑著站起來說:“就那麽定了。我還有會,先走一步。晚上有飯局,廚房里我給你把土豆絲切好了,記得吃飯。我先走了。”
男人連珠炮似的說完,起身朝著門外走去。步伐雖然依舊穩健,但是卻有些急促。
慕醒站起來,笑著叫了聲:“十哥兒。”
男人站定,沈默半晌後轉過身來。深邃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慕醒,慕醒桃花眼挑了挑,沖他一笑。男人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問:“怎麽了?”
慕醒走到他身邊,湊上去吻了吻他的唇角,看著男人眼中壓抑不住的火熱情欲,慕醒笑著說:“明天別來叫我,我起不來。”
☆、44
硬生生壓抑住自己想要把眼前男人扔到床上狠狠侵犯的沖動,方凡十伸手抱了抱慕醒,松開雙臂後笑著說:“起不來我就讓一群兔崽子在你窗前喊,看你起不起得來。”
男人說完,不給慕醒說話的機會,打開門就走了。“砰”得一聲,慕醒看著關得嚴絲活縫的門,唇角漾起了一抹笑。
下午孟贊來接慕醒去上課,教學區離著這里確實很遠,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過去,穿了半個校園才到了教學區。一路上,孟贊忙著介紹軍校,慕醒聽得很仔細。慕醒一直喜歡著軍營,崇拜著軍人。現在置身其中,才真正感覺到了那凜然正氣。雖然整個軍校籠罩著一層肅穆的氣氛,但是想著這里就是方凡十呆過八年的地方,不自覺他也覺得有些親切。
慕醒剛推門進去,迎接他的就是學生們熱烈的掌聲。慕醒訝異地笑了笑,看著下面穿著軍裝正襟危坐的學生,溫和地做了自我介紹。
軍校紀律嚴明,就算是大家對慕醒這個溫文儒雅的老師很好奇,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提問或者是在下面竊竊私語些什麽。
這所學校以軍事化訓練為主,但是文化方面的教育絲毫不亞於X大,但凡是來這的,成績大都拔尖。慕醒教起來絲毫沒有吃力感,大家熱情高漲,都挺喜歡這個老師的。這里的課程是將大節課分為兩小節課程來教,一下課,一大群學生圍著慕醒問著問那。慕醒溫和地笑著,仔細做著講解。現在下課時間大家就這麽熱情,如果明天自己真起不來床,被方凡十帶著去他宿舍樓下喊,還不得把宿舍樓給喊破了。
方凡十開完會後,也沒什麽事。向孟贊打聽了一下慕醒所在的教學樓,就直接趕了過來。剛進門,就看到慕醒在紙上寫著邊對旁邊的同學解釋著什麽,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看到這幅場景,方凡十又想起他在醫院跟李銳他們討論策劃時的樣子。男人抿著唇角笑了笑,旁邊有同學認出他來,想跟他打個招呼。他揚著頭示意他們噤聲,臉上笑得有些賊:“我來蹭課。”
隨意找個位置坐好,男人習慣性地仰身坐好,修長的大腿搭在前面的凳子上,深邃的目光望著講臺上笑得儒雅從容的男人出神。
今天中午,慕醒做的暗示他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不想就這樣再糊里糊塗的在一起了,心傷了一次後,就會草木皆兵,不自覺地會要保護好自己。上課鈴響了,男人心想,除非慕醒親口對他說他想好了,不然他不會再輕舉妄動。
慕醒是在上
課後馬上察覺到坐成方塊狀的學生們之間有些許的不協調的,定睛一看,不自覺地抿了抿唇角。男人沖著他笑了笑,做了個繼續的動作。
這是方凡十第一次聽慕醒講課,不得不說慕醒講課很有一套。雖然語調從容淡定,不急不緩,但是總能調動起所有學生的積極性。慕醒有個習慣,在講課件上的知識點的時候,喜歡掃一眼講臺下的學生。而這,也成了他和臺下男人之間細微的交流方式。眼波流轉,兩人目光相會,下一秒,再次回歸各自的本位。這種類似偷情般的感覺,讓兩個人樂此不疲,這是男人之間的占有欲,因為從對方的目光里,能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愛意。
方凡十對自己的愛很赤裸,就算那麽遠的距離,僅僅是一個眼神就恨不得能穿透他的身體。來之前,他打定主意要追上方凡十,告訴他現在能說出一輩子的承諾了。但是現在,他倒不忍心了。一次一次的受傷,就算是鐵打的身體都能壞掉,何況是一顆心呢?桃花眼又掃了一眼男人,慕醒笑了笑,再等等?再等等吧……
下課後,慕醒又被一群學生給圍住了。方凡十接著電話走到門口,沖著他做了個先走了的姿勢,推門去了飯局。
放學後,孟贊來接慕醒。慕醒拿著課本沖他笑著說:“你這來回接送也太麻煩了,今天下午送我來我差不多知道路了。學校景色不錯,溜達著回去也挺好的。”
孟贊嗨了一聲,打開車門笑著說:“您是別學校的老師,本來學校給您安排了接風宴的,但是方凡十來了,有個項目要談,學校大小領導都得陪著。上頭安排我讓我先請您吃頓飯,至於接風宴咱們以後再說。”
慕醒禮貌地笑了笑說:“太客氣了。”
孟贊爽快地說著甭客氣,然後載著慕醒去校門口的飯店吃了飯。吃完飯,孟贊笑著說:“您晚上沒啥項目吧?”
慕醒點頭,問:“怎麽了?”
“沒。”孟贊笑嘿嘿笑著:“方凡十怕你在這悶得慌,讓我領著你到處轉轉。”
孟贊那時候跟方凡十是一個宿舍的,大家關系挺好。就算現在方凡十是省級副職,他還是習慣連名帶姓地叫。
“既然如此……”慕醒想了一會說:“咱們去模擬演習場吧。”
孟贊欣然同意,吉普車行駛在校園中。慕醒看著路邊一排排垂柳感嘆道:“其他學校都種法桐,你們學校怎麽獨愛垂柳啊?”
“柳樹有惜別之意嘛~‘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學生們換了一茬又一茬,唯一不變的,就是這些柳樹了。”孟贊感嘆道。
“你們學校是四年制,方凡十在這呆了八年……”慕醒疑惑地問道。
“嗨,他想在這呆幾年都行。成績那麽好,幾乎剛畢業學校就讓他留在這做教官。後來少校軍銜都授了,眼看著軍校大好前途,他倒又回了北京。”想起以前的事情,孟贊眼睛里閃著光。那是多麽光輝的歲月啊,年輕氣盛的一團兵在一起,什麽熱血沸騰的事沒幹過啊。
“他做過教官?”慕醒笑了笑,有些詫異,“他那脾氣……”
“哎,他啊,脾氣暴躁,治學嚴謹,訓練學生可嚴厲了,完全按照訓練他自己的那個強度來。他那個不要命的訓練方式就他那體格還行,弄學生身上,可是讓學生們脫了幾層皮了。不過,一群紈絝的高幹子弟,都由他帶,有他父親在那壓著,倒是省下了學校和其他教官的麻煩。”
雖然大家不敢當著方凡十的面提方司令,但是他身份擺在那,就是方司令的家的少爺,誰敢招惹啊。
想想男人穿著軍靴,束著腰帶,一身迷彩傍身分開雙腿挺直站立的樣子,慕醒點了點頭:“倒是挺帥氣的。”
“嘿嘿,可不是嘛。”孟贊說著說著,話鋒一轉說:“慕老師,我這樣說你別生氣。當時方凡十跟我們幾個關系都挺好,他的性向……你知道吧?”
其實同性戀在軍校這種地方根本不算什麽,當時追方凡十的人多了去了。女人統統拒絕,就算有男人,他喜歡身材纖瘦的少年,當兵的一身肌肉基本入不了他的眼。整天一副禁欲的模樣,相處最多的就是胡繁。開始他們還以為他跟胡繁有什麽特殊的關系,但是兩個人就算睡在一張床上也根本不會做些什麽。
慕醒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是戀人。”
“誒!?”孟贊大吃一驚,車子差點拱到柳樹上去了。手忙腳亂地打著方向盤,孟贊看著依舊從容笑著的慕醒,不可置信地說:“他倒是挺低調的啊,這事都沒跟我說。”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慕醒解釋道:“我們臨時出了點問題,但是馬上會好。”不想說太多,慕醒問:“前面是不是模擬演習場?”
孟贊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後說:“演習場今天沒開燈,咱們直接去演戲大樓吧。記錄什麽的都在里面。”
說完,車子拐了個彎,停在了一座大樓前。軍綠色的門緊緊關閉著,孟贊起身開了門,長廊里燈火通明。
“都貼在墻上呢,下面是短介紹。”孟贊說話間,慕醒已經站在墻壁前,仰頭仔細地看了起來。
上來第一項射擊的記錄保持者就是方凡十,慕醒擡頭望著照片,習慣性地伸到照片的額頭中間摸了摸。怪不得眉宇間都有皺紋了,原來那時候就習慣皺眉了。幾年前的方凡十跟現在相比,一看就是毛頭小子啊。濃眉大眼,一臉桀驁。緊皺的眉頭間帶著壓抑不住的戾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兒。現在比以前雖然仍舊掩飾不住身上的暴虐,多了份男人特有的成熟韻味。
慕醒閑來無事,站在走廊里挨個走了個遍。方凡十各個項目基本都是拔尖,還有幾個團體項目,他的名字也是寫在最前。想起以前兄弟們一起在訓練場上比賽廝殺的場景,孟贊熱血沸騰地說:“他這人什麽都爭第一,不但要求自己,連我們班也不例外。那次的演習第一,就是因為他改進靶場升降車的遊動速度和靶身的方位變換才取得的。”
慕醒笑了笑:“你們當時肯定苦不堪言吧?不過,倒是蠻符合他強勢的性子的。”
自己做還要逼著別人做,這是從小就養成的性子。一個男人,骨子里都是強勢,卻因為兩年前的事情把“從不強迫人”當做口頭禪。嘴角的笑容斂去,慕醒哼笑了一聲。什麽“從不強迫人”都是扯淡,他不強迫人怎麽能叫方凡十。
兩個人邊聊邊逛,剛把整條長廊走完,方凡十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餵,幹什麽呢?”男人剛從飯局回來,現在坐在校門口的垂柳下吸煙醒酒。腦袋有些發熱,就打電話給了慕醒。
“剛看完你以前的榮譽,你在哪?”慕醒笑著,隨著孟贊上了車。
“在校門口柳樹下邊,你來唄。”心中想見慕醒的感覺特別迫切,也不管現在已經很晚了,方凡十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嗯,等我。”
孟贊抿嘴笑著,打著方向盤拐彎朝著門口奔。慕醒不自覺也是一笑,問道:“你笑什麽?”
“沒,我們那時候都說方凡十是個浪子,到時候肯定自己孤苦終生沒個陪他的。現在看看你跟他打電話,覺得挺替他高興的。”
孤苦終生沒人陪嗎?慕醒望著車外一棵棵倒退中的垂柳,情不自禁地想:或許,本該孤苦終
生的是他。只不過,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就永遠不會是一個人了。
正想著事情出神,慕醒的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井薇嬌,慕醒趕緊接了。
“餵,套套,你快來我家幫我搬家具,我自己搬不動了。”井薇嬌對著面前的龐然大物,快要哭了。本來不想麻煩慕醒的,但是自己實在是拿不了。
“我不在學校呢。你什麽時候回的學校?”慕醒溫和地問。
“今天。你在哪兒?”井薇嬌問。
透過前車窗,慕醒已經看到遠處隨意搭著雙腿坐在柳樹下的男人,慕醒不自覺笑了笑說:“我來追方凡十的。”
電話那邊,井薇嬌突然沈默了。
這種黑暗中摸不著東西的寂靜讓慕醒心下一跳,他輕輕地叫了聲:“井老師,怎麽了?”
過了半晌,井薇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過來:“昨天你不是發短信讓我回來,說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45
慕醒眉頭一皺,恢複冷靜道:“號碼查了麽?確定是我的?什麽時間發的?”
電話那頭,井薇嬌似乎是反應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哈哈大笑了出來。
慕醒只覺得渾身上下的細胞重新恢複了生機,他無可奈何地沖著電話那邊仍舊在瘋笑的井薇嬌道:“很好玩啊你!”
井薇嬌心情大好,捂著嘴好不容易止住笑:“哎,誰讓你不在嘛,你說我這怎麽弄!?”
聽著井薇嬌的笑,腦海里不自覺地想起了佳佳的笑。孟贊停車,慕醒沖著他道了句謝,然後說道:“要不我把趙老師的號碼給你,你找他幫忙吧。”
“趙老師?誰啊?”
“Y大跳槽過來的,住在我對面。”慕醒簡單地介紹,男人已經看到他了,坐在那沖著他笑。慕醒擺擺手讓他先等一會,然後繼續說:“現在幫你代課。”
井薇嬌當即嚎了出來:“不是吧,我才多久沒回學校啊,飯碗都被人搶了,窩也被人占了!我還想跟學校申請一下回原來的宿舍呢!”
慕醒揉了揉太陽穴,氣定神閑地說:“停薪留職呢你,學校會再安排的。方凡十還在等我,我把號碼短信給你。”
井薇嬌突然笑了:“慕醒,好好追,我覺得方先生人挺好的,對你也挺好。”
擡頭看了一眼仍舊耐心等待的男人,慕醒嘴角扯開一個弧度,笑著說:“嗯,謝謝。”
“哎,這貨看那身板就是幹活的料。以後我搬家,再也不用愁了!好好追,先掛了!”井薇嬌笑嘻嘻地掛掉了電話。
慕醒哭笑不得地看著手機,找到趙霆的電話號碼給她發過去,這才走到了男人身邊。男人沒有說話,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口琴,沖著慕醒揚了揚。
眼前一亮,慕醒挑眉問:“你還會這個?”
男人沒有說話,嫻熟的把口琴放在嘴邊,吹了出來。
口琴聲音被稱為“穿越生命的聲音”,舒暢的音樂從男人嘴中飄出,清脆嘹亮而有穿透力。曲子很歡樂,聽著像是前蘇聯歌曲,慕醒小時候聽過,但是卻不知道名字。
男人的大手握著口琴,在漂亮的雙唇間遊走,被燈光打碎的柳樹影灑在男人剛硬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性感。時間像是濃縮了的蜂蜜一樣粘稠了起來,慕醒臉上帶著笑,盯著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出神。
一曲吹罷,男人抿唇笑著轉頭,問慕醒:“知道這是什麽曲子麽?”
慕醒回過神,接過男人手中的口琴笑著問:“是什麽?你怎麽還學這麽文藝的東西?”
“《我們舉杯》”修長的雙腿隨意一搭,方凡十看著不遠處的訓練場說:“這口琴是一個朝鮮族同學送的,那時候大家大晚上偷著去訓練場上喝酒,我就吹這首曲子。”那段回憶真是美妙,仿佛自己的青春都這所軍校度過,在北京的時候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是空的,一回來,就瞬間活了過來。想想以前一群兄弟們在一起訓練的場景,男人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慕醒拿著口琴來回看著說:“挺羨慕你的,有這麽段美好的回憶。”
“美好只是一部分。”男人掐了一枝柳條,在手上熟練地來回翻轉說:“我們一起摸爬滾打,都是生死之交。教官時期,去抓過毒販,送我口琴的這家夥,毒販自爆的時候被炸死了。呵……”
不好的回憶讓男人笑起來都有些牽強,掏出煙來點上,煙火明滅間,男人臉上的哀傷清晰可見。
想不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看著男人的臉,慕醒突然肅然起敬了起來。心疼地幫著男人順了順皺著的眉頭,他問:“為什麽來軍校?”
甩掉不好的回憶,男人抿著嘴笑了笑,爽朗地說:“我來軍校受胡叔叔影響,我爸太嚴厲,我跟他幾乎不說話,我對軍人的向往都是胡叔叔給的。”
拿著口琴的手頓了頓,慕醒擡頭看他,眼睛里閃著亮光。
方凡十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子彈,慕醒一看,正是那次被方凡十奪去的那顆。男人轉了兩轉後把子彈放在了慕醒手里,他說:“我方凡十送人東西從來不送跟別人重樣的,這是胡叔叔送你的,你收好。口琴送你了,以後想聽隨叫隨到。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上了車,兩人一路無話。到了慕醒宿舍,方凡十毫不猶豫地轉頭走人,慕醒叫住他,剛要說些什麽。方凡十低頭吻住了他的唇,兩唇一相觸,慕醒的心猛然一跳,順從著男人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很輕柔的一個吻,幾乎是淺嘗輒止。柔軟的唇瓣像是被一根棉絲牽著,輕觸後又分開,來來回回得輾轉著。一襲長吻結束,兩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亂。
拇指輕輕擦過慕醒被吻紅的唇瓣,男人低頭笑著說:“明天我來叫你晨練,早點睡。”
“你在哪個宿舍?”慕醒抓著他問。
“401,跟你對著。打開窗簾,你就能偷窺我。”男人笑著說。
“是你偷窺我吧。”慕醒調笑著說。
男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臉,說:“我都是光明正大的看!”
這麽張狂的語氣,慕醒舔了舔唇,笑著沒有再說話。
男人幹凈利落地轉身走了,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慕醒捏了捏手里的口琴,笑容不自覺地加深了。
回到屋子里,慕醒從房間里找了個小盒把子彈裝好,就像是塵封起那段回憶一般。拿著小盒站在窗簾前,對面男人屋子里的燈光已經亮起來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投射在薄紙般的窗簾上,似乎是下意識般,男人拉開了窗簾,朝這邊看過來。
慕醒也拉開了窗簾,兩個人的目光交接在了一起。
男人剛要說些什麽,但是電話響了。擺擺手讓他回去睡覺,男人轉身打電話去了。
慕醒看著男人的背影出了會神,關上窗簾上了床。捏著口琴吹了兩下,五音不全,慕醒自嘲地笑了笑,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電話是楊淑柔打來的,男人有些疲憊,看了看時間,老兩口這個點竟然還沒睡。
“媽,這麽晚還沒睡?”
楊淑柔嘿嘿笑了聲,看著一邊的撅著胡子的老司令說:“兒子,你什麽時候回來?”
大致算了算,方凡十說:“得兩個月。怎麽了?”
“嗨,你爸病了,想打電話跟你撒嬌,不好意思呢!”楊淑柔噗得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方凡十就聽到了自己父親那聲威懾力十足的“胡鬧”。
方凡十無奈地笑起來,說:“把電話給我爸。”
“哎!”楊淑柔哈哈大笑著應聲,老司令虎目一瞪,她也絲毫不害怕。
“爸,身體怎麽了?”聽到父親生病了,方凡十心中有種難言的難過。說話的時候,平時的尊敬都不見了。這只是兒子對父親關切的問候。
“你別聽你媽胡說,你忙你的,我這是小病,不用擔心。”方司令難得笑了笑,楊淑柔上來揪他胡子,老司令抿著嘴用嘴型說了句“胡鬧”。
方凡十也笑了,叮囑道:“那你平時好好休息多註意,夏天到了,別中暑。實在不行去找胡繁,讓他帶著您檢查檢查。”
“嗯。”老司令應著,然後說:“在外邊,註意周圍動向。中央又有新調動,你這次做好了,也許會升正職。”
這是老司令第一次跟他討論他的職位,方凡十有些訝然,他應了。楊淑柔怕他們兩人聊公事聊太晚影響老司令休息,劈手奪過電話來問兒子:“兒子,你走的時候還說帶相好的回來,到時候別忘了!”
方凡十笑著說:“成!”
“好,那掛了。你爸該吃藥睡覺了!”楊淑柔說完,直接掛掉了電話。
從桌子上拿過藥來遞給老司令,楊淑柔有些焦慮地問:“你說兒子的相好的,不會是他學校的吧?哎,真是的,要是弄回來個打女,那婆媳大戰我可打不過她。你能打過兒子不?這死小子肯定向著媳婦。你得幫我!”
想想方凡十那次打麻將時臉上那寵溺的表情,楊淑柔對以後婆媳大戰中兒子幫誰很明確地替兒子選了“媳婦”。
“胡鬧!”老司令無奈地吼了一句:“兒子還沒帶媳婦回來呢你這就說以後吵架的事,真回來了,家里還不給你弄的烏煙瘴氣!”
楊淑柔柔軟無骨地坐在老司令的懷里,嬌嗔道:“哎喲,人家不過是說說嘛~”
楊淑柔把司令員的脾氣是摸得透透,一句話下來老司令繃著的臉笑開了一些。但是在旋開膠囊倒進水中時,眉頭突然一皺。看著漸漸變色的水,楊淑柔察覺到自己丈夫的不對,問道:“怎麽了?”
老司令搖了搖頭說:“沒事!”
慕醒是被號角聲驚醒的,猛然睜開雙眼,外面雜亂地腳步聲和叫喊聲下意識地讓他心下一揪。快速穿上鞋打開房門,通天的火光映紅了整個客廳。
失火了!
慕醒心驚肉跳地過去打開窗簾,對面宿舍火光通天,濃煙像黑色的圍巾一樣湧了出來。
記憶停留在和男人隔空的對視,時間仿佛瞬間靜止,慕醒開門沖了出去。
剛才的號角聲就是叫人來滅火的,現在樓下已經聚集了一堆的人,大家正在鋪設著水管。周圍人多嘴雜,命令和哭喊聲混雜在一起,慕醒卻只能聽到自己那砰砰的心跳聲。聲音巨大到仿佛耳膜都震破,慕醒的從容淡定全然不見,只身就要沖進火海。
里面的人正往外跑著,只有他自己往里面沖。目標那麽明顯,孟贊一看,大驚失色,火急火燎地猛力一拽,
破口吼了出來:“慕老師,你瘋了!你想幹什麽啊!?”
聽到吼聲,慕醒一下子回神。他死死地抓住孟贊,臉色慘白,問:“方凡十呢?!”
孟贊安撫道:“你先別急,他是軍人,察覺到失火肯定會跑出來的!”
慕醒搖著頭,桃花眼睜得巨大,他咬牙咬的聲音都發抖了:“我問方凡十呢?他出來了沒有?”
孟贊怕他做出什麽沖動的事來,緊緊抱著他邊後面拖拽邊安撫地說:“還沒呢,火勢太大了,一會……慕老師!”
他一個訓練十年的軍營漢子竟然被一個大學老師給掙脫了開來,這邊孟贊還沒反應過來,那邊慕醒已經掙脫他的禁錮,搶過旁邊一個人身上的濕棉被,毫不猶豫地沖進了火海。
☆、46
慕醒一沖進去,就被滔天的火舌給舔了一口。濃煙一下子嗆進了眼里,慕醒的眼淚唰得掉了出來。捂著棉被把自己包緊,慕醒瞇著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找到樓梯後,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
樓梯是木質的,現在正燒得正旺。慕醒咳嗽著往樓上沖,上面時不時還往下面掉下一兩塊燃燒著的物什。慕醒躲閃不及,被砸在了肩上,猛然蹲坐在地上,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火勢眼看越來越大,下面傳來陣陣腳步聲。慕醒捂住口鼻,意識清醒了些,咬牙忍痛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口氣沖到了四樓。
四樓的火勢是最大的,因為火舌的舔舐,周圍的墻壁已經坍塌了一部分。慕醒冷靜地找到401,門口竟被坍塌的墻壁給堵死了!下面傳來呼叫聲,慕醒大聲喊道:“上四樓,這門被堵住了!”
慕醒說完,雙手用力地拍門大叫:“十哥兒!十哥兒!咳咳……”里面沒有絲毫聲音,一陣狼煙卻湧進了他的口鼻,慕醒被嗆得呼吸都疼,心臟突突地跳到嗓子口,塞住他的喉嚨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不知道是被嗆得或者是傷心。
為什麽今天晚上不留著他在自己那里睡?等等等,慕醒你究竟在等什麽?等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去,讓自己抱憾終生嗎?往日的氣定神閑完全不見,慕醒瘋了一樣清理著周圍的瓦礫,嘴巴里呢喃著方凡十的名字,口腔內滿是吸進濃煙後的苦澀。
孟贊沖上來後,看到慕醒這個樣子當即紅了眼。大喝一聲招呼著一群人過來救人,雙手已經血肉模糊的慕醒一把拉了起來。慕醒吸入了過多的濃煙,渾身沒了一點力氣,被孟贊拉起來後差點再次摔倒。
眼看著周圍的人把門口的瓦礫清理幹凈,慕醒又似活了一般,但是雙腿想要用力沖進去的時候,卻一下子栽倒了。
孟贊嘆著氣抱著他,沈聲安慰:“你進去就是添亂,讓他們救方凡十就行!”
心中雖然焦灼難耐,但是慕醒好歹還保有一絲清醒。他點點頭,雙眼模糊地看著火海,不一會,就看到一群人把方凡十給擡了出來。
看著雙目緊閉的方凡十,慕醒的心臟仿佛置若冰窟,孟贊二話沒說,扛起慕醒沖著身後的人命令:“快下樓!”
幾個人下了樓,外面滅火行動依舊在進行著。看著被放倒在地上的方凡十,慕醒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從孟贊身上掙脫了下來,沖到了方凡十身邊。
方凡十是呼吸了過多煙霧導致的昏迷,伏在他身上,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現在只是很微弱地跳動著,慕醒只覺雙眼發白,咬著牙讓自己清醒過來。雙手交疊在一起,開始一下一下地擠壓。
擠壓一會無果,慕醒深吸一口氣開始給男人做人工呼吸。
一下,兩下,三下……男人沒有絲毫的醒來的跡象,眼睛里匯聚的眼淚再也沒有兜住,吧嗒掉在了男人依舊剛硬的臉頰上。
雙唇交疊在一起,絕望像是無盡的深淵讓慕醒看不到頭。咬著男人的雙唇,慕醒哭著輕聲乞求:“求求你,別這樣……”
就在周圍的人慨嘆慕醒和方凡十那生死之交的友情時,突然,只見慕老師直直地站了起來,優雅地揩掉自己臉上的兩抹淚痕。整了整衣服後,擡起腳來毫不猶豫地踹了地上的方局長一腳,冷笑一聲問道:“很好玩!?”
正在大家詫異的時候,救護車來了。慕醒起身上了救護車,絲毫不管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孟贊他們大眼瞪小眼完全被這個展開給驚著了,這個時候,只見地上的方局長默默地睜開了眼,看著救護車上扭頭不看他的慕老師,抿唇聲音還很虛弱地說:“過來拉我一把,我動不了了。”
方凡十和慕醒都吸入了不少煙霧,一通檢查加治療後,兩個人分別掛著氧氣被推進了病房。慕醒的手和肩膀也受了傷,雙手被包的像個粽子,火辣辣地疼了一宿。
兩個人不是一個病房,既來之則安之,慕醒在病房睡了一整天。晚上的時候,好歹吃了些東西,然後打聽到方凡十的病房,溜溜達達地去了。
方凡十也是睡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醒來後就是一通應付,本市的領導加上學校領導,應付的方凡十頭疼。好不容易晚上想要去找慕醒,結果孟贊這家夥領著做教官的一群同學又來看他。
慕醒進去的時候正聽著他們幾個在里面嬉笑著說著什麽,方凡十的笑聲雖然有些沙啞,但是仍舊帶著讓人沈醉的性感。慕醒也不急,坐在長廊里,仰頭望著長廊上空的天花板聽著里面的談話。
里面的聊天大都是談著他們以前的事情,聊到深處,不知有誰帶頭唱起了軍歌。幾個人隨聲附和著,因為在病房,聲音有些壓抑,但是仍舊能聽出里面的澎湃熱血。想著方凡十以前穿著制服的樣子,唇角勾起一個弧度,不自覺地笑了。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
打開了,孟贊準備去買水,剛好看到門外的慕醒。孟贊吃驚地問:“哎,慕老師,您怎麽來了?身體怎麽樣了?”
慕醒沖他溫和地笑著說:“沒事了。”
里面,聽到孟贊聲音的方凡十急了起來:“慕醒,你怎麽在外面,快進來!”
孟贊突然猛拍大腿,嗨了一聲後沖著里面幾個人叫了聲:“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方凡十唄。”
聽到孟贊的話,幾個人魚貫而出,清一色軍裝著身,說不出的豪邁颯爽。幾人沖著慕醒敬了了個軍禮,慕醒沖著他們友好一笑。孟贊笑著說:“得得得,方凡十早等得抓耳撓腮了,咱們幾個也別當電燈泡了,明天再來介紹你們認識。”
幾個人哄笑了起來,動作整齊一致地轉身,齊步走了。慕醒看著幾個人挺直的背影,連進去的時候都是笑著。
方凡十體質向來好,現在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正半倚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慕醒。那眼神,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
“這麽晚才過來,你這是想把我急死!?”
白天應付了一天,他根本就走不開身。但是心中太過想念慕醒,話說得就有些委屈。
慕醒走過去,脫掉鞋子上了床躺好。男人先是微微一詫,然後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讓慕醒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兩個人相距太近,呼出來的氣息噴灑在對方的臉上。慕醒盯著男人,桃花眼里盡是笑意,他說:“我這麽晚來的目的有兩個,一來,讓你恢複體力好做愛,二來,這麽晚沒人好表白。”
話一說完,男人的呼吸當即粗重了起來。沒有絲毫猶豫,男人翻身壓在了慕醒身上。眼睛微微瞇起,漂亮的唇線抿了抿,男人說:“體力恢複沒恢複,你試試就知道了!先做吧!”
慕醒口幹舌燥的舔了舔唇,笑著說:“我也是這麽想的。”
病服本來就寬大無比,男人胳膊撐在慕醒的兩側,古銅色的皮膚和健碩的胸膛露出來。慕醒環住男人的脖子,迎著吻了上去。
體內的欲望洶湧,男人粗魯地吻著慕醒的雙唇,像是對待一件自己覬覦已久的寶貝一般。慕醒伸出舌頭回應著,兩人唇舌糾纏間,發出嘖嘖的響聲。男人濕滑的舌頭橫掃慕醒的口腔,慕醒只覺嘴巴一陣酸澀,一不留神,舌頭被男人含住了。
男人雙唇夾住慕醒的舌頭狠狠
的吸吮著,仿佛要吸進自己的嘴巴一般,慕醒茫然無措地被挑逗著,舌頭被吮的發麻,一絲銀線順著唇角流了下來,說不出魅惑。
隨著這些前戲動作,男人的欲望已經擡了頭,毫不掩飾地頂著慕醒的後穴。察覺到身下被男人火熱的性器頂著,慕醒皺眉輕喘,小腹湧起的欲望一波一波傳來,難耐地溢出一絲呻吟,卻被男人給完整不漏的全部給吃掉了。雙手順著男人的胸膛摸進去,勻稱的肌肉堅硬又有質感,男人身上很熱,燙得慕醒雙手發顫,摸到男人漂亮的後腰,順著挺直的脊背摸上去,雙手交叉握住,緊緊地摟住了。
情到深處,慕醒的矜持全然不見。衣襟大敞,胸膛上茶色的兩點軟塌塌地袒露在空氣中。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的看著男人,里面滿滿當當全是情欲。男人的舌頭細細地勾勒著慕醒的唇線,舔著他嘴角的銀絲。嘴巴一被放開,慕醒一下子呻吟出聲。
幫著男人脫掉衣服,男人的裸體是那麽陽剛有朝氣,慕醒的雙手貪戀地在男人、裸的身體上遊走,每摸過一個地方,就燃起一片欲火。男人的雙手也不老實,慕醒的衣服被扒了個幹凈,赤身裸體的兩個人就那麽貼在了一起。
☆、47
男人的呼吸又粗重了許多,順著他的臉頰到吻到耳邊,一下子含住了慕醒的耳垂。摟住男人的手用力了一些,耳垂邊火熱的呼吸讓慕醒的身體一片酥麻。男人靈巧地挑逗著他的耳垂,舌頭在耳廓間舔舐了一周,慕醒直接叫了出來。
兩人做愛,男人為防止慕醒太過難受,總是做足前戲。這種緩慢而讓人抓心撓肺的前戲,是要有多大的忍耐力。男人的吻落在慕醒的脖頸上,窸窸窣窣得像是被水草撩過,男人臉上的汗珠蹭在慕醒的脖子上,濕漉漉的。慕醒輕哼著,男人一口咬住了他的鎖骨。
“啊~”雙腿不自覺夾緊,男人松開牙齒,舌尖順著他漂亮的鎖骨舔了一圈,慕醒下面已經脹到發疼,被男人的大手給握住了。
粗糙的大手在慕醒的性器上來回擼了幾下,滿意地聽到身下男人那粗重的喘息和細微的呻吟,男人的吻細碎地落在慕醒的胸膛上,然後含住了慕醒胸前茶色的一點。
“呃……”
軟塌塌的小點被男人放在嘴巴里,舌頭和雙唇來回不斷地揉撚,不覺間已經漸漸堅硬了起來。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騰起來,慕醒低頭看著男人專註的臉,眼神有些恍惚。
松開被嘬得紅腫的那一點,男人擡頭沖著他一笑,剛硬的臉上滿是柔情。慕醒雙眼迷離,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攏住他性器的粗糙感旋即被細膩火熱而又濕潤的感覺取代,慕醒啊得叫出聲,看著男人含住他的欲望,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嘴巴上下吞吐著慕醒的欲望,男人雙眼里依舊是霸道和專情。這種眼神讓慕醒恍若置身夢中一般,潮水一般的快感急促的湧過來,雙手按在男人的頭上難耐地揉搓著,感受著男人對他的愛意。
不知過了多久,慕醒的雙手猛然一頓,射了出來。
高潮後的余韻一波一波地湧來,讓慕醒想起了跟男人一起放過的煙花,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唇,看著男人咽掉了自己射出來的精液。
就算慕醒夠從容淡定,這個撩人的動作還是讓慕醒覺得有些難為情。手臂不自覺地蓋在眼睛上,高潮過後的慕醒笑了笑,嗓音沙啞地說:“你還真是……”
男人霸道地把他的手臂拿開,慕醒的眼睛里除了這個強勢的男人再也沒有別的。男人笑看著慕醒眼睛里自己的影子,笑著說:“真是怎麽樣?”未等慕醒回答,男人修長的食指捅進了慕醒的後穴。
異物入
侵的感覺讓慕醒皺緊了眉頭,抓住男人抵在他身邊的雙臂,慕醒眼梢淺紅一片,舔了舔唇角說:“真是不要臉。”
男人輕笑出聲,俯身含住慕醒的唇,兩人唇齒交纏在一起,打架一般的粗暴讓慕醒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趁此機會,男人插進了三根手指。
慕醒回應著男人的吻,舌頭被男人吻得又麻又軟,一手勾著男人的脖子,一手握住男人的性器,慕醒眼角含笑問道:“你還要不要進去?”
呼吸一滯,男人一個挺身,性器直挺挺地捅了進去。
“啊!”抓住男人肩膀的雙手一下嵌進了男人堅硬的肌肉里,撕裂一般的疼痛讓慕醒失聲叫了出來。男人的動作一下子停住,心疼地吻著慕醒皺緊的雙眉,道歉一般的呢喃著:“對不起,沒忍住。”
男人的粗大直直杵在自己的體內,慕醒甚至能察覺到火熱的性器在一下一下地跳動著。看著男人因忍耐而變得漲紅的臉,慕醒擡起臀部朝著方凡十迎了迎……
方凡十陡然一震,吻著慕醒的動作一停,兩人鼻尖相觸,慕醒的眼睛里帶著誘惑的笑意。男人欣喜地叫道:“慕醒!”
慕醒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輕聲說:“十哥兒,我愛你。”
“十哥兒,我愛你”一句話,像是一把火扔進了幹燥的木柴,呼得一下點燃了男人壓抑的情欲。男人把慕醒一下子抱起來,擡著他的腰肢狠狠地在他體內抽插著。抱著慕醒的身體,男人就像在做夢一般,他顫著聲音說:“我也愛你,慕醒,慕醒……”
坐在男人身上被侵犯,這個姿勢插入得更深,慕醒只覺得男人的欲望在他體內來回遊走,都快把他頂壞了。一下一下的頂入把慕醒的眼淚都頂了出來,慕醒抱著男人寬厚的脊背,細碎的呻吟聲從不斷開合的嘴巴里溢出來,連理智都被頂碎了。耳邊回蕩著男人輕聲的呼喊,他卻一聲也應不來。後背酥麻的快感像是被風刮過的草地,一層一層前僕後繼地襲來,讓慕醒看東西都看不真切了。鼻腔間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慕醒收緊雙臂緊緊抱著。這個男人,他是一輩子也放不開了。
男人之間的愛意爆發出來,方凡十像是瘋了一般地做著,要不是白天休息好了身子,慕醒真覺得快要被他做死了。這男人是壓抑了多久啊……
好不容易結束後,兩個人下身都是一片粘膩。盡管如此,卻沒有一個人想擦。倆人抱在一起,方凡十還沒從喜悅中轉過
來,抱著慕醒來回地親著,像是親著一件稀世珍寶。
慕醒渾身酸軟,男人全部射進了他的體內,他一動就能感覺到有東西順著大腿根流出來。別他這樣抱著,慕醒也懶得動彈了。任憑他這麽親著,還時不時地回應他一下。
最後,慕醒實在是乏了,想要睡覺。但是卻被方凡十捏住鼻子憋醒了,慕醒迷迷糊糊地轉身埋進男人的胸膛,咬了一口慵懶地問:“你是地主嗎?壓著做了這麽久,還不讓睡覺。”
男人沈沈地笑著,埋頭吻著他的唇說:“你還沒表白呢。”
慕醒也是一笑,雙臂環住男人的脖子,用小腹磨蹭著男人還半硬著的性器說:“愛都做出來了,你還想怎麽樣?”說完後,慕醒睜開了眼,眼睛里是方凡十少見的認真,慕醒說:“一直這麽若即若離,我還欠你一個承諾和一個解釋。方凡十,你說過,你等得起我。現在,你等到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不會再被任何事情擊垮的一輩子。你說過,你從沒有得到過別人的真心。現在,我給你了我的真心,你能讓我好不懼怕地追求自己的心跟你永遠在一起麽?”
男人的眼睛里閃著亮光,慕醒從里面看到了他少有的激動。動情地吻著慕醒,方凡十輕聲說:“我能。”
聲音雖輕,但承諾重似千鈞。這次,是真的放下了心。慕醒自己說得很對,在無形中,他一直在怕。至於怕什麽,也許就是他接下來的解釋。兩人分開了兩個月,男人想,這次他不會再說喜歡。他要讓慕醒主動投進他的懷里,這樣他才會真正意識到自己愛上了他,這樣才能達到“永遠”的目的。
這個回答讓慕醒笑了笑,伸手撫平了男人習慣性皺起的眉頭,慕醒說:“我爸,也是同性戀。我爸不算是個好人,他騙了我媽。”
慕醒曾想過,他的性向註定是不被母親所接受的。那個女人,已經經歷過那麽劇烈的一次打擊。仍舊記得那天,望著父親挺直的脊梁,那個女人用滿是凍瘡的手敲打著冰面,她想死。母親信佛,佛教有這樣一個傳說,冰冷的冬天跳進冰窟水下,就能洗去滿身汙濁,下世仍舊是純凈之身。
他跟哥哥過去拉她,卻被她狠狠甩開,女人的眼睛里滿是厭惡,還有數之不盡的惡心。慕醒第一次知道,原來惡心是那麽紮眼的一種情緒,能讓你比在冰雪中站一整夜都難熬。女人雙目通紅,已經失去理智,順手抓過哥哥的手,拿著冰上的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這一下,讓哥哥的手每年
冬天都會生瘡潰爛,讓他受盡折磨,直到他去世。
血流出來,哥哥的慘叫回蕩在母親的耳邊,母親傻了眼,一把摟住兒子全身顫抖著,呢喃著。這個女人很堅強,自始至終都沒有哭。
想想當初,她原本嫁了個多麽好的丈夫。溫和有禮的教書先生掀開她頭上的紅布,眼中帶笑溫柔地叫她“娘子”。這種書生氣的愛稱,即使是粗糙的村姑,她也羞紅了臉。但是那時候,她卻因為這樣的父親碰了她而讓她覺得自己分外骯臟。
她沒想到,這樣彬彬有禮的男人竟然會喜歡男人。看到床上交纏的兩個人,拉著他和哥哥回家的她尖叫一聲,接著嘔吐了起來。尖叫聲引來了鄰居,鄰居引來了村民。
父親依舊是從容之色,他和他身上那位穿上衣服,像是在心里已經演練過無數次這種場景一樣,父親還幫那個光棍系好了圍巾。
父親向來坦蕩蕩,他眼中沒有任何驚慌,在村里人的竊竊私語和針紮一般的目光中,挺直了脊梁朝著村口走去。
這是一輩子中最難熬的一天,母親躺在床上抱著哥哥如行屍走肉,他哭著跪在地上,窗外的寒風吹了他整整一夜,直到現在,每次偏頭痛都讓他想起那個夜晚。
父親跟他說過,每個人都有選擇讓他幸福的一種權利。人這一輩子那麽短,何苦逼著自己過自己不想過的生活。慕醒沒有恨父親,但是他卻不想成為父親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所以當他知道自己喜歡男人的時候,他就決定要隱瞞一輩子。
“但是天不遂人願,我喜歡上了胡林奇。”
☆、48
胡林奇是部隊正師職幹部,當時領著他手下的兵駐紮在慕醒他們村訓練。他人長得周正,講話得體又有禮貌,在村子里,不但大人交口誇贊,連孩子們也都喜歡這個溫和慈祥的軍人,慕醒自然也不例外。
慕醒對軍人的崇拜,就是從這個時候悄然滋生的。但是要說對胡林奇的喜歡,則要從他救了自己的母親說起。
張氏人雖然是農家姑娘,但是長相姣好。特別是慕醒父親走後,不但有不少人來提親,甚至還有些光棍打上了他母親的主意。
三月正值春耕,母親去山上種地,慕醒總是拿著本書跟著。慕醒人雖然瘦弱,但是腦袋聰明,在農村這種教育水平落後的地方,卻連跳了兩級。十五歲就上高中在農村算是史無前例,慕凡比他大五歲,現在上高三,學習成績很好。臨近高考,慕凡已經好久沒回來,地里的活都是慕醒幫忙。
慕醒家的地多在後山,後山偶爾有狼出沒,張氏還拿著棍子,上面挑了個紅布。兩個人正走著,突然茂密的松樹林里鉆出了一個人,張開胳膊攔住了他們。
村里的光棍很多,但是眼前這個人因長相猥瑣給慕醒留下的印象特別深。慕醒雖然十五歲了,但是充其量也只算是個學生娃子。平時做什麽事都是慕凡在前面擋著,所以當那個猥瑣的男人撲倒自己母親的時候,慕醒當即嚇傻了。
母親雖然常年下地力氣不小,但是哪里能比得上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被壓在身下撕扯衣服的時候,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嚷了起來。四肢不斷地掙紮著,女人絕望地眼神讓慕醒瞬間清醒,他撿起地上被男人扔掉的棍子,狠狠地揮向男人的後背。
棍子並沒有砸中男人的後背,男人做慣了這樣的事情,閃身躲開以後,雙腿壓住身下的女人,轉頭沖著慕醒嘿嘿一樂。然後,搶過棍子來沖著慕醒的雙腿揮過去。慕醒在父親走的那天由於在床前跪了一晚,膝蓋有頑疾,現在雖是春天,天氣卻也不暖。一棍子下來,慕醒驚聲呼痛,然後直接跪倒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母親看到慕醒跪下,嚇得臉色慘白,當即就要掙紮著過去看看他的腿。但是終究沒有掙紮開,女人雪白的胸脯已經露了出來,慕醒看著母親關切而恐慌的眼神望著自己,渾身發抖,身體卻仿佛跟大地交接在一起一般,絲毫不能動彈。
就在男人脫下褲子要挺身進入的時候,突覺背後一只有力的大手拎起。慕醒只看到胡林奇挺直的脊背和有力的大手一揮,那個猥
瑣的男人就滾到了一邊,躺在地上嗷嗷呼痛。
胡林奇先是把軍大衣脫下來給了慕醒的母親披好,然後走到慕醒身邊,轉身蹲在他身前,留給他一個挺直的脊背說:“我背你。”
年少時的慕醒,心中對英雄主義還有著向往。面前的胡林奇,簡直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當愛情在慕醒的心里紮了根發了芽,他察覺到的時候,被自己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那時候的慕醒,對父親是同性戀這樣的事情還有些懼怕。因為周遭的村民雖然質樸又憨厚,但是大家湊在一起時的話題卻一直在他父親身上縈繞。不但如此,當慕醒走過的時候,背後的人們都是指指點點地議論。
慕醒是真的怕。盡管他想學父親那樣挺直脊背走路,但是懼怕還是像一團烏雲籠罩了他。他對胡林奇漸漸疏遠,不想與他有過多的接觸,怕暴露了自己的性向。但是胡林奇卻看出了這個少年的恐慌,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慕醒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所想。胡林奇摸著他的腦袋哈哈大笑,告訴他這不算什麽。軍營里這種事情多了去了,遠沒有他想的那麽不堪。
胡林奇的回答很朦朧,不說拒絕,也不說同意。慕醒得到這樣的回答,與心中遭到拒絕的結果相比,著實讓他雀躍。兩個人,心照不宣。偶爾走在一起,胡林奇還會牽他的手。少年時期,這種牽手都能讓慕醒手心全是汗,心砰砰跳個不停。
但是,除了牽手,胡林奇什麽都不做。說等他長大,等他去北京找他。但是三年後他考上北京的大學,找了他七年,卻沒有一次邂逅。
和方凡十在一起的時候,北京是那麽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男人總是馬上趕到。但是他和胡林奇的北京確實那麽大,七年都沒有碰到過他。唯一的一次,卻是因為方凡十。
或許,這就是命吧。
胡繁和他一樣大的年紀,就算找到胡林奇,他怎麽能跟他在一起?兩個人的年齡差距那麽大,會在一起麽?而且,胡林奇什麽也沒有說,什麽承諾也沒有給。只是讓他去北京找他而已。找他做什麽?沒人知道。
其實現在想想,胡林奇在自己心中紮根了十年,何嘗只是作為一個英雄的形象而存在。當他漸漸退去幼稚的羽翼,仔細想來,對胡林奇的執念也遠沒有剛開始的時候那麽深。
慕凡高考回來,胡林奇讓他選了北京的學校。張氏很感激,慕醒對胡林奇更是親密,兩人越來越像父子倆。後來村
里漸漸傳出了胡林奇和張氏關系不正這樣的傳聞,為了怕給慕醒他家造成影響,胡林奇再也沒有去過他家。
最後,胡林奇他們訓練結束需要回軍隊,臨走前他專門跟慕醒合了影,照片胡林奇握著慕醒的手,慕醒靦腆地笑著。那時候的慕醒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胡林奇幾乎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填補了他心中對父愛的渴望。不管以後對胡林奇是什麽感情,他永遠是那個讓他的愛情覺醒萌芽的那個人,永遠那個在他有了渺小的渴望時給他以鼓勵的那個人。
胡林奇走後,慕醒告訴了慕凡自己喜歡胡林奇。慕凡甩了他一巴掌,這是慕凡第一次打他。然後,慕凡在上學之前都沒有理他。
“那時候村子里還沒修路,我媽和我哥背著行李翻了兩座山才到了鎮子上的公交站。我在後面遠遠地跟著,哥快上車的時候才對我招手讓我過去。哥哥抱著我,叮囑我要在他不在的時候好好孝順媽。他還說,等他在了,結婚了,有後了,就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管那幸福是男是女,都有哥哥給我撐著。”慕醒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們這個家庭,有著不負責任的爹,卻有著最負責任的哥,有著只剩下一根弦撐著的娘,卻又有著能把那根弦掰斷的慕醒。一個人的追求,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隱忍之上。哥哥知道他喜歡男人,怕得不過是母親知道後的絕望。有了父親那樣的上梁,母親最懼怕的不是兩個兒子未來不孝順她,卻是他們兩個隨了父親,一起歪了。
不過哥哥用一個暑假來讓自己的肩膀變得更加有力,他想著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起他和母親的雙重願望,讓慕醒追求所愛,讓母親得享天倫。
三個人的家庭就這樣融洽的相處,等哥哥婚禮,母親這一輩子的心里負擔全部放了下來。雖然慕醒他爹對她不忠,但是她卻盡著慕家媳婦最神聖的職責,讓慕家香火得以延續。
可是這一切,全部被那場車禍給毀了,毀了三個人忍辱負重這麽多年終於得到的光明和幸福。哥哥臨死前告訴他……
哥不在了,好好照顧咱媽,安心結婚,不要想他了。
哥哥葬禮過後,母親把所有的期盼全都放在了慕醒身上。哥哥走後,三人之間的平衡打破。慕醒挑起了哥哥肩膀上的擔子,這個擔子很重,特別是放在喜歡男人的慕醒身上。他強迫不來自己和女人在一起,他也不能糟蹋女人。他隱瞞著自己的性向像在鋼絲一樣的人生線上行走著,一不留神就能會
掉入萬劫不複之地。
於是,他告誡自己,母親在世的時候,絕對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喜歡男人這件事。
他並不比父親好到哪里去,他心中想和男人在一起的渴望比誰都要深刻。但是他知道,想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母親是一座永遠也攀不過去的高峰。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是那個女人唯一的親人了。他不能作為母親最後的希望的同時卻給了她以絕望。
他想做一個孤獨者,能自己和自己對話,能順從他自己的本心,把所有的時間都交給自己。但是條件是,在母親在世的時候,他要把時間交給他的母親。
從慕醒說要跟他說十年前的事情開始,方凡十就一直在靜靜地傾聽著。男人始終沒有叫他或者是打斷他。他知道了慕醒心中的束縛和壓力全然在於母親,他更知道這個男人比他更想要一輩子,他自私地高興著,只因慕醒現在是完全屬於他的。
說完後,情緒和思緒運轉過度,再加上身體的疲勞,讓慕醒看上去有些奄奄一息。男人吻著他的眉心,用唇勾勒著他的眼睛,沈聲道:“我都知道了,睡吧。”
慕醒昏昏沈沈地回應著,他閉著眼睛含糊地說:“我既然說了愛,就不會再放開你了。我需要的是時間,你給嗎?”
他不想失去這個男人,他看慣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自己身邊的場景,乍一看到男人躺在地上緊閉雙眼時,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他從沒想過男人會離開自己,一直想著他會等。他會等著他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後在一起,但是在那個時候,他知道他們兩個人都等不了了。就像李銳說的那樣,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還記得給他做人工呼吸時,男人把舌頭伸進自己嘴巴時那種幹涸到快要死掉的魚重新被放逐到水中的感覺,太過鮮活,鮮活到能讓他感動一輩子。
男人笑起來,他說:“給。你要什麽,我都給。”
是他把慕醒從那捆綁他一身的束縛中拉出來的,既然不能和他一起逃避,他會和他捆綁在一起,一起接受那個束縛。
慕醒抿著唇角,笑了。他只是覺得很幸福,他一點都不想流淚,不想哭。
第二天,方凡十抱著慕醒去洗澡。正幫慕醒清理著後面,水汽氤氳著慕醒的臉色發紅,他環住方凡十的脖子突然問了一句:“你有沒有覺得,這場火災太蹊蹺了?”
☆、49
男人的手一頓,親了親他說:“嗯。你發現了什麽?”
順從地讓方凡十給擦著頭發,慕醒說:“火災來了就應該拉警報,警報的時候我沒醒。吹號角組織救火的時候我才醒。而且,我從一樓爬上去,四樓的火勢明顯比一二三樓的火勢要大。還有,你是軍人,起火了怎麽會察覺不到?”
毛巾放進慕醒手里,男人雙臂大敞示意他幫他擦身子,男人問:“你吹口琴了沒?”
慕醒拿著毛巾擦過男人瘦削精悍胸膛,停在了他漂亮有力的腹肌上,皺著眉頭說:“吹了。”
男人挑眉說:“口琴被抹了藥,我才沒醒過來。”
“知道是誰麽?”慕醒認真了起來。
“不知道。我口琴向來放在抽屜里,平時也沒人進我宿舍。而且,我那棟宿舍樓大都是校領導級別的,沒有安插攝像頭。來往記錄全是那棟樓上的人,根本無從查起。”
“唔,你惹麻煩了。”慕醒笑著說。
“能有個大概的想法,我升級太快,難免會擋了別人的路。這些事情,口風抓得很嚴,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細查。等回北京再說吧。”方凡十皺眉道。
“你可以讓你爸先幫著查查……”牽扯到出人命,慕醒慎重地說。“雖然這次失敗了,誰知道下次他們整什麽幺蛾子。”
男人在慕醒的臉上狠狠地吻了一記,自信滿滿地說:“這事我自己能解決,用不著我老子。好了,咱們去吃飯。”
兩人在醫院觀察了幾天沒事就直接出院了,出院後,因為宿舍被燒,男人就正大光明地搬進了慕醒的宿舍。
並且,換了張大床!
然後,方凡十就再也沒有起來晨練過。
其實方凡十開始的想法挺好的,他想著早上倆人一起去晨練,跟著跑跑操什麽的。但是,一到早上揪著慕醒起床的時候,慕醒胳膊一勾住他的脖子就開始膩歪。這一膩歪就容易擦槍走火,一擦槍走火誰也別想起床了。
幾天過後,倒是下面許久不見方教官的學生們著了急。孟贊見一群學生崽子這麽急,當即起了壞心眼。離著訓練還有那麽幾分鐘,孟教官讓學生們整好隊,然後領著學生們去了慕醒的宿舍樓下。
孟贊沖著慕醒的宿舍吹了聲哨,笑得嘴都咧到後腦勺,雙手做了個起的姿勢,然後一隊學生齊聲喊了起道:“方教官……起床了……”
喊完之後,下面一片哄鬧聲。操場上幾個整完隊的教官和學生們聽到,也大叫了著起哄。
不多時,男人赤裸著上身站在了窗前,胸膛上滿是漂亮的肌肉,下身穿著軍裝褲,用皮帶隨意地紮起。修長的雙指夾著煙,慵懶中帶著說不出的性感:“你們也太無情了,我這剛從醫院回來幾天啊你們就要拉我早訓。還有,孟贊你找死呢吧?哎,我告訴你們個秘密啊,你們孟教官以前晚上睡覺的時候,特喜歡說夢話。那天晚上……”
孟贊一聽,臉頓時漲紅。趕緊大罵道:“方凡十你狠!快快快,早訓時間到了!”趕緊趕著兔崽子們就往訓練場上趕。
有幾個不怕死的學生不依,哄笑著問:“我們孟教官說啥了啊!?”
孟贊氣急,一腳踹過去大罵:“不想活了?!給我圍著操場先跑五十圈!”
大家也沒在意,哄鬧著散了。有幾個知道的教官,在訓練場上笑得肆意,孟贊一個箭步沖過去就要逮住他們揍,卻被幾個人聯合壓住了。幾個教官撲在一起,如此基情的一幕,訓練場又響起了學生們的哄鬧聲。
男人拉上窗簾爬上了床,慕醒吊著桃花眼問:“孟贊那天晚上說了什麽?”
方凡十哼笑一聲,猛抽一口煙後上了床,一嘴的白煙抱著慕醒啃了口說:“這小子喜歡我們的女教官,晚上叫著她名字打手槍。”
慕醒由衷地說:“少年時期誰還沒個性幻想對象啊,你也太不厚道了。”
方凡十不以為意:“嗨,大家鬧著玩。這小子別看他人高馬大,臉皮薄著呢。不過,明天我覺得還是早訓吧。你也一塊!”
慕醒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興致缺缺地說:“要去你去,我起不來。”
兩個人剛洗完澡,慕醒頭發上的水珠還沒有幹,身上皮膚冰涼爽滑。從身後抱住他,男人在他頸窩吻了兩下說:“晚上我都盡量克制了,你還起不來。”
慕醒哼笑:“早晚各一次,你在下面讓我幹幹試試!”
方凡十哈哈大笑,下面又硬了,蹭了蹭慕醒的臀部,笑著說:“再來一次,今天晚上就不做了。”
慕醒轉頭笑了笑說:“信你?我還不如信孟贊的性幻想對象是你。”
方凡十一臉苦大仇深地模樣說:“我這馬上就要開會,小兄弟還硬著呢。”
“快去吧,我睡會覺,下午還上課。”慕醒吻了吻他的唇,眼中滿是溫和的笑意。
任憑方凡十再大的欲火,在他這種目光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這幾天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慕醒近幾天都睡得發昏。男人抱了抱慕醒說:“我幫你收拾好早飯,起來記得吃。”
得到慕醒的回應,男人沖了冷水澡後就去開會了。
慕醒下午上完課,方凡十剛好開會回來。兩個人直接棄了車,步行在滿是垂柳的校園里壓馬路。慕醒來之後,還沒有好好逛過軍校。現在有方凡十這個好向導,自然是逛了個盡興。
晚上兩個人吃完了飯,洗完澡後,慕醒在看書,方凡十赤著上身貼著慕醒就要睡覺。慕醒揪著他的眉毛笑問:“今天工作很累麽?”
方凡十吻著他的指頭說:“不累,明天早上咱們早起訓練。”
合上書,慕醒無奈地說:“你怎麽還揪著這事不放了?”
男人睜開眼睛,眸中滿是認真。仔細地抱了抱慕醒後,男人抿著唇笑著說:“我現在仔細想了想,無論給你什麽,都不如給你刻骨銘心的記憶來的要好。”
胡林奇能在慕醒心里紮根那麽長時間,就是因為他救了他母親,讓他把他當成了英雄。他對胡林奇的感情,現在細化來想,有一部分是少年對愛情的幻想,更大部分是胡林奇彌補了他沒有父親的那段空缺。就因為沒有父親的保護,他才覺得胡林奇對他來說彌足珍貴。就算是兩個人的合照上,慕醒眼睛里也是崇拜大於愛戀。
“我盡量。”被男人這麽一說,慕醒心里軟了一片。現在,兩個人是談戀愛啊。
雖然慕醒是這麽答應的,但是起床拖延癥一發作,任憑方凡十怎麽叫都不起。男人無可奈何,抱著他去洗了把臉,然後拉著他下了宿舍。
早上的風很清爽,一下子把睡意吹走了一大塊,慕醒打了個哆嗦,清醒了一點。
孟贊一看他們倆,頓時笑開了:“方凡十,你硬拉著人家慕老師來的吧。你看他還沒睡醒呢!”
孟贊帶的那隊學生,慕醒也教。見到慕醒,大家都挺興奮的。齊聲叫道:“慕老師早。”
慕醒溫和笑著,點頭說:“大家早。”
方凡十早上一身軍人裝備,迷彩服,腰帶紮身,修長的大腿套著軍裝褲用軍靴束好,說不出的瀟灑帥氣。他沖著慕醒招手,大部隊一開始跑,慕醒就被方凡十推著跑了起來。
跑操真是個累人的活,慕醒平時不怎麽鍛煉,身上運動細胞幾乎全軍覆沒。今天早上這麽一跑下來,差點累慘。五圈過後,慕老師沒有難為自己,漸漸停下來後,沖著眾人擺了擺手,然後跑到訓練場外的花壇那去了。
方凡十一直沒有停,小跑著跟在慕醒後面。慕醒剛要坐下,就被他拉了起來。男人臉上帶著笑,沖他說:“做做拉伸運動,不然明天會腿疼。”
“我就說不要早訓。”腿疼是自己的,慕醒修長的腿搭在花壇沿上,開始按壓。
男人笑著幫他揉捏著大腿說:“體力好了對你沒壞處。”對他也沒壞處!
知道男人在想著什麽,慕醒從容一笑說:“我無所謂,動的是你。”
這麽挑逗力十足的話,差點讓男人硬起來。剛想過去拉著慕醒抱一會,身後傳來了孟贊的聲音:“方教官,大家都以你為榜樣呢。別隨著慕老師偷懶啊!”
男人斜睨了他一眼,一記眼刀過去,孟贊被剜了一個窟窿,趕緊住嘴繼續帶隊跑。慕醒由衷地說:“一個把柄你就能壓他一輩子啊。”
男人自大地笑著:“誰稀罕壓他,我就想壓你。”
慕醒臉色一肅,忍住笑緩緩地崩出一個字:“來!”
在訓練場上這麽一群人看著,方凡十當然不敢“來”,他有些頭大的捏了捏慕醒的耳朵哭笑不得地說:“你還真是……”這是方教官第一次對慕醒說這種無奈的話。
話沒說完,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一肅,幹凈利落地轉身說:“我先訓練,晚上在‘來’。”
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慕醒看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軀混在了那軍綠色的方塊之中。男人永遠是一隊人中最耀眼的存在,出色的身材和長相,自信昂揚的神態,真是迷人又性感。果然,男兒就該來軍營,一來軍營就能把男人最深處的血性激發出來。
大家是順著訓練場跑的,慕醒在花壇這個方向,男人每跑到這就會沖著慕醒看一眼。當第五圈的時候,男人突然帶頭唱起了軍歌。
結實磁性的聲音,高亢嘹亮的曲調,很快將大家的積極性帶動了起來。隊伍里,大家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唱著歌,連整體跑步速度都提升了。
慕醒出神地望著在隊伍中邊跑邊唱的方凡十,心里不由自覺地說了兩個字:真帥。
☆、50
跑完操後,接著是格鬥訓練。各個方隊占領一片空地,教官帶頭演示。不一會,整個訓練場上滿是哨子“嗶嗶”的聲音。
方凡十和慕醒到了孟贊隊伍邊上,孟贊察覺,轉頭笑著說:“方教官這套格鬥拳還熟麽?”
以前在軍校的時候,但凡是格鬥比賽,方凡十可都是第一。孟贊這是故意激他,方凡十上道,斜著眼語氣張狂:“要不要來賽一場?”
訓練場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方教官這一句話給帶了過來,慕醒氣定神閑地往旁邊站了站說:“我還沒吃過學校餐廳呢,孟教官要是輸了,今天可要請我們吃飯。”
“哎,慕老師你咋就認定我會輸啊!?”孟教官有些不樂意了,然後說道:“那方凡十輸了呢?”
慕醒溫和一笑,盯著男人的臉說:“都說囂張會傳染,我覺得他不會輸。”
得到這樣的誇贊,方凡十心花怒放,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慕醒,真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慕醒接上他的目光,從容淡定地說:“如果你輸了,今天晚上你就陪著孟教官好好聊一晚。”
孟贊哈哈大笑:“那敢情好,這麽久回來咱們還沒聊過天呢!”
旁邊的學生又開始起哄,脖子全部往這邊伸,今天早上的訓練是別想繼續了。教官們給學生們解散,然後一眾學生就把三人圍在了中間。
瀟灑利落地解開腰帶,脫掉外套扔在地上,只穿著T恤的方凡十肌肉結實有力,一把攬過慕醒往懷里一抱,鼻間是男人熟悉的氣息,男人說:“成,你做人質,我做匪徒,孟贊來解救。”
三兩句話安排完畢,旁邊皆是一片唏噓。大家不明白方凡十的實力,但是孟贊的格鬥術在教官中也是出類拔萃的。男人這麽一說,這不是明顯讓著孟贊麽。
被這麽輕視,孟贊已經習慣,扯著嘴角笑著躬身,目光炯炯地盯著方凡十說:“那今天晚上你得陪我了。”
說完,孟贊大喝一聲出拳,方凡十眉頭一擰,胳膊擡起格擋,另一只手把慕醒拉到身後,並且用胳膊牢牢固定住防止他逃跑。
兩人出招很快,電光火石間已經拆了七八招,另一只手要抓住慕醒,男人幾乎是單手與孟贊對陣。盡管如此,幾招下來,男人下巴一揚,修長的大腿順勢踢向孟贊。孟贊大驚失色收腹,男人一個漂亮的勾腳,動作直楞楞地定住了。
“好!”周圍發出崇拜
地叫好聲。
孟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整了整衣服甘拜下風說:“得唄,你小子一直沒疏忽訓練啊!”
方凡十拉著慕醒拾起外套,掏出煙瀟灑地點上,漂亮的唇線抿成一抹笑說:“吃以前的老底也比你強!”
這話也太打擊人了!孟贊毫不在意,對一邊的慕醒說:“不好意思啊,沒解救了你。”
示意方凡十松開自己,慕醒晃著自己的手腕溫和一笑:“沒事,反正早被他吃的死死的了。”說完,慕醒話鋒一轉,問道:“孟教官你卡里的錢還夠麽?”
孟贊這才想起自己輸了是要請人家吃飯的,趕緊說道:“絕對夠了,你們倆吃再多也不能把整個餐廳都吃了啊!”
慕醒撲哧樂了,毫不留情地說:“孟教官,我說的‘我們’可不是單指我和十哥兒。操場上的人見者有份!”
孟贊:“!!!”
“哈哈哈哈哈!”操場上響起眾人的狂笑聲,“我們餓著肚子等著,教官不能耍賴啊!”
被這麽文質彬彬的人給擺了一道,孟贊自己都悶聲笑了出來。帶著笑容還不忘威懾力十足地吼了句:“都不用訓練啊!再不訓練大家誰都別想吃午飯!”
方凡十在一邊笑著舒展筋骨:“我覺得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先去卡里充錢。”
孟贊哭笑不得地說:“你們兩個湊一對,還真他媽是天意啊!”
中午請吃飯,孟贊願賭服輸。有些學生還不好意思去,還被孟贊罵嘰歪。整隊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餐廳,大家玩起來整個餐廳就像菜市場似的。
學生們一大桌,孟贊和教官們還有方凡十慕醒坐一桌。葷菜四個湯菜兩個還有七八個素菜把桌子擺了個滿滿當當,方凡十調侃道:“你還真下老本了!”
“哎,這算什麽,咱們晚上的時候接著玩,學校對慕老師才下老本了呢!”孟贊毫不在乎地吃著說:“上次不是說沒好好招待嘛~這次學校下發了錢,讓咱們今天好好搞個晚會歡迎歡迎慕老師。”
學校對一個外來老師能重視到這個程度,原因不外乎因為慕醒與方凡十的關系。方凡十住的地方無緣無故來了場火災,偏偏學校里又不能給他個說法,只能曲線救國,從慕醒這里下手。
方凡十和慕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大家心照不宣,方凡十一拍大腿爽快地說:“成!”
這次火災太大,就算大家口風再嚴,或多或少肯定也傳回了北京。不知道方澤天和胡繁有沒有得到消息。
大家吃完飯該散了散,慕醒去上課,方凡十去開會。中途接到方司令的電話,向來直腸子的方司令今天說話很隱晦,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方凡十細細問的時候,他又沒有說話。
難道父親已經知道了?不過,如果知道的話,方澤天肯定會問這件事。畢竟是關系到他的命,老司令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出什麽閃失。
掛掉電話,實在是覺得蹊蹺,方凡十給胡繁掛了個電話。
胡繁今天剛做了個手術回來,疲憊地躺在床上睡覺。看著手機來電顯示,胡繁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頓時精神了。
“餵,十哥兒,怎麽了?”
“北京現在有什麽動向麽?”方凡十擡頭看了看四周,掏出煙點上了。
胡繁在質監局有個閑職,這種靠在邊緣的地方,往往能打聽到不少消息。聽到男人這麽問,胡繁當即緊張了:“你在哪?出什麽事了?”
男人眉頭一皺,被胡繁的緊張嚇了一跳,扔掉煙頭問:“你病又犯了?”
胡繁揉著眉心,腦袋被劈開了一般地疼。重重地喘了口氣,胡繁說:“沒事,剛做了手術比較累。”說完,換了個話題,“你早回來吧,我跟柯林他們商量著給你過生日。三十歲,該搞得隆重點。”
他說沒事並不代表真沒事,男人不想刺激他。再點了支煙說:“行,等我忙完了就回去。我去開會,掛了。”
方凡十說完就掛了電話,胡繁扔掉電話,整個人陷入巨大的黑色漩渦之中。忍著頭痛站起來,從抽屜里拿出備用的藥,就著涼水塞了兩片。爬上床,胡繁擁著被子的手越來越緊……
開著吉普車往會議中心趕,方凡十心中的疑惑更甚。失火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消息靈通的胡繁都不知道,看來北京那還有人壓著。
這次要整垮他的人,來頭不小麽?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男人把腦海中開始想到的那個人名給劃了去。
晚上的歡迎會搞得挺隆重,學校還專門派學生上去表演的節目。好不容易有這麽次聚會玩的機會,學校多功能廳內擠得滿滿當當,倒不知道主角去了哪里。
多功能廳里面彩燈閃爍,被訓練壓迫許久的學生們一個個點頭
晃腦的,方凡十拉著孟贊問:“慕醒去哪里了?”
孟贊這邊正應付著貼上來的學生,被他一問也懵了。“你家相好的你不自己看著,還要來找我要啊!”
正在這個時候,多功能廳里的燈突然全滅。場上一片寂靜,下面竊竊私語聲響起,不一會,燈驀然一亮,慕醒雙手空空地站在臺上。
燈只開了一盞,黃色的燈光撒在慕醒頭發上,像剪開的陽光一樣。溫文爾雅的氣質,絕佳的外貌站在那給人一種虛幻不真實的感覺。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慕醒擡起雙臂示意大家不要說話,笑意盈盈的目光隔空與男人好奇的目光相接在一起。
愛情是什麽?戈洛瓦諾夫說,愛情的實質在於,一個人感受到另一個人特殊的吸引力,產生了眷戀之情。
這個男人,身上特殊的吸引力太多。他懂得隱忍他,放縱他,寵愛他。還會在雪地里背著他,在他最寂寞最害怕的時候陪著他,會吹口琴,會切菜……
那麽自己呢?自己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吸引力能把這麽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給吸引了?慕醒想了很久,他不是方凡十,懂不得這個男人的心思。要是問起來,又顯得太過矯情。
他不知道,但是他會自己創造。就像男人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敢愛他,而一直等他一樣。
目光移到人群身上,慕醒笑著說:“大家能歌善舞的,我也來變個魔術打個醬油吧。”
眾人一聽,都被提起了興致。魔術這種東西,在電視上看的話,看的是熱鬧。要是在平常在眼前的近景魔術的話,拆穿魔術師的把戲比看熱鬧要好玩的多。
下面是蠢蠢欲動的人群,慕醒從容淡定地笑著:“名字也不取了,反正就是空手變出個戒指來。大家都知道魔術都是騙人的把戲,那麽,現在大家隨便找個人上臺。在我變的時候,能找出戒指在哪兒,那戒指就歸誰好不好?!”
孟贊拍著大腿起哄:“好啊!”說完,沖著男人贊賞的說:“沒想到慕老師還會這個,方凡十……”
孟贊這邊還沒拉著方凡十誇獎一番,身邊已經沒了人影。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穿梭在哄鬧的人群間,不多時已經站在了慕醒面前。眼睛里帶著饒有興趣的笑意,結實磁性的聲
☆、51
男人上了臺,慕醒轉身望著他笑:“你猜在哪里?”說完後,添了一句:“一個人只能猜一次。”
摸了摸下巴,方凡十似模似樣地想了想:“袖子。”
慕醒伸出左手抓了抓右邊的袖子問:“有嗎?”
方凡十擰了擰眉頭:“沒有。”
“那這邊?”袖子擼上去凍雋爍觳玻故敲揮屑渲岡諛睦錚腥送蝗灰恍Γ拐婢醯糜行┎豢傷家欏
下面滿是嘁嘁喳喳的人群,都在討論那枚戒指在哪里。這個時候,慕醒雙手攏起,神秘兮兮地晃了晃,在手邊輕吹一口氣。
然後,讓男人張開手。
男人挑眉,笑著把手張開,一枚淡粉色的瑪瑙戒指從慕醒手里掉出來,在男人的大掌里晃了兩圈,然後靜止不動了。
鴉雀無聲的多功能廳里,孟贊先喝了一聲,然後周圍又想起了更激烈地討論聲。
這些與方凡十都無關,他看著慕醒把戒指收走戴在了中指上,笑著沖他說:“沒猜出來,不算你的。”
“再來一次!”下面不知道哪個學生喊了這麽一句,頓時喊出了人們的心聲。一次看不出來,兩次不信還看不出來。
慕醒這個魔術太過簡單,要真再來一次非被拆穿不可。他溫和一笑,從臺上走下來說:“我表演完了,下面你們繼續吧。”說完,沖著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方凡十說:“回家。”
男人身體為不可查地震了一下,他轉身,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慕醒。末了,沒有找出戒指的失落煙消雲散,他笑著走下臺說:“回家。”
已經瘋了一晚上,學生們明天早上還要訓練。孟贊他們也不想玩太久,留下教官們收拾多功能廳,趕著學生們回了宿舍。
兩個人從多功能廳剛回宿舍,慕醒就被方凡十壓了個嚴實。雙目緊閉,唇瓣糾纏在一起,發出嘖嘖聲響。男人的粗大直直地杵在慕醒的腰間,邊脫著衣服邊悶聲笑道:“我知道戒指在哪兒藏著。”
眼角上挑,任憑他把衣服給脫掉,兩具赤裸的身體貼在一起,慕醒喘著粗氣問:“你一上來就知道逃不過你的眼睛,不過你竟然沒拆穿。”
“呵”男人沈聲笑著,磁性的聲音縈繞在慕醒耳邊說不出的催情,手指在下面做著擴張,男人一字一頓的說:“戴戒指這種事,自然做了愛做的事後才更有情調。”
嘴角的笑容剛綻開,男人用力一挺,整根性器連根沒入。慕醒咬牙悶哼,雙腿被搭在男人強健有力的腰上,慕醒騰空被他抱起。
看著慕醒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頭,男人細細地吻落在了他的眉宇間。蜻蜓點水一樣的吻是那麽美好,完全不帶一絲的情色。當這種微小的幸福擴充在慕醒的胸腔,男人卻猛力抽插了起來。
毫無防備地抽送讓快感一下子直沖頭頂,慕醒失聲呻吟,摟住男人的胳膊一下子收緊了。這樣騰空被抱著,後背緊貼冰冷的墻壁。光滑細膩的墻面隨著男人一下一下地猛力插入而來回磨蹭著慕醒背部,墻壁漸漸發熱,混合著後背一波一波的酥麻感。這種沒頂的快感讓慕醒一下子閉上了眼,再也沒有睜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醒已經射過了一次,男人還在猛力地抽插著,仿佛永遠不知疲倦一般。等到男人動作好不容易停下來,慕醒喘息著咽了口口水。結果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又被男人抱上了床,從後面又是挺身一個深插。
來來回回地被折磨著,直到男人動作一頓,慕醒只覺腸壁一熱,後穴一個收縮,就被男人擁進了懷里。
方凡十順著他的脊背碎碎地吻著,直到與慕醒的唇交匯在一起,這才把還半硬著的性器抽了出來。把慕醒翻了個身面對面地摟抱著,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兩個人吻了許久,分開的時候,雙眼皆是化不開的情意。男人怕慕醒難受,先抱著他去給洗了個澡。收拾幹凈後,有力的胳膊牢牢禁錮住慕醒,慕醒扭了扭肩膀,無奈地說:“你等我拿戒指啊!”
臉上籠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真到了這麽幸福的時候,男人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照著慕醒的額頭親了一下,男人松了手。
瑪瑙的戒指不貴,是慕醒在精品店里買手套的時候一起買的。粉色已經淡成近乎白色了,一點也不偏女性,不大不小剛好戴在慕醒的中指。平時看書講課不方便,他一直就沒戴,其實他很喜歡這個東西。像方凡十對他的愛一樣,又看得到的純粹又有摸得著的真實。
他能戴在中指上,男人卻剛剛能戴到小指。慕醒認真地比量了一下,順著男人的小指套上了。套上後,慕醒突然笑開了,沖著男人說:“還挺合適。”
掏出煙點上,白色煙霧里的男人眼睛瞇著,能看到里面晶晶亮。抽口煙狠狠吐出來,男人說:“送給我的必須合適。”說完,男人扔掉
了還沒抽完的煙,埋頭吻著慕醒說:“哎,總覺得還不真實,這就被求婚了。”
“回北京要不要先訂套婚紗?”心里想著男人漂亮有力的肌肉透過婚紗噴薄欲出的模樣,慕醒一個沒收住,頓時笑了起來。
方凡十嗨了一聲,揪著慕醒的嘴唇說:“你倒是還挺能想。回去先見我爸媽。”
男人說到做到,兩個月後,回了北京,果然先見了爸媽。不過,雖然見了爸媽,慕醒卻什麽也沒讓他提,只是作為他的朋友去的他家。
因為,那天是陳陽的婚禮。
孩子的婚禮承載著父母太多太多的東西,慕醒不想因為他跟方凡十的事把這麽好的場面都破壞了。
婚禮在方凡十家舉行,來的都是平日里與方澤天交好的官員。推杯換盞中,都是恭喜的話語,老司令來者不拒,喝得很是盡興。一個兒子成家立業,剩下的就是二兒子了。
雖然是一場婚禮,但是座位安排上卻有些門道。明顯的,老司令他們老一輩是一幫,陳陽他們是一幫,而方凡十他們又成了一幫。大家各自玩各自的,倒也沒有什麽影響。
陳陽大婚,他母親並沒有來。方司令叮囑他要回東北再辦一場,陳陽低頭應了。
不得不說,陳陽確實是攀上了高枝。林寒雪的父親,可是省級正職。因為他的關系,陳陽又往上提了一級。
而方凡十這邊,因為他上次去軍校那搞項目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要升職。過來敬酒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方凡十喝得有些多。慕醒作為朋友去的,他們這一桌都知道他跟方凡十的關系。看到慕醒叮囑方凡十少喝酒,方凡十悶頭笑著答應,大家也不意外。只覺得一匹狼被收服了,原來是這麽的聽話。
林與之和柯林都笑著跟慕醒說話,只有坐在方凡十另外一邊的胡繁面色不善。盯著溫和從容的慕醒看了一會,他拉了拉方凡十的胳膊語氣冷硬地說:“十哥兒,你出來一下。”
在屋子里悶久了,剛好出去醒醒酒。方凡十扶著慕醒的肩膀站起來,隨著胡繁到了外面。炎熱的夏季來了,熱風一吹,方凡十出了一身的汗,腦袋也稍微清醒了些。
胡繁從警衛手里拿過一把扇子給他扇著,開門見山地問:“你跟慕醒是怎麽回事?”
說好的是去軍校那邊忙項目,結果方凡十回來要他去接機的時候卻發現慕醒也在。胡繁情緒當即就
激動了,但是看在旁邊還有林與之他們的份上,也沒好發作。而由於任務交接,方凡十接下來忙得焦頭爛額,他也沒時間問,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了,他一定要問問兩個人怎麽又好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方凡十笑了笑,拿過扇子來自己扇了扇,皺眉說:“你沒事吧,最近脾氣怎麽這麽暴躁?”
“不是分手了嗎?怎麽又在一起了?十哥兒,你不是這麽不幹脆的人。慕醒跟你不合適,馬上分了!”胡繁脾氣一上來,說急就急。
方凡十雖然喝酒上了頭,但是他再發火也不會朝著胡繁發,胳膊搭在了胡繁肩膀上,男人笑了笑說:“你放心,十哥兒知道怎麽處理。”說完,有些擔心地說:“你真的沒事?”
男人呼出來的熱氣噴在了他的臉上,胡繁將頭扭到一邊,煩躁地說:“你先別管我!你先給我說說你跟慕醒怎麽又好上的!要是說不明白……”
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後面的咳嗽聲給打斷了。兩個人趕緊分開,方凡十的眉頭不自覺地皺緊了。
是陳陽!
剛從酒席上下來打電話的陳陽沒想到他們兩個在這,看到方凡十那目光,他依舊是老實地笑著,問他們:“這麽熱的天,你們怎麽在這里啊?”
腦海里想起慕醒剛來時叮囑過他的話,他說不能在今天對任何人提他們的事情。想到這里,方凡十搭著胡繁的肩膀,語氣冰冷:“管好你的嘴巴!”
陳陽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弟弟完全是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低著的頭直到方凡十和胡繁走遠後才擡起來,陳陽嘴角扯開一抹嘲諷的笑意,轉身打了個電話。
竊竊私語一般的電話打了一會,陳陽時不時地轉頭看著屋里。實在不能打太長時間,陳陽無奈,最後掛掉電話時對邊勸說道:“我最近很忙,等得到我想要的,就去找你!”
☆、52
打完電話,陳陽對著落地窗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回了屋。林寒雪和張雅蕾在討論蜜月去哪兒,楊淑柔拉著老司令給他擋著酒,笑意盈盈中自帶一種與生俱來的嗔意:“哎,我們家老頭子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們幾個少灌他點。來來來,這杯我替他幹了!”說完,仰頭喝下了一杯酒。轉頭正巧看到陳陽看她,楊淑柔對他使了個眼色,陳陽趕緊湊過去扶著方司令說:“爸,咱們去那邊喝點水吧。”
扶著方澤天坐在沙發上,楊淑柔哎喲一聲,擰著老司令的胡子說:“老不死的,喝這麽多酒,還要不要命了?”
老司令坐得有點急,不適地扭了扭身子,臉上還是漾著自大的笑:“沒事,老不死的喝這點酒也死不了!”
楊淑柔撲哧笑了,上去揪他眉毛。
周圍沒有人看到,老司令也就任憑楊淑柔去了。陳陽倒水端過來,老司令喝了杯酒問陳陽:“你提級的事,是寒雪她爸爸主動給你提的麽?”
陳陽低眉順眼地說:“是。”
老司令嘆了口氣說:“男人就該有自己的事業,靠女人根基不穩。你現在基點高了,以後靠著自己好好做嘛~”
陳陽老實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了爸!”
楊淑柔見老司令差不多穩定了,手又癢了。揪著老頭子的胡子哄小孩似的:“你自己在這歇著,我去找凡十打麻將了!”
示意陳陽坐下,老司令一副要與大兒子促膝長談的架勢。陳陽坐下後,才揮手讓楊淑柔走了。楊淑柔沖著陳陽笑了笑,柳腰一扭去找自家兒子了。
張雅蕾從林寒雪那回來後就在說自己蜜月的事,大家就著這個話題正在聊著,楊淑柔纖細的腰身靠在方凡十身上,嬌笑著說:“喲,你們這是組團去蜜月嘛?興不興帶著我這個老太婆也去玩玩兒啊?”
林與之嗨了一聲,嘿嘿笑著恭維:“楊姐,您今年有二十五了不?”
楊淑柔擡起胳膊揍了他的腦袋一下,臉上掛著笑說:“你個小兔崽子,又占我便宜!來來來,大家吃飽喝足了吧?蜜月楊姨就不攙和了,但是今天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大家無論如何也要陪楊姨打麻將!”
大家笑著應聲,起身隨著楊淑柔去了棋牌室。四人打兩人看,慕醒被方凡十拉著坐在了他後面,楊淑柔察覺到有些貓膩,趕緊讓臉色不好的胡繁坐在了自己身後,安撫似的說:“胡繁每次在凡十後面他
都贏,這財神爺這次歸我了!誰都別跟我搶!”
眾人哄笑,慕醒擡眼看了看胡繁,沒有說話。
慕醒看書研究過麻將的規則和玩法,但是卻一次都沒有玩過。幾次下來指揮著男人出,紙上談兵一般,全部輸了。男人卻輸得樂呵,出之前都問慕醒出哪個,想不讓楊淑柔註意都難。
關於自己的性向,方凡十從沒有跟家里人說過。楊淑柔看著有些奇怪,卻從沒想過自己兒子跟旁邊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對兒。單純以為是朋友,調侃起來就隨意多了,等方凡十輸了再問慕醒出哪個的時候,楊淑柔調笑著說:“兒子,你跟這慕老師是兩口兒吧?這夫唱婦隨的,與之和雅蕾都沒這麽膩歪,玩兒哪出啊?”
方凡十剛要說話,慕醒壓著他的肩膀搶先說:“我沒有玩過,他在教我。”
楊淑柔哦了一聲,柳眉一挑,笑問:“慕老師,你結婚沒有?”
察覺有些不對勁,男人著急地叫了聲:“媽!”
慕醒溫和地笑著:“沒有。”
“哎。”楊淑柔頓時笑開了,高興地說:“楊姨手上一姑娘,你要不要談談看?!”
面對楊淑柔這走到哪撮合到哪的毛病,方凡十平時是不予置評的。但是今天,撮合的對象也太……調整了個舒適的坐姿,方凡十揚著下巴問他娘:“還玩不玩?”
楊淑柔喲了一聲,杏眼一轉嬌聲道:“你看你,怎麽跟護犢子似的?!”
男人剛要扔牌,慕醒握住了他的手。沖著楊淑柔笑著說:“我有相好的了,他怕我平白糟蹋了人家姑娘呢。”
楊淑柔這才了然了,笑嘻嘻地說:“哎,你早說嘛~我就說慕老師長相氣質和修養內涵都絕佳的人怎麽會沒有相好呢~”說完,伸出指頭戳了方凡十的額頭一記,埋怨道:“你看看人家兒子多聽話,我兒子怎麽就這麽叛逆,有媳婦都不往家里帶。”
說完後,心知肚明兩人關系卻不能挑破的幾個人,隨著楊淑柔笑的時候都帶著些尷尬。
整個場面頓時冷了下來,楊淑柔奇怪地看了看周圍,打趣地說:“這一個個都苦大仇深的是怎麽了?嫌棄楊姨偏心啊?”
“哪兒啊!”林與之先反應過來暖場,搓著手上的麻將想把僵硬的氣氛也搓開似的說:“是一談到終身大事,想想以後要被老婆管著就沈默了吧。”
張雅蕾一聽,大眼一瞪,嗔笑著說:“我管你管的還太松了!”
被這兩口子的對話給逗樂,剛才的尷尬一下子緩和了過去。林與之趕緊把話題轉了方凡十在軍校的日子上去了。
談到軍校,胡繁的臉色也好了不少。話茬一打開,幾個人就軍校聊了起來。楊淑柔把位置讓給胡繁,起身去餐廳看看老司令醒酒了沒,出門就碰到了林寒雪。
林寒雪似乎在找著誰,看到楊淑柔後眼睛一亮,過來挽著她的胳膊甜甜地問:“楊姨,你看到陳陽了嗎?”
婚禮已經舉行完了,現在是就餐時間,林寒雪一身紅色唐裝長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就是臉上的妝容抹得仍舊有些嚇人,跟楊淑柔這南方女子站在一起,倒覺得林寒雪的年紀大一些。
楊淑柔是個外剛內柔的潑辣女人,被林寒雪這一句“楊姨”叫的笑開了。拉著林寒雪的手贊揚道:“寒雪嘴真甜。陳陽啊,他爸剛才拉著他思想教育去了。誒,在沙發上坐著呢。楊姨領你過去。”
老司令酒一多喝,嘴就碎,嘮嘮叨叨地像模像樣的在跟陳陽嘮家常。貍花貓趴在他身上,被老司令撓肚皮撓得喉嚨里咕嚕咕嚕地響。陳陽一直在跟前陪他說著,語氣里的恭敬顯得父子倆生疏了不少。
老司令是軍人,性子又倔又硬。但是不管多麽硬氣的硬漢,總會在心里給孩子留一塊最柔軟的地方。陳陽這麽大年紀才來認祖歸宗,現在跟他說話仍舊是一副畢恭畢敬的墨陽。對他,方澤天心里愧疚很多。想彌補,人在高位卻又不易動。只能讓二兒子多幫幫他,但是二兒子對這個哥哥,抵觸心理卻那麽強烈。到最後,陳陽攀上了林寒雪……
老司令嘆了口氣,心中全是一句話:靠著女人,根基怎麽會穩。
楊淑柔過去的時候,正看到老司令摸著貓肚子嘆氣。撲哧一聲笑出來,摸了一把貍花貓說:“怎麽樣?父子倆談心談完了沒有?”說完,楊淑柔轉頭對陳陽說:“你爸喝了酒說話就特別多,你甭聽他瞎扯擺。今天你們大婚,你個新郎把新娘子晾一邊算什麽呢?也就是寒雪脾氣好不怪你,要是我啊,早就過來戳你脊梁骨罵你了!”
陳陽笑了笑,擡眼看著楊淑柔,眼睛里情緒太過複雜,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經楊淑柔一提醒,父子倆扭頭發現了站在一邊的林寒雪。老司令一副嚴肅的面容看著自家兒媳婦。軍人自帶的威嚴讓林寒雪對
老司令心里還是有些懼怕,禮貌地點了點頭,輕聲叫道:“林伯父。”
“哎喲,怎麽還叫伯父。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別看老頭子一臉嚴肅的樣子,其實心里可喜歡你這兒媳了。哎,叫聲爸嘛~”楊淑柔過去挽著林寒雪的胳膊坐下,笑瞇瞇地說。
林寒雪臉色一紅,良好的修養讓她大大方方地叫了句:“爸!”
老司令緊繃著的臉松了松,心里自然是說不出的舒暢。楊淑柔過去扯了扯他的臉,笑哈哈地說:“笑一笑,裝什麽嚴肅啊?你以後也準備用這張老臉迎接你孫子啊?”
林寒雪被楊淑柔這句話給逗樂了,臉紅著捂嘴笑。老司令常繃著的臉也帶著一抹笑容,讓這個硬漢看上去帶著慈祥。
不一會,老司令被一群人又叫走了。楊淑柔接過他手里的貓,嗔怪著跟那群人說:“我家老頭子要是喝醉了,今天晚上你們誰也別想走了!”眾人哄笑著應聲。
見老司令走了,林寒雪徹底放松了下來。跟楊淑柔說了一聲,趕緊去了洗手間。楊淑柔哭笑不得地問陳陽:“你爸就那麽可怕嗎?”
從楊淑柔走過來開始,陳陽的目光一直似有似無地追隨著她。楊淑柔沒聽到回應,轉頭一看,兩個人的目光隔空相接。
平時低眉順眼的陳陽,現在看自己這麽大膽肆意。楊淑柔一直笑著的嘴抿了抿,目光一冷,盯著陳陽道:“喲,眼睛這麽不老實,看什麽呢?”
陳陽嘴角一勾道:“我一直很老實!”
沒有再多說,楊淑柔回了棋牌室。這個陳陽,老給人神神秘秘的感覺。她跟林與之他們甚至是慕醒都能熟絡過來,但是跟這個“老實人”卻熟不起來。楊淑柔是直腸子,但是活了這麽大把年紀,經驗和直覺都有。陳陽這樣的人要麽是真老實,要麽就是掩藏太深。
軍校待了兩個月,回來就是暑假了。暑假被安排著值班,慕醒被堆積的輔導員工作折磨的焦頭爛額。方凡十交接工作,最近也很忙。晚飯時間,慕醒揉揉太陽穴收拾著準備去超市買點菜回去做飯。
剛出門,一層熱浪撲來。慕醒難受地呼了口氣,騎上電動車後,耳邊刮著風,這才涼快了些。這個時間,方凡十應該回家了,不想讓男人等太久。他把車子拐進了一個小胡同,想要炒近路去超市。
這個胡同在學校旁邊,平時鮮少有人走。現在天剛蒙上一層黑布,慕醒騎車過去的時
候,路燈嘶嘶地開了。腦袋里想著今天晚上回家做什麽菜,眼睛卻盯著不遠處的一輛車。慕醒視力很好,所以當他看清楚車子里面的人時。電動車一下子停住了。
可能沒察覺到路燈已開,以為很僻靜的地方沒有人,里面的一男一女吻得忘情。
握著把手的雙手不自覺收緊,慕醒拐了個彎,頭也不回地走了。
☆、53
回到家,慕醒還在想路上看到的那一幕。剛開門,方凡十赤著上身抱著慕醒親了一口,然後接過他手里的菜說:“先去洗澡!我看看今天吃什麽?藕,金針菇……涼菜麽?我去收拾!”
男人剛洗完澡,身上水珠都沒擦幹凈。提著菜幹凈利落轉身就往廚房里鉆,慕醒身上實在是難受,也沒問他,轉身先去浴室洗澡去了。
吃過飯,方凡十去洗碗,慕醒拿著資料繼續忙工作。不一會,男人開門走了進來。在背後貼著他抱住,男人嗅著慕醒的發間,舒服地嘆了口氣說:“明天你跟著我回家,我媽等不及了,一天三個電話讓我帶著媳婦兒回去。”
兩個人回來半個多月了,參加完陳陽的婚禮後,方凡十就一直住在這兒。在軍校就答應回去把媳婦兒領著給家里人看看,結果拖到現在。
笑容一斂,慕醒摸著男人有些紮人的下巴說:“好。”
他們兩人的關系,想讓父母同意很艱難。但是這是必然要走的一步,不管結果怎麽樣,都需要兩人一起闖。既然答應了他要跟他在一起,那這些,就算什麽。
男人笑了,埋頭吻他的露出來的鎖骨。胡渣紮在脖子間,癢癢的。手上的工作放到一邊,被男人抱起來,壓倒在了床上。
男人重量不小,慕醒輕哼一聲,擡眼看著一身漂亮肌肉的方凡十。男人眼中滿是欲火,扒掉衣服後,兩具赤裸的男性身體交纏在一起。腦海里一片混沌,慕醒皺著眉頭感受著下面男人手指的侵入。
突然,腦海里想起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慕醒啞著嗓子說:“今天,我看到陳陽……啊!”
還沒說完,男人一個挺身,慕醒失聲叫了出來。
埋在慕醒的體內,男人的熱脹感受著火熱內壁的吸吮。不滿意地咬了慕醒的唇一口,男人說:“你腦子里想什麽去了?”
說完,開始動作了起來。
慕醒被頂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兩個人的身體越來越契合,性事上的快感更是銷魂蝕骨。
不知過了多久,慕醒先繳械投降。高潮讓慕醒渾身撒上了一層粉色的光暈,男人看著他渙散的雙眼,欲火直沖頭頂。猛頂了幾下後,也射了出來。
高潮後的余韻讓兩個人都懶洋洋,誰都不想動彈。但是夏天不比冬天,做一次愛渾身就出了一身的汗。男人從慕醒體內撤離,抱著快要睡著的慕醒去
浴室沖洗幹凈。
慕醒任憑男人折騰著,洗完後又被抱著上了床。調整了下空調的溫度,兩具清涼的身體交疊在一起,慕醒今天工作就挺累的,現在直打瞌睡。被男人抱著啃了幾口,堪堪睜開眼問:“你哥哥離婚了麽?”
關於陳陽,不管是什麽話題,方凡十都提不起興趣來。但是慕醒問了,他只好說:“沒啊,剛度蜜月回來呢。”
“唔。”慕醒閉上眼,說:“我今天晚上看到他跟別人勾搭在一起了。”
方凡十掏出根煙抽上,吐了一口白霧不屑地說:“勾搭唄,再折騰也起不了大風浪。”
關於陳陽私生活糜爛這件事,林與之曾跟他提過。他堂弟在娛樂圈,眼線很多。狗仔隊提供的消息里,就有他手下女性跟陳陽勾搭過。他把這事當做玩笑,笑笑就過去了。人都是往前看的,他幹嘛揪著一個職位和能力都不如自己的人的花邊新聞不放。
雖然陳陽這人掩藏挺深,但是不論是從方凡十自大的性格還是一些客觀條件來看,他都沒把他放在眼里。他現在這個職位,根本就起不了大風浪。
慕醒見方凡十並沒把這當回事,他也就沒再多想,閉上眼睛沈沈地睡去了。明天就要去男人家攤牌了,楊淑柔還好。但是方司令,會采取什麽樣的方法來反對呢?
第二天,一直賴床的慕醒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裸著上身站在衣櫥前發呆。
男人醒來,慵懶地調整了個姿勢坐在半倚在床上看著慕醒。慕醒比不上男人的高大挺拔,雙腿和雙臂卻都修長,帶著青年特有的健壯美。雖然穿著衣服看起來挺瘦,但是脫了衣服卻挺有看頭。後背挺直,肩寬腰窄。漂亮的腰線連著挺翹的臀部,內褲有些低,臀縫若隱若現。男人的眸光越來越深沈,大早上起來就被惹起火來,性器已經擡起了頭。
男人起了床,赤身裸體地從後面擁住慕醒。擡著頭的性器在慕醒的臀縫間磨蹭,咬著他的耳朵說:“別緊張。”
不得不說,男人結實磁性的聲音很有安撫人的作用。慕醒焦躁了一早上的心,漸漸平穩下來。察覺到男人不老實地動作,慕醒笑著回身抱住了他。環著男人的脖子,慕醒說:“不緊張。”
對著慕醒的嘴狠狠親了一記,男人取笑慕醒:“手心都出汗了,還說不緊張?”
慕醒松開手,轉頭說:“剛洗了手,還沒幹。”
鮮少看到慕醒這麽無措的樣子,方凡十抱著他在他肩膀上磨蹭:“要不要做點什麽來消除消除緊張氣氛?”
挑了件衣服,慕醒不管不顧地開始往身上套:“不用,我說了我不緊……”
還沒說完,就被男人從後面抱起來扔在了床上。剛要起來,男人高大的身軀就壓在了他的身上。慕醒皺眉說:“別鬧!”
男人壓著他,卻什麽都不做,只是用手細細地描繪著他的眉眼。過了一會,慕醒的掙紮漸漸小了,男人才說:“不用緊張,只是去見咱爸媽而已。我媽你也見過了,她不會難為自己的兒媳婦。我爸嘛,就是性子扭,不過刀子嘴豆腐心,吃軟不吃硬,跟你一樣的臭脾氣,你肯定能應付的了。到時候你就站在我身後,出什麽事十哥兒我頂著。你這第一次就這麽緊張,以後還有那麽多次,你這心臟負荷哪里受得了?”
聽他說完,慕醒倏然松了一口大氣,擡臂抱著方凡十,他無奈地笑了笑道:“其實,我還真挺緊張的。”
男人哈哈大笑,抱著慕醒親了又親,叮囑道:“你可要記住你以前說的話,在一起是一輩子,絕對不能放開。”
慕醒點頭,眼里自有他的堅定:“嗯,你放心。”
兩人吃過早飯後就去了方家,楊淑柔聽說今天帶著兒媳婦回來,安排保姆出去買菜準備親自下廚。老司令身體不好,打了套軍體拳後,抱著貓在院子里看花草。
到了方家,警衛過去幫方凡十停好車,男人領著慕醒進了家門。
剛進門,楊淑柔就滿臉笑意地迎了出來:“哎喲,快讓我看看兒媳婦!”
話剛說完,看著兩個大男人杵在門口。自家兒子叫了聲媽,文質彬彬的慕老師謙和地叫了她一聲“楊姨”。楊淑柔臉僵了一下,複而恢複以往的神色說:“哎,慕老師也來了啊!快進來坐,楊姨今天親自下廚,好好嘗嘗哈~”
看著楊淑柔眼睛里泛著嘀咕,方凡十沖著她笑著,剛要說話,慕醒拉住了他。方老爺子進屋來,方凡十轉頭看了慕醒一眼說:“爸媽,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滿臉威嚴的方老爺子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是兒子臉上少有的嚴肅。點了點頭,方澤天說:“去書房。”
四個人進了書房,方澤天示意兒子和慕醒坐下,楊淑柔臉上帶著疑惑幫著三個人倒了水。方凡十沒在啰嗦,開門見山地說:“還沒做過正式介紹,
這是慕醒,是我愛人。”
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讓書房陷入了凍僵似的沈默,方澤天威嚴的臉上晦暗不明,就連楊淑柔也一臉震驚到不相信似的樣子。
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不自覺收緊,慕醒謙卑有禮地叫了聲:“伯父伯母好。”
就在這時,老司令一個後退,拉開抽屜掏出一個黑幽幽的東西。電光火石間,方凡十心下一跳,已經閃身擋在了慕醒前面。軍人幹凈利落的動作讓慕醒和楊淑柔傻了眼,等反應過來,才發現老司令手里拿著的竟然是一把手槍!
☆、54
老司令手里拿著手槍,手臂巋然不動,但是渾身卻不可抑制地顫抖著。見方澤天氣成這個樣子,楊淑柔都不敢上去勸說。
被黑幽幽的槍口直對著,方凡十不敢輕舉妄動,咬了咬牙,腮骨抖動,男人說:“爸,您這是要幹嘛?”
“孽障!”方澤天一聲暴吼,手臂抖了了兩下:“別叫我爸!”
他的脾氣隨方澤天,暴虐起來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方凡十咽了口口水,抿著唇沒有再說話。
“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愛開玩笑?”楊淑柔眼睛盯著槍滿是謹慎,語氣卻帶著自如的嗔怪。“老頭子,兒子逗你玩呢,你先把槍放下。”
“媽,我沒有開玩笑。”方凡十認真地說。
楊淑柔眉頭一皺,面色一僵:“你!”說完後,趕緊給兒子使眼色。
方凡十眸光轉到方澤天是身上,不管楊淑柔的提醒,說:“我剛回來就想跟你們說了,但是慕醒說陳陽結婚你們都很高興,不想因為我倆的事破了你們的好興致,所以才拖到現在。事情就是這樣子,我說完了。看來你們也不歡迎我們,那我們先走了。”
“你敢!”兒子的語氣讓方澤天的火全沖到頭頂,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一樣一腳踢開椅子,拿著槍大跨步走到方凡十面前。楊淑柔尖叫一聲,槍口在離方凡十的鼻子十厘米處停了下來。“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你們就沒有一點羞恥心麽?我方澤天怎麽就有你這種孽畜兒子!你們馬上給我分開!膽敢再說一句兩人在一起的混帳話,老子一槍崩了你!”
方澤天說完,被氣得直喘,握著槍的手隨著喘氣的動作不住的發著抖。方凡十在軍校的時候楊淑柔就說方澤天的身體不好,一直吃藥到現在。現在被這麽一氣,胸口一陣憋痛。當了一輩子的軍人,一輩子嚴於律己,對方凡十更是嚴厲教導絕不手軟。身在這樣的地位,說不定什麽時候落馬就一家淒慘。他對方凡十這麽嚴厲,無非是想著自己年老卸職以後,兒子能夠自己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至於爬到多高,那都是自己的命。
大兒子已經結婚了,方澤天最大的期望就在這二兒子身上。老司令雖然平時不說,但是心里,一碗水卻是偏向方凡十這邊的。對陳陽或許是愧疚多一些想補償,但是畢竟三十多歲才認回來,自然是不比方凡十這個從小抽打著的兒子來的親切。
誰知道,他這麽高的期望放在了方凡十身上。方凡十竟然來了個
高調出櫃!方澤天的兒子喜歡男人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在背後被人看笑話指指點點自是不必說。在中國這種傳統社會,有哪個官員敢明目張膽地要跟男人在一起?!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眼睛里滿是複雜,看著老司令的臉,方凡十終究沒有邁出去那一步。
黑幽幽的槍口突然被一只手握住,這只手骨節分明,看不出多麽有力,但是方澤天卻覺得手里的槍仿佛要被掰彎了一般。
將男人拉到身後,慕醒挺直身子擡頭,握著槍口的手堅定有力,他依舊溫和的笑著,臉上仍舊是那樣的從容淡定。
他說:“他不敢,我就纏到他敢。您是父親,虎毒不食子,您不會開槍殺他,要想拆散我們倆,就把我殺了吧!”
方澤天被他這一番話給鎮住了,方凡十想把他拉到身後,慕醒捏著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溫和的目光和方澤天怒氣沖沖的目光匯聚在一起,毫不畏懼地與方澤天這頭獅子對峙著。
這個時候,在一邊的楊淑柔突然笑了起來。方澤天最欣賞的就是不怕死的人,慕醒這一番話正好說到了方澤天的心里。老頭子雖然面上仍舊是威嚴地唬人,但是殺人什麽的,絕對不會做。
楊淑柔柔軟無骨的雙手握住慕醒和沈甸甸的手槍,“哎喲”一聲,不著痕跡地把兩個人給分開了。楊淑柔笑著對方澤天說:“我都能找男人,我兒子怎麽就不能了?”
老司令被氣得胡子一翹:“你!”
楊淑柔轉頭沖著慕醒和方凡十無奈地笑了笑:“雖然這麽說,但是我們是老一輩,思想觀念都很守舊。你們這麽一說,我們很難接受。兒子,你領著媳婦兒先回家。等我跟你爸想好了,再說你們倆的事吧!”
方澤天閉著眼在那喘著氣不知道想些什麽,方凡十點頭道:“嗯,我們先走了。”
說完,兩個人就出書房。
慕醒一直僵著的身子忽然一松,冷汗刷的冒了出來。剛緩過神來的恐懼讓他雙腿一軟,要不是男人在把他撈進懷里,早就摔倒了。
多種情緒聚集在一起,讓方凡十一頭亂麻。但是想起慕醒剛才說的話,喜悅瞬間壓倒其他情緒占領了男人的心。男人雙臂毫無意識地收緊,仿佛要把慕醒揉進自己的身體。
“慕醒……”
嚇出一身冷汗,在男人懷里好歹緩過來了一些。雖然松了口氣,但是身
上的擔子卻似乎更重了。心里已經做好了他們反對的準備,得到這樣的結果卻還是讓他受到了打擊。在關上書房的門的時候,第二重枷鎖就像幽靈一般鎖住了慕醒的心,鎖得他更加喘不上起來。懷里的男人說話聲音都那麽輕,想必也是不好受吧。
兩個人,就像偷了別人歡樂的小偷。讓別人痛苦,讓自己快樂的自私小偷。慕醒眼睛發澀,抱著男人的手臂也收緊了。但是卻嘴巴里卻吐不出一句話,甚至一個名字。
“凡十?”陳陽的一聲喊將兩個人死寂的沈默打斷了。“你怎麽回來了?”
男人皺著眉頭,松開慕醒後,拉著他的手目不斜視地往外面走,根本不想見到陳陽。
方凡十不看他,倒是慕醒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陳陽似乎知道自己過來的有些不合適,看著他們兩個人陰沈著的臉訕笑著,一副想要說對不起,但是卻不敢開口的樣子。
跟父母攤牌,兩個人像是剛經歷了一場酷刑一般,誰都沒有力氣動彈。
回到家,洗了個澡就爬了床上去了。倆人心里沒有一個好受的,躺在床上看著對方,眼睛里是化不開的愁緒。
慕醒擡手給男人捋了捋皺著的眉頭,牽著嘴角笑了笑。男人的心被這個笑給融化了一塊,渾身又似乎有力氣了一般,湊上去吻了吻慕醒的唇說:“你可把我嚇死了。”
想著慕醒拉著他擋在他前面的樣子,方凡十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慕醒說:“我常年和家長打交道,對家長不能硬來。你也說你爸是吃軟不吃硬,老小孩要哄。”
方凡十攤開他的手看了看,然後說:“你這招以柔克剛用得好。我爸……”
說完,兩個人又陷入了死一樣的沈默。
用得好麽?是啊,他把方澤天給唬住了,給哄住了。可是又能怎麽樣呢?老司令勞累了一輩子,他卻領著他的兒子給了他這樣的痛苦。慕醒苦笑都苦笑不出來了,想想老司令眼睛里的憤怒和那抹悲傷。孽障,何嘗又不是罵的他?
兩個人在一起沒有罪,但是罪孽的是,他們知道給父母帶來了痛苦,卻仍舊讓對方痛苦。那麽的義無反顧,那麽的不負責任。
慕醒喉嚨發疼,父親出走時的決絕背影和母親在冰面上抱著滿手是血的哥哥的場面在他腦海里不住地上演。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父親不負責任的把痛苦留給他們,他卻把痛苦
給了方凡十的家人。
慕醒的心被壓得死死的,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他啊?慕醒擡眼看著方凡十,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方凡十,心里裝著的只有方凡十,腦海里能想到的只有方凡十……
慕醒咬著下唇,摸著方凡十的臉說:“十哥兒……”
沒有下一句的命令,方凡十就把慕醒抱在了懷里。有力的雙臂緊緊摟著自己,慕醒心上的壓力減緩了一些。擡頭吻了吻方凡十,雙唇疊加在一起,方凡十眼睛里全是疼惜:“慕醒,你不要亂給自己壓力。我愛你,我愛你……”
他清楚自己家人的脾氣,但是他還是迫不及待地領著慕醒見了他們。當方澤天掏出槍來的那一刻,方凡十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殘忍。不管是對家人,還是對慕醒……
男人呢喃著,一句一句砸在他的耳膜上,卻被一層東西給阻住一般到不了他心底。慕醒牽強地笑了笑,點頭應聲說:“好。”
兩個男人在炎熱的夏季抱在一起,熱氣像蒸籠一般罩在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炎熱。
慕醒把頭埋在男人懷里,問方凡十:“你有沒有想過,你在這麽高的位置,如果不結婚,會有什麽後果?”
☆、55
抱著慕醒,男人輕聲安慰道:“這些不用你擔心,我會處理好。”
他說能處理好,就是已經想好退路了吧。慕醒沒有再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兩個人抱著睡了一下午,醒來的時候心情也變好了些。晚飯時間,兩個人去超市買菜,今天晚上兩口子自己做飯吃。
推著購物車走了一會,迎面正巧碰到了井薇嬌,旁邊是趙霆抱著趙佳佳,三個人正說說笑笑地走過來。看到這幅場景,慕醒由衷地笑了笑,站定後沖著還在說話的逗趙佳佳開心的井薇嬌打了個招呼。
“井老師。”
聽到慕醒叫她,井薇嬌轉頭一看,喜出望外地推著車子奔了過來:“套套!”
除了興奮的井薇嬌,另外一個當屬趙佳佳。方凡十高大挺拔的站在慕醒身邊,趙佳佳兩只眼睛瞪得賊溜溜的,從她爸爸身上掙紮著下來,撲到了方凡十的懷里。
趙霆無奈地說:“佳佳怎麽這麽沒禮貌!”
懷里的小女孩沖著爸爸扮鬼臉,男人嫻熟地抱著她,奶爸一樣地說:“沒事。”說完,看著慕醒和井薇嬌在那聊開了,就抱著佳佳去了零食區。
被叫了“套套”,周圍人的目光邪惡地投射到慕醒身上。慕醒從容地笑著,問井薇嬌:“跟趙老師一起,現在什麽關系了?”
趙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井薇嬌卻大大方方地說:“嗨,你這還在這裝,你當初讓我找他幫我搬家具的時候,你敢說你心里沒想著撮合我倆?撮合成功了你倒是來這裝無知了!”
慕醒笑起來,看著她購物車里的東西。購物車里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外,全部是嬰兒用品。嬰兒服、奶瓶和小玩具堆了滿車。慕醒挑了挑眉,訝異地說:“你們進展地倒是挺快,都懷孕了?”
對井薇嬌,慕醒說話現在是徹底放開了無下限了。倒是趙霆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轉頭去零食區找自家女兒去了。
被這麽問了一句,井薇嬌一巴掌甩在慕醒肩膀上,哭笑不得地說:“胡思亂想什麽呢?這是給我姐的,她懷孕了,提前備著。”
從買的東西來看,可見井薇嬌準備的挺充分的。她原本也是個要當母親的人,自己的孩子沒了,姐姐懷孕了,她比誰也期待那個小家夥的降生。
慕醒看著這個女人,心里說不出什麽滋味來。他問:“你姐姐結婚了?”
井薇男那樣的事業型女強人,應該不會這麽早就結婚吧?但是也未必,畢竟連孩子都有了,怎麽可能不結婚。要說一個人這輩子最大的束縛,並不是婚姻,而是孩子。
“沒有,跟她大學時期的一個學長好了。”井薇嬌說完,笑起來說:“不過,應該快了吧。前幾天還跟我說,想要我跟她一起辦婚禮來著。”
井薇嬌高興地說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峰回路轉,經歷了那樣的挫敗,這個女人堅強地迎來了柳暗花明。
大學時期的學長……慕醒笑容斂了起來,沒有說話。這個時候,方凡十抱著一懷零食的趙佳佳過來了。井薇嬌驚呼:“佳佳,你傍上大款了!”
趙佳佳得意洋洋地對著方凡十的臉親了一口,自豪地說:“寶貝兒~你滿足了我的虛榮心!”
井薇嬌哈哈大笑地接過趙佳佳,刮著她的鼻子說:“你這個小妖精。”
慕醒內斂地笑著看著她們兩個人,以前就覺得趙佳佳和井薇嬌的性格很像,現在兩個人就要成為一家人了,就相處來看,還挺融洽。
見慕醒臉色有些凝重,男人走過來捏了捏他的手問:“怎麽了?”
慕醒轉頭看著男人問:“你哥哥離婚了?”
話題扯到陳陽身上,男人臉上的笑容頓了頓說:“他才不會離婚,林寒雪比我要好用的多。”
無形中,握住心的那只手仿佛松了一些。血液重新循環的感覺讓慕醒在心底苦笑不已,現在,就連這一點點的放松都享受的不得了了。
跟井薇嬌他們一起,買好菜後,井薇嬌說好久沒吃慕醒做的飯了。她這一提,很快得到了趙佳佳的響應。於是趙霆在無奈之下,領著自家娘子軍去了慕醒家,蹭飯!
慕醒和方凡十在廚房忙活,趙霆覺得不好意思,也進了廚房去燉了鍋湯。而井薇嬌和趙佳佳,則完全是負責吃的。
一桌子菜做出來,一夥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大家吃得很盡興。井薇嬌邊吃邊對慕醒說:“慕醒啊,不是我自誇哈,你的廚藝和趙霆的廚藝一比,那真是弱爆了!”
趙霆無奈地看了她一下,對慕醒抱歉地說:“她吃我做的飯時,還說我做的不如你好呢。”
慕醒毫不在意地說:“吃飯都堵不住她的嘴,以後可有你受的了。”
幾個人笑出來,井薇嬌卻
毫不臉紅。北方人的大膽和直爽讓這個女人遭受了那樣的打擊後,依舊能樂觀的生活著,慕醒是從心里替她感到高興。
井薇嬌斜睨了揭她短處的趙霆一眼,撅著嘴說:“這抱怨怎麽還抱怨到我娘家來了?不知道慕醒是偏向我的啊?”說完,井薇嬌沖著慕醒嘿嘿一笑說:“我跟趙霆要結婚的時候,你可要把紅包給我包厚點~不然,嘿嘿嘿,你結婚的時候,我可不去……”說完,還沖著方凡十挑了挑眉。
方凡十正在一本正經地幫著趙佳佳挑魚刺,一碰到方凡十,趙佳佳就趴到他身上不下來了。吃飯也是坐在他大腿上讓方凡十伺候著。不過,男人倒挺喜歡伺候這個小妖精的。就算是做著奶爸的工作,但是男人渾身上下依舊散發著軍人的氣質。聽到井薇嬌這麽說,男人舀了一勺湯吹了吹讓趙佳佳喝掉後才說:“放心吧,要是太薄,我再給塞點棉花糖!佳佳喜歡吃,對不對?”
井薇嬌撲哧笑出聲,指著方凡十搖頭說:“你真的已經淪陷在趙佳佳的美色之中了,無時無刻不想著這個小妮子啊!”
趙佳佳虛榮心爆棚,嚼著方凡十給夾得栗子得意地說:“你就羨慕嫉妒恨吧!”說完,抱著方凡十的臉親了一口,親得方凡十滿臉是油。
看著男人無奈地臉色,慕醒悶笑著拿紙巾幫他擦臉。
吃完飯後,井薇嬌他們走了。慕醒收拾好桌子,方凡十端著碗去了廚房。聽著里面嘩嘩的水聲,洗好手的慕醒走進廚房,從背後抱住男人寬厚的肩膀,問:“你很喜歡小孩?”
手上滿是白泡,方凡十回過頭來吻了慕醒眉心一下說:“逗逗別人家的孩子還行,自己有孩子的話,我可能會嫌煩。”
想想男人抱著佳佳寵上天的樣子,慕醒無奈,這個男人還會撒謊了?捏了男人一把,慕醒笑著說:“你想要就說,不用騙我。”
洗好碗,男人把手沖出來,隨意甩了兩把後轉身。黑而亮的眸子直直地盯著慕醒,男人笑著問:“我想要,你給我麽?”
慕醒摸了摸男人的臉,笑著說:“你想要我就給你生!”
男人頓時大笑出聲,打橫抱起慕醒往臥室走。
“那咱們現在就去造小人!”
慕醒一下子被扔到床上,造小人的運動還沒開始進行,門鈴響了。
看著男人郁卒的臉,慕醒悶笑,命令道:“先去看看誰來了。”
男人無可奈何地跑去開門,爭取快點打發走了快點回來造小人。誰知,門口站著的卻是趙霆和趙佳佳。
能察覺到男人身上的隱隱散發出來的暴虐,趙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打擾你們休息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佳佳還在。男人無奈,問道:“沒事,怎麽了?”
趙霆還沒好意思開口,穿著白兔睡衣的趙佳佳開了口。
“我想跟你們一起睡!”
於是,原本等著男人回來和自己造小人的慕醒,卻等來了已經抱著小人的男人。趙佳佳沖著一臉詫異地慕醒揮了揮手,甚是興奮地說:“喲,寶貝兒~”
趙佳佳被趙霆洗得香噴噴的,夾在兩個人中間嘰嘰喳喳地興奮地說個不停。慕醒看著男人越來越郁卒的臉,心里憋笑不已。察覺到他的笑,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趙佳佳說了一會後,臉上的神色卻沒像往常一樣越來越高興。她往被窩里縮了縮,聲音小下來說:“爸爸就要結婚了。”
看著趙佳佳哭喪下來的臉,慕醒眉頭一皺,輕嘆一口氣,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問:“佳佳不高興?”
趙佳佳吸了吸鼻子,把眼睛里的淚憋回去,說:“挺高興的,井阿姨肯定能把我爸爸照顧好。我我知道自己有病,萬一哪天我不在了,爸爸能有人照顧,挺好的。”
趙佳佳說完,讓兩個大男人陷入了沈默。趙佳佳很敏感,她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治。上次被綁架,更加讓她明白了這麽一點。小孩子一般都是不藏事的,有什麽說什麽。但是趙佳佳卻隱藏的這麽深,父母離婚、身體羸弱隨時死亡……這一切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根本無法承受。但是她卻自己默默承受著,只因為她愛著自己的爸爸,不想讓他擔心。
“睡吧。”男人說著,幫著趙佳佳蓋了蓋被子。
趙佳佳說完後,心里舒服了不少。不一會,呼吸漸漸勻稱了。
連趙佳佳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替她爸爸著想,而他呢?慕醒苦笑,真是不孝啊!自己不孝,讓男人也跟著一起不孝。想想兩家父母蒼老的臉,眼睛再也閉不上了。
正在慕醒翻個身準備睡覺的時候,趙佳佳那邊的男人叫了他一聲:“慕醒。”
慕醒擡頭,外面的月光淡淡地透過紗織窗簾,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身體輪廓。男人用胳膊撐著身子
,隔著趙佳佳俯身過來親了慕醒一下。像一劑鎮定劑,慕醒唇角漾開一抹笑。
男人笑了笑說:“晚安。”
方凡十在生日的時候,胡繁就說他三十歲的生日要大辦。等到生日這一天,林與之載著他和慕醒去看這個驚喜。到了海邊才知道,原來柯林租了一艘遊艇來為他慶生。
遊艇上就他們幾個人,方凡十挺高興的。到了之後,胡繁的下遊艇來接他們的時候臉色就不好,而當看到慕醒時,臉色更是陰郁了一大片。方凡十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著領著他上了遊艇。
大家在上面玩了幾天,海上空氣好,幾個人玩的很盡興。胡繁卻不怎麽高興,方凡十以為是因為慕醒。直到柯林來找他,他才知道事情遠沒那麽簡單。
遊艇的費用全部是柯林承包,所謂無功不受祿,方凡十知道柯林肯定有事情找他。其實方凡十挺不喜歡這種感覺的,不管是林與之或者是柯林還是胡繁,他希望幾個哥們之間的感情因為一些事情弄的那麽名利。
柯林來找他,開始只是簡單聊天,方凡十直接讓他開門見山,慕醒還在里面等著他呢。柯林也沒啰嗦,開口說了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柯林一個表哥是做生禽生意的。因為有柯林罩著,所以衛生那塊根本沒有去查的。結果這個表哥膽子大了,為了謀取暴利,往市場上投放了一批生病的雞肉。事情就出在這批雞肉上,有人吃了上吐下瀉,找到了有關部門反映,一查查到了他表哥那里去了。受這批雞肉危害的人不少,上面光憑著柯林是壓不住了。所以,柯林找到了胡繁想讓他幫忙。他是質監局的,說話比他要有分量的多。誰知,胡繁一聽他說他表哥做了這麽喪盡天良的事。直截了當地說絕對不會幫忙,還說他表哥最好自己去自首,不然他肯定受牽連。
他知道胡繁是為了自己好,但是他表哥和他從小一條褲子穿到大,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坐牢啊。胡繁那不行,他就想著從方凡十這下手。胡繁脾氣雖然好,但是比方凡十倔強的多。方凡十重情誼,雖然少不了一頓痛罵,但是比讓表哥去坐牢好多了。而且,這件事柯林也有份。因為表哥的生禽場里,他有往里面投股。而且被套牢了,他要是不管,出了事他其實也是逃不了幹系的。
柯林簡要地說完這些事,方凡十一腳把椅子踢飛了。臉上晦暗不明,但是眸子里卻是掩飾不下的怒氣。男人看著戰戰兢兢地柯林,冷聲問:“這次遊艇的費用,也是從那昧心
錢里出的?”
柯林臉色慘白,可憐兮兮地說:“十哥兒,我……”
“回去,跟我說多少錢。我方凡十花不起這錢!”男人冷哼一聲,連看都不想看柯林一眼,轉身就要走。
柯林上去拉住男人,男人眸光似寒刀,一下子紮在了柯林的身上。柯林趕緊訕訕地收手,見方凡十不再走了,柯林這才組織了組織自己的話說:“賠償我們一分都不會少,就是不讓查下來,查下來肯定會坐牢的。十哥兒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了,你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去坐牢啊?”
男人聽著,腮骨抖動,渾身的暴虐氣息讓柯林連擡頭都不敢。過了半晌,見柯林依舊低著頭沒說話,男人轉過身,扶著他的肩膀,皺著眉頭說:“柯林,不是十哥兒說你。你這好財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不改!遲早有一天會被弄進去。十哥兒現在有權力,能幫得了你。那我要是沒有權呢?你怎麽辦?柯家可就你一個兒子,你怎麽做事越來越不想後果了?”
柯林被說得心里挺難受的,他也挺後悔現在出了這麽個事。當時往市場上投放的時候,表哥只是說那雞肉只放了幾天而已,而且已經高溫消過毒了。結果,後來出事了才告訴他那雞肉是有病的。柯林知道這件事,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事情搞得那麽大,上面就要查下來了,他這怎麽兜也兜不住。他是孬種,聽說要坐牢早就嚇死了。現在搞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方凡十都不肯幫他了。
其實被方凡十這樣教訓,柯林覺得挺好的。這個男人最害怕的不是暴虐,而是他的沈默。他要是真沈默了一句話都不說,那就說明他放棄了他們之間的關系。而只要男人肯沖他發一點火,那就說明男人不會見死不救的。
“十哥兒,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柯林悶了半天,悶出了這麽一句話。他沒有林與之的圓滑,在方凡十面前他還老是說錯話。現在,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男人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賠償一點也不能少了人家的,還有,我只保你不保你表哥。讓他自生自滅去吧,我去找胡繁。”
他們這樣的高幹子弟,外表風光,其實家教比一般家庭要嚴厲的多。他沒去軍校以前,整天挨訓,被方司令教條著。柯林和林與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兩個人做什麽事都挺低調的,瞞著家里的人,就算出了岔子也是自己找有關部門協調處理好,絕對不敢讓家里人知道。所以,對於柯林的秉性,他還是知道的。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絕對是他表哥出的主意,八成柯林還被蒙在鼓里。既然這樣,他只保柯林,那個什麽表哥,槍斃了都不為過。
男人又嘆了口氣,好在只是上吐下瀉,要真出了人命……
聽到男人的回答,柯林驚喜地擡頭,看著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男人面色緊繃,沖著他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遊艇。
胡繁剛才吹了一陣海風覺得腦袋不舒服,回去後沒有開燈就趴在了床上。黑暗像帶著無數只腳的爬蟲,慢慢地爬到他身上,讓他神經緊繃,腦袋里像是被一只棍子給翻攪著,讓他沒法思考。
打開抽屜又吃了兩片藥,空腹吃藥讓胃像被繩子綁住一般的疼,胡繁難受地呼著氣,外面是海浪聲,來來回回地晃動讓胡繁想要嘔,卻嘔不出來。眼前的黑暗突然被傾盆而下的血紅被侵染,心臟似乎被誰抓住了,胡繁猛然坐起,後背一陣發涼……
“胡繁!”
門外是敲門聲,男人的聲音響起,胡繁咽了口口水,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緩了緩後,才起身去開門。
方凡十站在門外抽著煙,一開門,巨大的煙味讓胡繁皺了皺眉頭。擡手揮了揮白煙,看著方凡十把煙掐掉了,胡繁問:“怎麽了?”
男人盯著他,胡繁怕被看出來,轉頭進了屋。方凡十跟進去,打開燈後,胡繁的臉色看的更加清晰了。男人問:“你臉色怎麽這麽差?胡繁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胡繁擺了擺手,背對著男人,眼皮抖個不停。不能再撐下去,胡繁爬上床上趴好:“剛才吹海風吹的頭疼。有事嗎?”
他這麽說,男人可不信。走過去掀開被子,方凡十摸了摸他的腦袋,發燙。胡繁呼出一口氣,男人眉頭緊鎖:“吃藥了嗎?”
胡繁點了點頭:“只是初期癥狀,就是脾氣暴躁點,其余的沒事。”
男人沒說話,去倒了杯水,把胡繁抱在懷里看著他喝下去。靠在方凡十懷里,胡繁這才覺得好些了。頭在男人懷里蹭了蹭,胡繁小聲叫了句:“十哥兒。”
方凡十咬了咬牙,應了聲:“嗯。”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這麽幾天,你放心,已經不礙事了。”胡繁說著,直著身體讓自己冷靜下來,後背全是冷汗,風吹進去,涼颼颼的。像一個人的眼睛在里面滾來滾去一般……
胡繁皺著眉頭躺下,問:“你還沒說什麽事呢!”
方凡十不想在這個時候說柯林那種事,但是柯林這也拖不了多久。男人脫掉鞋鉆進了胡繁被窩,摟著胡繁的肩膀。感受到男人身體上的熱度,胡繁的冷顫這才好了些。
“柯林的事情……”
“嗯,他對我說過了。”胡繁笑了笑,往男人懷里鉆了鉆。男人的懷抱總是比他大,在他懷里能感受到最讓人安心的安全感。“柯林做那種事情,我實在是不想幫他。”
胡繁不像他和柯林從政,也不跟林與之一樣從商,心思本就比他們單純。再加上又是醫生,救死扶傷的心情可見一斑。柯林卻鬧這種要出人命的事,他不罵他才怪。柯林是知道自己跟胡繁說胡繁絕對不會答應,這才來找得方凡十。胡繁向來聽方凡十的話,基本上是無原則地有求必應。
“柯林好歹跟咱們一起長大,再說這次的事是他表哥的事,還是該保他的。”男人低頭說著,看著懷里的胡繁,眼睛里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胡繁想了一會,權衡了一會後,擡頭看著男人說:“要我答應也行,那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男人笑起來,問道:“什麽條件?”
“你跟慕醒分手。”胡繁說。
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胡繁,過了半晌男人才又笑了。“我不會跟他分手。”
男人沒有再說話,摸了摸他的額頭說:“我是為你好,你以後肯定用到柯林的地方。現在幫忙,是為以後鋪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上次他幫了我,這次我就要幫他。這次,算是哥欠你一個人情,幫不幫你自己想想。”
胡繁無力地趴在床上,眼睛里閃著亮光:“哥……”
男人沒忍心,過去抱了胡繁一下,由衷地說:“我知道你是怕哥再受傷才這樣說的。但是哥現在挺幸福的,你不用擔心,哥以後也會一直幸福。”
說完,男人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胡繁看著男人的背影發了一會呆,趴在床上低低地笑了起來……
回到房間,慕醒正在跟趙佳佳視頻。男人過去,從背後抱住慕醒親了親他的眼角。慕醒趕緊把視頻關了。
“當著小孩子呢,你能不能收斂一點?”雖然讓男人收斂,慕醒卻敲了個晚安發過去後,反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他這麽抱著,一用力,慕醒整個人被抱起來,然後被扔到了床上
。慕醒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躺在床上,浴袍半敞,露出漂亮的胸膛和精致的鎖骨。
欲火被挑逗起來,男人俯身壓在慕醒身上,含住了他胸膛上茶色的小點,仔細地吮咂了起來。
酥酥麻麻的感覺竄上全身,在感受到男人身下的粗大抵著自己的時候,慕醒的性器也半擡了頭。浴袍像蛋殼一樣被剝開,慕醒的裸體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之中。男人的呼吸愈發的粗重了……
衣服脫了個幹凈,方凡十把慕醒翻了個個,趴在慕醒背上。唇像雨點般溫柔又細碎地落在了慕醒的背上,慕醒腰脊挺直,低低哼出聲。
昂揚的性器抵在慕醒的臀間,方凡十趴在慕醒耳邊吹著熱氣。慕醒覺得癢,回過頭來想反咬住男人的唇。男人卻抿著唇往一邊躲,看著慕醒的眼睛里水光瀲灩,手指急不可耐地捅了進去。
眉頭微微一皺,慕醒輕喘著氣讓自己放松。男人做擴張做的很溫柔,不適感轉化成了微妙感,讓兩個人的情事變得更加刺激。
等做好擴張,男人沒有把慕醒翻轉過來,趴在他的身上扶著自己脹到發痛的性器緩緩地插了進去。
太過粗大的東西挺進來,讓慕醒還是有些無法承受。手下的被單已經被抓皺,男人的呼吸就在耳畔,體內的火熱在一下一下的跳動,男人在等他適應。
過了一會,抓住被單的手漸漸放開,還未等慕醒說話,男人扶著慕醒的後肩,猛烈地抽送了起來。
激烈的律動讓兩人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來,後肩被壓住,慕醒完全是被禁錮著的姿勢,男人的性器在他體內來來回回地進入抽出,火熱地摩擦著穴口,帶來一陣陣顫粟。背部與男人的堅硬的胸膛貼在一起,肌膚的磨蹭更讓慕醒有著說不出來的快感。被男人緊緊地壓制著,因為男人的動作,細膩的床單質感上下摩擦著慕醒的性器,喉嚨里發出低低地呻吟,眼睛里被情欲占滿了。
在遊艇上的這幾天,也許是心玩野了,男人的身體也狂野了不少。兩個人的性事,比以往要來的更加激烈。
一次高潮過後,男人把慕醒的身子翻轉過來。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余地,推送著依舊粗大的性器進去,繼續猛烈地抽送了起來。
因為剛才高潮的緣故,慕醒目光渙散,微張的嘴巴里跑出細碎的呻吟,男人俯身,咬著慕醒的唇,舌頭長驅直入在里面翻攪
著,恨不得把身下的人吃掉。
可怕的獨占欲……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緊抱著慕醒猛頂幾次後射了出來。這麽幾下的抽頂就像把慕醒給貫穿了一般,攪得他渾身發顫。過了好一會,男人從高潮中緩過來。抱著慕醒去浴室沖洗幹凈,兩個渾身濕漉漉的男人在床上又抱在了一起。
慕醒的力氣被抽了個幹幹凈凈,男人吻他他都沒力氣回應了。想起剛才趙佳佳跟他視頻時說的話,慕醒朝著男人懷里拱了拱說:“你說你怎麽到處犯桃花,佳佳剛才還和我說想你了。”
男人笑起來,抱著慕醒說:“吃醋了?”
慕醒感慨地說:“明明桃花眼長在我臉上啊。”
“也是,想當初我就是被你這桃花眼勾住的。”男人用手指描繪著慕醒的眼睛,笑著說:“你貌似還沒給我生日禮物。”
慕醒睜開眼皮看了男人一眼,笑著說:“我把自己送給你,未來幾十年的禮物提前發放,要謹慎使用。哎,腰快被你折騰斷了。”
聽他說著調侃的情話,男人溫柔的親了慕醒一下,心里滿滿地。揉著他的腰,男人說:“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胡繁最終還是同意幫忙了,柯林跟他道謝,他也沒有說什麽。胡繁那幾天臉色不好,方凡十勸他回去的時候最好找醫生看看,他的病根時間太長,稍微不註意就出差錯。他卻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都有點破罐子破摔了。
幾天後,下遊艇準備各自回去。慕醒和方凡十上車準備走的時候,卻被胡繁給叫住了。方凡十以為他沒開車,打開車門想讓他上去。誰料,胡繁一把揪住慕醒的衣領,語氣咄咄逼人:“你是為了報複我,才跟十哥兒在一起的,對不對!?”
慕醒盯著胡繁,面色緊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看到這幅場景,方凡十臉色一變,怒喝胡繁:“胡繁,你胡說八道什麽?”
胡繁臉色慘白,雙手發顫地把資料摔進方凡十懷里說:“兩年前,我撞死的慕凡,是慕醒的哥哥!”
☆、56
男人震驚了,他看了看胡繁,又看了看慕醒。拿出懷里的資料就要看,還未等他拆封,慕醒一把把紙袋奪了過去。捏著紙袋的手漸漸收緊,慕醒冷聲道:“你走!”
手就那麽停在半空,男人站定,目光深邃地看著慕醒,問:“你確定?”
腮骨動了動,慕醒沒有看男人。過了一會,他才說:“我會處理好,你放心,我說不會放開就不會放開。”
曾經,他以為只要他不提這件事,就沒有人會知道。兩個人就是簡簡單單的愛著,不摻雜任何的東西。但是現在,就算他不想面對,卻還是被胡繁給血淋淋地揭開了。
胡繁已經從剛才的沖動中冷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只是無措地看著男人,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得到慕醒那樣的回答,男人原本緊張的心情松了一塊。轉過身,盯著胡繁看了一眼,男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走了。
看著大悍馬絕塵而去,慕醒轉頭望著一臉無措的胡繁,冷笑道:“撞死了人?很值得炫耀麽?撞人逃逸,去國外躲了兩年。外科醫生,呵,治病救人的血和殺人的血是一樣的麽?”
胡繁站在原地,外面的熱浪撲得他眼前發黑。他咬牙忍住,盯著慕醒說:“我只是不想讓他再受傷。我逃逸去國外,都是十哥兒幫我準備的。你肯定知道,就憑這點你也會恨他。”
“幫著撞死我哥的兇手逃逸,我確實該恨他。”慕醒冷笑,“但是,自從我決定跟他在一起後,就沒有再把這件事當事。”
他心中,每一件事都各自孤立,他從沒有想過因為這件事而影響他如何對待方凡十。兩個人都受過傷,在一起本來就不容易。現在,兩個人身上的枷鎖就夠重了,何必癡纏過去那些東西,給自己徒增煩惱。
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喉嚨哽了一下,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麽的胡繁像小動物一樣地捂住自己越來越紅的雙眼顫聲道:“對不起……我撞到你哥,對不起……”
“對不起是最沒用的一句廢話!”慕醒聲音陡然提了起來,就算胡繁一副可憐的樣子,慕醒也沒有心軟。
嚇得胡繁渾身一抖,臉色慘白地說:“我知道沒用,我會償命的……只要,只要你跟十哥兒好好的。”
十年前的記憶再次如潮水般湧上來,
恐懼啃噬著他的理智。想著十年前那個男人跟他說“別怕”,想著那個男人少年時期並不寬厚但是溫暖的懷,胡繁的眼圈發紅,他只是想保護這個男人,像十年前他保護自己一樣。他對方凡十的感情,已經超過了友情和兄弟情。他把方凡十當做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人都是自私的,當十年前父母都救不了他的時候,是方凡十義無反顧地帶著他逃離了北京去了軍校。為了他,一待就是八年。
“不需要!我跟他的事情,不必攙和上你。”慕醒看著胡繁說。
慕醒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根本顧不上身後那個男人的挺直著身體在流淚。是嗎?沒有攙和上嗎?要不是因為十年前胡林奇救了他媽的命。八年後,他撞死了他哥。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陳陽正在客廳看報紙,聽到門鈴響後去開門。門一開,見門口站著的方凡十,陳陽有些訝異,卻仍舊是老實地笑著說:“回來了。”
話一說完,陳陽只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掐住了。男人的臉離著他只有五厘米,陳陽呼吸困難地幹咳一聲,臉色被憋得發紅,他問:“你想幹什麽?”
“胡繁手里的資料,是你給的對不對!?”男人盯著陳陽,渾身的暴虐散發開來,讓這個男人看上去更加的可怕。
不但是胡繁,還有慕醒。胡繁撞死慕醒他哥這件事,就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慕醒跟他分手,胡繁讓他離開慕醒,都是那份車禍資料弄的。而罪魁禍首,自然是這個陳陽。他從開始就知道,陳陽是豺狗,體型不大,危險不大,但是會在出其不意地時候咬你一口。雖然不至於斃命,卻讓你疼好幾天。
男人觀察力向來敏銳,陳陽再說廢話他肯定不信。無可奈何,陳陽嘆了口氣,掰著男人的手想喘口氣:“我是為你好。你知道你跟那個慕醒來家里以後,咱爸被你氣得進了一次醫院麽?我只是想讓你正常一些而已……”
“正常?!”男人冷笑:“你敢說你的目的就只是關心我爸的身體麽?你還沒這麽好心!”
“他是我兒子!怎麽會沒這麽好心!”
男人剛說完,樓上響起了老司令中氣十足的聲音。楊淑柔跟在老爺子身後下來,一看到這兄弟相殘的一幕,趕緊過來拉著方凡十說:“兒子你幹什麽?快松手!”
就算楊淑柔這樣勸著,方凡十仍舊沒有松手。老司令把手里的拐杖往地板上一跺,朗聲呵斥:“給我松手!”
冷哼一聲,男人的手最終還是松了下來,陳陽眼角微微上挑,眸光里說不出的得意。
“陳陽,你沒事吧?”陳陽脖子上有著明顯的掐痕,畢竟是自己兒子把人弄傷,楊淑柔歉意地問了一句,趕緊皺著眉拉著他就要去上藥。
“沒事的,弟弟沒有用全力。”陳陽斜睨了方凡十一眼,而這個“弟弟”的稱呼卻無疑將方凡十再次引爆,他這是第一次明目張膽地叫他弟弟。胳膊擡起,毫不猶豫地一拳揮過去,楊淑柔大驚失色,陳陽一拳倒地。
“你瘋了!”楊淑柔大驚失色,杏眼圓睜地看著自家兒子。一邊扶著陳陽起來,一邊給方凡十使眼色。老司令還在這呢,他這上演兄弟相殘的一幕,這不是讓老司令發火麽?
老司令被這一幕氣得渾身發抖,拾起拐杖剛要砸在方凡十身上,結果門鈴聲將所有人的動作給定住了。
方凡十一拳頭下來,陳陽的臉都有些變形,吐出嘴巴里一口血水,陳陽冷笑:“我去開門。”
門一開,外面的人魚貫而入。拿出手里的逮捕證,為首的人說:“方凡十,請跟我們走一趟。”
突如其來地展開讓一家三口震在當場,老司令率先反應過來,拄著拐杖走過去,一臉威嚴地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來的這幾個人,無論是方凡十或者是老司令都不認識。看來,這一切老早就計劃好了。方凡十做過什麽事情,這麽高的位置要被直接逮捕,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那群人顯然是知道老司令的身份,老司令一發話,都面面相覷,沒人敢接話。
這個時候,一邊的陳陽走過來,笑了笑說:“弟弟出事了,要進局子一趟。有什麽冤屈就去那里喊吧,爸,咱別耽誤人家工作。”
剛剛鎮定下來的男人瞬間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眸光森然地盯著陳陽,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陳陽!”
陳陽笑了笑,往常的老實和唯唯諾諾全然不見。他拍了拍方凡十的肩膀,笑著說:“對,是我。但是,不如說是你。方凡十,你太傲了,不把我當回事。等到現在落馬了,想把我當回事都晚了。”
看到男人眼中的震驚和不可思議,一種報複成功後的快感讓陳陽笑了起來。
“陳陽,這是怎麽回事?”老司令寒聲問陳陽。這個大兒子,暗地里是弄了些小把戲。他就當他心里郁結,
發發不痛快罷了,但是沒想到竟然弄到這種地步。
陳陽笑了笑說:“我跟上級某官員協調一致,各取所需,就這樣而已。不過,抓您兒子,也完全不算冤枉,他做的事,可是夠死上一回了。”
去年冬天,因為慕醒當眾砸車。今年春節,林與之堂弟逼良為娼,方凡十幫忙弄出來。還有慕醒把郝航揍殘廢,也是方凡十去接的人。而前幾天,柯林的表哥出事,又是方凡十出面。這幾樣事情加起來,就算不是死,也得關個幾十年。
老司令不可置信地看著陳陽,完全不理解他的這種行為:“你這是為什麽?”
陳陽冷笑一聲,盯著老司令的眼睛里露出寒光:“為什麽?為了你拋棄我媽後讓我有了這幾十年的像死狗一樣卑微的生活!”
父母離異,受盡嘲笑。母親不肯再婚,受盡苦難。來找親生父親,受盡壓迫。自己這三十幾年的人生,都披著一層唯唯諾諾的皮。而這樣的原因,全都是因為他。他竟然還問他為什麽!?
“我對不起你媽媽和你,但是,他好歹是你弟弟啊!”老司令捂著胸口,陳陽的話憋悶的讓他喘不上氣來。他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受盡委屈,他想著用各種方法來彌補。想著讓二兒子幫他提幹,就想著讓兩個兒子的感情能夠融洽一些,能夠在他以後不在的時候能互相扶持著。但是沒想到,兩個人非但沒有互相扶持,竟然在互相殘殺!
“說再多都沒用。”陳陽說著,把目光投在了楊淑柔身上:“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你要了二兒子,就沒有大兒子了。”
來的幾個人已經把方凡十給銬住了,等壓著他下去的時候,方凡十盯著陳陽冷冷地說:“放手!我自己會走!”
“凡十!”看著兒子的背影,楊淑柔頓時急了,想著要追上去。但是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楊淑柔的心頓時空了,轉頭一看,老司令暈倒在地上,臉色灰白。
“澤天!”楊淑柔趕緊跑過去,拉著老司令就要起來,沖著門外喊:“警衛!”
警衛從外面沖進來,幫著楊淑柔擡著暈倒的老司令,楊淑柔力氣不夠,差點滑倒。陳陽眉頭一皺,過去扶住她。楊淑柔揚起手,“啪”一巴掌打在了陳陽的臉上。楊淑柔滿臉厭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冷冰冰地吐出一個字:“滾!”
陳陽看著楊淑柔,眼睛里說不出的複雜。過了一會,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頰,笑了
笑說:“好,我滾,到時候,你別哭著求我!”
☆、57
胡繁剛回到家就接到了楊淑柔的電話,一聽說老司令住院,就趕緊趕了過去。老司令住院後就一直昏迷,前幾次身體不好也沒有這麽厲害。一時間胡繁著了急,倒是旁邊的楊淑柔來安慰他了。
醫生急診過去後,老司令仍舊沒有轉醒的跡象。被轉往加護病房,風風火火一路子下來,胡繁和主治醫生說話,等全部安定了下來。胡繁問楊淑柔:“楊姨,上次給方叔開的藥,他都沒吃麽?”
楊淑柔從剛開始的緊張現在漸漸放松了下來,聽到胡繁的問題,皺著眉頭問:“一直吃著呢!不過,都是他自己按時在書房吃,我沒有親眼見他吃過。這藥有問題?”
胡繁搖了搖頭,雙眉緊鎖:“不是,他的病情一直在惡化。按照藥性壓制的話,不可能還這麽嚴重。”
老司令的病是老毛病了,工作忙一直耽擱,到現在也是靠著東西養著,沒有吃過西藥。這次是身體確實嚴重了來吃的西藥,難免會有些過激。楊淑柔以為是這點出了毛病,趕忙問道:“你方叔這病……”
方澤天的病,不容樂觀。一來他年紀大了,二來錯過最佳休養時間。眼下也不能進行手術,只能先在醫院等著他清醒過來。胡繁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過去安撫地拍著楊淑柔的肩膀說:“會沒事的。”
楊淑柔大抵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聽到胡繁這麽說,心里也沒有多緊張。本來老司令就比他大三十多歲,這樣的心理準備做過多少次了。楊淑柔很堅強,給自己倒了杯水笑了笑說:“楊姨硬氣著呢,不用擔心。”說完,楊淑柔喝了口水,這才有些擔心地說了句:“凡十,被抓了。”
胡繁猛然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楊淑柔問:“被抓?為什麽?”
“陳陽弄的。”楊淑柔嘆了口氣,“上面有人幫他。估計是通過林寒雪她爸爸找的路子。這條豺狗,出其不意地咬人。”
楊淑柔說著,胡繁已經急了。方凡十在他們四個當中向來是幫著他們處理事情的,他這麽一進去,胡繁頓時沒了主心骨。想也沒想,抓緊拿出電話來給柯林他們打了電話。
柯林接了電話,那邊語氣比他還急:“十哥兒被軟禁了!”
胡繁問:“你怎麽知道的消息?”
柯林嘆氣,氣得恨不得摔桌子:“我表哥做的那事不知道被誰全挑開了,現在我都不敢出去了。我爸受我影響,也不敢輕舉妄動。”
剛跟柯林掛掉電話,林與之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跟柯林一樣的情況,林與之的商務會館被調查,他爸爸現在也是風口浪尖,根本不敢做什麽事。
胡繁掛掉電話,一種無力感貫穿全身,讓他眼前一黑差點倒退著摔倒。還是楊淑柔在後面托了他一把,這才讓他站住了。
現在想想,林與之當時堂弟脅迫的那個女明星的行為太過反常,說不定就是陳陽安排好的。而柯林他表哥的事,也是如此。沒想到陳陽計劃得這麽縝密,這麽長時間抓住把柄,然後通過林寒雪的父親和上層取得聯系,再各取所需。不管是林與之堂弟的事情還是柯林表哥的事情,方凡十都處理的幹脆利落沒有一點痕跡可取。要想提供證據來告倒方凡十,陳陽肯定還有法律界的人幫忙。看來,陳陽認識的人里,還是有那麽幾個讓人不容小覷的人物。
想到這里,胡繁換了一個角度思考了起來。做這麽多,陳陽的目的很簡單,無非是把方凡十拉下馬,然後自己的職位得到晉升。但是,那個上層的目的是什麽呢?陳陽口中的上層又是誰?
現在,方凡十被抓的消息還沒有放出來。說明那個人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他需要籌碼,但是籌碼不在胡繁他們或者是方凡十身上。那會是在誰身上呢?
一團亂麻攪在一起,胡繁的腦袋都快要炸了。就差一股線就能捋清楚了,但是就是找不到那股線。
不一會,雙手突然被人握住。胡繁心一緩,回過頭來看到了楊淑柔掛著笑容的臉。楊淑柔捋了捋胡繁皺著的眉頭,笑了笑說:“別急,你十哥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
胡繁被楊淑柔安撫地松了口氣,現在,如果能見方凡十一面的話,說不定還有些思路。但是,他們幾個沒有這麽大的權利。如果是上層的話,也許方司令可以。但是方司令昏迷不醒,根本無從查起。就算依靠他的部下幫忙,對方也未必盡心盡力。而且方凡十被抓這件事,最好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多,捅得簍子越大,這樣到最後收手不好收。
楊淑柔拿著毛巾去洗手間用溫水洗了洗,水龍頭里嘩嘩的水聲讓女人有些走神。直到外面胡繁叫她,女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笑著應了一聲,擡頭看著鏡子里那個依舊柔麗的女人,楊淑柔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說:“沒事,日子還得照樣過呢不是。”
出去之後,楊淑柔幫著老司令擦臉。這個陪伴了她三十年的男人,現在雙目緊閉,往日的
威嚴全然不在,鬢間的白發訴說著他的衰老。雖然時光蹉跎,但是這個男人依舊是那個讓她一見鐘情奮不顧身的男人。那個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戎裝光芒四射的男人。
想當初,十七歲的自己不顧家人的反對,輟學跟了這個讓她崇拜了一生的男人。過了這麽多年,當初的果決與豪爽依舊能讓楊淑柔唇角漾起笑。這個就是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啊,想想自己的兒子和另外一個男人,何嘗不是如此?世俗偏見又怎麽樣,兩個人的幸福,也只有在一起的兩個人能夠體會得到。
想到這里,楊淑柔對急得滿頭大汗的胡繁說:“你別著急了,著急也沒什麽用。凡十那沒消息,那咱們就等。那些勞什子官員,總是這個死樣子。先把你關幾天讓你急得抓心撓肺的,再來跟你說他們想要什麽。娘娘們們,拖拖拉拉。你要是著急就是中了他們的圈套!聽楊姨的,淡定點,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你方叔可是看著凡十被抓走的,他要是真心疼他這兒子,我看看他醒不醒!”說完,像往常一樣揪著老爺子的胡子玩了兩把。
胡繁被她這麽一說,才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楊淑柔說的這些,胡繁都懂。十年前胡林奇被陷害入獄,方凡十也是這樣安慰的他。但是,方凡十是他的支柱,現在天塌了,沒有了安全感,讓胡繁渾身冒冷汗,根本安靜不下來。就算坐著,手心也是一陣冷汗。
楊淑柔見胡繁坐下,這才對他說:“你有慕醒的電話號碼麽?凡十的事,你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吧。”
正在搓手的胡繁擡頭看了楊淑柔一眼,楊淑柔笑起來說:“十哥兒進局子這事,他媳婦不能不知道吧!”
胡繁思忖半晌,點了點頭,掏出手機給慕醒打電話。
慕醒正躺在床上看書,回來後男人沒給他打電話,他就有種焦躁的危機感。手機響了後,盯著屏幕看了一會,這才接了電話。
“餵。”從遊艇下來後,慕醒說完話就走了。盡管能看出胡繁精神有些不對勁,但是他也沒想多操勞。胡繁現在打電話過來,難道又想出了什麽話要來說麽?還是,男人出什麽事了?
“十哥兒被抓了。”胡繁聽出慕醒語氣中的不耐,但是還是說了這件事。慕醒混得圈子比他們要窄,對於方凡十出這樣的事對他說了也沒什麽用,只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不過,楊淑柔說的對,畢竟是陪著方凡十一輩子的人。方凡十現在進去生死未蔔,這些他說了,也算是讓他有些心理準備。
敞開的書漸漸合了起來,慕醒心空了一塊,心中不詳的預感被說出來,慕醒卻很冷靜,他問:“怎麽回事?”
胡繁大致上把事情的過程講了一下,然後告訴他:“只是抓起來誰也不能見,媒體沒報道,上面也沒下發文件。所以我想,可能是對方想要些什麽……”
沒有聽到胡繁說完,慕醒的腦袋嗡的一聲變為一片空白。太陽穴開始突突的跳起來,偏頭痛襲來,慕醒連皺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胡繁聽到那邊沒有聲音,就說老司令住院了,其余的也沒有多說就掛掉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的盲音,慕醒的耳膜被刺激的生疼。過了一會,才將手里的電話放下。腦海里各種錯綜複雜的事情攪合在一起,讓偏頭痛更加猛烈了。
陳陽把方凡十弄了局子里去了,那該怎麽辦?從來都是男人站在他前面替他遮風擋雨,而這次的風暴他前面再也沒有了男人。抓去軟禁了,以後還放不放出來?說好的兩個人一輩子,兩個人都不放手。但是現在呢?兩個人不放手,狠狠地抓著他們來之不易的幸福。現實,卻將兩個人的胳膊都砍斷了。
過多的事情將腦袋快要鼓炸了,偏頭痛來得太快太猛,慕醒抱著被子捂了一會。最終,起身去了醫院。
在去找老司令之前,慕醒去拿了些藥。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接了杯水把藥灌下去。冰涼的水順著喉管進入到胃部,這才讓男人清醒了一些。這件事還沒搞明白,任何解決的措施都會有讓方凡十丟命的危險。而且,他也根本沒有能力做些什麽。想到這里,慕醒自嘲地一笑。
他跟方凡十從來就沒有平等過,方凡十能幫得了他,但是他幫不了方凡十。就像十年前母親被強暴時一樣,渾身的力氣被抽走,愧疚或者是悲傷的情緒籠罩在頭頂,讓他連脊背都挺不直了。
正在這個時候,耳邊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女人的聲音很小,但是慕醒還是聽到了。
擡頭一看,頭頂上標註的是“婦科”。婦科那塊牌子的邊上,一個男人和女人正在說著什麽。男人臉上掛著心痛,正在輕聲和女人耳語著什麽。而女人臉上也是悲痛欲絕,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看著手術室的門口。里面的醫生又出來喊名字,男人抱著女人說了一會。最終,女人咬了咬牙,進了手術室。
聽到手術室里的聲音漸漸小了,男人這才轉過身來。長時間的低眉順眼讓這個男
人一副老實的樣貌,所以,讓他嘴角上掛著那個嘲諷的笑容是,一切是顯得那麽不和諧。
沒等里面的女人出來,男人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男人剛走後不久,女人掛著滿臉的淚水走了出來,里面又是醫生的埋怨聲。女人出來後,就來回地張望著。等到確實等不到剛才的那個男人,女人這才蹲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來。但是她的驕傲讓她沒有哭出聲,周圍的人根本沒敢過去安慰的。
就像是一直陰雨連綿的天氣突然被太陽照走了烏雲,慕醒起身挺直脊背,走到女人身邊伸過手說:“井律師你好,我是慕醒。”
☆、58
井薇男沒想到在這里遇到熟人,而且這個熟人竟然是慕醒。窘迫感讓這個女人埋著頭想把臉上的淚水擦幹,無奈擦幹了臉頰上的,順著眼睛又流下來了。最後,井薇男直接沒有再動。
慕醒見她不動,溫和一笑,過去拍著她的肩膀扶她起來說:“這里人多,我們先出去吧。”
隨意找了家咖啡廳,井薇男仍舊沒說話。拿著紙巾擦著臉上源源不斷地淚水,咖啡上來後,熱氣蒸騰著她長長的睫毛,在上面熏出了一串水珠。
在這個過程中,慕醒一直沒有說話。再強勢的女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而當碰到她們脆弱的時候,作為一個傾聽者唯一不讓她們尷尬的做法就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等著她們自己說出來。
“當初我讓薇嬌流產,說的那麽幹脆,嫌棄她扭捏。她不去,我還罵她這麽大了怕痛。現在這樣的事情淪落到我身上,我才知道,流產疼的不但是身體,還有心。”井薇男臉上帶著蒼白的笑,但是這個笑容怎麽看怎麽帶著股子勉強。
慕醒沈默了半晌,說:“你是一個女人,也即將成為一個母親。女人的真善美不會讓你們殺掉你的孩子,而母親的堅強則會讓你們保住肚子的孩子撫養成人。你們姐妹倆,都挺讓人佩服的。”
“佩服,呵……”井薇男突然捂住了臉,瘦弱的肩膀發抖:“佩服什麽?未婚先孕?一個被強暴,一個被男人拋棄……我們只是可憐的女人而已,有什麽可值得佩服的。如果可以,我們倒不想有這樣的經歷來讓別人佩服。這里面的苦,誰懂?”
陳陽中午來說,他根基還不穩,孩子不能要。兩個人的事情要是敗露,對誰也不好。要讓她“顧全大局”把孩子打掉。兩個人,大學的時候談了一次無疾而終的戀愛。她知道陳陽是有野心的人,而她也不是那種糾結兒女情長的女人,所以分手的時候手提刀落,說一刀兩斷就再也沒有聯系過。直到來北京,兩個人再次相遇。
初來北京的人,總是念家的。特別是井薇男這種野心勃勃要獨自闖出一番事業的女人,家里只有母親和妹妹,從小沒有父親的庇護讓這個女人肩膀上的擔子比誰都重。最初的創業是艱難的,當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是陳陽幫了她一把。時間一長,兩個人的聯系越來越密切,就這樣又好在了一起。
兜兜轉轉,陳陽若即若離地跟她在一起了三年。她想過結婚,但是陳陽這個人太飄忽了,飄忽到讓她看不透他的心。他總說他是愛她的
,他的愛他看得見聽得到卻摸不著。於是,她犯了每一個女人都會犯的笨錯誤。一直雷厲風行、精明幹練的井薇男,懷上了陳陽的孩子,企圖用孩子來挽留住這個男人。
大學的時候,她想去陳陽家看看,陳陽從來都不肯。而且對家里的事情緘口不提。陳陽身上有很多傷疤,背上有特別明顯的鞭痕。她問他這是什麽?陳陽也不說。於是,當她跟他說她懷孕後,陳陽也跟她攤牌了。
陳陽的家里只有三個人,他、他的母親、和他的繼父。他生身父親為了一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女人拋棄妻子去了北京逍遙快活去了,他跟母親在黑龍江艱難的生活著。母子兩個窮得最厲害的時候,連早飯吃不上。陳陽說,他過夠了那樣的苦日子了。正在這時,別人介紹了一個學校的老師介紹給了母親。就這樣,隨著母親嫁給那個男人,陳陽的物質生活改變了。
這個男人愛著他的母親,就母親不給他生孩子這一條,他早就跟母親離婚另結新歡去了。但是,卻因為母親不肯再給那個男人生一個孩子,繼父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他身上。無數個夜晚,繼父喝著酒,拿著鞭子甩在他身上。一邊罵他一邊罵他父親,說他們兩個男人害了他母親的一生。
後背上的疤痕,好了又被再打裂。次數多了,就留下了不能愈合的傷疤。陳陽說,就在那時候,我就默默發誓,要讓那個給了我這樣卑微生活的父親和繼母嘗嘗這種滋味。我不會報複在他們身上,但是他們的兒子,一定要享受享受我這樣的生活。
陳陽說了他的計劃,讓井薇男幫他。井薇男在律師界已經打出名頭,而且實力超群。林與之堂弟和柯林表弟,甚至是兩年前的那場車禍,都是她托人做好的。她想幫著她男人,出這口惡氣。而結果就是男人所說的,他會跟她結婚,但不是現在。等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去找她。
孕期的女人都是夢幻而脆弱到不忍直視血淋淋的事實的。
井薇男就是如此。
她少了她以往的精準察覺力,像陳陽這種的男人,怎麽會跟某個女人相守一生。他註定是為了他的野心而不斷地出賣著身邊的每一個人,直到爬到最頂峰的。他比任何人都會玩弄女人,他沒有方凡十那樣霸氣囂張的外表,但是他有他最堅固的偽裝,低眉順眼。利用女人的同情心,靠著女人上位。
井薇男說完這些,眼睛里又透出堅硬果敢的光芒,讓這個眼圈發紅的女人再次光芒四射。女人說:“孩
子我會生下來,因為這是我的孩子。”
受母親的影響,慕醒對女人向來是懷著崇敬的心態對待的。井薇男的一番話,讓他更加佩服和尊敬起這個女人來。他說:“薇男,我想請你幫個忙。”
井薇男眉頭一皺,臉上掛著疑惑。眼睛因為剛哭過,比以往顯得更有精神,在她憔悴的臉上,像兩顆亮閃閃的明珠。慕醒想,要是有寶寶有他母親這麽漂亮的眼睛,肯定是個很美的孩子。
見井薇男這樣看著他,慕醒也沒有再隱瞞,他擡頭看著女人說:“陳陽想報複的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方凡十。而我,跟方凡十是戀人的關系……”
井薇男平時接觸的人多,對同性戀這種事情見多不怪。但是這麽溫和的男人竟然是同性戀,而自己的妹妹竟然還暗戀過他,她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陳陽所願,他已經把方凡十拉下了馬。我愛人現在被軟禁,職位太高,臨時還沒有放出消息來。”慕醒溫和地說,“資料是你幫忙找的。十哥兒雖然做事囂張,但是很有原則。你幫陳陽做的資料里,肯定有不少偽證。所以我想,請你出面幫個忙。”
說到這,井薇男“呵”了一聲,苦笑著說:“你覺得陳陽這麽謹慎的人,他會把資料留在我這里麽?這次拉著我來流產,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我還沒從手術室出來他就走了。他是覺得我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才敢這樣做。資料里是有偽證,但是原件和備份我全部沒留,電腦都在陳陽那里。到時候出庭,就算有我這個人證在,沒有物證,依舊沒法為方凡十翻案。”
律師找偽證這樣的事情,其實很昧良心。當初為了陳陽,井薇男幾乎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這件事抖落出去,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的名聲也臭了。這算是一個大把柄,這麽多年的心血,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留下了這麽不光彩的一筆。而那個男人,握著把柄,讓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這里,井薇男狠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不管怎麽樣方凡十被抓有我一部分原因。這個地方幫不上忙,其他的地方有需要可以盡管開口。我一定不遺余力。”
從女人說完所有的資料都在陳陽那里時,慕醒就的手就又握緊了。手心出了一層細汗,像握著一條滑不溜秋的魚一樣,剛剛被藥壓制住的偏頭痛再次襲來,讓慕醒的臉色白了一圈。
希望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再次飄遠,他現在很想方凡十。不知道男人現在怎麽樣?
會不會被嚴刑拷打?老司令昏迷不醒,甚至生死未蔔。沒有他父親做後臺,里面的人會怎樣折騰他?
“我可以見陳陽的妻子。”井薇男看到慕醒眼里的無措,覺得眼前的男人其實跟他一樣可憐。女人的善良讓她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林寒雪一直不知道陳陽做的這些事。對女人來說,沒有什麽比男人的背叛更讓人受不了了。我相信,陳陽能做到這一步,不知道上了多少個女人的床。”
井薇男說著,心中的血液又似被抽去了一層。緩了半晌,才覺得冰冷的心有了些許溫度。
慕醒擡頭看著井薇男,她說的這個方法其實可行性並不是很高。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慕醒沖著她感激地一笑,說:“謝謝。”
井薇男舒一口氣,笑了笑說:“說什麽謝,本來就是我欠你們的。”
☆、59
雖然井薇男這樣說,慕醒還是沒有讓她與林寒雪見面。井薇男這樣驕傲的人,以小三的身份去見林寒雪,肯定會面子上拉不下來。她之所以這樣說,只是覺得對不起慕醒他們,想要彌補些什麽罷了。其實兩個人都知道,就算井薇男去找林寒雪,用處也不大。
不過,陳陽既然有色心,肯定不會就在井薇男身上,或許可以從這方面下手。
柯林和林與之去了醫院,當大家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慕醒聯系了胡繁。自從方凡十被抓,慕醒一直沒有合眼。滿腦子如何幫他,焦頭爛額思路都不清晰了。慕醒清晰的知道,這個想法著實有些不靠譜。但是急病亂投醫,也容不得他們多想。
沒有辦法的辦法,總像是一種希望,被火燒得通紅,一下子戳進你的心臟。疼,但是也解脫了。
胡繁在質監局的職位受到方凡十被抓的影響,現在已經也被撤職。而陳陽,極有可能頂替方凡十去軍校做的工程的名字,然後趁著這個工程造成的影響而升職。要想往上提,陳陽要打點的人不少。林與之聯系了他堂弟手下的狗仔隊跟拍陳陽,陳陽現在也算在風口浪尖,根本不敢有什麽高調地動作。但是該走的後門還是要走,狗仔隊還是拍了一些比較有價值的東西。
陳陽和林寒雪結婚的時候,張雅蕾因為跟林寒雪討論過去哪度蜜月的事情,兩個人關系還算不錯。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利益為重,方凡十和陳陽的事情張雅蕾本不想攙和。但是,畢竟她以後要跟林與之生活在一起,而林與之則要靠著方凡十。
張雅蕾負責把林寒雪約出來。慕醒已經在包廂里坐著等她了,林寒雪進包廂後,看到慕醒後,幾乎是馬上明白了過來。臉色當即就變了。轉身要走的時候,慕醒起身,沖著她溫和地叫了一句:“陳太太。”
林寒雪沒有再動,這個“陳太太”叫得太過諷刺。林寒雪轉身,看著慕醒掛著笑容的臉,問道:“有什麽事麽?”
林寒雪是個聰明的女人,慕醒相信不用他多說,她也知道了些什麽。慕醒從容地做了個請的姿勢,林寒雪坐下,慕醒把手上的資料遞給了她。
“不知道陳太太知不知道您的先生陳陽,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看著林寒雪打開牛皮紙袋一頁一頁地翻著資料,她的臉色很平靜,但是捏著資料的手卻緊的恨不得把紙給撕掉。
慕醒問完,林寒雪並沒有說話。而是把資料一頁一頁地看完之後,封閉
好了扔到桌子上,臉上掛著笑容問:“哦?跟哪個女人的?”
林寒雪的淡定是慕醒始料未及的,他眉頭皺了皺,給她倒了杯酒說:“井薇男,律政佳人,您想必也聽說過這個名字。當然,我們現在知道的就只有她。至於資料上的這些人,我們也沒有細細探究。陳太太,您知道我們找你的目的。彎也不必拐太多了,我們開門見山地直說吧。”
林寒雪臉色晦暗不明,慕醒心稍微安定了一下,他繼續說道:“陳陽現在馬上就要提升了,如果我們把這些資料投放到網上。雖然你們會在事後進行處理,但是在網上造成的影響肯定也不小。”慕醒頓了頓說:“從我給您的資料里,您也知道陳陽是個什麽樣的人。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您作為一個女人去愛他。陳陽是通過您才能提升的,而他口中的上層,也是通過您父親認識的。現在他捅了這樣的簍子,要是我們曝光,你們家肯定難辭其咎。”
林寒雪眸光一閃,盯著慕醒說:“應該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吧。”
聽到林寒雪這麽說,慕醒笑起來,他說:“對,還有另外一個中庸的方法。讓您爸爸聯系那個上層,放了方凡十。這是避免兩敗俱傷最好的方式了。”慕醒說完,修長的手指在資料上點了點說:“不算是避免兩敗俱傷,而是讓你們家避免被誤傷。”
慕醒說完後,林寒雪沈默了許久。過了一會,她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慕醒面色緊繃,盯著這個一直笑著的女人,心中有些亂了方寸,但是面上仍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滾!”林寒雪笑完,目光頓時森然,盯著慕醒惡狠狠地說了這麽一個字。
“他有情婦,我怎麽會不知道?”林寒雪看著自己塗著不同花色的指甲,妖嬈一笑。“我們本來就是各自玩各自的,他包養情婦,我包養情夫。你以為我們的感情基礎有多好?至於我為了他做這麽多?不過是看在他前途無量,聽從我爸爸的安排才跟他結婚罷了。”
慕醒臉色一變,胸腔內一陣寒風刮過,讓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
“至於你說的,把這些資料投放出去。投放就投放吧,網絡上的事情,真真假假根本沒幾個人會信。信又怎麽樣?上次方凡十為了你當眾砸車,結果呢?如果不是這個叫井薇男的做偽證,根本就能耐不了方凡十。這些資料投放出去,同樣能耐不了陳陽。”林寒雪笑著說,“至於你說的讓我父親聯系上層,呵呵,別做夢了。你以為我父親為什麽看中
陳陽?就是因為他對方凡十心中有恨,有恨就可以利用。方凡十的職位越來越高,已經快威脅到了我父親。所以,他必須落馬。而那個上層的目的,想來不必我多說你也能猜到。對,是為了方司令。所以,就算我父親為他求情,那個人也不會放過方凡十。方凡十是老司令的二兒子,大兒子背叛了他,在老司令心里,唯一親近的人就是這個二兒子了。他怎麽可能為了這些身外之物而不去救他二兒子?”
林寒雪說完,慕醒一驚。聽她這麽一說,所有的思路就都捋清楚了。就是因為方司令,所以那個一直不肯出面的上層才沒把方凡十的消息放出去,就等著方司令醒過來,給他一句話的事。
“還有,你跟方凡十的關系,我也知道。”看著慕醒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林寒雪的語氣越來越陰毒,隱隱有種咬牙切齒地報複感:“方凡十是同性戀這樣的消息,放出去會有什麽後果,你我二人都想不到。拋開對他職位的影響,就老司令來說,你生不出兒子,而老司令唯一的希望就寄予在了陳陽身上。所以,就算陳陽搞了這麽一出,老司令仍舊不會對我或者是陳陽怎麽樣。”
林寒雪說完,慕醒眸光漸漸變得深邃,坐在沙發上,身體陷進去,就像他的思維一樣,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漩渦當中。他只有一個目的,但是根本沒有通往那個目的的路。
林寒雪已經走了,胡繁他們走了進來。看著慕醒的表情,也已經明白了一切。慕醒眨了眨眼,擡頭看著胡繁虛弱地一笑說:“雖然威脅不成功,但是好歹知道了他們的真正目的,十哥兒臨時沒事。”
他當然知道,用這樣的方式救方凡十太過天真了。政界里的事情太過複雜,怎麽可能就憑著一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而挽救些什麽來。
不過,用一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來刺激另外一個女人,就能得到一些消息,捋清一些思路。慕醒咬了咬牙,林寒雪剛才說的話還在他腦海里回蕩。
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胡繁看到慕醒這副無力的樣子,心中隱隱有些心疼。慕醒臉色不好,胡繁坐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太累了,我給你開點藥,你休息一下吧。”
忙了這麽多天,慕醒不知道靠什麽支撐著,一直沒有合眼。盡管他知道這種方法成功的幾率幾乎為零,但是還是為了這個“幾乎”而奮戰了幾天幾夜。無論什麽時候,都保持著淡定從容。
想想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胡繁真為自己感到臉紅。自以為是的以為慕醒給了方凡十一次傷害之後,會接二連三地傷害方凡十。他不想讓方凡十在有兩年前那種灰白的痛苦,所以不遺余力地想要拆散他們。卻不知,兩個男人都很幸福。他卻一步一步成了劊子手,差點把這層幸福給斬落。慕醒一直在堅持,他說他不會放手就永遠不會放手。這對於方凡十來說,是這輩子聽過的最結實的承諾。那個心隨風飄零的男人,終於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歸宿。
歸宿有了,幸福有了,但是現實卻又將他們給分開了。方凡十生死未蔔,慕醒比誰都要著急。獨自努力,安慰著所有的人,一直沒有垮。
他心中支撐著他的那根支柱,叫堅持。
愛情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讓人如此地頑強。不管是楊淑柔,還是慕醒,兩個人都不曾放棄過。
林寒雪回家的時候,陳陽正在研究著手上方凡十牽扯到的案子。剛才越過林寒雪的父親,他直接與上層通了電話。這讓陳陽心情很好,能越過林寒雪的父親,就說明他或許可以為自己追求些什麽。這麽長時間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糾纏,讓陳陽都搞不懂自己的心了。現在,馬上就要成功了。他笑了笑,手上有籌碼,不信那個女人不上鉤。
正這麽想著,林寒雪將手中的紙袋摔在了陳陽跟前。牛皮紙袋被摔破,可見女人心中的憤怒。陳陽斜睨了一眼從牛皮紙袋里透出來的東西,上面的照片讓他挑了挑眉。他擡頭望著一臉冷笑的林寒雪,笑著問:“這些八卦雜誌上弄來的東西,可信度有多少,你比我要清楚。”
林寒雪咬著牙,眼中隱隱含著淚,這讓她畫著濃妝的臉顯的特別的悲切。
她當初怎麽就喜歡上了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在慕醒那里保持的冷然消失殆盡,林寒雪咬牙切實地說:“以後給我收斂點!別忘了你是誰帶起來的!”
林寒雪說完,踩著高跟鞋上了樓。陳陽眉梢帶著笑,沒有像往常一樣上樓去安慰他的“嬌妻”。盯著牛皮紙袋看了一會,陳陽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餵,淑柔,想救你兒子嗎?”
☆、60
胡繁安排讓慕醒回去休息,慕醒不肯,跟著他們又去了醫院。進了病房,楊淑柔正在給老司令擦著身子。一見他們回來,楊淑柔站起身來說:“正好,我要出去一趟,老頭子先拜托你們了。”
“您出去幹什麽?”胡繁接過毛巾,焦頭爛額地問了一句。
楊淑柔也沒打算瞞他們,直接說:“陳陽找我。”
“什麽?!”林與之大叫,馬上看了看老司令,聲音小下來焦急地說:“他跟您聯系了?您不能自己去!”
柯林趕忙附和道:“對啊楊姨,陳陽這個人一肚子壞水,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來!?”
慕醒擡頭看著楊淑柔,並沒有說話。母親想去救兒子,就算前面千難萬險,誰也擋不住。果然,楊淑柔說:“他最恨的是我,我當然要去。你們放心,楊姨這麽老骨頭一把,陳陽再恨我也不能殺了我啊!”
陳陽對她的,未必是恨。這些,楊淑柔沒有說。陳陽剛才打電話,名字都直接叫了。目的一目了然,想著老司令和方凡十倒了,算盤就打到她身上來了。楊淑柔是救子心切,但是也不笨。手上拿著錄音筆,就算陳陽不把他兒子放出來,她也想著能從陳陽那套出些話來。這面兒,是必須要見的。這麽大年紀,老司令也住院昏迷不醒,什麽盼頭也沒了。總不能讓兒子也一輩子在監獄里呆著啊,她想的很明白。
經楊淑柔這麽一說,眾人雖然無從反駁,但是仍舊是不同意。胡繁現在脾氣急,更是說:“楊姨您別這樣,要是您真出了什麽事,讓我們跟十哥兒怎麽交代啊?”
楊淑柔杏眼一睜,叉著小蠻腰說:“怎麽交代?就說他媽為了救他,進虎口狼窩了。我的兒子,有機會救我不去救,那我十月懷胎生他幹什麽?”
見胡繁還想說什麽,楊淑柔嘆口氣,做了個讓步說:“去我是肯定要去,陳陽的恨無非都是我造成的。他想幹什麽咱們都不知道,與其現在抓瞎,不如迎難而上。要是凡十在,他可比你們勇敢多了。”說到這,這位母親的語氣里又是得意。方凡十是她的驕傲,在哪里提起都能讓這個女人臉上神彩飛揚。
但是胡繁說的也對,楊淑柔無奈地說:“你們要是實在不放心,就跟著我去。胡繁你是醫生,在這照顧你方叔。你們幾個,跟著也別讓陳陽看見。柯林,給我弄支錄音筆。與之,陳陽跟我定的地方就在你會館附近,你聯系一下他們的老總,應該能在里面安插針孔,等陳陽真做什麽,
你們再趕緊去救我也不遲。”
冷靜地做好了布置,林與之和柯林趕緊去忙活了。慕醒站在一邊,楊淑柔笑起來說:“至於我兒媳婦,就安安穩穩地等著你婆婆我救你老公出來吧!”
楊淑柔說救方凡十出來,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把握。這說不定又是陳陽的另外一個陷阱,但是楊淑柔的話很好的緩解了慕醒的緊張情緒。他感激地看著楊淑柔,點了點頭。
楊淑柔去的時候,陳陽已經在那里等著了。見到楊淑柔進來,陳陽臉上頓時笑了起來。往常的複雜目光現在已經徹底轉變為赤裸裸的占有,楊淑柔冷笑著無視陳陽,端莊地坐定後,說:“我想救我兒子,你想要什麽?”
楊淑柔開門見山切入主題,陳陽卻不急,他笑了笑,給楊淑柔倒了杯茶,笑著說:“有你這樣的母親真好,為了救兒子,明知道可能是陷阱還往里闖。女人,都是這麽傻麽?”
“要是你被我兒子關進監獄,你母親也會這樣做。”楊淑柔冷聲道:“不過我兒子比你好太多,他再不濟也不會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下手。”
“我媽?我媽能幹什麽呢?連自己的丈夫都守護不了,甚至為了那可笑的貞潔,連自己兒子的生活都保障不了……”陳陽頓了頓,喝了口茶說:“你比她,好太多。所以,我才喜歡你。”
在這種情況下被繼子表白,除了哭笑不得和匪夷所思,更多的則是侮辱。她冷笑著問:“喪心病狂了麽?缺母愛缺到這種程度?別忘了,我可是方澤天的女人。”
“方澤天的女人,也可以是我的女人。”陳陽毫不在意地說著,臉上的低眉順眼完全消失,“我媽也是方澤天的女人,但是現在她和我繼父也過的挺好。”
楊淑柔端起滾燙的茶碗,里面一杯滾燙的茶水沖著陳陽潑過去。楊淑柔的性子直而豪爽,陳陽早就料到她會這麽做,一閃身,冒著絲絲熱氣的茶水就潑在了沙發上。
見沒有潑到陳陽身上,楊淑柔咬牙啟齒地罵了句:“豺狼!”
對於楊淑柔的辱罵,陳陽坦然接受。
“我就是豺狼。生活對我的壓迫太多,讓我有了太多欲望。在現有的條件下,要想滿足自己的欲望。我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犧牲掉善良、正直、誠實、孝順……這些所有你兒子擁有的褒義品格。”陳陽依舊是笑著,臉上沒有任何悲傷的神色。“小時候,我媽帶著我,母子孤苦無依,她還
躲著方澤天不讓他知道。那時候,我的欲望很簡單,就是吃飽穿暖。我繼父想要和我媽結婚,我媽為了那個方澤天不肯同意。我就把她和我繼父鎖在一個屋子里,聽著里面母親的不屈服的哭喊和繼父淫蕩的笑……我躲在門外,緊緊地握著門把手,邊哭邊笑。就算是有淚,也不是因為我媽,而是因為欲望被滿足的快感。”
“連自己的母親都出賣,你真是禽獸不如!”同為母親,楊淑柔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上去打陳陽一耳光。
“對,禽獸不如。”陳陽一字一頓地說,“當我媽跟繼父結婚後,繼父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是覺得我過的生活真是禽獸不如。吃飽穿暖已經滿足不了我……”陳陽笑:“所以,我考上大學。去了北京工作,考公務員,投放簡歷的時候,故意用了‘方陽’這樣的名字,就是想讓方澤天看到。結果如我所願。而等我利用完了方澤天,名字自然就改回來了。‘方’這個姓和認祖歸宗,是我這輩子唯一感到惡心的東西。”
鼻間溢出一絲冷笑,陳陽滿臉不屑。想想當初改名字為‘方陽’,到了現在,那種惡心的感覺都沒有褪去。陳陽一直認為,自己可以做一個正直善良,甚至憨厚老實表里如一的人。是方澤天給他的生活讓他把這些東西都忘掉了,所以現在楊淑柔看他的眼神里除了厭惡就是厭惡,這讓他很傷心。心痛的感覺是這麽強烈,讓他強烈地意識到,他是愛著這個女人的……
這種對愛的執著和忠誠,是方家男人所特有的優點,他想忘掉都不行。當第一次見到楊淑柔,這個女人臉上掛著禮貌的笑,自我介紹著。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怪不得方澤天會拋妻棄子地跟這個妖精一樣的女人在一起。要是換做他,他也會。本來,他是不想在方家住著的。但是為了能天天見到楊淑柔,他還是住在了那里。跟方凡十彼此膈應著彼此,直到把方凡十膈應去了軍校。
事到如今,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模糊了許多,甚至看不清輪廓。唯一真實的感覺,就是對眼前這個女人的熾烈愛意。這個欲望太過強烈,讓他壓抑不住自己。每次看楊淑柔的目光都太過複雜,這也讓這個女人察覺了出來。以前,他會害怕。但是現在,他不怕了。為這個女人保駕護航的方澤天和方凡十都不在了,他能明目張膽地向這個女人說出他一直壓抑的愛意。
他有籌碼,不會害怕楊淑柔不答應。
“依靠著您兒子,我得到了步步提升。但是再提升,也不過是處長
級。我的下屬在我背後怎麽指指點點,我通通都知道。我視而不見,但並不代表我不會報複。暗地里的報複更大快人心,沒有幾個跟我作對的人能有好下場。比我職位低的,暗地里炒,比我職位高的,默默積攢力量,時不時過去咬一口,直到把他咬死。方凡十就是這樣……”陳陽聳肩,“林寒雪的父親因為我是方澤天的兒子,所以把林寒雪嫁給了我。你比我清楚,方凡十升級太快,槍打出頭鳥,遭人嫉恨是肯定的。林寒雪的父親把我介紹給了上級,我們三個人蛇鼠一窩,各取所需。”
陳陽說了這些,楊淑柔心中的憤怒卻漸漸小了下來。陳陽太過可憐,為這樣的人生氣,根本不值得。沒給陳陽再次說話的機會,楊淑柔說:“你是來跟我談心的?”
被打斷的陳陽微微皺了皺眉,看來有些不高興。但是看著楊淑柔,卻又高興了起來。他說:“我喜歡你。方家垮了,跟著我吧。我能保證方凡十出來,只要他不報複我。”
聽到這大逆不道地回答,楊淑柔怒極反笑:“你太小看你的父親了……”
楊淑柔還沒說完,陳陽就亟不可待地撲到了她的身上。這個女人他肖想了十年,此時此刻就在他的面前。欲望得到滿足後,讓陳陽的心無限膨脹。既然說他禽獸不如,那他就禽獸一回。
身上的旗袍被陳陽一把撕裂,楊淑柔大驚,倒退著身子怒罵:“陳陽,你要幹什麽?”
陳陽喪心病狂,整張臉都扭曲了。撕開楊淑柔身上最後一片衣服,陳陽惡狠狠地掰開楊淑柔的大腿說:“幹什麽?幹你!”
☆、61
就在陳陽挺身要沖進去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門被踹開。慕醒臉色冰冷地沖進來,對著陳陽就是一腳。陳陽始料未及,一下子跌落在地。
楊淑柔驚魂甫定,看到慕醒後,顫抖著聲音說:“兒媳婦,你來了!”
脫掉身上的外套扔到楊淑柔身上算是回答,三步並兩步走到陳陽跟前,剛要擡腳踹,只見眼前一陣疾風,陳陽被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拎著領子直接提了起來。
“砰”得一聲陳陽被扔到桌子上,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暴虐將整個包廂的氣壓壓倒最低,是方凡十!
眸光冰冷地看著趴在桌子上如死狗一般沒有任何反應的陳陽,男人拿腳一挑他的下巴,一腳踹在了他的臉上。踹完之後,掐著陳陽的脖子按在墻上,拳頭沖著陳陽的臉揮了過去。
陳陽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一只大手來回地操控著,拳頭像鐵塊一般揍在他身上,讓他疼得沒了知覺。視線因為臉上的傷已經變模糊了,嘴巴里的血湧出來,帶掉了他兩顆門牙。
男人臉色緊繃,仿佛這個包廂里除了他和陳陽再也沒有別人。抓小雞一樣的提著陳陽的後領扔在了桌子上,男人提起滾燙的茶壺,一壺熱茶就著陳陽的下體毫不猶豫地澆了下去。陳陽的喉嚨里發出淒慘的呻吟,但是因為喉嚨被血水堵住,只能聽到咕嚕嚕的聲音。
男人沒有停止,擡腳對著陳陽一挑。陳陽身子翻了一個滾,頭磕在了尖銳的茶幾上,一陣翻天覆地的暈眩,頭頂上被磕出了個窟窿,呼呼地往外冒血。
一系列動作做的行雲流水,等楊淑柔反應過來的時候,陳陽已經死氣沈沈地躺在了地上。而自己的兒子則一腳一腳地想踹皮球一樣的踹著他,楊淑柔著了慌,穿著慕醒的外套一把抱住自家兒子,拍著他的背哄著:“兒子兒子,媽沒事,別踹了。這人血太黑,別讓他染了咱們的鞋。”
方凡十的動作停了下來,楊淑柔不高,只到他的胸膛。這個小巧玲瓏的女人就那樣抱著他,像小時候一樣哄著他,順著他脾氣暴躁時翹起來的獅子毛。這種感覺太熟悉,熟悉到讓方凡十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女人抱著他,給他講著自己父親年輕時的驍勇。滿臉驕傲地讓他以後也像他的父親這般威武,然後她就能躲在他們父子倆身後,永遠不會受到傷害。他記得自己當時答應的很爽快,覺得這很簡單。這個女人的身子是那麽小,他上初中的時候恨不得就已經竄的比她還高。保護她,綽綽有余。
胸腔里上湧著的血液漸漸冷卻,男人一把抱住懷里的女人,將這個女人揉進自己的懷里。方凡十只覺得眼睛發澀,一滴淚水順著他剛硬的臉頰流下來,沙啞地嗓音讓這個男人聽上去是那麽的憔悴。
僅僅一個字,卻道盡了男人的所有的情感。
“媽。”
這個世界上最不容易的感情有兩種,一種是只會流眼淚的男人為你流了血,一種是只懂得流血的男人,竟然為你流了淚。
楊淑柔抱著自己的兒子,一聲“媽”把這個堅強的女人叫哭了。她順著兒子的後背,感受著兒子壓抑著的哽咽,楊淑柔滿臉是淚地笑著說:“兒子,媽真高興。”
慕醒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子倆,看著滿臉憔悴和胡茬的男人哭得像是一個孩子。一直支撐著他的那口氣舒了出來,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上。
在胡繁的安排下,方凡十抱著慕醒去隔壁開了一間病房。從方凡十被抓後,慕醒就不眠不休。暈倒是疲勞過度造成的,休息休息就好了。把慕醒安排好後,方凡十就去了老司令的病房。
楊淑柔換好衣服才過去,叮囑方凡十他們幾個不準把今天的事情告訴老司令。知道事情輕重,他們自然不會亂說。方凡十腮骨抖動,楊淑柔揉著安慰,笑著說這麽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鬧脾氣。
方澤天雖然醒了,但是精神仍舊不濟。方凡十進去後,老司令一改往日的威嚴,沖著兒子慈祥地笑了笑說:“你說我一直偏心,現在還覺得你爸我偏心嗎?”
自己被放出來,老司令做出的代價必然不小。父親一說完,方凡十的眼圈又是一紅。咬牙克制著自己的眼淚,男人說:“爸,您還會開玩笑了。”
楊淑柔笑著說:“嗨,你爸啊,可拿喬呢。”
老司令笑了笑,笑完後又覺得沒意思,嘆了口氣說:“陳陽做了那樣的事,你恨他嗎?”
想著現在陳陽還在手術中,背後的楊淑柔捏了他一把,方凡十說:“恨。”
楊淑柔瞪了他一眼,這個直腸子兒子。他爸剛醒,就不能說點順著獅子毛的話啊!?萬一再被他氣出點啥毛病,這還得了?
其實,就算方凡十說“不恨”他也不信。方凡十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被陳陽這樣耍了一道,他不恨才怪。老司令又嘆了口氣,醒來後,就聽胡繁說了陳陽在他昏睡這幾天做過的事情。陳陽做的實在是
太狠心了,恨就恨吧。
“我其實早就打算好了,我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遲早要退。就想著,讓你利用你的職權多幫幫陳陽,這樣以後你們也好有個照應。我職位太高,幫他或者幫你都會毀了我的名聲。我下退是換你們兩個平安的砝碼,現在可不就用上了麽?”
“您退了?”方凡十大驚,連楊淑柔也挑了挑眉。
“你哥哥做的事情,我其實都知道。軍校里的火災我查得很模糊,但是矛頭也是指向他。”老司令說:“但他是我兒子,我能拿他怎麽辦?”
雖然他說他是他的兒子,但他與陳陽的關系,又遠不是父子這麽簡單,老司令確實不能拿他怎麽辦。
“您什麽時候知道他沒安好心的?”方凡十問。
“就你去軍校的日子,我患了病,藥都是他拿的。我吃藥的時候,有一個習慣,就是把膠囊打開,把里面的藥末灑在水里一塊喝下去。以前吃的藥都是沒有顏色的,而陳陽幫我買的,雖然膠囊是一樣的顏色,但是倒進水里後,就變成了橙色。”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心中的怒火更甚,在自己不在的時候,陳陽竟然連自己父親的命都要害。
“那您還護著他?”
老司令苦笑了一聲說:“他只是給我換成了維生素,沒換成毒藥說明他還有些良心。”對於陳陽,盡管他做了這樣的事情,但是老司令知道,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至今,他對陳陽都是愧疚感大於一切,所以就算陳陽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也沒有對他做什麽。
方凡十雙手緊握成拳,眸光冰冷地說:“您繼續愧疚您的,陳陽我自己來報複。”
如果陳陽只是對他做了那些,他完全可以原諒。但是他竟然覬覦楊淑柔,而且差點把她強暴……這個女人可是守護了他一生,給了他所有的母親啊,當他沖進去看到楊淑柔穿著慕醒的外套在那發抖時,方凡十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陳陽那個畜生給殺了。當時要不是楊淑柔制止他,說不定他還真就那麽做了。
世間沒有兩全法,老司令知道兒子心傲,不會對陳陽善罷甘休。聽到兒子說了這些,老司令嘆了氣說:“陳陽收賄受賄,會被雙規。革職查辦後,會進去待幾年。讓他在里面好好地反省吧。你就當爸求你,不要再糾纏他了。”
老司令說完,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掏空。這個身心俱疲的父親,已經再也
沒有什麽能給兒子的了。他安排好的這一切,只希望他們兩個人都能接受。一生威嚴果敢,卻在兩個兒子這里折了翼,老司令心中的憤懣大於一切。
老司令說完,方凡十還要說些什麽,卻被楊淑柔打斷了。楊淑柔掏出旁邊的藥膏,跟兒子說:“你快去看看慕醒醒了沒,自己有男人不看著,你看著我男人幹什麽?”
方凡十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媽,楊淑柔使了個眼色,男人這才不甘願地走了。
病房里只有老兩口,老司令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女人說:“淑柔,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窩囊的?”
給老司令擦著藥膏的手一頓,楊淑柔擡頭看了看老司令的臉,然後繼續擦著藥膏說:“都糟老頭子了,當然窩囊!”
“糟老頭子”嘆了口氣,笑了笑說:“你還年輕,如果……”
“如果你退了啊,咱們就回湖南。買一塊茶園,拿把藤椅坐在茶園里聊天,從白天聊到晚上。晚上呢,你要是還想要個兒子,那我們就再努努力,再生個!”楊淑柔說完,拍了拍老司令的胸膛,為自己男人這健壯的肌肉很滿意。
方澤天被她說得哭笑不得,臉一板說:“胡鬧!”
楊淑柔摸著老頭子的臉,笑著說:“你想說什麽?說你窩囊說你老了然後讓老娘再找個人嫁了麽?老娘啊,十七歲的時候有勇氣直接把你誘拐上床,這輩子就沒想著再跟你分開。”
楊淑柔的一番話,讓老司令不禁想起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著學生裝的楊淑柔,跑到他的馬下,杏眼里閃著晶亮亮的光,崇拜地問他:“你能抱著我一塊騎馬嗎?”
一句話,一個表情,一雙眼睛,讓而立之年的他動了情。
想到這,老司令笑了笑,剛要說句話,楊淑柔一巴掌拍在了他身上:“轉身,抹後面!”
方澤天乖乖地轉身,只聽身後的楊淑柔驚奇地說:“哎,這玩意手感不錯,抹上去涼涼的。要不要給兒媳婦也買一瓶,跟咱兒子行房事的時候能用到。”
老司令:“……”
☆、62
男人從病房里出來去了隔壁病房,慕醒依舊在睡著。放下心里的事情以後,慕醒的表情溫和而從容。男人情難自已,走過去吻了吻慕醒的唇角。胡茬碰在慕醒光滑的下巴上,皺了皺眉,病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慕醒嚴重仍舊滿是疲憊,男人沖他笑了笑,說:“繼續睡吧,我陪著你。”
慕醒盯著男人看了好久,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臉。男人的胡茬紮在手心的感覺是那麽明顯又真實,慕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面無表情地再次睡了過去。
這個小動作讓男人很動容,胡繁說慕醒這幾天不眠不休。為什麽不眠不休?怕做夢的時候夢到他,卻摸不到他嗎?疼惜地吻了吻慕醒的眼睛,對方不適地皺眉,男人輕笑,轉身去了洗手間收拾自己。
胡子刮幹凈,神清氣爽地洗了個澡,困意襲來,男人上床抱著慕醒一起睡了。安心,是只有慕醒能給他的。男人抱著慕醒,就像抱著了整個世界。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不想再去回憶。
慕醒睡到大晚上才醒過來,方凡十正用胳膊撐著頭看著窗外不知想些什麽。見他醒了,男人抿著漂亮的唇線一笑,低頭吻了吻他說:“醒了,先去吃飯。”說著,就要起身。
慕醒一把拉住他,男人疑惑低頭,見慕醒只是睜著眼睛看他並不說話。方凡十埋頭深深吻住慕醒,舌頭撬開他的牙關,在里面肆意地翻攪。
舌頭被狠狠地含著吮咂,口腔內每一個地方都被男人強勢霸道的橫掃而過,酥麻感回旋在口腔。充實到讓慕醒瞬間清醒過來,抱住男人,努力地回應了起來。
一襲長吻結束,兩個人呼吸粗重地紊亂著。兩個男人眼中都是難掩的情欲,恨不得把眼中的人剝皮去骨吃掉。
氣氛好的不得了,門卻被敲響了。門外的楊淑柔叫了一聲:“兒子,叫你媳婦吃飯了。”
盯著對方的目光里帶了笑意,方凡十先笑了出來,接著慕醒也哈哈地笑出聲。楊淑柔在門外聽著里面神經質似的笑,疑惑地說:“這倆孩子是瘋了麽?”
是瘋了,高興地瘋了!
方凡十起身抱著慕醒起來,愛不釋手地親著還不忘跟外面的楊淑柔說:“這就來!”
笑容蕩漾在唇角,慕醒坐在床上看著男人蹲在地上幫他穿鞋,幸福地不真實起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靈巧地幫他把鞋穿好,擡頭又吻上了低著頭看他的慕醒,仿佛怎麽樣
都親不夠一般。
慕醒笑著說:“你媽還在外面等著,小心她踹門進來。”
方凡十毫不在意,剛睡了一覺精神飽滿,他說:“進來唄,反正你是我媳婦,誰也管不著。”說完,方凡十臉色變了變,斂起笑容說:“慕醒,你哥哥……”
他回家後就被帶走,也不知道慕醒和胡繁說了些什麽。算起兩年前,自己做的事情真是挺缺德的。慕醒現在對自己是什麽想法,他完全不知道。不知道他就想問,進去一趟知道兩人來之不易,就不想兩個人之間再有疙瘩。
“陳陽早就把資料給我了。”慕醒說著,笑了笑,“我想得很明白了才跟你在一起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每件事情我都分得很清楚,不會因為這件事影響那件事。至於為什麽沒有跟你說我哥哥的事情,是不想讓你有負罪感。一個林澤就是兩年,再加上我哥哥……”慕醒呵了一聲,繼續說:“經歷了這麽多事情,要追著以前不放,那還想幸福嗎?本來咱們兩個之間的困難和壓力就夠多了,何必要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尋不開心呢?”
兩個人在一起,父母的壓力就夠大了。他的心臟承受能力本就不強,他現在只想往前看,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揭過去了。
聽慕醒說完,方凡十抿著唇說:“嗯。”
外面又響起楊淑柔的拍門聲,慕醒拉著方凡十走出去。楊淑柔一看兩人出來,趕緊笑著招呼道:“快點,我讓胡繁幫我聯系的廚房親自下廚做的飯。忙了這麽多天,好好補補!”
領著小兩口進了病房,老司令一臉威嚴的對著一桌子菜。看到方凡十和慕醒,老司令緊繃著的臉松了松,漾著一抹笑容說:“吃飯吧。”
方凡十過去搬椅子,慕醒幫忙擺筷子,楊淑柔負責舀湯,老司令則威嚴地發呆。四個人各司其職,坐好後一塊吃著飯,倒是挺和樂的一家人。沒有在家,楊淑柔也大膽了不少,邊給慕醒夾菜邊問:“怎麽樣?婆婆我做的菜還算好吃吧?”
想著以後就要伺候三個男人的飲食起居,楊淑柔頓覺任重道遠。今天這一桌子菜布置地很精心,南北方菜都有,色香味俱全。真是讓人垂涎欲滴。
慕醒溫和地笑著,誠實地誇贊道:“挺好吃。”
白天還抱著胳膊瑟瑟發抖的女人,現在又恢複了往日的活潑直爽。楊淑柔的樂觀能感染很多人,慕醒挺佩服她的。
“好吃就多吃,
覺得哪個地方不好就跟我說,我幫你特別開小竈。”楊淑柔被誇獎,有些飄飄然。
“慕醒做飯也挺好吃的。”方凡十塞了這麽一句。
老司令擡頭看了慕醒一眼,慕醒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說:“只是家常小菜罷了,也沒多好吃。”
“真的?”楊淑柔睜大眼睛,“哎,我還以為以後要忙死忙活呢。我家兒媳婦真能幹,是不是啊老頭子?”
正在吃菜的老司令被搗了一胳膊肘子,差點嗆到。抖著胡子威嚴地說:“胡鬧。”
楊淑柔哈哈大笑,拍著慕醒的肩膀說:“兒媳婦別緊張,你爸其實心里挺高興的,就是口是心非的毛病改不了。”
老司令抖著胡子要再說些什麽,楊淑柔揪著他的胡子給他夾菜:“吃吃吃,一家人在一起有什麽放不開的。等回了湖南,看老娘不把你這一嘴官腔給整治過來!”
老司令拿自己老婆沒辦法,悶頭吃飯不說話了。慕醒看著老兩口,嘴角緊抿著笑了。
吃過飯,四個人下樓去消消食,然後就各回各家了。
所謂“飽暖思淫欲”,方凡十剛壓在慕醒身上準備扒衣服,門外又響起了楊淑柔驚天動地地敲門聲。慕醒悶笑著讓他去開門,男人一臉郁悶地起身開門。
門外,楊淑柔笑得賊兮兮的,見兒子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頓時明白了過來。從後面拿出兩個白盒,遞給兒子說:“這是你爸的藥。”
男人哭笑不得:“你拿我爸的藥給我幹什麽?”
楊淑柔嗨了一聲:“這藥抹在身上可舒服了,涼涼的,你跟媳婦用的到。哎,至於咋用,就不用媽教了!”
看到自家老媽眉毛一挑一挑,兒子頓時明白了過來。心中對自家老媽的感激猶如滔滔江水一般湧出來,革命友誼就是這樣建立的。
關上門,男人把藥膏放在床頭,慕醒起身想要看看那是什麽。男人嘿嘿一笑,壓住慕醒說:“別急,一會用到了咱們一起拆。”
說完,男人就把慕醒想要說話的嘴給堵上了。
火熱的大手在慕醒身上來回遊移,不一會,就把慕醒給扒了個幹凈。男人憋了幾天,力氣沒控制好,慕醒身上被吮出多處紅紫。皮膚火辣辣,又麻又酥。男人的性器張牙舞爪地抵在穴口,一下一下就是不進去。慕醒被折磨地腰發軟,無可奈何地看著身上的男人問
:“你……還進不進去?”說完,臀部還往男人的性器上蹭了蹭。
這種邀請的動作讓男人倒吸一口涼氣,粗重的喘息聲噴在慕醒的耳畔,男人拆盒子,笑著說:“進,這就進。”
一管子藥膏全部抹到手上,男人伸出食指捅進慕醒的體內開始做著擴張。清涼而潤滑的感覺讓慕醒驚訝地擡頭想要看看。
三根手指全部順暢地捅了進去,男人臉上掛著笑,說:“咱媽給的東西還真好用。”話一說完,腰一挺,粗大的性器直直地捅進了慕醒的體內。
沒有像往常一樣撕裂般的疼痛,潤滑而清涼的感覺讓慕醒後背一陣發酥,失聲叫了出來。看著身下的人眼角發紅,嘴唇半張的樣子,男人沒有再等,架開慕醒修長的雙腿,猛烈地抽插了起來。
雙腿大開,敞開的臀間被反複地沖插,每一次插入都插進最里,熱鐵摩擦著腺體,後背一波一波的酥麻感讓慕醒失聲叫著,前端直直挺立著,流出水來。
激烈的抽送中,男人並沒有忘了慕醒。一手架著慕醒的大腿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住了慕醒昂揚的性器。看著慕醒因為情欲而迷離的桃花眼,男人身下的抽插更加猛烈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慕醒已經射過一次,而男人卻一直沖刺著不肯射。慕醒被翻來覆去地插入著,腰快被折成了兩段。直到最後,男人抱著他坐在自己身上,擡著無力的慕醒的腰,來回猛烈沖插了幾次後才抖動著射進了他的體內。
一場激烈的交合完畢,房間里已經充斥著體液淫靡的氣息。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心臟砰砰地拍打在胸膛上,仿佛要跳出來一般。慕醒被折騰的渾身酸軟無力,嗓子叫的都有些沙啞。激烈的性事讓兩個人得到了最大的滿足,粗重的喘息聲響在對方的耳畔,仿佛要穿透耳膜。
喘息聲中,慕醒咬了咬男人的耳垂,說:“忙完後,跟我回趟老家吧。”
老司令的態度讓慕醒覺得重新燃起了希望,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他要給男人一個名分。
☆、63
方澤天在醫院里養了個把個月,住院的時候忙著一系列工作,只知道陳陽在被捕,刑期是二十年,也沒有時間去看看他。一出院,楊淑柔沒等他要求,就讓警衛把車開到了陳陽所在的監獄。
老爺子一輩子都幹著把壞人送進這里的事情,現在,卻來這里看自己的兒子。一時間腦中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起,換來最後一聲嘆息,楊淑柔在外面等著,老爺子自己拄著拐杖進去了。
陳陽穿著獄服,頭發理得看到頭皮,臉上掛著憔悴的神色。一見來人是老司令,眼睛里的恨意洶湧而出,咬牙切齒地問:“你來幹什麽?”
老司令想要伸出去的手最終定格在了拐杖上,看著陳陽,方澤天一肚子的話說不出來。最終,他低頭嘆了口氣說:“我就是來看看你。”
老司令雖然退了,但是舊部還有很多人在,威懾力也不容小覷。他已經動用自己的所有,讓陳陽盡量舒服地待在這里。但是他又不常來,看看陳陽的臉色,肯定還是受了不少苦。而且上次方凡十把他揍的身體還沒恢複,從外面雖然看不出來,但是內臟和筋骨受的傷不輕。本來還有痊愈的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根本不配合治療。這樣下去,已經算是半殘。
“真是難為您大老遠跑來看我,謝謝,我很好。看完了就走吧。”陳陽冷淡地說,轉身就要走,身體還有些不穩。
以前,帶著面具的時候,他對這位父親唯馬首是瞻。盡管心里恨得牙癢癢,但是他說什麽他都聽。現在,大家撕破了臉皮,自然沒什麽好說的。陳陽原形畢露,對他父親的厭惡也表現的很明顯。
這樣的對白讓方澤天心中困痛難當,不過,他做過那樣的錯事,也不指望陳陽能夠原諒。這個威嚴的男人看著陳陽,歉疚地說:“對不起啊陽陽,爸沒保護好你。”
陳陽身子頓了頓,轉身過來臉上掛著陰笑。
“你先保護好你的楊淑柔吧!”
看到老司令臉上的震驚,報複的快感讓陳陽的臉都笑扭曲了。
“楊淑柔沒跟你說麽?我差點把她給上了!就差那麽一點啊~怪不得你拋棄我母親跟她好了,滋味確實不錯!”
房間里傳來陳陽哈哈大笑的聲音,顫抖的雙手握著拐杖,方澤天面色緊繃,拿起拐杖毫不留情地朝著陳陽身上打去……
從里面出來,外面明晃晃的太陽耀眼,老司令擡手遮了眼睛一下。或許是
陽光太熱烈,或許是空氣太悶熱,老司令的後背已經被汗水給浸濕了。
悶熱的空氣里,方澤天被曬得臉色蠟黃。腦袋里的暈眩感襲來,方澤天覺得自己在站著就要暈倒了,這才坐在臺階上喘了口氣。
掏出手機,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後,很快通了。
“餵?”一個女人蒼老的聲音。
“餵,玉清啊,是我。”聽到老友熟悉的聲音,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在方澤天的心中遊走。
“澤天?”對方楞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方澤天和陳玉清通話的次數不多,話題多是圍繞陳陽。他突然打電話過去,陳玉清以為陳陽出了什麽事。
聽到陳玉清語氣里的擔心,方澤天沈默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說:“陳陽犯了些錯誤,要在監獄里待幾年。”
電話那端,久久沒有回音,氣氛肅穆的連喘息聲都聽不到。方澤天心中有愧,他說:“玉清,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他說過太多次了。多到他自己都覺得說出來沒有什麽力量。
“澤天,陳陽本來就不是你的孩子,你又何必給自己這麽大的包袱。”陳玉清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是我的兒子!”方澤天激動地叫了出來。
陳玉清捂住胸口,仰頭苦澀地笑了笑。幾十年前,方澤天和他哥哥方澤陽同為駐紮在鴨綠江邊的士兵,一天天降大雪,兩個人被困在雪中整整三天三夜。在方澤天饑寒交迫快要死掉的時候,方澤陽咬破自己的靜脈讓方澤天喝了自己的血……
方澤天活了下來,方澤陽卻因此犧牲犧牲了。從此方澤天就背上了沈重的包袱,娶了剛剛懷有身孕的大嫂陳玉清。給她一個名分,說會陪伴她一輩子,說會看著方陽長大。這是方澤陽用生命換來的承諾。
這件事,是兩個人的秘密。陳玉清不會再嫁,更不會給別的男人生孩子。她內心認定了方澤陽是她唯一的丈夫,不會背叛。她不會讓陳陽受委屈,不會讓他知道自己是個沒爹的可憐孩子。兩人結婚,是最好的掩護。而且,她能看到方澤天的愧疚。如果這樣能讓他好受一點,更好。
後來方澤天去了湖南,認識了比他小二十歲的楊淑柔。這麽多年,方澤天從來不知道女人是何滋味,十七歲的熱情湘妹子讓他體會到了什麽是愛情。消
息傳來,方澤天正在掙紮中時,陳玉清主動提出了離婚,並且自己撫養著陳陽。沒有冠上“方”姓,不過是不想讓楊淑柔心里不舒服。這個男人為她一家人付出了這麽多,她不能再耽誤他的幸福。
本想以後和他再無瓜葛,誰料陳陽竟然去了北京聯系上了他。
陳陽從沒有表現出來一點對方澤天這個“父親”的不滿,而他一旦找到了方澤天,方澤天就不可能不管他。想想也好,自己因為那一股子執念,讓陳陽受了多少委屈。既然他向往那樣的生活,就隨他去吧。她活了大半輩子,有些事已經看得很淡了。
方澤天從陳陽口中得知她這些年來受得苦,心中對方澤陽和陳玉清的愧疚更甚。他一個鐵血漢子,曾經拿生命起誓要保護好自己兄弟的妻兒。結果,他在北京逍遙快活的時候,陳玉清和陳陽卻過著那樣的生活。方澤天心中愧疚難耐,對陳陽更是好過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想剛才,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打向陳陽,陳陽疼得臉色鐵青的發抖。他實在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了,他住院這段期間,楊淑柔竟然遭受了那樣的對待。方澤天心中何止憤懣!
他這明明白白做了一輩子人,卻有了這麽一個糊塗又混亂的老年。他方澤天做了什麽孽?要遭到這樣的報應!真想幾十年前死掉的那個人不是方澤陽而是他啊!
“澤天,陳陽心眼太壞,牢獄之災本就難免。你不要太過自責,三歲看老,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清楚。”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陳玉清邊哭邊說。“我和陳陽耽誤了你那麽多年,現在陳陽又不知道做了些什麽事情報複你們。澤天,有愧的是我啊!”
兩個人通過電話,聊了很多。等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拄著拐杖出大門的時候,楊淑柔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到老爺子一出來,趕緊打開車門拽著上車,嘴巴里絮絮叨叨地說:“怎麽去這麽久,你看出這一身汗。這麽大年紀了還不知好歹,這麽熱的天要是中暑了我可不管!”
說著不管,口是心非的楊淑柔卻已經拿出濕巾來幫方澤天擦汗。敞開他緊閉的領口通風,楊淑柔的手被方澤天握住了。
從上車開始,方澤天就未發一言,剛硬的臉直視著前方,只留給楊淑柔一個冷硬的側臉。被抓住手,楊淑柔嗨了一聲,想要抽出來,怎奈方澤天力氣太大卻死死抽不出來。
楊淑柔,臉紅了,嗔怪道:“怎麽了啊?跟個毛頭小子似的!”
這個聲音,方澤天聽了三十多年。每天聽都聽不膩,現在聽著更是安心。方澤天轉過頭,看著楊淑柔不在年輕卻依舊柔麗動人的臉龐,他問:“不是要回湖南嗎?聯系好地了嗎?”
最近幾天,方澤天忙著手上交接的事情,去湖南的事都交給了楊淑柔。其實方澤天剛退,對北京還是有著眷戀。握了一輩子的權,突然交出去,任誰都是失落好長時間。
但是現在,他等不及了。
楊淑柔嗨了一聲,笑著說:“想回去隨時可以啊,我爹媽在鄉下有好多處地產呢。等回去,我隨便挑倆地方,反正本來就是我的嫁妝。”說完,楊淑柔臉上的神采斂了斂說:“你不是還沒忙完嘛~忙完了咱們再回去,我不急。”
“今天就去收拾東西,馬上去湖南!”
老兩口去湖南,小兩口去山東。
由於開學,慕醒忙著工作,等到十月一的時候才擠出時間來。方凡十自從陳陽那件事後,就請了個大長假。對於他的未來,他已經有了很好的規劃。等跟慕醒見完家長,他就跟慕醒說他的想法。兩口子嘛,總是要商量著來。
男人開著大悍馬去的慕醒老家,去了之後才知道這里是多麽的落後。慕醒他們村作為落後村,連水泥路都沒有鋪。大悍馬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顛簸了好久,才到了慕醒他們村子。
自從慕凡和慕醒都上班以後,張氏年紀漸大,慕醒就把家里的地全部承包給了他舅家。現在是秋天,正農忙。兩個人開著車子進村的時候,正好看到已經回村的張永成在村里專門用來農忙時曬農作物的大場上拉著碌碡。
聽到車響,周圍農忙的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方凡十的車上。各種羨慕的眼光飄來,慕醒從車子里叫了一聲“成子”。
張永成一看是慕醒,握著繩子的手一松,急促地看了旁邊的張氏一眼,緊張地說:“俺哥,俺哥回來了。”
☆、64
聽到成子這一說,張氏趕緊擡頭一看,馬上笑了出來。可不麽?兒子正坐在車里沖著笑呢!哎喲,這是誰的車啊?真氣派!張氏把手往圍在身上的破布上搓了搓,滿臉喜氣地去了車跟前。
“恁總麽回來了?”
慕醒一般只有在寒假的時候才回家陪著母親過年,現在正收秋的時候回來,張氏有些意外。看了看跟在慕醒身後的方凡十,張氏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她問:“這是……”
“阿姨您好,我是慕醒的朋友,方凡十。”方凡十笑著做了自我介紹,本就長得英俊帥氣,這麽一笑讓周圍忙著農活的農家少女們紛紛紅了臉。
這個時候,不知道誰問成子這車是什麽牌子。成子說很貴,比村長女婿家的車都貴。在村里人的眼里,成子可是去北京見過大世面的。他這一說,準沒跑。四周的鄉親們,又是一臉羨慕。
張氏聽到方凡十自我介紹和羨慕的抽氣聲,心中不免得意。解開身上的破布抽了抽身上的灰塵,張氏說:“吃了晌午飯了麽?怎家起!”
“吃過飯了。”現在已經是午後,慕醒看著場上,其他人家都好多人在幫忙,而這片就只有成子拉著碌碡在幹活。慕醒溫和地沖著男人笑笑,說:“在路上不就說想要幫忙麽?一身力氣沒地兒使,幫成子拉一會!”
成子他爸媽還在山上割豆子,未來幾天天氣不錯,要趕著太陽正好的時候把豆子割完然後出來曬。本來家里人手就不大夠,慕醒這一說要幫忙,張氏也沒有阻攔,倒是對方凡十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慕醒的胳膊說:“總麽讓客銀做這個。”
挽著袖子拿起木叉挑著豆秧,慕醒沖著母親笑笑說:“沒事呢。”
雖然沖著張氏自我介紹的時候一派輕松自如的模樣,慕醒能看出男人還是有些緊張,在這跟著張氏做會農活也好。
兒子這麽說,張氏也沒有在推辭。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沖著成子走過去,成子像是感到了巨大的壓迫感一般,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容說:“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男人沒有多說,接過成子手中的粗麻繩。繩子又粗又糙,摩擦著掌面有些不舒服。成子一手老繭倒是覺察不出來,見男人皺眉,慕醒扔給他一塊破布,調侃道:“城里人的手就是嫩。”
因為慕醒和方凡十引起的圍觀已經解散,大家聽到慕醒這麽說,場上傳來一陣笑聲。男人勾著唇角把繩子放在背上,用力
一拉,碌碡傳來垂死一般的呻吟,而場上的豆莢被壓破傳來劈啪響聲。
在場上,拉著碌碡的多是小夥子。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黝黑的臉上掛著笑容和汗珠,一邊拉著碌碡還一邊跟旁邊摘著豆子的姑娘們調笑。農忙時節歡快又急切的氣氛感染了所有的人,今年又是一個好收成。
碌碡被男人拉著,張永成過去拿起木叉跟慕醒挑豆秧。這樣做的目的是把已經壓碎的豆秧里的豆子給倒出來。一時間,豆秧全被挑起,風吹過,刮了男人一身的塵土。
看著方凡十頭頂上蒙了一層塵土就跟小老頭似的,慕醒笑出聲,就連旁邊的成子也笑了起來。男人無奈地看著幸災樂禍的慕醒,張氏厚道地說了句:“快幫方先生能能。”
成子身上已經全是灰塵了,所以就算弄點灰塵也礙不得事。但是男人這一身衣服又貴又幹凈,這弄上一身土像什麽話。
本來就想著在家里多待兩天,車上帶著換洗的衣服,方凡十沖著張氏笑著說:“沒事。”
兩個人在場上幫了一下午忙,張永成他爹推著一農車快要堆到掉下來的豆秧下山來的時候,一看有客人,馬上讓張永成騎著自行車去鎮上割肉去,準備招待一下方凡十。
大家忙完後,就已經是晚上了。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張永成他媽和張氏開始下手包餃子。張氏看著方凡十身上一身的土,讓慕醒領著他去南峪那洗洗澡。現在天氣還不算冷,南峪的水是泉水,晚上很暖,村里人夏天都去那里洗澡。
由於他們家忙到太晚,現在基本上人們都洗完回家吃飯去了。到了洗澡的地方,竟然沒有一個人。
一看沒有人,男人頓時大膽了起來。慕醒抱著換洗衣服從車上下來,擁著慕醒就要親。慕醒環顧四周,把男人推開。這里都敢胡鬧,不要命了!
洗澡的地方是個攔河壩,水深沒腰。兩個男人脫掉衣服進了水里,大晚上天空一摸黑。慕醒剛進去,就被男人給摟住抱在了懷里。
耳邊是男人急切的粗喘,臀縫間,男人的性器抵在那里來回磨蹭。慕醒皺眉道:“別鬧。”
攔河壩就是用水泥砌成石臺,然後將水攔在石臺內。等哪年來了旱災,會用石臺內抽水灌溉。
聽到慕醒的命令,男人嘿嘿一笑,在水里簇擁著慕醒到了石臺前,一只手放在慕醒的背上亂摸,另一只手卻已經開始做起了擴張。
石臺前由於是屯水最多的地方,所以當初挖攔河壩的時候,石臺附近挖的要比後面深。水沒了慕醒的胸膛,剛好在胸前的兩點處。慕醒雙手撐在石臺上,男人的手指在他內里來回地戳刺著,手不老實,男人的嘴巴還不老實,伏在慕醒的肩膀上,男人說:“我幫你搓背。”
說完,男人挺身沖進了慕醒的體內。慕醒被頂得一顫,要不是男人捂住他的嘴巴,他早就失聲叫了出來。四周的水因為這個動作而激蕩起來,拍打在石臺上發出聲響。
四周一片漆黑,就算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男人漸漸大膽了起來,雙手抵住慕醒的後背,用力地沖刺了起來。
緊致而火熱的感覺讓方凡十發了瘋,男人的動作就算有水做阻力依舊是快而有力,一下一下深插入里,頂得慕醒雙眼發黑。一陣酥麻的快感從後背蔓延全身,水舔舐著他胸前的兩點,又酥又癢,難以自抑的呻吟從嘴里溢出,又被男人堵進了喉嚨。
一次次地來回沖刺讓男人的欲望更加膨脹,動作越來越迅速。隨著動作得加快,石臺邊的水像是被砸碎了一樣拍打在石臺上,一聲聲說不出的淫蕩。
男人的手指在慕醒的嘴里翻攪著,手上是慕醒因為嗚咽而來不及咽下的口水。身下動作絲毫不停歇,性器在水中和慕醒體內遊走,水是冰涼的,而慕醒的身體是火熱的。來回沖刺中,男人體會著這種難以言喻的快感,無法自拔。
被男人這樣操弄著,慕醒雙手險些就要撐不住了。男人將慕醒翻轉過來,讓他雙臂搭在石臺上,身體由於水的浮力作用飄在水中。將慕醒固定住後,男人一挺身,頂得慕醒的身子隨著水流差點上了石臺。
沒有再用石臺做支撐,慕醒雙手環住男人的脖子,直接讓男人抱著自己。下面是男人一下一下有力地頂撞,慕醒紅著臉在男人耳邊艱難地壓抑著呻吟……
等到慕醒快要頂不住的時候,男人這才猛力抽插了兩下,然後射進了慕醒的體內。
男人粗重地喘息著,在水里做愛要比平時做愛用的力氣多,這麽一次做下來,男人依舊穩穩地立在水中。倒是慕醒差點喘不過氣來了。
銷魂蝕骨的高潮余韻過去,男人抽出半硬著的性器,伸手插進慕醒的體內幫他把自己的精液引流出來。慕醒癱軟在男人的身上,任憑男人幫他洗著身子。
洗完後,慕醒瞇著
眼咬住男人的肩膀說:“你是不是沒有用力幹活?”
今天下午拉了一下午的碌碡,他竟然還有這麽好的體力。慕醒頓覺不公,他只是挑挑豆莢都覺得渾身無力,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麽造的啊?
男人聽他這麽說,頓時悶笑出聲。抱著慕醒不肯上岸,準備積蓄一下體力再來一次。吻了吻埋在自己胸膛里的慕醒,男人笑著說:“那些豆子可都是我拉著碌碡壓得,怎麽?想說我不出力,然後不管飯了麽?”
慕醒從容一笑,擡頭捏著男人的下巴來回搖晃:“你這麽大的勞動力我媽都看在眼里呢,過會我媽肯定把餃子都往你跟前端。”說到母親,慕醒頓了頓,抱著男人的腰說:“結果回來一直忙,都沒有跟我媽說咱們倆的事。”
雖然說要回來跟母親說他和方凡十的事,但是怎麽跟他媽說,慕醒還沒有想好。
這個話題,讓兩個人的氣氛再次陷入肅穆。男人吻了吻他的嘴,半硬著的性器抵在慕醒的穴口來回蹭著,男人說:“不急,你想什麽時候說就什麽時候說。今天晚上先別說了吧,你媽幹了一天的活也該累了。”
慕醒最大的壓力全在他母親身上,知道自己喜歡男人已經十年,也壓抑了自己十年,怎麽是能一時半會就能放得開的?
這麽說著,兩個人又吻在了一起,正在男人抱著慕醒要上岸的時候,岸上傳來了張氏驚慌失措的聲音。
“這是總麽了?!”
☆、65
張氏的聲音讓慕醒嚇得身子一軟,摔進了水里,男人趕緊撈起他來,沖著岸上的張氏說:“慕醒滑了一跤。”
這麽黑的天,張氏臨出來也忘記帶手電筒,所以完全看不到水里慕醒和方凡十的動作。聽到剛才的水花聲得到了解釋,張氏放心下來,對方凡十笑著說:“包子包好了,恁快上來吃飯唄。”
驚魂甫定的慕醒咽了口口水,這才推開男人的扶持站起來說:“這就來。”
等兩個濕淋淋的人穿好了衣服,方凡十打開車門,對站在一邊的張氏說:“您先上車吧。”
車里的燈亮了,男人的臉在車燈下顯得特別謙和,張氏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說:“白介,俺自己走著回起就行,身上怪臟地,別展了恁地車。”
慕醒從後面擁著張氏上車,笑著說:“媽,你上去吧。”
既然兒子都這樣說,張氏也就沒客氣。第一次坐這樣的車,讓張氏很興奮,滿是褶子的臉上帶著驚奇地看著車上的四周。慕醒有些心酸,握著母親的手看著窗外,沒有說什麽。
男人看著慕醒望著窗外的側臉,抿著唇也沒有再說什麽
車上三個人,只有張氏好奇地看看這里看看那里,小心翼翼地問著兒子這里是什麽,那里是什麽。心里滿腹心事,慕醒仍舊耐心地說著車上的東西。看著男人濕漉漉的頭發和輪廓分明的側臉,慕醒握住張氏的手緊了緊。
三個人回去的時候,餃子剛好下出來。而方凡十一坐下,張氏就果然如慕醒說的那般,恨不得把餃子都端到他跟前。
餃子是用地里的時令野菜包的,味道很清新。方凡十也沒有客氣,敞開肚子吃了兩大碗。張氏還要給他塞,方凡十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張氏這才罷休。
慕醒他家住在村子里面,要拐好幾道胡同才能到,車子開不進去,就放在了張永成他們家門口。三個人走著回去,就當消食了。
慕醒家的院子是用山上那種不規則的石頭堆起來的,與院子的寒酸不同,兩間屋子上面卻是剛換上的新瓦。拿著手電筒照了照,慕醒有些吃驚,今年回來過年的時候,張氏還說給他存錢娶媳婦,連房子都舍不得翻新。而看著院子里的磚塊,她是要連院墻也重新拉起來嗎?
張氏看著慕醒照照瓦片又照照院子里的磚塊,邊開門邊絮絮叨叨地說:“恁不在善間,俺想著把屋子好好能能來,這正趕上農忙,就木介時
間了……”
對於張氏突然想要弄房子,慕醒很不理解。但是他沒有問,難保她這是為了讓他娶媳婦蓋的新房。慕醒抿著唇沒有接張氏的話,張氏去屋子里找了兩床今年剛套好的新被子抱住去了慕醒的屋。
慕醒的床上,一只黑白色相間的貓正在上面休息著,燈光一開,貓咪懶洋洋地喵嗚了一聲,爪子搭在下巴上不想起來。這只貓還是慕醒前年回來的時候在路邊撿到的,是只母貓,從來不怕生。
張氏讓慕醒過去把貓抱起來,慕醒過去剛要碰它,誰知花貓卻擡爪子就爪,要不是方凡十把他的手拍開,慕醒的手上早就多了兩道血痕。
這個花貓平時都挺溫和的,這次怎麽這麽兇?慕醒正疑惑著,一聲細微地貓叫聲讓三個人皆是一震。
張氏把被子遞給慕醒,摸了摸花貓的頭。花貓看見主人,咕嚕嚕地仰著頭,身子一側,在它身下的三只小貓露了出來。
張氏看著三只小貓,頓時高興地大笑起來:“俺說總麽不讓恁拐,這不是下小貓了呀!”
說完,張氏趕緊去弄了個紙箱。里面鋪上舊衣服,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著大貓和小貓給挪了窩。可能是剛生下來不久,小貓身上還濕漉漉的,眼睛閉著循著母親的乳頭。
張氏笑著對慕醒說:“恁看,含找不著啾啾。”
方凡十也笑了,見到這一窩小貓,任憑誰都會軟了半拉子心。山東方言方凡十大致能聽明白,但是……
“啾啾?”
聽到男人帶著疑惑吐出這兩個字,慕醒撲哧一笑,男人眼含笑意地望著他,問:“啾啾是什麽?”
張氏聽到,也悶聲笑了出來。把貓端到一邊,幫著兩個人鋪好床,張氏絮絮叨叨地說:“床有點小,恁兩個銀先湊活著。”
說完,張氏打開門走了出去。
聽到堂屋的門響,慕醒蹲在紙箱邊上,看著里面三只小貓在喝奶。方凡十過去擁住他,問他:“啾啾到底是什麽?”
慕醒又是一聲輕笑,站起來幫著男人脫衣服,然後跨坐在男人身上,摸著男人赤裸的胸膛問:“你知道‘哈啾啾’是什麽意思麽?”
男人被摸起了火,胯間已經堅硬。看著慕醒臉上的笑,男人搖了搖頭。
未等男人反應過來,慕醒已經揪住了男人胸前的兩點。來回揉搓了兩下,
那兩粒原本軟著的紅肉堅硬似小石子。聽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慕醒眼角帶著笑,俯身含住了男人左邊胸膛上的紅點。
男人的心臟在胸腔內劇烈的跳動著,慕醒吮咂著他的乳頭,舌尖在上面打了個旋,男人倒吸一口涼氣。
慕醒的舌頭離開男人的乳頭,一絲銀線還掛在嘴角,慕醒笑著說:“這就是‘哈啾啾’”
“噗通”,外面的一聲響打破了眼前淫亂的氣氛。慕醒心一揪,腦袋一片空白。跳下床開門跑出去,果然看到了張氏倒在地上。屋里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毫無生機。
慕醒慌亂了起來,他跪在地上想要扶著母親起來。母親一把甩開他的手,行屍走肉般站起來,三步兩顫地回了堂屋。
被震驚在地上,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那麽久。聽到堂屋的關門聲,慕醒打了一個哆嗦反應過來,趕緊走進了堂屋。
張氏已經躺在了床上,慕醒掐著自己的肉讓自己不要暈過去。疼痛感刺激著他的神經,像十幾年前父親走時的那天那樣,慕醒跪在了床前。
一個床上,一個床下,母子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沈默。
房間里的燈亮著,雖然是初秋,但是地上依舊寒氣入骨,特別是慕醒的膝蓋曾經受過風寒。沈默像一把無情的刀,一下一下地割著慕醒的心。他現在心中一點念頭都沒有了,就像跪著是一種條件反射一樣。張氏的呼吸很輕,慕醒調動全身的神經聽著,就怕這很輕的呼吸,都化為了烏有。
時間漸漸流逝,慕醒的膝蓋已經沒了知覺。這點不算什麽,慕醒的思緒漸漸回溫,他這樣對自己說。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想要事情跟母親說明白麽?現在,母親已經明白了,他該說些什麽呢?
多少年的壓抑,在這個時候釋放出來,回血的心臟讓慕醒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是為了自己活著的。
他這輩子,太累。
誰都讓他承諾,誰都給他壓力,維持平衡比打破平衡難太多了。他維系了這麽多年,這個平衡一旦打破,輕松感讓他甚至沒有想解釋的念頭。
該放下來了,他知道母親苦。可是,就讓他自私這麽一次,行嗎?他累得,快要不知道自己是活著了。
他想有個依靠,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這個依靠就在他身邊。就是跪在他身邊的男人,他用肩膀支撐著他,握著他的手給他源源不
斷力量的男人。
床上張氏的呼吸漸漸粗重,最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慕醒,恁先出去。”
所有的力量都回到了身上,慕醒猛然擡頭,張氏躺在床上,依舊沒有任何動作。腮骨動了動,扶著男人的肩膀站起來,慕醒顫著雙腿走了出去。
外面,天上繁星璀璨,照著慕醒的眼睛。慕醒仰頭望著,像小時候趴在父親懷里那樣一顆一顆地數著。數著數著,就不知道數到了第幾顆……
不知數了多少遍,眼眶中的眼淚最終決堤,順著臉頰流下來。慕醒捂住雙眼,哭出聲來。
他終於說出來了,不管結果如何,他終於能為自己活一次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出來了。他走到慕醒身邊,擁著這個哭得像孩子似的男人入懷,嘴巴里喃喃著些什麽輕聲安慰著。
慕醒抱住男人,第一次這麽用力。
抱著慕醒哭了一會,男人松開他走到他前面,修長的大腿屈起半蹲說:“咱媽讓咱們先回去,等過年的時候,再回家過年。”
聽到男人這麽說,剛擦幹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母親答應他們在一起了。
趴到男人的背上,男人稍微一用力就把他背了起來。耳朵貼在男人的背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慕醒問:“咱媽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男人笑了笑,敞開木門後神秘地說:“秘密。”
聽到木門敞開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隱忍的淚水奪眶而出。兩只手抓著被子,張氏嚎啕大哭……
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釋然。糾結了一輩子,這是何苦呢?
☆、66 最終章
綁在身上繩子消失,輕松也帶來了無盡疲倦,慕醒上車後就睡著了。等他再醒過來時候,就聽到了車外男人笑聲。
“外公外婆,來了。”
慕醒眉頭皺了皺,睜開眼,就看到車窗外綠油油大片茶園。困意全部跑走,慕醒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山野間空氣很好,特別是早上,清新得能聞到茶葉香味。方凡十過來拉著他手,走到青瓦白墻前,笑著介紹站在門前兩位老人說:“這是外公和外婆,這是慕醒,愛人。”
兩位老人都六十多歲樣子,外公留著把長胡須,身白色唐裝,精神矍鑠。而外婆則挽著鬢,穿著合身旗袍,依稀可見年輕時嬌美。
兩位老人聽到方凡十介紹,並沒有多詫異,外婆過來拉著慕醒手說:“來來來,趕了這麽長時間路,餓了吧,來吃飯。”。
早午飯是湖南特色米粉,楊淑柔精湛廚藝師承媽,由此可見外婆廚藝有多好。方凡十好久不吃外婆做米粉,再加上晚上開了晚上車,呼呼兩大碗下去未見飽。
吃完飯,外婆放好水讓兩個人洗了個澡。昨天晚上趕了晚上車,要好好休息才成。
方凡十是倒頭就睡,慕醒睡了晚上卻怎麽也睡不著,打開窗戶看著窗外。
方凡十外公家在鄉下,外公是漢語言文學教授,外婆是中醫。兩位老人修養都比較高,所以住所布置也很雅致。雖然在鄉下這種簡陋地方,也修飾地特別用心。棟二層小洋樓,中西結合,既有南方閑雅,又有點歐美哥特風格。敞亮房間里,家具都是紫檀制造。還有些帶著古典神韻題字屏風,對著屏風是藤椅,藤椅上面擺著副孔子畫像。寥寥幾筆,很有神韻。
包圍著小洋樓,是個庭院。院子里小橋流水,荷花池壓在橋下,浮著幾片荷葉。遠處還有個涼亭,木頭搭建,看上去很精巧。
而整個庭院,最出彩卻是那叢修竹。遠遠地望過去,綠油油片,說不出有意境。修竹下面是個小石桌,外公正在拿著小泥壺泡茶。察覺到慕醒在看他,外公仰頭朝他慈祥地笑笑說:“起來喝茶吧!”
慕醒笑著點頭,走了下去。
外公已經退休,在家里靜心研究茶道,偶爾會出山被大學邀請去講學。慕醒走下去,外公讓他做好,道泡茶工序下來,像個孩子似讓慕醒嘗嘗他泡茶。
慕醒端起小茶杯,嗅了嗅,細細地抿了口。茶香在口腔內奔走,激活了每個細胞,慕醒不自覺地笑起來說:“挺香。”
外公哈哈大笑,倒了杯茶自己喝下去,笑瞇瞇地說:“看出來是個慢性子。凡十小時候喝茶,拿著茶壺直接灌,這不是糟蹋嘛~”。
嘴上說著自己外孫糟蹋茶,但是外公心里想得更多卻是方凡十小時候喝茶燙著嘴滑稽樣子。
“六腑睡神去,數朝詩思清。”慕醒喝了小杯茶,精神比剛才好了許多。聽到外公說方凡十小時候,慕醒好奇地問:“他小時候在這里長大?”
“外面那片茶園是咱家,凡十最喜歡事情就是在里面打滾。”作為外公唯外孫,方凡十從小就得萬千寵愛於身。
慕醒挺羨慕方凡十有這麽個外公,在他家,他母親是老大,慕醒出生時候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了。
“跟凡十起啊,可要好好忍忍他那急脾氣。他這個暴躁性子,女人根本沒法駕馭。”外公說著說著,話題就扯到了兩個人身上。。
被長輩說到晚輩,多是不好意思。慕醒臉色微紅,在這個親切外公面前讓他很放松。“跟他關系,們……”
外公他們這麽大年紀,應該是比較古板吧。他和方凡十關系,就算是在外公下輩,楊淑柔或者是他母親這里都難以接受,更何況外公可是經歷了大半個世紀人。
“老啦,風風雨雨這麽些年,什麽事沒見過?見多了,不足為怪了。”外公笑了笑,“和外婆,相敬如賓這麽多年,在心里紮根,也在心里紮根。人啊,孤零零在世界上,總要有個人來陪著他輩子,分享喜怒哀樂。這個陪伴,是不分男女。中有,中有,這樣把對方當做空氣樣不可或缺關系,就跟方凡十這種互補性格,最好啦。”
外公本來就是博學多識人,再加上大半輩子生活歷練,所有事情都看得那麽透徹。慕醒聽完,如沐春風,抿著嘴沒有答話。
兩個人喝茶喝了會,外公還邀請慕醒去他書房參觀。外公珍藏年代多久遠,看著紫檀木架上排排取之不盡書,慕醒愛不釋手。外公和他交談了會,就出去和外婆出去散步了,留著慕醒自己在這里。
慕醒看書看到晚上,男人才醒了過來。洗漱完畢,跑去書房找到了慕醒。剛睡醒人都有些懶洋洋,聲音還帶著沙啞,從後面擁住慕醒,男人吻了吻他下巴問:“好看麽?”
方凡十以前跟他說過他老寫字都是看外婆醫術不懂時,問外公知道。心里早就念想著有天能夠來這里見見兩位老人了。現在真見了,慕醒真是嘆為觀止。
摸著男人臉,慕醒扭過頭來附和著男人吻說:“沒想到這就是學前教育,挺高端。”
男人笑起來,笑聲里說不出得意。手也開始不老實地往慕醒衣服里伸,慕醒哭笑不得地把打開他手,不管怎麽說,在這種肅穆地方做這樣事情,也太褻瀆了吧。
男人有些撒嬌似吻著慕醒脖子,不氣餒地再伸手。慕醒無可奈何起身道:“剛才外婆叫咱們吃飯。”
泄了氣般地收回手,男人擁著慕醒去了就餐室。
外婆為了外孫和外孫媳婦準備了桌子菜,各種魚類蝦類河鮮擺了滿滿桌子。小兩口看食指大動,沒管尊卑禮儀,坐下就大朵快頤。
吃完飯,幫著外婆收拾好餐桌,男人拉著慕醒出去消食。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被山吞得只剩了個尖,留下殘存光灑在了萬頃茶園之上。綠色和金色糅雜在起,隱隱有種站在天上感覺。
男人拉著慕醒往茶園走,這些茶園是外公家,幫著打理人們已經走了。放眼望去,茶園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就像兩個人世外桃源樣。
進了茶園,茶樹清香更加沁人心脾,調皮鉆進鼻子里刺激著每個嗅覺細胞。慕醒彎腰,趁著這點陽光想要研究研究南方茶和北方茶差異,衣服就被男人給撩了起來。
“哎!”慕醒趕緊捂住,擡頭望著外公家緊閉大門。雖然茶園里沒人,但是不代表外公外婆不出來啊?
男人手爪子不老實,從後面抱住慕醒,手已經伸進他衣服里摸上了他胸前兩點揉搓起來,低頭輕輕咬住慕醒脖子,悶笑著說:“外公他們晚上都在屋里寫戲劇,不會出來。”
慕醒沒跟上男人思路,棉質運動褲就被脫了下來,身後被男人粗長而熱脹性器給抵住,慕醒心跳如鼓擂,心中竟然生出了種刺激而又興奮快感。
男人見慕醒已經沒了反抗,心下大喜,只手捏著慕醒胸前紅點撐住他身子,另只手已經開始捅進去做擴張。
不適感讓慕醒哼了聲,男人動作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從口袋里掏出他娘給他“潤滑劑”交到慕醒手上說:“幫下。”
慕醒看著那管子藥,身後是男人難耐地頂撞,下下頂在穴口沒法進入,讓慕醒都有些食不甘味。顫著手扭開藥,往男人手上擠了大坨。借助潤滑,男人手指再進入時候已經沒了阻礙。
慕醒翻過這個管藥,依稀看到了上面主要治療,慕醒悶笑:“活血化瘀……啊……”
在慕醒分神時候,男人挺身沖了進去。
手里藥個沒抓住掉在了地上,慕醒被頂得渾身不穩,雙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茶樹葉子。
有了潤滑,男人插得肆無忌憚,掰開慕醒臀瓣,次次深入淺出,速度由緩到快,折磨得慕醒眼淚都流了出來。
正在這個時候,不遠處二層小洋樓突然傳來了外公聲音。
“慕醒。”
慕醒心下大驚,不顧男人插入,轉身就要穿衣服。男人卻不準他這麽做,壓住慕醒雙肩仍舊不停地抽插著,甚至比剛才更加激烈。
慕醒咬著手腕,呻吟聲絲絲漏出來,慕醒喘著粗氣叫道:“十……哥兒……先……停下!啊……”
方凡十是停下了,但只是把慕醒翻了個身,兩個人面對面,慕醒就被再次頂入。
“怎麽了外公?”性事帶來快感讓男人聲音顯得特別愉悅,說完,還不忘安撫著咬著他肩膀慕醒說:“外公外婆視力不好,這麽遠根本看不清楚。”
男人抽插沒有停止,慕醒抱著男人後背雙手收緊,聽到安慰也沒敢叫出來。松開咬著男人肩膀嘴改為咬住男人胸前紅點,男人吃痛“嘶”了聲,頂撞地更加兇狠起來。
“跟外婆在做戲劇,找不到《長生殿》了,想問問慕醒今天有沒有看。”
思緒被男人撞得團亂,慕醒鼻間溢出哼聲,努力回想著,然後斷斷續續地說:“放……在藤椅……上了!”
“外公,在藤椅上。看看有沒有在藤椅下面。”方凡十找他時候,兩個人接吻,說不定慕醒起身時把書掉在藤椅下面了。
外公應了聲,關上了窗戶。
到了個小高潮,男人動作停住。經過激烈地運動,兩個人都已經渾身是汗,慕醒把臉埋在男人滿是汗水胸膛,喘著氣說:“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男人輕笑,有力地雙臂固定住慕醒不斷下滑身體說:“反正看不見,看見什麽時候當著別人面和做了?”
慕醒無力地哼哼了兩聲以示反抗,埋在體內性器又開始動作了起來。雙腿搭在男人手上無力搖晃著,慕醒下體抵在男人腹肌溝壑間隨著動作來回磨蹭。剛才男人個小高潮已經讓慕醒射了,現在男人小腹上滿是白濁。
這麽會,男人就積蓄好了力量。酥麻感在後背上來回亂爬,隨著男人每次貫穿他身體而貫穿全身,慕醒剛剛軟下去下體又有了擡頭跡象。
想起軍校里男人讓他鍛煉身體時他說話,現在想想,雖然男人在動,但是自己要比他累得多。
等男人好不容易射進他體內,慕醒已經累得連動指頭力氣都沒有了。男人吻了吻他,幫著他穿好衣服,抱著慕醒上了樓。
上樓洗了個澡,慕醒累得差點昏死過去。男人從後面擁住他,在他肩窩啃了兩口,笑著說:“晚安。”
心中漾開小小幸福,慕醒嘴角抿出抹笑容,嘟噥了句。
“晚安。”
第二天日上三竿慕醒才醒了過來,連著兩天晚上跟方凡十這麽胡鬧,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看著男人神清氣爽,慕醒雖然雙腿無力,但是還真挺想過去踹他腳。
吃飯時候,外婆說:“老在家里悶著也不好,凡十領著慕醒在村里來回轉轉吧。”方凡十應聲。
村子挺大,但多是水田和茶園,人口其實挺少。從外公家走了好大段路,才能看到些人煙。
這個村子主要是賣茶葉,生活還算富裕。在村頭,有那麽幾家還蓋了兩層小洋樓,跟這個村子古樸有些格格不入。
走在青石板路上,方凡十跟慕醒說著自己童年在這里度過有趣時光。男人小時候就是霸王,動不動就把人揍哭。外公總是笑瞇瞇把他抱回家,然後笑瞇瞇地教育他。當了這麽多年教師,外公說話都挺軟,但是特別撓心。當時自己沒少被說哭過。
說到這,慕醒戲謔道,是不是小時候淚全流完了,現在怎麽不見他哭了。男人笑了笑,眼睛里說不明白複雜。老司令和外公教育是截然不同,被接回家後,方澤天就把他往血性漢子上訓練。當時又累又苦自己也哭過,但是方澤天教育是“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時間長,也就再也沒有流過淚。
想起男人抱著楊淑柔哭得像個孩子時候,慕醒感慨地笑了笑。他能明白當時方凡十心里感受,他母親也曾經遭到過侵犯,他個十五歲少年都憤懣恨不得想死,何況方凡十。所以說,血性男兒哭起來時候,最性感。
哭,對於方凡十來說,從來不是懦弱表現,這里面能摻雜很多情感。每個父親,都給自己兒子灌輸了種精神。方凡十父親灌輸是“不能哭”,而慕醒父親灌輸是“挺直脊背”。
“慢著點。”
熟悉聲音鉆進耳朵,心臟被狠狠地敲了記,慕醒猛然擡頭望向遠處,個頭發花白男人領著隊小孩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男人沒料到慕醒會有這麽激烈反應,過去攥了攥他手問:“怎麽了?”
兩個男人握手動作引起了那個男人註意,男人擡頭看了看慕醒,眼中先是無意,再是疑惑,再是震驚。
“小醒。”
能叫他“小醒”,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慕醒腮骨抖動,盯著那個頭發花白男人。
方凡十沒有再說話,除去男人臉上皺紋和花白頭發,那五官輪廓和自己握著這個人是那麽相像。
男人是慕子修,是慕醒父親。
慕子修將學生們送到學校,然後領著慕醒和方凡十去了他簡陋家。青石板搭建屋里,擺設簡陋,能看得出是個人在住。
看著這熟悉擺設,苦澀梗在喉嚨上,慕醒站在屋子里,看著父親臉上無措笑,想叫聲什麽,卻怎麽也叫不出來。
“真巧。”慕子修嘆了口氣,低著頭說了這麽句。
“自己個人住嗎?”慕醒問。
說到另外個人慕子修愧疚臉上多了層悲傷,眼眶紅,慕子修把頭別向邊說:“他走了。”
咬緊下唇,剛才還和男人討論過哭不哭事情,現在,他就已經抑制不住自己淚。面對這個近二十年沒見父親,這個給了他和母親無盡痛苦男人。心中多少思緒紛雜,歸為個字。
“爸。”
他不恨他,從沒有恨過。他追求自由追求愛,最終卻落得孑然身下場。他是他父親,他只感到心疼。心疼他,心疼哥哥,心疼母親,心疼他們家。
哥哥死時候,男人猛烈追求讓他淪陷時候,無數次地壓力將他打倒他艱難地爬起來時候,他都想,要是父親當年沒走……這些,是不是他都不用承受了?
慕子修身體劇烈地抖了下,眼淚流出來,慕子修捂住臉啞著喉嚨說:“對不起們,小醒……”
慕醒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這麽些年苦痛找到源頭,他卻無措到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父親。兩個不知道如何面對人站在起,除了心如刀絞難過,卻說不出句話。
房間里擺設依稀能見母親房間里擺設影子,這麽多年,父親想過他們嗎?有沒有想過回去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哥哥死時候,他和母親悲痛欲絕,他知道嗎?知道又怎麽樣?
這時候,直站在旁邊男人過來摟住慕醒肩膀,對著正哭著慕子修說。
“媽說,房子快翻修好了。過年時候,起回家吧。”
在父子倆震驚目光中,男人背起慕醒,挺直脊背走出了這個落魄小屋。
沒等慕醒問,男人自動招了。
“不是想知道咱媽對說了什麽麽?”
前天晚上,床上女人招手讓方凡十到床前站好,張氏悲切地笑出聲:“慕醒跟說過他父親事情吧。”
方凡十看不清楚張氏臉上表情,他應了聲。
張氏說:“跟慕子修起走那個男人根本不靠譜。呵,去下地時候,見過他個寡婦搞在起。慕子修以為他敢和他走,他們就能在起了麽?胡扯!就是要看著慕子修走,守著兩個兒子,讓他孤苦伶仃輩子。”
方凡十眉頭皺起,女人這個想法完全在情理之中,當時慕醒父親弄那麽轟轟烈烈,根本不給張氏點回旋余地。只是個女人,慕子修是他座山。山塌了,對於這座山所有期望都沒有了。
“兩個男人在起根本不靠譜呵,就只有慕醒個親人了,不想他走慕子修那樣路,落得和慕子修樣下場。”
張氏呼吸依舊很輕,男人思忖半晌說:“您後來,見過慕醒父親嗎?您怎麽知道,他跟您預見結果樣。”
“當然沒見過,但是有人見過。”張氏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那個男人早就跑了,他自己在那個小村子里做教書先生,沒有人陪著他,就他個人。”。
男人頓了頓,針見血地說:“您不高興,您在心疼他。”。
張氏突然沒了動靜,屋子里陷入了死般寂靜。男人說:“會陪慕醒輩子,不管您信不信,都會這麽做。”。
張氏依舊沒有說話,男人轉身要走時候,張氏拉住了他胳膊,在他耳邊說了個地名。張氏雙唇在顫抖,手也在顫抖,顫著聲音說:“房子翻修好了,讓他回來過年。”
男人說對,在心疼。不但心疼,也在愧疚。心中情緒根本難以捋清,對慕子修是什麽感情?當初崇拜,後來愛戀,再後來依靠,最後絕望……
絕望之後呢?沒有和慕子修說跟他起那個光棍是有多混帳!就等著那個光棍甩掉慕子修,等著慕子修後悔那天。
但是,當從個親戚口中得到慕子修消息時,並沒有感覺到那種類似於報複快感。方凡十說對,在心痛。
不管慕子修做過什麽,都是愛他,這就是女人悲哀。男人永遠那個果決,說放棄他們母子仨就毫不留情昂首挺胸地出了村子。不管在冰上怎麽哀嚎,不管把大兒子手砸殘,他就那樣走了。
結果,他如樣預見地結果樣淒慘。卻心痛了,卻後悔了,去愧疚了。
心痛那個男人悲慘和孤獨,後悔當初沒有拉住他,盡管當時可能拉不住,但是女人總是心軟不是嗎?就算如此,還是覺得這是自己錯誤,所以愧疚。
聽到男人消息後,就開始翻修房子。這座在二十年前轟然倒塌山,又賦予了它期望。想讓他回來,就算他們不是夫妻,但是他們之間還有慕醒啊,那是他們共同兒子啊!
門外人走,女人偽裝被撕裂了,脆弱全部跑了出來,女人哭得肝腸寸斷。哭過後,就好了。輩子,和和樂樂地過去多好。什麽都不想管了,子孫自有子孫福。
男人說完,只覺得後背又濕了大片。把他往背上托了托,男人問:“要是做了跟父親樣事,會原諒麽?”。
正常男人都會是這個反應吧,女人總是比男人要心軟。男人笑著擡頭,不過,他也會做慕醒父親那樣事。。
背後這個男人,可是他空氣,離開他,自己也活不了。
+++++正文完結+++++
☆、67 番外之李銳
“老師,您講錯了。”
少年的聲線很穩,眼睛盯著黑板,眉頭微微皺著。
他一說完,整個教室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談什麽李銳不做多想,反正就是平時絮叨的那些破事,愛怎麽著怎麽著吧。
講臺上的老師不熟悉李銳平時的作風,狹長的眼睛一瞇,說:“那你來演算一遍。”
剛從國外回來,傅清只是來幫好友代一節課而已。原本想著靠著自己的老底,系統工程應該能講個差不多,結果剛上了半個小時,就被打斷了。
傅清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打斷。
雙手抱臂,傅清露出一個笑容,下面有女生小聲的驚呼聲。將手里的粉筆遞給眼前的少年,少年目不斜視地接過粉筆,嘴里念念叨叨地開始演算。好看的唇上下開合,念念有詞地樣子倒是挺招人喜歡的。但是怎麽說出來的話這麽讓人討厭。
“您這做法是最短路,咱們畫的網絡圖求最遲工期,是從後往回推。最短的時候從前往後推,而且要框最大值,不是最小值。”李銳把粉筆往桌子上一扔,又歪著腦袋看了一遍自己的演算,然後才把目光投了代課老師身上。
這個代課老師長著一副好皮相,長相很帥氣,身材也很正。但是有時候,感覺就是這麽奇妙的一種東西。李銳是gay,但是眼前這個雄性動物,卻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傅清與李銳雙目一接,眉毛挑了挑,然後轉頭看著黑板上李銳寫的字。
李銳做題習慣上隨後打草,而且他是理科生,一把草書讓傅清看的很是困難。他提到的最遲工期問題,在後面才講到。而且他也確實混掉了,傅清扯開嘴角笑了笑,轉頭對同學們說:“現在,我們講目標規劃。”
李銳一聽,急了。“老師,你這地方不打算講了!?”
傅清不耐煩地皺眉:“你這都會了我講什麽?”
嚓!李銳上了氣。“我這是自己預習的,有些地方還不明白呢。”
雙眼一瞇,傅清說:“我又不是你們老師,你這問題等你們老師回來再問。這位同學,請不要耽誤大家學習。”
這個學生怎麽這麽難纏,知道他不會就行了,還非要讓他講,這不是明著給他難堪麽!傅清什麽都不好,就好面兒。
李銳正要說話,下面的同學開始不耐煩地起哄,班長站起來略威嚴的說:“李銳,回來。”
傅清拿著課本來回翻著,一聲冷笑從李銳喉嚨里冒出來,這老師這素質……李銳戳了戳傅清的課本,笑著說:“老師,目標規劃好好講,別跟運輸問題講混了!”
捏著書頁的手指一緊,眼鏡後的目光已經趨於危險。看到傅清的反應,李銳聳聳肩,拉開門走了出去。
這種學生!
傅清的肺都要被氣炸了!
從教室出來,一股寒風吹來。李銳縮了縮脖子,北京的冬天總是來這麽快。跺了跺腳,電話鈴響了。
“哎喲。”李銳嘿了一聲,接了電話,電話那邊慕醒的聲音傳來。
“怎麽接了電話?又沒上課?”
“嗨。”李銳輕笑一聲,“您還在被窩里呢吧,還嫌棄我。”
身後的男人照著他的脖子啃了一口,慕醒笑了笑說:“我記得你們三四節有課,逃課你還有理了?你跟老師能比麽?”
可不是麽?我跟老師能比麽!?想起剛才那個“老師”的態度,李銳冷聲笑了笑。他也不打算和慕醒說這事,反正班里的同學都看他不順眼,就算他不說,也會有人打小報告的。
想到這,李銳又縮了縮脖子,遠處看去像矮了一塊。
“老師,您又有啥事安排?”
“唔,元旦晚會你知道麽?”慕醒見他偏了話題也沒有再細問。“學生會讓每個專業出個節目。歌舞和樂器,你選一個!”
聽到這個,李銳頓時跳起來了。
“臥槽,你怎麽啥活也往我身上推啊!”
“你說說你有幾門課曠課超過三次了?掛三門可就是學院警告,過年往家里寄成績單,你好好想想。”慕醒說。讓他表演節目,一來是因為李銳練過幾年機械舞,二來是李銳因為性向的關系跟班里的同學脫軌。太過孤立對他以後找工作有影響,多個人總是多條路。他是他的學生的時候他管著,他不是他的學生他根本管不著。
李銳無力了,他當然不能讓他爹媽收到學院警告。
“好吧。”
慕醒滿意地“嗯”了一聲,溫和地叮囑道:“記得今天下午去找學生會的羅老師報個名,我就不過去了。”
“老師,您連這都省!”
李銳咆哮了一聲,那邊就掛掉了電話。
李銳:“……”
中午去圖書館看了會書,李銳吃過飯後下午又上了兩節課。班里的人看他時目光比以前更怪了,他沒有理,拿著課本坐到後面做英語題去了。
他要考雅思,他要出去。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國家過得太壓抑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麽樣。不管怎麽樣,外面總是比這兒大。只要大,就有更多的空氣讓他呼吸。
《市場營銷》這樣的課程他平時不怎麽過來,在圖書館做題比在教室效果要好很多。但是慕醒剛才那個電話算是一個提醒,那老師精明著呢,雖然表面溫柔地笑著給你顆糖,其實你背地里幹了些啥他都知道。
李銳的英語功底不錯,但是雅思太難。他還報了班,晚上的課。這個他沒跟爸媽說,自己打工賺得錢全交了輔導班的學費,還要厚著臉皮回家蹭飯。
做了套題,味道跟嚼蠟差不多。李銳有些煩躁,想想下課還要去找羅老師就有些更暴躁了。因為羅老師是他們《系統工程》老師,今天代課老師肯定去把今天鬧得那出兒跟羅老師說了。過會去就要挨訓呢,李銳撇頭看著窗外蕭敗的樹,抿了抿唇。
反正,都挨訓挨成習慣了。
下課後,抱著課本去了辦公室。敲了敲門,里面沒聲音,李銳挑了挑眉頭。慕醒讓下午報名,報名過後,他吃了飯就要去上輔導班,根本沒閑時間再來。
想到這,李銳推門走了進去。
羅老師的辦公室挺大的,外面有個大書架擋著,李銳觀摩了一下四周擺設,沒人……
輕輕走到書架後,李銳一歪頭,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今天那個代課老師拉著羅老師的領帶,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兩個人分明在……接吻!
羅佑被傅清緊緊抵住小腹坐在椅子上,原本掛著笑容的臉在看到目瞪口呆的李銳後瞬間變為震驚。一把推開正和自己開玩笑的老友,質問道:“你怎麽沒敲門!?”
傅清被推開,有些不高興。不耐地轉頭一看,李銳也正瞧著他。眉頭一皺,喲,這不是今天跟他擡杠那學生麽。
畢竟已經見多了這種場面,李銳腦袋嗡嗡響著,他說:“慕老師說讓我來報名。”嘴上這麽說著,心里卻在想著,羅老師不是結婚了麽?那他怎麽又跟這代課老師搞了一塊去了?
羅佑幹咳一聲,恢複往日訓學生的威嚴,拿了一張表格遞給他說:“再怎麽著來辦公室都是要敲門的。慕老師呢?”
這種匯總節目的單子本來是慕醒做匯總後再轉給羅佑的,但是慕醒省了一步,直接讓李銳過來了。
李銳填著單子解釋著,螃爬似的字在紙上劃拉了幾個字,又交到了羅佑手里。眼睛順著羅佑的露出來的脖子瞄下去,李銳心想,欸,這羅老師平時老板著個臉訓人。現在這種狀態,也蠻誘惑的嘛~
不對,他不是結婚了嗎?結婚了嗎!
一直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傅清看著李銳一副探究的目光看著他和羅佑,笑了笑,對羅佑說:“你忙,我先走了。”
“誒,傅清。”羅佑急了,瞪了李銳一眼後,拽住了傅清的胳膊。
“老師再見!”被羅佑瞪了一眼,李銳大體明白了些什麽。他太礙事了,這麽大燈泡,真心閃瞎人眼。說完後,立馬小跑著出了教室。
羅佑看著李銳出去,舒了口氣,笑著說:“急著去哪?我老婆做好飯了,等我一會咱們回家吃飯。”
傅清剛回國,哪里都沒去先來了他這里,他怎麽能讓他連頓飯沒吃就走了。況且今天他兒子生病去醫院,還是讓傅清來代的課,怎麽著也該謝謝他啊。
傅清這個人愛鬧,剛才說要謝謝他,他說讓他親一口就算謝謝了。這個人,真是越來越愛鬧了。
羅佑嘴角帶笑,平時見到學生時候的嚴肅全然不見。傅清捏了捏他的臉,笑得有些苦澀:“你真是……”
☆、68 番外之李銳
羅佑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跟別人炫耀他的妻子和兒子。關系越好的,他炫耀的越是厲害。
羅佑的兒子叫羅佐,父子倆一左一右,跟兄弟似的。當初雙方父母都不同意,奈何羅佑對佐羅深愛到極致,擲地有聲地說了句“我的兒子,我說了算。”
於是,名字他說了算,那兒子也就歸他養,雙方父母一個過來幫忙的都沒有。一個奶娃子,把兩口子家折騰得雞飛狗跳的。如今苦盡甘來,羅佑也忘了當初被羅佐折騰到神經衰弱的時候了,整天抱著虎頭虎腦的兒子滿頭胡啃。
啊,還有跟朋友們炫耀。
其實傅清出國這麽久,還真沒見過羅佐長什麽樣子。就是羅佑偶爾給他傳幾張照片,小孩子吧,還是摸著軟萌香實在,真看照片,羅佐那口水嘩嘩地咬著羅佑的大拳頭,還真沒什麽看頭。
但是到了羅佑家,傅清看到羅佐,才覺得羅佑完全是有資本炫耀的。
羅佐長相有些像羅佑,但是完全沒有羅佑的撲克臉,小嫩臉上掛著笑容,露出兩顆虎牙,特別可愛。而且還特別有禮貌,見到傅清也不怕生,抱著他的大腿打秋千,小嘴唇一張一合地叫著“叔叔”,傅清被叫的頭頂直冒粉紅泡泡。
羅佑的老婆叫萬如,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本來羅佑想讓她在家做家庭主婦,但是萬如卻不同意,兒子今年五歲,上了托兒所後她就出去工作了。
雖然去工作,但是廚藝卻一如既往的好。傅清是羅佑最好的朋友,雖然對他的性向保持著些尷尬,但是好歹是客,也沒有說些什麽。
在羅佑家吃完飯,羅佑拉著傅清不讓走了,非要拉著他在他家睡下。傅清看了看萬如,捏著羅佐的小臉蛋說不用了,然後就走了。
開著車出了羅佑家的小區,傅清將車子停在路邊,掏出煙抽了兩口。剛才羅佐在,不能抽煙,可是把他給憋壞了。
車燈熄滅,里面就只能看到車里的煙火一滅一亮。
傅清這次回國,單純是為了散心。在國外的工作壓力太大,他好久都沒有這種假日了,甚至連談戀愛都沒時間。
吸完煙,傅清打開車燈。他停車在一個挺僻靜的角落,剛準備開火走人,後面車窗卻響了一下。
傅清回頭。
三個小混混模樣的人拎著鋼管在手里來回晃悠著,看到傅清回頭,幾個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然後沖著他側窗努了努嘴。
傅清斂起臉上的表情,車窗外的人影已經透過燈光打在了副駕駛上。傅清意識到,要被打劫了。
他沒轉頭,側窗的哥們似乎不願意,拿著手里的鋼管敲了敲車窗。傅清勾了勾嘴角,打開車門下了車。
“哥們,這地兒是哥們我的知道不?”傅清的車燈沒有關,為首的那個人長相挺兇惡,脖子露出一塊,脖子上能看到一小塊露出來的龍鱗紋身。
傅清關上車門,斜倚在車上問:“嗯,現在知道了。”
“停車就要收停車費,這個你懂吧!”見傅清不慌不忙,為首的小混混倒是有些急了。
傅清掏出錢,放在小混混的手里。小混混見著錢,兩眼一冒光,趕緊接過來。一看,當即火了。
“五十?”
這個空檔,傅清已經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說:“嗯,不用找了。”說完,就要打開車門上去。
這手剛碰到車門,門鎖哢噠一聲,傅清的肩膀就被小混混給揪住了。傅清左腳後退一步,踩住小混混的左腳,剛要給他一個過肩摔。只聽後面“哎喲”一聲,小混混已經歇在地上了。
“幹什麽呢?!”李銳冷著臉盯著地上的小混混。
李銳這是剛下了輔導班,準備抄近路回宿舍。這地方有些亂,但是他想早些回去複習。李銳本來天不怕地不怕,別人惹他他一定還回來,別人惹別人,他也一定上去幫忙。就是個熱血楞頭青!
傅清瞇著眼看了看正在冷眼看著地上小混混的李銳,心里小小地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小子身板不大,倒是挺硬的。
這個時候,李銳也看到了傅清。上課被傅清氣著的事早忘了,李銳眼神示意傅清先上車。小混混的頭倒了,還有三四個人呢。這個老師雖然看上去挺有看頭,但是剛才被抓住也沒動彈,估計就是棉花套子,根本不頂使。
兩個人“眉目傳情”,地上的小混混也罵罵咧咧地起來了。起來後,先沖著那一堆發楞的小弟們吼了句“還不快給我上!”然後,一拳就揮到了李銳的臉上。
李銳靈巧地躲開,柔韌的腰肢一彎,橫肘從小混混腹部直搗脖頸,剛壓下他,身後的小混混拿著鋼管橫劈而下,李銳伸腳一踹。
一個小混混倒下了,另外幾個撲了過來。李銳輕哧一聲,眉頭一皺,有些手忙腳亂。他本來就沒有特別練過這個,都是依靠平時打架訓練的躲閃靈活了些。要是兩三個人還好,這麽一堆一窩蜂似的湧上來,他還真有些應付不過來。
看著明晃晃的鋼管,李銳心里暗罵,完了,逞英雄逞大發了。
正在這時,被圍成一圈的李銳突然感覺到一束光照射了進來。傅清活動著手腕,單腳踹飛一個,並且把李銳拉了起來。
傅清練過泰拳,雖然學藝不精,但是對付幾個小混混還算能用得過來。三下兩下,幾個人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喚。
傅清沖著李銳說:“記住,逞英雄等你毛長齊了再逞。”
真是對這個少年無語了,自己三腳貓功夫,見到這樣的場景不抓緊閃人,還跑進來攙和。幸好是他會泰拳,要是真遇到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這少年不等死麽?他就這麽想死?
傅清想著想著就有些暴躁,一腳踹在離他最近的小混混身上,頭也不回地進了車。
聽到自己“拿繩命來救的人”如此評價他,李銳氣得肺都炸了。走到車窗前沖著傅清豎了中指,李銳罵道:“狼心狗肺!”
傅清冷哼一聲,開車走人。
“次奧!”在我大天朝,還沒見過這種人呢!今天真是他媽的夠背!李銳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這剛一邁開步,骨裂一樣的痛楚從腳腕傳來,李銳撲棱一下子,摔倒在地。
媽的,剛才絆人的時候,把腳腕給扭了。李銳趔趄著爬起來,真心是無語凝咽。一會回去還要練機械舞,這下可好了,練他個大頭崽兒啊。
後車燈開著,傅清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到反光鏡上,看著鏡子里少年,肩寬腰窄,雙腿修長,現在,正在那一瘸一拐地往跟他相反的方向走著。
傅清猛然將車子停下,又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扔掉,方向盤打了個轉,扭頭沖著少年開去。
李銳正背著單詞,剎車聲嚇得他一個哆嗦,差點摔倒。暴跳如雷地扭頭準備質問那不懂交通規則的司機,卻正碰到男人在車里面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李銳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了,只覺得一股子火氣直沖腦門,再不放出點來就他媽的整個人都炸掉了。
一瘸一拐地走到車窗前,傅清也把車窗打開了。李銳怒目而視,咬牙切實地說:“代課老師先生,您的車是死的,您也是死的麽?怎麽開車的?啊?!”
傅清沒有答話,看著少年因為生氣而變得緋紅的臉頰,他反而一笑,說:“上車,我帶你去醫院。”
一句罵人的話招來這麽一句關心的話,李銳的火氣被放了個精光,但是錚錚傲骨還在。隨手扔掉自己剛才撿起來準備砸車的石頭,李銳對著褲子擦了擦手上的泥扭頭說:“不用。”
說完,轉身就要走。
傅清抓住了他,手掌很熱,很幹燥,握著李銳的手讓李銳像觸了電一樣,渾身被過了一遍。李銳咬了一下唇,甩開後說:“代課老師先生,別動手動腳的,會被別人誤會。”
真他媽夠了,李銳現在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感覺了。白天的時候還覺得這個老師就算披著一身上好的皮囊他也不稀罕,現在這皮囊就跟他的手碰了碰自己就粉紅泡泡亂冒。
女人啊,你真是善變。
啊呸呸呸,老子才不是女人呢。
李銳這邊走了還不到兩步,只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被傅清扛在了肩膀上。男人好聞的氣味飄到了李銳的鼻腔,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然後……
“次奧,你想幹嘛啊?!老子沒時間跟你耗!放開我!”
傅清把李銳扔到副駕駛上,俯身給他系好安全帶你,捏著他的肩膀說:“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總不能看著救命恩人腳受傷了卻不管。這會讓我良心不安。”
“臥槽,你他媽這是臭白誰呢?”李銳咆哮著就要掙開。他是想一腔熱血的去救,可是尼瑪那展開完全不對啊。人家傅清本來一只手就能收拾了那堆混混,他上去就跟猴子似的“救什麽人”啊!
傅清幹燥溫熱的手掌裹住李銳要打開安全帶的手,眼睛里帶著李銳從來沒有見過的光彩。傅清說:“別鬧,我叫傅清。”
☆、69 番外之李銳
李銳沒有再說話,手背挺暖和的,燙人。他把手退出來,執拗地下了車說:“別鬧的是你,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您要覺得實在過意不去,送我回宿舍吧。”
少年脾氣倔強,傅清沒有在意。看了李銳一眼,李銳扭頭望著窗外,手掌下的少年手背的細膩觸感還在,傅清說:“好。”
一個開車,一個坐車,兩個人一路無話。等到了學校,李銳下了車,身後的傅清也下了車,並且過來想要扶他。李銳下意識的一躲,皺著眉頭問:“幹嘛?”
傅清收回手,笑了笑說:“你腳崴了,宿舍在幾樓?我送你上去。”
李銳盯著傅清看了一會,半晌後說:“我喜歡男人在我們學校人盡皆知,每一個跟我在一起的男人都是同性戀接受大家的鄙視和背後的議論。傅老師您想要營造一個潔身自好的形象的話,最好別碰到我。一碰到我,您在別人眼里就是臟的。”
李銳的音色挺好,帶著少年特有的純透,完全沒有那種厚重感。但是一番話卻讓傅清聽得挺壓抑的,他沈默著,然後打橫抱起了這個少年。
李銳皺著眉頭掙紮,扭頭看了看四周冷聲道:“傅老師!”
傅清說:“我叫傅清。”
“老子管你叫什麽啊?”李銳經常打架,力氣不小,在傅清懷里掙紮了半天卻硬是沒有掙開。馬上進宿舍樓,宿管大叔已經聽到了門外的動靜。見到傅清推門進來,大叔臉上不滿意地說:“這是幹嘛,放下放下。你是外來人員吧,學生宿舍外來人員不許入內。”
李銳擰著眉頭對宿管大叔說:“大叔,這人是老師。”
“老師?老師也不能這樣。拉拉扯扯的,背著背著。”宿管大叔年紀大了,對李銳這個學生說不出的反感。
傅清對宿管大叔沒客氣,抱著李銳就要上樓。這個時候,樓道里已經三三兩兩地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學生。看到兩個人的樣子,眼神里就多了些紮眼的東西。李銳徹底怒了,一胳膊肘子搗在毫無防備的傅清身上。傅清悶哼一聲,手一松,李銳跳了下來。
跳下來後,腳腕的疼痛襲來,李銳咬牙站穩,跟面色鐵青的傅清說:“我跟你不熟,謝謝你送我回宿舍。”說完,頭也不回地往樓上爬。
李銳高調,但是他高調他的,不關別人的事。他不想扯上傅清,讓別人看傅清的眼光都帶著有色眼鏡。
看著少年一瘸一拐上樓的背影,傅清也沒有再追過去,轉身出了宿舍樓。
身後,響起了嘰嘰喳喳地討論聲……
大冬天爬樓,李銳硬生生爬出汗來。腳腕上是鉆心的痛,李銳擰著眉頭伏在窗臺邊,看著傅清開車走人。盯著窗外看了半晌後,少年苦笑一聲,繼續爬樓。
宿舍樓在五樓,現在是三樓。旁邊一個男生看到李銳,趕忙過來扶著他說:“你這是怎麽弄的?”
這個男生是上次弄挑戰杯比賽時跟李銳一個組的男生,自從那以後,男生跟李銳的關系保持的挺好。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兩個人就算走得近也沒有被說什麽。
男生想要讓李銳搭著他的肩膀,李銳搖著頭讓他用胳膊挎著自己並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說:“謝謝。”
傅清回到住所,洗了個澡讓自己頭腦清醒了一下。看看時間後,給羅佑打了個電話。
羅佑剛把兒子哄著睡下,接到傅清的電話,趕緊來到客廳。
“餵。”
“準備睡了麽?”倒了杯水,傅清擡眼又看了看時間。
“沒呢,我家閻王睡了。這麽晚有什麽事麽?”傅清向來很有時間觀念,這麽晚打電話除非有急事。
“今天去你辦公室的報名的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字?”傅清沒啰嗦,開門見山地問。
“哦,李銳啊。”經他一提醒,羅佑想起來,問:“李銳怎麽了?”
傅清大致說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羅佑那邊沈默了半晌,然後說:“你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傅清沒有說話,等著羅佑把話說完。
“這個學生跟你一樣,喜歡男人。”羅佑揉了揉眉頭繼續說:“喜歡就喜歡吧,這孩子還老搞得那麽高調。本來吧,大家對他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果他非要讓你睜眼閉眼都看到他胡搞八搞。”羅佑說到這後嘴碎的添了一句:“這孩子自殺過,因為艾滋病誤診。經過那一次後,最近都挺老實的。他其實是個很好的學生,聰明又上進,腦袋靈活,喜歡挑戰。但凡是學校里舉行的費腦子的活動,他都喜歡參加……”
羅佑說著說著,住了嘴。住了嘴後猛然驚醒過來,尼瑪,這麽一說,李銳這小子怎麽跟傅清這麽像啊?
傅清這個人,當初也是挺高調的一個人。又高調又傲氣,那時候,大家對“同性戀”這個詞語的偏見比現在要厲害的多。而傅清卻從不管別人的目光,他們歧視“同性戀”,那他還歧視“異性戀”呢!
當初傅清就像李銳這樣,讓老師們又愛又恨。後來本來被保送本校研究生,他卻不屑,拍拍屁股去了國外。因為不喜歡中國對待他的態度,他也就幾年沒有回來。
傅清聽那邊的羅佑住了嘴,不怒反笑:“原來當老師的都是一個樣子啊,你當初跟我鐵得恨不得變成彎得和我同仇敵愾,現在對李銳,卻跟當時老師們對待我的態度一個樣子。”
羅佑被傅清說的有些難為情,他對李銳雖然沒有多麽惡劣,但是心里不喜歡他那種浮誇的作風,自然免不了對他膈應。但是現在想想,自己連傅清都能忍受得了,卻忍受不了一個李銳。還真是在什麽樣的位子就是什麽樣的心境啊!
想起李銳最後用胳膊肘子頂他的拿一下,傅清覺得胸口發悶。鼻間哼笑了一聲,傅清笑了笑說:“那他肯定還會參加元旦晚會的表演。”
羅佑點頭道:“這孩子倔著呢……等會,你想幹嘛?”
傅清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窗外說:“沒想幹什麽,時候不早了,睡吧。”說完,掐掉了電話。
李銳單腳蹲在宿舍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都沒有將他的目光從那輛眼熟的車上移開。不一會,眼熟的人從眼熟的車上走了下來,朝著目光越來越冷淡的自己走了過來。
傅清這樣的外表,走在哪里都是吸引人目光。而且他時尚感很強,衣服搭配的挺時髦,這樣走到男生宿舍樓前,已經引來了隔壁女生宿舍樓一大半的目光。
李銳現在蹲在宿舍樓前,真心好想吐舌頭裝狗。但是傅清不給他那樣的機會,修長的大腿屈起蹲在李銳跟前,笑得雅人深致。
“我來接你上課。”
李銳的腳腕今天已經腫得像一塊老樹疙瘩,現在重心全在沒受傷的那只腳上,保持平衡很吃力。昨天晚上選了選音樂,掰著自己的腿練了下基本功,現在不但腳腕疼,大腿根部也挺疼的。李銳咬著牙雙手撐地要站起來,還未等他用力,身體就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傅清身上的古龍香水,挺好聞的。在掙紮前,李銳的腦海里先過了這麽一句話。過完之後,李銳馬上開始掙紮。旁邊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李銳胳膊不老實準備再給傅清昨天那麽一下,結果傅清一只手把他抱住,另外一只手夾住他不老實的胳膊肘子,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說:“用過一次就不靈了!”
看到男人笑成這個樣子,李銳恨不得破口大罵。他還沒罵出來,聲音就被關在了車里。男人霸道地把安全帶系好,然後拍了拍他的腦袋說:“三號樓210。”
昨天男人手掌的觸感由手背蔓延到頭頂,李銳覺得胸腔內像是被什麽給敲了一下似的,等他反應過來後,男人已經坐好,開了車。
車子緩緩地行駛在校園的路上,李銳轉頭看著男人完美的側臉,問:“傅老師,您到底想幹什麽?”
“我叫傅清。”傅清看都沒看他,糾正道。
“你!”李銳氣得頭頂冒煙,跟他交流怎麽這麽別扭呢?這人的腦回路走不走正常路線啊!
“傅清,我那天根本就是幫您倒忙,腳崴了是我自己的原因,不關您的事!”李銳解釋道。
“唔,我覺得挺關我的事的。”
“你直接說你想幹什麽成不?”李銳徹底怒了,他向來直來直去,最看不懂別人拐彎抹角地做一些事情。有什麽事情直接捅一刀子給個痛快,磨磨唧唧他可猜不出來。
不得不說,李銳的脾性確實和傅清挺像。炸毛的李銳讓傅清笑了笑,拐彎停車到路邊人最多的地方。
李銳有些緊張,但是傅清什麽都沒說,他就是光明正大!
“你現在是一個人吧?”傅清點了支煙,瞇著眼問李銳。
“啥?”李銳被這個問題問得摸不著頭腦,說完後,馬上明白了過來。李銳臉色一沈,悶聲說:“老師,您別鬧了。”說完,擰開車門就想下車。
手背,又被那只溫暖而幹燥的手掌給壓住了。
李銳心中一動,只覺得心臟像被敲了一下的編鐘一樣,發出來回震動的微小聲音。咬了咬牙,李銳鎮定地轉過頭,看著傅清,不說話。
傅清看著少年凝眉的樣子,另一只手捏了捏他鼓鼓的臉,笑著說:“我沒鬧,我也單身,咱們倆處對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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