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六歲的時候,武林第一神算天機子告訴北堂煦,他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他說是美人,沒說是美女,年紀尚幼的北堂煦卻沒咀嚼出這裡面的區別。

  澹台煙雲是天下第一城的城主,傾國之姿,蓋世神武。

  無論男女都為他神魂顛倒。

  他卻只為一個人而笑。

  為了他,澹台煙雲不惜與全武林為敵,他要征服天下,要全世界認可他的愛情。

  卻惟獨征服不了他。

  澹台煙雲說:喪盡蒼生為一人。

  北堂煦說:命給你,我要天下活。

  澹台煙雲放了天下,卻不要他的命。

  春城千里,桃花不老。

  天機子微微一笑:不負天下不負卿。

 

 

  第1章:青衫客

  黃沙萬里。

  北堂煦伏在駱駝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烈日在他的背上灼燒,沙塵黏在他的臉上和發上,可是他顧不得去拂拭了。他的喉嚨像被火燒著一樣,羊皮袋裡的水昨天就已經喝光了,

  他知道,如果再不找到那座城,他很快就會渴死在沙漠裡。

  可是放眼望去,茫茫的一片全是黃沙,烈日當空,幾乎要把人灼傷,卻哪裡有桃花的影子?

  北堂煦幾乎想要放棄,可是一想到顧蕪芫那美麗無雙的容顏,她那樣虛弱地笑著,說:“煦哥哥,我等你回來。”

  北堂煦搖了搖腦袋,再一次告誡自己,不要放棄,顧蕪芫,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還在江南的水鄉等他回去。

  六歲的時候,北堂煦遇到武林第一神算天機子,天機子對他說:“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但是你們會經歷許多的劫難,你愛的人還將遭受一場大災難,躲過了,你們自然從此雙宿雙棲,躲不過,她就要死。”

  十六歲,北堂煦闖蕩江湖,憑著一把“別離劍”行俠仗義,威震武林,功成名就,人稱“北堂劍客”。

  十八歲,北堂煦遇上武林第一美女顧蕪芫,他記得天機子說過的話,他知道她就是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於是向她提親。

  從此北堂劍客與第一美女顧蕪芫仗劍江湖,快意恩仇,成就一段神仙佳話。

  然而好景不長,兩年後,顧蕪芫被武林第一邪派“蝶戀宮”所傷,中了蝶戀宮的無解之毒“遲暮”,一夜白頭,並將在一年中慢慢老死。

  為了救顧蕪芫,北堂煦深入大漠,尋找傳說中的不老桃花。

  在江湖上有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在西北之北的大漠之巔,有一座城,名為春城,城裡四季如春,桃花千里,終年不謝,在滿城桃海中,有一朵桃花,顏色如血,巨碩無比,這朵桃花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青春永駐,被稱為“不老桃花”。

  千百年來,有無數的人深入大漠尋找春城,妄圖得到桃花不老,但是從來這些人要麼沒找到春城,要麼一去無回。

  漸漸地,江湖上的人都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春城與不老桃花,一切都是謊言。也有人說,春城在,但在極其神秘的地方,並且春城有一位城主,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所以即使找到了春城,也無法打敗城主奪得桃花。

  即使如此,每年依然有不少人前去西北大漠,畢竟,長春不老的誘惑,是許多人無法抵抗的。

  北堂煦原來並不相信,或者說根本不感興趣,不老桃花於他,只是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

  但是現在他卻必須相信,因為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

  “遲暮”之毒天下無解,他只能將唯一的希望,寄託於那虛幻的不老桃花。

  但是他進大漠已經半個月,根本找不到任何跟春城有關的蹤跡。

  他甚至開始覺得,春城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很可能,在找到春城之前,就渴死在萬里黃沙之中。

  太陽漸漸地落下山去,北堂煦甚至連坐直身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北堂煦努力讓自己不要閉上眼睛,可是他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眼前的一切慢慢地下來,終於什麼都看不見了。

  北堂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小的臨時帳篷裡。

  有人救了他。

  他費力地坐起來,掀開帳篷,外面已經是夜,大漠在一片遼闊的暗中,天空高遠,星光燦爛。

  帳篷前是一個熊熊燃燒的火堆,一個男人坐在火堆前喝酒吃肉,神態瀟灑自如。

  北堂煦細看那個男人,他身著青衣,身材高大,面容英氣十足富有滄桑感,看樣子是長期在沙漠行走的人。

  青衣男子聽到響聲,抬眼看了看北堂煦,道:“醒啦,先喝點東西吧。”隨手拋給他一個羊皮袋,袋子裡是烈酒。

  “是你救了我?”北堂煦走出帳篷在男子的對面坐下,也不管自己身體虛弱,拔開羊皮袋蓋子就喝起酒來。

  “算不上,路過見到順手罷了。”

  “哪裡,受人點滴必當湧泉報之,何況是救命之恩。可惜在下現如今自身難保,若他日有機會,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北堂煦說到慷慨處,拿起羊皮袋又灌了一大口,道:“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幾聲:“看你裝束就知道你一定是中原武林來的,果然說話一股酸勁。在下無父無母,無名無姓,居無定所,常年在塞外漂泊,認識的人都叫我一聲‘青衫客’,你隨性叫就行了。”

  “原來是青衫兄,在下北堂煦,很高興認識你。”北堂煦對著青衫客抱拳。

  “哈哈,好說好說。”青衫客豪邁地大笑兩聲,又道,“不知北堂兄怎麼會千里迢迢來到這茫茫大漠,還險遭不測。”

  北堂煦沉吟一刻,道:“實不相瞞,我是來尋找春城與不老桃花的,不知青衫兄可聽過不老桃花的傳說?”

  青衫客的眼睛忽然暗沉下來,語氣也冷淡不少:“原來又是一個妄想長生不老的人,人生在世,若活得有意義,幾十載便以足夠,若是毫無精彩之處,徒然追求長生也只是徒無趣。”

  見青衫客誤會,北堂煦淡淡一笑,道:“青衫兄誤會了,北堂煦尋找不老桃花並非為了長生不老,事實上,我從來都不信不老桃花這種東西”

  “那又為何?”

  “只是我的未婚妻不幸中了劇毒,此毒名為‘遲暮’,天下無解,中毒之人一夜白髮,會在一年之中漸漸老死”北堂煦眼神漸暗,“當初我向她求親之時,承諾一生一世,永不分離,而如今她命懸一線,我卻束手無策,最後竟只能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這虛幻的不老傳說之上。”

  北堂煦不再說下去,仰頭喝了一口酒,卻因喝得太急嗆到,當下劇烈地咳嗽起來。

  青衫客看著他,沉默許久,最後只淡淡地說一句天色已晚,早點休息。

  翌日一早,北堂煦就被青衫客叫醒。

  北堂煦看著清早的沙漠,微風輕撫,黃沙柔美,完全不似中午的暴烈,沙丘堆成一圈一圈的波紋,向遠處蕩開。

  太陽剛剛露出一點,發出微微的光亮,溫熱,乾燥。

  青衫客背對太陽指向西面,道:“你背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不要轉彎,大概黃昏的時候,你會遇到一場沙塵暴,到時你無論如何不要回頭,不要轉彎,一直逆著沙塵暴前進,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你就可以到達春城。”

  北堂煦驚訝地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青衫客又道:“不用問我為什麼知道,也不用感謝我,因為即使你到得了春城,也未必拿得到不老桃花。”

  “為什麼?”

  “你聽過春城有一位城主吧。”

  北堂煦點點頭。

  “關於那位城主的傳說,都是真的。”青衫客淡淡地說道,從自己的駱駝上拿下一個包袱,裡面是乾糧和水,“這些你帶著,維持一日的行程夠了,等你到了春城之後”

  青衫客頓了頓,北堂煦以為他要說就會有食物供應,他卻接到,“就不一定還有命吃東西了。”

  北堂煦接過包袱,“多謝青衫兄相助,即使此去只有死路一條,北堂煦也非去不可。”

  若顧蕪芫死去,他又有何顏面苟活?

  說罷翻身上了駱駝,向青衫客道了珍重,便向著那未知的去向行去。

 

  第2章:春城

  北堂煦按著青衫客的指點一路向前,果然在傍晚時分遇到一場沙塵暴,沙塵暴的猛烈程度是他前所未見,遠遠超出他想像的範圍,幾乎將他埋進黃沙之中,但他牢牢記著青衫客的話,只一味逆風行進,兜了幾個圈之後,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般的沙塵,暗中估計應該是春城的防護,難怪之前從未有人找到過春城,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沙塵暴,要麼轉身逃走,要麼被黃沙掩埋,哪還有人會逆著行進。

  不知糾纏了多久,就在北堂煦的意志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沙塵暴忽然平息了下來,北堂煦睜眼一看,自己已停在一片平地之前,在他的背後是茫茫的黃沙一片,沙塵平靜,哪還有風暴的蹤跡,而眼前,卻是一片陡峭的斷崖。

  他正站在斷崖的邊上,放眼望去,斷崖之下竟是一片粉色如霞的桃花林,那桃花林綿延不盡,顏色卓絕,如雲如霧,重重疊疊,如一片粉紅的海洋般,目奪人。

  北堂煦一時之間竟看呆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只是看著腳下的這片斷崖,普通人一腳下去怕是要粉身碎骨,惶提還想活著找到不老桃花。

  不過,北堂煦卻不是一般的人。

  六歲便遇高人指點,習得一身驚人武藝,十六歲初出江湖便名動江湖,本領自不在話下。

  北堂煦下了駱駝,此時已近黃昏,斜陽照在桃花林上,仿佛為林子鍍上一層薄金,顏色越發絢麗奪人。他提了一口氣,足下一點,竟拔高數丈,而後向前沖去,腳下輕踏,如一只飛鳥淩空掠過,最後穩穩地落到了一樹桃花之上,在桃花林上游走數丈,最後呼出一口氣,跳下了桃花樹,落在林子裡。

  桃花林裡滿地芳草,花香四溢,更有桃花瓣紛紛揚揚,如夢如幻,讓北堂煦有那麼一刹以為自己落入了仙境,心底暗想,晉人陶潛筆下的桃花源,怕也不及這桃林的千分之一吧。

  只是這桃花林四處皆是桃樹,無路可辨,自己身在林中,一時竟不知該往哪走。

  北堂煦右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忽然想到這桃林如此繁榮,必定要有水源支撐,若有人跡存在,想必也是傍水生活。想到這點,北堂煦立刻提起真氣,細心辨聽,果然聽到潺潺的水聲,聲音很小,應該離他有一段距離。

  北堂煦順著水聲走去,七拐八拐,天完全下去,才遠遠看見一條溪流。

  此時月亮已經出來,月光透過桃花落在林中,細碎斑斕,把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而遠處的溪流開闊平坦,溪邊堆滿卵石,水緩緩流過,激起不大不小的聲音,在這寧靜的桃花林中,顯得無比悅耳。

  北堂煦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當他快靠近溪流的時候,卻瞬間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溪流中央。

  在潺潺的水流中心,有一個人背對著北堂煦,靜靜地泡在水中,如玉的發散開披在背上,被溪水打濕了一大截,露在水外的一截裸背白皙光潔,在潔白的月光下宛若羊脂,肩膀偏寬,似乎是個男人,但是線條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柔美,有種女人的嫵媚。

  北堂煦一時之間也拿捏不准這人是男是女,但是心頭卻有一種更加奇怪的念頭,覺得這人的男是女似乎並不重要,他甚至有種預感,這個人的樣子,必定是傾國傾城的。

  心下一動,不禁向前走了一步,那溪裡的人似乎是聽到聲響,回頭望了一眼,只是一眼,北堂煦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一般。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眉眼精緻宛如畫中仙子,高鼻子尖下巴,雙唇細薄淡紅,宛若桃花瓣,垂下的劉海遮去半隻眼,卻遮不住眼中流轉的如水流光,燦若星子。

  北堂煦根本找不到任何詞語形容眼前這個人,顧蕪芫號稱武林第一美女,可是跟眼前這人比起來,硬是生生少了幾分顏色與仙氣。

  北堂煦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那人雙眼微迷,露出一絲不悅,下一刻,那人竟憑空消失了。

  桃花依舊,溪水長流。

  但是那謫塵仙子般的人已經不在。

  北堂煦根本不知他是怎麼離開的。

  沒錯,是他不是她,雖然只是一眼,北堂煦卻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令天下第一美女也要自慚形穢的男子。

  北堂煦看著那緩緩流動的溪面,甚至連一點漣漪的沒有,他開始懷疑,若不是遇到神仙,便是自己看錯了?否則怎會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瞬間消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笑著笑著,忍不住笑出聲來,暗罵自己是在沙漠中走太久,突然進了一片世外桃林,竟發起夢來了。

  但是剛剛那張精緻絕塵的臉卻揮之不去,又發了好一陣子呆,才想起自己還要找不要桃花。

  北堂煦想了想,最後決定沿著溪流往上游走。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一直到深夜,北堂煦才走到上游。

  原來溪流發源自一座雪峰,夜色中的雪峰遮天閉月,仿佛色的巨大屏障,而在山腳下,是氣勢恢宏的建築群,雖然在夜裡,但憑著月光和建築群透出的燈火,北堂煦隱約可以看出那是一座極其雄偉的城堡,延綿數裡之廣。

  北堂煦心裡突突地跳著,他想,那裡就應該是春城了吧。

  正想著應該如何進城求花,忽然覺得背後被人一拍,整個人頓時昏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北堂煦發現自己在一個大殿裡,大殿中燭火輝煌,照的大殿亮如白晝,他向四周掃了一眼,就見整個大殿架構磅礴,設計考究,宛如宮殿,牆壁上掛著大幅的春景圖,地上披著做工精緻的地毯,繡著大片大片的桃花。

  北堂煦就躺在大殿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條長長的階梯,連著高臺,他抬頭望去,就見那臺上站著五個人。

  最中間的是一個穿著粉色紗衣的蒙面女子,雖然看不到那女子的完整面目,但憑著那柳葉細眉,桃花媚眼,花瓣般的粉嫩肌膚,以及一頭如瀑布般傾瀉的發,北堂煦斷定那必定是一位不亞于顧蕪芫的絕世美女。

  那女子的兩邊各站著一男一女,四人年紀都大約在二十左右,男的英挺,女的嬌媚。並且臉上都紋著刺青。

  左邊的男子左臉上有爪子般的三條紅紋,女子左額頭上有三片粉色的花瓣,右邊的男子右臉有一片冰藍色的雪花,女子的右額頭上有個紅色的半月印記。

  北堂煦細細看了一陣,猜想這四人合起來應該是風花雪月,心底暗笑這春城倒是個喜歡風月情調的地方。

  北堂煦想得沒錯,這四人正是春城的四大護法,分別名為風無悔、花莫愁、雪蓋天及月半彎。

  心底正想著,那中間的絕色女子已開口問話,聲音甚是悅耳動聽,但語調卻極其冰冷:“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春城。”

  北堂煦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對著女子拱了拱手,道:“在下北堂煦,來自中原武林,是為身中劇毒的未婚妻求取不老桃花,如果姑娘是這春城的主人,還望將桃花賜予在下。”

  那女子聞言大笑,笑聲中夾著著一股嘲諷與不屑:“又是中原來的,你算什麼東西,竟然妄想得到不老桃花。”

  北堂煦聞言也不生氣,只淡淡地說:“我並不癡想長生不老,只是我未婚妻命在旦夕,普天之下只有不老桃花可以救她,因此即使才冒著生命危險,斗膽進入春城。”

  女子微微眯了眯眼,眼裡卻透著懷疑:“你的意思是說,為了救你未婚妻的命,就算要你死,你也甘願?”

  北堂煦不說話,但是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女子看著他,忽然仰天大笑,道:“好一個情深意重的癡情郎,那我就成全你,風護法,把他帶到死牢。”

  那個臉上文著三條紅紋的男子欠欠身,道:“是。”

 

  第3章:澹台煙雲

  北堂煦被風無悔帶進了一個水牢,用鐵鍊鎖住。

  “你是第一個有機會進死牢的人。”風無悔說完就轉身離開。

  隨著水牢的鐵門“砰”一聲關上,北堂煦的心也蕩到了穀底,難道自己真的就要這麼死了?

  不行,顧蕪芫的毒還沒解,他不能就這麼死掉。

  北堂煦想著,閉上眼睛開始運氣,手掌握成拳頭,手腕用力,意圖震碎鐵鍊。

  “沒用的,鐵鍊是精鋼鍛造的,憑你那點三腳貓的內力就想震開,真是異想天開。”

  傳入耳中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極其動聽,讓人不禁聯想聲音的主人應該也是非常好看的人。

  但是那話裡的不屑卻讓北堂煦微微氣結,他在武林中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北堂劍客的名號讓不少奸惡之徒聞風喪膽,現在竟被說成三腳貓功夫,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這時大門打開,進來一個白衣男子,那男子眉目精緻,媚眼如絲,唇如桃花,膚色如霞,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

  北堂煦一下子就看呆了,雖然是在昏暗污濁的水牢中,他卻仿佛看到有大篷大篷的桃花綻放。

  那男子,正是他在溪流中看到的謫塵仙子。

  男子看著北堂煦呆呆的表情,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北堂煦瞬間懂得了一笑傾城的含義。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嘲笑自己的失態,立刻回了心神,仍有一絲難掩的困窘,只好故作自然地問道:“你是誰?”

  “我?”男子笑笑,道:“我是春城的城主,澹台煙雲。”

  北堂煦又是一愣,眼前這人是春城的城主?那剛才的那些人是?

  澹台煙雲似乎是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又道:“剛剛那個女子是我師妹,明鏡煙雪。其餘四人是春城的四大護法,風花雪月。”

  “你叫北堂煦是吧?你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澹台煙雲說著,伸手捏了捏北堂煦的下巴。

  北堂煦不悅地躲開了,道:“我為什麼要謝你?”

  “你既然來自中原,應該多少聽說過春城的傳說吧,凡是來到春城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活著出去過。因此也沒有人知道,像你這樣擅闖春城的人,還從來沒有進入過死牢的。”

  “那他們去了哪裡?”

  澹台煙雲又是一笑:“他們,都直接做了桃花林的花肥。”

  北堂煦沒有如他預想中流露出驚恐,卻是淡淡地說道:“你把我打入死牢,早晚也是一死,跟那些人的死只是時間上的區別,我何必謝你?”

  澹台煙雲半眯上眼,饒有興味地看了北堂煦一陣,道:“你要不老桃花做什麼?”

  “我剛剛在大殿上已經說過了,為了救我的未婚妻。”

  “你當真願意為你的未婚妻冒這麼大的風險?”

  “是。”北堂煦答得毫不遲疑。

  澹台煙雲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裡沒有嘲諷。

  “你未婚妻很漂亮吧。”

  北堂煦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說:“她是武林第一美女。”頓了一下,又看著澹台煙雲道:“不過沒你好看。”

  澹台煙雲眼底有意味不明的波光,手指輕輕摩擦著北堂煦的臉頰。

  “那你還要她做什麼?不如要了我。”

  北堂煦仿佛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語言般瞬間紅了臉,好一會才冷靜下來,轉過臉避開澹台煙雲的手指,道:“我又不是因為她漂亮才愛她,就算她變成醜八怪,我也不會拋下她。”說罷心裡補充一句:再說你是個男人,再漂亮我也不敢要你。

  澹台煙雲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好一會才說:“真是難得啊,我還是頭一回遇到我主動倒貼還不要的人,看來你未婚妻不同凡響啊,就沖這一點,我也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這樣吧,我可以救你未婚妻,可你要留下來。”

  “什麼意思?”北堂煦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拿不老桃花救你未婚妻,你留在春城,做我的男人。”澹台煙雲說著,曖昧地捏了捏北堂煦的下巴。

  北堂煦頓時覺得血氣上湧,怒道:“胡說八道。”

  “我可不是胡說八道,你不是死都要救你未婚妻嗎?我這可是在給你機會。”

  “我救她,自然是要跟她白頭偕老,怎麼可能去陪別人,何況何況”你還是個男人,北堂煦猶豫了半天,硬是沒把下半句說出來,倒是澹台煙雲幫他接上了。

  “何況我還是男人是吧!”澹台煙雲又是一陣意味不明的大笑,“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男人為了我寧願不要女人,做個遭人恥笑的斷袖,你竟然還嫌棄。”

  “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要。”北堂煦像是動了怒,“我向她承諾過一生一世,永不分離。我這輩子是絕不會拋下她的。”

  這下澹台煙雲不在說話了,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怔怔地看了他一會,轉身出了水牢。

  北堂煦在水牢裡待了兩天,這兩天都沒人再來找過他,他幾次試著用內力震開鐵鍊,但正如澹台煙雲所說,他的內力,還不足以震開那鐵鍊,最後索性放棄。又想起澹台煙雲的話來。

  雖然開始的時候覺得澹台煙雲自大無比,但是靜下心來想想,覺得他的自大並非毫無道理。

  誠如他所說,憑著他的驚世容貌,指不定多少男人願意為他斷袖呢,但是一想到他把自己也當成那種好色之徒,不禁心中氣悶。

  之後又想起江湖上的傳說,春城城主武功蓋世。

  澹台煙雲的武功他沒見過,但是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和那個叫明鏡煙雪的女子絕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淩駕在這五人之上,想必澹台煙雲的武功也不會差。

  想到這,北堂煦突然一激靈,想起那天晚上在桃花林的溪流裡見到澹台煙雲的情景,當時澹台煙雲瞬間消失,自己還一度以為是自己花了眼,現在想來應該是澹台煙雲自己離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澹台煙雲的武功就真的太駭人聽聞了,能從北堂劍客眼前無聲無息消失的人,至少現在的中原武林還沒有人可以做到。

  這麼說,在春城外將自己打昏的人也應該是他了,因為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和明鏡煙雪武功雖高,但是北堂煦還可以感受得到,並且有自信不可能被一招拿下,只有澹台煙雲,自己幾乎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想到這,北堂煦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水牢的大門又砰一聲被打開,這會進來的人是右額頭紋著月牙的女子,正是四大護法之一的月半彎。

  月半彎打開北堂煦的鐵鍊,道:“跟我來。”

  北堂煦也不問為什麼,反正落人家手裡了,人家要殺要剮自己也不是對手,索性看開一點。

  月半彎帶他出了水牢,穿過一個院子,又過了一條長廊,走了好一會,在一個屋子前停了下來。

  北堂煦隨月護法進了屋子,原來是飯廳,其他三個護法以及澹台煙雲跟一個粉衣女子圍著桌子坐著,桌子上擺滿了珍饈百味。

  北堂煦兩天沒有吃東西,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聞到飯菜香,饑餓感更甚,恨不得撲上去胡吃海喝一頓,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只好忍住。

  澹台煙雲道:“過來吃飯吧。”月半彎便拉著北堂煦到飯桌旁坐下,北堂煦不禁疑惑,難道澹台煙雲要請他吃飯,不禁看了他一眼,這時才掃到他旁邊的粉衣女子,那一眼可讓他吃了一驚,那少女柳葉眉,桃花眼,尖下巴,絳唇不點自紅,膚白如雪,又透著淡紅霞光,美麗得驚人。

  北堂煦不禁看直了眼,這女子的容貌若放在中原,怕要引起一場血雨腥風啊,又看看澹台煙雲,那更是豔冠天下,難怪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這女子的天人之姿,任誰往澹台煙雲旁邊一靠,都會被搶去風采,想這春城可算是人傑地靈,這的人一個一個都是天上下來似的。自己原來覺得顧蕪芫已算是傾國傾城,世間少有,可是如今卻硬生生被眼前這一男一女比了下去。

  澹台煙雲像是發現了他的目光,笑著像他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的師妹,明鏡煙雪,前兩日你們已經見過了。”

  北堂煦想起兩日前大殿上的蒙面女子,原來就是她。當時就覺得那女子必定美貌非常,但無論如何想像不出這般傾城之姿。

  心底正想著,就聽澹台煙雲道:“都吃飯吧!”

  眾人便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第4章:條件

  雖然餓了幾日,飯菜也都很精緻,但北堂煦這頓飯卻吃得極不是滋味,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澹台煙雲是專門請他吃飯來著,但是他究竟要做什麼,北堂煦卻猜不透。

  吃到一半,澹台煙雲忽然問:“你未婚妻叫什麼名字?”

  北堂煦抬頭,不知澹台煙雲此問的目的。

  “怎麼,該不會怕我專門去中原害你未婚妻吧。”澹台煙雲笑笑,“春城還沒那麼無聊。”

  北堂煦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兮兮,道:“她叫顧蕪芫。”

  “無緣?”澹台煙雲失笑,“這名字倒是有前瞻性,估計你們也沒什麼緣分。”

  北堂煦氣悶:“你不要胡說,不是那個無緣,是荒蕪的蕪,芫花的芫。”

  澹台煙雲也不與他爭,只道:“她中了什麼毒?”

  一聽到這個問題,北堂煦頓時整個人低落下來,喃喃道:“遲暮。”

  “遲暮?”澹台煙雲挑挑眉,“難怪你冒死也要找不老桃花。”

  北堂煦聞言便知道澹台煙雲必定也瞭解遲暮之毒,懷著一絲希望道:“你既然知道遲暮,就請你救救蕪芫吧!”

  澹台煙雲單手撐著下巴,臉上有意味不明的笑,卻不說話。倒是一旁的明鏡煙雪開口了。

  “癡心妄想。”

  北堂煦的心瞬間又墜入穀底。

  正在失望之際,澹台煙雲忽然說道:“要我救你未婚妻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真的?”北堂煦心中重新燃起希望,轉念想到澹台煙雲在水牢裡說的那些話,緊道:“你休想要我留在春城陪”想了想,還是說不出最後的你字。

  澹台煙雲笑笑,帶著一絲嘲弄,“放心,你沒那麼大的魅力。”

  “那你要我做什麼?”

  “這樣。”澹台煙雲另一隻手敲著桌面,道,“我從來沒有去過中原武林,你就陪我在中原遊歷一年,一年後,我把不老桃花給你。”

  “什麼?”出聲的是明鏡煙雪,“師兄,這不可以。”

  澹台煙雲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明鏡煙雪咬著牙又端起了飯碗,眼裡卻是埋怨。

  北堂煦也吃了一驚,道:“要我陪你一年,那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遲暮一年才會奪命,到時再救她也來得及,可要是沒不老桃花,她必死無疑。換句話說,你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

  “哈哈哈,北堂煦,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想對你怎麼樣,根本不需要騙。”

  北堂煦頓時氣白了臉,卻無可反駁,兩人的實力差距是明擺的事實。

  “可是,為什麼要我陪你一年呢?”怎麼看都覺得對澹台煙雲沒什麼好處。

  “因為我有把握,讓你在一年內愛上我。”澹台煙雲對北堂煦眨眨眼,拿起碗繼續吃飯。

  北堂煦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只好把火發在吃飯上。

  是夜,花園。

  “師兄,你怎麼可以跟他做這樣的交易,不老桃花是不可以給人的。”明鏡煙雪絕美的容顏上有著焦躁。

  “無妨。”澹台煙雲淡淡說道。

  “師兄,難道你不要命了。”

  澹台煙雲轉頭看著明鏡煙雪,語氣依然平淡:“煙雪,你還記得樓飛沙嗎?”

  明鏡煙雪整個臉頓時變得蒼白。

  “其實自從樓飛沙的事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春城為什麼存在?不老桃花為什麼存在?”

  明鏡煙雪努力讓自己回了心神,道:“這哪還用想,春城是為不老桃花存在,而不老桃花自然是為師兄存在。”

  “可是,我又是為什麼存在?”澹台煙雲望著明鏡煙雪,如星明眸中有一絲說不出的寂寞,明鏡煙雪半晌無語。

  “可是”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澹台煙雲打斷了:“煙雪,我有分寸。”

  花園裡桃花紛紛揚揚,落滿一對謫塵仙子的肩膀。

  第二天,澹台煙雲便收拾好東西跟北堂煦上路。

  澹台煙雲帶著北堂煦來到一條溪邊,溪上飄著幾張竹筏,澹台煙雲跳上其中一隻,北堂煦隨後跟上,澹台煙雲解了繩子,腳下一動,竹筏便順著溪流移動。

  原來溪流貫穿了整座春城,北堂煦看著春城的建築和院子往後移動,心中不禁讚賞春城地理之妙,途中見到一些下人在忙碌,那些人見到澹台煙雲,都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行李,澹台煙雲也不回禮,只是隨便跟北堂煦接幾句話。

  不多時,竹筏過了一個城門,眼前映入一片粉紅,正是北堂煦來時經過的桃花林。再往後看,北堂煦不禁又是一驚。

  第一次見到春城是在晚上,雖隱約可見其恢弘大氣,但畢竟昏暗不明,如今再看,不由驚歎春城的磅礴氣勢,整座城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城中碧瓦朱甍,層樓疊榭,美輪美奐,即使是在高度發達的中原腹地,也難以找到可以與之比擬的建築群。

  北堂煦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震動,好像突然意識到,澹台煙雲是一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招惹的人物。

  由於澹台煙雲用內力催動竹筏前進,竹筏的速度非常快。

  北堂煦心裡思索著待會該怎麼上那懸崖,自己輕功雖好,但是那懸崖陡峭無比,易下難上,絕不是自己的功力可以上得了的。

  而澹台煙雲功力深淺自己並不瞭解,倘若他真的可以飛身上那懸崖的話,那除了天人下凡怕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正胡思亂想,忽聽澹台煙雲道:“到了。”

  抬眼一望,就見前面出現了一棵巨大的桃樹,那桃樹樣子怪異非常,不高,卻非常粗壯,樹幹橫跨了整條溪面,中間是一個乎乎的樹洞。心下疑惑,澹台煙雲卻又催快了腳下的竹筏,駛進了樹洞。

  進了樹洞,眼前瞬間暗了下來,北堂煦心裡更是驚奇,照理說,剛進樹洞,應該會有光透進來,可是這個樹洞好生奇怪,完全不見任何光亮。

  北堂煦立刻就明白,這必定又是奇門八卦的一種,難怪多年來無人可以進入春城,這春城不僅地理奇特,還有各種奇門八卦陣護城,別說幾個江湖人,就是來了千軍萬馬怕也只能做無頭蒼蠅。

  竹筏速度很快,也不知在暗中行駛了多久,北堂煦心底的念頭始終不曾斷過。

  春城,不老桃花,以及城中的人,尤其是澹台煙雲,都讓他捉摸不透。

  千頭萬緒沒理出個所以然,就聽見澹台煙雲又道:“到了。”

  眼前驀然一亮。

  一看,竟是在一條河的橋底下,竹筏駛出橋底,北堂煦像河兩岸一看,竟是他進入沙漠前落腳的小鎮,名叫漠河鎮,漠河,自是他們腳下的這條河。

  北堂煦再回頭望,河面平靜,穿過石橋像遠處流去,哪來的桃樹與樹洞。

  頓時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奇異非常的夢,腦子竟有些迷糊起來。

  澹台煙雲也不理會他的訝異與不解,腳下一點,上了岸,北堂煦連忙跟上。

  漠河鎮是進入沙漠的必經之路,也是進入沙漠的最後一個鎮,因此雖然地處邊遠,行人卻非常多,許多來往西域的商賈都要在此落腳。

  北堂煦和澹台煙雲找了一家客店歇腳,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北堂煦的意思是,既然是遊歷,自然要去幾個有名的地方,京城自然是不用說,還要去幾個江湖大派,比如少林丐幫幾個老牌的名門正派,還有就是龍門鶴唳山莊幾個後起的大幫派,最後,北堂煦打算帶他去江南鶯飛園。

  鶯飛園不是門派,是顧蕪芫休養的地方,顧蕪芫中毒之後,北堂煦在江南購置了一處莊園,取名鶯飛園,將顧蕪芫安置在園中,托好友樓深漠代為照顧,便隻身來了塞北。

  澹台煙雲對北堂煦的安排並無二話,只是聽到最後的地點的時候,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你倒是深情啊!”

  北堂煦不理會他語氣裡的譏諷,只道:“既然要你的桃花,自然要讓你看看救的人是什麼樣子。再者江南繁榮富庶,人傑地靈,你久居西北,應該好好見識一下水鄉風光。”

  澹台煙雲依然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卻不再接話。

  兩人要了幾個菜一壇酒,沒坐一陣子,便發現周邊許多人不斷地打量著他們。

  北堂煦無奈地歎口氣,本來他相貌堂堂,玉樹臨風,清秀的長相跟粗獷的西北漢子比起來就打眼許多,一路來沒少受人打量,這回加上澹台煙雲這個禍害就更不必說,他只希望別惹出什麼事端來就好。

 

  第5章:樓深漠

  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要了兩間房,就進房間了。

  兩人的房間在隔壁,北堂煦因為連日來的一番奇遇,還有些緩不過來,就坐在桌子前發呆。

  從他來到西北開始,進入沙漠,偶遇青衫客,找到春城,被澹台煙雲抓獲,達成協議,一直到出城至今,也不過短短半個月,但是卻好像經過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對那片桃花林,那兩個天人下凡般的師兄妹充滿了一種不確定,就好像夢一般。

  想了許久,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陪澹台煙雲一年,拿不老桃花救蕪芫。

  一年

  北堂煦歎了口氣,決定還是先休息一下,剛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忽然聽到房頂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北堂煦皺皺眉,側耳細聽,確定是兩個人,而且身手不怎麼樣。

  其中一個人壓低聲音道:“唉,就是這間房,我親眼看著他進去的。”

  另一個用猥瑣的語調道:“嘖嘖,哥們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美的人呢!今晚咱哥倆可好好地爽一爽。”

  隨後傳來兩人淫蕩的笑聲。

  北堂煦眉皺得更深,很明顯,那兩個小賊在打澹台煙雲的主意,他倒不擔心澹台煙雲的安危,敢惹春城城主,那兩個不長眼的小賊估計要交代了。

  他皺眉只是因為,澹台煙雲的美貌果然招來麻煩了。

  心裡的念頭還沒轉過來,就聽頂上兩聲慘叫,伴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大膽淫賊,好生無恥,今天就讓本大爺收了你們。”

  不是澹台煙雲的聲音,北堂煦立刻打開窗子跳了出去,輕輕一躍,上了屋頂。

  就見兩個賊眉鼠目的猥瑣男子趴在地上叫著救命,一個身材頗高卻十分清瘦的衣男子站在旁邊,面貌俊美,眼裡閃著寒光,一把白森森的長刀指著他們。

  “深漠。”北堂煦驚訝地叫了一聲。

  那衣男子聞言也是一驚,定睛一看,面露喜色,道:“北堂。”

  那衣男子,原來是北堂煦的至交樓深漠。

  北堂煦不禁奇怪,他臨走前將顧蕪芫託付與他代為照顧,他怎麼會獨自出現在西北?莫非是蕪芫出了事?心下不禁緊張起來。

  那兩個小賊見有人來了,緊求著北堂煦救命,北堂煦看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道:“放了他們吧。”

  樓深漠冷哼一聲,收起了刀,道:“如果再被我撞見,格殺勿論,滾。”

  兩個小賊哪敢停留,連連道謝便滾下了屋頂。

  小賊一走,北堂煦立馬緊張地問樓深漠:“你怎麼來西北了,蕪芫怎麼樣了?”

  樓深漠輕輕一笑:“看你緊張的,蕪芫沒事,在鶯飛園裡休養著呢,她已經中了毒,蝶戀宮的人不會再花功夫去對付她,我跟道上的朋友打了聲招呼,不會有人去找她麻煩,怎麼說也是武林第一美女麼,又是北堂劍客的未婚妻,大家這點薄面還是給的~”說著戲謔地對北堂煦眨眨眼。

  “那你來是?”

  樓深漠這才正色道:“這次我是專程來找你回去的,這段時間,武林出了些事。”

  看到樓深漠一臉嚴肅的表情,北堂煦意識到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便叫樓深漠進他房間商議。

  兩人一進房間,就見澹台煙雲坐在桌子旁喝茶,不禁一愣。

  樓深漠問道:“這位是?”

  北堂煦這才想起澹台煙雲來,憑他的功力,估計屋頂上發生的事都知道了,尷尬地咳了兩聲,不知該不該告訴樓深漠澹台煙雲的真實身份。

  澹台煙雲轉過頭,淡淡地說道:“在下澹台煙雲,前幾日跟北堂無意間認識,算是朋友。”

  樓深漠這才看清了澹台煙雲的樣貌,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他原以為顧蕪芫已是天上有世間無的絕色,眼前這人卻生生將顧蕪芫比了下去,還是個男人,心下暗道:“難怪那兩個小賊一臉色相,自己還道是個模樣清秀的姑娘呢,原來是個絕色美人——可惜是男人,唉。”

  北堂煦自然知道澹台煙雲的影響力,心底又歎了口氣,給澹台煙雲介紹道:“這是我江湖上的好友,樓深漠。”

  樓深漠忙收斂了心神,沖澹台煙雲拱拱手,澹台煙雲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不做聲。

  北堂煦對澹台煙雲的態度頗為不滿,但也不方便說什麼,招呼樓深漠坐下說正事。

  樓深漠理了理思路,緩緩開口:“在你離開中原的這兩個月裡,蝶戀宮血洗了十三個小門派,挑了幾個大幫派共二十三處分舵,傷了多名高手,揚言要如果你不出面,便血洗整個武林。”

  “豈有此理!”北堂煦怒不可遏,“宮紅衣欺人太甚。難道整個武林就沒人制得住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蝶戀宮的行事作風,蝶戀宮地處要地,易守難攻,宮內高手如雲又擅用毒,一般武林人士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加上宮紅衣武功奇高”

  “難道連龍門丐幫這樣的大派也拿她們沒辦法?”

  “論實力,龍門丐幫都不輸給蝶戀宮,但是蝶戀宮行事卑鄙,花招百出,名門正派哪裡招架得住。”樓深漠無奈地歎了口氣,“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讓我來把你找回去。”

  北堂煦尷尬:“把我找回去又能幹什麼?難不成叫我答應那個老妖婆去伺候她?”

  “那倒不是,不過近日來江湖上風波不斷,鶴唳山莊慕容莊主提議在正義台舉辦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率領群雄一起攻上蝶戀宮,捉拿宮紅衣。”樓深漠頓了一下,別有深意地瞟了北堂煦一眼,道,“你也知道這事也算你起的頭”

  “唉唉,別動不動就把蝶戀宮的事往我身上推。”北堂煦皺皺眉頭,“慕容符提議,鶴唳山莊也讓蝶戀宮挑了?”

  “沒,不過你知道慕容莊主向來以武林大義為己任,這次蝶戀宮殺了這麼多人,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而且”樓深漠故意停下來,賣了個關子。

  “而且什麼?”

  “而且慕容莊主說此次趁著武林群雄都到場,為他的寶貝女兒比武招親,勝了的英雄俠客當場拜堂,做他鶴唳山莊的乘龍快婿。”樓深漠說罷又是一挑眉。

  “他女兒?”北堂煦的眉頭皺得更深,“慕容江南?”

  “那是,慕容江南號稱武林第二美女,第一美女已經被你北堂劍客勾走,武林群雄都眼巴巴地盯著那慕容江南,再說慕容莊主就一個女兒,娶了慕容江南等於就是下一任鶴唳山莊莊主,你說這買賣多划算,所以這次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數比以往都要多,尤其是少年俠士。”

  “深漠,你說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我怎麼聽著不大對勁?”

  “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現在時間已經定了下來,現在的武林人士全往正義台,我也是受各大門派所托來找你前去。”說到這,樓深漠像想起什麼似地,問道,“對了北堂,你找到不老桃花了嗎?”

  北堂煦迅速看了澹台煙雲一眼,冷靜地說:“沒有,我在大漠裡找了半個月,根本沒有看到什麼春城,也罷,現下武林這麼亂,我們先回去看看情況罷。”

  樓深漠聞言驚奇地一挑眉:“咦,那你不管蕪芫了,你不是說要是蕪芫死掉的話你也不活了麼?”

  北堂煦尷尬地揮揮手:“哪有那麼容易死,先回去把蝶戀宮的事搞定再繼續找不老桃花。”

  邊說邊用眼角偷偷瞄澹台煙雲,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幹嘛在意澹台煙雲的想法。

  但是澹台煙雲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地喝茶,並不做聲。

  兩人談完公事,便各自回房休息,但是澹台煙雲依然留在北堂煦房中不走。

  第6章:曖昧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睡?”北堂煦看了澹台煙雲一眼,下逐客令。

  澹台煙雲站起身來,看了北堂煦一眼,忽然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腳下一動,把北堂煦帶到床上。

  北堂煦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澹台煙雲正壓在他身上,姿勢說不出的曖昧。

  “你這是幹什麼,放開我。”

  “當真是顧蕪芫死了,你也不活了麼?”澹台煙雲依然淡淡地笑著,一隻手擒住北堂煦雙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摩挲著他的臉頰。

  北堂煦只覺得澹台煙雲的眼神危險無比,鬧不清他想做什麼,但是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與你何干?”

  “哈哈。”澹台煙雲大笑兩聲,“北堂煦,記得我在水牢裡跟你說過的話嗎?”

  北堂煦腦海中迅速閃過那天在水牢的情景,澹台煙雲要他做他的

  血氣迅速上湧,北堂煦壓住心底的不悅,冷聲道:“澹台煙雲,我說過我不會離開蕪芫,更不可能跟男人在一起。”

  “是嗎?”澹台煙雲眼神一挑,俯身,吻住北堂煦雙唇。

  接觸到澹台煙雲微涼的薄唇,北堂煦腦袋轟的一聲瞬間空白。

  不是沒接過吻,但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澹台煙雲的絕色容顏就在眼前,嘴上的觸感冰涼而真實,殘存的意識告訴他應該反抗,可是他完全動不了,不是因為澹台煙雲按住他,而是他可恥地發現自己,全身無力,似乎有點沉溺其中。

  心裡的念頭百轉千回,忽然看到澹台煙雲的眼中露出促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緊用力地想要踢開澹台煙雲,卻被澹台煙雲用身體壓住。

  澹台煙雲離開北堂煦的唇,就見他胸膛起伏,臉色潮紅,不知是生氣還是尷尬。

  “看來你也很喜歡我的吻嘛!”

  “喜歡你的屁。”北堂煦怒。

  “喜歡我的屁?”澹台煙雲佯裝驚訝,“你還有這種愛好啊?不過我喜歡你,你要喜歡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北堂煦登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手上一用力,掙脫了澹台煙雲的壓制,一翻身把澹台煙雲壓到了身下,雙手把澹台煙雲的兩隻手按到兩邊:“澹台煙雲,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不然”

  “不然什麼?”澹台煙雲依然是一臉笑意,似乎很享受被北堂煦“騎”在身上。

  北堂煦還沒發現自己此時的姿勢有多曖昧,只是被澹台煙雲的問題問倒。

  不然什麼?他能對澹台煙雲做什麼,論武功不是他對手,不老桃花又還在他手上。

  懊惱地放開澹台煙雲的雙手,卻立刻被澹台煙雲拉回,保持原來的姿勢:“別放開啊,這樣子很好,要是我再胡說八道,你就強了我吧。”

  北堂煦這才發現了兩人此時的樣子有多不對勁,頓時臉紅到了耳根,立刻甩開澹台煙雲的雙手,翻身下了床。

  “澹台煙雲。”北堂煦對著正支著腦袋側躺在床上看他的澹台煙雲,“我只答應陪你遊歷一年,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子,我們的約定就作廢了。”

  澹台煙雲微微眯起雙眼,神色慵懶:“這麼輕易就放棄了?為了顧蕪芫不是連死都不怕嗎?怎麼怕我”澹台煙雲邊說便起身走近北堂煦。

  北堂煦緊張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生怕澹台煙雲惱羞成怒用強的。

  結果澹台煙雲伸了個懶腰,道聲“沒趣”,轉身出了房門。

  北堂煦像散架般整個人松了下來,長籲一口氣,上了床,卻怎麼也睡不著。

  到底澹台煙雲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想不出來。

  澹台煙雲做的那些事,他更是鬧不明白,就像澹台煙雲自己說的,他這樣的人,天底下得多少人為他神魂顛倒,他幹嘛就故意跟他過不去,要說戲弄他,是堂堂一個春城城主,犯不著吧?

  越想越不明白,百爪撓心般難受,一直到天微微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晌午,北堂煦暗咒一聲該死,也有些奇怪怎麼沒人來叫醒他。

  梳洗完畢,決定先下樓遲點東西,一下去就見澹台煙雲坐在大堂中,桌上擺著飯菜,已經在吃午飯了。

  北堂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走過去,對著澹台煙雲坐下,“怎麼不叫醒我?”

  澹台煙雲抬眼看了看他:“我看你昨晚睡得不好,讓你多休息一下。”

  北堂煦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恨不得立刻從澹台煙雲眼前消失,也不想想誰害的!

  “深漠呢?”北堂煦注意到樓深漠不在,心下奇怪,樓深漠一向起早,不可能還沒醒,莫非是出去了?

  “他說去見故人,晚點回來。”

  “故人?深漠在這西北還有相識的人?”

  “我怎麼知道?他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依然喝茶,一臉淡定。

  “你也不問一下。”北堂煦微惱。

  “我為什麼要問?”澹台煙雲終於露出一貫的輕笑,“除了你,我對誰都沒興趣。”

  咳咳~北堂煦終於被成功地嗆到,白了澹台煙雲一眼,不再接話。

  兩人吃了一會,就見兩個衣人進了客棧,兩人精瘦結實,太陽穴突出,看來功都是練家子,進了客棧後掃了一眼,就向著北堂煦他們走來。

  那兩個衣人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是被澹台煙雲的容貌震住,但很快回過神來。

  其中一個高點的衣人對著北堂煦兩人拱了拱手,問道:“請問兩位可是北堂劍客和澹台公子?”

  北堂煦問:“你們是?”

  “我們是飛沙堡家丁,今日我們二堡主回堡,讓我們請二位過去作客。”

  “飛沙堡?”北堂煦蹙了一下眉頭,飛沙堡是前幾年剛建立的,發展迅速,現已經是西北第一大派,堡主樓飛沙原是中原一帶數一數二的高手,不知怎麼跑來西北成立幫派,之後也一直在西北一帶活動,跟他並不認識,就問,“你們二堡主是?”

  “我們二堡主叫樓深漠,他說讓二位過飛沙堡說話。”

  “深漠。”北堂煦食指點了點自己腦袋,樓深漠曾經說過自己有個哥哥,莫非就飛沙堡堡主樓飛沙?

  當下起身道:“那快走吧。”回頭就見澹台煙雲還在慢悠悠地吃著東西,一點動身的意思都沒有,就道:“澹台,快走吧,別讓深漠等。”

  澹台煙雲慢慢地放下筷子,臉上露出那種意味不明的笑容,帶著一絲冷漠:“北堂,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呢?你對顧蕪芫死心塌地,我不高興,可你要是對她變心,我也未見得開心。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說完就起身往客棧外走。

  北堂煦一臉莫名其妙,澹台煙雲似乎是話裡有話。

  搖了搖頭,讓兩個飛沙堡的家丁帶路,隨澹台煙雲出了客棧。

 

  第7章:樓飛沙

  飛沙堡位於漠河鎮西郊,地處空曠,坐東朝西,非常雄偉。

  北堂煦看著那恢弘大氣的堡群,忍不住讚歎道:“不愧為西北第一大幫,飛沙堡果然很氣派。”

  澹台煙雲並不接話,露出一絲冷笑。

  倒是兩個家丁很是受用,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

  家丁領著北堂煦和澹台煙雲進了堡內,穿過大院進入正廳,就見正廳的兩個主位上坐著兩個人,左邊是樓深漠,右邊的男子與樓深漠有幾分相似,但顯得成熟精幹一些,一身合身的色錦衣襯得此人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北堂煦估計他就是飛沙堡堡主樓飛沙。

  那兩人見到北堂煦他們便站起來迎接。

  北堂煦上前一拍樓深漠的肩膀道:“深漠,不夠意思啊,頂著飛沙堡二當家這麼個大的身份居然不告訴我。”

  樓深漠嘿嘿笑兩聲道:“我不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麼。你也知道我跟我哥哥從小拜了不同的師父習武,出師後各自在江湖闖蕩,很少聯絡。我也是兩個月前收到我哥的信函,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飛沙堡堡主。”

  說罷指了指身邊的衣男子給眾人介紹道:“這就是我哥,樓飛沙。”

  北堂煦點點頭,也不客套太多,簡單的拱了拱手,道:“樓堡主,久仰大名。在下北堂煦。”指了指澹台煙雲,“這是我的朋友,澹台煙雲。”

  半晌沉默。

  愣了愣,北堂煦和樓深漠才發現,樓飛沙早就盯著澹台煙雲出了神。

  樓深漠頗為尷尬,故意用力咳了兩下。

  樓飛沙回過神來,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臉上掩不住的尷尬,對著北堂煦和澹台煙雲拱拱手:“北堂少俠,澹台公子,抱歉,失禮了。”說完又掃了澹台煙雲兩眼,清了清喉嚨,對著北堂煦道:“北堂少俠,你的事我都聽深漠說了。”

  北堂煦尷尬地望了樓深漠一眼——你說了什麼?

  樓深漠聳聳肩。

  “前幾年我還在中原的時候跟宮紅衣接觸過,這個人,很不好對付。”樓飛沙一邊說,一邊又掃了澹台煙雲一眼。

  只見澹台煙雲雙手插在胸前,盯著正認真聽話的北堂煦,好像對樓飛沙的掃視毫無察覺一般。

  “哥,你跟宮紅衣打過交道?”樓深漠瞪大了眼睛,“不會是宮紅衣那老妖婆也要你當她的男寵吧?”邊說邊瞟了北堂煦一眼。

  北堂煦更是無地自容——什麼叫“也”?

  樓飛沙一臉苦笑:“宮紅衣當時確實是這麼跟我說的,不過我沒答應,後來就來了西北。”

  “你來西北難道就是為了躲宮紅衣?”樓深漠一臉驚詫,不會吧?

  樓飛沙依然苦笑:“我不是她的對手。”

  北堂煦聞言歎了口氣,眼中露出一絲恨意:“也是,宮紅衣武功奇高,現在江湖上,除了少林覺塵大師和龍門門主龍任之,怕是沒人能拿得住她,就是丐幫羅幫主怕也只能勉強跟她打個平手。”

  樓飛沙點點頭:“宮紅衣嗜男色,早在我初出江湖那陣子,就聽聞不少英雄少俠被宮紅衣抓走。”說罷又是歎氣,“這次她沖著北堂少俠來,北堂少俠回到中原後還要多加小心。

  北堂煦點點頭:“樓堡主有心了。”

  樓飛沙笑笑,想了一下,好像是下了決心般又對著澹台煙雲道:“不知澹台公子是否也隨北堂少俠一起前往中原?”

  澹台煙雲總算抬眼瞄了樓飛沙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與樓堡主何干?”

  北堂煦和樓深漠同時倒抽一口氣,這人也太太無禮了。

  “澹台,怎麼這麼說話呢?”北堂煦忙對樓飛沙作揖,“我這朋友心直口快,還請樓堡主見諒。”

  樓深漠也是滿臉不悅。

  反倒樓飛沙表現得很無所謂:“看來是我問過了,請澹台公子見諒才是。”說罷對著澹台煙雲行了行禮。

  北堂煦和樓深漠一臉不解,從剛剛樓飛沙見到澹台煙雲後的行為就有些反常,這回明明是澹台煙雲無禮在先,樓飛沙倒說得好像是他的錯似地。

  北堂煦不禁皺眉,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看樓飛沙的樣子,莫非是認識澹台煙雲?並且兩人有過過節

  有點像,但,春城可能讓一個見過澹台煙雲的人活在世上嗎?

  還是說樓飛沙被澹台煙雲迷住了?

  北堂煦被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看來自己還是很在意澹台煙雲的長相啊。

  心裡還在猜測,樓飛沙已經給兩人安排了住處,樓深漠說先休息一晚,隔天再啟程回中原。

  住下後,北堂煦便被樓深漠拉去喝酒。

  澹台煙雲除了北堂煦,對其他人都表現得漠不關心,就獨自在院子裡喝茶。

  飛沙堡的院子很寬,種著一些常見的耐旱植物,院子中央有張小石桌,桌子旁是一樹枯枝。

  北堂煦就坐在桌子邊上喝茶。

  忽然神色一凜,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卻故意裝作不知道,留著個硬邦邦的背影給身後的人。

  “澹台城主”身後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加上後面的稱呼。

  “怎麼樓堡主沒去喝酒?”澹台煙雲的語氣很輕很淡,隱隱流露出鄙夷的味道。

  那人正是樓飛沙,此時他的臉上無法再保持在正廳時的冷靜,而是滿滿的愧疚與渴望。

  “我有話跟你說。”沉吟許久才終於說出口,卻聽一聲冷笑從澹台煙雲口中逸出,“抱歉我跟樓堡主非親非故,沒什麼好說的。”說罷起身就要離開。

  樓飛沙一個箭步擋到了澹台煙雲身前,漲紅了臉道:“澹台,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

  澹台煙雲打斷他的話:“樓堡主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還不配給我恨。”

  樓飛沙的臉頓時成了白色,喃喃道:“我知道,我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說著自嘲地笑了兩聲,“可是我每天都在想你,一刻也不消停。”

  澹台煙雲冷笑:“樓堡主這麼跟個男人示愛,就不怕遭人恥笑。”

  樓飛沙好像下了決心般,堅定地說道:“為了你,就算被天下人恥笑又怎麼樣?”說著又指了指飛沙堡的建築,“我從春城出來後,就建了這座堡,飛沙堡坐東朝西,面向春城的方向,我每天都站在堡上望,就盼著可以看到春城,可以看到你。”最後三個字說的很小心,就怕澹台煙雲生氣。

  澹台煙雲沒有出聲,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樓飛沙深吸了一口氣,又指了指石桌旁的枯樹:“我還想在院子裡種桃樹,只是水土不服,怎麼也種不活。最後就留下了這枯枝。澹台,你應該很清楚我對你的心。”

  “人心隔肚皮,抱歉我看不到。”澹台煙雲忽然捏住樓飛沙的下巴,扭過他的臉對著自己,“不過,樓飛沙,我警告你,不准你再提起任何關於我的事,要是讓北堂知道你認識我,就不要怪我不給煙雪面子。”說罷丟下樓飛沙,一甩袖子回了房間。

  樓飛沙怔怔地看著澹台煙雲離開:“難道你離開春城,就是為了北堂煦麼?”

  第二天眾人起了個大早,樓深漠領著北堂煦和澹台煙雲到大堂向樓飛沙辭別,就見樓飛沙提著一個包袱,一見到他們便笑著說:“準備上路了,不介意我同行吧?”

  樓深漠瞪大眼睛:“哥,你要跟我們一起去。”

  “嗯,我也好幾年沒回中原了,想去見見江湖上的朋友。再說這次你們回去對付宮紅衣,我一起去也好,多個人多份照應嘛。”

  “那敢情好啊!”樓深漠樂得直拍掌,“話說我們兄弟出道以來還沒一起闖蕩過,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你是我大哥呢,這次正好露露臉。飛沙堡堡主啊,真是威風。”說罷一臉陶醉的表情轉向北堂煦,“北堂,你說是不?”

  北堂煦已經徹底無語,只好微笑著像樓飛沙點點頭:“榮幸之至。”說完下意識地回頭看澹台煙雲的反應,就見他扭頭看著別的地方,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第8章:賞花

  於是一行四人一起上路,為了時間,樓飛沙也沒有帶幫眾,幾人都是輕裝上陣,馬騎得飛快。

  一路上,除了澹台煙雲,其他三人都是有說有笑,相處融洽。

  而澹台煙雲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只有單獨和北堂煦在一起的時候會露出笑臉,雖然大部分時候都笑得意味不明莫測高深。

  但北堂煦多多少少也明白了澹台煙雲待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卻也只能假裝不知。

  並且他發現,樓飛沙對澹台煙雲異常殷勤,雖然他沒有明顯的表示,但是在一些小細節上對澹台煙雲非常照顧,澹台煙雲幾次受到一些好色之徒的騷擾,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動手,樓飛沙已經先將那些人打趴下,而且手段頗為殘忍。

  而無論樓飛沙如何熱情周到,澹台煙雲永遠都是一張冷冰冰的棺材臉,樓飛沙也不惱,永遠都是包容忍讓。

  樓深漠不止一次悄悄向北堂煦抱怨澹台煙雲的怪脾氣。

  北堂煦隱隱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麼秘密。

  但是他沒有立場問,不知為何,一想到這點他就覺得很不舒服,而原因,他沒有細想。

  半個月後,眾人抵達了正義台附近的三月鎮。

  正義台是前朝皇帝下令建造的,在三月鎮西南面的九重山下。

  據說當時的兵馬大元帥率軍叛變,為了阻止生靈塗炭,義士龍孤鴻在九重山下召開武林大會,號召武林群雄群起而攻之,最後叛軍在九重山下被群雄伏擊,兵變失敗,百姓也免去一場浩劫。

  皇帝感念武林群雄相助,便下令在九重山下建立正義台,封龍孤鴻為護國侯,但是龍孤鴻無意為官,婉拒了皇帝的封賞,成立龍門,總舵就設在正義台東北面的三月鎮裡。

  之後,正義台便成了武林大義的象徵,歷屆武林大會或要事都在此召開。

  北堂煦一行人從進入九重山的地界開始便看到許多的武林人往三月鎮,而所談的話題也都是關乎兩件事——武林大會、比武招親。

  這種景象在他們進入三月鎮後更為嚴重,三月鎮原只是九重山下的一個小鎮,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小鎮及四郊長滿桃樹,一到三月便滿鎮花香,因而得名三月鎮,後因為龍門在此落戶及正義台的建立而聲名鵲起,遊人大,遂發展成大鎮,酒肆茶樓比比皆是。

  而這幾日,更因武林大會和鶴唳山莊比武招親的事湧入大量武林人士,接上持刀佩劍的人士大,酒樓客棧人滿為患。

  北堂煦看著街上一派繁榮景象,無奈搖頭,明明是因為殺戮而召開的武林大會,卻搞得如同喜事一般。

  在武林人眼中,殺戮浩劫,也是賴以成名的機會吧。

  北堂煦一行四人在鎮中溜了一圈,竟然間間客棧都客滿,最後停在了三月客棧前。

  三月客棧是三月鎮的老牌客棧,因客棧後院滿院桃花出名,成為三月鎮最大的客棧。

  四人一進客棧,眼尖的店小二便迎了上來:“哎喲,四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邊說邊習慣性地掃了四人一眼,在見到澹台煙雲的時候愣了愣神,好在三月鎮的店小二都是見慣大世面大人物的人,很快也就回了神,心裡也有了底,這四人都是龍姿鳳采,氣度不凡,絕對是大人物,當下露出一臉諂媚。

  樓深漠問:“住店,還有房麼?”

  “有有有。”店小二連忙說道,“幾位客官來得可巧,本客棧剛好還剩兩間上房,不過價錢麼,也比較貴。”

  樓深漠皺皺眉,倒不是介意價錢的問題:“就兩間?”

  “就兩間,客官啊,現下整個三月鎮怕只有本客棧還有這兩間客房了,若不是價錢高,也早就給人訂了去了。”店小二說得客氣,裡面的意思卻再清楚不過:現在全鎮就這兩間客房,你們沒得選擇,價錢也由我們說了算,“四位爺都是大男人,擠一擠不要緊。”

  樓深漠轉頭看了看其他三人,見三人也很無奈,只好道:“那就要了那兩間房。”

  剛說完,就聽甚少主動開口的澹台煙雲道:“我跟北堂一間。”

  北堂煦心下一凜,有些擔心澹台煙雲趁機做些什麼事,但是又不能反對。不知為何他又下意識地看了樓飛沙一眼,就見樓飛沙整張臉得可怕。

  四人了一天路,交了錢便各自回房休息。

  兩間客房都在二樓,正對著後院,房內擺設頗為奢華。

  澹台煙雲一進房便走到窗邊,臨窗而立,望著外面出神,北堂煦見狀也走過去,一看,原來澹台煙雲是在看後院的桃花。

  三月客棧的後院非常大,種滿了桃樹,正是這一院桃花為三月客棧帶來了名氣與利益。

  彼時正值陽春三月,桃花盛開,滿庭芬芳,錦簇如雲。

  北堂煦與澹台煙雲站在二樓望去,竟如立于彩雲之端,不禁有些飄飄然。然想起春城那漫山遍野一望無際的粉紅,又覺得不過爾爾。

  北堂煦不禁說道:“這三月鎮的桃花雖美,卻始終不及春城那四季不謝的桃花海洋。”

  澹台煙雲微微一笑,眼睛只癡癡望著那片桃花,道:“春城桃花再美,沒你陪在身邊,哪有現在這麼有意思。”

  北堂煦一怔,望向澹台煙雲的側臉,他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似在看桃花,又似在看著遠方的哪裡,絕世的容顏因著桃色的映襯,顯得紅潤醉人,北堂煦不禁看得呆了,竟移不開眼睛。

  他覺得自己好像醉了一樣,醉在那比桃花更勝萬分美妍的姿容裡,就仿佛第一次在春城的桃花溪裡看到他的背影那樣,沉醉無法自拔。

  忽然澹台煙雲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一樣,轉過頭來,眼睛正好撞上他的眼睛,於是對他微微一笑,那笑讓北堂煦感到頭昏目眩,一下子就紅了臉,連忙扭頭去看那片桃花,慌不擇言地說道:“在春城,不是有明鏡姑娘陪你嗎?”

  心想明鏡煙雪那般傾城之姿,只怕把滿城桃花都給比了下去。

  澹台煙雲,明鏡煙雪。

  以前只知道古人老喜歡拿閉月羞花來形容美人,卻不知道是怎麼樣令月閉花羞,直至見了這師兄妹二人,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美到讓百花遜色。

  “跟煙雪看和跟你看,自然不同。”澹台煙雲微笑道。

  “有什麼不同?”難道是因為我比較醜?

  澹台煙雲道:“你與顧蕪芫賞花跟與我賞花,難道感覺一樣?”

  北堂煦不語,心中卻因他的這一問起伏不定。

  顧蕪芫也喜歡花,不過不專指桃花,凡是美麗的花她都喜歡,每個季節都拉著他到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花,搞得他總是笑她快變成“花癡”了。顧蕪芫也不惱,看著那繁花錦簇,盡態極妍,滿臉笑意,那神態,那姿容,倒不負她“武林第一美女”的稱號。

  那時候他總覺得她就是要和他過一生的人,雖然沒有刻骨銘心,可是他喜歡她的清淡,美麗而不張揚,讓他覺得很自然很舒服。

  而跟澹台煙雲一起的感覺是那麼不一樣,雖然澹台煙雲也總是淡淡地,也會笑,但是卻總是給他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也許是因為他的絕世容顏,也許是因為他的絕世武功,或者兩者都是。他一直都這麼認為,但是此刻他問起來,他才發現,原來那股壓迫感遠不止於這兩樣,而是什麼,他不願深想。

  他看向澹台煙雲,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笑盈盈的臉美豔不可方物,細長清的雙眼深不見底,仿佛會讓人陷進去,仿佛會讓他陷進去。

 

  第9章:龍星斑

  “北堂。”澹台煙雲伸手輕輕刮了刮北堂煦的臉頰,“一年後,我會把不老桃花給你,也不會阻止你跟顧蕪芫在一起,但是這一年,你不要想她,只看著我,好嗎?”

  北堂煦愣住,也忘了躲開澹台煙雲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澹台煙雲的語氣裡似乎有一絲哀求的意味。

  可是這樣一個高傲無比的人哀求他,可能嗎?

  北堂煦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澹台煙雲卻又轉向窗外的桃花,幽幽說道:“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這詞,北堂煦自然知道,漢代卓文君的《倒敘書》,最後一句是“咦,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雖然原詩是控訴司馬相如的負心,但是不知為何,北堂煦總覺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澹台煙雲是另有深意。

  第二天,四人起了個大早,一起在下樓吃東西。

  樓飛沙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看似隨意地問:“北堂少俠、澹台公子昨晚休息得可好?”

  北堂煦還沒回答,澹台煙雲已經故作曖昧地笑了笑,一隻手搭上北堂煦的肩膀:“那是自然。”

  北堂煦無奈,事實上,昨天晚上他是輾轉反側,生怕澹台煙雲會做出什麼事來,反倒是澹台煙雲一沾床就睡了,一宿都沒動過,倒顯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樓飛沙的手僵了一下,很快又笑著說道:“那就好,接下來要對付的人是宮紅衣,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

  四人於是邊吃東西邊商量接下來的事宜。

  正說著話,就見門口停下一匹馬,一個穿著鵝黃色錦衣,手持長劍的少女跳下馬走了進來。

  那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明眸如星,淡掃蛾眉,薄唇不點自紅,下巴很尖,顯得有些涼薄,頭髮隨意紮著,顯出一絲江湖兒女的隨性自在。

  美麗,卻沒有媚氣,倒是顯出一份難得的靈氣。

  樓深漠一看,立刻起身叫那少女:“星斑。”

  少女聞言一看,面露喜色,走過來道:“樓大哥。”

  樓深漠為眾人介紹道:“這位是龍門的大小姐,龍星斑。”又逐一為龍星斑介紹在座的幾人:“龍小姐,這是我大哥,樓飛沙,這是北堂劍客北堂煦,這位是澹台煙雲。”

  龍星斑看到澹台煙雲的時候眼睛一亮,感歎一聲:“哇,你真好看。”語氣真誠沒有一絲做作。

  澹台煙雲竟一反常態地對龍星斑笑笑,一笑龍星斑又叫出聲來:“笑起來更好看了。”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招呼著龍星斑坐下。

  龍星斑一坐下就對著北堂煦道:“北堂大俠,我今天是來請你們過龍門一敘的。”

  樓深漠笑道:“龍門消息倒很快嘛,我們昨天剛到三月鎮你就找來了。”

  “這陣子比較特殊嘛,三月鎮裡裡外外都有龍門弟子盯梢,我爹吩咐了,樓大哥跟北堂大俠一到,立刻請你們過去商議。”龍星斑邊說邊看著眾人徵詢意見。

  樓深漠點點頭:“也是。”

  龍星斑又道:“這幾天三月鎮人多混亂,我看你們還是別住客棧了,都到龍門暫住吧。這樣商量一些事情也比較方便。”

  北堂煦略微思索,點點頭:“也好。”說著看了看澹台煙雲。

  澹台煙雲一反常態沒有看他,而是對著龍星斑笑了笑:“也好。”

  眾人心裡大奇,澹台煙雲還有對別人笑的時候,莫不是對美女態度有所不同?

  當下眾人便收拾東西前往龍門。

  龍門在三月鎮西南面靠近正義台的地方,府邸是當年皇帝御賜建造的,因此不像一般江湖門派的山莊,倒是有一些官門豪宅的樣子,碧瓦朱甍,庭院交錯,很是氣派。

  龍星斑帶著四人穿過前門的花園來到正廳,就見三個中年男子跟一個古稀和尚已經等在那裡了。

  那幾個人北堂煦都見過,和尚是少林方丈覺塵,絕塵身邊穿著底金絲錦袍,面容冷峻的是龍門門主龍任之,龍任之旁邊穿金色錦衣的是鶴唳山莊莊主慕容符,最後一個一身邋裡邋遢,破破爛爛,但是英氣十足的是丐幫幫主羅長笑。

  龍星斑一進大廳就向幾個長輩行了行禮,又對龍任之道:“爹,我把樓大哥他們帶來了。”說罷就給眾人互相介紹。

  介紹倒澹台煙雲的時候,幾個長輩都有些驚訝,但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也沒表現出來,倒是覺塵不知為何低宣了一聲佛號。

  介紹完畢後龍任之招呼眾人坐下,龍星斑對龍任之道:“爹,你們商議要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先退下。”

  龍任之點點頭。

  澹台煙雲突然開口:“江湖事我也不懂,不如龍小姐帶我參觀一下這龍門吧。”

  和澹台煙雲一起的三人都有些吃驚,一向冷漠的澹台煙雲似乎對龍星斑特別熱情。

  龍星斑聞言笑道:“好啊,榮幸之至。”

  便帶著澹台煙雲退了下去。

  看著澹台煙雲跟著龍星斑出去,北堂煦心裡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蔓延開來。

  他跟澹台煙雲相識有一段時間,深知澹台煙雲是一向不屑與人打交道的,就算這半個月來跟樓飛沙樓深漠朝夕相處,也難得主動說一句話,澹台煙雲的笑容跟熱情,一向只給他一人。

  但是從見到龍星斑開始,澹台煙雲的態度就完全不同了。

  憑心而論,龍星斑確實是個非常討人喜歡的人,且不說長得標緻靈秀,單單身上那股自然的氣息,還有女孩子少有的豪爽大氣,就看出她的不凡之處。

  但是越想到龍星斑的好,他心裡就越不舒服。

  如果澹台煙雲可以看上龍星斑,那也是好的吧!

  北堂煦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立刻一陣氣悶,不知是喜是憂。

  斂了斂心神,北堂煦決定不再想澹台煙雲的事,一轉頭,就見樓飛沙也是一臉陰霾。

  果然是有秘密麼?

  那廂,龍任之已經開口說話:“北堂少俠,相信這段時間的事樓少俠已經跟你說了,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北堂煦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起來,這事我該負很大的責任。”

  龍任之擺擺手:“北堂少俠無需自責,宮紅衣個性乖張,心狠手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說起來,北堂少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只不過,宮紅衣這次確實是做絕了。”說著看了北堂煦一眼笑道:“也難怪,北堂少俠風采過人,年少有為,江湖上不少女俠都為你傾倒,也難怪宮紅衣緊追不放。說來還是顧姑娘好福氣啊。”

  眾人笑,慕容符接著道:“說到顧姑娘,我聽說她中了蝶戀宮的‘遲暮’之毒,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北堂煦眼底閃過一絲傷感,笑笑:“暫時沒什麼事,在江南休養。”

  慕容符露出擔憂的神色:“遲暮之毒天下無解,我聽說北堂少俠前陣子去了西北尋找不老桃花,不知結果如何?”

  北堂煦搖搖頭,苦笑:“不老桃花畢竟只是傳說。”

  眾人聞言露出惋惜之色,慕容符惋惜之餘還有一點失望,雖然一閃而過,但還是被北堂煦注捕捉到了。

  丐幫幫主羅長笑見氣氛有些低落,忙打圓場道:“顧姑娘吉人天相,相信還會有轉機的,倒是這次宮紅衣公然挑釁武林正義,我們要想個辦法才行。”

  一旁沉默的樓飛沙忽然開口道:“實不相瞞,在下曾跟宮紅衣交過手。”

  在場的人人紛紛盯著他他,龍任之想了一下,道:“對了,樓大俠現在應該是飛沙堡的堡主吧!”

  樓飛沙點點頭:“正是。”

  羅長笑哈哈大笑:“眼拙眼拙,竟然沒看出樓大俠的身份來,沒想到飛沙堡堡主就是幾年前銷聲匿跡的樓飛沙大俠啊。”

  樓飛沙笑笑:“什麼大俠,江湖上的朋友抬舉罷了,實不相瞞,我當年去西北也是為了躲避宮紅衣。”

  “樓大俠當初也受到宮紅衣的侵擾?”龍任之問。

  “嗯,我跟宮紅衣交過幾次手,她武功奇高,當然,單論武鬥,在座幾位未必在她之下,只是此人擅於用毒,防不勝防。”

  龍任之點點頭:“我也是當心這個問題。”

  眾人又商討了一陣,也沒想到好的應對之策,最後龍任之給北堂煦幾人安排了住處,就先散了。

 

  第10章:吃醋

  出了大廳,眾人還在各自想著問題,就見龍星斑領著澹台煙雲回來了,兩人邊走邊笑,澹台煙雲原是極好看的人,只是一直冷臉示人,現在臉上一有笑容,更是傾國傾城,讓人目不斜視。

  北堂煦微微皺眉,覺得眼前的畫面融洽得有些刺眼。

  樓深漠好像見了什麼奇事一般,悄悄對著北堂煦說:“北堂,原來澹台煙雲是會笑的呀?”

  北堂煦沒有說話。

  龍星斑見了幾人,笑道:“你們談完啦,正好,我帶你們去客房休息吧。”

  樓深漠嘿嘿笑兩聲:“看來龍小姐跟澹台公子談得很投契啊。”

  龍星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哪裡,都是我在說。”

  說罷就引著眾人去了客房。

  龍門的客房都在同一個院子裡,院子種滿了珍貴的植物,龍星斑把眾人安頓在院子四周的房間之後就走了。

  北堂煦坐在自己的房間裡,腦海裡還不斷浮現剛剛澹台煙雲跟龍星斑走在一起的畫面,澹台煙雲在笑,雖然很輕很淡,但是他就是覺得很不舒服。

  北堂煦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扣扣。”敲門聲讓北堂煦稍稍回過神來。

  “請進。”

  進來的人是澹台煙雲,他逕自走到北堂煦身邊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倒水,喝水。

  “有什麼事嗎?”北堂煦語氣有些生硬,看到澹台煙雲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的不悅又被勾起。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再管這事了,現在離開三月鎮,跟我去遊山玩水。”

  “不行,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

  “就因為是因你而起的,我才叫你不要再管了,你不覺得這件事根本就是沖著你來的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澹台煙雲放下水杯看著北堂煦:“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也沒興趣插手,但是起碼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從你未婚妻被傷,蝶戀宮故意挑釁武林群雄逼你回來,現在全天下的人都認為這件事應該由你負責,分明就是有人在給你下套子。”

  “就算是沖著我來的,我自己會解決,不用你管。”北堂煦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火氣特別大。

  澹台煙雲微微眯起眼,臉上有淡淡的不悅,忽然手一撈,把北堂煦拉入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北堂,我說過,這一年,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北堂煦冷笑:“我還以為你的興趣轉移到龍大小姐身上了呢!”

  澹台煙雲聞言眼睛一亮,輕輕地笑了出來,淡淡的笑容裡有著一種難掩的喜悅:“原來你吃醋了。”

  北堂煦也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很像吃醋的妻子在向丈夫發火,當下臉上一紅,尷尬地扭過頭去:“你想太多了,總之,不管這事是沖著誰來的,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你就那麼想做大俠麼?”澹台煙雲另一隻手捏住北堂煦的下巴,將他的臉扭過來對著自己。

  “這跟做不做大俠沒有關係,就算蝶戀宮不搞出這麼多事來,單憑宮紅衣對蕪芫做的事,我遲早也會去找她報仇的。”

  澹台煙雲迅速斂去臉上的笑意:“北堂煦,你是故意挑釁我嗎?”說罷起身抱著北堂煦走向床鋪。

  北堂煦一驚,不知道怎麼惹惱了澹台煙雲,同時意識到澹台煙雲要做的事,不停地掙扎:“放開我,你想做什麼。”但是他根本掙不脫澹台煙雲的鉗制,很快被丟到床上,澹台煙雲隨即壓了上來。

  澹台煙雲下半身壓住北堂煦亂動的雙腿,一隻手將北堂煦雙手高舉過頭按住,另一隻手在北堂煦身上摸索著。

  “我說過,不要在我面前提顧蕪芫。”

  北堂煦一愣,原來澹台煙雲在氣這個,正想著,突然感覺到澹台煙雲的手正往他下身摸去,當下倒抽一口冷氣,怒道:“澹台煙雲,你瘋了,這裡是龍門的地方,你快放開我。”

  澹台煙雲冷笑:“這裡就是皇宮又怎樣?煦,我容忍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是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底線的話,我就不會再對你客氣了。”說著挑開了北堂煦的上衣,北堂煦雪白精瘦的胸膛便敞了開來。

  澹台煙雲用指甲輕輕地刮著北堂煦平坦的小腹,氣息漸漸變得有些渾濁:“煦,沒想到你的身子這麼好看。”

  北堂煦身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注意到澹台煙雲對自己稱呼的變化,也注意到澹台煙雲逐漸迷醉的神情,心下大駭。

  澹台煙雲可不管北堂煦的心情,一低頭,開始親吻北堂煦的脖子,一路往下,慢慢地吻到了他的胸前。

  北堂煦渾身一陣戰慄,冷汗不斷從額頭流下,忽然一聲悶哼,澹台煙雲含住了他胸前的小點,同時澹台煙雲的手已經往他的褲子裡探去~

  “澹台,你再不住手的話,一年的約定就作廢。”北堂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但是身上的快感卻讓他面色潮紅,幾乎要呻吟出來。

  澹台煙雲停了下來。

  北堂煦稍稍松了一口氣,澹台煙雲放開了他,翻過身子躺到了他的身邊:“北堂,你倒是很清楚我的弱點。”

  北堂煦無力地躺在床上,知道澹台煙雲不會再有動作,也不急著起身。

  “澹台,你到底看上我什麼?”

  澹台煙雲沒有說話,但是北堂煦可以想像得到此時他的臉上一定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就是那種神情,讓北堂煦覺得,他對於澹台煙雲來說,與其說是喜歡的人,更像是他的玩物。

  “北堂。”澹台煙雲幽幽地開口,語氣中有些許無奈,“你是不是一定要參與這次的事。”

  北堂煦愣了一下,意識到他說的是武林大會的事,便點點頭:“我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那好,我會幫你,等事情一解決,你就專心陪我,不要再想其他的事,好嗎?”

  北堂煦看不到澹台煙雲的表情,但是他卻仿佛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絲淡淡的請求與哀傷。

  難道這個天下最神秘最具有傳奇色彩的城主,真的就只想跟自己度過一段平凡的日子嗎?

  心裡有輕輕的傷感淌過,猶豫了一下,北堂煦還是輕輕地握住了澹台煙雲的手,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人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澹台煙雲緊緊地反握住他。

  “澹台,我答應事情一解決就專心陪你遊歷江湖,不過,這事跟你沒有關係,我不想讓你趟這趟渾水。”

  門外有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像要把人吃掉般駭人。

  樓飛沙。

 

  第11章:比武招親

  兩日後,鶴唳山莊在正義台附近的空地上設擂臺比武招親。

  正義台在九重山的山腳下,是個高高長方形的石台,一面靠山,四個角立著高聳的盤龍柱,由於其在武林中的地位神聖,如果不是關乎武林大義的事一般是不允許上正義台的。

  比武招親的擂臺是臨時搭建的木台,與正義台遙遙相對。

  北堂煦幾人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擠滿了人,其中有不少摩拳擦掌的少年俠士,因為有龍門的人帶著,他們很快就擠到了最前面。

  就見鶴唳山莊莊主慕容符坐在台下的大位上,旁邊坐著龍任之羅長笑等人,覺塵因為是出家人沒有來,龍星斑站在龍任之身旁,身邊還有許多鶴唳山莊跟龍門的弟子守衛。

  “那個就是慕容江南吧?”

  眾人順著樓深漠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一個蒙著紗巾的紫衣少女在鶴唳山莊弟子的保護下走到慕容符身邊。

  那女子雖然蒙著面,但是身段玲瓏,姿態嫋娜,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果然那女子一到,慕容符便帶著她上了擂臺,台下的人一見,紛紛交頭接耳,一邊打量著那蒙面女子。

  慕容符向著台下眾人拱了拱手,道:“各位英雄俠客,請靜一靜。”

  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慕容符接著道:“此次我鶴唳山莊趁著群雄到齊的機會,借此寶地為我唯一的女兒慕容江南比武招親,規則很簡單,十六歲以上三十二歲以下,無婚約在身的男子都可以參加,以武功分高下,點到為止,最後勝出者立刻成婚,龍門主已經答應借龍府給給我們設立喜堂。”頓了一下,“另外,大家應該都知道,我慕容符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因此凡是娶了江南的人,也必將是鶴唳山莊的下一任莊主。”

  台下聞言便炸開了鍋,議論紛紛,就聽有人大喊:“慕容莊主,說了半天,也該讓我們看看慕容小姐的樣子吧。”

  “就是就是,聽說慕容小姐是武林第二美女,給我們看看等下打擂才有勁啊。”

  眾人哄堂大笑,紛紛起哄要看慕容江南的樣子。

  慕容符倒也不賣關子,或者說他對慕容江南的樣子很有信心,便示意慕容江南取下面紗。

  隨著面紗緩緩落下,台下的人紛紛倒抽了一口氣。

  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膚光勝雪,雙眼如一泓清泉,當真是秀麗之極,對著台下盈盈一笑,那些英雄俠客便覺三魂少了七魄。

  北堂煦聽到身旁的澹台煙雲一聲冷笑:“不過如此。”

  北堂煦無語,春城裡的人個個花容月貌,尤其是澹台煙雲跟明鏡煙雪那才是真正的色傾天下,慕容江南不入他的眼也很正常。

  轉過頭看澹台煙雲,卻發現澹台煙雲的視線不在臺上,而是看著龍任之身邊的龍星斑。

  不舒服的感覺又一次湧上心頭,澹台煙雲當真是看上了龍星斑嗎?

  臺上,慕容符已經宣佈比武開始,帶著慕容江南退了下去。

  父女還沒走下臺,就有一個年輕人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

  “在下點蒼派仲紫豪,今日得見慕容姑娘花容,三生有幸,希望可以將慕容姑娘娶回去。”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衣大漢跳了上去,粗聲粗氣地說道:“你想得美,慕容姑娘是我的。”說罷就迫不及待地攻了上去。

  樓深漠在下麵看得直搖頭,“沒戲。”

  北堂煦笑笑:“你又知道沒戲。”

  樓深漠一臉“你傻啊”的表情:“北堂,你知道江湖打擂是有一個‘身份定律’的。”

  “身份定律?”

  樓深漠挑挑眉:“那就是越是有身份的人越靠後,一開始就上臺的人註定只能是龍套命。”

  話音剛落,就見眼前人影一閃,仲紫豪已經被踢下臺來,再抬頭,臺上已經換了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原來在他們的談話間,臺上已經打了幾輪了。

  樓深漠嘿嘿笑兩聲,頗有些得意:“看吧!”

  臺上激戰正酣,台下群雄起哄助威,現場氣氛極為熱烈,但是身邊的澹台煙雲卻很安靜。

  澹台煙雲一向都不多話,只是平時他會看著北堂煦,此時卻看著龍星斑。

  北堂煦也沒有心思再看比武,眼角一直注意著澹台煙雲的神情。

  就見澹台煙雲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北堂煦再看向龍星斑,就發現龍星斑對比武也顯得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在人群中搜索,臉上有一絲焦急,仿佛在找尋著什麼人。

  忽然,龍星斑的目光定了下來,人也不再那麼焦躁,轉而露出一絲惱怒,似乎在生誰的氣。

  北堂煦又順著龍星斑的眼光望去,就見在擂臺的另一邊,一個手持長劍的年輕男子雙手插在胸前,低頭在思索著什麼。

  雖然看不太清那男子的長相,依然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一身色衣服,罩著白色紗質外衣,很瘦,卻不顯文弱,反而有一種強大的氣場散發出來。

  北堂煦皺了皺眉,這個男子武功不弱,陷身群雄之間依然掩不住身上的孤傲之氣,江湖上這樣的人物,不會太多。

  “深漠,那是什麼人?”樓飛沙忽然問道。

  北堂煦順著樓飛沙指的方向,發現他問的正是那個衣男子,看來樓飛沙也一直在觀察澹台煙雲的神色了。

  樓深漠看了一眼,搖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不僅樓飛沙奇怪,北堂煦也頗為不解,樓深漠性格豪爽,在江湖上知交無數,但凡有點名氣的,很少有他不認識的人,莫非這男子身份特殊。

  “不過。”樓深漠摸摸下巴,“他手上的劍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北堂煦看向那男子握在胸前的劍,只覺得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你們別被那把劍的外表騙了,那可是上古名劍,破冰。”

  “陰陽極劍之一的破冰劍?”樓飛沙低呼。

  樓深漠笑笑,“正是,要不是我剛好看過陰陽極劍的另一把,逆焰的話,估計也看不出來。”

  “這麼說,他是索魄冰君。”

  “應該不錯。”

  北堂煦眉頭皺得更深,索魄冰君,江湖上最神秘的殺手,無人知曉他是誰,叫什麼名字,只知道此人武功奇高,一把破冰劍殺人無數,有不少武林人士想找他報仇,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更不知他什麼樣子,人在哪裡。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索魄冰君,一個從來沒有現過身的冷血殺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跟龍星斑又是什麼關係?

  北堂煦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澹台煙雲,發現他好像完全沒聽到他們的談話一般,或者說是對他們的談話完全沒有興趣,只是把視線移回到了臺上。

  此時臺上已經比得差不多了,現在站在臺上的玄天觀的大弟子肖鐵玄,肖鐵玄是近兩年的後起之秀,品貌一流,武功高強,加上玄天觀的勢力,是不錯的女婿人選。

  果然,慕容符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台下的人見是肖鐵玄,一時沒人敢上去挑戰,就在慕容符打算宣佈肖鐵玄勝出的時候,人影一閃,上去一個胖和尚,台下一片譁然。

  那和尚三十上下,樣子普普通通,但是身材很胖,一臉淫邪,是江湖上出名的花和尚鐘惠。

  鐘惠原來是少林弟子,因觸犯戒律被逐出少林,偏生又武功高強,出了少林後到處為非作歹,竟也沒人能耐他何。

  鐘惠上臺後呻吟兩聲:“肖公子不愧為玄天觀的大弟子,有那麼兩下子,不過麼,洒家也看上了這慕容小姐,只好得罪肖公子了。”

  肖鐵玄冷笑:“怎麼的現下和尚也可以成親了?”

  “哎喲肖公子,你別一看到光頭就叫和尚啊,洒家被逐出少林的時候就不做和尚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鐘惠麼,生平最喜歡三件事,酒、肉、美女,慕容小姐這麼一等一的大美女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我說你一個小娃娃就識相點,自己下去吧。”

  鐘惠說得輕巧,肖鐵玄已是臉色鐵青,也不再做口舌之爭,抖了抖手上的薄刀,攻了上去。

  鐘惠嘿嘿笑兩聲,輕巧地側過身避開了。

  北堂煦搖搖頭:“肖鐵玄不是鐘惠的對手。”

  樓深漠跟樓飛沙也贊同地點點頭,肖鐵玄的武功在武林中算是一流,但畢竟太嫩,而鐘惠師承少林,多年前便已成名於江湖,被逐出少林後走了些旁門左道,更是邪乎,在武林中可謂難逢敵手。

  果然沒多久,肖鐵玄便被鐘惠踢下擂臺,悻悻地退回玄天觀的人群中。

  鐘惠嘿嘿地笑了兩聲,掩不住一臉淫邪:“還有沒有英雄少俠要上來挑戰啊?要是沒有,慕容小姐可就歸我了。”

  這下臺下都安靜了,眾人面面相覷,這算怎麼回事?

  而慕容符父女早已臉色慘白。

  半晌,無人應戰。

  群雄都想去英雄救美,可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不由心下唏噓,難不成這如花似玉的慕容小姐,當真要配給這好色下流的花和尚?

 

  第12章:比武招親

  北堂煦看著那慕容小姐一臉慘白,倒是生出幾分憐惜。

  澹台煙雲看他一臉惋惜,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麼,想幫她?”

  北堂煦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惜,無能為力。”且不說他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即使他孤身一人無牽無掛,這事關乎到終身大事,他未必出手。

  話音剛落,忽見人影一閃,一個俊俏男子款款地落在臺上,一身衣,外面罩著白色紗質外衣,英挺逼人,一身掩不住的肅殺之氣。

  索魄冰君。

  北堂煦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澹台煙雲一眼,果然,澹台煙雲已經望向了龍星斑。

  而龍星斑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鐘惠見上臺的是個沒見過的年輕公子,雖然氣勢逼人,料想也不會厲害到哪去,就嘿嘿笑兩聲道:“小娃娃,別見了美人命都不要了,洒家不想跟你動手,你自己下去吧。”

  索魄冰君連自我介紹都懶得說,冷冷地丟下一句:“廢話少說。”劍也不出鞘就攻了過去。

  他身形剛動,鐘惠頓時臉色大變,只見他出招奇快,鐘惠根本來不及閃,硬生生地側過身去,還是被他的劍柄撞到小腹。

  鐘惠頓時痛得臉型扭曲,索魄冰君那一擊,正好撞在他的穴位上,痛得他五臟移位,無力還擊。

  還沒緩過勁來,索魄冰君腳下一勾,手肘向後一撞,直接把鐘惠打了個狗吃。屎,趴在臺上。

  雖然是極普通的招式,但是那速度跟力道足以看出他的功力深厚程度,非一般人能及。

  台下頓時一片沸騰,紛紛猜測這年輕人的來歷,江湖上能在兩招之內把鐘惠打趴下的人,不會超過十個,可奇怪的是竟無人認識這年輕人。

  慕容符臉上總算恢復了血色,清了清喉嚨後問道:“這位公子好身手,未請教高姓大名,師承何派?”

  索魄冰君臉色變了變,並沒有回答慕容符的問題,而是快速地掃了一眼龍星斑,臉上露出一絲懊惱。

  樓深漠皺皺眉道:“北堂,你覺不覺得,他好像並不想娶慕容江南。”

  北堂煦點點頭:“他應該是想幫一下慕容江南,不讓她落入鐘惠手裡。”

  “不止。”樓深漠挑挑眉,“你覺不覺得,他在跟龍星斑賭氣?”

  北堂煦聞言望向龍星斑,龍星斑此時的表情可謂精彩萬分,生氣,懊惱,還有著急,青紅交錯。

  “我估計,索魄冰君是一是為了幫慕容江南,一是在跟龍星斑鬥氣,不過這下可騎虎難下了,他要是不娶慕容江南,那不僅讓慕容江南無顏面對天下,更要得罪整個鶴唳山莊了。”

  臺上的索魄冰君半晌沒有回話,慕容符以為他沒聽見,又重複了一遍,索魄冰君眉頭深鎖,一臉為難,這下,整個鶴唳山莊都有些不悅了。

  莫非是故意來攪局的?

  慕容符正要發作,就見一個白色人影躍了上去。

  眉目精緻如畫中謫仙,膚色如霞更勝仙子三分顏色,一襲白衣飄逸,襯得頎長身段幾許風流,嫵媚卻不流俗。

  澹台煙雲。

  這下臺下徹底沒了聲氣,盯著澹台煙雲猛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樣的人,怎麼還看得上慕容江南?

  索魄冰君卻並不為他的樣貌所惑,反而像看到救星一般眼露喜色,拱手道:“請教閣下是?”

  澹台煙雲微微一笑,底下響起大片抽氣聲。

  “澹台煙雲。”

  索魄冰君點點頭:“澹台公子出招吧。”

  澹台煙雲依然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站在原地,並不出手。

  底下的人又是一陣爭論,“這公子樣子倒是好看,但不像會武功的樣子啊。”

  “就是就是,這麼瘦,怕是拿劍的力氣也沒有吧。”

  底下討論得熱火朝天,臺上兩人卻巍然不動。

  索魄冰君原是看不慣鐘惠的行為,加上跟龍星斑賭氣才上臺的,打贏了鐘惠後卻不知如何收場,女孩家名節比生命更重要,他不想害了慕容江南,可是更不想跟她成親,正在左右為難之際,上來這美貌公子,心中欣喜,就想隨便過兩招再假意輸給他。

  可是看他太陽穴平平,一身文弱好似不會武功,就頗感為難,這樣的人,就算他有意輸,怕也不好輸吧。

  就見澹台煙雲站著不動,索魄冰君手裡拿著劍,卻不知怎麼攻上去。

  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索魄冰君心下正急,忽然感到握劍的手上一片冰冷,低頭一看,就見手中的破冰劍竟微微鳴動,而劍鞘上,緩緩結出一層薄冰。

  索魄冰君心下大駭,破冰劍乃上古神器,通靈性,平時處於沉睡狀態,只有遇到血或是強敵時才會鳴動,而未出鞘而結冰,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也就是說,眼前這人不是不會武功,而是武功已經高到自己無法感知的地步。

  索魄冰君斂了斂心神,雙手抱拳對澹台煙雲說道:“澹台公子武功蓋世,在下認輸。”說罷便跳下臺去,消失在人流中,龍星斑也跟著離開。

  這下臺下更是譁然一片,這澹台煙雲看起來根本不會武功,那年輕男子就算是不想娶慕容江南好歹也過幾招作作樣子,就這麼揚長而去算個什麼事啊?

  再看慕容江南,雖然對索魄冰君的行為有些憤懣,但是看到澹台煙雲的樣子,心下想就算他真的完全不會武功也無所謂了。

  樓深漠撞撞北堂煦的胳膊:“這算什麼情況?”

  北堂煦不語,心中卻很清楚,澹台煙雲是在幫龍星斑,心中一陣氣悶,樓飛沙也是一臉陰鬱。

  索魄冰君一走,又有一個少年跳上臺去,面色不善,嘴上卻很客氣:“在下鳳鳴莊歐陽鴻,想向兄台討教兩招。”

  樓深漠撇撇嘴:“佔便宜的。”不禁又有些擔心地問北堂煦:“北堂,你要不要幫一下澹台公子,他看起來武功應該不怎麼樣吧?”

  北堂煦不搭理樓深漠,他很清楚,剛剛索魄冰君說的那些,絕不是客套話。

  樓深漠見北堂煦不理自己,撇撇嘴,繼續看。

  這時,身邊的樓飛沙幽幽說了一句:“可以打敗澹台的人,還沒有出世。”

  他說得很小聲,剛好只有北堂煦聽得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北堂煦心下一動,卻假裝沒有聽見。

  果然,兩人早就認識的麼?

  台下眾人雖有些不屑歐陽鴻的做法,但也不想讓慕容江南便宜給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子,紛紛等著看好戲。

  歐陽鴻擺好了姿勢,澹台煙雲卻只淡淡瞥了一眼,丟下一句:“你想娶就娶,我沒興趣。”就要下臺,歐陽鴻跟慕容父女具是臉色一白。

  這澹台煙雲,未免太過傲慢無禮。

  歐陽鴻更覺得受到侮辱,怒道:“放屁,打不過就打不過,別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說罷就攻了上去。

  澹台煙雲眼皮抬了抬:“找死。”

  腳下一點,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就已經閃到了歐陽鴻身後,右手輕輕一揚,根本沒有接觸到歐陽鴻的身體,就見歐陽鴻整個被甩上了半空,隨後澹台煙雲一退,歐陽鴻跌落到他的身前,澹台煙雲又是一揚手,正要揮下去,北堂煦急忙大叫:“住手。”

  澹台煙雲收住了掌勢,冷冷一笑:“算你運氣好。”

  台下已是駭然,澹台煙雲短短一瞬之間使出的兩招,隔空甩人,已經令群雄震驚無比。

  這等功力,武林之中,怕是無人匹敵。

  北堂煦更是後怕得掌心出汗,他早知道澹台煙雲武功深不可測,但是想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剛剛是看到澹台煙雲眼裡有了殺意才急忙叫停。

  否則那一掌下去,歐陽鴻怕是要碎屍萬段了。

  也就是說,這個人,不僅武功蓋世,而且很容易動怒,但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著自己。

  他對自己,到底是抱著一種什麼態度?

 

  第13章:底線

  鳳鳴莊的人見狀連忙上來把歐陽鴻扶下去,慕容符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快步走到臺上,一邊捋著鬍子一邊直點頭:“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澹台公子好武藝,我宣佈,比武招親最後勝出者,澹台煙雲。”

  慕容江南一張俏臉早已紅到了耳邊,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群雄正要出聲道喜,卻見澹台煙雲冷冷一笑:“慕容江南還配不上我。”

  慕容父女均是一愣,底下的人已經徹底石化。

  這麼跌宕起伏,百轉千回的比武招親,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太太太太刺激了

  慕容符回過神來,怒道:“這麼說,你是故意攪局,耍我們父女的?”

  澹台煙雲冷冷地瞥慕容符一眼,卻沒有要解釋的樣子:“識趣的就滾開。”說罷就要下臺。

  慕容符怒不可遏:“你當我鶴唳山莊是好欺負的嗎?”手一揮,十幾個鶴唳山莊的弟子跑了出來,將擂臺團團圍住,武林群雄見狀生怕受到波及,紛紛後退。

  眼見著事情就要無法解決,北堂煦記得不知如何是好,澹台煙雲卻還是一臉波瀾不驚。

  這時身邊的一個人一躍上了擂臺,卻是樓飛沙。

  樓飛沙向著慕容符拱拱手道:“慕容莊主請息怒,澹台公子第一次行走江湖,對江湖上的規矩不甚瞭解,相信並非有意破壞鶴唳山莊的好事,還請慕容莊主寬宏大量,就此作罷吧。”

  慕容符看了樓飛沙一眼,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又看了看澹台煙雲,有些猶豫。

  這時龍任之也站了起來,向著慕容符道:“慕容莊主,今日比武招親原是一樁好事,若是弄出血光之災可就不好了,再說澹台公子是我龍門的貴客,還請慕容莊主看在我龍某人的薄面上,就此作罷。”

  慕容符見是龍任之,也不好再糾纏下去,別說他一個江湖草莽,就算皇親國戚,也多少要賣龍門幾分面子,當下便順著龍任之給的臺階,悻悻道:“看在樓大俠跟龍門主的份上,今日的事就算了。”說罷沖著鶴唳山莊的弟子一甩手:“我們走。”帶著泫然欲泣,一臉恨意的慕容江南離開了現場。

  澹台煙雲根本不把慕容符放在眼裡,倒是頗有興味地看了看龍任之,龍任之不愧為當今武林第一人,剛才那番話,與其說是幫著澹台煙雲,不如說是在幫鶴唳山莊,單單憑著他出的兩招,龍任之已經看出,他的武功,別說對付一個鶴唳山莊,就是十個鶴唳山莊也不在話下。

  龍任之注意到澹台煙雲的打量,微微一笑:“澹台公子好身手,不如回寒舍一敘。”

  澹台煙雲也是笑笑:“不必,我無門無派,沒有師父,龍門主怕是問不出你想要的東西。”

  龍任之哈哈大笑:“爽快,也罷,那找機會跟老夫喝兩杯總可以吧。”

  澹台煙雲依然淺笑:“無妨。”

  龍任之向澹台煙雲及樓飛沙道過別,便帶著龍門弟子和羅長笑離開了。

  此時,隨著鶴唳山莊的離開,現場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不多時,便只剩下澹台煙雲,北堂煦、樓飛沙和樓深漠四人。

  樓飛沙見人都走了,低聲問澹台煙雲:“你還好吧。”

  澹台煙雲看都沒有看他,躍下臺來,走到北堂煦身邊道:“北堂,回去吧。”

  北堂煦沒有說話,倒是樓深漠還一臉驚訝地打量著他,半晌才道:“澹台公子,真人不露相啊。”

  澹台煙雲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只直直地看著北堂煦,伸手想拉他的手。

  北堂煦退了一步,低頭不看他,只喃喃說了一句:“為了龍星斑,你不惜得罪鶴唳山莊。”

  澹台煙雲一愣,北堂煦已經轉身走開了。

  澹台煙雲連忙追上去。

  樓深漠一臉莫名其妙,再看看他哥,就見樓飛沙看著澹台煙雲的背影,臉色得像要吃人似地,樓深漠不禁打了個冷噤。

  北堂煦很鬱悶,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緊緊纏著他,想到澹台煙雲對著龍星斑笑,看著龍星斑,甚至為了龍星斑得罪鶴唳山莊,他就覺得好像喘不過氣。

  為什麼會這樣子,他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頭痛欲裂,剛好見到路邊有個涼亭,便走了進去。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北堂煦才突然回過神來,自己為什麼要不開心?因為澹台煙雲可能喜歡上了龍星斑?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可是為什麼心裡覺得那麼難受?

  還沒理出頭緒來,澹台煙雲已經追了過來。

  “北堂,你怎麼了?”澹台煙雲看著北堂煦,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解。

  北堂煦搖搖頭:“沒什麼。”

  “你明明在生氣。”澹台煙雲勾起北堂煦的下巴,強迫他面向自己。

  北堂煦扭過頭不看他:“沒有。”

  澹台煙雲放下手,輕輕地歎口氣:“你是怪我得罪了鶴唳山莊?”

  北堂煦微惱:“就算你武功蓋世,不把鶴唳山莊放在眼裡,但是為了龍星斑,當著天下人的面這樣羞辱另一個女子也是不應該的。”

  澹台煙雲微微皺眉:“我不是故意羞辱慕容江南,她確實配不上我。”

  北堂煦覺得這個人根本無法溝通,一甩袖子就想走。

  澹台煙雲一把把他撈了回來,摟入自己懷中,北堂煦雖然瘦,卻並不矮,幾乎能跟身材頎長的澹台煙雲平視,此時兩人靠得很近,北堂煦甚至感覺得到澹台煙雲呼出的熱氣。

  “澹台煙雲,你又想幹什麼,快放開我。”

  “煦,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可以配得上我澹台煙雲的,只有你一個。”說罷低頭,擒住北堂煦的雙唇。

  北堂煦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瞬間空白。

  直到澹台煙雲的舌頭探入他的口中。

  北堂煦驚得手腳無措,慌亂中只想推開澹台煙雲,卻被澹台煙雲抓得更緊。

  等到漫長的一吻結束,北堂煦已經滿臉潮紅,喘息不止。

  氣憤地推開澹台煙雲,北堂煦只覺得連組織語言都成問題:“澹台煙雲,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澹台煙雲挑眉,眼中盡是不以為然,“煦,如果我真要過分的話,就不會只是吻你這麼簡單了。”

  北堂煦聞言更是氣急,幾乎要叫嚷出來,最後還是壓低聲音,假裝平靜地說道:“澹台煙雲,對你來說,我是志在必得的玩物吧?”

  “玩物?”澹台煙雲眯起眼睛,眼角流露出危險的光芒,“煦,在你看來,我就是這麼齷齪的人麼?”

  北堂煦不做聲,許久終於緩緩開口:“澹台,龍大小姐才是真正可以跟你相配的人,請你以後不要再作弄我了。”

  澹台煙雲終於抓到了北堂煦話中的重點,不禁輕輕笑出聲來,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北堂煦好像意識到自己犯得錯誤,窘迫地臉色微紅,惱道:“笑什麼?”

  “煦,我發現,你很在意我對星斑的態度。”澹台煙雲邊說邊勾住北堂煦的肩膀,讓自己的笑聲平息下來,“放心,煦,除了你,我不會看上其他任何人。”

  北堂煦掙開澹台煙雲的手臂:“誰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龍大小姐才貌雙全,性格豪爽,你不是也很喜歡她嗎?”

  “我是喜歡她,不過跟對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煦,你需要我再向你表明一次心跡嗎?”澹台煙雲臉上已經嚴肅起來。

  “澹台,你清醒一點,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北堂煦,你才該清醒一點,我喜歡的是你,跟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沒有關係,我一點都不在乎。”

  “我在乎。”北堂煦看著澹台煙雲的眼睛,眼裡沒有任何溫度:“天下的人也會在乎。”

  “難道我想跟誰在一起還要天下人同意?”澹台煙雲一把抓住北堂煦的手腕,眼睛裡有紅色的血絲,很明顯已經被激怒了。

  北堂煦卻還不識相地火上澆油:“還有,我已經有未婚妻了,她才是要跟我過一輩子的人。”

  “煦,恭喜你,成功地挑戰了我的底線。”

 

  第14章:情殤

  澹台煙雲抱著北堂煦,一陣飛躍,落到了九重山下的一片林地裡。

  九重山下多桃花,樹林也是紅綠交錯,林中草地柔軟,空氣清新夾著幾許桃花香氣。

  澹台煙雲把北堂煦壓到草地上,眼裡已經是霧氣迷蒙。

  北堂煦原來是想讓澹台煙雲知難而退,沒想到卻徹徹底底地激怒了澹台煙雲,心裡不禁後悔,更多的卻是恐慌,他自然不會不知道,此時的澹台煙雲,想要做些什麼。

  “澹台,你瘋了,快放開我。”

  “叫我名字。”澹台煙雲輕輕地吮啃著北堂煦的耳垂,聲音中帶著一誘惑,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腰肢,慢慢地探進衣服裡。

  北堂煦身上一陣顫抖,咬著牙道:“澹台,你繼續下去,一年的約定就取消。”

  但是這次澹台煙雲卻沒有停下來。

  “煦,沒有一年之約了。”澹台煙雲順著北堂煦的脖子慢慢吻下去:“我不會再讓你,回到顧蕪芫身邊的。”

  北堂煦大驚,失聲大叫:“放開我,你立刻放開我。”

  澹台煙雲一把點住他的啞穴:“煦,我很想聽你在我身下發出的呻吟,但你這樣叫,會讓我軟掉的。”

  北堂煦叫不出聲來,只能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身體不停地扭動著,卻無論如何掙脫不開澹台煙雲的鉗制。

  澹台煙雲已經解開了北堂煦的裡衣,露出一大片如玉般雪白無暇的皮膚,手掌輕輕地揉著凹陷的小腹,澹台煙雲的氣息也開始厚重起來。

  “煦,我之前怎麼會捨得停下來呢?”澹台煙雲咬住北堂煦胸前的小點,手已經探進了北堂煦的褲子。

  北堂煦一陣抽搐,感覺到下身被澹台煙雲握住,而澹台煙雲身上一處火熱堅硬之物抵著自己的大腿,當下冒出一身冷汗,發出如幼獸般的掙扎聲。

  澹台煙雲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手緩緩地探到他身後的臀瓣,輕輕拍了兩下,然後手指緩緩地進入。

  雖然有心裡準備,但是被手指插入的一瞬北堂煦還是忍不住全身扭動,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反而發出了類似呻吟的嗚咽聲。

  澹台煙雲趁機吻住他的雙唇,將舌頭伸進了張開的口中。

  明明心裡是抗拒的,身體卻做出了違背意志的反應,北堂煦只覺得全身戰慄,快感一波一波侵蝕著自己的意志。

  澹台煙雲的唾液中帶著微微的桃花香氣,竟讓他有一些迷醉。

  此時澹台煙雲的上衣已經褪去大半,露出如凝脂般光滑雪白的胸膛,明明是個練武之人,卻沒有任何肌肉,線條柔和得如同女子一般。

  而力氣

  再也沒有辦法控制事情的走向,北堂煦忽然放棄了所有的抵抗,認命一般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樹林裡有花瓣輕輕地飄落,澹台煙雲俯視自己的臉龐完美如同一朵盛放的桃花,垂落在胸前的發如此柔軟,輕輕地擦過自己的臉頰,有些癢,一直癢到了心裡。

  眼前的一切都美得不像現實,自己應該是在做一場春色無邊的夢吧

  直到澹台煙雲把他翻過去,刺穿他身體的一刹那,他才恍然驚醒。

  雖然澹台煙雲給了足夠的前戲,但是身下的疼痛還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澹台煙雲一變動一邊伸手解開他的啞穴:“如果痛,就叫出來吧。”

  他的聲音很溫柔,很具有煽動性。

  可是北堂煦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很痛,可是他叫不出來,只有無法控制的嗚咽聲,飄蕩在林中。

  北堂劍客,讓無數奸徒惡人聞風喪膽的英雄少俠,武林中人人稱的顧蕪芫的未婚夫,被一個男人強上了。

  而他,竟連阻止自己發出更為羞恥的呻吟的能力都沒有。

  太陽落山之後,澹台煙雲才趁抱著北堂煦回到龍門,幫北堂煦清理之後,溫柔地把他放在床上,輕輕地蓋上被子。

  但是北堂煦好像失去意識一般,一動不動,眼裡也是一片空洞。

  澹台煙雲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眼裡有著憐惜,卻沒有悔意。

  “北堂,你好好休息。”收回了手,想要起身離開。

  “一年的約定作廢。”北堂煦終於說出了事情發生後的第一句話,語氣卻像死水一般。

  澹台煙雲愣住,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老桃花我不要了,你回春城去吧,我就當被你嫖了,你要是過意不去,留下幾兩銀子也行。”北堂煦的聲音依然沒有任何溫度,眼神也是一片空洞。

  澹台煙雲卻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你以為我還會放開你嗎?”

  “等這些事一解決,我就回鶯飛園陪蕪芫,開開心心地過完剩下的日子,如果她死了,我可以陪她去。”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回到顧蕪芫身邊的。”澹台煙雲激動地想要把北堂煦抱起來,手在看到北堂煦因為痛而皺起的眉頭的一瞬間收了回來。

  猛然意識到,自己今天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必定很難得到他的原諒,但是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要一想到他一心想回到另一個人身邊,他就忍不住想要採取任何手段留住他,即使是卑劣的手段。

  “你是武功蓋世的春城城主,你自然有能力阻止我跟蕪芫一起,但是方法卻只有一個。”北堂煦忽然露出慘澹的笑容,眼神漸漸有了焦距,落在澹台煙雲注視著他的雙眼上,一字一頓地說:“讓我死。”

  澹台煙雲臉色瞬間慘白,渾身僵硬無法再說出一個字,最後失魂落魄地轉身,跌跌撞撞地離開。

  北堂煦忽然覺得很累,慢慢地閉上雙眼。

  他夢見大片大片的桃花,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

  眼前有一條溪流,卻沒有任何聲音,溪裡有一個人,光潔的裸背,發如玉。

  雖然看不到正面,可是北堂煦知道,那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畫面忽然飛快地幻化,場景變到一間小茅屋裡,一個灰白鬍子的慈祥老頭對著六歲的他說:“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屋子外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在蕩秋千,小男孩扔下秋千上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從窗戶把頭伸進茅屋裡:“天爺爺,怎麼樣才算天下第一美人啊?”

  老頭捋了捋鬍子,聲音裡有淡淡的歎息:“桃花不老,皆因別離。”

  畫面再次變幻,十八歲的北堂煦站在江南水鄉的畫舫上,手持別離劍,衣袂在風中飛舞,引來無數女子的注視。

  彼時的他,少年得志,意氣風發,而秀麗無雙,淺笑醉人的武林第一美女就站在他身邊,更添風采,武林中傾讚賞之聲一片。

  岸邊有歌女彈著琵琶,歌聲婉轉。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送春歸、客尚蓬飄。昨宵榖水,今夜蘭皋。奈雲溶溶,風淡淡,雨瀟瀟。

  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料芳蹤、乍整還凋。待將春恨,都付春潮。過窈娘堤,秋娘渡,泰娘橋。

 

  第15章:真心

  第二天北堂煦突然開始發燒,樓深漠等人都很著急,因為過幾天就是武林大會了,這次的武林大會,北堂煦的出場很重要。

  澹台煙雲推說可能是受了風寒,讓其他人不要著急,讓下人準備了冷水和毛巾,親自守在北堂煦身邊照顧他。

  北堂煦燒的很嚴重,但是神智卻很清醒,只是情緒很低,從那天跟澹台煙雲說過話後,他就不再開口,也不動。

  澹台煙雲細心地幫他擦拭身子,他不反抗,也不作任何反應,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找不到焦距,就像一個失去靈魂的布偶。

  晚上澹台煙雲睡在他的身旁,輕輕地將他摟在自己的胸膛裡,他還是一動不動,僵硬得像是雕像一般。

  第三天,北堂煦的燒退了,早晨的時候澹台煙雲不在,北堂煦想起身動動筋骨,兩天來躺在床上沒有動一下,他感覺自己就快變成石頭了。

  披了件薄衫便出了院子,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看著滿園春色,北堂煦忽然有些恍惚,腦海裡有零碎的片段閃過,跟顧蕪芫一起遊湖賞花的單純快意,仗劍江湖懲惡除奸的意氣風發,顧蕪芫中毒時的悲痛欲絕,在沙漠尋找春城的艱難困頓

  所有的記憶都是如此清晰,恍若昨日,卻又如此遙遠,猶似前世。

  然後是春城那一望無際的粉色花海,水牢裡澹台煙雲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對自己似假還真的示愛和佔有,那日在樹林中的

  再也想不下去了,北堂煦痛苦得抱住自己的腦袋,卻不能阻止那日的情景一次次地在腦中重演,痛苦衝擊著自己的四肢百骸。

  蕪芫,我再也不能,給你一份完整的愛了

  “北堂大俠,你終於下床啦,真是太好了。”清脆動人的少女聲音飄入耳中。

  北堂煦抬頭,看到一身明黃紗衣的龍星斑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便點了點頭:“龍大小姐。”

  龍星斑坐到他的身旁,好像松了一口氣般:“你可總算痊癒了,你病的這兩天澹台大哥可快急死了。”

  北堂煦笑笑,笑容裡沒有任何溫度:“是嗎?”

  “那是,這兩天澹台大哥跑進跑出,忙著給你抓藥,還要親手煎藥,又親自照顧你,說是不放心,怕下人做得不好。”說著說著便笑了出來,“我原來看澹台大哥,覺得他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肯定嬌生慣養的,沒想到照顧起北堂大俠來這麼細心,連我們的丫鬟都自愧不如了。”

  北堂煦靜靜地聽著,仿佛龍星斑講的的是一個跟他無關的人。

  許久,終於開口:“龍大小姐好像跟他很熟了。”

  龍星斑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澹台大哥對我很好。”

  北堂煦點點頭:“那很好。”聲音空洞沒有任何感情。

  龍星斑連忙擺手:“呃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澹台大哥就像我的親大哥一樣,北堂大俠你不要誤會。”

  “我有什麼好誤會的。”

  龍星斑一臉尷尬:“北堂大俠,我說了你不要不高興,我覺得澹台大哥對你真的很好。”

  北堂煦的眼裡終於有了波動,卻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龍大小姐才是誤會了吧,澹台煙雲跟我都是男人。”

  龍星斑一時不知接什麼話,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北堂煦慢慢地起身:“我先去休息了。”

  龍星斑點點頭,在他轉身的一瞬忽然道:“北堂大俠,等一下。”

  北堂煦回頭:“龍大小姐還有什麼事?”

  龍星斑摸摸自己的頭,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決心一般說道:“比武招親那天,澹台大哥上臺,雖然他沒有說,不過我知道他是在幫我。”

  北堂煦冷笑:“這話,大小姐應該親自去跟他說,兩位若是彼此有意,北堂也定當祝福。”

  龍星斑終於有些惱意:“北堂大俠何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呢,其實你也看得出來,那天被澹台大哥打下擂臺的人才是我喜歡的人。澹台大哥那麼做,完全是為了成全我。”

  賭氣似地悶悶地坐到凳子上,龍星斑嘟著嘴道:“他是冷血殺手索魄冰君,是江湖上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大魔頭。”

  北堂煦愣了愣,龍星斑的眼眶微微有些紅:“我爹如果知道我喜歡上一個殺人魔的話一定會很生氣,我也知道我們一定會被很多人反對,可是我就是喜歡他,雖然他經常不理我還惹我生氣,可是還是喜歡他,就算他故意去打慕容小姐的擂臺氣我,我還是沒有辦法不理他。”

  水汽蓄滿眼眶,龍星斑扁著嘴,一臉委屈。

  這下輪到北堂煦尷尬了:“龍大小姐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跟別人說。”

  “都決定了跟他在一起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全天下都知道了更好。”龍星斑瞪著北堂煦:“我只是看不慣澹台大哥的一片真心被你這樣懷疑,他雖然為了我得罪鶴唳山莊,但是我知道,如果是為了你,就算要得罪全天下他也不怕。”

  北堂煦愣住,眼裡有片刻是失神。

  龍星斑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不禁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北堂大俠,我,我太激動了。”

  北堂煦搖搖頭:“沒事。”失魂落魄地想要離開。

  龍星斑拉了拉他的衣擺,一臉認真地對他說:“北堂大俠,對我來說,喜歡就是喜歡,不管他是惡魔還是聖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他,我就會不顧一切跟他在一起。”

  龍星斑說完就離開了院子,北堂煦佇立良久,只覺得頭疼欲裂,卻沒能理出一點頭緒。

  “幾日不見,北堂少俠別來無恙吧。”

  一身貼身的色錦衣,俊朗挺拔,樓飛沙的話語很客氣,語氣卻不怎麼客氣。

  “樓堡主,好久不見。”北堂煦朝樓飛沙點點頭,不是很想跟他說話,便道:“抱歉,北堂身體不適,想先回去休息。”

  正要走,卻被樓飛沙伸手攔住:“素聞北堂劍客與顧蕪芫顧大美女鶼鰈情深,今日得見果真不假。”

  北堂煦蹙眉:“樓堡主這是什麼意思?”

  樓飛沙笑笑,眼底有著嘲諷:“想不到為了救顧美人,北堂劍客連身體都可以出賣。”

  北堂煦臉上迅速沒了血色。

  “你大概以為,只要迷住春城城主就可以得到不老桃花吧,可惜,北堂少俠大概不知道,澹台城主是沒有心的。知道為什麼嗎?”

  北堂煦沒有問,因為知道樓飛沙自己會說出答案。

  “因為澹台煙雲跟明鏡煙雪才是一對。”

  仰天長笑幾聲,樓飛沙揚長而去。

  北堂煦已是一片混亂。

 

  第16章:束縛

  中午,龍任之命人來請北堂煦一起用膳。

  北堂煦去了飯廳,發現澹台煙雲也在,龍任之一見北堂煦,忙招呼他坐下。

  一餐飯吃下來,北堂煦很是不自在,其實剛看到澹台煙雲的時候他就想走了,礙于龍任之的面子,勉強坐了下來。

  偏偏澹台煙雲還旁若無人地給他夾菜,甚至細心地把魚挑去骨頭放進他碗裡,他吃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偷偷看了一眼龍任之,大人物不愧是大人物,仿佛沒看見般吃得很自在,北堂煦稍稍松一口氣,勉強把碗裡的東西吃下去。

  吃晚飯,龍任之請兩人到偏廳喝茶。

  龍任之啜了口茶,道:“北堂少俠身體無礙了吧?”

  “已經好了,多謝龍門主關心。”用杯蓋把茶葉撥了幾撥,北堂煦終於忍不住道:“龍門主有事還請直說吧。”

  龍任之哈哈笑了兩聲:“北堂少俠果然是爽快人,那老夫也不賣關子了。”放下茶杯,看了看北堂煦,又看看澹台煙雲:“北堂少俠,澹台公子,實不相瞞,今天把二位找來,是有事相求。”

  “龍門主請說。”北堂煦放下茶杯認真聽,澹台煙雲依然優哉遊哉地喝著茶。

  “這幾日,老夫與慕容莊主、覺塵大師和丐幫羅幫主商量了一下,宮紅衣這人不除不行,但是她武功高強,又擅於用毒,我們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拿下她。”看了看澹台煙雲,露出讚賞的微笑,“直到那日在慕容小姐的擂臺上見識了澹台公子的身手,澹台公子可以隔空傷人,這樣就不用畏懼宮紅衣的毒物了,因此希望後天的武林大會,澹台公子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

  澹台煙雲還未作表示,北堂煦已經拱手道:“龍門主,澹台並非武林中人,此事與他也無任何關係,北堂煦不希望將他牽連入內。”

  “這”龍任之露出為難的神色,看了看澹台煙雲,“不知澹台公子的意思如何?”

  “北堂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江湖人的事與我無關。”澹台煙雲說得雲淡風輕,連頭都沒有抬。

  “但是這件事關係到北堂少俠的安危,私以為澹台公子與北堂少俠情誼深厚,不應該袖手旁觀。”

  “龍門主多慮了。”北堂煦不想再聽下去,那句“情誼深厚”讓他覺得非常刺耳,也許是自己太敏感,總覺得每個人看他跟澹台煙雲的眼神總是帶著曖昧,“這次的事我一定會盡力解決,另外澹台也快回去了,還望龍門主勿將他牽扯到江湖恩怨之中。”

  龍任之看著兩人許久,見兩人都沒有鬆動的跡象,終於歎口氣點點頭:“看來老夫強人所難了,還請二位見諒。”

  “那我們先下去休息了,告辭。”北堂煦轉身離開了偏廳,澹台煙雲也跟了出去。

  “北堂。”

  北堂煦停了下來,澹台煙雲上前欲用手探他的額頭,北堂煦閃身躲開了。

  “你沒事了吧,還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澹台煙雲細細地觀察北堂煦的神色,生怕他有不適的地方。

  “有勞澹台城主了。”北堂煦冷冷地說道。

  “你氣還沒消啊。”澹台煙雲蹙眉。

  “澹台城主,請不要裝瘋賣傻了,那日北堂煦跟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北堂煦冷冷地瞥了澹台煙雲一眼:“請澹台城主儘快回春城去吧,不老桃花,我不要了。”

  澹台煙雲歎了口氣:“北堂,那日是我太衝動了”

  “請澹台城主不要再提起那日的事,北堂煦只當發了一場噩夢。”北堂煦打斷他的話,語氣中有克制的怒氣,“北堂已有婚約在身,也請澹台城主以後莫再糾纏在下。”

  澹台煙雲一把摟住北堂煦的腰,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北堂,你想再激怒我一次嗎?”

  北堂煦卻不驚慌,只是冷笑:“澹台城主想要留住北堂有什麼困難的,不過北堂也說過了,方法只有一個。”

  澹台煙雲洩氣地鬆開了手,聲音失去了重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北堂煦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竟有一絲不忍,龍星斑的話在耳邊響起

  “我只是看不慣澹台大哥的一片真心被你這樣懷疑,他雖然為了我得罪鶴唳山莊,但是我知道,如果是為了你,就算要得罪全天下他也不怕。”

  真的為了他可以開罪天下嗎?那剛剛龍任之提出要求的時候為什麼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直接拒絕了?

  心中有一絲淒惻之感,北堂煦強迫自己露出淡淡的笑意:“你回春城吧。”

  不僅僅是因為生他的氣,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他發現,澹台煙雲是個很不適合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狂妄自負,傲慢無禮,現在已經得罪了鶴唳山莊,再繼續下去,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像他這種不諳世事的人,大概也只有春城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容得下他。

  澹台煙雲注視北堂煦良久:“如果你真的這麼希望,等武林大會結束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北堂煦沒想到澹台煙雲會這麼爽快,心中反倒有淡淡的遺憾,他對自己的留戀,也就這麼多了吧?

  澹台煙雲上前扶住北堂煦:“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北堂煦原本想說自己可以走,但一想到他很快就要回春城,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拒絕,由著他扶著回房。

  照顧北堂煦睡下,幫他蓋好被子,澹台煙雲搬來一張凳子坐在他的旁邊,靜靜地看著他。

  北堂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走吧,我想睡了。”

  “北堂,請你認真告訴我。如果沒有顧蕪芫,你會接受我嗎?”

  北堂煦皺眉:“澹台,你不要再這樣子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

  “就算沒有蕪芫,你我都是男人,兩個男人會令天下人恥笑的。”

  “是我想跟你在一起,關天下人什麼事?”澹台煙雲直直地看著他,語氣很平靜,努力讓自己不要爆發。

  北堂煦慘澹笑笑:“你可以不顧天下人的看法,我不行。而且”停頓了很久,終於把最後一句話吐了出來:“我不喜歡男人。”說罷閉上眼睛,不再看澹台煙雲。

  澹台煙雲退出了北堂煦的房間,遠遠看到樓飛沙站在院子的另一端看著他。

  澹台煙雲不想理他,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卻在房門前被他攔了下來。

  “澹台。”

  “我警告過你,不要騷擾我。”澹台煙雲的語氣冰冷,沒有任何起伏。

  樓飛沙努力讓自己忽略澹台煙雲的不耐之色:“澹台,武林不比春城,不能由你隨心所欲,兩個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澹台煙雲冷哼出聲:“既然如此,樓堡主為何苦苦糾纏在下?”

  樓飛沙臉上一陣青白交錯:“澹台,你明明知道,為了你,就算遭受天下人的恥笑我也不怕。”

  澹台煙雲微微一笑,卻是諷刺:“樓堡主此番真心真讓我感動,可惜,我不稀罕。”說罷推開樓飛沙就要進房。

  “為什麼北堂煦這樣對你你還對他死心塌地,我一片真心你卻踩在腳下?”

  “真心?”澹台煙雲一把拉住樓飛沙的衣領,眼裡露出陰寒之色:“樓飛沙,北堂煦對顧蕪芫那才是真心,你對我,只是讓我覺得噁心。”

  樓飛沙卻不依不撓:“既然他對顧蕪芫是真心,你糾纏他,跟我有什麼不同?”

  “樓飛沙,不要拿我的感情跟你的齷齪相提並論。”甩開樓飛沙,澹台煙雲進房,“砰”的一聲關上門。

  樓飛沙看著緊閉的房門許久,臉上露出淒惻的笑容。

  “澹台,在你眼裡,只有北堂煦的心,才算真心嗎?”摸按住自己的胸口,“好痛,你打算,毀掉我的心嗎?”

 

  第17章:武林大會

  兩日後,武林大會如期舉行。

  正義台附近圍滿了人,比起慕容江南比武招親那日,整整多了一倍的人,主要是被蝶戀宮挑過的各個門派的弟子,以及各個幫派的盟友。

  正義台下人頭攢動,所有人高舉手中武器,齊聲大喊:“殺宮紅衣,滅蝶戀宮,殺宮紅衣,滅蝶戀宮”

  龍任之和覺塵站在正義臺上,面向台下眾人,一臉嚴肅,其他各門派的幫主和北堂煦站在他們身後,大約有十來個人,丐幫幫主羅長笑和慕容符也在裡面。

  由於北堂煦的阻止,澹台煙雲沒有來現場。

  看著台下密如螻蟻的眾人及激憤的情緒,北堂煦也有一些意外,看樣子,這次蝶戀宮確實是做了不少孽。

  如果這一切皆是因為自己而起,他怕是要以死謝天下了。

  龍任之上前向群雄擺擺手,示意大家冷靜下來。

  待現場安靜下來,龍任之清清喉嚨道:“各位英雄,今日武林大會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自宮紅衣成立蝶戀宮以來,荒淫無道,為所欲為,不斷挑釁著武林正義,此次更是借逼出北堂劍客之名,在江湖上濫殺無辜,連滅十三個門派,挑起一場血雨腥風。今日群雄集結於此,誓必要向蝶戀宮討回一個公道。”

  北堂煦聞言不禁對龍任之心生感激,他的一番話巧妙地將矛頭指向了蝶戀宮和宮紅衣,使他免於陷入困境。

  而台下已經群雄激憤,叫喊聲再起:“殺宮紅衣,滅蝶戀宮,殺宮紅衣,滅蝶戀宮”

  龍任之再次擺手,示意眾人安靜:“大家,此事雖說由北堂劍客而起,但是北堂劍客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他的未婚妻顧蕪芫顧姑娘被宮紅衣下了‘遲暮’之毒,如今危在旦夕。今日北堂劍客也在現場,誓必與我們一起討伐蝶戀宮。”

  龍任之轉身示意北堂煦上前,北堂煦走到龍任之和覺塵身邊,面向台下已經快要暴動的群雄,行了個禮:“北堂煦見過各位英雄。”隨後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大家,兩月前我未婚妻被宮紅衣所傷,中了劇毒,北堂無奈之下,前往西北求取解藥,沒想到短短時間內為大家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北堂在此發誓,必定要手刃宮紅衣,為未婚妻及各位受害的武林同胞報仇。”說到憤慨處,高舉手中的別離劍,大喊:“殺宮紅衣,滅蝶戀宮。”

  群雄的情緒已然被挑起,立刻跟著大喊:“殺宮紅衣,滅蝶戀宮,殺宮紅衣,滅蝶戀宮”

  一旁的覺塵低宣一聲佛號,自覺無力阻止,便退到一邊。

  只聽現場呼聲震天,驚得九重山上棲鳥亂飛,北堂煦受到感染,心中澎湃,只想一劍刺穿宮紅衣的心臟。

  正在群雄慷慨激昂之時,忽然一聲悠揚深厚,略帶鬼魅之氣的女聲傳入耳中。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就你們這幫蝦兵蟹將,還想殺本宮,真是自不量力。”

  眾人只聽那聲音悠遠綿長,仿佛來自四面八方,在九重山谷中回蕩,現場數千人之眾,而那聲音竟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可見說話人功力之深厚,舉世罕見。

  眾人紛紛抬頭四處張望,就見一道紅色身影自遠處騰空飛來,從群雄頭頂一丈處掠過。

  那人一身火紅衣衫,極為奪目,在空中快速飛過,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球,一直燒遍了全場,最後落在了正義台左前方的盤龍柱上。

  盤龍柱有兩丈來高,柱上騰龍盤踞,本就威武異常。

  此時宮紅衣立於石柱之上,紅衣飄揚,傲視全場。

  氣勢立刻就高出一截。

  宮紅衣的名字在武林中如雷貫耳,但是見過她的人其實不多,外界對她的傳聞多是武功高,好男色,荒淫無度。

  因此在眾人想像中,她應該是一個年過半百,相貌醜陋的老妖婆。

  但是今日見到她的真面目,在場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風姿綽約,姿態嫋娜,媚眼含春,香腮如蜜。

  分明就是一個絕色尤物。

  不少男人當下便想:這樣的女人,要是她想要自己做男寵,不用等她來抓,自己跑過去倒貼還來不及呢。

  北堂煦見到宮紅衣,卻已是氣得臉色鐵青,大聲道:“宮紅衣,你今日來得正好,我要殺了你為蕪芫報仇。”

  宮紅衣哈哈大笑,朝著北堂煦拋了一個媚眼,嗲著聲音道:“北堂公子,你可終於出現了,本宮我這兩個月找你可找得好苦啊!來來來,快跟本宮回蝶戀宮,我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宮紅衣子恣情調笑,風騷入骨,北堂煦臉色鐵青,當下長劍出鞘,飛身躍上與宮紅衣相對的另一根盤龍柱。

  眾人見狀不禁暗自叫好,北堂劍客不愧為當世少有的高手,這一身輕功少有匹敵。

  北堂煦立於石柱之上,白衣翻飛,凝神靜立,長劍如虹,當真是俠骨風流,引人神醉。

  宮紅衣不禁彎了彎風騷杏眼,媚笑道:“北堂公子風華依舊,看得本宮心裡小鹿亂撞啊。”

  北堂煦怒不可遏,心知口頭上鬥不贏她,當下不再說話,舉起別離劍,飛身刺了過去。

  北堂煦功力深厚,身法極快,電光火石間已刺到宮紅衣眼前,宮紅衣往後一仰,長劍從她臉上掠過,右腳往上一踢,將劍踢高,隨後左腳一旋,整個人淩空飛出。

  北堂煦足下輕點,整個人淩空高升,雙手高舉別離劍,用力往下砍,一道強大的劍氣便向宮紅衣沖去。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常人用劍,多為刺切,若以砍式傷人,如果不是劍術登峰造極,必定威力大減,不宜應戰。

  而今親眼見到北堂劍客以砍招應敵,且威力無窮,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來北堂劍客的武功,比之傳聞還要高上些許。

  而宮紅衣見狀雙手在胸前交叉,迅速地凝聚掌力,而後往前一推,正面迎接北堂煦的劍氣,雙手手指一曲一伸,彈出數個紅色小點,直奔北堂煦門面。

  慕容符在底下大叫:“北堂少俠小心,宮紅衣的暗器有毒。”

  北堂煦連忙側身讓開,這一側,劍氣的力道大減,瞬間被宮紅衣的掌力化為無形。

  而一離開盤龍柱,腳下全無借力之處,無奈只好提一口真氣,淩空點了幾下,最終落到正義臺上。

  再一看,宮紅衣已經回到盤龍柱上,紅衣飄飄,絕色芳華,臉上一派雲淡風輕,仿佛剛剛的決鬥只是小菜一碟。

  又是一陣大笑,宮紅衣依然風情萬種:“北堂公子,你武功雖不錯,不過還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乖乖跟我回蝶戀宮侍寢吧。”

  底下群雄面面相覷,雖然剛剛只是短短幾招,但是宮紅衣的功力著實讓人心驚。

  龍任之眉頭微皺:“紅衣宮主好身手,就讓老夫來會你一會。”

  語罷猛提一口真氣,向前沖去,竟沿著盤龍柱的柱身打橫走了上去,快到柱頂的時候,雙掌往上一拍,伴隨著一聲龍鳴般的風聲,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立刻向宮紅衣沖去。

  正是龍門的絕學“驚龍七式”。

  掌勢迅猛,宮紅衣立馬飛起閃避,然而龍任之功力較之北堂煦深厚許多,驚龍掌又是曠世絕學,哪是輕易可以避得開的,宮紅衣一邊飛開,一邊運功抵擋,片刻落於另一根盤龍柱上,姿態依然優雅,卻少了一股睥睨的傲氣,臉色微微發白,明顯是為掌波餘力所傷。

  而龍任之已經立于她原來站的地方,長衫飛動,一派道骨仙風。

  底下立刻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龍門主武功蓋世.。”

  “殺了宮紅衣。”

  “殺了宮紅衣。”

 

  第18章:名動天下

  龍任之凜然道:“宮紅衣,你作惡多端,若你能改邪歸正,向天下群雄道歉,老夫或許可以放你一馬,否則”

  宮紅衣望著龍任之,眼裡嫵媚不再,露出一絲陰狠,忽然嘴角勾出一抹冷笑:“龍任之,你確實是武功蓋世,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人算不如天算”

  宮紅衣話音未落,龍任之忽然胸口一陣欲火,酸麻之感湧上全身,頓覺全身無力,難以自控,幾乎要站立不住。

  “宮紅衣你”龍任之右手捂胸,往下一看,只見原來在正義臺上觀戰的幫派掌門包括北堂煦紛紛以手按胸,面色發紫,而正義台下也有一部分人出現了相同情況,都是一些武功較高的人,不由得心下大驚,知是著了她的道,你什麼時候下了毒?”說罷無法再支持自己,只好勉強再提一口氣,躍下盤龍柱。

  宮紅衣仰天大笑,並不回答他的問題:“現在可以跟我對抗的高手都中了毒,我看現場還有誰可以跟我作對。從今天起,武林就是我蝶戀宮宮紅衣的天下,哈哈哈哈”一陣張狂恣肆的大笑。

  正義台下的人群早已騷亂,不過片刻功夫,情勢逆轉,眼見在場的高手都中了毒,剩下還可以動的人紛紛轉身想要逃跑。

  宮紅衣冷哼一聲:“今天在場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話音剛落,就見正義台週邊沖出了許多身著綠色衣衫的女子,各個手上帶著金絲手套,將正義台邊的人群團團圍住。

  只要有人往外沖,那些女子便抓出暗器投向那些人,中了暗器的人均是慘叫一聲,立刻七孔流血,倒地身亡。

  漸漸地那些人偶不敢再往外沖,慢慢地被那些女子逼到一起,擠在正義台前。

  宮紅衣立在盤龍柱上面,睥睨群雄,哈哈大笑道:“所有人聽著,你們現在已經是甕中之鼈,識相的,歸順我蝶戀宮,可免一死,不識相的,就成為我蝶戀宮一統武林的祭品。”

  北堂煦面色醬紫,強忍著一口真氣道:“宮紅衣,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宮紅衣這才想起了北堂煦,眼裡頓時流出一絲媚氣:“北堂公子,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不過你放心,你這樣的翩翩少年俠客我可捨不得殺死,再說要沒有你的幫忙,我還不能將這群蠢蛋一網打盡呢。”說罷一旋身落到北堂煦身邊,一手捏住北堂煦下巴:“臉色都這麼難看了還是這麼風流俊俏,北堂公子,從今日起武林就是我蝶戀宮的天下了,你要是乖乖從了我,我便與你共用天下,如何?”

  “要我跟一個老妖婆一起,還不如一劍殺了我。”

  女人都是對自己的外貌極為看重的,尤其是宮紅衣這樣的人,北堂煦一句“老妖婆”成功地激怒了宮紅衣:“北堂煦,你好樣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現在就成全你。”

  說罷揚起右掌就要拍下去,忽聽一道極其悅耳的男生傳入耳中:“如果你敢動他一下,我要你碎屍萬段。”

  “誰?”宮紅衣回頭,就見一個男子踏著一個人的肩膀,立于人群之上,那人一身白衣,環佩叮噹,眉目俊美,宛若謫仙,白色的披風在風中鼓動,真真是風流倜儻,絕色傾城。

  台下發出竊竊之聲,不少人已經認出他就是那個在比為招親擂臺上一招拿下歐陽鴻的高手,澹台煙雲。

  宮紅衣是第一次見到澹台煙雲,登時看得眼都直了,一會才回過神來,立刻眉開眼笑:“好一個俊秀的公子哥,江湖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少年英雄我都不知道,正好今日我蝶戀宮稱霸武林,你若跟了我,本宮便讓你成為蝶戀宮的男主人,如何?”

  “癡心妄想。”開口的卻是北堂煦,宮紅衣回頭,“怎麼,北堂公子認識他?正好,那就兩人一起回蝶戀宮給我侍寢吧。”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澹台煙雲語氣很輕,甚至根本不看宮紅衣,而是觀察著北堂煦的情況,卻自然流露出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勢。

  宮紅衣看澹台煙雲立於眾人之上,身形飄逸,卻有幾分弱柳扶風的味道,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便輕佻地笑了幾笑:“小公子這話說得可沖,聽本宮的話別做無謂的掙扎,本宮可捨不得傷了你這漂亮的臉蛋。”

  澹台煙雲微微露出一抹微笑,雲淡風輕,卻充滿藐視和鄙夷:“我數三聲,要命的話自己滾。一、二”

  “放屁。”宮紅衣怒駡一聲,腳下一點,躍起丈余高,而後淩空向澹台煙雲撲去,雙掌在胸前交叉,凝聚真氣,待靠近澹台煙雲之時,猛向前推去。

  宮紅衣料想此人武功不怎麼樣,心裡也不想傷他,因此只用了兩成功力,對於一般練武之人來說,這兩成功力已經夠嗆了。

  但見澹台煙雲似笑非笑,在宮紅衣靠近之時,腳下連踩數步,竟如上樓梯般憑空而起,從她頭上掠過,閃過她的攻勢。

  宮紅衣大驚:“上天梯。”

  眾人一聽宮紅衣的叫聲,紛紛驚詫。

  上天梯對於練武之人來說,那可是夢幻般的存在。

  說白了上天梯其實就是輕功,不同的是一般的輕功都需要借力,唯有上天梯無所借力,如履階梯,憑藉的便是深厚的功力和驚人的技巧。

  因這門功夫極巧對練武人的要求極高,在江湖中早已失傳,很多人也只是聽過,今日猛見一個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的公子使出,不免震驚。

  宮紅衣這一驚非同小可,深知這次是遇到高手了,還沒回過神來,就覺頸上一涼,澹台煙雲不知何時已經轉身扣住她的脖子。

  宮紅衣背對澹台煙雲,無法還手,右手往頸上一抓,想將幽藍的指甲刺入澹台煙雲的手背。

  澹台煙雲另一隻手立刻擒住宮紅衣的手腕,一拉一拽,將宮紅衣轉了過來面向自己。

  澹台煙雲一臉蔑視:“你的毒對我沒有用的,不過不知道對你自己怎麼樣?”說罷抓住她的手指往她的脖子上劃去。

  幽藍的指甲在宮紅衣有些松垮的脖子上帶出一條血痕,竟是色的。

  澹台煙雲看看她的脖子,又看看她的臉:“你的臉保養得很好,不過你鬆弛的脖子出賣了你的年齡。”語畢甩開宮紅衣,張開雙臂,如鵬鳥般淩空翔起,背對著正義台向後飛去,穩穩地落在一根盤龍柱上。

  白衣翩然,傲骨臨風,遺世獨立。

  宮紅衣臉上青紅交錯,比起輸給澹台煙雲更難堪的事,便是當眾被拆穿真實年齡。

  宮紅衣實際上已經快四十歲了,因為駐顏有術,加上常年依靠跟少年孌童交歡采陽補陰,因此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她最恨的就是別人跟她提起年齡。

  今日被澹台煙雲說起,惱怒交加,但武功不如人,還中了自己的毒,也是無可奈何。

  宮紅衣迅速給自己吃瞭解藥,飛身落到那些綠衣女子那邊,踩著一個女子的肩膀站著,與澹台煙雲遙遙相對。

  現場一片寂靜,情勢連番逆轉,澹台煙雲的驚世武學已經讓眾人無法思考更多。

  宮紅衣努力讓自己鎮靜,幽幽問道:“你到底是誰?江湖上似乎沒有你這號人物。”

  澹台煙雲勾出一抹冷笑,一字一頓地說:“春城城主,澹台煙雲。”聲音不大,咬字清晰,借由著深厚的內力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現場不出意外響起一片抽氣聲。

  春城城主,就是傳說中擁有不老桃花,蓋世神武的人麼?

  難怪他會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了,只是想不到,傳說中的春城城主竟然這麼年輕。

  北堂煦更是驚愕:“澹台。”他竟然公佈自己的身份,這不是等於昭告全天下,不老桃花在他身上。

 

  第19章:名動天下

  宮紅衣卻不像其他人那樣輕易就相信,她一聲冷哼:“從來沒有人見過春城城主,我憑什麼信你?”

  澹台煙雲冷笑:“你信不信與我何干。”

  宮紅衣臉色鐵青:“你以為會一點功夫就可以冒充春城城主嗎?簡直可笑。”

  澹台煙雲臉上露出不耐:“宮紅衣,你不用再反復確認我的身份了,你故意用給北堂的未婚妻下遲暮之毒,不就是為了讓北堂去找春城和不老桃花嗎?”

  宮紅衣詭計被拆穿,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你胡說什麼,我只是要讓北堂煦給我侍寢。”

  “你不直接殺了顧蕪芫,卻給她中下潛伏期長達一年的無解之毒,就是為了讓北堂有充分的時間尋找不老桃花,之後故意在江湖上濫殺無辜,挑釁各大幫派,則是為了逼北堂現身。但是你發現北堂並沒有把不老桃花帶回來,而群雄齊集三月鎮,因此將計就計,下毒想將群雄一網打盡。至於北堂,不過是你的一個藉口。”

  宮紅衣不再說話,而眾人已經了然,以前宮紅衣雖然荒淫,但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得罪天下武林,這次原來是另有目的,原來還有些埋怨北堂煦累到所有人遭遇埋伏,此時不禁為他感到冤枉。

  北堂煦聽在耳中,自然也明白此次是被宮紅衣利用了,而讓他更為震動的是,一向不把他人放在眼裡,不屑他人看法的澹台煙雲,竟然說了這麼多話。

  這一切,無疑都是為了幫他脫罪。

  北堂煦心裡很複雜,龍星斑的話又一次在腦中重現。

  澹台煙雲對自己,當真動了真心麼?

  宮紅衣見事已敗露,也不再隱瞞,反而大笑:“你知道了又怎麼樣,現在這裡有用的人都中了毒,我蝶戀宮的弟子已將此團團圍住,就算你神功蓋世好了,我不信憑你一人可以阻擋我整個蝶戀宮。”

  澹台煙雲臉上依然沒有波瀾:“我數三聲,立刻帶著你的人滾。一、二”

  宮紅衣跟在場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自然不認為澹台煙雲可以對抗整個蝶戀宮,但是看形勢一場惡戰在所難免,誓必有所傷亡。

  眼見澹台煙雲就要出手,北堂煦忙大喊:“澹台,等等,跟他要解藥。”

  澹台煙雲看了看北堂煦:“不用,我可以救你。”

  “現場這麼多人,你救得了幾個?先跟她要解藥。”

  “我只救你一個,其他人跟我無關。”澹台煙雲此話一出,其他中了毒的人紛紛露出不滿與擔憂之色,如果他不拿解藥,那他們豈不都

  北堂煦皺眉:“他們都是無辜的。”

  澹台煙雲看他一陣:“好吧。”轉向宮紅衣道:“把解藥交出來。”

  宮紅衣頓時覺得有掌握了主動權,一臉洋洋得意:“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不知所謂。”澹台煙雲吐出四個字,腳尖在盤龍柱頂打個轉,便如一道閃電般向宮紅衣射去。

  雖知澹台煙雲武功不簡單,但宮紅衣還是被他的驚人速度驚得一愣,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急急地拔高至空中,指縫夾著數十枚幽藍細針像澹台煙雲甩去。

  澹台煙雲一揮右手衣袖,那些針便向旁邊偏去。

  宮紅衣更是驚愕,那些針細如牛毛,她用的又是巧勁,可以穿過掌風刺向對手,因此即使是功力深厚的人也難以用內功擋開,這也是她用來刺殺高手的絕招,沒想到澹台煙雲輕輕一揮便將其擋開。

  宮紅衣頓覺背上發涼,深知今日在劫難逃。

  硬著頭皮上前,果然沒過幾招,被又被澹台煙雲扣住喉嚨,踩著底下人的肩膀定在人群上。

  “把解藥交出來。”

  宮紅衣自覺把柄在手,不慌不忙:“我要不交呢?”

  澹台煙雲不說話,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宮紅衣臉色一白:“你殺了我,這裡的人都要給我陪葬。”

  “解藥。”澹台煙雲又將力道加了一分。

  宮紅衣心驚膽戰,也終於明白眼前是個軟硬不吃的主,而且看他的樣子,對在場人的死活也不甚關心,當下決定妥協保命。

  便顫顫巍巍地拿出一瓶藥。

  澹台煙雲拿過解藥,鬆開手掠回正義臺上,先讓北堂煦服下,而後交給北堂煦為其他人解毒。

  宮紅衣趁著解毒的空當,急忙帶著蝶戀宮的人逃走了。

  龍任之解了毒,緩了口氣,便帶著其他幾個掌門像澹台煙雲行禮:“這次多虧了澹台公子出手相救。”

  澹台煙雲沒有任何波動:“要謝就謝北堂吧,是他想救你們。”說罷拉過北堂煦,把他手上的解藥丟給龍任之,低聲對北堂煦道:“走吧,北堂。”

  也不等北堂煦回答,便拉著他的手,施展輕功離開了正義台,留下臺上臉色尷尬的幾個大人物以及台下面面相覷的小人物。

  慕容符一臉陰鬱,上前問龍任之:“龍門主,你覺得他說自己是春城城主的話,可不可信?”

  龍任之看看慕容符,笑了笑:“他是不是春城城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他救了整個武林。”

  就見慕容符臉色更為難看。

  澹台煙雲拉著北堂煦一路飛奔,直到一處無人地方,才被北堂煦甩了開來。

  “北堂。”澹台煙雲想說什麼,但看到北堂煦沒有表情的臉,終究沒有說出口。

  “謝謝你出手相助。”北堂煦說得很客氣,也很疏離,語罷便提步要走。

  “不能原諒我麼?”

  “你是堂堂的春城城主,我有什麼資格跟你說原諒。”北堂煦自嘲地笑笑,笑得澹台煙雲心裡一緊。

  半晌無語,終於,北堂煦緩緩吐了口氣:“你還是快點回春城吧,現在所有都知道了你的身份,繼續在江湖上逗留,必定會有不少麻煩。”

  “我根本不在意。”

  “是啊,你從來都是什麼都不在意,但是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如果澹台城主不想回春城,那也請與在下保持距離吧。”北堂煦說完就獨自走開,他走得很慢,卻沒有遲疑。

  澹台煙雲呆呆地看著他離開,最終只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第20章:盛名之下

  沒過兩天,澹台煙雲的名字便傳遍了江湖,引起一片震動,原因有三:春城城主、驚世神武、傾城之貌。

  這三點的其中一點放在江湖上都足以引起一陣騷動,三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結果,不必贅言。

  相較於江湖上的沸沸揚揚,龍門還是顯得相對平靜。

  澹台煙雲對於他在武林大會上引起的震動似乎不以為意,甚至比起之前來更加低調冷淡。

  唯一與他交好的北堂煦也從武林大會之後就一直躲在房裡沒有出來過,理由是傷寒未愈,需要休養。

  次日澹台煙雲獨自在院子中喝茶,就見龍星斑急急忙忙的跑來,一臉興奮地問澹台煙雲:“澹台大哥,澹台大哥,你真的是春城城主嗎?”

  澹台煙雲看龍星斑的眼裡閃亮閃亮的,無奈地笑笑,點點頭。

  “哇,原來是真的啊,我還以為是江湖上的人亂傳呢。這麼說不老桃花也是真的存在咯”

  澹台煙雲看看龍星斑:“你對不老桃花有興趣?”

  龍星斑摸摸腦袋:“還好啦,因為不老桃花真的太有名了,江湖上到處都是它的傳說,神乎其神的,我還以為是些無聊人杜撰的呢,沒想到真有其事。”

  澹台煙雲笑笑:“不老桃花確實存在,不過沒有傳說中那麼神奇,你要是想要,我可以送給你。”

  龍星斑聞言連連擺手:“不要不要,我才不想被整個江湖惦記著呢。拿著那麼個東西,沒你這樣的武功,還真吃不消。”

  說到這又一臉崇拜地看著澹台煙雲:“話說回來,這次澹台大哥救了整個武林,現在江湖上沸沸揚揚都在討論你的事蹟,你現在可是拯救蒼生的大英雄大俠客了。”

  “你認為這對我來說是好事嗎?”澹台煙雲啜了口茶,並不表態。

  “嗯~”龍星斑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那要看你怎麼想咯。”

  “你呢?你怎麼想?”

  “我?”龍星斑呵呵傻笑兩聲,“我覺得吧,盛名之下,必受其擾。澹台大哥不像那種有野心揚名江湖的人,所以未必是好事吧。”

  澹台煙雲聞言輕笑,並不作答。

  “對了澹台大哥,江湖上的人還給你封了一個稱號哦,你猜猜是什麼?”

  澹台煙雲見龍星斑一臉的興奮和促狹,搖搖頭:“猜不到。”

  “根本都沒猜。”龍星斑掃興地皺皺鼻子,“認真聽哦,是‘天下第一美人’。”

  澹台煙雲像是受到什麼震動一般,手中杯子一抖,雖然立刻穩住,卻一臉失神。

  龍星斑見狀連忙說道:“澹台大哥你別不高興,雖然男人被這麼稱呼有點怪怪的,不過這個稱號沒有什麼惡意,是真心的讚美哦。”

  澹台煙雲看了看龍星斑,眼波含笑:“我沒有不高興,相反,我很喜歡這個稱號。”

  龍星斑愣了愣,怎麼會有男人喜歡被人家叫美人啊?要是換成她家那口子,恐怕早就發飆了。

  兩人聊得正盡興,就見一個丫鬟跑了進來,見到澹台煙雲和龍星斑,便向兩人行了行禮。

  “有什麼事嗎?”龍星斑問。

  丫鬟道:“回小姐,老爺讓我來請北堂公子過去大廳,說是有事商議。”

  龍星斑點點頭:“去吧。”回頭看了看澹台煙雲,不禁有些奇怪,為什麼只叫北堂煦而不叫澹台煙雲?

  不一會,就見北堂煦從房中出來,臉上病容已經不見,相反精神奕奕。

  北堂煦見了院子中的兩人,臉上沒什麼變化,只微微點點頭,算是行了禮,便隨著丫鬟離開了。

  龍星斑不禁微微蹙眉:“澹台大哥,你跟北堂大俠是不是在鬧矛盾啊?”

  沉吟片刻,澹台煙雲不答反問:“星斑,你覺得北堂有沒有可能喜歡上我?”

  龍星斑想不到澹台煙雲這麼直接,愣了一愣,隨後微微一笑:“不是完全不可能,不過想讓他自己承認並接受,就不大容易了?”

  “因為顧蕪芫?”澹台煙雲挑眉。

  龍星斑搖搖頭:“北堂大俠在江湖上很有名。”

  “這跟他喜不喜歡我有什麼關係?”

  龍星斑索性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邊喝邊道:“北堂大俠成名很早,早在好幾年前,他已經是名揚四海的少年英雄了,他的事蹟也很多,殺貪官,除惡霸,甚至獨自端了整個土匪窩。連我爹這種不怎麼誇人的人也經常跟我提起他,說他品格高尚,大為所為。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對於正義和道的標準都比較高,對於自己的要求也很嚴格,我雖然跟北堂大俠接觸不多,不過也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很正直很克制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吧。”

  “你的意思是說,男人喜歡男人是不道的?”

  “不是。”龍星斑無奈笑笑:“我相信真愛,對這種事也沒有成見,但是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斷袖之誼,北堂大俠雖不見得會反對這種事,但是如果要他自己站到風口浪尖卻不容易,就像我剛剛所說的,盛名之下,必受其擾,北堂大俠在江湖上有一定的標杆作用,要讓他打破自己的道標準,需要時間和勇氣。”

  澹台煙雲若有所思地在茶杯的杯口上打了個圈:“那麼,如果天下人都承認這種感情的話,是不是北堂也就可以接受我呢?”

  龍星斑有些不解地看著澹台煙雲,什麼叫天下人都承認這種感情?

  “談何容易?”

  澹台煙雲笑笑,為她續上茶水:“沒什麼,隨便說說。”

 

  第21章:引蛇出洞

  北堂煦到了大廳,就見龍任之、羅長笑和慕容符三人都在,互相行過禮,各自坐了下來,北堂煦問龍任之:“請問龍門主叫我過來有何貴幹?”

  龍任之看了看其他兩人一眼,道:“這次武林大會上發生這麼大的意外,多虧了北堂少俠和澹台城主,我們想好好地向兩位致謝。”

  北堂煦嘴角一抽——澹台城主,這稱呼變化可真是,也不說什麼,只道:“我並沒有幫上什麼忙,而且真的要謝的話,你們應該請澹台過來才對吧?”

  羅長笑尷尬地笑笑:“這不是因為澹台城主性格古怪麼,他似乎除了你誰也不待見。”

  北堂煦不語。

  龍任之又道:“其實我們是還有另外的事情與北堂少俠商量。”

  “還有什麼事?”北堂煦問。

  “北堂少俠覺不覺的我們這次中毒中得很古怪?”

  “確實。”北堂煦點點頭,“我也覺得這次中毒頗為蹊蹺,在武林大會上我們都沒有跟蝶戀宮的人接觸過,不可能是那個時候中的毒,那麼應該是在武林大會之前就中了毒,但是是怎麼中毒的,卻很難得知了。”

  “我注意了一下,當時中毒的人,都是這幾天住在我龍門的人。”

  北堂煦蹙眉:“龍門主可確定?”

  龍任之捋捋鬍子:“這段時間因為三月鎮人滿為患,幾乎所有的客棧都客滿,所以我將一部分人請到了龍門暫住,這些人,都是一些幫派首腦或是英雄俠客,可以說,此次參與武林大會的武林高手都是我龍門的客人。”

  北堂煦不語,不愧是龍門,面子夠大的:“換言之,只要有人在龍門的飯菜裡下毒,就可以將此次與會的高手一網打盡。龍門主懷疑是內奸?”

  “不一定,這次住在我府上的人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如果是這些人想要下毒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樣的話,事情就比較複雜了,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如果要一個個查的話,恐怕行不通。”北堂煦沉吟片刻,“龍門主請我過來,想必是有計劃了吧?”

  龍任之哈哈大笑:“不愧是北堂劍客,感覺很敏銳嘛。不錯,這次的事情因為牽連較廣,暫時還沒有驚動其他人,我也只和羅幫主跟慕容莊主商量了一下,得出了一些結論。”

  “請說。”

  龍任之看看羅長笑,羅長笑道:“我們推測,此次下毒的人必定跟宮紅衣有所勾結,而從宮紅衣向北堂少俠的未婚妻下毒,逼北堂少俠尋找不老桃花的行為以及這次宮紅衣在武林大會上的行動看來,她的目的應該有兩個,一是想要不老桃花,二是妄圖稱霸武林。這兩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通過這次的事看來,她也確實的處心積慮謀劃了很久。”

  “所以,跟她勾結的人也一定在江湖上潛伏了一段時間,甚至可能是已經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北堂煦介面,“可以潛伏這麼久不動聲色,甚至還可以在龍門的飯菜裡下毒,這個人的心思必定很縝密,此次行動失敗,他必然有所戒備,不會輕易露出狐狸尾巴。”

  “不錯。”龍任之笑眯眯地看著北堂煦,露出讚賞的表情,“所以我們這次,想要引蛇出洞。”

  北堂煦不解:“如何引?”

  龍任之笑笑:“從這次蝶戀宮行動的周密程度來看,他們必定計劃了很久,卻在關鍵時候被澹台城主破壞,無論是宮紅衣還是那個人,想必都是非常不甘心的。而最重要的是澹台城主的身份——春城城主,也就是說,他們想要找的不老桃花,已經出現了。”

  “所以接下來他們必定有所行動,一方面是向澹台報仇,一方面是搶奪不老桃花。這麼說,你們想要讓澹台引出那個人?”

  “不錯,本來我們應該直接請澹台公子商量的,不過澹台公子的脾氣所以我們還是想先問問北堂少俠的意見。”

  北堂煦沉默,似乎是在考慮。

  從一開始他就不希望把澹台煙雲牽扯進來,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完全違背了他的初衷在發展,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那個幕後人沒有被揪出來,澹台煙雲誓必陷入未知的危險中。

  “對了,北堂少俠。”慕容符突然開口,“這世界上真的存在不老桃花嗎?我們所有人都中了毒,惟獨澹台公子沒事,莫不是因為不老桃花的關係?”

  龍任之羅長笑兩人聞言也頗感興趣地望向北堂煦,羅長笑道:“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澹台公子沒有中毒。”

  北堂煦看了三人一眼,笑笑:“說到這個,我倒想出一個法子,可以引那個幕後人出來。”

  “什麼法子?”慕容符問。

  “宮紅衣他們現在必然在找機會向澹台下手,問題在於澹台武功高她太多,如果我們放出風聲,就說那日澹台其實中了毒,只是在強撐,導致劇毒擴散,現在還在療傷,你們猜,宮紅衣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龍任之點點頭:“這是個法子,但是宮紅衣和那個幕後人會相信嗎?”

  北堂煦意味不明地笑笑:“這個,就要請慕容莊主幫忙了?”

  “我幫忙?”慕容符不解地皺眉,“如何幫?”

  “說出來還請慕容莊主見諒。”

  慕容符擺擺手表示不介意,示意他往下說。

  北堂煦笑:“之前慕容小姐比武招親的時候,澹台的行為不是有些不恰當麼,如果慕容莊主以這個為藉口去向澹台找茬,並跟他交手,還打贏了澹台的話,那麼,那個幕後人肯定會告訴宮紅衣,這段時間,多留意龍門裡面的人,想要找出搞鬼的人,應該不難。”

  龍任之和羅長笑紛紛點頭:“確實是個好法子。”一同轉向慕容符,慕容符臉上沒什麼表情,想了想,終於點點頭。

  夜,激情的時刻。

  紗窗內,燭火搖曳,隱隱約約透出兩條交纏的身體,粗重的喘息聲和放浪的聲音聲驚飛了樹上的鳥兒。

  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有些幹啞的男人的聲音:“娘的,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澹台煙雲,我們早就得手了”

  而後是嗲得出水的女人的聲音:“我倒是對澹台煙雲很感興趣”

  “你這騷貨,別一看到看到小白臉就急著張開大腿。”

  女人被罵騷貨不但不生氣,反而呻吟得更起勁:“我就是騷怎樣?你又不是第一次上我,要是能把澹台煙雲弄上床,讓我少活幾年都成。”

  男人冷笑:“你要是有本事把他弄上床,這天下早就是我們的了。”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這次雖然失敗了,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倒是引出了春城城主,要是能把他收為己用,憑他的武功,想要稱霸武林,還愁不成事麼?”

  “哼,那個澹台煙雲難對付得很,壓根就沒把誰放在眼裡,加上這次的行動失敗,龍任之那老匹夫已經有了戒心,開始懷疑龍門裡頭的人了,哼,可惜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我。”

  “事情就壞在龍任之身上,他的武功太高,對付他太不容易了,唉,要是能收服澹台煙雲就好了。”一聲長歎,伴著呻吟。

  “要收服澹台煙雲也不是不可能,我剛好有個法子。”

  “真的?”女人的欣喜聲被肉體的撞擊聲和逐漸粗重的呻吟聲淹沒。

 

  第22章:引蛇出洞

  兩日後

  澹台煙雲在院子裡品茶,滿園花香,配上茶香,很是愜意。

  “澹台城主好興致啊。”慕容符一臉笑意地進了院子,向澹台煙雲打招呼。

  “慕容莊主興致也不錯。”澹台煙雲抬了抬眼睛,算是打過招呼。

  慕容符也不問他意見,直接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澹台煙雲瞄了瞄他,不說話,繼續喝茶。

  慕容符尷尬地咳了兩聲:“這就是春城城主的待客之道?”

  澹台煙雲笑笑:“春城從來沒有客人。”嘴裡這麼說著,還是在慕容符面前擺上一隻杯子,倒上茶,“凡是進了春城的,都是死人。”

  慕容符剛拿起杯子,聽到澹台煙雲的話,手裡滯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喝,乾笑兩聲,道:“這麼說,北堂少俠算是例外?”

  澹台煙雲嘴角微微上揚:“北堂麼,自然也不算得客人。”

  慕容符不解,正要追問,澹台煙雲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慕容莊主有話請直說,沒什麼事的話,在下想安靜一下。”

  慕容符臉色變了變,隨後緩和下來:“老夫是想來跟澹台城主聊聊小女的事情?”

  澹台煙雲瞥了他一眼:“你女兒關我什麼事?”

  慕容符壓制住自己的怒火:“澹台城主真是貴人多往事,那日我女兒比武招親,澹台城主可是上去打了擂的,你贏了擂臺,理論上就是我鶴唳山莊的女婿了,難道澹台城主想翻臉不認帳?”

  澹台煙雲聞言哈哈大笑:“慕容莊主真是幽默,那日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女兒配不上我,莫非,慕容小姐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雖然事前說好是在演戲,慕容符還是被澹台煙雲的話激出了火氣,恨不得一掌拍過去,到底是老江湖,慕容符捏了捏拳頭,終於將一股怒火壓了下去,轉而陰陰地笑了笑,話題一轉,道:“澹台城主這話倒也不錯。”

  澹台煙雲眯了眯眼,慕容符的反應並不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按照計畫,這個時候他應該怒不可遏,然後大打出手。

  澹台煙雲不動聲色地給自己滿茶,等慕容符自己說下去。

  “澹台城主身為春城城主,年紀輕輕就擁有蓋世神武,不僅手上天下人夢寐以求的不老桃花,如今還救了天下武林,這等資歷,將來必定在江湖上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澹台煙雲總算聽出了點名堂,笑笑:“慕容莊主似乎對在下的發展很有些高見。”

  慕容符啜了口茶,不動聲色地道:“老夫只是覺得,以澹台城主現下的勢頭,只要好好籌畫,將來即使是想要獨步武林,也未必不可。”

  澹台煙雲哈哈大笑:“慕容莊主這話深得我心啊。”

  慕容符懷疑地看了看澹台煙雲,莫非澹台煙雲本來就有意想稱雄武林?雖然自己只是依照人之常情稍作推測,但想不到他會這麼爽快地承認,如果是這樣的話,雙方想要合作也未必沒有可能,想到此,不禁笑笑:“看來澹台城主似乎早有打算。”

  澹台煙雲看了他一眼:“我是有打算要稱霸武林,不知慕容莊主有何高見?”

  慕容符這下可真真正正笑了出來:“澹台城主若是想要成為武林霸主,依老夫之見,這第一步,就是要找到好的合作對象,畢竟爭奪天下這等大事,不是憑著蓋世武學就可以做到的。”

  “聽慕容莊主的意見,莫非是有人選推薦?”

  慕容符乾笑兩聲:“澹台城主畢竟初來乍到,這江湖上的規矩怕是不懂。”

  “何解?”

  “獨霸天下麼,自然是人人都想的事,但卻極少有人可以做到,為何?歷史上也有過不少武功蓋世的曠世高手,但從來沒有人憑著一己之力做大,因為,江湖規則,其實跟官場是一個道理的,要有黨派,要有關係,有了人脈才有可能拓展勢力。”

  “慕容莊主倒是很有心得嘛。”

  慕容符又是乾笑兩聲:“當然麼,利益關係從來都是不牢靠的,但是有一種除外?”

  “嗯?”澹台煙雲扭頭,示意他說下去。

  “聯姻,在所有的合作關係中,聯姻是最可靠的。”慕容符邊說邊觀察澹台煙雲的反應。

  澹台煙雲想了想,終於笑了出來:“原來這就是慕容莊主在武林大會前給自家女兒比武招親的理由啊。”

  慕容符臉色一變,猜不透澹台煙雲的想法。

  澹台煙雲放下手中的茶盞:“可惜,我還真看不上慕容小姐。”

  說罷,就想起身離開。

  “澹台煙雲,你三番四次羞辱我女兒,真是豈有此理。”慕容符終於暴怒,當下凝聚真力至右手掌心,一掌拍向澹台煙雲背面。

  澹台煙雲轉身,左手一揮,隔開慕容符的手掌,媚眼微眯,思考著慕容符動手的真假。

  就見慕容符像他使了使眼色,細聲道:“有人在看。”

  澹台煙雲了然地輕輕點頭,假意體力不濟,無法攔住慕容符,勉強推開了他,臉色發白地向後退了幾步。

  慕容符見狀,立刻攻了上去,雙掌齊發,結結實實地拍向澹台煙雲的胸口。

  既是演戲,澹台煙雲也沒有還手,還故意露出空門接了慕容符那兩掌。

  按原來的計畫,慕容符這兩掌也只是擺個虛把式,是用來糊弄別人的。

  但是那兩張快接觸澹台煙雲胸腔的時候,一股結結實實的內力直沖了過來,憑著經驗,澹台煙雲立刻知道,慕容符是使了十成十的功力。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想趁機殺了自己。

  但是現在避開已經來不及了,“砰”的一聲悶響,澹台煙雲飛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撞到院子的圍牆上。

  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澹台煙雲,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我今天就了斷了你。”慕容符陰測測地笑了出來:“你想不到我會真的下手吧?”

  澹台煙雲輕輕地咳了兩下,帶出幾條血絲:“就為了我看不上慕容江南,所以殺我?”

  慕容符冷笑著走到澹台煙雲身邊:“你羞辱我女兒,這賬自然是要算的。不過更重要的是,你們這幫蠢蛋,一定都想不到,其實我就是那個幕後人吧。”慕容符蹲到澹台煙雲面前:“我辛辛苦苦計畫了十幾年,就等著稱霸武林,好不容易有了計畫,竟然被你破壞了,你說,要是不殺你,如何泄我心頭只恨?”

  “你現在殺了我,不怕引起懷疑麼?”

  “哼,我只要說,我錯手傷了你,是那個幕後人見你受傷,趁機殺了你,就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反正也沒人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惜你的武功真的是太差了。”澹台煙雲緩緩地站了起來,看著慕容符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驚恐表情,帶血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你們不是想要不老桃花麼?怎麼不知道不老桃花可以起死回生,療傷續命。”

  慕容符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是龍任之的聲音。

  “慕容莊主,竟然是你。”

 

  第23章:計謀

  慕容符回頭,見到龍任之帶著羅長笑和北堂煦走進了院子,登時臉色大變,意識到自己中了計,索性拍了拍袖子,攤開來講:“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錯,我就是幕後人,你們拿我如何?”

  龍任之一臉痛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慕容符仰天長笑:“為什麼這麼做?龍任之你到這個時候還假惺惺什麼,我會這樣做還不是因為你?憑什麼你龍任之就是大英雄大俠客,雖然沒有正式的的稱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武林中的無冕之王。而我無論再怎麼行俠仗義,在天下人眼中,我永遠只是鶴唳山莊的莊主,永遠都及不上你龍任之的百分之一,我不甘心,我要稱霸武林,我要把你踩在腳下,讓所有人知道,我慕容符才是武林霸主。”

  慕容符說得癲狂,而在場的人聽得直皺眉。

  “慕容符,少為你的所作所為找藉口,就為了你自己的狼子野心,你不惜勾結蝶戀宮,意圖謀害全武林人士,今天,我們要為武林同胞除害。”羅長笑已經忍無可忍,手持打狗棒就要攻過去,被龍任之攔了下來。

  “慕容莊主,念你多年來在江湖上也做了不少好事,如果就這麼身敗名裂的話對武林的影響也不好,如果你願意認錯,跟我們一起討伐蝶戀宮的話,或許還可以有轉圜的餘地。”

  慕容符聞言冷笑:“龍任之,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永遠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善人姿態,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趴在我的腳下求饒。”

  “死到臨頭還嘴硬”羅長笑打狗棒上已凝聚真氣,就等龍任之開口。

  “哈哈哈,老夫既然敢在龍門之內動手,就有把握脫身,你們以為可以抓得住我嗎?”慕容符說罷雙手一揮,一排幽藍細針從袖子裡飛了出來,射向龍任之、羅長笑和北堂煦三人。

  “不好,是梅花雨芒。”龍任之大呼出聲,羅長笑和北堂煦連忙跟著龍任之一起往上一縱,避開細針。

  梅花雨芒正是武林大會上宮紅衣對澹台煙雲使出的暗器,因針細如牛毛,又都是用巧勁發針,即使是武林高手,也很難用強行用內力擋開,因此只能閃避,而發針之人多趁這個空當出手或逃開。

  果然,等到三人重新落回地上,慕容符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澹台煙雲還站在原地。

  北堂煦看到澹台煙雲嘴邊的鮮血,忙上前問道:“澹台,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澹台煙雲笑笑:“不打緊。”

  “你為什麼不避開他。”

  “如果我不故意受下他這掌,怎麼可能引他說出實話,不過我已經用內力護住心脈,憑慕容符的三腳貓功夫還傷不到我。”

  跟上來看的龍任之和羅長笑剛好聽到最後一句,頓時無語,慕容符的武功還叫三腳貓功夫的話,那武林中就沒有高手了。

  龍任之向澹台煙雲行了個禮:“這次多虧了澹台城主幫忙。”

  羅長笑則是有些不滿:“剛剛澹台城主為何不攔住慕容符?”

  既然慕容符的武功在他眼裡是三腳貓功夫,那攔下他應該是易如反掌才是吧。

  “我只答應北堂幫你們引出幕後人,其他的是你們自己的事。”澹台煙雲接過北堂煦遞過來的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跡。

  龍任之和羅長笑頓時語塞,果然澹台煙雲的個性真的是太不討喜了。

  北堂煦尷尬得咳了兩聲,引開話題:“龍門主,羅幫主,既然已經知道慕容符就是幕後人,接下來恐怕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龍任之點點頭:“鶴唳山莊在江湖中成名多年,培植了很多勢力,不知道有多少是跟蝶戀宮有關的,接下來可能要跟其他的幫派商量,徹查這些事。這次可以揪出慕容符就是幕後人還多虧了北堂少俠的計策,不知北堂少俠有沒有意思參與到這次的徹查活動中。”

  北堂煦笑笑:“不了,我無門無派,不方便參與這些幫派鬥爭,而且我離開江南已久,是時候回去看看我未婚妻了。”

  龍任之點點頭:“也好。”

  “對了,北堂少俠,你怎麼會懷疑到慕容符身上的?”問話的是羅長笑,那天他們商量說要慕容符幫忙引出幕後人之後,北堂煦告訴他們要注意慕容符,剛開始他們還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後來龍任之琢磨了一下,也懷疑慕容符會趁機重傷澹台煙雲,但也只是認為他是趁機報比武招親之仇,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幕後人,現在回想,北堂煦原是早有察覺,這麼安排,也是另有深意。”

  北堂煦道:“開始這麼安排,一來慕容符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二來嘛我始終是覺得他有一些不對勁。”

  “為何會懷疑慕容符呢?說來慚愧,老夫與他相交十幾年也沒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龍任之也不禁好奇。

  “一開始我我聽到鶴唳山莊要在武林大會前比武招親,當時我覺得很奇怪,這次的武林大會並不是因為喜事而舉辦的,相反,可以說是因喪事而辦,慕容符一向自詡義薄雲天,以天下大義為已任,在這個時候這麼做,未免不合情理。”

  “不錯。”龍任之點點頭,“我開始也還以為他是趁著人多給女兒找個好夫婿,現在想來,他是早有計劃,比武招親怕只是為了拉攏人心,擴展自己的勢力。”

  北堂煦點點頭:“之後我來到三月鎮,當時龍門主請我到府上作客,我記得他一見面就問我有沒有找到不老桃花,江湖上知道我未婚妻中了毒的人不少,但知道我去了西北找不老桃花的人卻不多,所以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當然也有可能是認識我的人告訴了他,這並不能構成懷疑他的依據,奇怪的是當我說我沒有找到的時候他一閃而過的失望,而之後我發現他似乎對於春城跟不老桃花很是在意。”

  羅長笑也覺得有理:“難怪,我也覺得他對不老桃花的事關心過了頭。”

  北堂煦笑笑:“其實開始我也只是懷疑,所以故意安排慕容符像澹台下手,如果他是幕後人,那麼就很大可能會想要趁機出去澹台,身份自然會暴露,如果他不是幕後人的話,我們也可以按原計劃引出真正的幕後人。”

  “所以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啊,真是妙極,難怪北堂少俠這麼年輕就名滿江湖,果然是智勇雙全啊。”龍任之露出讚賞之色。

  幾人又客套了幾句,隨後龍任之和羅長笑便離開了院子,留下北堂煦和澹台煙雲。

 

  第24章:巧遇

  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北堂煦終於開口:“澹台,這次多謝你了。”

  “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澹台煙雲想抓住北堂煦的手,最終還是放棄了。

  兩日前,北堂煦找了澹台煙雲,講了他們的計畫,澹台煙雲本來對江湖上的事沒什麼興趣,更不想插手,但是因為開口的人是北堂煦,所以還是答應了。

  為了套出慕容符的話,澹台煙雲更是不惜受下了剛剛那一掌,北堂煦自然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但是除了感激,他沒有辦法給予太多其他的感情。

  “這次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我明天就會起程去江南,你現在的身份已經天下皆知,在江湖上行走的話會有很多不便,還是儘早回春城去吧。”

  “我不”

  “我知道你不在乎。”北堂煦打斷澹台煙雲,“你武功蓋世,想做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止你,自然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的,澹台,這世上的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去在乎的事,世上的事,也都由不得自己隨心所欲。不過,你大概也不會在乎這些吧。”

  澹台煙雲神色黯然,確實,他從來沒想過這些。

  “北堂,你當真不能給我一次機會麼?”澹台煙雲有些急。

  北堂煦並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澹台,我很感激你的錯愛,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我答應過我的未婚妻,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無論生死,我都不會離她而去的。”

  澹台煙雲臉上露出一絲慘然,沒有再說話。

  “無論你是不是回春城,我們的一年之約已經作廢,就此別過。”北堂煦忍住不去看他的臉,走回自己的房間。

  “連跟我多待一會都會讓你不舒服麼?”澹台煙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北堂煦急著要跟他分開,是怕多相處一會,他會掌控不住自己的心。

  第二日,北堂煦別過龍任之等人,獨自出了三月鎮,往江南去。

  樓飛沙久別後重回中原,說要在中原遊歷一陣,見見他的老朋友,樓深漠則表示難得兄弟重逢,硬是賴著要跟樓飛沙一起闖蕩。

  澹台煙雲是跟著北堂煦出了龍門的,去了哪裡,卻沒有人知道。

  幾日後,江湖上風雲變幻,先是慕容符勾結蝶戀宮被揭穿,震驚武林,一夜間身敗名裂,不知去向,鶴唳山莊風雨飄搖,大小姐慕容江南危難之際接任莊主之位,但是山莊已經元氣大傷,大不如前。而後,幾個與鶴唳山莊交好的門派也遭遇洗牌,甚至覆滅。

  之後,消失多年的大俠樓飛沙重出江湖,不僅成了西北第一大派飛沙堡的堡主,更與其弟弟樓深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一時間威名遠播。

  而在這麼多的消息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依然是春城城主澹台煙雲現身江湖的傳言,大鬧鶴唳山莊比武招親,而後武林大會大敗蝶戀宮宮紅衣,更與北堂劍客聯手揭穿慕容符的陰謀,冠世姿容,蓋世神武,澹台煙雲一夜間成為了武林中僅次於龍任之的大人物,但是他又遠比龍任之更具話題性。

  據說他是桃花仙人下凡,被封為“天下第一美人”。

  據說蝶戀宮宮紅衣向他求愛被拒,並且是第一個宮紅衣無法用武力制服的人。

  據說龍任之有意將獨生女龍星斑許配給他,婚禮已經在籌備當中。

  據說他把不老桃花送給了北堂劍客,讓北堂劍客去救他的未婚妻顧蕪芫。

  據說北堂劍客見了他的傾城美貌,當下決定不要顧蕪芫,正往江南要向顧蕪芫退婚。

  江湖上的傳言向來見風就是雨,而且越傳越離譜,到最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也沒有人在追究了,對於市井小民來說,他們要的只是茶餘飯後的樂子,真相,從來都不是他們的追求。

  此日,豔陽高照。

  在前往蘇州的官道上,一匹白色駿馬疾馳而過,馬上坐著一名白衣男子,挺拔削瘦,面如冠玉,如玉發揚起,宛若謫仙。

  官道旁有一間歇腳的茶寮,白衣男子一拉韁繩,停在了茶寮前面,茶寮小二抬眼一望,就見一個俊秀非凡的男子坐于白馬之上,明明美貌異常,偏生神色冷然,不怒而威。

  這男子正是澹台煙雲。

  在外討生活的人都是有些眼力的,小二一看就知這人必定大有來頭,忙諂笑著道:“喲,這位爺,這天氣熱,該是口渴了吧,進來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澹台煙雲下了馬,進茶寮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小二連忙奉上茶盞,澹台煙雲又要了些小吃,便把小二打發走了。

  連著了幾日路,澹台煙雲有些累了,就坐著不動,只慢慢喝著茶,因為天氣熱,路上沒什麼人,茶寮裡除了幾名帶刀的江湖人士,也沒其他人了。

  澹台煙雲計算了一下日子,從三月鎮出來,北堂煦便抄其他路去江南,他因為不識路,一下子就給北堂煦甩開了,他知道北堂煦是故意不讓他跟著,也沒執意找他,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找龍星斑幫忙打聽之後,得知顧蕪芫居住的鶯飛園在蘇州,便一路往蘇州去。

  其實他很清楚,即使他去了蘇州鶯飛園,北堂煦也未必肯見他,但是對於他來說,整個江湖的意義其實就是北堂煦一人,除了去找北堂煦,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如果,那日不是那麼衝動就好了。

  澹台煙雲有時也會這麼想。

  可是,為什麼心裡卻一絲後悔也沒有。

  澹台煙雲亂七八糟地想著,就見官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幾個人騎著馬自遠處飛奔過來,揚起一陣塵土,帶頭的是個紫色衣裳的美貌女子。

  澹台煙雲瞟了一眼,竟是慕容江南和鶴唳山莊的弟子。

  慕容江南帶著鶴唳山莊的人在茶寮前停了下來,小二連忙迎了上去,慕容江南挑了張空桌子坐下,邊讓讓小二上茶水飲食,因為澹台煙雲坐得偏,慕容江南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

  澹台煙雲也不說話,依舊喝自己的茶。

  “喲,這不是鶴唳山莊的新莊主嗎?”開口的是坐在慕容江南對面的一個灰衣男子。

  他剛說完,旁邊的幾個人也附和了起來。

  “哈,早聽說了鶴唳山莊的慕容江南是個絕色美女,今日一見果真不錯啊。”另一個藍衣男子一臉色相,眼神淫蕩,盯著慕容江南猛打量。

  “不錯有什麼用,還不是照樣在比武招親上被春城城主拒婚。”

  那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直說得慕容江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小姐,不要理這幫人。”一個鶴唳山莊的弟子低聲提醒慕容江南,鶴唳山莊今時不同往日,從慕容符出事之後,聲望地位一落千丈,勢力也削弱很多,他們從三月鎮出來想回江南,一路上受到不少騷擾,都是忍氣吞聲才熬了過來。奈何江湖人向來最善落井下石,他們不想惹事,事卻總是要惹他們。

  “聽說她爹跟宮紅衣有一腿,她應該也有不少姘頭吧。”

  “喲,慕容小姐,要不要陪我們哥幾個也玩玩啊,功夫可不比你的姘頭差哦。”

  “你們這些人給我閉嘴。”是可忍孰不可忍,慕容江南從小養尊處優,仗著鶴唳山莊的名頭,走到哪都讓人禮讓三分,哪受得這般侮辱,當下手一揮,一隻茶杯丟向說得最大聲的灰衣男子,灰衣男子輕輕一閃,避開了茶杯。

  “喲,沒想到脾氣還挺大的,正好,我們哥幾個最喜歡小辣椒,今天可要好好嘗嘗。”灰衣男子說罷一使眼色,身邊的幾個人立刻拿出兵器攻向鶴唳山莊的人。

  茶寮裡立刻一片混亂,小二連忙躲到一旁,看著那幫人掀桌砸凳又阻止不了,真是欲哭無淚。

  鶴唳山莊的人武功都不弱,但沒想到那幾個男子竟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本來嘛,敢挑釁鶴唳山莊的多少都要有點底子。

  沒一會,鶴唳山莊的人就被打趴下了,而慕容江南則被那個灰衣男子反手抓住。

 

  第25章:同行

  “你快放開我。”慕容江南使勁掙扎,急得快要哭出來,卻讓那男子抓得更緊。

  “慕容小姐,我雖然長得沒那個春城城主好看,不過我的床上功夫可是很好的,保證讓你欲仙、欲死。”灰衣男子一臉淫、邪,伸手欲撫上慕容江南的白嫩臉頰,忽然手上一陣劇痛。

  “啊~”灰衣男子大叫一聲,放開了慕容江南,再一看手上,一根筷子穿透了整個手掌,血汩汩地往外流。

  “誰?”灰衣男子一抬頭,就見角落裡的白衣男子正悠閒地喝著茶,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是不是你動的手?”灰衣男子逼視著澹台煙雲,剛剛的襲擊來得突然,他根本沒看清是誰動的手,但是這茶寮裡除了小二和鶴唳山莊的人,就剩下那個白衣男子了,因此認定是他出的手。

  他這一看那男子,登時一愣,為他的樣貌所震驚,這男子,竟然比慕容江南還要好看。

  他還在震驚中,就聽一旁的慕容江南驚呼:“澹台煙雲。”

  灰衣男子及他的同伴一聽,具是一驚:“春城城主?”

  再細看,確實如傳聞中一般姿容冠世,但心底還是有些懷疑,傳說春城城主武功蓋世,可是眼前這男子並不像會武功的樣子。

  “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子,簡直無恥。”澹台煙雲輕輕抬眼,語氣清淡,而手上卻抓起一把筷子。

  那幾個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肩上劇痛,都生生讓那筷子穿透了肩膀,血液四濺。

  “滾。”澹台煙雲語氣依然雲淡風輕,拿起茶壺給自己滿茶。

  那幾個人哪敢再停留片刻,倉皇逃走。

  “澹台煙雲,你不要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會感激你,你在比武招親上羞辱我,又害得我爹爹身敗名裂,我鶴唳山莊淪落到今日這種地步都是因你而起,我要殺了你。”慕容江南想不到會遇到澹台煙雲,更想不到澹台煙雲會幫自己,但是心裡對澹台煙雲的恨意還沒有消,當下拿起薄刀指向他。

  “隨你。”澹台煙雲並不理會慕容江南的話,自顧自地喝茶。

  “你。”慕容江南氣得臉上通紅,幾個鶴唳山莊的弟子已經起來,忙圍過來讓慕容江南不要衝動。

  “小姐,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慕容江南自然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澹台煙雲,只是幾日來連番遭變,昔日人人尊重的大小姐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心中悲憤無處傾訴,而今還要這個大仇人出手相救才能逃過一劫,越想越不甘心,不禁悲從中來,最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澹台煙雲,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你不就是想羞辱我嗎?你目的已經達到了,你開心了,如今我爹爹下落不明,我鶴唳山莊走到哪都被人恥笑,你還想怎麼樣,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女人發起瘋來是可怕的,慕容江南這一哭把多日來的委屈盡哭了出來,也顧不得形象名聲,直哭得花容失色日月無光,鶴唳山莊的人勸不住,只得在一旁尷尬。

  本來慕容江南想做什麼澹台煙雲並不在乎,但是他素來喜歡清靜,被慕容江南一吵,當下直皺眉頭,不過倒也聽出了一些端倪,看來,這慕容小姐這一路來沒少被人欺負,說來,也是自己的錯吧。

  想到這,不由得想起離開三月鎮前北堂煦說的那些話,原來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哪怕是他,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不要哭了。”澹台煙雲終於開口,顯得有些彆扭。

  慕容江南一愣,收住了哭聲。

  “今天我救了你,你總該回報我點什麼吧。”澹台煙雲想了一下道,“我想去蘇州,不過不太認識路,你帶我去吧。”

  這下鶴唳山莊的人都愣了,想不明白澹台煙雲的用意。

  “你有什麼陰謀?”一個鶴唳山莊的弟子道。

  “我要去蘇州。”澹台煙雲也懶得再解釋,“就這樣。”

  鶴唳山莊的人面面相覷,倒是慕容江南反應過來了,鶴唳山莊就建在蘇州,他們此行就是要回去,因此也是順路,倒是澹台煙雲忽然要他們帶路,應該是想沿途保護他們吧?

  慕容江南不禁有些迷惑,她早知道澹台煙雲性格古怪,可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隨後,澹台煙雲也不再徵求鶴唳山莊的同意,就跟著一起上路了。

  慕容江南雖然有些小姐脾氣,但還是明白事理的,她早知道自己父親給她比武招親是為了拉攏勢力,也知道鶴唳山莊會有今天的局面是父親一手造成,與他人無關。

  她氣澹台煙雲,最主要還是那日比武招親上被他羞辱,但是這點憤怒,也在澹台煙雲出手救她之後煙消雲散了。

  天下女子都愛美男英雄,澹台煙雲不僅美貌無雙,更是當世英雄,不禁出手救了慕容江南,還當起護花使者,保她一路平安。

  一路下來,澹台煙雲雖沒說得幾句話,慕容江南一顆心卻早已被他征服,哪裡還記得恨他。

  只可惜路途太短,轉眼一行人已經到了蘇州。

  進了城內,澹台煙雲便向鶴唳山莊的人告別,一路相處下來,雖然澹台煙雲極為冷淡,但是鶴唳山莊的人也都習慣了,也多虧了他,鶴唳山莊順順利利回到了蘇州,這會他要走,他們倒有些不舍了。

  “澹台城主。”慕容江南怯生生地開口,雖然一路同行,但是他們與澹台煙雲的關係卻還無進展,甚至連稱呼也還是那麼見外,但是慕容江南的心裡,卻有了另一層打算,“這一路多虧了你幫忙,你初來蘇州,人生地不熟,不如先到鶴唳山莊住上幾天,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蘇州有好些名勝,我找個時間陪你去遊玩如何?”

  “不必。”澹台煙雲根本沒看到慕容江南眼裡的脈脈情意,冷冰冰地丟下兩個字,也懶得多說,轉身就走了,留下鶴唳山莊的人面面相覷。

  慕容江南愣在當場,雖然知道澹台煙雲性格冷漠,但這也未免太過什麼了吧。

  她不知道,澹台煙雲回送她來蘇州,一來他確實不知道路,二來若說他心中被喚起同情心,那也是因為北堂煦對他說過的那番話,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第26章:天機子

  離開了鶴唳山莊的人之後,澹台煙雲獨自在蘇州城內遊蕩。

  蘇州不愧為魚米之鄉,繁華異常,城內商業發達,車水馬龍,商賈往來,絡繹不絕。

  但是卻沒有一樣可以觸動他。

  最後,澹台煙雲在一條河邊停了下來。

  江南的河都顯得柔美多情,垂柳畫舫,水汽氤氳,澹台煙雲立在河畔上,白衣飄飄,容顏絕色,不禁引得路過的人多看幾眼。

  澹台煙雲抬眼望去,就見不遠處有一座石橋,橋上刻著三個娟秀的小篆——月子橋。

  澹台煙雲心裡一動,往那月子橋走過去。

  經過橋下的時候,忽見一個算命的攤子,攤子邊上豎著布條,上面只有一個字——命。

  攤子上坐著一個道骨仙風的老者,因為沒有生意,正在看書。

  澹台煙雲愣在當場,眼裡有著複雜的情緒,好一會才走到那攤子前面,扣了扣桌面,喚道:“天爺爺。”

  這老者正是武林第一神算天機子。

  天機子抬頭,看到澹台煙雲的一刹那有些錯愕,隨後了然地笑笑:“你終於來了,坐吧。”

  澹台煙雲坐了下來:“你還認得我?”

  天機子笑:“樣子是變了,不過可以猜出來。”

  “你知道我會來?”

  “這不是特意在這裡等你麼。”天機子端詳了澹台煙雲好一陣,終於歎了口氣,“孽緣啊,孽緣,果然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這小子,真真是魔障了不成。”

  “天爺爺,現在江湖上的人稱我為天下第一美人,你知道不?”

  “我怎麼不知道?就算江湖上的人不這麼稱呼你,你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天機子捏了捏澹台煙雲的下巴,又細細地看了幾圈,“真不愧是不老桃花,當初那個樣貌普通的小孩子,如今真是一顧傾城的大美人了。”

  澹台煙雲彆扭地撥開老者的手:“你不是說,北堂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麼?”

  天機子無奈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這傻孩子,就為了這句話,才去了春城受了那不老桃花麼?”

  澹台煙雲低頭:“我愛他。”

  “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麼?”

  “他已經有未婚妻了。”澹台煙雲有些氣惱,此時的他不像震驚天下的大英雄,倒像個任性的小孩子,“不是說他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麼?為什麼他不愛我”

  天機子依舊是搖頭歎氣:“不愛跟不敢愛不能愛是兩碼子事。”

  “什麼意思?”澹台煙雲不懂。

  “你們這兩個人都是癡兒,不過一個是把自己的感情看得太清楚,一個卻看得太不清楚。本來麼,感情這種事,隨緣最好,若是太過於強求,最終只能是傷人傷己。”天機子凝望澹台煙雲良久,“澹台,愛一個人,固然是想跟他在一起,但若為了跟他在一起而去傷害其他人,那麼愛就成了負擔跟罪孽,不僅你自己不開心,也會讓你愛的人痛苦。”

  “愛一個人自然是想和他在一起,怎麼反倒成了負擔跟罪孽?”

  “澹台。”天機子依然是笑,卻是萬般無奈,“在春城裡,你是主人,你想什麼做什麼都沒人可以管你,但是既然來了這天下,很多事就由不得你了。你可以只顧之去愛北堂,不去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但是你要想想北堂的處境,他少年成名,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也有他的朋友親人,他的顧慮很牽絆比你多得太多,你想跟他一起,無異於要衝破這世間的禁忌。你自然可以不管,北堂卻不能啊。”

  “你的說法,倒是和星斑有些像,真不愧是從小跟著你長大的丫頭。”

  天機子眼裡一閃,有些笑意:“你見過星斑了?“

  澹台煙雲點點頭:“前段日子在龍門見過,不過她沒認出我來。多年不見,她倒是生長得不錯,性格也好。”

  “那是自然。”天機子不無得意地點頭,“是我帶大的麼。星斑福澤深厚,雖然命途多舛,但也能逢凶化吉。只可惜”頓了一下,瞟了瞟澹台煙雲,“你們這兩孩子都一樣,情路不順。”

  澹台煙雲也有些無奈。

  “天爺爺,如果我執意要跟北堂在一起的話,結果會怎麼樣?”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雖然是問,但是其實已經有了決定。

  天機子注視著他:“澹台,你這孩子從小就死心眼,我也知道不管我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的決定。但是,你要牢牢記住八個字:強極則辱,情深不壽。”

  “強極則辱,情深不壽。”澹台煙雲把天機子的話細細念了兩遍,而後道:“知道了,天爺爺。”

  又寒暄了一陣,澹台煙雲便告別了天機子,隨便找了間客棧住下,開始思考以後的事。

  不過是跟北堂煦分開幾天,卻已經開始想念。

  澹台煙雲自嘲地笑笑,已經想了十幾年了,其實真不差這幾天。

  只是,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的話,他或許可以還可以平靜地懷念記憶中的那個人,那時他和他都還是小孩子,他驕傲地說將來他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

  而自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甚至無法留在他記憶裡的人,直到有一個人告訴他,可以讓他成為天下第一美人。

  天機子說得沒錯,他真真是魔障了,十幾年心裡只記得那個驕傲的孩子,為了成為天下第一美人,為了可以成為有資格愛他的人,受再多的苦也不在乎。

  可是他卻不愛他。

  所有的思念在見到他的瞬間爆發出來,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忍住沒有在第一次見面強要他。

  他以為他可以等下去,他有足夠的耐心來愛他。

  原來他沒有,太強烈的愛讓他無法自控。

  而思念,在得到又失去之後變得尤為強烈。

  強烈得讓他想要不擇手段。

  只要可以得到他。

  “在春城裡,你是主人,你想什麼做什麼都沒人可以管你,但是既然來了這天下,很多事就由不得你了。”

  澹台煙雲想起天機子說過的話,天下是嗎?說到底,就是世俗容不得斷袖之愛,而北堂煦,無法衝破世俗教條是嗎?

  那麼,如果我成為天下的主人,如果俄成為武林霸主,就可以堵住這悠悠眾口了吧?

  澹台煙雲腦海中閃過千萬種可能,想著北堂煦的態度,

  只覺得頭痛欲裂,最終沒得出個所以然。

  但是癥結在哪,卻已經心裡有數。

 

  第27章:鶯飛園

  且說北堂煦這邊。

  連續了十幾天的路之後,北堂煦終於到達蘇州鶯飛園。

  鶯飛園其實只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因地處蘇州北郊,遠離鬧市,十分清靜,最主要的是有一個很大的花園,滿園芬芳,很適合顧蕪芫靜養。

  北堂煦站在鶯飛園的大門前,看著那塊自己親手寫的牌匾上龍飛鳳舞鶯飛園”三字,一時間百感交集。

  離開近四個月,不知道顧蕪芫怎麼樣了?可惜自己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把不老桃花帶回來。

  更不可原諒的是,自己跟另一個人發生了關係,不僅如此,他可恥地發現自己竟然並不後悔。

  此時的他,與其說是近鄉情卻,不知如何面對顧蕪芫,不如說是不知如何面對自己心裡的變化。

  即使可以對澹台煙雲說出決絕的話,卻沒有把握,可以再給顧蕪芫一顆完整的心。

  北堂煦佇立良久,終於舉手扣了扣門環。

  “嘎~”的一聲,大門打開一條縫,一個模樣清秀的小丫鬟伸出個腦袋來,脆生生地問:“找誰呀?”

  待見到北堂煦,臉上立刻露出興奮的神情:“呀,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小姐可日日夜夜都盼著你呐。”

  這個小丫鬟是北堂煦離開前安排來照顧顧蕪芫的,名叫香粉。

  北堂煦微笑著點點頭,叫了一聲“香粉”,隨她進了宅子。

  “公子,小姐正在花園裡曬太陽呢,你是不是立刻去見她?”

  北堂煦又點頭,示意香粉先行退下,自己向花園裡走去。

  香粉看著北堂煦臉上溫柔的表情,露出一臉的不解。

  她是在顧蕪芫中毒之後才被安排過來的,那時顧蕪芫已經滿頭白髮,垂垂老矣,而北堂煦青春年少,人品風流,北堂煦要她叫這個老婆婆“小姐”,她只管照著叫,她不知道以前顧蕪芫是什麼樣子,更不知道她身中劇毒,北堂煦跟顧蕪芫也從沒跟她解釋過,

  她只知道這個俊俏的公子對這個上了年紀的小姐很好很好,總是很溫柔地跟她說話,什麼事都考慮周到,就像對著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那般。

  她服侍過不少大戶人家的老爺,那些老爺一個個七老八十還不斷往外找年輕俊俏的小姑娘,所以她對這個公子的行為很是不解。

  不過公子跟小姐人都很好,她也是本分人,就老老實實做著自己的工作。

  只是心裡始終很疑惑,又有些慕。

  這大概,是她見過最真摯的感情了。

  北堂煦熟門熟路地進了花園,就見花園中一棵高大的重陽木下,擺著一張藤制的躺椅,躺椅上睡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

  真的是很老了,額頭和眼角都是皺紋,陽光透過重陽木的樹蔭零零散散地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安詳之感。

  誰可以想到,這個滿面皺紋的老婆婆就是江湖上負有盛名的“第一美女”,曾經一顧傾城,令無數英雄折腰。

  北堂煦記得顧蕪芫剛剛中毒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花容月貌一夜間變成鶴髮雞皮,幾欲癲狂,把自己鎖在屋子裡好幾天都不肯見他。

  他說了數不清的安慰的話,賭咒發誓絕不會因此變心也沒用,他甚至認為她過不了自己的那關。

  好在顧蕪芫是個凡事看得很開的女子,過了開始幾天的瘋狂之後,也慢慢接受了已經發生的現實,甚至可以笑著反過來安慰他。

  她說:“沒關係的,北堂。”

  潛臺詞是,你離開我,去另外找一個好女子吧。北堂自然不肯。

  北堂煦其實真的很喜歡顧蕪芫,美麗卻不張揚,有主見也有想法,對於世上的事都看得很開,從來不會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就算是與生俱來的美貌,失去了,一開始難以接受,可是終究還是選擇了正面面對。

  不老桃花也是北堂煦主動要求要去找的,他可以不在乎顧蕪芫的樣貌,但是如果沒有不老桃花,顧蕪芫不僅要老,還會死。而他說過要一輩子陪著她。

  北堂煦站在花園的入口,靜靜地看著安睡的顧蕪芫,腦海裡百轉千回。

  他和她之間有很多很多的故事,風流俠客,長劍美人,曾經是江湖上最為人稱的神仙眷侶。

  那時他剛剛成名,江湖上盛傳顧蕪芫的美貌,說她秋水為神,白玉為骨,雪膚花貌,一笑傾城,博得“武林第一美女”之稱。

  於是他帶著聘禮去向她求親。

  第一眼見到顧蕪芫,他腦海裡只有一個詞——漂亮。

  可是最讓他心動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恬靜淡雅的姿態。

  難怪天機子說他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這樣的女子,是男人都會喜歡。

  顧蕪芫問他為什麼想要娶她,眼裡有盈盈笑意。

  北堂煦說:因為你是武林第一美女。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回答真的太傻,可是他不會說謊,他本來就是沖著那第一美女的名頭去的。

  向顧蕪芫求親的人很多,動聽的話她聽得不少,可是她竟然就答應了這個說得最沒誠意的少年。

  北堂煦從不問為什麼,在他心底,武林第一美女本來就是要跟他一起的。

  跟顧蕪芫在一起的日子的快樂的,沒有爭執,相敬如賓,雖說不上轟轟烈烈,但總歸是細水長流。

  北堂煦從來沒有想過愛不愛的問題,或許那時在他心裡,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因為這個人要跟他過一輩子,認定了,就不該有所懷疑。

  但是此刻他的心裡卻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

  曾經堅定卻在遇到另一個人之後開始動搖。

  他愛她嗎?這半個月來,他每天都在問自己,卻每每在這個時刻想起另一張臉。

  一個他不敢愛也不能愛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重陽木下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遠遠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花園邊上。

  玉樹臨風,神態風流,深邃的眼裡有著無盡的溫柔。

  “北堂,是你嗎?”聲音有些蒼老沙啞,卻並不難聽。

  北堂煦這才回過神來,快步走到顧蕪芫身邊。

  雖然已經過了幾個月,但還是多少有些不適應顧蕪芫現在的臉,但是他還是控制住自己不要流露出其他的情緒,儘量自然地拉過她的手輕輕拍著,柔聲道:“蕪芫。”

  顧蕪芫“撲哧”一聲笑出來,抽回自己的手道:“你對著我現在這麼張臉就不彆扭啊。”

  北堂煦認真說道:“蕪芫,我說過我不介意。”

  顧蕪芫笑著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麼。”

  “蕪芫,我”

  “行了。”顧蕪芫打斷他:“你剛剛回來累了吧,讓香粉給你準備熱水洗個澡,然後休息一下。”

  “你不問我不老桃花的事?”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沒找到了。”顧蕪芫撫平北堂煦衣領上的皺褶,“北堂,我並不介意的。”

  北堂煦有些著急地抓住她的手:“蕪芫,你聽我說”

  顧蕪芫掙開北堂煦的手,再一次打斷他:“北堂,沒關係的,你已經做了很多了,沒人會怪你的。”邊說邊又躺回躺椅上:“你陪我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開心了,就算是這麼去了,我也不會有所遺憾。”

  “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的,蕪芫,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北堂,你真是個好人,我沒後悔當初選了你,可惜緣淺情深。你不在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大概是身體上老了,思想也有些不一樣,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現在都想通了。很多以前沒對你說過的話,也想著等你回來告訴你。”

  顧蕪芫看著北堂煦,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竟有些羞澀:“北堂,你還記得你向我求親時我問你為什麼想娶我,結果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北堂煦點頭,有些懊惱:“我說:因為你是武林第一美女。”

  顧蕪芫笑笑,陷入回憶中:“開始聽到你的回答的時候我其實生氣了,求婚的場面話我聽過千千萬萬種,你是最沒誠意的一個,當時一氣之下差點就要拒絕你的。”

  “那為什麼沒有呢?”北堂煦問,這些年他雖然覺得他們的姻緣是理所當然,但多少還是有些疑惑。

  “因為啊”顧蕪芫輕輕撫上北堂煦的眼角,“我早就愛上你了,沒辦法,先愛上的人總是吃虧,雖然對你的回答很失望,但是你來求親確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我怕我拒絕之後你要是就此放棄的話,那我可就哭死了。”

  雖然臉上很多皺紋,顧蕪芫的眼裡卻滿是少女才會有的柔情:“好在之後你並沒有讓我失望。這些年來,好多次想說這個,但是都覺得有些丟人就沒說,現在說出來倒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蕪芫”北堂煦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只輕輕抓住還停留在他臉上的手,乾瘦鬆弛的手讓他有些心疼。

 

  第28章:故人

  接下來的幾天,北堂煦一直陪在顧蕪芫的身邊,跟她講尋找不老桃花途中的見聞,講比武招親和武林大會,自然隱去了他與澹台煙雲之間的糾葛。

  顧蕪芫靜靜地聽著,卻不怎麼開口說話。

  一日,北堂煦正陪著顧蕪芫在花園中曬太陽,香粉匆匆跑過來說道:“公子,外面有個人說要找你。”

  “誰來的?”

  “不知道,以前沒見過,是個青衣人,說有要緊事跟你商量。”

  北堂煦點點頭,起身走出花園。

  走到門外一看,北堂煦愣了一下,竟是在大漠中幫過他的青衫客。

  “青衫兄,你怎麼會來這裡?”北堂煦迎上前去。

  “北堂兄,好久不見。”青衫客向北堂煦點點頭,臉上有隱隱的擔憂之色,“借一步說話。”

  北堂煦點點頭,隱青衫客到鶯飛園的正廳,讓香粉上茶。

  “不知青衫兄千里迢迢來到蘇州有什麼事?”北堂煦問道。

  青衫客歎了口氣,望著北堂煦:“澹台城主是不是跟著你出了春城?”

  北堂煦點點頭:“青衫兄如何得知?”

  “明鏡煙雪告訴我的。”

  北堂煦聞言皺眉,青衫客告訴他春城的進入方法的時候他就覺得他不簡單,但是也想不出他和春城之間是什麼關係,現在看來,似乎比他想的還要複雜一些。

  北堂煦猶豫片刻道:“恕我冒昧,不知青衫兄跟春城是何關係?”

  青衫客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緩緩說道:“我是護城者。”

  “護城者?”

  “春城的建立者是前朝的末代公主,據說她長得傾國傾城,當時太祖皇帝攻破都城的時候想把她擄去做妃子,但是最後被公主的一位侍衛救走了,公主和侍衛流落民間,許多前朝舊部想讓她出來主持大局,重奪江山,但是那位公主不肯,說不想再起戰事,生靈塗炭,後來,公主為了避免戰爭,躲到了西北,無意間得到了不老桃花,於是建立了春城。而一直跟隨她的侍衛就成了護城者,因此,與其說護城者是為了保護春城,其實真正要保護的,只有城主。”

  青衫客頓了一下繼續說:“春城城主一代一代往下傳,護城者也是,但是護城者不屬於春城,只是守護著春城,不讓任何心懷不軌的人進去,並且保證城主的安全。”

  “原來如此。”北堂煦沉吟片刻,“那那日你為何讓我進去?”

  青衫客笑笑:“你不算心懷不軌。”

  北堂煦也笑,問:“所以你來這裡是為了保護澹台煙雲?”

  青衫客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們離開不久後,明鏡就找到我,把事情都告訴了我,我一路追尋過來,原來只是想保護城主,但是這一路我聽說了這段時間江湖上發生的事,情況似乎變得很複雜。”

  北堂煦臉色也有一些凝重:“這些事原本與他無關,但是因為我的緣故,導致他也趟進這趟渾水,我現在只希望他能早點回春城,遠離這世間的紛擾。”

  青衫客皺眉:“你是說,澹台城主已經回春城了?”

  “我不清楚,武林大會結束後我就跟他分道揚鑣了,不過我想,他在江湖上沒有其他朋友,也沒什麼需要他解決的事,所以應該會回春城吧。”

  青衫客眉頭皺得更深:“你的意思是你從武林大會後就跟他分開了,但是我並沒有收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如果他回春城的話,春城的人應該一早就通知我了”

  北堂煦也有些緊張:“沒有回春城嗎?我們已經分開一段時間了,如果他沒有回春城,那他去了哪裡?”

  青衫客略微思索:“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他在哪裡,而是不管他在哪裡,都可能會有危險。”

  北堂煦點點頭,也是眉頭深鎖:“確實,現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春城城主,身上可能會有不老桃花,只要他還在江湖上,就一定有人打他的主意。”

  想到這,北堂煦不禁有些懊悔,當時正在氣頭上,只想著快把澹台煙雲走,並沒有考慮得很仔細,原以為只要自己離開了,他就會回春城,現在看來,事情遠比他想的要複雜得多。

  “對了,我聽明鏡煙雪說你們約定一起遊歷一年,為什麼會這麼快就分開?”

  北堂煦不禁有些尷尬:“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我也說不清楚。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想辦法先找到澹台吧,雖然他武功蓋世,但是不諳江湖之道,我怕他會有危險。”

  青衫客點點頭,也不再細問:“其實真的要找城主的話,也不是很難,我一路走來,到處都是關於他的傳言,而且他還有一個封號。”

  “什麼封號?”

  青衫客意味不明的笑笑:“天下第一美人。”

  北堂煦武林大會之後就沒怎麼留心江湖上的動態,後一路到鶯飛園也沒去理那些傳言,因此還不知道澹台煙雲的這個封號。

  而今突然從青衫客口中聽到,猶如五雷轟頂,怔在當場。

  青衫客似乎沒有注意到北堂煦的反應,繼續說道:“就憑著天下第一美人這點,江湖上無人能出其右,不管他走到哪都會引起注意,我們只要留意一下,應該很快會得到消息。”

  北堂煦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只愣愣地點點頭,再也說不出話。

  “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天爺爺,怎麼樣才算得上天下第一美人啊?”

  “桃花不老,皆因別離。”

  當夜,北堂煦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響起天機子說過的話以及澹台煙雲的種種。

  難道,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第29章:春城曲

  第二天,北堂煦邀青衫客遊畫舫,一來算是為他洗塵,二來江南畫舫來往的人多,比較容易打探消息。

  北堂煦和青衫客在畫舫上溫著小米酒,河流兩岸商鋪林立,熱鬧非凡,江南水鄉特有的煙靄氤氳蒸騰上來,將整條江面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從畫舫上望去,仿佛一切都看不清看不透了。

  青衫客捧著酒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北堂煦說話,他的臉因長期居住塞北而被風沙侵蝕得尖削而滄桑,與江南的儂軟多少有些不合,但是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加上他身上散發出的剛烈的硬漢氣息,不但不惹人生厭,還引得船家多看了幾眼,眼底有著讚賞。

  兩人不鹹不淡地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北堂煦心頭還記掛著澹台煙雲的事,難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一陣清脆悅耳的琴聲響起,那聲音如怨如訴,惹人心疼,北堂煦和青衫客不禁側耳。

  幾聲琴響後,就聽一個如黃鶯般動人的聲音響起,聽那聲,該是剛剛及笄的女子,該是活潑可愛的年齡,卻唱著極荒涼的曲子。

  “誰是護花人,

  左手纖雲右手燈,

  風欲揚,

  誰曉迷眼是紅塵。

  少年蕩舟從容過,

  朱顏展,

  滄海巫雲,

  素手攬卿魂,

  回眸處,

  韌弦斷,

  桃花落紛紛。

  長劍亂世,

  飛雪古城,

  佳人笑,

  一城傾倒一城春。

  風蕭蕭,

  馬前淚雨,

  雨漫漫,

  淡褪紅顏吻。

  且聽離歌,

  酒醒黃粱,

  不過一夢。”

  隨著歌聲越來越近,北堂煦和青衫客看到一隻畫舫正從他們的前面駛過來,唱歌的女子正端坐在畫舫上,凝神彈琴,花貌雪膚,如同岸邊的垂柳,風姿妖嬈,讓人忍不住讚歎水鄉女子才貌雙全,神韻動人。

  不知為何,北堂煦老覺得這歌裡唱的就是自己,卻不願承認,此刻他想起的另一個人,不是顧蕪芫,卻是個男人。

  那船夫倒認出了那女子:“咦,這不是風月閣的柳如意姑娘嗎?”

  北堂煦聞言不禁愕然,風月閣,柳如意,江南最有名的煙花地以及第一名妓。

  這時柳如意的畫舫正好使到北堂煦他們的畫舫旁邊,柳如意抬頭對著他們二人盈盈一笑,倒有幾分煙花女子八面玲瓏的做派,卻不做作。

  北堂煦忍不住問:“姑娘,請問你剛剛唱的這歌叫什麼名字?”

  柳如意欠了欠身,說道:“公子,這歌名叫《春城》。”

  北堂煦聞言一驚,追問道:“請問是誰作的詞?”

  柳如意道:“是一個算命的老先生,前幾日奴家去測字,老先生隨手寫了一首詞,說送給我配曲子,我看這詞寫得極美,自然感激不盡地收下了。今天才是第一次唱呢,沒想到就遇上知音了。”說罷又是一笑。

  北堂煦卻顧不得那麼多禮節,又急急問道:“那老先生呢?他在哪裡?”

  柳如意眉眼間有著迷惑,卻不便多問,只道:“那老先生是上個月剛來的,就在月子橋下擺攤。”

  北堂煦立刻轉身對青衫客道:“青衫兄,在下今日有要事先走一步,他日有緣再聚。”說罷也不等青衫客回應,足下輕點,已踩著水面掠到岸邊,急急沖入人流。

  留下看呆了的柳如意和船家。

  北堂煦照著柳如意說的來到月子橋下,果然看到一個道骨仙風的老先生在擺攤算命,攤邊還豎著一塊布條,只寫著一個“命”字。

  北堂煦走近攤子,老先生頭也沒抬就說道:“來了。”好像早知道他會來一樣。

  “不愧是天機子,這麼多年不見,寶刀未老啊!”北堂煦不禁感慨,順勢坐在了天機子前面。

  “你來,是想問春城,還是澹台煙雲?”天機子單刀直入。

  北堂煦尷尬地笑笑:“你什麼都知道了,還問我。”

  “沒錯,春城是我寫給柳如意的,目的也是為了讓你聽到。至於詞裡的意思,你應該比誰都明白吧!”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你給我算命,說我會跟天下第一美人在一起。”北堂煦說出心中的疑惑。

  天機子聞言朗聲大笑,道:“北堂,我只說是天下第一美人,可沒說是女人。”

  北堂煦驚得睜大了眼睛。

  “顧蕪芫號稱‘武林第一美女’倒也不為過,但是這天下之大,又豈是小小一個武林可以囊括,再說那是澹台煙雲沒踏入江湖的時候,現在澹台煙雲既來了,這‘第一’的稱號自然也要跟著易主了。”

  北堂煦已經說不出話來。

  天機子寬容地笑笑:“你小子命好,這天下的美人都爭著往你懷裡送。可你要記得我說過的話,你跟你愛的人會歷盡艱辛,而且他還會遭受一場大災難,躲過了,你們自然可以雙宿雙棲,躲不過”

  天機子沒有再說下去,但北堂煦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躲不過,自然只有死。

  一想到澹台煙雲可能會死,他驀地心裡一陣抽痛,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依然不願承認自己愛上是一個男人。

  即使是天下間最美的男人。

  北堂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不死心地問一句:“那蕪芫呢?”

  天機子笑笑:“顧蕪芫,顧蕪芫,枉顧相識一場,終是無緣啊!”

  北堂煦已經聽不下任何東西,腦袋嗡嗡地響著,失魂落魄地走上月子橋,扶著橋的圍欄慢慢地走著。

  橋下有一葉扁舟輕輕蕩過,舟上站著一男一女,男的身著白色衣衫,女的只是一襲粉色紗衣,背對著北堂煦向前駛去。

  女子站在船中,端莊淑雅,光是背影就讓人覺得是個絕色佳人。

  男子站在船頭,身材頎長,發如玉,一直披到腰間。就是這樣的一個背影,已經讓人覺得心神蕩漾,難以自持。北堂煦呆呆地看著。

  忽然那男子回過頭來,沖著橋上的北堂煦微微一笑。

  傾國傾城。

  北堂煦一刹那間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在春城見到澹台煙雲的時候,那時桃花如煙,大篷大篷得漫開,佳人膚色如霞,引人神醉。

  月子橋兩岸沒有桃花,可是北堂煦分明看到桃花大片大片地盛開,花瓣如雨,紛紛揚揚。

  少年蕩舟從容過,朱顏展,滄海巫雲,素手攬卿魂。

  回眸處,韌弦斷,桃花落紛紛。

  那少年,正是澹台煙雲。

  那少女,是明鏡煙雪

 

  第30章:流言

  北堂煦回到鶯飛園的時候青衫客已經在大廳等他。

  “北堂兄,你去哪裡了?”青衫客見北堂煦神色恍惚,不禁皺眉。

  “我見到澹台煙雲了。”北堂煦還有一些怔忪。

  “當真?”青衫客面露喜色,“他在哪裡?”

  北堂煦搖搖頭,當他看到澹台煙雲和明鏡煙雪的時候,不自覺慌了神,等到他回過神來,他們已經不見了。

  “我不知道。”北堂煦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忽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來,道:“對了,明鏡姑娘也跟他在一起。”

  青衫客像是有些難以置信:“明鏡也出城了?”

  北堂煦點點頭,察覺青衫客臉色不對,不禁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青衫客沉吟半晌:“說不上來,春城向來與世隔絕,城裡的人也極少出城,尤其是城主和副城主,本來這次澹台城主跟著你出來我就覺得很奇怪,現在連副城主也出來了,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北堂煦見青衫客面露擔憂,寬慰他道:“會不會只是來接澹台回去的?”

  “不可能。”青衫客搖搖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他們的落腳處,當面問問他們。”

  北堂煦點點頭,就見香粉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張請帖。

  分別向北堂煦和青衫客行了禮,香粉把手上的請帖遞給北堂煦道:“公子,剛剛外面有人說把這個給你。”

  北堂煦點點頭,接過請帖示意香粉下去。

  青衫客見北堂煦打開請帖,看了幾眼後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便問:“是什麼事?”

  “飛沙堡在江南建立分舵,三日後是落成典禮,請我去觀禮。”

  “飛沙堡?”青衫客聞言露出厭惡的神色,道:“又是樓飛沙那個混蛋,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北堂煦不禁想起樓飛沙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和澹台煙雲的曖昧態度以及他處處暗示出的對春城的熟識,之前因為自己和澹台煙雲的矛盾,一直沒有問他這件事,現在看來青衫客似乎也認識他,而且態度跟澹台煙雲的態度不謀而合,多日來的疑惑終於被勾了起來。

  “青衫兄認識樓飛沙?”北堂煦試探性地問道。

  “哼。”青衫客冷笑一聲:“卑鄙小人。”

  “此話何解。”

  青衫客看了北堂煦一眼,緩緩地吐了口氣:“他是第一個進到春城的人,不是自己找到進城的方法也不是護城者幫他,而是用了最卑鄙下流的方法。”眼神有一些迷茫,像是陷入遙遠的回憶中,但是卻沒有再說下去。

  北堂煦也沒有再追問。

  看來,樓飛沙與春城之間的糾葛,遠比自己的猜測要複雜得多吧。

  北堂煦沒想到的是,從第二天開始,江湖上忽然開始流傳一句話——桃花不老,皆因別離。

  正在準備飛沙堡江南分舵成立事宜的樓深漠特意來鶯飛園看他,告訴他關於那句話的傳言。

  據說那句話是武林神算天機子十六年前說的,當時他已經算得不老桃花將會出現在江湖上,而將不老桃花帶出春城的人,就是多年後的別離劍北堂煦。

  這種傳言如果放在一個月前,江湖上是一個人也不會相信的。

  但是現在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因為百年來最神秘莫測,只存在傳說中的春城城主現身江湖,並且威震武林,而帶他出城的人,正是北堂劍客。

  現在江湖上的人紛紛猜測,澹台煙雲會不會已經將不老桃花送給了北堂煦。

  甚至有人說北堂煦得到不老桃花之後起了私心,想占為己有,不肯拿出來救顧蕪芫。

  北堂煦本不在意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只想好好地照顧顧蕪芫,跟她過幾天清閒的日子。

  但無奈傳言越來越離譜,兩天內就抓到十幾個到鶯飛園盜竊的小偷,拷問之下,得知這些人都只有一個目的——盜取不老桃花。

  北堂煦又生氣又無奈,他沒有辦法阻止流言的傳播,也無法阻止那些盯著不老桃花的不軌之徒一次又一次地騷擾鶯飛園,好在顧蕪芫因為中毒變老,連著感覺也遲鈍了許多,兩天來都沒有發現那些潛入的梁上之徒,但是北堂煦擔心繼續下去,來的就不止是小偷了,而到時也勢必影響到顧蕪芫的休養,更甚者會對她造成危險。

  想來想去想不到解決方法,只好跟樓深漠商量。

  樓深漠眉頭微蹙,表情嚴肅,道:“如果要解決這件事,首先必須找出傳出謠言的人。”

  北堂煦歎氣:“這個道理我也懂,但是我實在想不出誰會傳出這樣的話來。”

  樓深漠歪著腦袋,臉上有些疑惑:“北堂,有件事我想先搞清楚,這句話是不是真是天機子說的?”

  北堂煦摸摸鼻子,點了點頭,樓深漠是他是至交,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向他講了十六年前天機子為他算命的事,但是沒有說他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的讖言。

  樓深漠聽罷思考了了一陣,問道:“那天機子說這話的時候有什麼人在場?”

  “你懷疑傳出這句話的人是當時在場的人?”

  樓深漠點點頭,北堂煦卻搖搖頭:“當時在場的只有我和我師父以及天機子養的兩個小孩,我師父已經過世多年,天機子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會不會是當時在場的那兩個小孩?”

  北堂煦想了一下,覺得不大可能:“我跟那兩個小孩只見過幾面,連他們的樣子都忘得乾乾淨淨了,他們應該也不可能還記得我,就算記得,我跟他們無冤無仇,他們沒理由傳出這種謠言。”

  樓深漠也覺得有理,唯一的線索斷了,兩人又陷入了迷惑。

  突然,北堂煦靈光一閃:“深漠,會不會,傳出謠言的人並不是當時在場的人。”見樓深漠望著自己,北堂煦分析道:“雖然天機子是為我算命的時候說的話,但是不代表他後來沒有跟別人說過。”

  樓深漠點點頭,北堂煦繼續說道:“我們剛剛忽略了一件事,流言是最近才傳出來的,而且這個人對我跟澹台煙雲之間的事瞭解得很清楚,因此,這個人應該認識天機子,並且是最近在江湖上活躍的人。”

  樓深漠深覺有理,略一思索,道:“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謠言,目的不外乎幾個:製造混亂,給你找麻煩,趁機奪取不老桃花。現在江湖上附和這些情況的人,恐怕只有蝶戀宮和慕容符了吧。”

  北堂煦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現在只是懷疑,如果要證明的話,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北堂煦說完之後便陷入了沉默,他心裡還有隱隱的擔心,因這些流言造成麻煩的人,恐怕不知他一個。

  但是他卻沒有辦法,也不應該站出來,為那個人說話。

 

  第31章:落成典禮

  飛沙堡江南分舵落成典禮當天,北堂煦和青衫客早早就去了。

  北堂煦對樓飛沙印象一般,青衫客更是嗤之以鼻,但是畢竟現在樓深漠是飛沙堡的二當家,再怎麼不想去,樓深漠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而青衫客則是想趁著人多的時候打探澹台煙雲的消息,於是兩人帶了賀禮,早早到了蘇州城南的飛沙堡分舵。

  飛沙堡分舵是一座頗大的宅子,很有氣勢,北堂煦和青衫客兩人遠遠看過去,就見宅子外車水馬龍,熱鬧非常,大批持刀佩劍的江湖人士紛紛走進宅中。

  北堂煦看了一會,發現來的人中好些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俠客,樓飛沙重出中原武林也不過短短一段時間,竟然可以請到這麼多名人,看來手段不容小覷。

  北堂煦拿出請帖給門童過目,便有下人一路引他們進了大廳。

  大廳的佈置簡單質樸不失氣派,北堂煦兩人進去時廳裡已經站滿了人,門童大喝一聲:“北堂劍客攜禮到賀。”引來廳中眾人的側目,一些與北堂煦相識的人紛紛上前攀談。

  北堂煦打起笑臉一一應付,青衫客是生面孔,並未引起關注,便靜靜地退到角落裡冷眼旁觀。

  不一會,樓深漠跑了過來,一臉笑意:“北堂,你來啦。”

  北堂煦亦回以滿面笑容:“恭喜,樓二當家。”

  樓深漠傻笑著摸摸自己腦袋:“我也挺想不到的,多虧了我哥。”

  “話說回來,飛沙堡一向在西北行動,怎麼突然想要在江南成立分舵?”北堂煦掃了一眼正在客人中周旋的樓飛沙,今日樓飛沙身著一襲色鑲金錦袍,氣度雍容,顯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大家風範。

  “呃,我哥的意思是想重新回到中原武林,而且當初遠走西北是被宮紅衣逼迫情非得已,現在他的力量已經成熟,可以對抗蝶戀宮了,所以這次回來也是想跟武林同道一起剷除蝶戀宮。”

  “想不到樓大俠還挺義薄雲天。”北堂煦儘量笑得自然,卻總覺得有一絲困惑,具體是什麼,卻理不清楚。

  “怎麼突然討論起我來了。”樓飛沙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身邊,加入到他們的談話中。

  “樓堡主。”北堂煦客套地拱了拱手,笑容中掩不住一絲疏離。

  “北堂大俠,別來無恙。”樓飛沙也笑著回了禮,向北堂煦身邊掃視一圈,而後話鋒一轉:“怎麼不見澹台城主。”

  北堂煦有些不痛快地說道:“樓堡主似乎很在意澹台煙雲。”

  樓飛沙意有所指地笑笑:“那是自然,畢竟是故人嘛。”

  北堂煦聞言皺眉,又來了,這個人總是故意賣弄一些他不瞭解的關於澹台煙雲的過去。

  瞭解到澹台煙雲並不在現場,樓飛沙又狀似無意地問道:“聽說澹台城主已經將不老桃花贈與北堂大俠,想必顧蕪芫姑娘應該也已經藥到病除了吧。”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周圍雖然嘈雜,但是都是耳力極好的武林人士,話語中又提到極為敏感的不老桃花,立刻引來眾人側目。

  北堂煦不禁微怒,樓飛沙是故意的,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承認的話,鶯飛園誓必被宵小之徒踏破,他從此別想過清淨日子,而如果否認,則等於告知眾人不老桃花仍在澹台煙雲身上,他不想給澹台煙雲帶來麻煩。

  就在北堂煦進退維谷之際,門童的報名聲又再度響起:“春城護法風無悔、花莫愁攜禮到賀。”

  這一嗓子喊聲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解除了北堂煦的窘境,但是同時給所有人帶來了預料之外的震動。

  就見一男一女手捧禮盒走進大廳,男子衣著青色長衫,挺拔俊美,左臉上有爪子一般的三道紅紋,女子一身粉紫色的紗衣,姿容美麗,左額頭上紋著三片粉色花瓣。

  這兩人昂首闊步,款款走入,端的是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令在場眾人看傻了眼,春城護法,這四個字已經足以為明日的江湖添一條傳奇的話題,更何況眼前的這兩人並不像澹台煙雲那樣看起來斯斯文文,不會武功的樣子,他們太陽穴突出,步履沉穩,一看就是當世高手,在場眾人中恐怕難有匹敵者。

  北堂煦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青衫客,只見他眉頭深鎖,而身旁的樓飛沙,儘管表情很平靜,卻掩不住一絲蒼白。

  風無悔和花莫愁二人走到樓飛沙面前,遞上禮盒,朗聲道:“春城護法風無悔(花莫愁)代表城主澹台煙雲,副城主明鏡煙雪恭喜飛沙堡分舵落成,區區薄禮,請樓堡主笑納。”

  兩人的遣詞都很得體,但是眼神冰冷,使得禮貌的話語聽起來確實挑釁意味十足。

  樓飛沙同樣面無表情地接過禮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風花兩位護法遠道而來,樓某有失遠迎,實在失禮。”

  風無悔挑了挑嘴角:“無妨,我們都在江南,不算遠道。春城也將於下月在江南成立別館,到時還請樓堡主賞臉到府參加飲宴。”

  樓飛沙再藏不住一臉驚訝:“春城要在江南成立別館。”

  “不錯。”花莫愁接過話:“今日是特地趁著群雄齊集之際,前來向大家宣佈春城進入中原武林的消息。從今以後,春城不再只是存在於傳說之中的神秘之城,我們將立足江湖,與各大幫派一爭天下。”

  花莫愁的語氣很平淡,卻引起一片譁然。

  百年來隻存在於傳說之中,擁有不老桃花,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最神秘莫測的春城,竟然說要現身江湖,而且還揚言要與各大門派爭雄。

  澹台煙雲的武功已經是江湖中的傳奇,眼前這兩個護法也絕不是可以招惹的人物,春城到底有多強大,實力的底限在哪裡,沒有人知道。

  但是這樣公然挑釁,已經犯了武林的大忌。

  果然,現場立刻就有人不滿地嚷道:“與各大門派爭天下,春城真是好大的口氣,你們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怕是不懂得道上的規矩吧。”

  “砰”的一聲,現場一片驚呼,人群紛紛退到一邊,就見一個灰衣男子倒在地上,面色醬紫,身下一灘血跡,已經斷氣。

  眾人見狀大駭,他們根本不知道是誰出的手,是怎麼出的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動手的是春城的人,因為這個人正是那個跟春城叫板的人。

  風無悔冷冷地說道:“春城不需要知道江湖上的規矩,不過江湖上的人最好打聽打聽春城的規矩,別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花莫愁也掃了現場一眼:“下個月十五是春城的江南別館落成典禮,到時我們會廣發請帖,收到請帖的人請到場飲宴。”語罷也不管眾人的反應,與風無悔相攜離開了現場,青衫客忙偷偷跟上。

  而現場眾人,已經說不出話。

  北堂煦無奈地扶額,難道春城的人都是這般傲慢無禮,唯我獨尊?

  但是春城為什麼突然出現在江湖上?澹台煙雲到底想做什麼?北堂煦心裡滿滿的疑惑,卻想不出所以然。

  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實在不適合來這個充滿殺戮的江湖。

 

  第32章:煙華別館

  當天晚上,青衫客托人捎來口信,告知北堂煦自己和春城的人住在城西的煙華別館。

  北堂煦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一趟,他很清楚目前自己跟澹台煙雲的狀況最好是不要見面,但是有太多的事他理不出頭緒。

  江湖上空穴來風的謠傳,澹台煙雲頻頻挑釁江湖的舉動都讓他覺得有很多事正在朝著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但是他卻一無所知。

  也許見了他就會明白了吧。

  如果可以見他一面就好了!這個念頭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從見過天機子之後,他就意識到也許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但是錯已鑄成,他必須要承擔下去,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顧蕪芫,更加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但是意志卻在不經意間不斷動搖,想見他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幾次與顧蕪芫相處的時候頻頻失神,連一向溫婉如水的顧蕪芫都起了疑心。

  停止吧,讓一切停在這裡,他要的不是天下第一美人,而是一個可以跟他白頭偕老的人。

  北堂煦陷在混亂的思緒中,最終還是決定遠離澹台煙雲,他實在沒有把握,再見到他,自己還能否像以前一樣平靜。

  不如不見吧。

  可惜事與願違,第二天一大早春城月護法月半彎就找上門來。

  “北堂公子,城主請你過別館一敘。”月半彎語氣溫和,十分禮遇,跟昨天風花二人在飛沙堡的態度完全不同。

  北堂煦看著眼前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美貌女子,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月護法,我跟澹台城主的約定已經作廢,應該沒什麼好談的了,請你跟澹台城主說聲抱歉,我還要陪我的未婚妻。”

  “此次城主請北堂公子過別館正是為了顧蕪芫姑娘的事。”月半彎臉上沒有變化,話語卻讓北堂煦震了一下,“城主說了,只要北堂公子肯見他一面,他願意將不老桃花雙手奉上。”

  北堂煦愣在當場,直勾勾地盯著月半彎雙眼,試圖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月半彎回望北堂煦,雙目澄,不像說謊。

  這麼說,澹台煙雲真的這麼說過,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真的只是為了見他一面嗎?以他不可一世的性格,恐怕不會只是為了這麼簡單的目的。

  明知道澹台煙雲不可能這麼簡單就送出不老桃花,但是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北堂煦想到顧蕪芫乾枯的手掌,認命的眼神,最終還是決定搏一搏。

  煙華別館在蘇州城西,是一座占地頗廣的豪宅,碧瓦朱甍,美輪美奐,不僅如此,春城還將別館附近幾塊地統統買下,形成眾星拱月之勢。

  但是別館雖大,人員卻很少,北堂煦一路走來,除了兩個奉茶的丫鬟外便沒見過其他人。

  月半彎引著北堂煦進了一座院子外面,道:“城主在院子中等你。”隨後便退了下去。

  北堂煦一進院子便愣了一下,院子很大,是蘇州一般宅院的三倍之大,但最令他吃驚的是,院子中種滿了桃樹,此時已經過了花時,但是這院子中的桃樹卻硬生生逆著花時開放,滿園繽紛,讓他一瞬間有回到春城桃花林的錯覺。

  桃花林中間擺著一張精巧的白玉桌子,一個頎長的身影正坐在桌子旁品茶。

  一襲銀絲滾邊的白色長衫,外面罩著紫色的紗質外衣,金絲腰帶,環佩叮噹,如玉發披在肩上,髮髻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子。

  光是這樣一個背影,已經讓人砰然心動。

  似乎聽到背後的聲音,澹台煙雲緩緩轉過頭來。

  媚眼如絲,神態風流。

  北堂煦仿佛回到第一次在春城見到澹台煙雲的樣子,一樣的眉目精緻,一樣的絕色無雙。

  讓他如遭雷擊,一瞬間竟有難以呼吸之感。

  而此時的他,心境早已不同。

  澹台煙雲見到北堂煦臉上的錯愕之色,笑了一笑,指著旁邊的白玉凳子,道:“坐吧。”

  北堂煦回過心神,有一絲難掩的尷尬,只好低頭快步走過去坐下。

  澹台煙雲擺上一隻茶杯,為他滿上茶:“北堂,好久不見。”簡單的一句話,卻有說不出的滄桑之感。

  北堂煦喝了口茶,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直奔主題:“月護法說你願意把不老桃花給我。”

  澹台煙雲輕輕地在自己的杯沿上打著轉,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不是為了不老桃花,你是不是就不來看我。”

  “澹台,我不想討論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對你來說或許沒有意義,對我來說卻很重要。”澹台煙雲低頭抿了口茶,難道對你來說,我的意義,就是不老桃花的意義嗎?”

  “請你不要繼續這樣為難我,澹台城主。”北堂煦努力讓自己硬下心腸,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流露出動搖的樣子,情況將會發展到自己難以想像的局面。

  澹台煙雲笑笑,也不再追問北堂煦,深吸了一口氣,卻在抬頭的瞬間,洩露了眼裡的落寞:“北堂,你是我見過最絕情的人。”

  言罷起身,拉了北堂煦一把:“走吧。”

  “去哪?”

  “想讓我把不老桃花拿出來,起碼要讓我見見你未婚妻的樣子吧。”

  “不用了,蕪芫在靜養,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北堂煦有一絲慌亂,不是怕澹台煙雲對顧蕪芫做什麼,而是怕自己在顧蕪芫面前洩露了心跡。

  “怎麼,怕我對你的心上人不利。”澹台煙雲自嘲地笑笑,“放心吧,好歹我還是一城之主,不會做這麼不入流的事。”

  說著也不等北堂煦回答,就拽著他出了別館。

  北堂煦緊張地想掙開澹台煙雲的鉗制,但是澹台煙雲絲毫不放鬆,惹得北堂煦又急又氣,不過走了一會,北堂煦就發現他們並不是往鶯飛園的方向去,這才松了一口氣。

  心情一放鬆下來,就自然地注意起澹台煙雲抓著他手腕的手掌。

  白皙修長,掌心微涼,宛如美玉。

  但是這涼涼的觸感卻讓他仿佛被燙到一般,身上微微發熱,渾身不自在起來。

  “放開我。”北堂煦嚷道,澹台煙雲置若罔聞,只拉著他一路前行。

  北堂煦掙脫不開,索性放棄,把焦點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你要帶我去哪裡?”

  澹台煙雲依然不語,但是北堂煦很快就知道了。

  竟然是月子橋下天機子的算命攤。

 

  第33章:十六年

  天機子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眼前兩個出色的男人,視線最後落在了澹台煙雲握著的手腕上。

  “這感情進展,比我想的要好嘛。”

  北堂煦耳朵一紅,狠狠地甩開澹台煙雲的手:“別亂說。”

  澹台煙雲挑挑嘴角,也不爭辯,只看著天機子道:“天爺爺,我想知道除了當年在場的人,還有誰知道那句‘桃花不老,皆因別離’?”

  北堂煦疑惑地看了澹台煙雲一眼——天爺爺?怎麼他認識天機子,好像還很熟的樣子?而且還知道當年的事?

  天機子笑笑:“這可難說了,這世上有心人多了去了,我可保不准是誰。”

  澹台煙雲皺眉,北堂煦關心的重點卻不一樣:“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認識?”春城不是一向與世隔絕嗎?怎麼城主跟這江湖術士一副認識已久的樣子。

  天機子臉上露出驚奇的樣子,看著澹台煙雲:“怎麼?你還沒告訴他啊?”隨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嘖嘖”的搖著頭:“沒出息,難怪現在還沒抱得美人歸。”

  澹台煙雲臉色沉了下來,北堂煦聽得莫名其妙,但是最後那句意思明顯,也讓他倍感窘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澹台煙雲把北堂煦護到身後,示意他不要插嘴,臉色陰沉地對天機子道:“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訴我那句話是誰傳出去的就可以。”

  天機子托著下巴,一臉痛心疾首:“澹台,你這是有了娘子忘了爹啊,我好歹養了你幾年,你就為了這個不待見你的小情人這麼對我啊。”

  澹台煙雲臉色又暗下幾分,天機子見狀不妙,才咳了咳,恢復正經的表情道:“要說這話是誰傳出去的嘛,我也說不準,畢竟這事過了這麼多年了。不過幾年前倒是有個人來找我問不老桃花的事,當時我沒告訴他。直到前些日子聽說了北堂的事,我才想起這茬來,當年那人沒問到不老桃花的事,走得不是很甘心,幾天後我的草廬遭竊,被偷走了一本命書,當年我給北堂算命時箴言就寫在上面。”

  “那人是誰?”

  “慕容符。”

  澹台煙雲若有所思:“果然是他。”隨後瞥了天機子一眼,見他臉上又露出曖昧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說道:“謝謝,我們先走了。”

  一轉身,就見北堂煦一臉疑惑,有些陰鬱,便拉了他一把:“走吧。”

  北堂煦閃到旁邊,看看澹台煙雲,又看看天機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認識?”

  天機子失笑:“北堂,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看不透呢?澹台對你的一片心,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啊。”

  澹台煙雲瞪了天機子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隨後有些尷尬地看著北堂煦,道:“走吧,找個地方,我慢慢跟你說。”

  北堂煦懷疑地看了澹台煙雲一陣,才點了點頭。

  澹台煙雲便拉著他的手離開,背後傳來天機子的聲音:“世事難兩全,逆心而行,往往傷人傷己。”聲音朗朗,也不知是對誰說。

  澹台煙雲租了只畫舫,要了名船夫,拉著北堂煦上了船。

  畫舫慢慢蕩開,劃到河心,澹台煙雲站在船頭,迎風而立。

  北堂煦站在他背後,就見他長髮飛揚,紫衣翩翩,心裡歎了口氣,跟這個人多多相處一刻,心裡的動搖便多了一分。

  見澹台煙雲久不言語,北堂煦只好走上前去,道:“有什麼話,你說吧。”

  澹台煙雲轉頭,輕輕地笑了笑,色的髮絲拂在臉上,有一絲落寞。

  “北堂,你聽說過春城的傳說嗎?”

  北堂煦愣了愣,春城的傳說?

  春城的傳說那可多了去了,不老桃花,春城城主,隨便哪個都有上百個版本,不過顯然澹台煙雲問的並不是這些。

  “你是說前朝公主跟侍衛的事嗎?”

  “前朝公主跟侍衛,那是護城者的故事,其實公主還有另一個故事。”

  北堂煦不語,等著澹台煙雲說下去。

  “當年太祖皇帝想納公主為妃,真正救下公主的人並不是那個侍衛,而是太祖皇帝軍隊的大將軍。公主和敵軍將領早年相遇,彼此愛慕,後來卻因敵對的立場無法相守,那位大將軍救下了公主,卻也因此觸怒了太祖皇帝,加上功高震主,就被太祖皇帝找藉口殺了。後來公主建立春城,百年之後囑咐春城的人無論如何要找到大將軍的後人,繼任城主之位。但是大將軍死後,他的後人也樹倒猢猻散,春城的人跟護城者輾轉找了幾十年才找到大將軍的後代。“說到這澹台煙雲有些自嘲地笑笑:“可惜大將軍的後人沒能繼承祖上的文成武,連樣子也是普普通通,真是辱沒了將軍的一世英名。”

  北堂煦眼眸低垂,心頭百轉千回,把天機子和澹台煙雲的話連起來一想,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是還是有些什麼東西梗在心裡,鬱結難言。

  “那位大將軍,是開國大將軍鎮國公澹台逸吧?”

  澹台逸是當年的開國功臣,名震天下,後來卻被太祖皇帝找藉口殺了,人們還只道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沒想到還有另一段隱情。

  澹台煙雲點點頭笑了,笑意卻沒有傳到眼裡。

  “小時候我只有姓沒有名,不會武功,樣子也平平無奇,一直到八歲那年,上一任的護城者找到我,要我去春城繼任城主之位。”

  北堂煦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

  “你是小時候跟在天機子身邊的小男孩。”

  難怪北堂煦之前完全沒有印象,那個小男孩各方面都平平無奇,根本留不下什麼印象,不過他很喜歡纏著自己倒是真的。

  當時才六歲的北堂煦跟著師父去探望他的好友天機子,在天機子的草廬留了幾日。

  小時候的北堂煦樣子清秀可人,很受歡迎,年紀小小已經功夫已經有模有樣,受到很多讚譽。

  那時天機子養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小女孩倒是很機靈可愛,小男孩就普通多了,但是奇怪的是,小男孩相當膩人,整日跟在他的身邊。

  北堂煦練功的時候,他在旁邊看著,天機子交代他辦事的時候,也總要拉上北堂煦一起去。還總喜歡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因為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幾日,北堂煦又完全沉浸在天機子說他會和天下第一美人一起的喜悅中,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後來時間一久,也就自然而然地忘了。

  這麼說來,如果澹台煙雲就是當時那個小男孩的話,那他對自己的心思,恐怕真的不是一朝一夕那麼簡單了。

  北堂煦手心滲出薄薄細汗,抬頭就見澹台煙雲正盯著自己,如絲媚眼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意。

  不對,那個小男孩明明樣子普通,再怎麼也不可能長成現在這個樣子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澹台煙雲伸手理了理北堂煦被風吹散的髮絲,道:“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

  像是回憶著並不愉快的往事,澹台煙雲轉身,看著滿河綠倒映著青天白雲,眼神有一些恍惚。

  “護城者找到我的時候,我一開始是不肯跟他去春城的,因為西北離中原太遠,離你太遠。但是護城者說,他可以讓我擁有蓋世武學,傾城美貌。蓋世武學我不在乎,但是我想成為天下第一美人。”

  轉過頭,看著完全愣住的北堂煦,澹台煙雲笑得魅惑:“轉眼十六年,十六年來,我都在等著再遇到你的一天,春城縱是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沒有你在,也遠不如當年的小草廬。在江湖上行走這幾個月,陰謀詭計,滿目殺戮,也確實令我厭煩,但是有件事倒是令我開心,那就是他們給了我‘天下一美人’的稱號。”

  澹台煙雲輕輕地抱住北堂煦。

  兩岸的人,只見畫舫之上,一個紫衣公子,摟著白衣人,長衫在濕潤的風裡翻飛。

  明明是兩個男人,可是那場面卻是那麼融洽,莫名地,讓人有一絲傷感。

  “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小男孩趴在窗戶上,怯生生地問:“天爺爺,怎麼才算天下第一美人啊?”

  “桃花不老,皆因別離。”

  清秀的小男孩在竹林中舞劍,眼裡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冷冽。

  旁邊的秋千上,一個模樣普通的小男孩認認真真地看著,忽而問:“北堂,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清秀的小孩收起長劍,眼神倨傲:“什麼樣都不關我的事,我將來只會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

  十六年轉眼即逝,北堂,我已經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卻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第34章:雨聲潺潺

  從澹台煙雲有記憶以來,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天機子在路邊撿到了他,從繡在他衣服上的字判斷他姓澹台,卻沒有給他取名。

  天機子說將來自然會有人給他名字,那時他年紀小,什麼都懵懵懂懂的,什麼都不會爭,或許說,他從來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吧。

  相對而言,一起被天機子養著的小女孩星斑就幸運多了,她不是孤兒,父親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俠客,說是命數有坎讓天機子幫著養幾年。

  星斑很喜歡笑,也喜歡逗澹台,但是澹台什麼都沒興趣,只是天機子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可有可無的人,樣子平凡,性格普通,連練武的資質也比星斑差。

  直到六歲那年,天機子的好友,據說是退隱江湖的武林前輩,帶著他的關門弟子北堂煦前來拜訪。

  澹台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北堂煦的樣子,跟自己一樣,小小的個子,但是眉清目秀,白白淨淨,透著一股子靈氣,他的師父介紹他的時候眼裡含笑,甚是自豪。

  澹台覺得這個人跟自己一點都不一樣。

  晚飯後北堂煦就獨自在天機子的草廬外練功,拿著一把跟他差不多高的長劍,卻舞得虎虎生風,很有些氣勢,他的師父在一旁指點:“別離劍的精髓在於精神,手中持劍而心意動,出劍的瞬間要快而不狠,七分決絕,三分婉轉,制敵於瞬間而不奪人性命”

  耳中的師父的話語,北堂煦手中的劍越舞越快,忽猛一個回刺,劍尖正指向秋千上的澹台,澹台聽到心裡咯噔一聲,抬眼望,只見北堂煦面容清雋,眼神冷冽,有一股子脫離年齡的肅殺之感。

  這個人,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吧。

  這是當時閃過澹台心裡的念頭。

  第二天,天機子心血來潮說要給北堂煦算命,天機子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第一神算,雖然靠著算命過活,但多是點到即止,輕易不會主動提出給人算命,說洩露天機容易折壽。

  但是天機子卻細細地看了北堂煦的手相和面相,隨後說出了一句讓他記了一輩子的話。

  “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

  他當時正和星斑蕩著秋千,聽到這話後第一反應就是扒到窗戶上問天機子:“天爺爺,怎麼才算天下第一美人啊?”

  當時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很久以後才明白,自己是很在意北堂煦會愛上什麼樣的人吧。

  自從知道自己將來會跟天下第一美人在一起之後,北堂煦似乎顯得很開心,連練劍的時候也少了幾分殺氣,還經常會笑。

  澹台在秋千上看他練劍,忽然很認真地問他:“北堂,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北堂煦收起長劍,頗為得意:“什麼樣都不關我的事,我將來只會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

  意識到北堂煦心裡已經給那個壓根還沒不知是誰的天下第一美人占滿了,澹台心裡有說不出的氣悶,因為不管這個人是誰都好,總之都不會是他。

  他只是一個過目可忘的人罷了。

  幾天後北堂煦跟著師父走了,沒有絲毫留戀。

  澹台在草廬裡日復一日過著日子,心裡卻有難以言喻的情感生根發芽。

  六歲的年紀,已經懂得了思念。

  而思念的人,永不會回頭看自己一眼。

  以為也許這就是結局,最好的可能便是他日有幸可以在江湖中再見一面,卻在兩年後,一個自稱護城者的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春城和不老桃花,即使還是個未經世事半大小孩,也是聽到過幾十種乎其神的傳說,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天下人求之不得的至寶,會和自己扯上關係,更何況還是讓自己去做春城的城主。

  澹台從來就是個性子冷淡的人,甚至可以說是無欲無求,對於這些傳說中的東西,也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在第一時間拒絕了護城者,原因很簡單,西北離中原太遠了。

  他和那個人的距離已經夠大了,他不想去到一個連他的消息也聽不到的地方。

  但是護城者說,只要他去春城,擁有了不老桃花,就可以得到絕世武功以及傾城美貌。

  澹台煙雲當時就挑了挑眉毛,問他:“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美人嗎?”

  護城者當場就愣住了,這世間多少人想求絕世武功想得發瘋,這個未來的少主人卻把重點放在容貌上。

  一個男人要美貌來做什麼?

  雖是這麼想,還是點點頭:“當然可以。”

  於是澹台說:“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

  第二天,澹台收拾好東西,告別了天機子和星斑。

  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據說是春城的建城人,那位與自己的祖上有諸多糾葛的公主取的,叫澹台煙雲。

  因她與本朝開國將軍澹台逸相遇于亂世,相知於烽火,離別於雲火烽煙中,故取名煙雲。

  擁有了名字的澹台,也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追求爭取的東西。

  十六年的記憶清晰如昨,回憶起來卻像是別人的故事一般,有一些傷感無奈,卻難以觸碰。

  澹台煙雲摟著北堂煦,十六年來只在夢中可以觸摸的人,此刻終於真是地靠在他懷中。

  北堂煦難得地沒有掙扎,心裡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不是沒有心,不是不感動。

  但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天機子告訴他他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個男人,還是一個為了自己,強行改變面貌人生的人。

  心裡有一角在崩裂。

  如果早一點遇到就好了,如果你不是男人的話就好了!

  可是錯已鑄成,你我註定陌路,我所能貪戀的,只有這一刻的溫暖。

  只要這一刻就好。

  北堂煦把臉埋進澹台煙雲的肩窩裡,胸膛貼著他的胸膛,那砰砰的心跳聲也不知是誰的,只莫名讓人心慌。

  晴朗的天色忽然毫無預兆地暗了下來,河面上蕩開我一圈一圈的漣漪,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

  一紫一白的身影依然緊緊相擁,一動不動,任細雨打濕了衣衫,船夫被這樣的場面弄得有些尷尬,也不敢過去打擾,只好帶上斗笠蓑衣,繼續撐船。

  畫舫慢慢地穿過月子橋的橋洞,橋上,一個色鑲金錦袍的俊偉男子撐著油紙傘,靜靜地看著畫舫上的兩道身影,臉上沒有一絲生氣。

  雨聲潺潺,意闌珊。

  君可知,錦衾薄,人心寒。

  畫舫緩緩地駛進橋洞,樓飛沙垂下眼眸,輕輕地將手上的油紙傘扔下河中,轉身離開了月子橋。

  油紙傘倒著落入河心,漂在河面上,斜斜地打著轉。

  遠處傳來少女的呼救聲。

  “救命,救命”

 

  第35章:救美

  畫舫上的白衣男子聽到少女的呼救聲,輕輕地推開摟著他的紫衣公子,手上的觸感濕噠噠透著涼意,這才驚覺兩人都讓雨水淋了一身透。

  想起剛剛自己忘情的擁抱,不禁有些尷尬和懊惱,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少女的呼救聲越來越大。

  北堂煦抬眼望去,就見江心有艘畫舫,畫舫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一個身著華服的美貌女子拼命要往河裡跳,被兩個灰衣大喊抓著,三個人拉拉扯扯,少女的處境險象環生。

  北堂煦不禁皺了皺眉頭,不為別的,那個被抓著的少女,正是慕容江南。

  北堂煦回頭看了澹台煙雲一眼,就見他雙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觀,一點出手相救的意思都沒有。

  心底輕輕歎了口氣,這個人,除了自己,當真視他人為無物麼?

  當下起運丹田,足下輕點,如燕子般掠著水面而去,輕巧地落在那艘畫舫上,別離劍劍鞘一撂,沒等兩個灰衣人回過神來,就向兩人撞了開去。

  兩個灰衣人手中一松,就聽慕容江南“啊~”的一聲,隨後“撲通”掉到了水裡。

  慕容江南狠命在水裡劃拉,卻還是漸漸地往下沉。

  “慕容姑娘你不會水麼?”北堂煦眉頭微蹙,見慕容江南已經快連頭沒入水中,立刻往下一跳,遊到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腕。

  不料北堂煦才靠近慕容江南,就覺得腳下被兩隻手抓住使勁往下扯,北堂煦蹬了蹬腳,但是在水裡完全使不開力,情急之下另一隻手拿著別離劍就向水下捅。

  大概是捅到了那人的面門,就感覺下面的人放開了自己,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忽然“刷拉”兩聲,兩個大漢從兩旁的水面冒了出來,手上舉著匕首二話不說就向北堂煦刺下去。

  不得已北堂煦鬆開慕容江南的手,往後仰去,別離劍打橫一掃,掃落了一個大漢的匕首,卻被另一邊的大漢劃破了胳膊。

  因為及時閃開,劃痕並不深,但是鮮血流了出來染紅了一片白衣。

  北堂煦正想接著出招,就見兩個大漢忽然雙目大睜,幾乎瞪裂,同時嘴角流血,倒了下去,頃刻已經斷氣,不一會,北堂煦的身前浮起另一具屍體,應該是剛剛在水下拽他的人。再回頭,就見剛剛在畫舫上抓著慕容江南的兩個灰衣人也掉到了江裡,已經沒了氣息。

  而畫舫上,澹台煙雲一身紫衣,迎風而立,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睛卻盯著北堂煦正在往外冒血的一條胳膊。

  不悅地擰著眉頭,澹台煙雲直接飛了過去,連水面都不沾一下,一把撈起北堂煦,北堂煦忙抓住正往下沉的慕容江南。

  澹台煙雲攔腰撈起北堂煦,卻沒有回到慕容江南的畫舫上,而是直直飛回了自己的畫舫。

  北堂煦被澹台煙雲圈在胳膊裡有些不自在,但心頭還是忍不住讚歎,這人的武功真的是出神入化啊。

  輕輕地落在了甲板上,澹台煙雲吩咐還在震驚中的船夫去拿條幹手巾來,船夫忙答應著跑進畫舫中,澹台煙雲也輕輕扶著北堂煦的腰走了進去,把慕容江南晾在甲板上。

  北堂煦覺得情狀怪異,掙開了澹台煙雲的手,回頭對慕容江南道:“慕容小姐,外頭下著雨,你進來裡邊避避吧。”

  慕容江南有些不解,又有些懊惱,心裡暗罵澹台煙雲冷淡寡情,見北堂煦給了臺階,便連忙跟了上去。

  畫舫中佈置很是精巧,像是酒樓的雅間,但是要寬敞一些,一道屏風把空間格成兩邊。

  澹台煙雲拉著北堂煦坐了下來,接過船夫遞過來的幹手巾給他擦了擦頭髮和身上的水漬,隨後細細地檢查其他手臂上的傷口,見傷口沒什麼大礙才松了口氣,掏出隨身帶的小瓷瓶打開倒了些淡黃色的粉末上去。

  北堂煦只覺那些粉末透著一股異香,敷到傷口上有些微涼,隨後就覺得傷口好像不痛了,並且開始癒合。

  北堂煦盯著那神奇的藥,眼裡有些好奇,像是在想:這是什麼藥?這麼神奇!

  澹台煙雲見北堂煦盯著那瓷瓶,就把瓶子塞進他懷裡,道:“這是春城的露華散,治外傷有奇效。”

  北堂煦忙伸手想阻止:“怎麼可以隨便拿你的東西。”

  澹台煙雲挑眉:“我的就是你的,露華散春城有的是,不是稀罕東西。”

  北堂煦這才放下手來,耳根有些紅。

  一抬頭,就見慕容江南坐在對面,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渾身還濕漉漉的,長髮也在打鬧時散開了,淩亂地披在肩上,這樣子,哪裡像是名動江湖的大美女,倒像的水裡出來的女鬼。

  北堂煦才想起從剛剛就一直晾著他,忙吩咐船夫再拿一條手巾給慕容江南。

  慕容江南擦著頭髮,眼睛卻忍不住往他們兩人身上瞄。

  北堂煦窘迫得不得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慕容江南先開了口:“二位公子,似乎感情很好”如果不是兩個都是男人的話,她簡直要覺得他們就是一對了。

  “呃”北堂煦不知怎麼接話,就聽澹台煙雲冷冷地說道:“沒事了就走。”

  慕容江南不禁氣結,這個人怎麼說話還是這麼沖啊。

  北堂煦也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哪有人這麼跟女孩子說話的。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慕容江南起身向兩人行了禮,垂著頭道:“今日多謝二位相救。”語氣平穩猜不出情緒。

  北堂煦正想客套兩句,澹台煙雲已經硬邦邦地接話:“下次別在我們面前出事了,要是再害北堂受傷,我就把你丟下河。”

  北堂煦愣住,敢情澹台煙雲態度這麼惡劣是因為慕容江南害自己受了傷?隨後又有些氣悶,這個人怎麼都學不會婉轉,就這個樣子,還想要踏足中原武林。

  縱是脾氣再好,慕容江南還是給激出了火氣,“你”氣鼓鼓地抬頭,眼裡竟噙著淚花。

  虧得自己還一片癡心念念不忘想再見他一面,剛剛看到他出現的時候心裡也是一陣竊喜,想著這是他第二次救自己了,不是緣分還能是什麼。

  可是現在看來這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如果不是因為北堂煦,他恐怕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擄走也未必出手。

  不僅如此,從上畫舫後就刻意冷落,接著冷嘲熱諷,簡直是可惡至極。

  這個人,果真如傳言那樣,高傲刻薄,怕是見了閻王爺也不給面子。

  但是剛剛他給北堂煦擦水漬處理傷口時,明明很溫柔很溫柔。

  北堂煦見慕容江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安慰:“慕容姑娘莫見怪,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沒有惡意。”

  慕容江南吸了吸鼻子,見澹台煙雲不說話,眼神望著別處,心裡一股氣出不來,就向北堂煦謝了幾句,告辭離開,臨走之前,還有些恨恨地瞪了澹台煙雲一眼。

  “對了,慕容姑娘,那些抓你的人是誰?”北堂煦忽然想起這個問題,緊喊住慕容江南。

  慕容江南停下腳步,想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感覺像是跟蝶戀宮有些關係。”

  北堂煦見慕容江南一臉不知情的樣子,也有些無奈,囑咐她小心為上,便讓船家畫著小船送她離開。

  船家送著慕容江南一走,北堂煦就感到一具溫暖的胸膛從背後貼了上來,一隻手臂從後面繞過來環住自己的腰。

  耳邊傳來澹台煙雲的似笑非笑的聲音。

  “北堂,你對女孩子這麼溫柔,怎麼不能也對我溫柔一點呢?”

 

  第36章:隱忍

  北堂煦就覺得後背好像被燙到一些,下意識地想掙脫開來,但是澹台煙雲摟得緊緊地,根本不肯鬆手,北堂煦只好低著頭不看澹台煙雲,低聲說道:“放開我。”

  澹台煙雲嘴角微微挑起,把北堂煦轉過來面向自己道:“北堂,你衣服都濕透了,不換下來可是會著涼的。”邊說邊動手去扯他的腰帶。

  北堂煦一驚,伸手想阻止的時候,腰帶已經被扯下來,外衣也敞了開來,北堂煦將外衣拉緊,用眼神警告澹台煙雲:“你不要太過分了。”

  澹台煙雲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我是為你著想,要是不小心著涼的話我可是會心疼的。”嘴裡說著,手上也不閑著,一邊使勁拉開北堂煦護在胸前的手,一邊把他的外衣也扯了下來。

  外衣被脫掉,北堂煦只剩一條薄薄的裡衣,此時還因為濕漉漉而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體,微微有一些透明,北堂煦覺得自己好像被剝光了一樣,再看澹台煙雲肆無忌憚在自己身上遊覽的目光,頓時氣得滿臉通紅。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邪笑著勾起北堂煦的下巴,趁他怔愣的時候,一把把他攔腰抱起,向屏風後面走去。

  屏風後面是一張紅得有些曖昧的紗帳錦床,北堂煦驚得猛推澹台煙雲,大叫:“快放開我。”

  “好。”澹台煙雲應著,便把北堂煦扔到床上,自己隨後欺身上去,壓到北堂煦身上,雙腿半跪著把北堂煦還在猛蹬的雙腳壓制住,雙手一刻不閑地解開北堂煦的裡衣。

  “澹台煙雲,你瘋了。”北堂煦大叫著,雙手拼命推著澹台煙雲的胸膛,但是身上的人紋絲不動,還俯下身來,湊在他的身邊,近乎呢喃地說:“我是瘋了,十六年來,我光是想你,就已經想瘋了。”

  溫熱的氣體呼在北堂煦的脖頸上,讓他忍不住一陣輕顫,隨後細細密密的問落了下來,輕輕地,充滿了柔情與愛撫,一路向下,一直落到他的胸前。

  北堂煦此時理智盡失,只能任著自己被一陣陣的酥麻淹沒,直到胸前的一點丹朱被濕潤的口腔含住,快感襲上神經同時腦袋也在瞬間清醒,意識到自己竟然沉浸在這個曾經侵犯自己的人的挑逗中,北堂煦只覺血氣上湧,又急又氣地猛一推澹台煙雲:“停止。”

  澹台煙雲一時不察被推了開來,人還坐在北堂煦身上,眼裡霧濛濛地有些失神,呆呆地望著身下已經全身泛紅的人,眼裡卻找不到焦點。

  “如果你再繼續下去,我發誓會一輩子消失在你的面前。”北堂煦咬著牙恨恨地說,上一次被侵犯的屈辱又一次湧上心頭。

  被侵犯過一次,傷害過一次,明明知道這個人是危險分子,最好是離得越遠越好,卻偏偏還是被他的故事打動,為他的溫柔和眼裡的癡迷感動,竟然還差一點送上自己。

  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的失控,想到鶯飛園還有一個因自己紅顏早逝的人,想到兩個人永遠不可能跨越的性別鴻溝,自己怎麼可以因為可恥的情。欲而沉淪

  不管這個人對自己抱著什麼樣的感情,也決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侮辱自己。

  此刻的北堂煦有些恨澹台煙雲,恨他的深情讓自己不知所措,但更恨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動搖。

  生怕真實的情緒會洩露,他只能緊緊地咬著牙關,用眼神做無聲的抗議。

  澹台煙雲剛剛是一時忘情,並沒有真的想對北堂煦下手,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大的反彈,看著身下的人牙關緊要,睜大的眼眶竟微微有一些紅,而胸前是一片曖昧的紅痕,就覺得胸口一緊,心裡一陣刺痛。

  翻下身躺到北堂煦的身邊,伸手輕輕撫過北堂煦的額頭,微涼的掌心讓北堂煦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

  像是為了安撫,澹台煙雲把頭靠到北堂煦耳邊,摸索到他的手掌,用自己的手心貼著他的手心,柔聲道:“北堂,你放心,在你沒有同意之前,我是不會再碰你的。”

  北堂煦像是受到震動,身上輕顫一下,轉過頭來看著澹台煙雲,就見他神情嚴肅,情真意切,眼色深沉,有些隱忍的欲念。

  見北堂煦一臉的不信任,澹台煙雲無奈地苦笑:“北堂,我真的很害怕你會再一次離開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再理我,我大概,會生不如死吧。所以,我願意忍,一直到你可以接受我為止。”

  短短的幾句話,卻讓北堂煦有種山崩地裂的感覺,像他這樣不可一世的人,卻願意為自己卑微至此,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自己真的有力量,可以逃開這種癡到近乎瘋狂的感情嗎?

  北堂煦覺得胸口某個地方一陣燥熱,那種熱一直延伸到臉上和眼睛。

  不可以露出軟化的表情,不可以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心,一旦被他發現自己其實擁有同樣的心情的話,就再也不可能逃開他的糾纏了。

  害怕會被澹台煙雲看出心裡的波動,北堂煦把頭轉到另一邊,留個後腦勺給他。

  澹台煙雲卻當他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不肯看自己,輕輕地歎了口氣,好言道:“北堂,我是真的怕你會著涼,你把濕衣服脫下來,我保證不會再動手動腳。”

  見北堂煦不動,澹台煙雲打了個響指,一個黃衣女子如鬼魅般閃了進來,對床上的景象視若無睹,向澹台煙雲福了福身子,道:“城主有何吩咐?”

  “去別館拿兩套幹的衣衫過來給我們換。”

  “是。”黃衣女子說完,又如鬼魅般一閃不見。

  澹台煙雲拍了拍北堂煦的背脊:“北堂,來回別館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不能把濕衣服穿在身上,你要是不想自己脫的話,我就只好幫你了。”

  大概是威脅起了作用,北堂煦猶豫了一下,終於坐了起來,背對著澹台煙雲快手快腳地脫了裡衣,露出結實精緻的裸背,隨後迅速縮到被子裡,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實。

  澹台煙雲見北堂煦像防色狼一樣防著自己,眼裡露出深深的無奈。

  北堂煦裹在被子裡盯了他一會,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悶悶地說道:“你的衣服也是濕的。”

  澹台煙雲愣了一會才體會出北堂煦的意思來,當下大喜過望,連忙道:“對哦,那我也脫掉吧。”三兩下把自己脫個精光,澹台煙雲學著北堂煦的樣子躲進被子裡,卻不敢靠他太近,還要努力壓抑自己的身體不要反應。

  北堂煦似乎感覺到澹台煙雲在艱難自製,也有些無力,但緊張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澹台煙雲等了一會,見北堂煦沒什麼反應,似乎是睡著了,便大著膽子把手輕輕環過他的腰,裸.露的肌膚一碰觸帶來一陣戰慄的快感,澹台煙雲差點忍不住起了反應。

  終究理智戰勝了衝動。

  可以這樣和他躺在一起,抱著他,看著他的睡顏,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躁動的心漸漸沉靜下來,終於靠著北堂煦緩緩入睡。

  北堂煦睡得不太安穩,模模糊糊做著夢。

  夢裡是天機子的小草廬,草廬外光腳丫的小女孩蕩著秋千,銀鈴般的笑聲在竹林裡回蕩。

  面目模糊的小男孩扒著窗戶,天機子神情嚴肅,他說:“北堂,你將來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但是你們會經歷許多的劫難,你愛的人還將遭受一場大災難,躲過了,你們自然從此雙宿雙棲,躲不過,他就要死。”

  忽然間他變成了青年模樣,白衣翩然,玉樹臨風,遺世獨立地站在春城漫山遍野的桃花林裡,面前是水清見底的桃花溪,水聲潺潺,溪裡卻不見姿容傾城的男子。

  他的身後,桃花大片大片地飄零。

 

  第37章:真心咬人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雨已經停了,夕陽露了出來,斜了一些柔柔的光線進到畫舫裡。

  北堂煦睜開眼,正好看見澹台煙雲低著頭看著他。

  那是平時的他不會露出來的,溫柔,深情,仿佛看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般的神情,淡淡的昏黃光線斜過他的臉龐,明暗不定,有些無奈,傷感,以及那種可望不可及的悲哀。

  北堂煦就覺得心裡一暖一痛,澹台煙雲卻在見到他醒來的瞬間變換了表情,換上淺淺的微笑。

  “醒啦。”起身越過他,到屏風邊拿起擺在那裡的一套衣服換上,北堂煦怔怔地看著他利索地穿好衣服,腦海裡還是睜眼一刹那看到的凝望。

  澹台煙雲換好衣服,拿過另一套扔給北堂煦:“穿上吧。”

  北堂煦換上衣服,兩人站到一起,看著對方,都有些失神。

  北堂煦身材跟澹台煙雲相當,因此雖然是澹台煙雲的衣服,穿在身上卻非常合身,一身水碧色的輕綢雲裳,淡淡的青色過度到微微淺碧的白色,營造出雲水的感覺,風拂過,衣角輕飄,仿佛碧青水面揚起波紋,連人心也跟著晃動。

  澹台煙雲一身絳紅綢衣,領口繡著金線團花,過分張揚華麗的衣衫,穿在同樣美得過分的人身上,卻是說不出的相得益彰,恰到好處。

  澹台煙雲就覺得北堂煦俊秀飄逸,風采照人,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而北堂煦,找不到任何詞語形容眼前的澹台煙雲。

  兩人沉默地看著對方,許久,澹台煙雲先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走吧,去吃東西。”

  說罷拉著還在失神的北堂煦的手腕,走出了畫舫。

  一路上,北堂煦看著妖孽般的澹台煙雲,見他好像是往酒樓去的樣子,心下暗暗叫苦,這個人怎麼一點自覺都沒有,就他這樣去酒樓,光應付圍觀的人恐怕就要費一番功夫了,哪裡還有力氣吃東西。

  當下戳了戳澹台煙雲的胳膊:“澹台,別去酒樓了吧。”

  澹台煙雲回頭,不解地問他:“吃東西不去酒樓,那你想去哪裡?”

  北堂煦停下腳步不說話,不去酒樓去哪裡?總不能去鶯飛園吧。

  澹台煙雲見他為難的樣子,笑笑道:“要不,去煙華別館吧,春城的飯食還是不錯的。”

  北堂煦想了一下,點點頭。

  兩人走到煙華別館,遠遠就見一人站在別館門前,色錦衣,原本高大俊挺的人,不知為何看起來卻有些落魄,衣服還有些濕,看來是淋了雨,也不知在館前站了多久。

  煙華別館人員稀少,竟也沒有人理會他。

  澹台煙雲原本因和北堂煦一起心情正好,眼裡也是笑意盈盈,但在見到那人後迅速斂去了笑意,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北堂煦也是微微皺眉。

  樓飛沙已經看到了他們,連忙跑了過來,看著澹台煙雲:“澹台。”聲音有些暗啞。

  北堂煦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有話要說,便對澹台煙雲道:“澹台,你跟樓堡主談談,我先進別館等你。”

  樓飛沙這才轉過頭看了北堂煦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眼都紅了。

  北堂煦竟然穿著澹台煙雲的衣裳,手腕還被他抓在手裡,前不久北堂煦還跟澹台煙雲彆彆扭扭的,但是剛剛他們在畫舫上相擁,現在北堂煦穿著澹台煙雲的衣服,被他拉著手,難道他們剛才,已經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可能發生的情況,樓飛沙就覺得胸口被一團熊熊的烈火燒著,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澹台煙雲對樓飛沙視若無睹,冷冷地扔出一句:“滾開。”

  樓飛沙胸口一陣銳痛,還是強行忍著對澹台煙雲說道:“澹台,我有話問你,問完就走。”

  澹台煙雲皺眉,顯出不悅的神色來,抓著北堂煦的手微微有些用力。

  北堂煦感覺情況不太對,樓飛沙似乎也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便掙開澹台煙雲,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們還是好好談談吧。”說完繞開樓飛沙走進了煙華別館。

  樓飛沙望著澹台煙雲,眼神有些空洞:“澹台。”

  “說完就滾。”

  “為什麼是北堂煦?”樓飛沙鼓起勇氣,終於問了出口,為什麼是他?同樣是男人,為什麼可以愛上他卻不能愛上自己?如果他比我好,比我更愛你也就算了,可是這個人對你的情意,根本不及我的百分之一。

  “你有什麼資格問這個問題?”澹台煙雲冷眼掃了他一下,幾乎可以將他結成冰。

  “澹台,我才是真心愛你的人。”聲音幾乎是絕望的哀求。

  “真心?呵~”一聲嘲弄的冷笑,“樓飛沙,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不要跟我跟我講你那醜陋的真心?”擒住樓飛沙的下顎,澹台煙雲的眼神幾乎是狠厲的,“利用別人的真心的人,竟然還想拿自己的心作為籌碼?樓飛沙,如果你真的有心,就挖出來給我看看。”

  放開樓飛沙,澹台煙雲頭也不回地走進煙華別館,別館的朱門緩緩關上,阻隔了樓飛沙的真心和恨意。

  “真心不過狗咬人,咬過了,留下疤痕,狗死了,人痛一生。”清脆動聽的少女聲音讓樓飛沙身體一顫,轉身看,就見粉色衣裳的絕色少女從拐角處款款走出,一肌一容,盡態極妍,臉上卻如霜雪般冰冷。

  樓飛沙呆呆地看著明鏡煙雪,眼裡有震驚也有愧疚,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幹啞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第38章:阻礙

  明鏡煙雪冷冷地看著樓飛沙,高大俊挺,五官刀削斧鑿般深邃,一身威嚴的衣,自有一股傲氣散發開來。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應該意氣風發的男人,此時卻髮鬢微亂,衣服也是濕的,眼神空洞落寞,落魄至極,哪裡有半點英雄豪俠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原來都是一樣的,是不是世上的人,都想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和人?”明鏡煙雪說的很慢,一字一句都透著冷意。

  “煙雪”樓飛沙張張口,不知怎麼接她的話。

  “這麼多年來,我每每想起你,都是有恨難消,我以為,如果可以看到你跟我受一樣的苦的話,我也許就可以釋懷一點。”明鏡煙雪伸手撥了撥他散下來的鬢髮,“現在看到了,但是好像一點用都沒有,我想,也許我恨你,並不是因為你不愛我,而是因為你愛的是我師兄。”

  原來並不是沒有心,只是心裡沒有我。

  “對不起。”世間最沒用的三個字,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不能說任何話語。

  “沒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天下間唯有真心求之不得,但也唯有真心隨手可棄,對師兄來說,北堂煦是求之不得,而你,是隨手可棄。”而對於你,澹台煙雲是求之不得,我是隨手可棄。

  樓飛沙緊緊握著拳頭,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對澹台煙雲來說,只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存在。但是怎麼可以甘心?

  明鏡煙雪冷眼看著樓飛沙緊咬牙關,努力控制著自己情緒的樣子,心裡微微抽痛,終於還是裝作沒有看見,冷著聲音道:“你放心,師兄跟北堂煦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樓飛沙抬頭,眼裡有些茫然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不允許。”明鏡煙雪濃密的睫毛輕顫,宛若蝶翼翩然,幽幽道:“樓飛沙,如果我要阻止他們在一起的話,你會幫忙吧。”

  “可是,你為什麼要阻止他們?”

  “這個你不用管,你只要說幫不幫。”

  決定並不艱難,樓飛沙只是略微思索,點點頭:“好。要我怎麼幫?”

  “現在還不是時候,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怎麼做。”

  明鏡煙雪嘴角勾起一抹笑,卻顯得更加冰冷。

  走進煙華別館的花園,明鏡煙雪就看到滿園桃色如霞,花園中的白玉桌旁,坐著一碧一紅兩條身影,桌上擺著精緻的飯菜,一壺清茶,兩盞玉杯。

  絳紅色衣裳的男子正在給青碧色衣裳的男子夾菜,動作細緻,神情溫柔,風輕拂,粉色花瓣紛紛飄下,落滿兩人的肩膀。

  那樣的場面幸福得太刺眼,明鏡煙雪只覺得眼眶微微發熱,她知道這樣的場景一定在師兄的夢裡出現過很多次。

  可是她卻必須親手破壞它。

  輕輕地走了過去,為兩人滿上茶,明鏡煙雲微笑道:“北堂公子,好久不見。”

  北堂煦突然見到明鏡煙雪,有些意外,便點點頭,算是行禮:“好久不見,明鏡姑娘。”

  “時間過得真快。”明鏡煙雪坐到澹台煙雲身旁:“距上次跟北堂公子同桌吃飯都已經五個月了,北堂公子風采依舊。”

  北堂煦不知道明鏡煙雲為什麼突然這麼客套,只好笑笑:“明鏡姑娘也依然風華無雙。”

  “北堂公子真會說笑,在師兄面前我怎麼能配得上風華無雙這四個字呢?”

  “哪裡,明鏡姑娘可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呢。”

  北堂煦話音剛落,就被澹台煙雲掐了一下腰:“北堂,不要當著我的面讚美別人,我師妹也不行。”

  北堂煦無奈,這個人明明是一城霸主,但是在他面前卻總是不自覺流露出幼稚的一面。

  明鏡煙雪臉上沒什麼變化,卻順著北堂煦的話接下去道:“北堂公子真會哄人,想必你的未婚妻一定很幸福吧。”

  明鏡煙雪剛說完,澹台煙雲臉上就變了顏色:“煙雪,出去。”

  北堂煦也是一愣,總覺得明鏡煙雪有些刻意,但是卻也提醒了他一件事,他還有一個承諾了一生一世的未婚妻在鶯飛園等著他,而他現在卻像一個情人一樣陪在另一個人身邊。

  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要面對的問題,遠不是他可以預見的啊。

  明鏡煙雪並沒有為澹台煙雲的怒氣所動,依舊雲淡風輕地說著:“心這種東西,如果不是全部,就不要輕易給出。北堂公子的人生已經許給了另一個人,又怎麼能夠因為師兄的溫柔就輕易動搖呢?難道你還貪心地想要坐享齊人之福嗎?”

  “不是”

  北堂煦話未說完就被澹台煙雲打斷:“煙雪,你打算惹怒我嗎?”

  “師兄。”明鏡煙雪毫無畏懼地對上澹台煙雲的眼睛:“難道你覺得北堂煦可以丟下他的未婚妻跟你在一起嗎?還是你真的打算和顧蕪芫共用一人?”

  話音未落,澹台煙雲已經一掌掃落一桌的飯菜:“明鏡煙雪,立刻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和你動手。”

  “師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當真想拿你的命賭嗎?”

  “滾。”澹台煙雲一掌揮去,掌風從明鏡煙雪耳畔掃過,震斷了幾縷青絲。

  明鏡煙雪不再說話,轉身走出花園。

  澹台煙雲回頭,就見北堂煦望著自己,眼裡有些茫然:“澹台,明鏡姑娘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拿命去賭?”

  澹台煙雲輕輕一笑,拍了拍北堂煦的背脊,像是安撫:“沒什麼,大概他們都覺得,我跟你在一起,要冒很大的風險吧。”

  北堂煦渾身一僵,不自在地扭過頭:“澹台,不用冒險,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澹台煙雲臉色陰沉,卻不多爭辯,心裡的聲音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39章:百花穀

  晚上,北堂煦回鶯飛園,剛走到鶯飛園門口,就見香粉在門外團團轉,一臉慌張失措。

  北堂煦上前:“香粉,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站在外面。”

  “公子。”香粉一見北堂煦,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公子,不好了小姐她,小姐她被抓走了”

  “什麼?”北堂煦瞪大眼睛,神情愕然:“小姐被人抓走?是誰幹的?”

  香粉哭哭啼啼,聲音也不連貫:“她們她們說是是蝶戀宮的人說如果要救救小姐的話讓公子去去百花谷不准找幫手要自己自己去公子,怎麼辦啊,嗚嗚嗚”

  北堂煦拍了拍香粉的肩膀,安撫她:“別擔心,我會把小姐就回來了。”說罷進了園裡把馬牽出來。

  見香粉還站在外面,已經停止哭了,但是眼眶紅紅,眼角還有淚水未幹,就道:“這幾天你好好看著鶯飛園,我會把小姐平安帶回來的。如果有人找我的話,就說我有事出門了。”

  香粉點點頭,北堂煦翻身上馬,一拍馬的三叉股,“駕”的一聲,飛馳而去,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三天后,北堂煦到了百花穀外。

  百花穀是個小盆地,三面環山,一面懸崖,只有一條進穀的小道,地處天險,易守難攻,加上穀中土壤奇特,長滿了各種奇花毒草,進穀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誤中奇毒,因此多年來蝶戀宮雖在江湖上作威作福,禍害一方,多次有人提議攻穀圍剿,但憑著天時地利,蝶戀宮都是有驚無險,並且愈加囂張。

  北堂煦策馬立于進穀的小道前,兩邊是高聳的山峰,兩名女子守在小路兩邊,一見到北堂煦,語氣不善地喝道:“是誰,竟敢擅闖蝶戀宮重地。”

  北堂煦冷冷一瞥:“告訴宮紅衣,北堂煦來了。”

  兩名女子聞言面面相覷,打量了馬上的人一會,其中一個對另一個點點頭,轉身跑進了穀裡通知。

  不一會兒,進穀的女子跑出來,對北堂煦頷首:“北堂公子,請下馬隨我進穀。”

  北堂煦下馬,把馬交給另一個女子,跟著那人進穀。

  小道兩邊是高高的山壁,北堂煦邊走邊皺眉,難怪蝶戀宮作惡多年還沒有被剷除,這樣的地理位置,不僅進穀難,進去了想出來也是不易。

  走到小路盡頭,就見一片開闊的凹地,方圓數裡,長滿了奇花異草,山谷對面,就是懸崖,蝶戀宮的行宮就建在懸崖邊上,庭院錯落,巧奪天工。

  最特別的是滿穀彩蝶飛舞,煞是動人。

  北堂煦環視一周,發現穀中要地上都有女子守衛,行宮更是戒備森嚴,看來宮紅衣行事非常小心。

  那名女子帶著北堂煦小心地避開一些花草,進了行宮,直接走到大殿裡。

  走進大殿大門,女子輕輕福身:“宮主,北堂公子帶到。”

  “嗯,你下去吧。”宮紅衣懶懶地說,女子道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北堂煦抬眼望,就見大殿正位上擺著一張巨大的臥榻,榻上披著上等的狐皮毯子,宮紅衣一身暴露的紅衣斜斜躺在榻上,酥胸半露,臉上一派慵懶表情,顯得嫵媚惑人。

  “北堂公子,你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宮紅衣媚態橫生,聲音黏膩,朝著北堂煦頻送秋波,風騷入骨。

  北堂煦就覺得這種場面很是無恥,冷冷說道:“廢話少說,把蕪芫交出來。”

  “哈哈哈~”宮紅衣仰天大笑:“北堂煦,你果然與眾不同,一般人見了顧蕪芫那副鬼樣子早就吐了,你不但沒有嫌棄,竟然還不離不棄,還真是讓我佩服啊。”

  宮紅衣這話勾起了北堂煦的舊愁新恨,想到顧蕪芫會受這種苦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妖婆,她現在竟然還落井下石,簡直是可惡至極,北堂煦緊緊捏著拳頭,咬牙道:“宮紅衣,我來這裡不是跟你做口舌之爭的,你要怎麼樣才肯放了蕪芫?”

  宮紅衣坐了起來,拉了拉衣襟,臉上似笑非笑:“北堂公子,我想做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顧蕪芫都那個樣子了,你難不成還要守著她?不如就從了我,做個一夜夫妻”

  “無恥。”

  “無恥?”宮紅衣聞言不怒反笑:“這男歡女愛可是世上最銷魂的事,怎麼能算得上無恥呢?真要說無恥的話~北堂少俠的行為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你胡說什麼?”

  “胡說?”宮紅衣又是仰頭大笑:“北堂煦,慕容江南比武招親那日你跟澹台煙雲在樹林做的那檔子事,那可是白日青天啊,怎麼能說我胡說呢?”

  北堂煦頓時臉色煞白,那日的事本就是他心裡的隱疾,沒想到竟然會被宮紅衣知道。

  其實並不奇怪,那日是群雄齊集之時,宮紅衣隱身其中也不為奇,但是竟然會被她撞見,北堂煦只覺得渾身戰慄,難以自恃。

  宮紅衣卻是不依不饒:“北堂公子一直據我於千里之外,我還真以為你對顧蕪芫的心可昭日月,沒想到原來是怎麼回事,原來北堂公子不喜歡壓別人只喜歡被別人壓啊,這還真讓我有些煩惱~”

  北堂煦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紅:“宮紅衣,你閉嘴。”

  “怎麼,我有說錯什麼嗎?還是說堂堂的北堂劍客原來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弱之輩麼?”

  “你到底想怎麼樣?”

  “北堂煦,你武功不及我,現在進了蝶戀宮,澹台煙雲也不在你身邊,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難道紅衣宮主特意‘邀請’在下來百花穀就是為了羞辱我?”

  “羞辱說不上,我只是就事論事,說實話,像你這種在下面的男人我也是在沒什麼興趣了。”宮紅衣說著臉上露出一種嚮往的表情來:“如果是澹台煙雲的話就不一樣了,只有他那樣睥睨天下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人間極品。”

  北堂煦看著宮紅衣的表情,就覺得說不出的淫穢,聽著她對澹台煙雲意淫的話語,竟比她要自己侍寢的時候更加不舒服,幾乎忍不住直接拔劍刺上去。

  “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宮紅衣媚眼輕挑:“自然是想跟你合作。”

 

  第40章:蝶戀宮

  北堂煦不解地看著宮紅衣:“我跟你之間有什麼好合作的?”

  宮紅衣笑:“你自然沒什麼值得我合作的,換句話說,我真正想合作的人並不是你,而是澹台煙雲。”

  北堂煦冷聲道:“那你應該去找澹台煙雲,找我做什麼?”

  “哈哈哈~北堂公子,你還真是率直得可愛,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澹台煙雲目空一切,是個軟硬不吃的主,不過,卻沒有人知道,其實澹台煙雲是聽一個人的話的,北堂公子,憑著你跟澹台煙雲的關係,只要你說一聲,還怕他不肯跟我合作麼?”

  “紅衣宮主太抬舉在下了。”

  “抬舉?北堂煦,澹台煙雲是怎麼對你的我都看得出來,你自己不會毫無自覺吧?總之,如果你想救顧蕪芫,就說服澹台煙雲跟我合作,到時憑著蝶戀宮和春城,想稱霸武林簡直就是探囊取物。”宮紅衣邊說邊走向北堂煦,“當然,你可以告訴澹台煙雲,如果他願意的話,我不介意跟你共用一個男人。”

  北堂煦右手按著別離劍的劍柄,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衝動:“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答應也沒關係。”宮紅衣食指輕輕勾起他的下巴,“你猜,如果我抓的人是你的話,澹台煙雲會不會跟我合作?”

  北堂煦這是才猛地明白宮紅衣引他來百花穀的真正用意,心下一驚,往後猛退幾步。

  “鏘~”的一聲,寒光一閃,別離劍已經出鞘,刺向宮紅衣。

  宮紅衣冷笑一聲,身體向上拔高,避開劍式,左腳一點,踩上別離劍的劍尖,右腳同時向前踢去。

  北堂煦就覺劍鋒下墜,宮紅衣的一踢已至眼前,忙往邊上一閃,撤劍橫砍。

  宮紅衣笑得得意:“北堂劍客好功夫,可惜別離劍的精髓你還沒學到家。”說罷整個人往後仰去,一直到幾乎貼上地面,然後小腿一掃,攻向北堂煦的下盤。

  北堂煦往後退出幾步,舉起別離劍猛地向下砍去,一道劍氣帶著勁風直奔宮紅衣門面而去。

  宮紅衣一聲冷笑,直接貼著地面橫著往左一閃,竟閃開丈餘,避開了強大的劍氣攻擊。

  北堂煦不禁大駭,宮紅衣的功力之高,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正在怔愣中,宮紅衣已經直直立了起來,欺身到北堂煦面前,北堂煦大驚,剛想刺出別離劍,卻見宮紅衣袖子一甩,一陣怪異的香風撲面而來。

  北堂煦察覺的時候已經吸入少許,頓覺腦袋一沉,倒了下去。

  宮紅衣伸手接住北堂煦的身體,哈哈大笑,自言自語道:“有你在手上。我就不信澹台煙雲不肯跟我合作。”隨即高聲喊道:“來人,把北堂煦押下去關起來。”

  “是。”兩名年輕女子走進大殿,從宮紅衣手上接過北堂煦,正要往外拖出去。

  宮紅衣想了一下,道:“關到房間裡就好,找根鏈子鎖起來。”

  “是,宮主。”

  北堂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睜開眼的時候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視線也很模糊,好一陣才清醒過來,待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就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往床外一看,發現自己在一間精緻的房間裡。

  北堂煦一躍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雙手被鐵鍊鎖著,鐵鍊的一端鎖在床頭的柱子上,北堂煦有些鬱悶,想著怎麼弄開鏈子又不被發現,這時肚子傳出一陣咕嚕聲。

  好餓!憑著饑餓的程度北堂煦大致可以判斷自己昏迷的時間,看來蝶戀宮的迷藥比自己猜測的還要厲害一些。

  北堂煦不禁失笑,原來只是想將計就計讓宮紅衣抓住,再趁機潛入蝶戀宮裡尋找顧蕪芫,沒想到一時失算耽誤了這麼多時間。

  看了看手上的鐵鍊,還好只是普通的鐵鍊,要是春城水牢裡那種精鋼玄鐵鍊的話那他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斃了。

  北堂煦想了一下,盤腿坐好,開始運功。

  “別離劍由內息而發,心靜則氣行,以氣為劍,削金斷鐵,手中無兵刃而勝於兵刃。”

  將真氣集中到雙手手腕上,北堂煦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熱,手掌卻有寒氣冒出,驀地,丹田一沉,輕呼一聲,手腕上的鐵鍊應聲而斷。

  北堂煦滿意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房間,發現別離劍就在牆上,看來宮紅衣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啊,當下拿了劍走到門邊,輕輕地推開一條門縫。

  門外有一個綠衣女子守著,聽到聲音一回頭,頓時大驚,還沒來得及喊人,已經被北堂煦飛快地點了穴道。

  把那個女子拖進房裡,北堂煦又探了探外面的情況,發現外面沒有其他的人,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而此時,蝶戀宮的大殿中,宮紅衣依舊衣裳不整地躺在榻上,澹台煙雲雙手抱胸站在大殿中央,冷冷地看著她。

  在北堂煦離開的隔日,澹台煙雲去找他,卻被告知他出遠門了。

  澹台煙雲有些擔心,但又不知去哪找他,沒想到兩日後蝶戀宮派人傳來消息,說北堂煦在她們手上。

  澹台煙雲大為震怒,連夜往百花谷,連馬都沒騎,靠著驚世駭俗的輕功,僅用了兩天時間就到了百花穀,來不及讓守在入穀小路前的人通報,一掌掃開了那兩個人就沖了進來,直接到了蝶戀宮的大殿。

  宮紅衣原本正在大殿上跟男寵廝混,被突然出現的澹台煙雲下了一跳,不過宮紅衣閱人無數,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把孌童打發了下去,也不把衣服穿好,就露出大半個酥胸斜倚著,媚態橫生。

  宮紅衣看著澹台煙雲俊美無儔的臉龐,身材挺拔削瘦,站在那裡巍然不動,簡直是人間美景。心裡只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想著要是能跟這個男人風流快活的話,讓她拿天下來換她也願意。

  真可惜,是個斷袖。

  想到這,宮紅衣露出輕佻的笑容:“澹台城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廢話少說,把北堂交出來,不然我拆了你的老骨頭,再一把火掃了你的破地方。”

  宮紅衣微惱地眯了眯狹長的雙眼,透出一點危險的意味。

  老骨頭?破地方?

 

  第41章:墨畫

  宮紅衣的不悅只持續了短短時間,很快又換上慣有的媚笑:“澹台城主別這麼不近人情嘛,我會採取這樣的手段,冒著得罪城主的危險把北堂公子請來作客,無非是想好好地跟城主談談合作的事宜。”

  澹台煙雲冷嗤一聲:“合作?”

  “不錯,最近春城突然現身中原武林,還頻頻搞了這麼多動作,其背後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宮紅衣邊說邊想搭上澹台煙雲的肩膀,澹台煙雲輕輕一閃避開了,宮紅衣只好悻悻地收回手繼續道:“剛好我蝶戀宮想做的事跟春城是一樣的,所以我想,要是澹台城主肯跟蝶戀宮聯手的話,那還用愁大事不成麼?”

  “呵~”澹台煙雲一臉輕蔑:“憑什麼?”

  宮紅衣也不惱,正了正顏色道:“我知道澹台城主武功蓋世,當今武林恐怕沒人是你的對手,春城的實力怎麼樣我們雖不知道,不過從城主和你的那幾個護法看來,想必不亞於任何一個大門派。但是嘛~春城畢竟是初出江湖,對於道上的規矩看來還不是很瞭解,我蝶戀宮立於江湖已經多年,葉茂根深,如果聯手的話,這天下,簡直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哈哈~”澹台煙雲大笑兩聲,一臉嘲弄:“紅衣宮主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憑你一個小小的蝶戀宮竟敢拿來跟春城相提並論。告訴你,春城要稱霸武林,那是志在必得的事,至於你的蝶戀宮,給我提鞋都不配。”

  饒是宮紅衣一心想要好言解決,也終於被澹台煙雲囂張的態度激出了怒氣,當下也不再客氣,冷著臉道:“沒想到城主還是那麼不可一世,目空一切,好在我做了兩手準備。澹台煙雲,北堂煦現在就在我的手上,他是死是活,那可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勸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

  澹台煙雲嘴角輕挑:“就紅衣宮主這點智力竟然能在江湖上橫行這麼多年,看來這中原武林比我想的還要無能啊~”

  宮紅衣杏目圓瞪:“你這話什麼意思?”

  澹台煙雲掃了她一眼,冷冽的眼神讓她遍體生寒:“你怎麼會愚蠢地認為綁架了北堂,我就會任你擺佈?”

  “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他?”宮紅衣像是有些不可置信,難道那人給的消息是錯誤的,澹台煙雲對北堂煦並不是那種感情?

  澹台煙雲眼神狠戾,嘴角卻含著微笑:“宮紅衣,你處心積慮這麼久想得到我春城的不老桃花,不就是因為不老桃花可以起死回生,永世不老嗎?倘若你敢殺了北堂,我就把你碎屍萬段,血洗蝶戀宮,再用不老桃花救活北堂煦。這樣,你還認為你有勝算嗎?”

  澹台煙雲話未說完,宮紅衣已經冷汗沉沉,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千算萬算終是棋差一著,緊要關頭被澹台煙雲反將一軍。

  以澹台煙雲的性格,蝶戀宮怕是難逃一劫。

  另一方面,北堂煦避開重重守衛,逐間屋子尋找顧蕪芫的下落,但是找遍了蝶戀宮的大牢和房間,也不見顧蕪芫的蹤影。

  “到底蕪芫會被關在哪裡呢?”北堂煦站在屋頂上,俯瞰著整個蝶戀宮,想看看還有什麼沒找過的地方,忽然眼前一亮,看到蝶戀宮還有一處獨立的小庭院,是剛剛沒有找過的。

  北堂煦縱身一躍,落到了庭院裡,院子很小,也沒有花草,只種了兩棵已經凋謝的桃樹。

  “宮紅衣真是想不老桃花想瘋了。”北堂煦看著那兩棵桃樹若有所思,再向周圍環視一周,發現這個院子裡只有一間屋子,但是沒有守衛,心裡不禁有些失望。

  沒有守衛,也就是說顧蕪芫並不在這裡。

  無論如何,先看看再說吧,北堂煦邊想邊走到那間屋子門前,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很大,但是擺設簡單幹練,還有一些日常用品。

  北堂煦細細看了一下便皺起了眉頭,這是男人的房間,而蝶戀宮裡除了宮紅衣的男寵沒有其他男人,而這間屋子沒有脂粉味,擺設也很幹練,不可能是男寵住的地方。

  北堂煦摸了摸下巴,院子是獨立的,沒有守衛,像是客人住的,有生活用品,應該是常客。

  蝶戀宮的常客,還是男人,難道是慕容符?

  也不大可能,慕容符平時穿金戴銀十分講究,這間屋子的風格絕對不符合他的個性,而且屋子的擺放設計看起來,應該是年輕的男子。

  年輕男子?難道江湖上還有其他人和蝶戀宮勾結?北堂煦驀地想起那日襲擊慕容江南的人,慕容江南說那些人和蝶戀宮有關係,當時沒有細想,現在聯繫起來,慕容符不可能襲擊自己的女兒,也就是說,江湖上還有一股勢力和蝶戀宮勾結。

  年輕男子,會是誰呢?可以在江湖上隱藏這麼久,而且在前段時間清洗鶴唳山莊勢力的時候不受影響,應該心機很深,而且勢力不弱,那可是很可怕的人物。

  可是,會是誰呢?

  北堂煦越想越覺得不妙,不由得在屋子裡踱了起來,走到床頭的書桌旁時,忽然眼前一亮。

  書桌上放著一張墨畫,用紙鎮壓著,應該是房間的主人畫的。

  北堂煦細細看了起來,畫上是一處庭院,種滿了桃花,還有石桌茶盞,細細的花瓣飄在空中,不知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無奈。

  看得出來作畫人當時的心情也頗為傷感壓抑。

  北堂煦就覺得畫上的景致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也許能從這畫上找到些線索也說不定,北堂煦想著,便把墨畫折好,放進袖子裡,又在屋子裡找了一陣,沒什麼其他的發現,就輕輕地閃出了屋子。

 

  第42章:墜崖

  北堂煦出了庭院,心裡有些著急,裡裡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見顧蕪芫,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北堂煦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再去找宮紅衣吧,要是再被她抓住,想要脫身可就難了。

  北心裡著急就有些慌神,一時不察,被一個巡邏的女子發現,那女子一見北堂煦立刻失聲大叫:“快來人,北堂煦跑了。”

  許多女子聞聲跑了出來,二話不說戴上金絲手套就開始攻向北堂煦。

  北堂煦知道這些人雖然武功不濟但都是用毒的高手,便也小心應付起來。

  那些女子手裡抓著各種暗器,看准縫隙射向北堂煦,北堂煦舞動長劍,將暗器盡數擋了下來。

  隨後踩著步法,靈巧地近到那些女子身邊,長劍輕刺,割傷了好幾個人的手腕。

  北堂煦無意殺人,只是想阻止她們的攻勢。果然那些女子手上一痛,暗器紛紛掉了下來。

  其他的人一看,攻勢更勁,頓時暗器鋪天蓋地地朝北堂煦飛去,有些還不甚傷了同伴,幾個不小心被暗器射中的女子面色發紫,倒在地上唉唉慘叫起來。

  其他人見狀絲毫不為所動,依舊一刻不停地攻擊北堂煦,那些中毒的女子沒有解藥,片刻便一命嗚呼了。

  北堂煦心情惡劣,這些人簡直是喪心病狂,自己的同伴中毒居然不去相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在面前死去,宮紅衣難道就是這樣帶領蝶戀宮的?

  心裡氣憤,劍勢也淩厲了起來,打橫一劈,迸發的劍氣攔腰傷了一大片女子。

  那些女子仿佛殺紅了眼一般,並不為北堂煦的殺氣所懾,甚至越來越多的人聞聲來支援。

  北堂煦看著四面八方跑過來的女子,眉頭擰成一塊,看來今日不大開殺戒是跑不了了,要是驚動了宮紅衣的話可就不妙。

  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北堂煦剛想完,就見遠處一個紅色的身影淩空飛奔而來,正是宮紅衣。

  北堂煦心裡大叫不妙,想要舉劍迎上去,卻在看到隨後跟來的人時愣了一下。

  而同時,那些原本紅了眼攻擊北堂煦的女子也都停了下來,齊齊望向宮紅衣奔來的方向。

  俊美的紫衣男子緊跟著宮紅衣飛身過來,只見他身形輕盈,臉上一派從容,而宮紅衣卻是滿臉的慌張失色。

  原來剛剛在大殿裡,宮紅衣和澹台煙雲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宮紅衣自然不是澹台煙雲的對手,沒過幾招就敗下陣來,情急之下逃了出來,想著快抓住北堂煦來牽制澹台煙雲,於是急匆匆地向關著北堂煦的地方跑來。

  沒想到一到內院,就見一片混亂,而北堂煦已經跑了出來。

  宮紅衣大叫不妙,這個時候被澹台煙雲抓住就完了,看來要儘快取得先機,心下想著,掌中運氣,身形一閃到了北堂煦身邊,兩個人對起招來。

  北堂煦本就不是宮紅衣的對手,加上被囚了兩日滴水不進,身體已經十分虛弱,兩下子便被宮紅衣扣住了喉嚨。

  同時,澹台煙雲落到了他們面前。

  “澹台煙雲,不要過來。”宮紅衣右手扣住北堂煦的喉嚨,尖尖的藍色指甲抵著他的頸動脈。

  澹台煙雲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宮紅衣閃著有藍色光芒的指甲,慢慢地開口:“只要你的指甲刺進北堂的喉嚨半分,我就刺穿你的心臟。”

  宮紅衣心裡抖了一下,同時也抓住了重要的資訊,果然,澹台煙雲很在乎北堂煦,那麼,自己還是有些勝算的吧。

  念頭一轉,宮紅衣又換上往常的媚笑:“澹台城主別動氣麼,你知道女人家膽子小,要是被你一下不小心下手重了,那可就不好向你交代了。”宮紅衣邊說邊往後退了一點。

  “你在找死嗎?”澹台煙雲語氣清淡,右掌攤開,就見一團白色的氣體在掌心緩緩凝聚,往外冒著寒氣,慢慢地凝結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

  “這一招,叫追魂寒冰掌,我數三聲,你如果不放開北堂,這顆冰珠就會穿透你的心臟。一二”澹台煙雲不急不徐,從容不迫,宮紅衣卻已經滿身冷汗。

  “三。”

  澹台煙雲話音剛落,宮紅衣把北堂煦往前一推,阻止澹台煙雲正要揮過來的追魂寒冰掌,轉身急急地往蝶戀宮後方逃去。

  澹台煙雲見北堂煦被推了過來,快收了掌勢,一聲輕鳴,手上的冰珠裂開,化成水汽消散。

  “北堂。”澹台煙雲接住北堂煦,正想問他情況,但是北堂煦定下身形後,卻又立刻轉身追向宮紅衣,口中大喊:“宮紅衣,你把蕪芫藏在哪裡。”

  澹台煙雲心裡一緊,原來北堂煦回來蝶戀宮是為了顧蕪芫,當下也顧不得心裡的不快,腳下輕點,緊跟北堂煦而去。

  北堂煦一路追著宮紅衣到了蝶戀宮後的懸崖邊上,宮紅衣見無路可退,只好停下身來,面對著北堂煦站著。

  北堂煦看著宮紅衣,擔憂之色流於臉上:“宮紅衣,你把蕪芫關在哪裡?快點放她出來。”

  宮紅衣此時身陷絕境,哪肯放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看了看站在北堂煦身旁的澹台煙雲,冷笑道:“我要是不說呢?”

  “宮紅衣,你已經無路可退了,如果你不放了蕪芫的話”

  “不放的話你又能怎麼樣?殺了我?北堂煦,告訴你吧,顧蕪芫根本不在蝶戀宮,我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顧蕪芫就要給我陪葬。”

  “你到底想怎麼樣?”北堂煦心裡惱極,卻無可奈何。

  宮紅衣笑得陰狠,還有一絲嘲弄,不理會北堂煦,卻轉向澹台煙雲道:“澹台煙雲,你看到了沒有,你一心一意要幫這個人,人家心裡可只有他的未婚妻。”

  宮紅衣本意是要挑撥他們二人,沒想要卻踩中澹台煙雲的禁忌,澹台煙雲眼神如冰淩厲:“自找死路。”右掌一攤,掌心上已經凝聚了一顆冰珠。

  宮紅衣見狀大驚,北堂煦也是一愣,正要阻止,澹台煙雲已經揮動手臂,冰珠追著宮紅衣而去。

  宮紅衣大叫一聲,側過身後退數步,躲開了冰珠的追擊,卻不小心一腳踩空,往崖下墜去。

  “啊~”宮紅衣淒厲一聲喊叫,北堂煦大驚,飛快地一閃,沖向前去,在宮紅衣落崖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同時,宮紅衣眼裡閃過一絲陰狠,被抓住的手往下一扯,北堂煦一時不備,往崖下墜去,宮紅衣卻借著一扯之力躍上崖頂。

  澹台煙雲見狀一急,飛身上前想拉住北堂煦,宮紅衣趁機一掌拍向他。

  澹台煙雲大怒,猛一掌掃向宮紅衣,宮紅衣被掌風震退數步,一口鮮血嘔出,澹台煙雲顧不得理她,一心只想救北堂煦,但是被宮紅衣一攪和已經失了先機,北堂煦正往崖下快速掉落,發出一聲長長的叫聲:“煙雲~”

  澹台煙雲第一次聽到北堂煦喊自己的名字,心裡一震,雙目大睜,大喊一聲:“北堂~”身體向前一躍,就要跟著北堂煦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閃,如電般出現拉住澹台煙雲,澹台煙雲一心在北堂煦身上,並無運功,被青影一拉,扯回了崖上。

  那青影,是一直跟在澹台煙雲身邊保護他的護城者青衫客。

  青衫客一直跟在澹台煙雲身邊,因澹台煙雲武功高強,他基本不需出手保護,只是剛才事情變化太快,他還來不及反應,北堂煦已經被拉下懸崖,而後澹台煙雲竟然要跟著跳崖,那崖深萬丈,縱是功力卓絕,也不禁這麼摔的,才飛快地現身拉住了他。

  澹台煙雲被青衫客一扯回到崖上,立刻又要往前沖去,被青衫客緊緊抓住。

  澹台煙雲大叫:“放開我,北堂在叫我,我要去救他。”

  青衫客緊抓不放,道:“城主,來不及了,你不要衝動。”

  “怎麼會來不及,你快放開我,我要跟著下去。”澹台煙雲想揮開青衫客,卻因為心慌意亂,真氣亂走,出手也是雜亂無章,一時竟掙不開青衫客,只有嘴裡不停叫著:“他在叫我,他在叫我,我要救他”

  青衫客見就要拉不住澹台煙雲,只好趁著澹台煙雲分心之際,出手如電,點中了澹台煙雲的昏穴。

  澹台煙雲眼前一,倒了下去,青衫客連忙扶住,再走到崖邊一望,崖下煙霧繚繞,深不見底,崖壁怪石突出,已經不見北堂煦的蹤影,回首後望,宮紅衣也已逃得無影無蹤。而懷中的澹台煙雲雙目緊閉,眉頭微蹙,眼角有一些濕潤。

  青衫客歎了口氣,只怕澹台煙雲醒來,免不了一場大亂,他的義務是保護春城城主,可是現在他要對付是人,不是城主的敵人,卻是城主自己。

  如果澹台煙雲只是要殺人洩憤他倒不怕,但是看他的樣子,難保他不會再往下跳一次。

  “青衫客,你要記住: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

  青衫客輕揉眉心,上任護城者曾經告訴過他,春城城主的心是隨著一個人的生而生,隨著一個人的死而死,如今北堂煦落下懸崖,生死未蔔,澹台煙雲的心怕也是懸於一線,如果城主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第43章:奇遇

  且說北堂煦,當時見宮紅衣掉下懸崖,生怕失去顧蕪芫消息的他來不及細想就上前相救,不料被宮紅衣倒打一耙,扯下懸崖。

  北堂煦不像澹台煙雲可以憑空借力,直直地墜下崖去,不知為什麼,就脫口大喊澹台煙雲的名字:“煙雲~”

  並不是想讓他救自己,只是本能地,就喊了出來,而身體已經快速下墜。

  北堂煦但聽耳邊風聲呼呼,兩邊是飛快變化的崖壁景色,崖頂越來越遠,看來今日是難逃一劫了,腦中忽然浮現最後見到的澹台煙雲萬分緊張的神情。

  如果自己就這麼死了,他一定會很難過吧,想到這裡,心裡就痛了起來。

  每次自己有危險,第一個出手相救的都是他。

  他說他愛了自己十六年。

  他為了自己強行改變自己的樣貌和人生。

  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想起第一次在春城見到他的情景來,那時桃花千里,月色皎潔,水光粼粼,溪中男子發如玉,膚如凝脂,回眸處,一城傾倒,一城驚春。

  澹台,也許,我也是愛你的吧,如果不是,心裡為什麼會這麼痛呢?

  一想到也許再也見不到他,想到將失去他溫柔的擁抱,他的凝望,他的縱容和深情,心裡竟是無法控制的刺痛。

  就好像,心臟被一千根針刺中一樣。

  原來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也不敢愛。

  在紅塵俗世中,太多的束縛,責任,道,還有和蕪芫的婚約,太多的阻礙,都讓我退縮。

  只有此刻,在我遠離塵世的這一刻,我終於有勇氣正視心裡的聲音。

  如果今生緣盡於此,你一定會很難過吧。

  而我,也一定會遺憾!

  遺憾很多的話,都還來不及告訴你。

  北堂煦心裡一陣劇痛,眼角有淚珠滾出,難道一切都太遲了嗎?

  正在絕望之際,就感到身上一陣刺痛,原來是撞到崖壁突出的怪石,身上頓時被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痛得他臉都變了形,但也因為石頭的阻攔,下落的速度稍微緩了一緩。

  北堂煦心裡一動,好在別離劍還握在手上,當下強忍住疼痛和暈眩的感覺,抓著劍往崖壁猛一刺,劍身沒入崖壁大約有三分之一。

  伴隨著一陣尖銳金屬與土石的碰撞之聲,別離劍鋒利的劍刃在崖壁上劃下一道長長的切口,並火星迸出。

  而北堂煦下落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直至終於停止。

  北堂煦懸在半空,往上一看,原來別離劍被一塊突出的大石擋住,但此時離崖頂已是千丈之遙,想再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低頭下望,腳下仍是煙霧茫茫,深不見底。

  北堂煦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卻面臨著更為艱難的處境,握劍的手力氣漸失,看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結果還是難逃一死嗎?

  心裡不自覺又想起澹台煙雲,剛剛掉下懸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腦海裡閃過的人不是一心想救的顧蕪芫,而是一直在關鍵時候救自己的澹台煙雲。

  但是卻不是因為澹台煙雲救自己才想起他。

  結果還是被天機子說中了,緣來緣滅自有天定,人心本不受自己控制。

  想到剛剛澹台煙雲似乎是想跟著跳下來,但是被一個青衣人拉住了。

  還好沒有跟著自己下來!北堂煦想著,心裡有一股暖意流過,這個人,真的是可以為了自己奮不顧身。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一直逃避,強行壓制心裡的情感,想要兩全其美,結果卻傷人傷己。

  如果還有機會上去,我會告訴你。

  澹台煙雲,我會告訴你,我心裡真正的聲音。

  這種強烈的念頭讓北堂煦產生了求生的欲望,不能死,不想死。

  北堂煦支撐著身體,艱難地向四下張望,想找可以借力的地方。

  忽然眼睛一亮,就見在他左下方五丈開外的地方有一塊突出的平地,那塊平地伸出崖壁兩丈多,而連著崖壁的地方乎乎的,似乎有一個山洞,洞口還長著綠色的藤蔓植物。

  北堂煦觀察了一下地勢,估計了一下距離,隨後深吸一口氣,猛地把劍拔出,往下一縱,身體貼著崖壁,腳下踩著突出的石塊,不一會便落到了那塊平地上。

  北堂煦站在那塊突出的地上看了一下,發現是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表面非常平整,因為落滿泥土,所以看起來像是平地,北堂煦又看向那個乎乎的山洞,發現山洞洞口有鑿過的痕跡,看來這塊石頭和這個山洞都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開鑿的。

  換句話說,這個山洞,以前應該有人來過,可是誰會在懸崖半空鑿這麼個地方呢?

  北堂煦帶著疑惑走進山洞,山洞不大,差不多一間房子的大小,借著斜進來的光線,北堂煦看到山洞裡有簡單的桌椅,桌子上擺著燃剩一半的燭臺和打火石,已經盡數落滿灰塵,山洞邊上是一張石床,石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

  北堂煦向前一看,發現是一具骸骨,身上的布衣已經朽爛,應該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

  這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這樣一個山洞裡?

  北堂煦跪下來拜了幾拜,起身翻動骸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麼,這個人既然住在這裡,就應該知道怎麼回到崖上去,也許他會留下線索也說不定。

  北堂煦將骸骨翻了過來,就發現骸骨身下的石床上刻著字,看字跡應該是用石頭劃的,北堂煦仔細一看,只見石床上刻的是:

  生於亂世,金戈鐵馬,一心平定家國,奈何慘澹收場。

  永平七年,兵臨蘇州城下,不慎為叛將所害,身負重傷,逃至百花穀,幸得安寧所救。安寧絕色,乃千金之身,不堪亂世,避禍於此。吾二人相遇相知,傾心彼此,奈何立場相悖,情深緣淺,終是一別。後太祖戰勝,天下歸心,定年號長寧。安寧回宮為永平帝奔喪,太祖一見傾心,欲納為後妃,安寧抵死不從,餘以兵權相逼,求太祖釋放安寧,後安寧隨侍衛杜青離去,太祖以叛亂之名,賜餘死罪,幸得軍中舊友以命力保,終得赦免。太祖感念余前生軍功,順餘之求,于百花穀後懸崖開鑿山洞,廢餘武功,長囚於此,並詔告天下,謂餘已被賜死。

  半生戎馬,名震天下,然此餘生,所懷所感,皆為與安寧于百花穀中半月光陰。有道是絕色傾城,然安寧一生清淡,只求天下太平,喟歎吾二人此世無緣,若有來生,但求重逢于太平盛世,攜手笑看雲淡風輕。

  若有來者,見此遺書,懇請將餘之骸骨,運往西北春城,與安寧合葬。

  長寧十六年,澹台盞非。

  北堂煦看到落款處的澹台盞非,心下一震,盞非正是開國大將軍鎮國公澹台逸的表字,也就是說,這具骸骨,就是澹台煙雲的先祖,那位與春城建城城主相戀的大將軍,而他遺書中的安寧,應該就是那位末代公主,春城的創始人。

  這麼說來,當年澹台逸並沒有被太祖皇帝殺死,而是被廢了武功,囚禁在這個地方,只是對外宣稱已經賜死。

  北堂煦心情複雜,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在這裡見到澹台煙雲的先人遺骨,當下後退幾步,筆直地跪了下來,喃喃道:“澹台將軍,晚輩北堂煦不慎為奸人所害,落到此地,得見將軍遺骨,也算三生有幸,您若在天有靈,請保佑晚輩可以順利脫困,晚輩他日必定與將軍後人來此將將軍遺骸帶回春城,與安寧公主合葬。對了,將軍的後人如今已是春城城主,武功蓋世,並且救了天下武林,實不辱將軍門風,將軍若泉下有知,定可以含笑九泉。”說罷,“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第44章:奇遇

  北堂煦磕完頭後站起來,周圍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可以離開的出口,最慘的是他已經餓了兩天,體力快要達到極限,而山洞裡沒有食物。

  北堂煦垂頭喪氣地坐在桌子旁,眼睛望著山洞外面,亮白的日光,碧藍的天空和繚繞的煙霧,被山洞口割成一幅拱形的畫卷,漂亮帶著一些不真切,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盤繞著山洞口的那株藤蔓植物前,那是一顆非常奇怪的植物,細細長長的葉子,莖是紫紅色的,非常粗。

  北堂煦起身走過去,用指甲掐了一下那粗大的紫莖,就有很多紫紅色的汁液流了出來,流了他一手。

  北堂煦下意識地就把手指放到嘴裡吸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汁液非常甘甜,刺激著他的口腔,饑餓的感覺更甚。

  北堂煦也顧不得去追究那是什麼植物了,拿起別離劍砍下一大段紫藤,坐在洞口啃吸了起來。

  吸了一肚子的紫色汁液後,北堂煦的饑餓感得到了緩解,疲憊感襲了上來,靠著洞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北堂煦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就像被丟到沸騰的鍋裡煮著一樣,還有一道強大的氣流在體內流竄,衝擊著他的四肢百骸,身上的每一個穴位都像受到重擊一般,疼得他死去活來。

  但是他醒不過來,就像掉入無底的洞中,周圍所見均是無邊無際的漆,而他的身體在飛快地往下墜落,他想大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任由自己不斷地往下掉,往下掉,無以名狀的恐懼包圍著他。

  這樣的折磨不知過了多久,慢慢地,熾熱感褪去,流竄的氣流也停了下來,下墜感也跟著消失,北堂煦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

  竟然已經過了午夜,山洞外面一輪圓月掛在半空,銀白的清輝灑落下來,整個山澗一片朦朧。

  北堂煦全身汗濕,回憶起夢中經歷的一切,那種感覺,絕不是自然現象,奇怪的是此時他並無任何不適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輕鬆,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之感。當下盤起雙腿,屏心運氣,只覺真氣所到之處,暢通無阻,原來沒打通的經脈,竟然全都被打通了。

  北堂煦越運越心驚,身上升起薄薄的霧氣,一個時辰過後,北堂煦收攏雙手,掙開眼睛,呆呆地坐著不動,還有些不可思議。

  他的經脈竟然全都打通了,內力也翻了起碼一倍以上,而這些,如果按照他平時的練功方法,最少也要五年。

  北堂煦看了看盤著山洞的藤蔓,難道是這株植物的作用?

  此時已過後半夜,圓月西沉,被遠處的峰巒吞了一半,月光直直地照進洞中。

  北堂煦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全身說不出的舒暢,轉身走回洞中,就見石床所在的那面牆壁,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隱隱浮現出一些圖畫和文字。

  北堂煦走過去細細一看,心下一驚,原來牆壁上記錄的是一套輕功和一套劍法。

  輕功是江湖上失傳多年,前不久澹台煙雲震驚于武林大會的上天梯。

  而劍法,竟然是別離劍的劍式部分。

  據說當年的開國大將軍澹台逸是用劍的高手,他的劍法淩厲霸道,令戰場上的敵人聞風喪膽,輕功更是當世之絕,常憑著出神入化的輕功生擒敵軍將領。

  沒想到,竟然是別離劍和上天梯。

  北堂煦的師父曾經告訴過他,別離劍的創始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魔,劍魔當年憑著這套劍法威震武林,但是因由於劍法過於霸道無情引起非議,後來因為不小心誤殺了當時的武林盟主而被追殺。

  劍魔為了躲避追殺歸隱山林,之後把別離劍拆成兩部,一部心法,一部劍式,分別傳授給他的兩個弟子。

  心法講究內力,招式綿長而威力不足,劍式講究精巧霸道,但是失去心法的支持,容易後繼無力。

  從此之後,別離劍雖仍是武林上不可多得的絕學,但是其威懾力已經大不如前,而歷經百年之後,別離劍的劍式部分已經失落。

  北堂煦跟隨他師父學的是別離劍的心法部分,精巧有餘而力道不足,加之別離劍講究婉轉迂回,制敵瞬間但留有餘地,據說是因為當年劍魔誤殺了武林盟主,心中愧疚,因此改了劍式,將淩厲無比的劍招變得稍微綿軟,但也因為如此,力道大減。

  北堂煦習劍期間就常常感到力道不足,加上沒有劍式部分,許多的關卡都沖不開,因此到了一定的程度的之後,就一直難以突破。

  沒想到這次誤打誤撞落到此地,不僅打通了長久無法打通的經脈,還找到了失傳已久的上天梯及別離劍的劍式部分。

  北堂煦心中大喜,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武功的進展固然是開心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一旦他可以學會上天梯,想重新回到崖上就完全不是問題。

  當下借著月光,將牆壁上的武功招式記錄在心。

  之後的幾天,北堂煦一邊靠著紫色的藤蔓勉強維生,一邊認真地休息上天梯和別離劍。

  北堂煦本是武學奇才,加上紫色藤蔓的奇特功能,北堂煦練得很快,半個月後,他終於完全掌握了上天梯和別離劍。

  這日,北堂煦拜過澹台逸的遺骸,走出山洞,立於洞口的空地之上,身上穿的還是澹台煙雲那套水碧色的綢裳,只是由於之前落崖的時候被割了許多口子,稍顯襤褸,此時更因為沾滿塵灰而顯得破舊。

  但是北堂煦印堂澄明,精神奕奕,臨風而立,風度照人,臉上帶著因為即將重新回到崖上而開心的微笑。

  北堂煦仰首估計了一下距離和地勢,隨後深吸一口氣,輕喝一聲,身體猛地拔地而起,接著有如走樓梯般,雙腳淩空往上連踩數腳,同時手上握緊別離劍,猛地插進山壁。

  北堂煦懸在劍上休息了一下,再提一口真氣,又是淩空而起,腳下連踩,再用別離劍插入壁中,如此反復,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便到了崖頂。

  掛在劍上,看著近在咫尺的崖頂,北堂煦心中的喜悅難以言喻,大喝一聲,身體拔高,一躍到了崖上。

  然而入眼的景象卻讓北堂煦愣在當場。

  整個百花穀被火燒得焦,方圓數裡,草木皆枯,四周山巒也被熏得乎乎的一片,達數丈之高,眼前的蝶戀宮更是殘垣斷壁,只剩一片焦炭。

  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那個人的傑作。

  北堂煦走入蝶戀宮中,只見滿地焦屍,蒼夷滿目,一股惡寒不由襲上背脊。

  即使是宮紅衣害自己落入深崖,但是這樣的報復方式未免過於殘忍。

  北堂煦一方面有些氣惱澹台煙雲的做法,一方面又有說不出的感情在發酵。

  會讓他動怒至此,想必他自己也不好受吧。

  跟他相處的一段時間,知道他雖然冷漠霸道,有些自以為是,但只是性子清冷,從來不會無端害人。

  這半個月,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活著的?

  北堂煦突然很想見澹台煙雲,想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他還活著,還有

  強烈的念頭讓北堂煦難以自恃,正想離開蝶戀宮,忽然聽到一陣聲響,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星斑,別找了,北堂煦如果真落下懸崖,不可能活著回來的”

 

  第45章:瘋狂

  星斑?

  北堂煦正感到疑惑,就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

  “不行,就算只有一點點的機會也不能放棄”正是龍星斑的聲音。

  “我看澹台煙雲對你還不錯,或許你可以直接找他談談。”

  “沒用的,澹台大哥已經瘋了,除非可以把北堂大俠找回去,不然誰去說都沒有用的。”

  “這是什麼感情,怎麼能讓一個人變成這個樣子?”男子的聲音裡有一些疑惑,卻沒有任何輕視的感覺,“再說他們兩個都是男人,就算北堂煦真的可以平安歸來,想在一起,怕也是不可能的吧?而且,北堂煦不是有未婚妻了嗎?”

  “感情哪能像你說得這麼理智?”龍星斑的聲音裡有些嗔怒的味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嗎?”

  一陣沉默,大概是那個男子不知如何接龍星斑的話語吧,北堂煦聽得雲裡霧裡,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們似乎很著急地在找他,而且似乎是跟澹台煙雲有關的,那句“澹台大哥已經瘋了”讓他心裡“咯噔”一跳。

  澹台怎麼了嗎?北堂煦猶豫了一下,還是按耐不住走了出去,就見一身明黃紗衣的嬌俏少女和一身色布衣的英偉男子正在蝶戀宮中四處行走張望。

  那男子正是在慕容江南比武招親擂臺上打敗花和尚鐘惠的索魄冰君。

  “龍大小姐。”北堂煦叫了一聲,龍星斑和索魄冰君同時抬頭,雙眼大睜,有些難以置信。

  “北堂大俠。”龍星斑大叫一聲飛奔到北堂煦面前,把他由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遍:“真的是你,你竟然還活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龍星斑喜笑顏開,索魄冰君也跟了上來,看了北堂煦一眼,眼裡也有些意外。

  “龍大小姐,你們在找我嗎?”北堂煦行了個禮。

  “是啊是啊。”龍星斑像想起什麼似地,連忙說道:“北堂大俠,你沒事的話可就太好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江湖上可發生大事了”

  北堂煦見龍星斑因為說得太急整個臉憋得紅紅的,忙道:“龍大小姐別著急,慢慢說。”

  龍星斑呼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路,緩了緩語速道:“北堂大俠,你不知道,澹台大哥為了你都快把整個江湖掀過來了”

  北堂煦皺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澹台做了什麼?”

  “是這樣的,半個月前,不知道怎麼的,澹台大哥突然血洗了蝶戀宮,還放火燒了百花穀,後來我們才聽一些逃出來的蝶戀宮弟子說是因為宮紅衣把你打下了山崖,澹台大哥派了很多人找你都找不到,就拿蝶戀宮出氣。本來蝶戀宮在江湖上作惡多端,澹台大哥這麼做雖然有些殘忍,但也算是為武林除了害,所以開始大家都還是讚賞的。但是後來,因為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春城開始對一些和蝶戀宮有過交往的門派下手,澹台大哥放出話來說,在找到你之前,他一天滅一個幫派,一直到所有和蝶戀宮有關係的門派都消滅了為止,你失蹤了十五天,春城一共血洗九門四幫,這些幫派有的僅僅是和蝶戀宮有一點生意上的往來,也從來沒做過壞事,他們都是無辜的”

  北堂煦聽得心驚,澹台煙雲的手段確實太過於殘忍,但是

  “龍大小姐,我剛剛聽你說澹台已經瘋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龍星斑面有難色,猶猶豫豫地說道:“北堂大俠,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對澹台大哥的,但是澹台大哥對你,真的是可昭日月。這段時間因為春城在江湖上的作為,已經得罪了很多人,尤其是前兩天,春城放話出來,說要鶴唳山莊把慕容符交出來,不然下一個滅門的就是鶴唳山莊,慕容符死有餘辜,但是鶴唳山莊和慕容小姐是無辜的,武林大會後慕容符就失去了下落,根本沒人知道他在哪裡,慕容小姐只好找我爹出面幫忙,但是澹台大哥根本不賣我爹的面子,前兩日我去見了他,他他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我聽春城的人說,這段時間他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就等著找到你你的屍首,就要隨著你去了”

  龍星斑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見北堂煦臉上的神色複雜,似乎還有隱隱的疼惜,心裡歎了口氣,也許,澹台煙雲並不是一頭熱,也許,北堂煦也是對他有意的吧。

  “接下來呢?”北堂煦問。

  “我想請澹台大哥放了鶴唳山莊和慕容小姐,但是澹台大哥什麼都聽不進去,就像失了魂一樣,他說要他放過鶴唳山莊,要麼把慕容符交出來,要麼把你找出來”龍星斑又停了一停,斟酌了一下繼續道:“但是其實我知道,就算把慕容符殺了也無濟於事,因為癥結根本不在這上面,如果再不找到你,恐怕出事的不是慕容符或是其他跟蝶戀宮有關的人,澹台大哥那個樣子,不知道還可以撐多久”

  北堂煦就覺得心裡一陣刺痛,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澹台

  “北堂大俠,你快去找澹台大哥吧,澹台大哥給鶴唳山莊的最後期限就在後天,我爹已經在鶴唳山莊做了準備要和春城決一死戰”龍星斑說得急切,索魄冰君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稍作安撫。

  北堂煦聞言心驚,竟然會引得龍任之親自出馬,如果雙方交戰,那必然是血雨腥風,北堂煦當下對龍星斑和索魄冰君拱了拱手道:“多謝龍大小姐前來相告,我即刻往鶴唳山莊,我們後會有期。”言罷不等二人回應,匆匆離開了百花穀。

  北堂煦出了百花穀,顧不得買馬直接以輕功狂奔,如今他的功夫已不可與之前同日而語,輕功更是了得非常,他也顧不上休息,日夜兼程,只想著在期限到來之前到蘇州。

  澹台,請你等我

 

  第46章:決戰

  兩日後,蘇州鶴唳山莊

  鶴唳山莊自成立以來,第一次和它的名字相契合,風聲鶴唳。

  慕容江南帶著鶴唳山莊的弟子守在大門前面,龍門門主龍任之和丐幫幫主羅長笑站在她的身旁,還帶著龍門和丐幫的弟子,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他們的對面,站著一白一赤兩匹高頭大馬,白馬上的男子一身白衣,金色披風點綴著一圈白色絨毛,清冽中透著一股妖異,身材頎長但是異常清瘦,臉色蒼白,下巴因為瘦而顯得非常尖,但是即便如此,依然俊美非常,眼睛微微一抬,便是驚心動魄的豔麗,但是眼神卻是空洞的,漆漆的眼珠宛如死水,映不出任何事物。

  赤馬上的少女一襲粉衣,雪膚花貌,美麗驚人,慕容江南號稱“武林第二美女”,在這少女面前也黯然失色。

  少女與男子立在一起,猶如金童玉女,讓人不由感慨好一對璧人,但是臉上卻是一派肅殺之氣。

  他們的兩邊,分別立著一男一女,都是龍之風采,奪人目光,而身後不遠處的角落裡,青衫客靜靜地站著,留意著形勢的發展。

  在對峙的兩路人馬四周,還有不少拿刀帶劍的江湖人圍觀,春城討伐蝶戀宮,連滅九門四幫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次他們揚言對付鶴唳山莊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鶴唳山莊雖然元氣大傷,但是畢竟歷史久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幫派,根深葉茂,雖然出了慕容符這個敗類,但是畢竟多年行俠仗義,在江湖上知交甚多,此番遇險,很多人還是願意幫上一把的,還有一些人風聞春城高手如雲,尤其兩位城主四大護法更是當世難求,因此紛紛過來想一睹神功絕學。

  這些人站在兩路人馬的週邊,各懷心事,但都不敢強出頭,畢竟春城這段時間展示的實力不容小覷,如果不小心被波及那就吃大虧了。

  樓飛沙和樓深漠便衣站在人群中,都微微蹙著眉頭。

  “慕容江南,識相的就把慕容符交出來,不然蝶戀宮的下場就是鶴唳山莊的前車之鑒。”明鏡煙雪聲音平淡,卻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懾力。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我爹在哪裡,鶴唳山莊裡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你們一定要無理取鬧?”慕容江南眼眶微紅,她不明白為什麼連續救她兩次的澹台煙雲如今會和她兵刃相見。

  “沒關係,只要殺了你,我不相信慕容符還可以坐視不理。”開口的是澹台煙雲,聲音極悅耳,語氣雲淡風輕就像在討論天氣一樣,內容卻讓慕容江南打了個冷噤。

  “澹台城主,何必為了一個人大開殺戒,他們都是無辜的。”開口的是龍任之。

  “難道北堂就死有餘辜嗎?”澹台煙雲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一字一句卻都叫人寒心,“這些人雖然不配給北堂陪葬,但是不殺他們,難消我心頭之恨。”

  “難道這世間只有你的感情珍貴,其他人就該如螻蟻草芥任你宰割?”龍任之雙眉緊蹙,面露不悅。

  “呵~”澹台煙雲終於露出一聲淺笑,“龍門主不愧是當世大俠,心懷天下,可惜澹台某人不似龍門主那麼高風亮節,誰死誰活我都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人已經死了,這些害死他的人怎麼可以活著。”

  一旁的羅長笑越聽越不對勁,禁不住低聲問龍任之:“龍門主,不對啊,這澹台煙雲對北堂煦的感情似乎有些過了,他們不是朋友麼?莫不是他們之間另有隱情?”

  龍任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感情哪有什麼過不過的,只是做的過了罷。”

  “你是說他們”羅長笑還有些疑惑,龍任之只是搖搖頭不說話,凝神與澹台煙雲對峙。

  澹台煙雲輕輕挑了挑眼角,道:“龍門主,羅幫主,這事與你們無關,你們最好不要插手,不然等下誤傷了你們可就不好了。”

  龍任之搖搖頭:“澹台城主,以天下殉一人的做法太霸道也太殘忍,不合武林正義,恕老夫不敢苟同。我相信,如果北堂少俠在的話,他也不會贊同。”

  澹台煙雲表情滯了一下,很快又露出清淺的笑容:“是嗎?要是龍門主可以讓北堂親自跟我說的話,我一定會聽的。”

  龍任之無奈歎氣:“看來澹台城主注意已定,多說無益,看來今日只能以武力解決問題了。”

  澹台煙雲依然輕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龍門主請出手吧。”

  龍任之也不客氣,雙腳劈開運掌,只聽他輕喝一聲,一股勁風自他身上發出,向澹台煙雲席捲而去。

  澹台煙雲面色不改,一躍而起,使出上天梯連踩數步,躲過龍任之的攻勢。

  龍任之雙手往回一收,身體一旋而起,與澹台煙雲在半空中交手。

  眾人只見空中兩道人影翻飛,轉瞬已經對了數十招。

  龍任之不愧為武林第一的大英雄,武功和澹台煙雲幾乎並駕齊驅,兩人交戰速度極快,掌力向四周輻射,呼呼作響。

  在場的人看得又過癮又心驚,不是沒講過高手對決,但是強到這樣的高手卻是世所罕見,一招一式都有千鈞之力,站得近一點的人不小心給掌風掃到,竟支援不住嘔出鮮血。

  交戰兩人發出的力道範圍越來越廣,圍觀的人群也不由自主推開了一段距離,人群中爆發出竊竊之聲,有讚歎有佩服,更多的是驚詫。

  青衫客遠遠看著,慢慢地皺起了眉頭,有些焦躁地走到了明鏡煙雪的身邊。

  明鏡煙雪見青衫客過來,躍下馬看著他。

  青衫客盯著澹台煙雲和龍任之的戰況,有些不安地開口:“副城主,你看出來了嗎?”

  明鏡煙雪此時也是柳眉緊蹙:“嗯。”

  “城主分明是在求死。”

  而交戰中的龍任之也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澹台煙雲招式看起來極巧極奇,威力無窮,但卻都是死招。

  所謂的死招,就是只進攻不防守,只要被對方抓住一點空隙,必定一招致命,而澹台煙雲進攻的招式都兇險無比,逼得龍任之不得不全力以對,在澹台煙雲停下來之前,是無法收招的。

  龍任之心裡一凜,澹台煙雲是在逼著自己殺他。

  “你有沒有辦法阻止他們?”明鏡煙雪臉頰微紅,有些急躁。

  青衫客搖搖頭:“高手過招最忌諱的就是分心,如果我貿然阻止,不是我死就是他們亡,除非是武功可以跟他們並駕齊驅的人,不然誰也阻止不了他們。”

  “武林裡哪有人的武功可以跟師兄和龍任之比,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師兄喪命?”

  “城主求死之心,怕是早就有了,就算現在阻止了又能怎麼樣?”

  青衫客的話音剛落,就見半空中的兩人雙掌相迎,眼看就要相接,澹台煙雲卻忽然撤掌,以肉身迎向龍任之的掌勢。

  龍任之見澹台煙雲忽然收掌猛地一驚,要撤力已經來不及,“驚龍掌”氣勢排山倒海,直向澹台煙雲的胸膛沖去。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春城四大護法和明鏡煙雪、青衫客俱是大驚,但是要相救已是來不及,人群中樓飛沙更是雙目大睜,心就像要被撐爆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澹台煙雲必死無疑的時候,半空中一道青碧色身影閃過,快如閃電,瞬間射向澹台煙雲身邊,把澹台煙雲攔腰抱起,腳下連點,身體淩空而起,硬生生地躲開了龍任之的掌勢。

  用的竟是絕世輕功“上天梯”。

  同時,“轟~”的一聲巨響,驚龍掌把鶴唳山莊前的大路震出了一個大坑。

  眾人都被龍任之的內力驚得一愣,下一刻,又齊齊轉向碧影落下的方向。

  就見鶴唳山莊大門的琉璃瓦上,一個高瘦的青衣男子摟著澹台煙雲站著,兩個人一般身高,都是削瘦俊美,澹台煙雲一身白衣,金色的披風在風裡鼓動,獵獵作響。

  明明是兩個男子,卻讓人產生極其般配的錯覺。

  澹台煙雲愣愣地看著摟著自己的北堂煦,眼神有些恍惚,忽而露出稚氣的笑容:“原來死了,真的可以見到你。”

 

  第47章:癡望

  北堂煦摟著澹台煙雲站在鶴唳山莊大門的琉璃瓦上,俯瞰著下面的武林群雄,只見所有人都睜大了雙眼看著兩條相擁的身影,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北堂劍客沒死,還在驚龍掌下救出了澹台煙雲。在場的都是練家子,知道能阻止兩大高手對決的人,武功不定不亞於對決二人,更何況他還使用了上天梯。

  北堂劍客的武功竟然在短短半月間突飛猛進,直逼澹台煙雲和龍任之,眾人不禁譁然。

  北堂煦顧不得理睬別人的反應,只是低頭看著被自己圈在懷中的人,胸膛還在“突突”地跳著,他從百花穀一路飛過來,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到鶴唳山莊,遠遠就看到龍任之一掌拍向澹台煙雲的胸膛。

  當時他嚇得幾乎心跳停止,來不及多想就飛了過去,用上天梯把澹台煙雲抱走。

  還好得及,如果差了一步的話,如果差了一步他不敢往下想,只狠狠盯著澹台煙雲,生怕他會消失一般。

  澹台煙雲面色蒼白,形銷骨立,下巴尖得像錐子,但是不但無損他的風采,反而因為憔悴平添幾許嫵媚,他的表情呆滯,也是傻傻地看著北堂煦,眼神恍惚,然後露出稚氣的笑容,他說:“原來死了,真的可以見到你。”眼裡是滿滿的笑意。

  北堂煦心裡一緊,想起他剛剛與龍任之對決的情形,分明是在求死。

  難道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人世,所以要隨他而去。

  龍星斑說的沒錯,澹台煙雲已經瘋了,為了他而瘋。

  北堂煦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心裡酥酥麻麻的,只想狠狠地抱住他。

  環著澹台煙雲的手臂不由得收緊,才發現他瘦得驚人,自己竟然一條手臂就可以圈住他的腰。

  “煙雲,我沒死,我回來了。”北堂煦附在澹台煙雲耳邊輕輕說道,感到懷中的人身體一顫,心痛得更加劇烈。

  理了理情緒,轉向站在下麵的龍任之等人說道:“龍門主,羅幫主,慕容莊主,今日的事且當一場誤會,北堂煦他日再到府上致歉。”

  言畢摟著澹台煙雲,使用上天梯直飛到春城的白馬之上,擁著澹台煙雲騎著,將懷中人的披風往前拉了拉,蓋在他的身上,隨後策馬揚鞭,飛馳而去。

  現場眾人看著兩人揚長而去,面面相覷,腦筋還有點轉不過來,一場滅門之禍,就這麼消解了?

  明鏡煙雪看著兩人身影,神色複雜。

  人群中的樓飛沙則紅了眼眶。

  北堂煦摟著澹台煙雲騎在馬上,一路狂奔,引得路上的行人紛紛回頭。

  懷中的澹台煙雲依然處於呆滯狀態,身體僵硬,任由北堂煦將他摟得發疼。

  兩人一路無話,最後在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小二跑出來招呼,北堂煦要了間上房,原想叫澹台煙雲下馬,卻見他還全身緊繃,輕輕地歎了口氣,索性直接抱著他躍下馬,直奔樓上的房間。

  向小二要了一桌精緻飯菜和一桶熱水,拉著澹台煙雲在桌子前坐下,給他擺好碗筷,又夾了菜放在碗上,輕聲說道:“澹台,吃飯吧。”

  澹台煙雲自始至終都盯著北堂煦的臉,一切恍如夢境,以至於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這場過於美好的夢。

  “煙雲,我沒死,我回來了。”

  北堂煦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反復回蕩,提醒著他這不是夢,不是夢。

  北堂煦沒有死,他回來了。

  他還叫他煙雲?

  澹台煙雲猛地抱住北堂煦,雙手在他的腰上收的死緊,就像要把他揉入到自己的身體裡一樣,尖尖的下巴架在北堂煦的肩上,硌得他生疼。

  北堂煦沒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圈在懷中,緊貼的身體是溫熱的,讓他的心裡也溫暖起來。

  像是安撫一般,北堂煦輕輕地拍打著澹台煙雲的背脊,良久,將他拉開,道:“先吃飯吧。”

  澹台煙雲“嗯”了一聲,乖乖地拿起飯碗,一口一口地扒著,眼睛時不時地往北堂煦身上瞄。

  北堂煦見他光吃飯不夾菜,就把桌上的菜式都給他夾上一筷子放到碗裡,夾魚肉的時候還細心地剃掉骨頭。

  澹台煙雲吃得恍恍惚惚,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北堂煦沒有死,他好好地回來了,還溫柔地對他說話,抱著他,給他夾菜剔魚骨。

  北堂煦吃的很快,在山崖裡吃了半個月的藤蔓,然後是連續兩天的路,早已饑腸轆轆,飛快地扒了兩大碗飯,掃了大半的酒菜,終於滿足地放下飯碗。

  見澹台煙雲還在慢慢地嚼著飯菜,輕輕地拍了他的背兩下,道:“你慢慢吃,我先去洗個澡。”連著大半個月沒洗過澡,北堂煦早已覺得全身不舒服,便起身走到屏風後,脫衣入水。

  澹台煙雲放下飯碗,看著映在屏風上的人影,水聲嘩嘩,在他的心頭激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屏風後面。

  北堂煦浸在熱水中,露出半個胸膛,雪白的皮膚被蒸得粉紅,發披散,浮在水面上,水汽氤氳,說不出的豔麗誘人。

  澹台煙雲直勾勾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北堂煦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想到自己此時裸著身體,臉上微紅,道:“你怎麼進來了,快出去。”

  澹台煙雲搖搖頭:“從現在起,我一步都不會離開你。”

 

  第48章:癡望

  澹台煙雲一邊說一邊走向北堂煦。

  北堂煦有些發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偏偏此時赤身裸體的又不能站起來阻止,只好說道:“別鬧了。”輕輕的聲音沒有任何威懾力,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想澹台煙雲出去。

  澹台煙雲走到木桶邊,身體下蹲,跟北堂煦保持一般高度,臉對著臉兩相對望,薄薄熱熱的水汽蒸騰迷離了兩人的眼,只覺得有種夠說不出的感覺蔓延。

  心在微微顫抖,像是有螞蟻爬過,有些癢,想撓,卻不知從何下手。

  北堂煦的臉瞬間紅到耳根,輕輕地咳了一聲,把頭扭開,下一刻又被澹台煙雲掰了過來。

  “煦,我想我不能再等了。”澹台煙雲伸手撥開黏在北堂煦臉上的濕發,微涼的指腹刮過他發燙的臉頰,像是不經意,卻又帶著讓人顫慄的挑逗意味。

  北堂煦覺得臉上的血液快要噴湧而出,偏偏他還只能僵在那裡,可恥地發現自己並不想反抗。

  一切都不一樣了,從什麼時候起,被這個男人碰觸的感覺不再是恥辱,即使依然不安,卻忍不住想要沉淪。

  道和責任拽著殘存的意志掙扎,身體卻自有意識地選擇了順從現實的貪戀。

  意識還在朦朧間,冰涼柔軟的物體碰上自己的唇瓣,輕輕的斯磨,並不急著深入掠奪。

  浸在水中的手緊握成拳,應該推開的,卻完全使不出力。

  原來這就是交出心的結果,明知是不可為而為之,世俗與常也無法阻止的欲念呵。

  恍惚間,微涼的手掌撫上裸露的胸膛,舌頭也同時探入微張的口中,緊緊糾纏。

  細長的手指在胸膛上緩慢遊走,順著殷紅的突起打了個轉,隨後按住突起,輕輕揉捏。

  北堂煦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刺激,與上次被強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的,極盡溫柔的愛撫,帶著讓他無法逃離的愛戀,不自覺地輕輕抽了一口氣。

  此時澹台煙雲已經離開了他的口中,順著臉頰輕輕啃齧,一路到達耳根處,一口含住他的耳墜,一隻手也離開了北堂煦的胸膛,開始解自己的衣帶。

  北堂煦被挑逗得意亂情迷,根本無暇注意澹台煙雲的動作,直到他“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才猛然清醒過來。

  “澹台,你”即使是寬大的木桶,同時擠入兩個男人還是顯得緊逼,北堂煦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沉溺在一個男人的親吻與愛撫中,羞恥之感頓時湧上心頭。

  可是為什麼不後悔?甚至渴望得到更多?

  一定是瘋了,跟著這個瘋狂的人一起瘋掉了

  北堂煦看著跟自己泡在一個木桶裡的男人,眉目如畫,身材跟自己一般高大,骨架圓潤,膚如玉脂,因為連日飽受心理上的折磨而更形削瘦動人。

  北堂煦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人,張了張口,乾澀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逃走吧

  理智這麼說,身體卻不為所動。

  熱水下一隻柔滑的手攬住了自己的腰,把他向前拉了一些,北堂煦抽了一口氣,手掌慌亂地抵在澹台煙雲的胸膛上,將兩人隔開一段距離。

  “還不行”出口的聲音低得幾乎可以忽略。

  澹台煙雲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手上的動作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順著北堂煦的腰線一路往下,到達大腿根部。

  “嘶~”北堂煦低呼出聲,澹台煙雲竟然在摩挲他的大腿內側,那種親密的觸碰,顫慄的快感讓他身體微微顫抖,抵在澹台煙雲胸口上的手掌不自覺地用力,把靠過來的人推開幾分。

  “不可以”出口的話語沒有任何說服力,甚至帶著輕輕的呻吟。

  “我曾經試著說服自己放棄你,但是我的心不允許,煦,我不得不認命”低低的呢喃讓北堂煦徹底地放棄了掙扎,閉上了眼睛,抵在那人胸膛處的手掌變成抓握的姿勢。

  真心是最好的催情藥劑,令他完全沉溺。

  澹台煙雲把他抱出來,擦乾身體放到床上,自己隨後覆上去。

  北堂煦全身緊繃,身體的接觸沒有那一刻比現在來得更加敏感,輕輕的摩擦就會讓他顫抖不已。

  細細碎碎的吻落在身上,最後停在胸前的殷紅上。北堂煦眼神迷醉,手指深深地插入澹台煙雲的發中。

  自己的心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明晰,第一次被他強行進入的時候他覺得恥辱、羞愧,暗暗發誓一輩子不再與他見面。

  那時候橫亙在他面前的婚約和道令他無所適從,於是選擇用最決斷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其實那時候他也是心痛的,心裡對這個人也充滿了不舍與怨懟,只是不敢承認不能承認,他認定自己絕無勇氣來面對世俗的眼光,絕無勇氣違背自己恪守的天理倫常。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接受他,用這樣的姿勢做著這般親密的事。

  但是他的溫柔,他的義無反顧卻在不知不覺中感染了他,那種強烈的愛戀,生死相隨的決絕都逼著他不斷剝開自己的心,敞露最真實的一面。

  火熱堅硬的東西抵在外面,北堂煦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雙目緊閉,等著那種被刺穿的感覺降臨。

  身上的人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微涼的指腹撫上他緊皺的眉頭,輕輕地摩挲,似要將它碾平。

  北堂煦疑惑地張開眼,就見細長黝的眼眸深情地凝望著自己,這樣的注視,那日在畫舫上與他同睡時曾經見過,只是此時蒙上一股隱忍的欲念,越發扣人心弦。

  “煦,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我會停止。”

  北堂煦動容,不知該說些什麼,“沒關係”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可是抵在他身後的硬物的火熱程度讓他知道身上人的欲望有多強烈。

  他竟然願意忍。

  北堂煦插在他發中的雙手往下按了按,同時輕輕地仰起頭,主動吻上他的嘴角。

  “喝~”澹台煙雲喘著粗氣,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邀請,忍耐太久的欲望快要將他燃燒,幾乎是在北堂煦身體往上抬的同時,他也立刻壓了下去。

  “嗯~”北堂煦皺起眉頭,異物的進入感讓他覺得不適,卻不像第一次那般疼痛。

  不是強取豪奪,不是單方面的索取,澹台煙雲只是在進入的時候顯得著急,隨後便調整自己的姿勢,緩緩地抽動,只希望能讓他的疼痛少一些,快感多一些。

  原來相愛著來做這樣的事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儘管很痛,卻是心甘情願。

  插在發中的雙手滑到身上人纖細的腰上,緊緊摟住。

  澹台煙雲把他的一條腿抬高,架在自己的腰上,身體搖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我曾以為,這一生只能對你癡癡凝望,即使用盡手段,給你真心與生命也無法得到你的青睞。

  我曾說服自己放棄你,放棄毫無希望的愛戀,但是我的心比我想的要固執太多,十六年的思念與羈絆,早已超出我所可以掌控的範圍。

  當我以為你不在人世的時候,我的心就像死掉一樣,連痛的感覺也不復存在。

  從來不敢奢望有一天你會在我懷裡,伸手可觸及,你主動親吻我,擁抱我,這些都是夢裡才有的景象。

  我的心就快要被幸福裝滿,我多怕自己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恩賜。

  你是命運給我最大的恩賜。

 

  第49章:落花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日已過午,北堂煦睜開眼就發現澹台煙雲已經不在,心裡一驚,猛地坐起來,下一刻又痛得差點倒回去,整張臉瞬間慘白。

  剛好這時房門打開,白衣男子端著午膳進來,看到他的樣子,忙把手中的飯食放到桌上,坐到床邊扶住北堂煦:“不要動。”

  北堂煦還有些不適應兩個人之間的親密,雙手撐在床上,努力讓自己坐好,想起昨晚的事,禁不住血氣上湧。

  竟然發生了

  澹台煙雲把枕頭墊在他背後讓他靠著,端來一碗藥膳粥,舀起一羹,細心地吹涼遞到他的嘴邊。

  北堂煦微微有些不自在,終究張開嘴含住了匙羹,軟糯甘甜的米粒,帶著淡淡的藥香,頓時讓他整個人舒服了起來。

  “北堂,跟我回春城吧!”話語間有些猶豫,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

  北堂煦愣了片刻,想點頭,卻搖了搖頭。

  澹台煙雲沒有繼續遊說,甚至不再說任何話,依舊把粥吹涼遞到他的嘴邊。

  北堂煦把粥咽下,道:“澹台,我有話跟你說。”應該要把澹台逸的事告訴他。

  澹台煙雲點點頭,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先把粥喝完。”

  彼此間又是沉默,北堂煦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什麼,一碗粥很快喝完,北堂煦剛想開口,卻被澹台煙雲用嘴堵上,熟悉的觸感,帶著奇異的花香,讓人不自覺地沉醉。

  臉頓時漲得通紅,仿佛可以滴下血來,終究還是不習慣。

  良久,柔軟的雙唇離開,尖尖的下巴架到自己的肩膀上,臉頰貼著臉頰。

  “北堂,我幫你找顧蕪芫。”幽幽的聲音有一些空洞,“但是不要叫我救她。”

  北堂煦愣了愣,原來他以為自己想說蕪芫的事,當下就想否認,但想了一下,又按捺下來,畢竟,那也是必須解決的事。

  “我會幫你找到她,也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只有不老桃花,我不能給她。”

  北堂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聲音裡的疲憊顯而易見。

  “澹台”是的,不老桃花很珍貴,他不能要求澹台煙雲拿出來,只是心裡對顧蕪芫的愧疚,讓他不安。

  他讓她賠上性命,卻連心也抽走。

  “沒有關係的,我自己去找她就好。”雖然有春城的幫助會有效率的多,但是他不想讓澹台煙雲陷在這麼尷尬的關係裡,做錯事的是他自己,一切的後果也應該由他自己承擔。

  “嗯。”又是一陣沉默,才聽得澹台煙雲輕輕吐了一口氣,“我們回煙華別館吧。”

  考慮到北堂煦的身體不是很舒服,澹台煙雲叫了一輛馬車,鋪了厚厚的墊子讓北堂煦坐,自己卻騎馬跟在外面走。

  馬車走得不疾不徐,北堂煦獨自坐在車裡,有點怪異的感覺,卻說不出來,偷偷地撩開窗戶上的簾子,就見澹台煙雲坐在馬背上,白色長衫,金色披風,說不出的風流嫵媚。

  北堂煦呆呆地看了一會,這個人長得好看是天下皆知的事,只是以前自己心裡有結,總是刻意去忽略,現在仔細看來,更覺得勾魂奪魄,令他怦然心動。

  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瘦得有些不正常,臉色也一直微微發著白,甚至不經意間,就會看到他輕蹙雙眉,手輕輕地撫了撫胸口,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但是如果不舒服,為什麼不進馬車裡,卻堅持要騎馬跟在外面?以前他總是千方百計找機會跟自己相處,為什麼現在自己不排斥了,他卻反而自動地保持距離?

  北堂煦想不明白,懷著滿腹心事,胡思亂想之間已經到了煙華別館。

  明鏡煙雪已經領著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候在外面,青衫客也立在一旁。

  澹台煙雲跳下馬,打開馬車門,伸手欲扶北堂煦。

  北堂煦探出頭,就見春城的人站了一排,頓覺窘迫,避開澹台煙雲伸過來的手,自己跳下馬車。

  心裡還沒有做好面對別人的準備,更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像個小姑娘一樣需要依賴澹台煙雲。

  畢竟在過去的二十二年,他一直扮演著保護別人的角色,即使是認命地接受愛上澹台煙雲的事實,他也希望自己是可以照顧他的那個人,雖然很難。

  明鏡煙雪帶著一干人等行禮:“恭迎城主,歡迎北堂劍客。”

  一個字的區別,親疏立現,北堂煦更覺不自在。

  澹台煙雲淡淡地揚了揚手:“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拉著北堂煦便要走進別館。

  明鏡煙雪抿抿雙唇,道:“師兄,北堂劍客的房間安排在西苑的客房裡。”

  澹台煙雲抬了抬眼睛,有些微寒意:“北堂不是客人,把東苑的空房收拾一下,他就住那裡。”

  東苑唯一的一間空房就在澹台煙雲臥室的隔壁,明鏡煙雲有些不甘願:“可是師兄”

  澹台煙雲揮揮手,阻止她未竟的話語。

  北堂煦自然知道明鏡煙雪的顧慮,只是眼下他已經沒有立場再說什麼,至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義正言辭地撇清自己和澹台煙雲的關係。

  其實是永遠都不可能撇清了。

  晚上,北堂煦坐在煙華別館的大院裡,月朗星疏,滿院桃花,開到荼靡。

  白玉桌上擺著清酒,北堂煦一口沒喝,只看著滿院桃花發呆。

  好像只要澹台煙雲在的地方,都會有大篷大篷的桃花開放,就像現在,明明花時早已過去許久,這裡竟然還可以桃色紛繁,花開不敗。

  偶有清風拂過,便見花瓣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北堂煦總覺得這院裡的桃花沒有第一次來時那麼繁密,而且落得厲害。

  “桃花好看嗎?”低沉悅耳的聲音。

  北堂煦抬頭,青衫客已經兀自在他身旁坐下。

 

  第50章:迷惘

  青衫客喝慣烈酒,拿杯,滿酒,一飲而盡,一氣呵成,又為北堂煦滿上一杯。

  北堂煦拿起酒杯,卻沒有喝,道:“好看。”

  青衫客又仰頭喝了兩杯,借著酒力把問題問出口:“你愛澹台煙雲嗎?”

  北堂煦盯著杯子許久,才擠出一個:“嗯。”

  青衫客一愣,料不到北堂煦答得會這麼爽快:“那顧蕪芫呢?”

  “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呵~”青衫客發出一聲冷笑,“她就快死了,你還能為她做什麼?還是你想讓澹台煙雲把不老桃花給她?”

  “我沒有這麼想過”北堂煦還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願意為顧蕪芫做任何事,但是她唯一需要的他卻無法做到。

  “你不能為她做任何事,那麼你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和澹台煙雲在一起。北堂煦我問你,如果顧蕪芫就這麼死了,你還能心安理得地和澹台煙雲雙宿雙棲嗎?”

  令人窒息的沉默,拼命逃避的問題就這麼赤裸裸地被揭露開來,北堂煦只覺得全身發虛,手腳有些無力。

  “既然不能心無旁騖地對待澹台煙雲,最好就不要和他開始,北堂煦,護城者的使命是保護城主,一旦有人想傷害他,哪怕是你,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青衫客說得輕巧,卻字字珠璣,杯裡的酒滿了又空。

  北堂煦捏著手裡的玉杯,半天也沒咽下一滴。

  他以為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勇氣來愛澹台煙雲,以為只要他願意一切問題就都可以迎刃而解,卻忽略了最重要的問題。

  他沒有足夠的能力。

  總是想著兩全其美,想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獲取最好的結局,但是他畢竟不像澹台煙雲可以翻雲覆雨。

  誠如青衫客所說,如果顧蕪芫死了,那麼結局就不是兩全其美,而是兩敗俱傷。

  天上的月亮悄悄地隱入雲裡,投下一大片的陰影。

  青衫客已經離去,留下一個空空的酒瓶,和一個茫茫然的他。

  夜涼如水,人心也不免凍傷。

  “夜深了,還不想睡嗎?”

  北堂煦但覺身上一暖,一雙凝脂般的玉手繞過脖子,為他綁上披風,一扭頭,就看到澹台煙雲關切的臉,心裡一動,輕輕地覆上還停在他前襟的玉手,將他拉到旁邊坐下。

  “澹台,我明天就出發去找蕪芫。”

  “嗯。”

  “我不知道找到她後應該怎麼做。”

  “”

  就像是要堵住北堂煦的話,澹台煙雲忽然吻上他的唇,開始很輕,慢慢地急躁起來,舌尖伸了進去,疾風驟雨一般,抵死纏綿。

  “嗯~”北堂煦露出一聲細微的呻吟,雙手抓住澹台煙雲的肩膀,下一刻便被他抱了起來,走向東苑的主臥房。

  錯了錯了,通通都錯了。

  這一次,澹台煙雲依然溫柔,卻掩飾不住急躁,就像怕他會突然逃走一般,總是不小心就用大了力道,但是總是很快調整回來。

  北堂煦可以感受到他那種強烈的不安,卻無從安撫。

  他給不了承諾。

  意識到這個悲哀的事實,北堂煦反而瘋狂了起來,指甲陷入澹台煙雲的背脊,牙齒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留下一片狼藉的青紫。

  如果沒有明天,那就珍惜可以握住的今夜。

  兩個人倒在床上的時候,北堂煦忽然覺得很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他的心,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彷徨。

  顧蕪芫也好,澹台煙雲也好,都是不應該被辜負的人。

  而他毫無辦法。

  他忽然慕起澹台煙雲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來。

  “煦,我知道顧蕪芫在哪裡。”

  “什麼?”北堂煦聲音裡有著驚訝。

  “她在慕容符手上,慕容符的身份被揭穿後一直躲在蘇州,跟以前的暗線聯繫,宮紅衣把顧蕪芫交給他看管,我會去挑釁鶴唳山莊,就是為了逼慕容符出來。”

  原來如此。

  “可是你為什麼?”

  “我知道她對你來所很重要,當時我以為你死了,想著最少要把你的遺願完成”

  澹台煙雲話語未竟,就被北堂煦吻住。

  他為了自己竟然,願意去救顧蕪芫。

  一吻畢,澹台煙雲有些意猶未盡,又在他的唇上啄了幾下:“煦,救了顧蕪芫,你是不是就會離開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不肯拿不老桃花救她,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

  澹台煙雲忽然有些洩氣:“在春城的提議並不是騙你的,我當時真的想過,如果可以擁有你一年,我願意拿不老桃花作為代價,只是現在”

  “我知道,沒關係的。”北堂煦想安慰他,卻更像在安慰自己,“你為我做的已經很多了,不老桃花是春城的寶物,我不能”

  “不只是這樣子”澹台煙雲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口,幫北堂煦把被子角摁好,“睡吧。”

  第二天一早,北堂煦去了飛沙堡的分舵找樓深漠。

  樓深漠又驚又喜,把北堂煦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才幹肯定得大叫起來:“北堂,你真沒事啊!真是太好了,我還老想著前幾天看到的是不是幻覺呢?蝶戀宮的人到處說你掉下懸崖死了,嚇得我心肝都碎了”

  北堂煦緊阻止樓深漠的喋喋不休:“先不說這個,深漠,我來找你是有事找你幫忙。”

  “兄弟之間說那麼客氣幹嘛?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就是了。”

  “蕪芫被蝶戀宮抓走,現在可能在慕容符手上,但是我找不到慕容符,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幫忙。”

  “找人這個不成問題,江湖上的人我認識得多,可以讓朋友幫幫,倒是你”樓深漠像是想起了什麼,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北堂煦,“那天在鶴唳山莊眾目睽睽之下那樣把澹台煙雲救走,現在江湖上的傳言可不大好聽啊~北堂,你不會對不起蕪芫吧?”

  北堂煦愣住,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樓深漠本來只是隨便問問,畢竟北堂煦和顧蕪芫感情深厚,江湖上傳言本不可盡信,料想北堂煦絕不可能變心,想不到北堂煦竟然露出這樣的態度,頓時感到事態嚴重起來。

  “北堂,那些傳言不會是真的吧?”

  北堂煦如遭火燒,事到如今如果再否認那就太對不起澹台煙雲了,但是要他親口承認,尤其是在樓深漠面前,卻是萬萬開不了口。

  “深漠,此事一言難盡。”

  樓深漠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北堂,你跟澹台煙雲之間有什麼樣的糾葛我管不著,但是蕪芫跟在你身邊那麼多年,你若是想輕易就拋下她,我可不會答應。再說了,澹台煙雲長得再好看,畢竟是個男人,你難道想告訴天下人,說你北堂劍客要跟個男人一起?”

  北堂煦被樓深漠駁得啞口無言,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深漠,我自有分寸。”

  “真是如此那便最好。”

 

  第51章:天意

  從飛沙堡分舵出來,北堂煦已經全身冷汗,忽然有點明白澹台煙雲說出那句“難道我要跟誰在一起還要天下人同意”時的感受,可惜他不是他,永遠不可能做到像他那般無所畏懼。更重要的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顧蕪芫,該怎麼對她說出口。

  心裡亂七八糟,下意識地就走到月子橋,遠遠看到那塊寫著“命”字的布條,才回過神來。

  天機子翻著命書,一派道骨仙風,看到北堂煦時愣了一下,隨後微微一笑:“北堂,又有事想不通了?”

  北堂煦點點頭。

  “蕪芫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想陪她走完最後的日子。我覺得自己很沒用,給了她那麼多承諾,結果什麼都做不到。”

  “就這麼放棄了?不是還有救的麼?”

  北堂煦苦笑:“我沒有辦法要澹台把不老桃花給我。”

  “也就是說你也沒有辦法留在澹台身邊咯?”

  北堂煦不語。

  “北堂,你應該已經知道澹台就是我以前養的那個孩子了吧。”

  北堂煦點頭。

  “我是在路邊撿到他的,一開始我其實並不想收養他。”天機子看著北堂煦的臉,就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麼?”

  “面相涼薄,易流于寡情薄義,這種人長大後要麼情感寡淡,泯然一生,要麼性情暴虐,為禍天下,也就是說最好的情況是碌碌一生,而壞的情況,那就難以估計了,所以開始時我覺得養大了也沒什麼意思,最後會把他帶回去,是因為他衣服上繡了澹台家的標誌。鎮國公澹台逸一生仁義,於天下有大恩,我不忍心讓他的後人曝屍荒野,所以動了心思,把澹台帶回去,想改變他的命數。”說至此處,天機子輕歎了一口氣,“然人各有天命,哪裡是那麼容易改得的。澹台從小性格冷淡,無欲無求,當然,從他的命數來看,這其實是最好的情況了,泯然一生,何嘗不是福氣?如果不是遇上你的話”

  見北堂煦神色有些不解,天機子微微一笑,有些無奈:“人若無所求,自然自在,但是一旦有所想,就容易寢食難安,陷入困境。你出現之前,澹台安於現狀,少有大喜大悲之態。認識你之後,他看起來似乎一如往常,但是他的變化,其實已經超出天意五常。人心之變,表面往往難以察覺,而等到顯露出來,想要制止,已是太遲。澹台從小比別人冷淡,心事也藏得更深,等到護城者來找他,他說出想要做天下第一美人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的心事,但是命輪不比其他,一旦轉動,便不可扭轉。”

  “澹台強行改變面相人生,其實是逆天而行,逆天者,必遭天譴。北堂,你記得我曾說過,你愛的人會有大劫吧。”

  北堂煦點頭,臉上露出憂慮:“澹台他會怎麼樣?”

  天機子笑:“那可就要看你怎麼做了。”

  見北堂煦一臉疑惑,天機子輕叩桌面:“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說過,世事難兩全,誰都不想傷害的結果往往是讓所有人都受到傷害。北堂,顧蕪芫和你緣分已盡,如何處理,卻不是我能指點的了。”

  北堂煦若有所悟,卻難解心結:“可是蕪芫陪在我身邊多年,又是因我而中毒,我實在沒有辦法這麼辜負她。”

  “呵~”天機子逸出一聲輕笑,“北堂,不喜歡一個人而離開她不叫辜負,明明不喜歡還勉強留在她身邊那才叫辜負。你現在的狀況留在她身邊,你自己辛苦不說,若她知曉了,你讓她情何以堪?”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留在澹台身邊,我做不到。”

  “所以說你和澹台都是癡兒,太執著於心結。人世間有許多的事本不是可以用理智來解決的,或許你該問問澹台的想法。”

  即使已經知道澹台煙雲的童年,然而每每提起,都還是讓北堂煦大為震動。

  於他而言,澹台煙雲只是幼年時偶遇的一個路人,過目可忘。

  然而對於澹台煙雲,那確是一生。

  北堂煦常常會想,過去的十六年,澹台煙雲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想起他?

  這樣的心情他無從窺探,因為他的十六年裡,是武功,江湖,少年英俠。即使是對顧蕪芫,也是相敬如賓,少有激烈的情感糾纏。

  他從小就循規蹈矩,從未想過僭越常理的事,愛上澹台煙雲,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人受心所控,然人心卻無法自控,北堂煦意識到自己愛上一個男人,也只是認命。

  而澹台煙雲不是,他寡情冷淡,卻執著非常,一旦愛上,即使是如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他既然願意做這麼多事,甚至扭曲了自己的人生,那麼他會不會願意做得更多?

  北堂煦被自己心裡的念頭嚇了一跳,這樣做對澹台煙雲太不公平,然而他還能怎麼做?眼睜睜看著顧蕪芫老死,然後離開澹台煙雲,從此孤獨一生?

  心裡無比焦躁,且走且停,最後停下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鶯飛園門外。

  扣了扣門環,香粉打開門,探出小小的腦袋,然後露出一臉驚喜:“公子,你回來啦。”邊說邊往北堂煦兩邊看,卻不見其他人影。

  “公子,小姐呢?”沒有救回來嗎?

  北堂煦身身心俱疲,歎了口氣:“別擔心,很快會把她接回來的。香粉,你去給我燒桶熱水,我要早點休息。”

  “是,公子。”香粉心裡奇怪,卻不便追問。

  總覺得,公子有些不一樣,哪裡不同,卻說不出來。

  興許是真的累了,這一晚北堂煦睡得特別沉,迷迷糊糊的發起夢來。

  先是他與顧蕪芫站在畫舫之上,遊歷江南風光的情景。

  畫面中,顧蕪芫巧笑嫣然,顧盼生輝,他牽著她的手,訴著衷腸。

  然後是桃花溪裡澹台煙雲回眸的一瞬,長劍亂世,飛雪古城,一城傾倒一城春。

  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只有你可以救他們。

  可是要怎麼做?應該怎麼做?

  夢裡的景象變得混亂不堪,北堂煦滿頭大汗,卻無法自醒。

  恍惚間,有一雙微涼的手覆上額頭,輕輕地擦拭,還有淺淺的歎息聲。

  北堂煦漸漸地安靜下來,那雙手給了他安定的力量,終於更深沉地睡去。

  次日醒來,天已大光,北堂煦有些茫然,昨夜的夢境已經模糊,只有那雙手的溫度,真切得不像幻覺。

 

  第52章:威脅

  飛沙堡的辦事效率驚人,北堂煦剛梳洗完畢,樓深漠就找上門來,說是已經找到顧蕪芫被關押的地方。

  北堂煦有些驚訝,忙問:“在哪裡?”

  “在鶴唳山莊的地下,慕容符那只老狐狸在鶴唳山莊秘密挖了個地下室,身份暴露之後,就一直藏在那裡,連他的女兒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哥幫忙,我還真不知道去哪裡找呢。”

  “你哥?你是說慕容符是樓飛沙找到的?”

  “嗯。”樓深漠點頭。

  北堂煦心裡的疑惑更甚,但也顧不得細想,只提了別離劍便和樓深漠出去。

  到鶴唳山莊的時候慕容江南正領著一眾弟子練武,被氣勢洶洶的北堂煦和樓深漠嚇了一跳,上前問道:“北堂大俠,樓二當家,請問有什麼事?”

  北堂煦問:“慕容小姐,鶴唳山莊可有地下室?”

  慕容江南一臉疑惑,搖搖頭。

  樓深漠顧不上跟慕容江南細講,冷著臉問:“慕容小姐,令尊的臥室在哪?”

  “你問我爹的臥室做什麼?”

  北堂煦見樓深漠快要發飆的樣子,忙當下他,道:“慕容小姐,我未婚妻已經失蹤半月餘,我們懷疑她被囚在府上。”

  慕容江南整張臉拉了下來:“北堂大俠,請你們不要胡說八道,我們怎麼會抓你的未婚妻呢?”

  “不是你,是你爹那只老狐狸。”樓深漠語氣不善。

  北堂煦攔了一下,耐心跟慕容江南解釋:“慕容小姐,是與不是,請你帶我們到令尊的臥室一看便知,若是誤會一場,我們自當向小姐請罪。”

  慕容江南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見北堂煦客氣有禮,便點了點頭:“好吧,不過我先告訴你們,我爹不在鶴唳山莊,顧姑娘更不可能在這裡。”

  北堂煦點頭,慕容江南便帶著二人合兩個鶴唳山莊的弟子往後院走去。

  慕容符的臥房非常寬大,擺設奢華,尤其是一張大床,雕龍畫棟,掛著翡翠珠玉,看的北堂煦眉頭直皺。

  慕容江南帶著幾人在房間裡看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

  慕容江南瞪著樓深漠,一臉“看吧,啥都沒有”的表情。

  樓深漠卻不理她,逕自走到那張大床前,細細看了一陣,然後掀開被子,伸手在床板上扣了一陣,敲擊的聲音帶著一些“嗡嗡”的迴響,表明床板下面的空的。

  樓深漠轉頭,對北堂煦使了使眼色:“就是這裡了。”

  北堂煦點頭,示意樓深漠讓開,手按在別離劍的劍柄上。

  “鏘~”的一聲長響,別離劍出鞘,北堂煦往前一劈,床板“轟~”的一聲裂成兩半,露出一個洞洞的通道來。

  慕容江南臉色一變,驚訝不已:“怎麼會?”

  樓深漠顧不得理會她,腳一抬就要往通道裡跳,被北堂煦一胳膊拽住。

  “小心。”

  北堂煦話音剛落,突然一陣破空之聲傳來,竟從洞裡射出密密的長箭,還帶著一陣濃濃的煙霧。

  眾人連忙往後退了數步。

  過了一會,煙雲散去,定人定睛一看,慕容符就站在床的旁邊,手裡抓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肩膀上架著一柄白森森的長刀。

  “蕪芫。”北堂煦和樓深漠同時驚呼。

  慕容江南和鶴唳山莊的弟子聞言都是一驚,眼前這個雞皮鶴髮的老人竟然就是傳說中的武林第一美女?

  慕容江南頓覺一陣惡寒,蝶戀宮的“遲暮”之毒真是可怕,要她變成這樣子的話還不如一劍殺了她。

  慕容符露出森森冷笑:“你們別過來,不然這個老女人可就沒命了。”

  樓深漠神色激憤:“慕容符你要不要臉,虧你還是武林前輩,竟然拿個身中劇毒的女人來威脅我們。”

  “武林前輩?哼~”慕容符眼裡露出狠戾之色,“若不是拜北堂煦所賜,我現如今倒還算是個前輩,北堂煦害得我身敗名裂,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苟且度日,我不殺他的女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敢。”開口的是北堂煦。

  慕容符冷笑:“你說我敢不敢。”邊說邊瞟了顧蕪芫一眼,眼裡是掩不住的厭惡:“話說回來,北堂劍客不愧為少年英雄,風格高尚,顧蕪芫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還能不離不棄,真是讓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啊~”

  北堂煦臉色陰沉:“你要怎麼樣才肯放了蕪芫。”

  “呵~”慕容符一聲冷笑,“那就要看你有多愛她了。”驀地臉色一變,“北堂煦,你把自己的雙手砍下來我就放了她。”

  “放屁。”樓深漠大叫:“慕容符,你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敢在這裡大放闕詞,我告訴你,你若是敢動蕪芫一根頭髮,飛沙堡一定不會放過你。”

  “飛沙堡。”慕容符半眯雙眼,臉色陰霾:“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筆賬我也遲早會跟樓飛沙算的。不過今天我要先報了跟北堂煦之間的仇,怎麼樣,北堂大俠,你是要你的手臂,還是要你未婚妻的命?”

  “爹,你別再作孽了,快放了顧姑娘吧,我會幫你求北堂大俠他們放你一馬的。”慕容江南一臉惶惑。

  在她的認識中,他的爹爹一直是大英雄大俠客,哪知一夜之間,英雄變狗熊,俠客變小人。但無論如何,慕容符從未當著她的面作惡,因此不管江湖上如何傳言,她始終相信自己的爹爹本心是好的,只是一時行差踏錯。

  如今親眼看著自己自小崇拜的人抓著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威脅別人,面色兇狠,心裡的山一下子就坍塌了,有些不知所措。

  “江南,你別忘了是眼前這幫人害得你爹我變成喪家之犬,你要還是我慕容符的女兒,就幫我報仇,而不是拖我後腿。”

  “爹~”慕容江南聲音淒厲,慕容符卻不聞不問,只狠狠地盯著北堂煦:“怎麼樣?想好了沒有,我數三聲,你若不砍了自己的手臂,我可就砍了這老女人的手了”

  北堂煦猶豫,不知如何是好,慕容符卻並不給他更多的時間考慮。

  “一二”

  “你要是敢動顧蕪芫一下,我就把你的雙手雙腳砍掉,裝到缸子裡,做成人甕。”突然插入的聲音極其悅耳,語氣輕巧,卻字字透著狠戾。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窗櫺上倚著一個男子。

  深雪青的紗質長衫,白色靴子,一隻腳架在窗沿上,一隻腳在半空晃蕩,發披肩,神色慵懶,自有一股風流神韻,顧盼間,眼波流轉,引人神醉。

  正是澹台煙雲。

 

  第53章:捨身

  慕容符一見澹台煙雲,登時臉色大變,武林之中,他最忌憚的便是澹台煙雲,武功蓋世不說,最難搞的是軟硬不吃。

  “慕容符,你最好立刻放了顧蕪芫,我或許還可以考慮給你一條生路,如若不然”澹台煙雲細長媚眼一揚,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鎮懾:“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慕容符頓覺背脊汗濕,握刀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卻還強作鎮定:“澹台煙雲,你就不怕我一刀殺了顧蕪芫。”

  “哈哈哈~”澹台煙雲斜睇慕容符一眼,“慕容莊主,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顧蕪芫是北堂煦的女人,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哼~”慕容符冷笑,“現在江湖上誰不知道你跟北堂煦的那些醜事”

  “閉嘴。”北堂煦大驚,顧蕪芫就在現場,如果這些事讓她知道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符瞥了北堂煦一眼,像是抓到了把柄:“怎麼,北堂大俠怕了?是敢做不敢當,還是怕讓你的糟糠之妻知道啊?”

  “夠了,慕容符,你有什麼要求就提出來。”

  “哈哈~”慕容符大笑,“那麼怕幹什麼,你跟澹台煙雲做出這種醜事不就是為了得到不老桃花救這個老女人,她要是知道了應該感激涕零才是吧。”

  北堂煦臉色變得慘白,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澹台煙雲的臉色,見他臉上無甚變化,似乎並不受慕容符的影響,心頓覺松了口氣,再看顧蕪芫,此時她垂垂老矣,臉上有些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這些江湖人,是不是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澹台煙雲右手胳膊肘撐在那只踩在窗上的腿的膝蓋上,掌心上翻,一股白色水霧升起,凝成一顆晶瑩的冰珠浮在半空。

  “慕容符,今天讓你見識一下春城的追魂寒冰掌。”澹台煙雲笑得殘酷,掌心微微翻動。

  北堂煦大驚,連忙阻止:“澹台,不要。”

  但是已經太遲,澹台煙雲掌上的冰珠如箭離弦,直奔慕容符門面,發出一陣破空之聲。

  慕容符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把顧蕪芫推了出去,欲擋住冰珠。

  北堂煦和樓深漠等一干人等眼見搶救不及,均是瞪大眼睛愣在當場,沒想到冰珠在快迎上顧蕪芫的門面時忽然裂開,發出一聲鳴響,化成水汽蒸騰消失。

  澹台煙雲臉色不變,右手輕輕一揮,顧蕪芫便被一股內力帶到了一旁的樓深漠身邊。

  “蕪芫。”樓深漠連忙扶住她,下一刻,便被沖過來的北堂煦接了過去。

  “蕪芫,你沒事吧,蕪芫”北堂煦一臉關切,輕聲詢問。

  澹台煙雲看著北堂煦把顧蕪芫摟在懷裡,一臉的疼惜,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伸手輕輕按了按胸口。

  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北堂煦和顧蕪芫的時候,忽然一條影疾速地飛向澹台煙雲。

  “澹台煙雲,你給我去死。”慕容符大叫一聲,手裡的長刀高高舉起,往澹台煙雲劈下去。

  澹台煙雲的心思還在北堂煦和顧蕪芫身上,還在發懵,就見一道寒光閃過,長刀已在頭頂。

  所有人倒抽一聲冷氣,北堂煦驚得全身一抖:“煙雲~”

  就在刀落的一瞬,忽然一條淺紫的身影沖了過去,一把將澹台煙雲往窗外一推,自己擋在了他的前面。

  紅色的血液飛濺,一半刀身沒入慕容江南的左肩。

  “小姐”鶴唳山莊的兩名弟子大聲驚呼。

  “江南~”慕容符發出淒厲的叫聲,不可置信地看著被血染透的少女,慕容江南臉上的血色迅速流失,慘白如紙,卻帶著決絕,“爹,求你不要再作孽了”

  “江南。”慕容符正欲上前,澹台煙雲已經一把將慕容江南撈入懷中。

  “澹台城主”意識到自己正在澹台煙雲懷裡,慕容江南露出一絲慘澹的微笑,“能死在你懷裡,真的太好”

  眾人聞言怔住,澹台煙雲也微微皺起了眉。

  誰曾料想,慕容江南對他會是這般心思。

  “澹台城主求你不要殺我爹”慕容江南氣息低弱,聲音細不可聞。

  澹台煙雲略一沉吟,輕輕點頭:“嗯。”

  “謝謝你”慕容江南笑如春日,全然不似站在鬼門關前的人,“澹台城主你是不是喜歡北堂大俠”一字一句,都是費盡力氣才說出來,聲音細微,剛好只有澹台煙雲一人可聞。

  澹台煙雲揚了楊雙眼,掃了一下正看著自己發懵的北堂煦,對著慕容江南點了點頭:“嗯。”

  “北堂大俠好幸福”慕容江南微笑不變,卻透著說不出的淒苦,澹台煙雲亦是苦笑:“他不稀罕。”聲音喃喃,也不知是說給慕容江南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如果”慕容江南漸感眼皮沉重,幾乎睜不開,“澹台城主如果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我可有一絲機會?

  話語未竟,雙眼已經緩緩合上,留下一個千般遺憾,萬般悲苦的微笑。

  澹台煙雲感到手臂上一沉,懷中人已經合上眼眸,溫度漸漸流失,軟玉溫香變得僵硬冰涼。

  “小姐”鶴唳山莊的兩名弟子不知何時已把莊中的其他人叫來,眾人一進房中就見慕容江南躺在澹台煙雲懷裡,滿身鮮血,已經斷氣。

  “小姐~小姐~”兩個男弟子沖過去把慕容江南接過手,一眾女眷立刻圍了上來,跪倒在慕容江南的屍首前,痛哭失聲。

  澹台煙雲看著哭成一團的鶴唳山莊眾人,神色淡漠,無甚變化。

  再一掃房中,慕容符早已趁眾人分神之際逃走,只剩下神色複雜,不辨悲喜的北堂煦,樓深漠和顧蕪芫三人。

 

  第54章:表白

  回到鶯飛園,香粉一見顧蕪芫救了回來,開心得又跳又叫,忙跟北堂煦把顧蕪芫扶進內院,給她梳洗一番,又備了好些吃食,北堂煦跟在旁邊細心照料,軟言軟語安撫一番,待到顧蕪芫安心睡去,才出了外廳,就見樓深漠和澹台煙雲還等在那裡。

  樓深漠在廳裡踱來踱去,顯得很是急躁,澹台煙雲則兀自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喝著茶,神情平淡。

  北堂煦有些尷尬,看了看澹台煙雲,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還是走到樓深漠身旁:“深漠,這次真是多虧你了。”

  樓深漠點點頭,臉色有些沉:“你我相交這麼多年,還客氣這幹什麼。倒是你,可千萬別做出對不起蕪芫的事來,不然就別怪我這個做朋友的不客氣了。”邊說還邊瞟了澹台煙雲一眼。

  澹台煙雲自顧自地喝著茶,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眼皮也沒抬一下。

  北堂煦心情複雜,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樓深漠,索性避開問題:“對了深漠,你說這次是你大哥幫我們找到蕪芫的?”

  樓深漠點點頭。

  北堂煦輕笑:“你大哥還真是熱心。”

  “不僅熱心,速度也很驚人啊,他大概是恨不得讓你早日跟顧蕪芫見面,好斷了你我之間的來往。”澹台煙雲語氣涼薄,輕輕地撥弄著浮在茶水上的茶葉。

  樓深漠臉色不善:“澹台煙雲,你少胡說八道,我哥一片好心輪不到你來評論。”

  “呵~”澹台煙雲冷笑一聲,不再接話。

  北堂煦見樓深漠又要發飆,連忙把話題引開:“別為小事爭鬧了,深漠,你替我謝過大當家。”

  樓深漠點頭,又惡狠狠地瞪了澹台煙雲一眼,緩了緩神色道:“北堂,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蕪芫的情況好像不太樂觀”

  北堂煦苦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樓深漠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你跟澹台煙雲”難道不就是為了不老桃花?

  說到一半驀然打住,看了澹台煙雲一眼,就見他手裡的茶杯已經空了,雙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北堂煦臉色一變,雖然樓深漠的話只講了一半,但是話裡的意思已經讓他明白了一件事,無論是在鶴唳山莊裡慕容符講的那番話,還是現在樓深漠欲言又止的樣子,都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也許在別人看來,自己會跟澹台煙雲糾纏不清,目的都是為了得到不老桃花。

  北堂煦心裡一緊,別人怎麼看他可以忽略不管,但是如果澹台煙雲也這麼認為的話

  不敢再往下想,只是下意識地看了看澹台煙雲,見他依然自得地斟茶飲茶,不為所動,心裡更加不知所措。

  他這個樣子,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相信?

  “深漠,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等蕪芫情緒穩定下來,我再讓香粉去請你過來。”

  樓深漠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看北堂煦已經下了逐客令,他也不好堅持,又囑咐幾聲,都是讓北堂煦好生照顧顧蕪芫的話,之後就先行離去。

  樓深漠一走,廳裡便剩下北堂煦和澹台煙雲二人。

  “澹台。”北堂煦喚了一聲。

  澹台煙雲抬起頭,露出淺淺的笑容,眼裡卻沒有波動,北堂煦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細微,卻很痛。

  “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得到不老桃花。

  “陪我去走走吧。”澹台煙雲打斷他,起身拉住他的手。

  北堂煦有些懵,但還是點點頭,任由澹台煙雲牽著出門。

  出了鶯飛園,澹台煙雲帶著北堂煦往人跡罕至的郊外走去。

  蘇州北郊草木繁密,河流清淺,雖不及雄山大河的壯麗宏偉,但勝在清麗雋永。

  北堂煦被澹台煙雲牽著,走在滿地芳草的小道上,頓覺神清氣爽,心境也安定不少,見澹台煙雲一路前行,並未言語,便鼓了鼓勇氣道:“澹台,我從未想過利用你的感情”

  “我知道。”澹台煙雲淡淡回答,停下腳步,轉頭看北堂煦,“但是如果顧蕪芫死了,你也不可能留在我身邊,對嗎?”

  北堂煦臉色微微發白,說不出話。

  澹台煙雲也並不為難他,而是繼續往前走,最後在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找了塊臨河的大石頭,和北堂煦一起坐下。

  河流清淺,水聲潺潺,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床上遍佈的鵝卵石,水草招搖,偶有一些不成氣候的小魚遊過。

  澹台煙雲拿出一條帕子,在水裡沾濕,擰乾,細細地為北堂煦擦起臉來。

  北堂煦沒有拒絕,靜靜地坐著,濕帕在臉上擦過的感覺細膩,濕潤,清涼。

  澹台煙雲神情認真,仔細異常,北堂煦心裡一動,抓住他的手,把帕子奪了過去,反過來為他擦臉。

  澹台煙雲呆呆地坐著,任由北堂煦撫過他精緻的五官。

  驀地,一顆眼淚滑落下來,剛好滴在北堂煦的手背上。

  北堂煦一驚,手像被燙到一般,不知所措起來:“澹台,你怎麼了。”

  “天機子明明說你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為什麼你不愛我?”他做那麼多,不惜一切得到一張絕色容顏,所求也不過是他的一顆心,為什麼結果和他想的不一樣?

  “不是這樣”北堂煦不知該怎麼解釋,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是不愛,只是不知該如何愛。

  澹台煙雲卻定定地看著他,眼神清而迷茫,像個被無端丟棄卻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的孩子。

  北堂煦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子,更加手足無措,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輕歎一聲,身體前傾,吻住了抿著的雙唇。

  澹台煙雲身軀一陣輕顫,眼神迷離,綻放出異樣的神采。

  你這樣子,是表示你也對我有感覺嗎?是嗎?

  “我不會吻我不喜歡的人,更不會跟不喜歡的人上床。”北堂煦把下巴架在澹台煙雲的肩膀上,雙手環住他的腰。

  好瘦!北堂煦蹙眉,總覺得這陣子澹台煙雲瘦得厲害,人也有些不對勁,卻不知該如何問起。

  澹台煙雲雙眼大睜,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北堂的話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也喜歡自己嗎?

  大概是幸福來得太突然,反而變得不真切起來,澹台煙雲只覺得雲裡霧裡,甚至體會不到喜悅。

  是做夢嗎?北堂煦竟然說他喜歡自己,這樣的情景,十六年來,只有夢裡才會出現。

  北堂,如果是夢,就讓夢境永遠停在這一刻吧!

  “我知道,我對你很不公平。”北堂煦輕聲開口,“我總是考慮很多,蕪芫,道,輿論,當我發現自己喜歡你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逃避,因為我害怕別人的眼光,也怕會辜負了蕪芫。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總是想著自己面對的困境,卻很少為你著想,所以有時我覺得,真正應該放棄的人是你才對”

  話未說完,已經被澹台煙雲堵住。

  薄唇微涼,柔軟而帶著異樣的芳香,北堂煦有些迷醉,靈活的舌頭已經探了進來。

  手掌在身上游走,最後探進了衣襟。

  “嗯~”北堂煦一驚,回過神智,連忙推開澹台煙雲,臉上一片潮紅。

  竟然差一點就在這野外北堂煦羞愧地不敢直視澹台煙雲。

 

  第55章:規則

  “北堂,你對我,太不公平。”澹台煙雲輕輕刮過北堂煦的臉頰,眼裡的驚喜尚未退去,卻被無奈覆上。

  “什麼。”北堂煦不知所以然。

  “你說喜歡我,卻因為我不肯拿出不老桃花救顧蕪芫,就不肯與我一起。”

  “我”

  “我沒有害過顧蕪芫,僅僅是因為我擁有不老桃花而不肯出來,你就要我承擔苦果,你對我,何其不公。”

  北堂煦聞言愕然,是的,澹台煙雲說的沒錯,害顧蕪芫的人不是他,甚至他還救過她,可僅僅是因為他擁有不老桃花,就要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

  他何其無辜,自己何其自私。

  “對不起。”北堂煦輕歎一聲,“但是問題並不是這麼簡單。”

  “如果你也喜歡我,如果不是因為顧蕪芫,那還有什麼問題?”

  北堂煦苦笑:“先不談我和蕪芫的婚約,單單就是兩個男人要在一起,談何容易?”

  “你害怕別人的看法?”果然這才是癥結麼?

  “澹台,你可知,人言可畏。”悖逆倫,禁忌之愛,對象還是春城城主和北堂劍客,多聳動,多可怕。

  “我不怕。”

  “我怕。”

  是真的害怕啊!

  北堂煦從小就想著,當他遇到那個天下第一美人的時候,要向她求親,然後牽著她的手,遊歷大江南北,笑看河山壯闊,告訴所有人,這是他的妻子,是他給一生的人。

  可惜,他可以帶著顧蕪芫遊山玩水,踏遍五湖四海,卻獨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擁抱澹台煙雲。

  告訴所有人,他愛上一個男人。

  告訴所有人,他要和他一生一世。

  結果可以預見。

  沒有認可,沒有祝福,有的只是冷嘲熱諷,輕視鄙夷。

  如果愛他的結果不是讓他幸福,卻要讓他面對責難和非議,他如何忍心踏出這一步?

  他已經為自己受了十六年的苦,他怎麼可以讓他以後的日子生活在天下人的白眼中?

  長久的沉默,微風輕拂,兩人的髮絲在空中飛揚,糾纏。

  良久,澹台煙雲把北堂煦擁入懷中。

  “看來,有些事,是時候去做了。”聲音飄渺,似幻似真。

  “做什麼?”北堂煦不解。

  澹台煙雲放開北堂煦,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這種笑是北堂煦熟悉的,在他們認識之初,他就會經常這樣子笑,神秘而危險。

  “北堂,你知道嗎?”澹台煙雲望著河裡,流水潺潺,水草招搖,“小時候,天機子經常說我面相涼薄,易流於薄情寡義。”

  “嗯。”北堂煦想起天機子說的那番話,卻不知澹台煙雲為何突然提起。

  “在遇到你之前,我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總覺得這世上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所以也認同天機子的說法。”說至此,澹台煙雲笑了笑,眼神卻是冷的,“待到我出了春城,來到這江湖之上,才覺得,天機子對我定語是不公平的。”

  頓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緒:“我所求甚少,也從不害人,天機子就說我薄情寡義,那江湖上的人怎麼算呢?貪婪,自私,自以為是,這些人,又是如何?”

  北堂煦覺得澹台煙雲話語有些偏激,正想安撫他,他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為了當上霸主,不惜犧牲天下人的性命,可是一旦他們成功了,天下人不但不會指責,還會頂禮膜拜。而我,僅僅是愛上一個男人,就要遭千夫所指,萬民唾棄嗎?”

  北堂煦知道他說得沒錯,但是別人並不這麼想。

  “憑什麼他們定下規矩,卻要求我來遵守。”澹台煙雲語氣依然淡然,眼裡的冷冽卻不容人忽視。

  “澹台”你想做什麼。

  “所以,要堵住天下人的嘴,最好的辦法,就是當那個訂立規矩的人。”澹台煙雲輕輕地笑出聲來,北堂煦卻感受不到半分喜悅,心裡隱隱不安。

  似乎有什麼事情,在朝著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接下來的幾天,北堂煦一直陪在顧蕪芫的身邊,只是心裡的想法變了,態度多少是有些不同。

  看著顧蕪芫,總覺得對不起她,但是歉疚與愛情畢竟不同。

  河邊的一番話,雖然不能讓北堂煦完全解開心結,但至少讓他意識到,自己一直在以不一樣的標準要求著澹台煙雲。

  誠如他所說,害顧蕪芫的人並不是他,只是因為他愛自己,就要求他要做得更多,他何其無辜。

  道理,北堂煦都明白,可是心裡還是有些疙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為澹台煙雲手裡有不老桃花,所以他就該為顧蕪芫的不幸承擔後果?

  想不通看不透,有時候,北堂煦真的恨死自己的婆婆媽媽婦人之仁。

  不能救顧蕪芫,那就加倍對她好吧。

  這段時間,北堂煦的殷勤讓顧蕪芫大呼吃不消,可是心裡有愧說不出,只好任由著事情自由發展。

  期間,樓深漠來過幾次,給顧蕪芫帶了好些延年益壽的名藥,也陪著顧蕪芫說說話,談談心。

  樓深漠與顧蕪芫的相識在北堂煦之前,早在北堂煦還沒聽過顧蕪芫的名字的時候,他們已經是好友,後來,顧蕪芫愛上年少風流的北堂劍客,樓深漠便幫著她出謀劃策。

  沒想到他的計策一條沒用上,北堂煦自己就上門提親了,顧蕪芫大喜過望,雖然北堂煦求親的一番話呆板無趣甚至毫無誠意,可終究還是答應了。

  當時樓深漠還有些氣惱,好在北堂煦雖然不會說話,對顧蕪芫卻是極好,漸漸地樓深漠也就接受了,並誠心祝福二人。

  沒想到後面連番變故,顧蕪芫身中“遲暮”之毒一夜白髮,北堂煦卻在尋找不老桃花期間與澹台煙雲發生諸多糾葛。

  樓深漠常想,這世間之事,往往都不由人心控制,每思至此,總是無奈。

  這日一早,樓深漠又到鶯飛園探望顧蕪芫,卻在往內院之前,先把北堂煦拉到一旁詢問。

  “北堂,到底是怎麼回事?澹台煙雲他是想搞什麼鬼?”

  北堂煦一臉茫然:“什麼怎麼回事?澹台做什麼了?”

  樓深漠蹙眉:“你不知道?”

  北堂煦搖頭。

  “前段時間春城不是說要進入中原武林,還在江湖上廣發英雄帖,邀請一眾武林人士前去煙華別館參加落成典禮,後來因為你出事,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北堂煦點點頭,風花二位護法在飛沙堡分舵上的囂張態度讓人過目難忘,只是後來發生太多的事,讓他把這茬給忘了。

  “這兩天,春城舊事重提,重新發了帖子,整個中原武林稍微有點名氣的幫派都收到了請柬,而且這次的語氣非常強硬,要求所有人都必須到場。現在江湖上的人都在說,澹台煙雲這麼做,莫不是想做武林霸主?”

  北堂煦眉頭深蹙:“不可能吧。”澹台煙雲的性格寡淡,可以說除了自己,對世間其他幾乎是無欲無求,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心思?

  驀地,前幾日與他在河邊的對話闖入腦中。

  “憑什麼他們定下規矩,卻要求我來遵守。”

  “所以,要堵住天下人的嘴,最好的辦法,就是當那個訂立規矩的人。”

  不,不可能吧

  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

  “深漠,你幫我照看蕪芫,我去去就來。”北堂煦交代完,便讓香粉去牽馬,急忙往外面走去。

  樓深漠看著北堂煦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冷,笑容卻是苦澀。

  果然,心已經變了麼?

 

  第56章:祝福

  帶著讓飛沙堡眾人搜羅來的珍貴藥材,樓深漠走進了鶯飛園的後院。

  日光柔和,顧蕪芫躺在重陽木下的籐椅上閉目養神。

  樓深漠遠遠看著她,陽光透過重陽木的樹冠灑在她的臉上,滿臉皺紋更加斑駁,可是神態是安詳的。

  這個女子,自他認識起,便一直是這樣,恬靜如水,帶著醉人神采。

  即使遭遇如此巨變,依然可以保持她心裡最寧靜的那個角落。

  樓深漠甩了甩腦袋,把那些不該有的思緒通通甩開,然後換上平靜的笑容,款款走到她的身邊。

  “深漠。”顧蕪芫緩緩睜開眼,喚了樓深漠一聲。

  “蕪芫。”樓深漠忙半蹲下去,扶著顧蕪芫坐起來。

  “行啦,真當我老到不能自理啦。”顧蕪芫嗔笑一聲,推了樓深漠一把。

  這個朋友是讓她安心的,自相識起,便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在她需要幫助的每一個時刻出現,直到認識北堂煦。

  但是從來沒有因為她有了未婚夫而有半分疏遠,甚至在她變成這副模樣之後依然守在身邊。

  顧蕪芫是個七竅玲瓏心的女子,樓深漠的心思,她豈會不懂,如果不是北堂煦的出現,或許他們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可惜心只有一顆,已經送出,就不能分享。

  “這是宮裡的秘藥,叫紫薇活血丹,據說可以延年益壽,保證你吃了之後長命百歲。”樓深漠邊說邊遞上一個檀木匣子。

  顧蕪芫笑盈盈地接過匣子:“這幾天光吃你的藥都吃飽了,老骨頭一把,活那麼久幹嘛。”

  樓深漠臉上有些不悅:“胡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是老骨頭呢,等我們找到不老桃花,你就可以變回以前的模樣了。”

  顧蕪芫嗤笑一聲:“以前的模樣就那麼好麼?”

  樓深漠作嚮往狀:“那是自然,武林第一美女啊,當年我可是給你迷得暈暈乎乎的,要不是被北堂煦那傢伙橫插一腳,今天可就”

  話沒說完,就被顧蕪芫拍了一腦袋:“胡說八道。”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樓深漠才理了理衣襟,正襟危坐,認真地問顧蕪芫:“蕪芫,你現在這樣,有沒有想過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顧蕪芫悠悠地躺回籐椅上,笑道:“你是想問我,對北堂的事是怎麼想的吧?”

  樓深漠愕然:“你知道了?”

  顧蕪芫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道:“深漠,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喜歡北堂。”

  樓深漠點點頭,顧蕪芫為武林第一美女,傾倒過無數的少年英雄,當年上門向她求親的人可以從蘇州一直排到三月鎮,其中不乏人才出眾的風流俠客,可是最後顧蕪芫選中的卻是笨嘴笨舌的北堂煦,樓深漠一度頗為不解,為此還生了一段時間的悶氣。

  顧蕪芫笑得自得,眼裡卻有懷念的光芒:“我沒中毒以前,世人愛我的這張臉,卻從不這麼說,總喜歡說我心地好,賢慧,有氣質,天底下賢慧有氣質的女子多了去了,也沒見他們這麼上心。只有北堂,他說娶我,是因為我是武林第一美女,在那些花花公子看來,北堂可是笨到了極點,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可是我知道,這樣的人,才永遠不會騙我。”

  “固然是因為他年少成名,風流俠俊而喜歡上他,可是真正讓我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他的,卻是因為他的善良和笨拙。”

  “北堂太善良,所以不希望傷害任何人,又太笨拙,學不來說謊。我知道他怕傷害我,可惜真心是無法隱藏的,北堂的心已經不在,就算他再怎麼掩飾,對我再好再殷勤,感覺還是不對。深漠,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我很清楚,所以我看得出來,至少,北堂現在愛的人,絕不是我。”

  “這只是誤會,你不要胡思亂想”樓深漠有些惶急。

  顧蕪芫輕笑:“是不是胡思亂想,我比你清楚。北堂愛的人不是我,從來都不是。”

  樓深漠愣住,顧蕪芫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至少在澹台煙雲出現之前,北堂煦對她是一心一意的啊。

  “北堂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喜歡我而跟我在一起,向我求親,不過是為了武林第一美女的名號,雖然他對我很好,事事細心周到,但是那只是責任,並不是愛情,或者說,北堂自以為那是愛情,因為他沒愛過,所以不知道,愛情,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以前我不在意,我以為只是他還沒開竅,我可以慢慢等,等他真正地愛上我。沒想到,現在他終於懂得了真正的愛情,愛的人卻不是我原來他不是不會愛,只是沒遇到對的人。”

  顧蕪芫說得坦然,眼裡卻有難掩的遺憾。

  “蕪芫”

  “有時對一個人好,並不是因為愛她,恰恰相反,是因為不愛,這段時間,北堂對我太好了,好得我不得不承認他愛上另一個人的事實可惜他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他的歉意和補償。”

  “不要難過蕪芫”樓深漠心裡發酸,說不出安慰的話語。

  “為什麼要難過?”顧蕪芫依舊笑著,“他原本就不愛我,可以和他擁有那麼多的回憶,我已經很滿足。他待我那麼好,我應該要主動離開的,只是剩下的時間不多,賴著不走。貪戀的,不過是可以多看他幾眼罷了。”

  當時年少,兩人攜手遊歷江湖,快意恩仇,笑談風雲變幻,那都是太美好的記憶,所以她捨不得就這麼輕易放手。

  只要再擁有一下下就好了,北堂,我會放手的。

  “不,蕪芫,你不會有事的,我們會拿到不老桃花,你會長命百歲的”因為著急,樓深漠的臉憋得發紅。

  顧蕪芫笑得輕柔:“人心既已留不住,活那麼長又有什麼意思?我只希望,在我走後,北堂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他一直希望我過得開心,同樣,我也希望他可以好好地生活”

  “你為他想那麼多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他愛上的是一個男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樓深漠猛地打住,不安地看向顧蕪芫。

  只見顧蕪芫一臉驚訝,但很快又緩和下來:“是那天在鶴唳山莊救我的人吧。”

  樓深漠見顧蕪芫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刺激,松了口氣,點點頭:“他是春城的城主,澹台煙雲。”

  顧蕪芫更是訝異:“春城城主?”

  也難怪她會驚訝,自她中毒以來,就一直待在鶯飛園裡,幾乎與世隔絕,加上北堂煦和樓深漠都有意讓她遠離武林上的紛爭,對於江湖上的風雲變化,她一無所知。

  而澹台煙雲,也因為北堂煦的可以避開而未曾知曉。

  像是恍然大悟,顧蕪芫突然笑得開懷:“春城城主啊,那就是為了找不老桃花遇到的了,看來我的存在,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們相遇啊。”

  樓深漠驚訝:“蕪芫,你不介意?”

  “為什麼要介意,也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北堂,不是嗎?”

  重陽木繁茂,天氣晴好,而人心自得。

 

  第57章:攜手

  且說北堂煦這邊。

  北堂煦聽了樓深漠的話之後,便匆匆忙忙地往煙華別館。

  一到煙華別館,便有面貌秀麗的丫鬟領著北堂煦進了栽滿桃樹的大院。

  滿院桃花依舊,澹台煙雲背對著北堂煦站在白玉桌旁,一身素白衣裳,金線腰帶,發如瀑,淡雅俊秀飄逸中透出一股別樣風情。

  聽到背後的聲響,澹台煙雲緩緩回頭,露出淺淺的笑容:“北堂,你來了。”那笑容乾淨稚氣,全然不似一個名動江湖的大人物該有的表情。

  北堂煦只覺得頭暈目眩,在對澹台煙雲卸下心防之後,他對澹台煙雲美貌越來越沒抵抗力了。

  定了定心神,走到澹台煙雲身邊,還沒開口說話,就被澹台煙雲一把拉到懷中,低頭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北堂煦頓時面紅耳赤,自從那日在北郊河邊表明心跡之後,澹台煙雲對他越來越肆無忌憚,不是摟抱就是親吻。

  他雖然不排斥,但畢竟有所顧忌,所以常常被惹得手足無措,好在澹台煙雲只在沒人的地方如此,因此彆扭幾下,倒也沒反對。

  澹台煙雲親完,嘴角微微一挑,坐到桌旁的凳子上,伸手拿起茶壺斟茶:“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問你關於春城”北堂煦話未說完,又被澹台煙雲拉過去,抱著坐在他的大腿上。

  “先喝口茶潤潤喉嚨再說。”澹台煙雲說著,含了一口茶在口中,按下北堂煦的頭,雙唇相接,北堂煦的唇齒被撬開,溫熱清香的茶水哺了進來。

  “咳咳~”北堂煦被茶水嗆了一下,忙推開澹台煙雲,拼命地咳嗽,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被嗆的還是被羞的。

  “別急嘛~”澹台煙雲輕輕地幫他拍著背,眼裡有一絲促狹和寵溺。

  北堂煦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跟澹台煙雲身材差不多高大,這樣坐在他的腿上比他整整高出半個腦袋,一點小鳥依人的感覺都沒有,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就想離開澹台煙雲的懷中,卻被澹台煙雲從背後環住腰,緊緊地箍住。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著。”澹台煙雲把臉頰貼在北堂煦的背上,隔著薄薄的絲質衣裳,輕輕地摩挲著他背部的紋理。

  北堂煦歎了口氣,放棄掙扎,算了,誰讓自己也喜歡他呢,思至此處,雙手覆上澹台煙雲放在自己小腹前的手掌。

  澹台煙雲的手掌骨感分明,十指修長,肌膚凝滑,觸感冰涼。

  “澹台,春城怎麼突然間決定要到中原武林發展?”

  澹台煙雲笑笑:“春城在江南成立別館是在你落崖之前就決定的事,怎麼能算突然呢?”

  “可是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你認為呢?煦,我從小到大,可就只有一個目的啊。”

  北堂煦先是有些發愣,而後意識到澹台煙雲所指之事,臉上又是一紅。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澹台煙雲鬆開北堂煦,“走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蘇州向來是南方的魚米之鄉,經濟重鎮,四衢八街,繁榮異常。

  澹台煙雲拉著北堂煦的手在街上慢悠悠地閒逛,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酒肆茶樓遍地開花,還有許多沿街擺檔的小販,沖著路過的行人大聲吆喝。

  北堂煦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原本他還以為澹台煙雲要帶他去什麼特殊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是拖著他逛街。

  本來逛街也沒什麼,偏偏這個人長得太禍害,以至於一路都被人猛盯著看,這也罷了,偏偏他還拉著自己的手不放。

  兩個俊美如天人的男子手拉著手招搖過市,引得經過的人議論紛紛,好在因為人太多,摩肩接踵,那些人也都只能瞥一眼匆匆路過。

  “澹台,你到底想帶我去什麼地方?”北堂煦掙扎了幾次想把手抽回來,無果,放棄之。

  “我想帶你去的地方啊~”澹台煙雲另一隻手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狀:“那可就太多了大江南北,天涯海角,都想和你一起去看看”說至此,忽然轉頭看著北堂煦的雙眼,臉上笑意盈盈,帶著一絲期待:“你願意嗎?”

  北堂煦當即被澹台煙雲的問題問倒,這人怎麼這樣,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來這麼一下,臉上不自覺紅了起來。

  可是我願意嗎?

  自然是願意的,和心愛的人一起踏遍萬里河山是他從小的願望,只是

  澹台煙雲見北堂煦猶豫,也不勉強,拉著他繼續前行。

  “北堂,我一直想著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地牽著你的手,走遍五湖四海,踏遍萬水千山,讓所有人知道,我愛你,任何人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我要讓天下間的人,都認同我們的關係。”

  北堂煦動容,他知道澹台煙雲並不是那種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之所以有這種想法,無非都是為了讓自己自在一些,不要糾結於塵世的紛擾。這個人,明明那麼不可一世傲視群雄,卻總是為了自己一再讓步

  北堂煦腳步停滯,被澹台煙雲拉著的手反握住他,緊緊相扣。

  “兩位公子,買個首飾送給心上人吧。”

  北堂煦和澹台煙雲循聲望去,就見路邊一個賣飾品的老大娘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二人。

  心上人?不會是說他和澹台煙雲吧?

  北堂煦耳根通紅,正想辯解幾句,老大娘就接著說道:“兩位公子這麼俊俏,一定有很多姑娘家中意,不如買點首飾備著,要是看中了那個姑娘就送給她做定情信物。”

  老大娘看看北堂煦又看看澹台煙雲,心裡讚歎,真俊啊,這模樣,姑娘就是喜歡怕也不敢往他們旁邊站啊,還不得自卑死啊。

  澹台煙雲見她張口閉口都是姑娘,心裡有些不悅,就想拉著北堂煦離開。

  北堂煦卻掙開他的手走到攤子前。

  “大娘,有什麼好看的玩意啊?”北堂煦邊問邊在攤子上找了起來。

  澹台煙雲雙眼半眯,神色有些不自然。

  北堂煦買東西,是想送給顧蕪芫嗎?

  老大娘見北堂煦要買,笑得更歡,當下從一堆東西裡拿出一個珠花手鐲:“公子,買這個吧,這是現下姑娘們最興的款式。”

  北堂煦看了那個手鐲一眼,不做可否,自顧自地從攤子裡挑出一支雪青色的玉簪來。

  “要這個。”

  大娘看了那玉簪一眼,那是一支樣式古樸的簪子,沒有任何雕花和鑲嵌,但勝在色澤光潤,簪尾處做成含苞待放的花苞,倒也耐看,只是

  “公子,這是姑娘家送給情人的”老大娘沒說完,北堂煦已經給了銀子走開了。

 

  第58章:寒冰追魂

  北堂煦手裡拽著玉簪,嘴角含笑,跟在澹台煙雲身後。

  澹台煙雲心裡有些悶,故意不跟北堂煦說話,拐進一家香火鋪裡買了一把香,北堂煦見狀奇怪,問:“你買香做什麼?”

  澹台煙雲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看望姑娘。”

  北堂煦頓時莫名其妙,澹台煙雲好像在生氣,可是剛剛還好好的啊~

  等等,看望姑娘?他認識哪個姑娘,還拿香看望的?

  心裡的疑問沒來得及問出口,澹台煙雲已經走出了香火鋪,北堂煦連忙跟上。

  澹台煙雲一路疾行,很快出了鬧市,去到郊外。

  北堂煦跟在他的身後,感覺到他身上隱隱的不悅,但是又不明所以,也只好兀自氣悶。

  澹台煙雲在郊外七拐八拐,上了一座小土坡,那小土坡北堂煦知道的,是蘇州的墓地,蘇州城裡的人死了之後,大都葬在此處。

  這麼說,澹台煙雲是來上墳的,可是,他給誰上墳?

  心裡的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

  澹台煙雲停在了一座修得齊整的新墳前停下,北堂煦看那墳前的石碑上刻著:鶴唳山莊慕容江南之墓。

  北堂煦有些訝異,那天慕容江南死的時候,澹台煙雲一臉淡漠無甚表示,他還以為他全然不在意呢。

  看來,澹台煙雲實則比他想的要有人情味許多,心裡不禁有些安慰。

  澹台煙雲點了香,給了北堂煦一柱,自己向著慕容江南的墓碑鞠了三個躬,淡淡說道:“慕容小姐,請安心去吧!若有來生,希望你可以遇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那日慕容江南未竟的話語,澹台煙雲多少可以猜到一些,可惜他心裡只有一個北堂煦,即使來生,即使以後的千萬世,他也只會愛他一個。

  澹台煙雲說完,把香插到墓前的黃土上,轉頭看北堂煦。

  北堂煦還有些雲裡霧裡,見澹台煙雲望著自己,有些尷尬,也跟著拜了三拜,道:“慕容小姐,謝謝你救了煙雲。”

  澹台煙雲愣住,北堂煦極少叫他煙雲,每次這麼叫他,都是情到深處的時候。

  那麼北堂煦在慕容江南的墓前這麼說,個中深意,他豈會不明。

  嘴角勾出淺淺笑意,剛剛的不悅一掃而空。

  “走吧。”澹台煙雲拉起北堂煦的手,晃晃悠悠地沿著小路離開。

  “那日我見你一點表示沒有,還以為你一點不在意慕容小姐的死。”北堂煦有些感慨。

  “本來也就沒什麼好在意的,只是有些遺憾罷了,她根本沒必要給我擋那一刀,慕容符那點功夫還不能把我怎麼著。”

  “那樣的境況,誰來得及細想呢。倒是慕容小姐那般為你,你卻連一個笑臉也不留給她,未免殘酷。”

  “既然無意,何必給人家念想,就讓她了無牽掛地去不更好嗎。再說,我的笑,從來都只給你一人。”澹台煙雲說得自然,北堂煦卻心裡一動。

  “澹台,我有東西給你。”

  澹台煙雲轉頭看他,有些訝異:“什麼東西。”

  北堂煦拿出方才買的那支玉簪:“不知道送你什麼好,見你平日喜歡在發上插一支簪子,就送你這個了,不過是路邊買的次貨,希望你別嫌棄。”

  澹台煙雲原以為北堂煦是買給顧蕪芫的,心裡喝了一缸子醋,沒想到竟是給自己的東西,頓時大喜過望,接過簪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北堂,這真是送我的麼?”澹台煙雲組織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那個賣簪子的老大娘說這簪子是用來送給情人的,那麼北堂的意思是?

  北堂煦想不到這麼個普通東西就能讓他高興成這樣,心裡微微就有些發酸。

  他要求的並不多,只一點小小的情意就可以讓他開心至此,自己卻一直吝於付出,讓他受了這麼多苦。

  北堂煦微微點頭,澹台煙雲頓時歡喜得只差沒跳起來。

  “幫我插上吧。”澹台煙雲把簪子遞回北堂煦手中,微微低下頭,今日因為是出來掃墓,未帶任何裝飾,頭上就一個髮髻。

  北堂煦接過玉簪,腳尖微踮,小心地為他插上。

  山坡上芳草萋萋,蟲鳴鳥叫,微風和煦,兩人攜手而立,仿若置身仙境,只覺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祥和美好。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沉溺于彼此心意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大叫:“澹台煙雲,你把女兒還給我。”兩人一驚,迅速分開,就見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老者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裡一把匕首就要往澹台煙雲身上紮。

  “煙雲,小心。”北堂煦大叫一聲,澹台煙雲輕輕揮袖,一道勁風將老者掃了開去,匕首同時落地。

  老者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倏然抬頭望向澹台煙雲,眼睛通紅,滿是怨毒之色。

  竟是失蹤多日的慕容符。

  “慕容符?”北堂煦不禁訝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弄成這副模樣。

  “呵呵呵~”慕容符看著二人,忽然陰測測地笑了出來,口中喃喃說道:“原來是真的,威震江湖的春城城主原來真是個斷袖,還是跟北堂劍客哈哈哈可笑啊可笑,真是可笑”

  “我可以讓你笑不出來。”澹台煙雲冷冷地看著他,右掌上翻,凝住一顆冰珠。

  北堂煦上前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慕容符,是誰跟你說這些的?”北堂煦面無表情地看向慕容符。

  “喝~你們的醜事全武林都知道了,還用誰來說嗎?”慕容符嘴角一絲冷笑。

  “江湖上的人可沒蝶戀宮這麼消息靈通,慕容符,你若是說出另一個跟宮紅衣勾結的人,我們便放你一條生路。”

  澹台煙雲聞言轉向北堂煦,眼裡有著疑問:還有其他人跟蝶戀宮勾結?

  慕容符雙眼半眯,盯著北堂煦:“北堂劍客,看來你比我想得要精明的多啊。”頓了一下又大笑起來:“可我就偏偏不說,你奈我何呢?”

  “不說就死。”澹台煙雲話音一落,手中冰珠飛向慕容符眉心處。

  一聲鳴響,冰珠竟然沒入慕容符額頭,慕容符全身一震,額頭上並無任何損傷,但是全身卻是冰涼刺骨。

  “中了春城的追魂寒冰掌,若無人幫你化解內勁,你全身的血液將在一個時辰之內凝結成冰,凍僵而亡。”澹台煙雲聲音冰冷,就如那索命的一掌。

  慕容符頓覺全身寒透,面色醬紫,瑟瑟發抖。

  “你你好狠”慕容符雙手抱著自己肩膀,連話也說不完整了。

  “說是不說?”澹台煙雲語氣不變,卻生出幾分威脅意味。

  北堂煦見慕容符的樣子,有些不忍,畢竟也曾是叱吒一時的豪傑,落到這般田地,倒叫人同情。

  “你有種就殺了我”慕容符凍得有些受不住了,嘴裡卻仍然強硬:“澹台煙雲你害死我女兒我要你你償命我絕不會告訴你那人是誰你就等著等著受死吧”

  說罷就要咬舌自盡,澹台煙雲眼明手快,凝聚兩顆冰珠飛過去,“啪啪”兩聲,點住慕容符兩處昏穴。

  慕容符眼前一,倒了下去。

 

  第59章:往事

  “走吧,北堂。”澹台煙雲拉著北堂煦就要走。

  “可是慕容符”北堂煦猶豫地看了慕容符一眼。

  澹台煙雲笑笑:“他沒事的,我只是廢了他武功。”

  北堂煦愣了愣神,然後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想殺他呢。”

  “我答應過慕容江南不殺他。”澹台煙雲說得輕巧,北堂煦卻又是一愣,隨即會心地笑了笑,跟著澹台煙雲離開。

  一路上北堂煦低頭不語,顯得心事重重。

  “還在想那個跟宮紅衣勾結的人?”澹台煙雲停下腳步,轉頭問北堂煦。

  北堂煦點點頭:“那個人似乎對我們的情況很熟悉,我怕是身邊的人”

  “你心裡有懷疑的人選嗎?”

  北堂煦搖頭,忽然想起那幅墨畫來,道:“對了,澹台,你看看這幅畫。”說罷將一直藏在袖子中的畫紙拿出來展開,“你看得出這畫上畫的是什麼地方嗎?”

  澹台煙雲疑惑地看向那幅畫,頓時臉色一變:“這畫是哪來的?”

  北堂煦看到澹台煙雲的反應,心知事有蹊蹺,便將蝶戀宮中所見之事一一告知,語畢,神情嚴肅地問:“你認得這畫中情景?”

  澹台煙雲冷笑:“這畫上畫的,是驚春樓。”

  見北堂煦露出不解的神色,又解釋道:“驚春樓是我在春城的住所。”

  這下輪到北堂煦變了顏色:“莫不是春城的人。”

  澹台煙雲搖搖頭:“應該是到過春城的人。”

  北堂煦有些遲疑地問:“到過春城的人是指”

  “自春城建城以來,凡是未經允許擅闖春城的人都已經被處死了,只有一個人例外”說到這裡,澹台煙雲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北堂煦。

  北堂煦推了他一下:“說正經的。”

  澹台煙雲被北堂煦推得心神蕩漾,北堂這是在跟他撒嬌啊~

  心裡還在回味那幸福的一推,見北堂煦瞪著自己,忙收了心神,正色道:“其實在你以前,還有一個非春城的人,活著離開了春城。”

  “樓飛沙?”

  澹台煙雲驚奇地看著北堂煦:“你知道?”

  北堂煦但笑不語,光是從樓飛沙那神神叨叨的樣子就可以猜出他絕對是與春城有過淵源的,更何況無論是澹台煙雲還是青衫客都表現出一副對他極為厭惡的樣子,光用膝蓋想都知道個中原因絕不簡單,只是

  “你和青衫客好像都很討厭他。”是陳述不是疑問。

  澹台煙雲冷冷一笑:“卑鄙小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春城對於入侵者一向是採取殺無赦的態度,為何獨獨放了樓飛沙,何況他們都這麼討厭他。

  這個問題困擾了北堂煦許久,不過之前因為跟澹台煙雲之間的尷尬關係而不變過問,現在事情牽扯到蝶戀宮,不得不問清楚了。

  澹台煙雲沉吟半晌,緩緩開口:“這事說來話長。”

  當年的事已成過往,但是對於春城和明鏡煙雪來說,那卻是永遠的傷害。

  春城其實並不是完全的與世隔絕,城裡的許多日常用品都需要出城採購,而採購事宜都是由身為副城主的明鏡煙雪和雪蓋天、月半彎兩位護法負責。

  明鏡煙雪天香國色,每次出城都能招惹一片狂蜂浪蝶,而她天生心氣傲,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直到樓飛沙出現。

  樓飛沙跟明鏡煙雪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他面貌俊朗,談吐文雅,武功高強,比起西北那些滿面塵土,舉止粗魯的漢子要好得太多。

  更難得的是,他有心。

  殷勤而不失禮數,曖昧卻從不越雷池一步,舉止有禮,進退有度,期間更是為明鏡煙雪解決了大大小小無數麻煩。

  明鏡煙雪涉世未深,沒過多久,就墜入情網,兩人甚至開始論及婚嫁。

  講起當年往事,澹台煙雲還有些感慨。

  “那大概是煙雪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每天都在微笑中醒來,恨不得一天就把春城的東西用光,好出去採購。”澹台煙雲笑笑,“那種心情,我其實也能明白。”

  看了北堂煦一眼,見他耳根微微有些紅,也不逗他,繼續說道:“所以,我讓她帶樓飛沙來春城。”

  當年見明鏡煙雪對樓飛沙魂牽夢縈,不忍她像自己一樣忍受離別之苦,何況兩人已經談婚論嫁,澹台煙雲便讓明鏡煙雪將樓飛沙帶到春城之中。

  不料卻成了悲劇的起源。

  樓飛沙初入春城之初,事事殷勤周到,對明鏡煙雪更是愛護有加,贏得春城上下的讚賞。

  半個月後,澹台煙雲設宴款待樓飛沙,那也是樓飛沙第一次見到澹台煙雲。

  依樓飛沙自己跟澹台煙雲的說法,叫“驚鴻一瞥,傾城傾心”。

  樓飛沙看上澹台煙雲,一開始並沒有人發覺,他藏著掖著,甚至特意避開澹台煙雲出現的場合,就是怕自己的心思洩露。

  可是等到他藏不住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那一夜,樓飛沙到澹台煙雲的住所,也就是驚春樓找他喝酒。

  澹台煙雲對他印象原也不差,何況就是沖著明鏡煙雪,也必定給他幾分面子,兩人起初還算聊得投機。

  只是酒意漸濃,樓飛沙的話語也開始夾雜不清起來。

  最後竟當場向澹台煙雲表白,說什麼“驚鴻一瞥,傾城傾心”,此生再無其他雜物可入他眼,願意為他放棄一切,絮絮叨叨,只差沒賭咒發誓,將心剖出來給他看。

  澹台煙雲大為震怒,更覺荒謬無比,但是想到明鏡煙雪一片深情,也並不拆穿他,只叫他好自為之,之後更斷絕了與樓飛沙的來往。

  春城中人只道樓飛沙不知何故得罪了城主,個中緣由卻無人知曉,明鏡煙雪甚至為此事找澹台煙雲說了翻好話,句句向著樓飛沙,只讓澹台煙雲別為難他。

  “如果這事到此也就罷了,興許今日他還可以留在春城,做春城的副城主姑爺。”澹台煙雲又是輕輕一歎。

  兩人一路走一路講,不知不覺已經進了蘇州城內,繁華在望。

  “後來呢?”北堂煦問,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會讓樓飛沙與春城的關係變成這個樣子?

  澹台煙雲望著遠方,眼神漸漸有些迷離。

  “人心之險,有時真是令人髮指。”

 

  第60章:利用

  樓飛沙和明鏡煙雪的婚期提上了議程,樓飛沙卻遲遲不點頭,將日子一推再推。

  後來,明鏡煙雪終於起了疑心。

  最後被逼得急了,樓飛沙終於不得不點頭答應。

  “那天的婚宴很隆重,春城幾百口人都到場慶賀。”澹台煙雲和北堂煦走在蘇州的青石板街道上,街上人聲鼎沸,卻不能阻斷那段回憶。

  “煙雪穿著喜袍,臉上帶著笑,可是我看得出來她並不開心。”

  “她知道樓飛沙對你?”

  “也許吧。”澹台煙雲道,“我從來沒有問過她。但是既然她決心與他成親,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那畢竟是她的人生,我不想過問太多。”

  那天晚上,樓飛沙在酒席間敬了一輪又一輪,直喝得爛醉如泥,醜態百出。

  最後,他倒在賓客之中,口齒不清地嘟嚷著:“我不要不老桃花,不要明鏡煙雪我只要你只要你”

  他絮絮叨叨,神情迷醉,眼神還在人群中逡巡,像在找著誰,而明鏡煙雪面色如紙,一身紅衣映在臉上,像是潑了血。

  最後,明鏡煙雪走過去想扶起他,他卻忽然跳了起來,沖到澹台煙雲面前,拼命想貼上去,被風無悔和雪蓋天兩人攔了下來。

  澹台煙雲冷冷地看著他,滿場驚訝。

  樓飛沙尤不自知,只啞了嗓子喊:“我不要不老桃花了,什麼都不要了跟我走,跟我走”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明鏡煙雪,我只是利用她,想到春城找不老桃花”

  “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可以放棄,只要你”

  比情人變心更讓人難受的,大概就是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被愛過了。

  更何況是利用。

  原來從相遇開始便是一場陰謀,殷勤是假的,禮數是假的,情意是假的,心是假的。

  事情的真相比他們看到的還要醜陋百倍,澹台煙雲原想殺了樓飛沙,但明鏡煙雪終究是下不了手,為了挽回明鏡煙雪最後的一點尊嚴,澹台煙雲告訴樓飛沙他將會與明鏡煙雪成親,然後將他逐出春城,永世不得踏入春城的土地。

  樓飛沙與明鏡煙雪的故事不長,卻沒有人願意再提起。

  澹台煙雲略略講過,兩人已經走到了月子橋上。

  “難怪樓飛沙會說你和明鏡姑娘才是一對。”北堂煦忽然想起樓飛沙在龍門對他說過的話。

  澹台煙雲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樓飛沙竟然敢跟你亂說話。”

  北堂煦笑笑,輕描淡寫地帶過:“無意間提過。”

  兩人走在橋上,遠遠看見橋下天機子那塊寫著“命”字的布招牌。

  北堂煦指指橋下的算命攤子,道:“要不要去看看天機子?”

  澹台煙雲皺皺鼻子:“不要,神棍。”

  北堂煦無語,天機子算神棍的話,算命的都不用混了,但是既然澹台煙雲不想,他也不堅持,兩人晃悠悠地往橋下走。

  北堂煦邊走邊問:“為什麼說天機子是神棍?”

  澹台煙雲撇撇嘴,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說你會愛上天下第一美人,結果你跑去跟顧蕪芫訂婚,又說我面相涼薄,必有大劫總之亂七八糟,不是神棍是什麼?”

  北堂煦失笑,澹台煙雲這是在耍小孩脾氣吧。

  言語間,兩人已經到了橋底,北堂煦下意識地往天機子的方向望去,就見天機子正看著他們,見北堂煦看過來,嘴角往上彎了彎,露出一個微笑。

  北堂煦頓時有些尷尬,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就被澹台煙雲拉著走開了。

  “既然知道另一個人可能是樓飛沙,你打算怎麼做?”澹台煙雲問道。

  北堂煦稍稍沉吟,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如果是他,自然不能放任他胡作非為,但是我怕深漠接受不了。”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主意?”

  “現在我們掌握到的線索都不足以指證樓飛沙,除非可以逼他自己承認”

  澹台煙雲想了一下,捏了捏北堂煦的手心:“我有辦法。”

  第二天,江湖上傳出消息,春城抓到失蹤已久的慕容符,而且慕容符供出武林中還有其他人跟蝶戀宮勾結,春城將慕容符關在煙華別館的地牢中,等著兩日後在煙華別館舉行的典禮上當眾拆穿那個人的身份。

  一時間江湖上議論紛紛,都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出了慕容符一個敗類不夠,居然還有其他人。

  又有人開始猜測那人的身份,根據慕容符的前車之鑒,眾人把江湖上有名的大俠客都猜了一遍,連丐幫幫主羅長笑和龍門門主龍任之也在其中。

  北堂煦聽到各類傳言之後哭笑不得,都是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啊。

  當天晚上,一條影鬼鬼祟祟地閃進煙華別館地牢,打暈了幾個守牢的門衛,從門衛身上摸出鑰匙開了地牢的大門,小心翼翼地潛入牢中。

  煙華別館的地牢很小,門邊上點著一根火把,牢門一開,有風灌了進來,牢中火光搖晃,整個地牢昏暗不明。

  影拿過門邊上的火把,慢慢地往牢中走去。

  整個地牢空蕩蕩的,偶有水滴落下,發出輕微的迴響。

  影走近關著人的鐵牢,就見一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人背著伏在一堆稻草上,呼吸均,似乎已經熟睡。

  “慕容符。”影叫了一聲,牢中的人肩膀動了一下,慢慢地坐了起來,仍然背著影不出聲。

  “我本來不想殺你,但是你知道得太多了。”影邊說邊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彎的短刀。

  “樓飛沙,你這個卑鄙小人。”牢中的人說了一句,聲音沙啞。

  影皺起眉頭,握刀的手稍稍遲疑,似乎有一絲懷疑。

  “慕容符,你今天的下場是咎由自取,誰讓你招惹澹台煙雲。”

  “哼~”牢中人發出一聲冷笑,緩緩轉過頭來。

  樓飛沙借著昏暗的火光看清那人的面目,頓時抽了一口氣:“是你?”

  只見在散亂的髮絲之下,卻是一張俊美的臉龐,左邊臉頰上有爪子一般的三條紅紋。

  正是春城護法風無悔。

 

  第61章:真相

  樓飛沙心知中計,暗叫一聲不好,再一轉頭,只見兩道頎長的身影站在大門處。

  火光明滅,依稀可辨兩人面容,都是俊美無儔,尤其是右邊的人,五官精緻媚眼如絲,令樓飛沙心跳漏了一拍。

  卻是澹台煙雲與北堂煦。

  事已至此,樓飛沙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一聲輕笑,帶著幾許無奈,低低地說道:“我終究還是輸給了你。”

  澹台煙雲命風無悔將樓飛沙帶到別館大廳,那裡已經燃起燈火,滿室通明。

  樓飛沙站在大廳中間,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站在他身前一丈遠的地方,明鏡煙雪和四大護法分立兩旁。

  “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樓飛沙看了看明鏡煙雪,又看了看北堂煦,最後視線落到了澹台煙雲身上。

  “你什麼時候開始和蝶戀宮勾結的?”開口的是北堂煦。

  “我只回答澹台的問題。”樓飛沙冷冷說道,視線沒有轉移。

  “他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澹台煙雲說得淡漠,甚至別過視線故意不看他。

  “呵~”樓飛沙輕笑,“除非你親口問我,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

  澹台煙雲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北堂煦忙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心,示意他冷靜,樓飛沙將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裡,臉色頓時冷了幾分。

  “你什麼時候開始跟蝶戀宮勾結的?”澹台煙雲耐著性子問。

  “很多年前。”樓飛沙道,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道:“在我去西北尋找不老桃花之前。”

  北堂煦聞言心驚,如此說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根本就是醞釀已久,樓飛沙心機之深,令人髮指。

  “所以這段時間江湖上發生的事也跟你有關?”澹台煙雲大概猜得到北堂煦的顧慮,便替他問了出來。

  北堂煦聞言會心一笑。

  樓飛沙瞥了北堂煦一眼,面無表情地回答:“不是,我從春城出來之後,就跟宮紅衣和慕容符斷了往來,一直到到半年前,慕容符來信說了給顧蕪芫下毒逼北堂煦到春城找不老桃花的事,我們才開始又有了聯繫。”

  澹台煙雲皺了皺眉頭:“你們當初是怎麼勾結在一起的,為什麼慕容符會想到讓北堂來找不老桃花?”

  樓飛沙自嘲地笑了一聲:“同樣是為了得到不老桃花,為什麼你對他的態度和對我的態度會如此不同?”

  “不要拿他和你比較。”澹台煙雲臉色不悅,“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樓飛沙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皮低垂,緩緩開口:“我們從多年前就結成了聯盟,那時我初出江湖,急於成名,剛好宮紅衣和慕容符想要稱霸武林,所以我就想可以跟他們合作,成就一番事業。我們相信,憑藉蝶戀宮和鶴唳山莊的勢力,加上我們三人的武功,統領江湖是指日可待,但是慕容符已經上了年紀,宮紅衣想要青春永駐,所以他們都不約而同想找到不老桃花。慕容符去找神算天機子問不老桃花的事,天機子不肯告訴他,他便偷了天機子的命書,但是命書上只有一句‘桃花不老,皆因別離’,那時北堂煦還未成名,我們研究了很久也沒想出怎麼回事,最後決定由我親自去找。”說到這裡,樓飛沙停下來,看了明鏡煙雪一眼,見她臉上無甚變化,便接著說道:“我以不堪被宮紅衣騷擾為由去了西北,在漠河鎮和周圍幾個鎮縣布了大量眼線,明察暗訪,終於找到了一些線索那就是煙雪。”

  北堂煦聽至此,忍不住看了明鏡煙雪一眼,想打斷樓飛沙,卻見明鏡煙雪動了動嘴皮,聲音平板無波:“繼續說。”

  樓飛沙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終究還是開了口:“當時我急著找到春城,就用了最卑鄙也最有效的方法。”

  後面的事在場的人都知道了,樓飛沙也就沒有細說,只是有些唏噓地看著澹台煙雲道:“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話,我也許就成功了。”他直直地看著澹台煙雲,目光如炬:“澹台,我雖然說了很多謊話,做了許多壞事,但是唯有在驚春樓那晚對你說的話,句句屬實。”

  澹台煙雲並不接他的話,只道:“後來呢?”

  “後來”樓飛沙想起往事,眼神有些失焦:“後來我跟宮紅衣和慕容符斷了來往,自己在西北成立飛沙堡,一心守著春城。”說道這裡又是苦澀一笑,“直到半年前,慕容符來信,說終於明白了‘桃花不老,皆因別離’的意思,那就是別離劍北堂煦,他與宮紅衣聯手在顧蕪芫身上下了‘遲暮’之毒,逼得北堂煦不得不去尋找不老桃花。當時我已經心死,決心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沒過多久,就見到你和北堂煦一起出了春城。”

  “如果你選的人是煙雪的話,我一句話都不會說,但是偏偏是北堂煦,是一個男人,所以我就忍不住,跟著你們重回中原武林,沒想到剛好遇到慕容符和宮紅衣大鬧武林大會,便又和他們糾纏上了。”

  “前段時間江湖上傳出的說不老桃花在我身上的傳言,都是你散播出來的吧?”北堂煦突然問道。

  樓飛沙不答,北堂煦又自顧自地說道:“開始我們都以為是慕容符,因為當年是他偷了天機子的命書,但是我仔細想了想,慕容符一心想要得到不老桃花,怎麼可能把這種消息傳出去,倒是你這麼做,大概是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吧?”

  “我想不到澹台會為了你在群雄面前公開自己的身份,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也怕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會對他不利,所以就想把危險轉移到你身上。”樓飛沙嘴角始終噙著笑意,眼裡卻宛如一泓死水。

  澹台煙雲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北堂真的遇到危險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澹台煙雲,在你眼裡,全天下就只有一個北堂煦珍貴嗎?”樓飛沙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北堂煦忙又捏了捏澹台煙雲的手心,讓他不要再刺激樓飛沙。

  “派人追殺慕容江南的也是你吧?”北堂煦繼續問道。

  此時樓飛沙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追究問問題的是不是澹台煙雲了,嘴角含笑,眼如死水,基本是有問必答。

  “慕容符的身份被揭穿,丐幫和龍門到處清查鶴唳山莊的實力,我怕會牽連到我,就想先下手為強,殺人滅口,我不知道鶴唳山莊裡有多少人知道慕容符做的勾當,所以乾脆盡殺絕。”說到這又頓了一下,“我原來不想在你們面前動手的,如果不是看到你們”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北堂煦和澹台煙雲已經了然,那日正是澹台煙雲向北堂煦訴衷腸之時,想必是兩人相偎的情景讓樓飛沙看見了。

  “讓宮紅衣綁架顧蕪芫的主意也是我出。”樓飛沙似乎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乾脆將隱藏的事情一件件都說了出來,“我原來是想讓她趁機了結了北堂煦的,但是那個老妖婆自作主張,竟然想拿北堂煦要脅澹台,後來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看了看澹台煙雲,又道:“包括後來,深漠說要找顧蕪芫的下落,我便趁機出賣慕容符的行蹤給你們,一方面是為了除掉慕容符,一方面我倒想看看,救出了顧蕪芫,北堂煦打算要怎麼處理他你之間的事情。”

  “在你眼裡我是卑鄙小人,因為我曾經利用過煙雪的感情,但是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包括重回中原武林之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第62章:藏愛

  一切水落石出,眾人雖不甚意外,卻也唏噓不已,尤其是北堂煦,如果樓飛沙所說都是實話的話,那麼他確實是處心積慮,卻在最後功敗垂成,一切都是因了澹台煙雲。

  癡情總被無情惱,一個使盡心機,一個不為所動,樓飛沙的遭遇,可恨,也可歎。

  “北堂,你打算怎麼處置他?”澹台煙雲問北堂煦。

  北堂煦沉吟半晌,道:“要不先關起來吧。”

  樓飛沙所作所為固然可惡,但是考慮到他身份特殊,牽扯到的人也多,北堂煦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澹台煙雲點點頭,命風無悔將樓飛沙關了起來。

  等處理完樓飛沙的事,天也已經亮了。

  澹台煙雲讓大家都散去,又讓婢女在院子裡備了朝食,拉著北堂煦進了院子吃早餐。

  春城的朝食很是精緻,各式糕點還有上好的碧螺春。

  澹台煙雲給北堂煦夾了一個粉蒸餃到碗裡,北堂煦卻沒有動筷。

  “北堂,忙了一個晚上,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等下我讓下人燒水給你洗澡,再到我房裡睡一會。”

  若在平時,北堂煦聽了這話必定又是面紅耳赤,可是現下他心事重重,根本沒有注意澹台煙雲說的話。

  “澹台,如果深漠知道這事的話,一定很難過。”

  澹台煙雲停下往北堂煦碗裡夾菜的動作,淡淡說道:“這不是該由你煩惱的問題。”

  北堂煦歎了口氣:“你不明白,我與深漠相識多年,他雖然性格爽朗,但是是非觀念很清楚,在他的記憶中,他的哥哥是名動江湖,受人景仰的英雄,倘若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一定會大受打擊。”

  “那也是他們兄弟間的事。”澹台煙雲放下手中筷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見北堂煦仍在出神,就拉起他的手輕聲道:“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樓飛沙的下場我反正是不在意的。”

  北堂煦感激地看著澹台煙雲:“澹台”

  澹台煙雲塞了一個餃子到北堂煦嘴裡:“叫我名字。”

  “嗯~

  當天中午,澹台煙雲命人在飯廳備了午食,又讓風無悔將樓飛沙帶了過來,他與北堂煦坐在飯桌的正位上,摒退左右。

  “坐吧。”澹台煙雲發話。

  樓飛沙快速掃了兩人一眼,默默地坐到飯桌前。

  “你們想怎麼樣,儘管說吧。”樓飛沙看了看桌上飯菜,精緻倒是精緻,只是他此時毫無食欲。

  “我們希望你幫忙引出宮紅衣。”北堂煦道。

  樓飛沙冷笑:“憑什麼?”

  “如果你幫我們除掉宮紅衣,過去的事就算了,我們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揭穿你的身份,只要你以後不再為非作歹,你仍然是風光的飛沙堡堡主,樓深漠的哥哥。”

  樓飛沙訝異地抬頭望北堂煦,不信他們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隨即又了然地笑笑:“你是為了深漠吧,難怪深漠經常說你心腸太軟,容易給自己留後患。”

  北堂煦不理會他的話中話,只淡淡道:“你接受還是不接受?”

  對於這個處理方式,他想了許久,雖然便宜了樓飛沙,但是畢竟他並沒有做出不可挽回的大錯事,如果可以大事化小,自然是最好的結局,他雖不至於為了樓深漠而混淆是非,但是始終希望把傷害降到最低。

  如果可以,他希望樓深漠永遠不要知道。

  樓飛沙想了想,笑道:“這麼便宜的買賣,自然是接受。”

  “還有,你必須保證以後離北堂遠遠的,如果你再敢從中作梗,我就把你扔到春城的桃花林裡養花。”澹台煙雲眼神凜凜地掃了樓飛沙一眼。

  樓飛沙面色一沉,複又笑道:“知道了。”

  “樓飛沙。”

  樓飛沙剛走出煙華別館不遠,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循聲轉頭,就見街角處粉色裙裳飄動,伊人如花。

  “煙明鏡姑娘。”樓飛沙走過去,叫了明鏡煙雪一聲,“有何指教?”

  “想辦法拆散師兄和北堂煦。”明鏡煙雪看著眼前眉目俊朗的男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為何?”樓飛沙有些訝異,“他們不是已經”

  “這不關你的事,你不是也不希望他們在一起嗎?總之你想辦法把他們拆散就是了。”

  樓飛沙稍稍遲疑,隨後緩緩地點頭:“我只是不明白”

  明鏡煙雪見他答應,也不等他再多說話,轉身離開。

  “煙雪”樓飛沙喚了一聲,粉色的身影一頓。

  “要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明鏡煙雪回頭,露出淡淡一笑,那笑空洞悠遠,仿佛簌簌而下的落花:“如果師兄可以忘掉北堂煦的話”

  樓飛沙愣愣地看著明鏡煙雪,她的容顏宛如春城盛極的桃花,絕美動人,可是話裡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要澹台煙雲忘記北堂煦,那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簡單。

  明鏡煙雪沒有再說任何話,緩慢而堅定地離開了現場。

  她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彬彬有禮,殷勤周到。

  他帶著她遊遍了西北大漠,和她同乘一匹駱駝,入夜的時候,他在沙漠裡支一個帳篷,讓她睡在裡面,自己在外邊守夜。

  有時風沙太大,他才進到帳篷裡,卻也只是坐著,並不越禮。

  深夜她醒來,總能在暗中看到一雙星子般的眼眸,款款凝視著自己。

  她曾經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她的幸福就像春城裡酴醾的桃花海洋,盛極華麗。

  直到他遇到澹台煙雲。

  他開始變得失魂落魄,甚至對自己心不在焉,他跟澹台煙雲之間的關係顯得很緊張,兩人總是故意避不見面。

  開始她還以為他和師兄之間有嫌隙,甚至跑去師兄面前為他說情。

  如果不是在他的房裡發現驚春樓的畫卷,她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深愛的男人卻對自己的師兄存了另一番心思。

  滿園桃花,石桌茶盞,畫卷中一個身影背手而立,身段風流,衣袂飄動,發如瀑披泄,髻上插著一支發簪。

  畫卷上題著兩句詞: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驚春處。

  金人元好問的《雁丘詞》,卻因為雁丘二字改成了驚春,所指之意大為不同。

  明鏡煙雪大為震驚,思及種種,終是不願接受。

  往日種種仍在指尖,我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開。

  即使明知自己的幸福不可能完整,卻還是堅持要與他成婚。

  喜袍火紅,人聲鼎沸,明鏡煙雪笑靨如花,卻轉瞬凋零。

  他在賓客間敬了一輪又一輪,期間意味,她豈會不明。

  她可以忍受,可以承受。

  結果他說他從未愛過她,一切只是利用。

  從謊言開始的愛情,也在謊言中落下帷幕。

  澹台煙雲當他的面說會娶她。

  但是她被傷害的不僅僅是尊嚴呵。

  過往已是雲煙,她原以為若再見面,她必定可以雲淡風輕,從容一笑。

  沒想到他卻不能,他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只是為了一個甚至不看自己一眼的人。

  諷刺的是如同當年,他的一切,竟又是為一幅畫所敗。

  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對澹台煙雲的愛麼?

  明鏡煙雪忽而淚下。

 

  第63章:王者之言

  “宮主,慕容莊主已經落到澹台煙雲他們手上,對我們的情況大為不利啊。”樓飛沙斜斜倚在太師椅上,看著依然風騷狐媚的宮紅衣。

  宮紅衣一拍桌子,把桌上的杯具震得跳了起來:“那個沒用的東西。”

  “如果春城的人真的在煙華別館的慶典上讓慕容莊主出來指正的話,我們的處境就危險了。”樓飛沙說得危急,手上卻優哉遊哉地轉著玉扳指。

  “那你有沒有什麼對策?”宮紅衣見樓飛沙的樣子似乎已經胸有成竹,忙整個人貼了上去。

  “對策自然是有的。”樓飛沙輕輕地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推開她,“就是不知道宮主願不願意了?”

  “少賣關子了,快說。”宮紅衣有些不滿樓飛沙把自己推開,故意扶了扶松垮垮的髮髻,沖樓飛沙拋了個媚眼。

  樓飛沙全當看不見,道:“要阻止他們的唯一辦法,便是到慶典上搗亂,到時現場一亂,誰還顧得上慕容莊主的事。”

  宮紅衣略略沉思:“這倒是一個辦法,只是該怎麼搗亂?”

  “呵~”樓飛沙意味不明地笑出聲來,“最有效的方法麼,自然是當眾揭穿澹台煙雲和北堂煦之間的關係,春城城主和北堂劍客之間竟然是那種見不得人的關係,你說到時還有人會把心思放在慕容莊主身上麼?”

  “哈哈哈~”宮紅衣霎時大笑,道:“好主意啊只是,我要是這麼去了,澹台煙雲能放過我嗎?”眼裡露出一絲懷疑的神色,盯著樓飛沙。

  “放心。”樓飛沙站起身,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到時會在煙華別館裡安插眼線,只要現場一亂,就立刻掩護你離開。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

  宮紅衣思量一陣,終於點點頭,媚笑著貼到樓飛沙身上:“那奴家可全都聽你的了。”

  兩日後,春城在煙華別館的成立典禮如期舉行。

  當天到場的人數之多讓北堂煦嚇了一跳,但凡武林上有點名氣的幫派都派了人過來,而且基本都是掌門親自到場,甚至連少林都派了兩個覺字輩的神僧過來,丐幫幫主羅長笑和龍門門主龍任之更是親自到場。

  加上各幫帶來的大大小小的隨從,竟然擠滿煙華別館外的兩條街道,而可以進入到煙華別館正廳的,只有各派的掌門人或掌門代表。

  場面之宏大,遠遠超出飛沙堡分舵落成那日的數倍。

  北堂煦是以受邀者的名義到場的,在大廳中轉了一圈,就有點吃不消,他怎麼說也算是個人物,但是一下子在這麼多江湖前輩,豪傑大俠面前,還是覺得壓力頗大。

  尤其這些人並不都是懷著善意而來。

  北堂煦在人群中穿梭,時不時有人上來跟他攀談幾句,這些人,有的是他昔日認識的,也有些是別有目的的。

  比如打探春城和澹台煙雲的消息,還有些直接用曖昧的眼光盯著他滴溜溜地轉,盡是下流之色。

  那眼中的意味,北堂煦自是明白,因此覺得渾身非常不舒服,就站到了一個角落裡。

  沒多久,樓深漠走了過來。

  “北堂,春城搞這麼大陣仗到底是想幹什麼?”

  北堂煦搖搖頭,反問道:“怎麼會來這麼多人,我剛剛看了一些,好些都是退隱江湖一段時間的了,怎麼這會都出來了?”

  “哼~”樓深漠冷哼一聲,“現在江湖上誰敢不賣澹台煙雲的面子,一不小心就是滅頂之災。”

  “沒這麼嚴重吧!”北堂煦有些悻悻然。

  樓深漠瞥了他一眼:“你現在倒是什麼都向著他!別說他在武林大會上露的那一手,光是前段時間他血洗蝶戀宮,連挑九門四幫,這等威力手段,江湖上誰能比擬?不過就算他沒有那麼做,就是沖著春城和不老桃花的名頭,這些人也會來的。江湖人麼,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主。”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大廳上的人忽然都靜了下來,齊齊看向主位方向。

  兩人順著人群的眼光望去,只見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從兩旁走了出來,分立兩旁。

  一名童子掌著一枝盛開的桃花立在主位右邊喊道:“恭迎城主澹台煙雲、副城主明鏡煙雪。”

  只見一男一女從廳後走出,男子身著紫金長袍,眉目如畫,一頭如玉發紮成松松的長辮子,用金色絲線纏著,金線尾端系著一支孔雀翎,頭頂一個髮髻,插著一支雪青色的玉簪。

  女子一襲粉衣,發如瀑,披於身後。

  兩人往主位上一站,廳內立刻想起一陣抽氣之聲。

  什麼是閉月羞花,傾國傾城,什麼是天仙下凡,金童玉女。

  在場眾人只覺腦中一片空白,雖然早就聽說春城城主乃天下第一美人,但是真正見其真顏,仍是大為震撼,只覺江湖上傳言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歡迎各位英雄來到春城煙華別館的落成典禮,從今日起,春城將成為中原武林的一員,此後春城中人在江湖上行走,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澹台煙雲說得客氣,語氣卻極為高傲,頭顱高昂,淡淡地掃了一眼在場的人。

  他剛說完,就聽得底下一名青年男子問道:“春城不是一向與世隔絕嗎?怎麼突然想到中原武林來了?莫不是還有其他目的?”

  北堂煦看了那說話的男子一眼,竟是在慕容江南比武招親擂臺上被澹台煙雲一招打敗的鳳鳴莊少莊主歐陽鴻。

  北堂煦心中暗咐:這歐陽鴻分明話中有話,怕是還記著被澹台煙雲羞辱之仇,趁報復啊。

  果然歐陽鴻的話音剛落,全場一片肅靜,人人屏氣凝神,等著聽澹台煙雲的回答。

  其實歐陽鴻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問題,百年來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春城忽然現身江湖,城主一身神鬼莫測的武功,城內高手如雲,而近來更在江湖上動作頻頻,高調樹敵,其背後目的,恐怕並不單純。

  澹台煙雲嘴角微微上鉤,道:“你認為我有什麼目的?”

  歐陽鴻頓時語塞,澹台煙雲這是把問題踢回給他,當場給了他一個難堪。

  在江湖上高調行事目的自然只有一個,可是他總不能憑著猜測就當眾亂說,到時春城一個不是,不是反而讓人抓了把柄麼。

  歐陽鴻尷尬萬分,澹台煙雲卻又閑閑地接著說道:“就算我真有什麼目的,你們也不能阻止,不是麼?”

  最後一句說完,還頗為挑釁地瞥了歐陽鴻一眼。

  歐陽鴻頓時抓住了話柄,怒道:“澹台煙雲,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你真當這武林中沒人能拿得住你麼?”

  澹台煙雲輕笑出聲:“你倒說說,這武林中誰能拿得住我的,有的話只管提出來。”言罷又望向其他人,道:“在座各位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要是有人自認是我澹台某人的對手的,站出來就是了。”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一股怒氣升了起來,這澹台煙雲,簡直是不可一世。

  北堂煦見狀暗自心驚。

  澹台煙雲的樣子,分明就是故意在向武林群雄挑釁,聯想起他近日來所做種種,越想越不安。

  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第64章:王者之言

  廳中先是一陣沉默,隨後爆出竊竊之聲,一言一語,皆是對澹台煙雲言行的不滿。

  丐幫幫主羅長笑見群憤難平,便用力地咳了幾聲,引起周遭人的注意,隨即朗聲道:“澹台城主,你的武功我們都見識過了,確實是神鬼莫測,世間罕有,但是你這樣公然挑釁武林群雄,未免不妥,或是說澹台城主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用詞失當。”

  羅長笑這段話其實是在給澹台煙雲臺階下,畢竟就算春城再怎麼深不可測,也難敵天下武林。

  只是澹台煙雲並不領情,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既然羅幫主也認為江湖之中沒有在下的對手,那麼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妥之處呢?”

  這下羅長笑可忍不住了:“澹台城主,這天下之大,武林之廣,豈是由你一人可以駕馭?縱使你真的無人能敵,就不怕群雄群起而攻之嗎?”

  澹台煙雲聞言哈哈大笑:“原來是這麼回事,打得過就跟你講正義講道理,打不過就一起上,以多欺少,反正話語的權利都在你們手上,羅幫主剛剛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羅長笑被澹台煙雲一頓搶白,頓時面紅耳赤,尷尬無比。

  “澹台城主,話不是這麼說的。既然春城想立足中原武林,就應該跟各幫各派和睦相處,你這樣公然挑釁似乎於理不合啊。”說話的是一個小門派的掌門,古稀年紀,一臉正氣。

  “於什麼理不合?弱之肉強之食,我只是在講一個事實罷了。”澹台煙雲左手抱在胸前,支住右手手肘,右手掌托著下巴,一派好笑的表情。

  “澹台城主。”一直站在羅長笑身旁沉默不語的龍任之緩緩開口,引來眾人矚目,“你這話雖是不錯,但是此情此景,怕容易引人遐想吧。”

  “不知龍門主遐想到了些什麼呢?”澹台煙雲一臉饒有興味。

  龍任之毫不畏懼地與澹台煙雲雙目對視,一字一頓地說道:“澹台城主這番舉動,莫不是想做武林霸主?”

  北堂煦就覺得龍任之的話刺耳之極,他這麼說,分明就是在逼澹台煙雲服軟,便想著出聲為澹台煙雲解圍。

  不料澹台煙雲舉起手“啪啪”拍了兩下,嘴角含笑,眼裡卻噙著冷意,道:“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全場肅靜,所有人都盯著澹台煙雲,臉上因為太震驚而來不及換上憤怒的神色。

  北堂煦只覺氣氛一下降至冰點,各幫各派劍弩拔張,大有群起圍攻澹台煙雲的架勢,不由得心急如焚。

  澹台啊澹台,你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就在北堂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人群中傳來一聲女人的大笑:“哈哈哈~笑死人了,一個斷袖竟然還想做武林霸主,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中原武林沒人了呢,竟然讓個娘娘腔統領”

  “是誰在那裡胡說八道?”明鏡煙雪美目一凜,喝道。

  就見廳中眾人紛紛推開,一個身段玲瓏,戴著紗罩斗笠的女子站在人群中間。

  “你是誰?”明鏡煙雪問道。

  那女子緩緩拿掉斗笠,露出一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龐來,卻是春城尋找多時的宮紅衣。

  明鏡煙雪眼神更冷:“宮紅衣,你竟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宮紅衣毫不驚慌,仍舊媚笑著道:“這裡有這麼好笑的事發生,我怎麼可以不來湊一下熱鬧了。”邊說邊向著在場眾人猛拋媚眼,道:“大家想必也聽說過了,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的關係可不簡單啊~嘖嘖嘖,虧江湖上的人還老說我不要臉,真要論不要臉,我又怎麼及得上澹台城主和北堂劍客呢?”

  明鏡煙雪此時已經臉色鐵青,角落中的北堂煦更是汗濕夾背,不由自主地往澹台煙雲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他臉上一派從容,似乎不為所動。

  而此時場上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並四處張望找尋北堂煦的身影。

  不一會北堂煦便感到眾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那眼光有懷疑有蔑視有嘲諷,令他如芒刺在背,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

  宮紅衣見澹台煙雲無甚反應,決定再加一把火,當下身體一扭,向前走了兩步,媚笑道:“澹台煙雲,難怪你要拒絕本宮,我還道你有多清高呢,沒想到原來堂堂的春城城主,天下第一美人,喜歡的卻是男人啊!”她故意說得大聲,恨不得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她要向天下人證明,不是她宮紅衣魅力不夠,而是澹台煙雲根本就有斷袖之癖。

  果不其然,原來只是小聲議論的人立刻炸開了鍋,他們原就對澹台煙雲不滿,此時無論真假,都決定先踩上兩腳,挫挫澹台煙雲的銳氣,便故意扯開了嗓子討論,邊說還邊不斷地偷瞄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眼裡透出難以掩飾的鄙夷和諷刺。若不是顧慮到這兩人一身出神入化的絕世神功,有人幾乎就要指著他們的鼻子講了。

  明鏡煙雪怒不可遏:“宮紅衣,閉上你的嘴。”

  宮紅衣聞言笑得更加得意:“怎麼,他敢做,還怕別人說啊!”

  明鏡煙雪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衝上去,卻被澹台煙雲攔了下來。

  澹台煙雲臉上沒有任何波動,輕輕揚了揚魅惑眾生的狹長媚眼,四周頓時響起長短不一的抽氣聲,不少男人甚至覺得,要真可以得到這樣的絕色之人,誰還在乎他是男是女呢?

  澹台煙雲似笑非笑地看著宮紅衣,說道:“紅衣宮主,澹台某人寧願要一個男人也不要宮主這樣的女人,你就該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了,怎麼還好意思跑來質問我呢?”他的聲音很輕,卻透出無法忽視的輕視與不屑。

  場上立刻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宮紅衣料不到羞辱不成反被羞辱,臉上青紅交替,卻無可奈何。

  澹台煙雲不再理他,走下主位,款款走至北堂煦身邊,伸出手,輕聲道:“北堂,跟我來。”

 

  第65章:王者之言

  北堂煦知道自己不應該跟著澹台煙雲胡來的,可是他的眼神那麼深邃,他的聲音那麼溫柔,他嘴角含著淺笑,傾了一國又一城。

  他說:“北堂,跟我走。”北堂煦頓時就傻了,忘了自己的處境,看不到眾人的目光,聽不到刺耳的議論。

  呆滯片刻,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澹台煙雲的手掌上。

  澹台煙雲便當著武林群雄的面,牽著北堂煦的手,穿過人群,一步一步走回大廳主位。

  北堂,我一直想著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地牽著你的手,走遍五湖四海,踏遍萬水千山,讓所有人知道,我愛你,任何人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我要讓天下間的人,都認同我們的關係。

  澹台煙雲牽著北堂煦的手在主位上站定,冷冷地掃著滯在當場的群雄。

  此時廳中已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二人,神色複雜。

  “宮紅衣說得沒錯。”澹台煙雲緩緩開口,“我喜歡北堂,並且準備和他成親,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今天,到時還請在場諸位賞臉來喝杯喜酒。”

  轟~的一聲,不僅是到場賓客,北堂煦也是一臉錯愕。

  澹台他說了什麼?

  北堂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艱難地轉過頭看澹台煙雲。

  澹台煙雲卻一臉平淡,仿佛剛剛那些驚世駭俗的話語不是他說的一樣。

  “荒謬~荒天下之大謬啊~”開口的是青城派的掌門衛輝瀾,青城派向來以名門正派自居,以天下大義為己任,說好聽是正氣凜然,說得難聽則是陳舊迂腐,尤其是掌門衛輝瀾,雖為習武之人,卻以儒道之學治理幫派,大力宣揚三綱五常,要他接受男人與男人成婚,無異於要公雞下蛋。

  衛輝瀾用力地哼了兩聲以表達自己的鄙夷:“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男人竟然要跟男人成親,離經叛道,成何體統~”

  澹台煙雲眼色冷冽地盯著衛輝瀾:“又不是要道長與男人結婚,道長大驚小怪做什麼?你只要在婚禮當日攜禮到賀就行了。”

  “呵~”衛輝瀾冷笑:“要老夫看兩個男人成婚,老夫還不如自毀雙目。”

  澹台煙雲狹長媚眼微微半眯,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有些殘酷:“既然如此,本城主就成全道長。”

  他話音剛落,站在衛輝瀾附近的人便感到一道寒氣飛過,隨後衛輝瀾“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眼睛~我的眼睛~

  眾人一看,之間衛輝瀾雙手捂住眼睛,血水和著可疑的水漬,透過指縫流了出來,顯然雙目已盲,全場頓時大驚,因為根本沒有人看到澹台煙雲出手,更加不知道他用的是何武功,是何武器。

  只有北堂煦和春城眾人知道,澹台煙雲用的,正是追魂寒冰掌,掌心凝出的細小冰珠穿過人群直接打瞎衛輝瀾的雙目,化成水漬流出。

  衛輝瀾在廳中手足亂舞,發出淒厲的叫聲,沒多久就被春城的弟子拖了出去。

  此時場廳內一片寂靜,雖然都覺得澹台煙雲殘酷不仁,但是在那樣詭譎的身手面前人人自危,一時竟無人敢再出聲。

  北堂煦也覺得澹台煙雲過於殘忍,然而當著群雄面前,卻也不便開口,唯有用被澹台煙雲握著的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收斂一點。

  澹台煙雲卻置若罔聞,依然淡掃廳中眾人,一派睥睨之姿:“在場還有沒有人反對我和北堂的婚禮的?有的話儘管提出來,若是沒有,歡迎各位做我結婚宴上的座上賓。”

  羅長笑早已按耐不住,倒不是因為他與北堂煦的婚事,而是他殘酷的手段以及傲慢的姿態令人極為不悅,當下大喝:“澹台煙雲,你當中原武林是你春城的天下嗎?你當真以為我們是可以任你擺佈的嗎?”

  澹台煙雲瞥向羅長笑,冷冷說道:“我今日便是要當了你們這中原武林的霸主又如何?從現在起,武林天下以我為綱,我說便是,說白便是白,說男人可以跟男人成親,你們就全都要到場祝賀。如若有人不服,現在就站出來。”

  北堂煦這時才終於明白,澹台煙雲根本是早有計劃,從他在在蘇州建立煙華別館開始,所做的種種,都是為了這一切。

  那麼他之前說的要做那個訂立規矩的人,指的就是這個嗎?

  要光明正大地與他成親,要天下人都認可他的愛情。

  北堂煦心中早已分不清是悲是喜,是急是氣,只是整個人愣在當場,無法言語。

  那廂,羅長笑早已抽出打狗棒,道:“好,今日我便以丐幫三十六路打狗棒會會你春城的絕學。”

  “輸了又如何?”澹台煙雲淡淡問道,對於結果,他沒有半分多慮。

  “輸了,便任憑你處置。”羅長笑也是個硬性的,會出手倒也不是故意跟澹台煙雲過不去,只是看不慣他橫行霸道,想著怎麼樣也得給他下道絆子,挫挫他的銳氣。

  “好。”澹台煙雲話剛說完,身體便如大鵬展翅淩空而起,往羅長笑飛去。

  羅長笑同時飛身而上,在空中將打狗棒法使將開來,只見半空中人影翻飛,廳中其他人紛紛退後,一片混亂。

  而在混亂的人群中,一個玲瓏有致地身影正慢慢地往門外退去。

  “宮紅衣,你休想跑。”明鏡煙雪一直注意著宮紅衣的動靜,見她準備逃走,當即腳下一蹬,往門口方向掠去。

  宮紅衣低咒一聲,在人群中尋找樓飛沙的影子,果然,樓飛沙也正往自己身邊來。

  宮紅衣忙對樓飛沙使眼色,要他攔下明鏡煙雪。

  樓飛沙會意地向她點點頭,人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壓低聲音道:“放心,有我斷後。”說罷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彎的短刀,轉身面向明鏡煙雪的方向。

  宮紅衣頓時放下心來,轉身就要往外逃去,忽然脖子上一涼,隨著一陣劇痛,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就見樓飛沙冷冷地看著她,手中的彎刀已經有一半刀身沒入她的脖子,紅色的血漿噴湧出來。

  “你”宮紅衣睜大眼睛,卻沒能再說出任何話來。

  樓飛沙面色不變,一把拔出彎刀,宮紅衣立刻躺到在地,最終只留下一個震驚又怨毒的眼神。

  此時明鏡煙雪也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了地上的女屍一眼,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我答應你們的事,都已經做到了。”樓飛沙道。

  “你對跟自己合作過的人,也是這般心狠手辣。”明鏡煙雪丟下這麼一句,轉身走回大廳主位。

  樓飛沙手中的彎刀還在滴血,臉上露出一個苦笑。

  身邊漸漸聚集了許多人,看看宮紅衣又看看樓飛沙,眼裡既有贊同又有不解。

  而另一邊,澹台煙雲和羅長笑的決鬥已經結束,澹台煙雲不知何時已經站回主位,手上把玩著一根綠瑩瑩的短棍,正是丐幫的打狗棒。

  而羅長笑落在廳的正中央,臉色發白,正在大口喘氣。

  “如何,羅幫主?”澹台煙雲似笑非笑地問道。

  “我自認技不如人,想怎麼處置隨便你。”羅長笑按著胸口道。

  澹台煙雲彎彎嘴角,將打狗棒遞給風無悔,示意他還給羅長笑,道:“我也不想怎麼樣,只要下個月羅幫主過來參加我和北堂的婚禮就是了。”

  羅長笑接過風無悔遞過來的打狗棒,雙手握拳道:“下個月羅某必定準時到場,告辭。”說罷轉身離開了煙華別館。

  羅長笑一走,廳中的氣氛變得更為緊張,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還有沒有人有意見的?”澹台煙雲淡淡地問道。

  一片沉默。

  “既然沒有,那今日便到此為止了。下個月的今天,請大家準時到場。”澹台煙雲說完最後一句話,拉著北堂煦準備離開大廳。

  “澹台城主,請留步。”龍任之喊道。

  “龍門主有何指教?”澹台煙雲回頭。

  “沒什麼,只是有一句話想送給城主。”

  “請說。”

  龍任之看著澹台煙雲和北堂煦,一字一頓:“情深不壽,強極則辱。”

  澹台煙雲冷笑一聲:“多謝龍門之賜教。”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內院。

 

  第66章:荊棘薔薇

  “澹台。”北堂煦叫了一聲。

  澹台煙雲停下腳步,揉了揉眉心,道:“北堂,我今天有點累,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北堂煦掙開被抓著的手,臉上露出憂慮:“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我做錯什麼了嗎?”澹台煙雲雙手抱胸,看著北堂煦。

  “你不能強迫所有人都接受我們的關係。”

  “他們對我們的關係說三道四,難道我就要乖乖地忍受嗎?北堂,相愛卻不能說給他人知,你不會難過嗎?”

  “我不介意。”

  “不介意?”澹台煙雲看著北堂煦,眼神溫柔,卻讓北堂煦有一種被看穿的不安,“你真的不介意嗎?北堂,恐怕,一直以來,最介意的人都是你。”

  “你怕遭人非議,怕被人看不起,你一直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因為你不愛我,而是因為你害怕愛我,害怕天下人不接受這樣的感情。”澹台煙雲一字一頓,不容北堂煦回避,“如果不能讓別人都接受我們的感情,你就會不斷猶豫,不斷動搖,所以,我才要斷了你的後路,北堂,我要所有人都看清楚,普天之下,只有我配得上你,也只有你配得上我。我要天下人都祝福我們,絕不會讓你再有任何藉口離開我。”

  北堂煦一動不動地看著澹台煙雲,明明是一樣高的身材,可是他卻感覺自己完全被籠罩在澹台煙雲的身影裡。

  錯了,澹台,不該是這樣子的。

  北堂煦想說話,卻開不了口。

  是的,澹台煙雲說的沒有錯,他是一直很介意,這段感情的不確定性讓他很無措,悖的關係,禁忌的愛戀,道倫常都是橫亙在眼前的障礙。

  可是他願意去面對,願意去承受所有應該承受的一切,但絕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他張了張口,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北堂,我有點累了。”澹台煙雲揉了揉太陽穴,走回自己房裡。

  北堂煦站在回廊裡,一時忘了應該做些什麼。

  “你也看到,師兄已經瘋了。”

  北堂煦回頭,明鏡煙雪站在回廊盡頭,粉衣飄動,眼如死水。

  “到底怎麼回事?澹台為什麼”北堂煦問走到他面前的明鏡煙雪。

  “從師兄決定在江南成立煙華別館我就感覺不對勁了,但是我想不到他會做到這種地步。”明鏡煙雪面無表情地看著北堂煦,“所以,北堂煦,為了春城和師兄,請你離開他。”

  “為什麼?”北堂煦突然覺得口乾舌燥,連說話也有些困難。

  “如果你繼續留在師兄身邊,他一定會堅持跟你成親,以師兄的性格,一定會強迫所有人來參加他的婚禮,甚至為了讓那些人屈服,不惜大開殺戒也不一定,到時誓必得罪整個中原武林。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雖然現在沒有說什麼,但是怎麼可能甘心怪怪聽師兄的話,等到他們想透了,聯合起來圍攻春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謂眾怒難犯,春城高手雖多,但怎麼可能抗衡得了整個武林,師兄一心只想與你雙宿雙棲,早已失了理智,這麼淺顯的道理也看不透了。北堂煦,一切因你而起,也由你來結束吧,為了春城,也為了師兄,請你儘快離開他。”

  明鏡煙雪跟北堂煦分析利害,語氣平穩,頭頭是道,直說得北堂煦心亂如麻,難以自恃。

  “會有解決辦法的,我會說服澹台”

  “沒用的,你沒有看過師兄血洗蝶戀宮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只要涉及到你的事情,他就會徹底失去控制。就算不是為了這件事,你在師兄身邊也只會毀了他,同時毀掉春城。你必須要離開。”

  “為什麼?”北堂煦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明鏡煙雪那麼反對自己和澹台煙雲在一起。

  “今日師兄為了你得罪全天下,他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根本沒人想得到,我不想他走上萬劫不復之路。”

  “再說你們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是為了給顧蕪芫找不老桃花才遇到師兄的,除非你能眼睜睜看著顧蕪芫死,否則就不要繼續和師兄糾纏不清。”

  “你答不答應?”

  北堂煦看著明鏡煙雪,明明是千嬌百媚的臉龐,可是那種不容拒絕的氣勢,淩厲而堅定的眼神都讓他手足無措。

  要怎麼做?應該怎麼做?

  北堂煦千百遍地在心裡問著自己。

  “讓我考慮一下吧。”

  是夜,北堂煦走進澹台煙雲的房裡。

  澹台煙雲睡了一個下午,此時已經醒來,正在房裡洗澡。

  “澹台。”北堂煦隔著屏風叫了他一聲。

  “北堂,過來吧。”

  北堂煦繞過屏風,就見澹台煙雲赤裸著身體泡在熱水中,雙臂張開搭在木桶邊緣,頭微微後仰,架在木桶邊上,雙眼緊閉。

  水汽迷蒙中,澹台煙雲的細膩白皙的皮膚宛如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散開的發披在胸前,顯得皮膚越白,發越。

  精緻的臉龐在水汽氤氳中透出淡淡的神采,原來顏色淺淡的薄唇被蒸得發紅,看在北堂煦眼裡,只覺得無比豔麗,驚人的誘惑。

  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北堂煦艱難地開口:“澹台,收手吧”

  話音未落,澹台煙雲倏然睜開雙眼,手往上抓住北堂煦的前襟一拉,將北堂煦的上身拉到面前,仰著臉擒住他的雙唇。

  不同於往常的溫柔綿長,這個吻來得又猛又急,如狂風驟雨般蹂躪著北堂煦的唇瓣,粉色舌頭更如靈蛇般撬開北堂煦的貝齒,侵入到更深的領地。

  北堂煦撐在木桶邊緣上的雙手微微發抖,理智與冷靜通通飛走,直被吻得暈頭轉向,意亂情迷。

  等到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衣衫敞開,澹台煙雲濕漉漉的身體就壓在自己身上。

  “澹台”北堂煦無力地叫了一聲。

  “叫我名字。”澹台煙雲咬住他的耳垂,把舌頭伸進他的耳廓。

  北堂煦忍不住全身顫慄,迷迷糊糊地叫:“煙雲。”

  “嗯~”澹台煙雲含糊地應了一聲,邊順著他的脖子一路吻下去,邊用膝蓋撐開他的雙腿,將已經抬頭的分身擠進他的股間。

  “嗯~”北堂煦逸出一聲呻吟,雙手無力地環住身上人的脖子,身體微微弓起,迎接他的進入。

  芙蓉帳暖,一刻千金。

  這一夜,澹台煙雲和北堂煦都沉溺在彼此的身體中,抵死糾纏。

  北堂煦更是難得的主動,一遍遍地向澹台煙雲需索,就像是最後一次在一起一樣。

  而澹台煙雲因為北堂煦意外的熱情而又驚又喜,他不知道,這個夜晚是荊棘地裡盛開的薔薇,是用來藏住毒藥的美酒。

  美麗,誘惑,然而致命。

 

  第67章:遠走

  “蕪芫,跟我走吧。”

  “去哪裡?”

  “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

  北堂煦知道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除了離開,他不知該如何面對。

  澹台煙雲的深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就是這樣強大到讓他無法逃離的感情讓他感到害怕。

  不惜遠去西北大漠,強行扭轉自己的人生。

  在武林大會上獨戰宮紅衣,甚至暴露自己的身份。

  血洗蝶戀宮,連滅九門四幫。

  這些常人所難以想像的的事,在他眼裡卻那麼稀鬆平常。

  北堂煦知道,只要他願意,他還可以做得更多,稱霸武林,逼著天下向他低頭,認同他的感情。

  但是這些並不是北堂煦想要的。

  他只想與他執手相看,笑傲風雲變幻。

  縱然為天下所恥笑,縱然註定要經過許多的磨難和非議,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熬過去。

  他願意,與他一起承受這一切。

  但是澹台煙雲卻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他要改變世間的規則,要所有人承認同性間的感情。

  他要以天下換他一人的快活。

  而他沒有辦法說服他。

  於是倉皇選擇逃走。

  一轉眼,北堂煦和顧蕪芫跟香粉已經在天機子以前住的草廬裡住了半個月之久,當時走得倉促,並沒有想好要往哪裡去,最後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就到了天機子的草廬。

  天機子多年前就開始雲遊四方,前不久才落腳在蘇州,草廬久無人居,滿室塵灰蛛網,附近早已是荒煙蔓草,草廬外的秋千也發了黴,繩子已經朽爛。

  香粉不明白為什麼公子好好的鶯飛園不住,要跑到這麼個地方,但是也沒敢問什麼,反正公子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倒是顧蕪芫,北堂煦以為她會問些什麼,愁著不知該怎麼跟她說,但是她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靜靜地接受了他的安排。

  山外青山,林間草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遠離塵囂的日子寧靜而美好。

  北堂煦每天陪著顧蕪芫看書曬太陽,有時興致來了就在林中練起別離劍來,每當此時,顧蕪芫總是微笑地看著他,眼裡飽含情意,卻不說話。

  日子靜靜地流逝,北堂煦在心裡默默地思念著一個人,早上起來的時候會想起他,他起床了沒,還是如他一樣一夜輾轉,無法入睡?陪顧蕪芫曬太陽的時候會想起他,想他此時是不是手捧一杯清茶在院子中看著落花?練劍的時候會想起他,想他曾經說過他是在看他練劍的時候愛上他的。

  北堂煦從來沒想過思念也可以這麼深入骨髓,即使是離開顧蕪芫遠赴西北大漠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不強烈,卻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你的心。那種思念安靜而悠遠,就像一杯茶,喝的時候淡淡的,喝完了會有久久的回甘,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北堂煦終於明白為什麼澹台煙雲總是喝茶,因為那種味道最接近綿長醇厚的思念。

  那麼在過去的十六年,澹台煙雲是不是也是這樣喝著茶,想著他的呢?

  這日,北堂煦在草廬外練劍,不知怎麼的,練著練著就練起了小時候學的招式。這段時間,北堂煦練的多是澹台逸留在百花穀山崖洞裡的別離劍的劍式部分。

  可是這次卻不知何故就練起了小時候學的心法部分。

  “別離劍的精髓在於精神,手中持劍而心意動,出劍的瞬間要快而不狠,七分決絕,三分婉轉,制敵於瞬間而不奪人性命”

  耳中是師父的話語,北堂煦手中的劍越舞越快,忽猛一個回刺,劍尖正指向坐在籐椅上的顧蕪芫。

  顧蕪芫臉上懵了一下,怔怔望著北堂煦,忽然咧開嘴笑了:“北堂,你這一招,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招架得了啊。”

  北堂煦收回了劍站直,笑道:“哪有這麼誇張。”

  顧蕪芫道:“可不就這麼誇張麼,你這一劍指過來,氣勢千鈞,卻不失風流瀟灑,到時怕你的對手都得看得癡了,三魂立刻不見了七魄,哪還顧得上和你比試啊。”

  北堂煦聞言怔住,澹台煙雲曾經說過,小時候看他練劍,有一招是持劍回刺,出人不意奪人先聲卻不致人死地的,他說當時那一招讓他看得癡了傻了,從此長醉不願醒。

  難道就是這招麼?

  北堂煦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那人的一肌一容,一顰一笑,他說過的話,為他做的事,他的味道、懷抱、微涼的手掌,他回頭的一刹,眉目如畫,眼波瀲灩,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太多了,太多的回憶幾乎撐裂他的頭。

  北堂煦忽然覺得難過無比。

  “北堂,你怎麼了?”顧蕪芫的聲音打斷了亂麻般的思緒。

  北堂煦回過神來,強作鎮定地向顧蕪芫笑笑,道:“沒什麼,我扶你回屋裡吧。”

  顧蕪芫有些懷疑地看著他,最終沒有問出口,而是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剛把顧蕪芫扶回屋裡坐下沒多久,香粉就跑進來對北堂煦說:“公子,外面有個姑娘找你。”

  “找我?”北堂煦一愣,誰會知道他在這裡,帶著疑惑走出草廬,就見一身鵝黃色紗裙的少女站在一批棗紅色的駿馬旁,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拿著一把樸素的古劍。

  卻是多日不見的龍星斑,而她手裡的古劍,正是索魄冰君的破冰劍。

  龍星斑站在馬匹旁邊,一臉風塵僕僕,眉宇間也盡是憔悴之色,一見北堂煦出來,像是松了口氣,道:“北堂大俠,原來你真的在這裡。”

 

  第68章:癡狂成魔

  北堂煦不大明白龍星斑那句“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一早知道自己躲在這地方?

  “龍小姐,你怎麼會找到這裡?”北堂煦有些莞爾,好像每次自己和澹台煙雲分開都是被龍星斑找到,該說她是他們之間的貴人麼?

  龍星斑道:“是天爺爺告訴我的。”

  “天爺爺?”北堂煦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天機子,如果是天機子告訴她的話那就不奇怪了,畢竟是通天曉地的武林第一神算,只是為何單單告訴了龍星斑?還有,龍星斑叫他天爺爺?

  “嗯。”龍星斑點點頭,“我前兩天去蘇州找我爹的時候遇到天爺爺,他讓我快來找你回去。”

  龍星斑說得無精打采,似乎很是疲累。

  “抱歉打斷一下,請問龍小姐和天機子是”北堂煦問出心裡的疑問。

  龍星斑也是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道:“原來你也還不知道啊!我就是小時候一起和澹台大哥給天爺爺收養的那個女孩啊。”

  “啊?”北堂煦恍然大悟,“原來是你。”難怪澹台煙雲待她跟別人不同呢,如此說來許多事也就說得通了,虧自己以前還因為這事喝了龍星斑一小瓶幹醋,雖然那時不承認。

  龍星斑笑笑:“我也想不到原來你就是小時候天爺爺的朋友帶來的那個小孩,更不想到的是澹台大哥就是小時候的澹台,他的樣子變得太多了,如果不是天爺爺親口告訴打死我都不會相信的難怪,我就奇怪他那麼氣人的性格怎麼就對我那麼好呢。不過這樣,我就能明白為什麼澹台大哥這麼喜歡你了。”看了看北堂煦的表情,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便又接著說道:“澹台大哥小時候特別冷淡,我雖然跟他一塊長大,他也不怎麼跟我玩,可是你來的那幾天,他天天纏著你,那時我還挺生氣的呢。”想起小時候的事總覺得特別幼稚,龍星斑說著說著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頓了一頓,又正色看向北堂煦,道:“後來你走了,澹台有段時間變得很失落,有一天他突然問我,他的樣子有沒有可能長成一個大美人,當時我還取笑他一個男孩子怎麼像個姑娘似地。前段時間我跟澹台大哥說江湖上的人封他為‘天下第一美人’,你不知道他有多高興呢,我一直奇怪怎麼有男人會喜歡美人的稱號,現在把這些事聯繫起來,我總算都明白了。難怪天爺爺老說,愛成狂,癡成魔,澹台大哥的情況,是癡狂成魔了。”

  北堂煦靜靜地聽著,眼皮低垂,唯恐洩露眼中的思念與心痛。

  龍星斑見北堂煦不說話,又道:“北堂大俠,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澹台大哥也肯定不曉得我知道。”

  北堂煦見龍星斑一臉故弄玄虛的樣子,忍不住問:“什麼事?”

  “小時候你要離開草廬的前一天夜裡,我看到澹台偷偷親你。”

  龍星斑一直記得那個畫面,白天裡面目冷淡的小男孩在夜裡變得異常溫柔,連帶著原來平平無奇的五官似乎也變得動人起來,他蹲在小木床邊靜靜地看著床上粉雕玉琢般的另一個男孩,白色的月光穿過窗櫺淋在他們身上,交織出明暗交錯的斑駁光影。

  然後,小男孩好像下了決心一般,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輕輕觸碰床上的人的嘴唇,月光裡,他弓著身子,表情無比虔誠,像在親吻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那一刻,龍星斑覺得他是她見過最美的人。

  北堂煦露出驚訝的表情,悄悄地紅了耳根。

  “北堂大俠,請你回去見見澹台大哥吧。”

  縱然心裡已是駭浪滔天,臉上卻依然保持平靜,北堂煦艱難地動了動乾澀的雙唇:“我不能。”

  “難道你真的忍心讓澹台大哥瘋掉嗎?”龍星斑難以置信地看著北堂煦,“如果有人肯為我做到這般地步,我就是舍了天下也要跟著他,你怎麼忍心拋下他一人?”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回去。”北堂煦終於抬起眼睛,清亮的眼眸波光流動,顯出異樣的神采,“他為了跟我一起竟然不惜開罪整個武林,我不能讓他繼續錯下去,我不要他走上萬劫不復之路。”

  龍星斑看著北堂煦,苦笑一聲:“你真是太不瞭解澹台大哥了回去吧,北堂大俠,現在只有你可以阻止這場浩劫了。”

  “浩劫?”北堂煦錯愕地張大了嘴,一股不安的情緒升了上來,“什麼浩劫?”

  “因為你失蹤的緣故,澹台大哥遷怒到其他人身上,他抓了江湖上大大小小共五十六個幫派的掌門,說如果這個月九號不能如期跟你完婚的話,就把他們全部殺了。”

  “什麼?”北堂煦驚叫一聲。

  “現在整個江湖已經大亂,半個月來,大家只做兩件事,一是找你,一是結成聯盟,準備在九號當天圍攻煙華別館。”

  北堂煦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龍星斑。

  “我爹是這次聯盟的盟主。”

  “龍大俠是聯盟的盟主?”北堂煦大驚,龍任之的武功之高,乃當世之雄,澹台煙雲與他也只是伯仲之間,如果還有五十六個幫派的聯盟的話,只怕煙華別館到時會被夷為平地。越想越是心驚,一方面責怪澹台煙雲太任性妄為,一方面又埋怨自己沒有考慮周全。

  一股酸麻的感覺從胸口蕩漾開來,這麼會有人癡傻到這般地步?

  “我馬上準備一下,立刻就回去找他。”北堂煦說罷就想轉身回草廬。

  “北堂大俠。”龍星斑叫住他。

  北堂煦回頭,龍星斑道:“天爺爺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什麼?”

  “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和諧)色,化為塵土。”

  北堂煦皺眉:“什麼意思?”

  龍星斑搖頭,道:“北堂大俠,要帶的話我都帶給你了,我還有其他事要走,先告辭了。”

  北堂煦點點頭,龍星斑跨上駿馬,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第69章:只影向誰去

  “北堂,是誰來的,怎麼不進來?”顧蕪芫正坐在窗戶邊看書,見北堂煦自己進來,隨口問了一句。

  “是龍門的大小姐龍星斑。”北堂煦心不在焉地應道,心裡盤算著怎麼跟顧蕪芫開口。

  “龍門大小姐?”顧蕪芫臉上露出疑惑,“她來找你有什麼事?”

  北堂煦沒有回答顧蕪芫,搬了張凳到她身旁坐下,猶豫許久終於還是艱難開口:“蕪芫有些事我想我必須跟你說”

  顧蕪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令他不由自主地愧疚起來,說話也不怎麼連貫:“我其實喜歡上了另一個人是那天在鶴唳山莊救過你的那個人他叫澹台煙雲是是個男人”

  像是終於把淤積在心裡的一口氣吐了出來,北堂煦說完,感覺整個人輕鬆了下來,他只能為她做到這裡,接下來,他必須去另一個人身邊了。

  就算被她埋怨、恥笑甚至憎恨也只能承受下去,因為他沒有辦法繼續自欺欺人。

  總有人要被傷害,他只希望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靜靜地等著她抱怨或責駡,但是久久等不到她的聲音。

  北堂煦疑惑地抬頭看顧蕪芫,就見她合上手中的書,蒼老的臉望著窗外,眼裡的東西他看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傷心或責備。

  “蕪芫”北堂煦輕輕喚了一聲。

  顧蕪芫緩緩回過頭來,佈滿皺紋的臉上發出淡淡的光彩,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我還以為,你準備一直瞞著我到死呢。”

  北堂煦看著她,臉上充滿訝異:“你知道了?”

  顧蕪芫笑:“雖然你從來都沒有瞭解過我,但是我卻很瞭解你,你真的連個謊話也說不好。”

  北堂煦被說得有些尷尬,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他應該也很愛你吧。”這句話不是反問,而是陳述。

  “嗯。”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走呢?不怕他傷心難過嗎?還是怕我會傷心難過?”

  北堂煦看著顧蕪芫,心裡有些感激,雖然知道她是個好女孩,但是沒想到她可以這麼豁達。

  “會怕的。”北堂煦道,“怕他難過,但是不希望他錯下去。”

  “錯下去?”顧蕪芫不解地看著北堂煦,“他做錯事了?”

  北堂煦目光有些迷離,像在回憶遙遠的事情:“蕪芫,我從小就想做一個大俠,想著將來有一天,要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暢遊江湖,快意恩仇,懲惡除奸,做一對人人稱的神仙眷侶”

  顧蕪芫想起他們一起的兩年,確是如他描繪的一般,只是他分明搞錯了物件。

  北堂煦對顧蕪芫笑笑,笑容裡有些歉意,顧蕪芫回他一個了然的笑,示意他自己並不介意。

  “我們都是男人,想讓人人稱是不可能的了,我原來已經做好打算,和他歸隱山林”卻沒想到他採用了最為偏激的方式。

  顧慮到顧蕪芫的感受,北堂煦只是將情況略略地講了一遍,臉上有不易察覺的苦澀:“即使不能以俠義稱天下,至少,不能因為私人的情欲而以天下相殉。更不希望看到天下與他為敵”

  “說到底,你是怕武林人會對他不利,怕他陷入危險中。”顧蕪芫手肘撐在籐椅的扶手上,支著下巴。

  “可是,現在我也不知道我這麼做是不是正確的了。”北堂煦笑得無奈,眼神不自覺地黯淡下來。

  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以天下換一人。

  “回去吧,北堂。”顧蕪芫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對不起,蕪芫。”

  “傻瓜,感情事本就勉強不得,何來對不起一說。再說,真要論深情,我自認比不上你那位。”顧蕪芫儘量讓自己笑得灑脫自然,“這次回去,就不要再管天下了,天下原也不曾為你考慮過,一直站在你身邊的,唯有他而已,你也應該試著,以他為天下了。”

  北堂煦若有所悟,感激地看了顧蕪芫一眼,道聲“珍重。”,又喚來香粉,讓她好生照顧小姐,自己便收了東西,刻不容緩地回蘇州去了。

  香粉不知道公子為何突然丟下小姐一人自己走了,只是默默地為公子牽來馬匹,送走公子後折回屋裡,就見顧蕪芫正失神地望著窗外,公子離開的方向。

  “小姐。”香粉喚了一聲。

  顧蕪芫回過頭來,沖香粉笑笑,笑裡沒了豁達與從容,充滿了悲涼與苦澀。

  大滴的眼淚倏然落下。

  香粉吃了一驚,忙跑過去:“小姐,怎麼了?”

  顧蕪芫仍然笑著,搖了搖頭。

  “是不是是不是”香粉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公子欺負你了?”

  “呵~他怎麼忍心欺負我,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才說。”也不管香粉是否明白,顧蕪芫站起身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香粉你自己去忙吧。”

  香粉有些擔憂地看了看顧蕪芫,遲疑了一會才應了一聲“是”。扶顧蕪芫上床躺著,然後跑進廚房裡做飯。

  顧蕪芫躺在床上,想睡覺,可是眼睛一閉上,淚水便被擠了出來,沿著皺紋形成的溝壑流下。

  結果,還是高估了自己,原來以為,可以笑著看他離開的。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第70章:春色塵土

  北堂煦回到蘇州,就感覺到龍星斑給他描述的情況算是有所保留的了。

  整個武林比他想的還要亂上許多,就如龍星斑所說——現如今江湖上的人只做兩件事,一是找他,一是結盟準備攻打煙華別館。

  原就繁華的蘇州城湧入大量的江湖人士,滿大街都是持刀佩劍的武士,個個神色惶急。

  北堂煦一路走過,就聽到處都在議論他和澹台煙雲,有說他們不知廉恥,兩個男人相愛就算了,竟然還想在天下面前成親;有說北堂煦沒有道義,自己一走了之陷武林於水火之中;還有人為顧蕪芫抱不平,堂堂武林第一美女竟然瞎了眼跟了個斷袖;但最多的還是集中在澹台煙雲囚禁五十六個幫派掌門以及本月九號圍攻煙華別館的事。

  平常百姓既懼怕于澹台煙雲的通天本領,又傳揚著他的美貌與神功,言語之中不無崇拜之意,而武林人大都一說到他就咬牙切齒,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北堂煦一路走來心驚肉跳,好不容易才到了煙華別館的地界。

  煙華別館勢力範圍內一如既往的冷清,在這樣劍弩拔張的情況下,竟然連一個人手都沒有加,真不知道是實力超群還是過於自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北堂煦總覺得煙華別館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要蕭瑟許多。

  因為是突然回來,又急著瞭解澹台煙雲的情況,北堂煦沒有通知守門的人,而是直接運功翻上了屋頂,踩著瓦片直接往澹台煙雲住的那個院子飛快走去。

  很快就到了院子四周的屋頂上,北堂煦站在屋上往院子裡一看,頓時震愣在當場。

  只見原來滿園紛繁的桃花已經盡數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其實此時已是八月,正常情況下桃花早已謝盡,但是自北堂煦與澹台煙雲相識以來,無論去到哪裡,什麼時間,都可以看到盛開的桃花。

  北堂煦一直認為這與春城必然有些聯繫,畢竟春城裡就有一片終年不謝的桃花海洋,因此他從來沒有去追問過其中奧妙,但是沒想到這次回來會看到這般情景。

  滿園桃花落盡,只剩蕭條。

  北堂煦忽然想起天機子托龍星斑帶的那句話——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

  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

  北堂煦失神地看著滿院蕭索,忽然聽到“呲呀”一聲,澹台煙雲房間的門打開,一條白色的頎長身影走了出來。

  北堂煦覺得心臟一緊,癡癡地看著那人走到院子裡,在白玉桌旁坐下。

  因為背對著,北堂煦沒能知道他的神情。

  只是覺得他好瘦好瘦,比上次他墜崖回來的時候還要瘦上兩圈,紮著金色腰帶的腰肢纖細得仿佛可以用一條手臂就圈起來。

  發如瀑披散,依然在頭頂紮一個髮髻,插著一支雪青色的玉簪。

  “煙雲”北堂煦在心裡默默地叫他的名字,正想著應該怎麼出現在他面前,就見他的肩膀忽然抖了起來,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生病了嗎?北堂煦心裡一酸,就要飛身下去,卻見一個粉色身影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件金色綴著一圈絨毛的披風。

  “師兄,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回房裡休息吧。”明鏡煙雪細心地為澹台煙雲披上披風。

  “找到北堂了嗎?”澹台煙雲問,聲音有些沙啞,帶著輕微的咳嗽。

  “還沒有。”明鏡煙雪頓了一下,像是下決心一般,道,“師兄,你就不要對他念念不忘了,你現在這樣子,根本不是那些武林人的對手,我們回春城去,別再過問江湖上的事了。好不好?”

  澹台煙雲沒有回答,許久,揮了揮手,示意明鏡煙雪離開,只淡淡地說一句:“繼續找。”

  明鏡煙雪像是有些生氣,轉身離開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她一走出院子,北堂煦便立即運起上天梯的輕功,往下一躍,在空中連踩幾步,穩穩地落到地澹台煙雲身後。

  按說,他發出的動靜雖不大,但是以澹台煙雲的武功應該在第一時間就可以發現他的到來。

  可是澹台煙雲只是靜靜地坐在遠處,沒有任何動靜,微風輕拂,揚起他柔軟的發。

  北堂煦此時一心只想著見他,一時竟沒有發現他的異狀,只是緊張地開口叫了一句:“煙雲”

  感覺到眼前的人身體明顯震了一下,可是他卻久久沒有回頭,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捏成了拳頭,似乎在努力地控制著某種情緒。

  “煙雲”以為他沒有聽清,北堂煦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這次,眼前的人終於緩緩站了起來,慢慢地轉過身。

  在見到他的面孔的時候,北堂煦倒抽了一口冷氣,依然是精緻如同天工雕琢的五官,眉目如畫,只是異常削瘦,下巴如同錐子一般尖得驚人。

  但是真正讓北堂煦抽氣的卻是他的眼神,不是驚喜,不是憤怒,而是死水般的沉寂,那種死寂在見到他的一刹那綻放出異樣的神采,卻又迅速斂去。

  “煙雲,是我我回來了。”北堂煦向前走了幾步,想去拉他的手。

  澹台煙雲卻像受到驚嚇一般,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一不小心撞到白玉桌上,差點跌倒,好在迅速地用手撐住了桌面。

  “煙雲”北堂煦怔在原地,看著澹台煙雲眼裡露出無措的神色,心裡一陣鈍痛,“你怎麼了是我啊”

  就見大滴的眼淚從澹台煙雲眼裡滑落,忽然猛地撲過來,緊緊抱住北堂煦,雙手纏在他的腰上勒得死緊,口中喃喃道:“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一聲不響就走了?”

  北堂煦也緊緊回抱著他,心裡一陣一陣抽痛,輕聲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同時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千萬遍。

  天,我到底做了什麼?竟然把他傷害到這種地步

  澹台煙雲已經說不出話,帶著輕輕的咳嗽,把頭埋到他的頸間,一片溫熱的液體濕了北堂煦肩上的衣裳。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後悔過,北堂煦只能一遍遍地說著:“以後不會走了再也不會了”

  感覺到懷中的人漸漸地安定下來,北堂煦才把他打橫抱起來,走進了屋裡。

 

  第71章:深愛無聲

  進了屋內,繞過屏風,北堂煦將澹台煙雲輕輕地放到床上,把手從他身下抽出來。

  剛抽出身外,立刻被澹台煙雲一把抓住。

  “不要走”澹台煙雲望著他,眼裡有一擊即碎的脆弱與哀求。

  北堂煦心裡一陣酸痛,勉強拉出一個微笑,道:“不會走了。”邊說邊翻到床上,在澹台煙雲身邊躺下。

  澹台煙雲側過身看著他,像是不放心,又把手環過他的腰抱著。

  北堂煦清楚地感覺到澹台煙雲的不安,心裡越發自責,便將頭靠過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原來只是撫慰般的一個淡吻,卻在觸碰到彼此唇瓣的時候徹底失去控制。

  澹台煙雲將環著他腰肢的手臂收緊,微涼的雙唇緊緊吸住北堂煦的,靈巧的舌頭也隨著伸了進去。

  一時間唇舌交纏,相濡以沫,北堂煦忍不住露出一聲不易察覺的呻吟,雙頰因為憋氣而微微酡紅。

  澹台煙雲也是雙眼迷蒙,全情投入,完全不給北堂煦喘息的機會。

  等到一吻結束,兩人都氣喘吁吁,渾身無力,而澹台煙雲已經壓到了北堂煦的身上。

  “煦。”澹台煙雲俯視著被北堂煦,發從臉頰兩邊垂下,落在北堂煦的臉頰雙側:“有時,我真想一劍殺了你。也許你死了我的心也就不會這麼痛了”手輕輕地撫了撫胸口,嘴角卻是無奈的苦笑。

  北堂煦訝異地微微張口。

  “可是一見到你,我就什麼都忘了。”像是認命般,洩氣地將臉龐埋到北堂煦的肩窩裡,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可以讓你心無旁騖地留在我身邊該怎麼做,你才不會再把我的感情當成隨手可棄的東西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北堂煦張了張口,想說話,乾澀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任何言語在這樣的感情面前,似乎都顯得過於單薄。

  終究沒有說出任何話,北堂煦只是將手伸到他的背後,把他緊緊抱住。

  不會再離開,會留下來,心無旁騖地陪在你身邊,以你為天下

  輕輕地吻住澹台煙雲的脖頸,滑膩如凝脂般的觸感讓他沉迷。

  澹台煙雲似乎感受到他露出的情意,便開始回吻他,

  開始像細雨,細微綿長地潤澤過每一寸肌膚,但是漸漸兩人都控制不住洶湧的情潮,細雨變成驟雨,急促地落在彼此身上,兩人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對方的衣衫。

  羅衫褪盡,肌膚相親,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是那種赤裸裸的親密感還是令北堂煦有些不自在,而情欲無法停止,雙頰潮紅,緊緊地閉上眼睛,等著澹台煙雲的進入。

  良久等不到那種疼痛的感覺,北堂煦感到身上的人離開他的身體,翻了下去。

  不解地睜開眼睛,就見澹台煙雲趴在一旁,將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側著頭看他,臉上有可疑的酡紅,眼神迷蒙,露出一絲羞赧。

  北堂煦正想開口詢問,就聽澹台煙雲低低地說:“這次,換你來吧。”

  北堂煦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往身下流去。

  眼前的人渾身赤裸,羊脂凝玉般的白皙肌膚一覽無遺,因為情欲的關係,透著一點淡淡的粉紅,發散開在絲緞般的肌膚上,顯得愈發亮,身上的線條流暢起伏,因為瘦得厲害,更顯得纖細動人,雙頰酡紅,長長的睫毛輕揚,宛若蝶翼。

  北堂煦只覺得眼前的景色豔麗驚人,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唾沫,乾澀的喉嚨艱難地叫了一聲:“煙雲”

  澹台煙雲似乎覺得不好意思,乾脆把臉埋入自己的手臂中,喃喃地說道:“快點。”

  北堂煦眼眶一熱,翻到澹台煙雲背上,感到身下人身體明顯的僵硬,北堂煦沒有立刻動作,而是用雙唇輕輕地撫過他的裸背,雙手探到他的胸前,學著澹台煙雲往常的樣子,有些笨拙地揉捏他胸前的一點茱萸。

  像是受到極大的刺激,澹台煙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卻也漸漸地放鬆,不再僵硬。

  感覺差不多了,北堂煦將雙手順著澹台煙雲的腰線輕輕撫到他身後,他記得,在被進入之前應該要先做好拓展的工作,不然會很痛很痛。因此雖然身下已經漲得難受,北堂煦還是努力地壓抑著自己,小心翼翼地將一根手指探入澹台煙雲身後的縫隙中。

  北堂煦的手指剛進去一半,澹台煙雲忽然渾身抖了一下,繼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北堂煦手裡一顫,這才想起澹台煙雲似乎生病了,當下如同兜頭淋下一盆冷水,渾身熱度退了大半。

  “煙雲,你病了?”是什麼病?嚴重嗎?很多問題想問,卻在說了第一句話再也問不出口。

  是因為我嗎?如果是,我真的是罪該萬死。

  澹台煙雲感到身上的人停止了動作,努力壓下自己的咳嗽,低低說道:“沒事,繼續吧。”

  北堂煦卻不肯再行動,人還壓在他的身上,雙臂圈過他的胸膛,緊緊摟住他,有些暗啞地道:“我捨不得。”

  澹台煙雲一怔,身體明顯地僵硬,而身後人貼著自己的私密部位分明還是堅硬而火熱的。

  努力地撐起身上的人,澹台煙雲翻過身來,與北堂煦面對著面,臉上因為潮紅而豔麗誘人,引得北堂煦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用手幫你吧。”其實在說話的當頭,澹台煙雲已經將手往北堂煦身下探去。

  “嗯~”北堂煦漏出一聲呻吟,微涼的手覆在火熱的的地方,帶給他極大的刺激,北堂煦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而細膩光滑的手已經開始摩挲起來。

  “我也也幫你吧。”北堂煦此時不僅下半身燙得驚人,臉上也紅得幾乎滴出血來,學著澹台煙雲的樣子將手往他的身下探去,果然那裡已經高高挺立。

  雖然入手的感覺羞得他手心直打顫,但是因為物件是他,所以並不排斥,甚至有一種奇異的情潮湧動。

  兩人便這樣擁抱在一起,有些害羞,有些笨拙地撫慰著彼此,一時間,滿室都是壓抑難耐的呻吟和唇舌交纏的聲音。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他至此,可以放下天下,以他為天下。

  即使羞恥、悖,也不想放手,只想和他一起,沉淪。

  而在此之前,自己竟然還愚蠢地以為,只要逃走,便可以將這段感情終止。

  兩人幾乎是同時達到頂峰,北堂煦微微喘息著趴在同樣呼吸急促的澹台煙雲身上,忽然明白,所謂的愛,原來是可以奮不顧身的。

  抬起頭看了澹台煙雲一眼,見他雙目緊閉,呼吸深重,而雙手還僅僅勾著自己的背脊,心裡忽然就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滿足感。

  再也不會離開了,永遠都不會。

  因為原來我對你的愛,已經遠遠超出我的控制。

 

  第72章:散功

  明鏡煙雪見到北堂煦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尤其他還穿著澹台煙雲的衣服。

  “北堂公子你回來了?”

  北堂煦點點頭,不看明鏡煙雪的表情,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明鏡煙雪也很快明白過來,便又迅速地恢復了平時神色,對澹台煙雲道:“師兄,既然北堂公子回來了,你就放了那五十六派的掌門吧。”

  北堂煦這才想起此次回來的主要目的,便接著道:“煙雲,放了那些人吧。”

  注意到北堂煦對澹台煙雲稱呼的變化,明鏡煙雪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我會放了他們”澹台煙雲道,“不過要等我們成親以後。”

  “等到你們成親,煙華別館都已經被夷為平地了。”明鏡煙雪冷冷說道。

  “那就讓那五十六個掌門一起陪葬。”澹台煙雲輕輕地咳了兩下,狀似不經意地撫了撫胸口。

  “師兄,你當真要為了這個人,賭上你自己,賭上整個春城?”明鏡煙雪睜大眼睛望著澹台煙雲,眼裡既有不甘又有憤怒。

  見澹台煙雲似乎又要咳嗽,北堂煦忙伸手給他拍背。

  到底是生什麼病了,怎麼會這麼嚴重?

  很想開口阻止他的,但是想到他的性格,生怕會適得其反讓他做出更為激烈的事。北堂煦終究沒有開口。

  “明鏡姑娘,這事我們再從長計議,現在先讓煙雲休息一下吧。”北堂煦說完,低聲問澹台煙雲:“我先送你回房裡吧。”

  澹台煙雲順從地點點頭,隨著北堂煦往內院裡走。

  明鏡煙雪美目怒瞪,忽然身形一動,一把抓住澹台煙雲的肩膀往旁邊一拋,澹台煙雲竟然被她一把拋了出去,撞到一旁的紅木太師椅,跌倒在地上。

  北堂煦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一時竟忘了去扶澹台煙雲。

  “北堂煦,你看到了,師兄現在武功盡失,與廢人無異,你還打算和他繼續胡鬧下去嗎?”

  北堂煦怔忡半晌,才慢慢地走到澹台煙雲身邊,扶起伏在地上咳嗽的他。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煙雲的武功”北堂煦邊說邊抓住澹台煙雲的脈搏一按,真氣盡失,武功全無。

  “還不都是因為你”

  “閉嘴。”澹台煙雲喝住明鏡煙雪,“煙雪,如果你還當我是春城的城主,現在就給我退下。”

  明鏡煙雪恨恨地看著他們二人,終於轉身離開。

  “煙雲,到底是怎麼回事?”北堂煦抓著他的手腕,心裡像是有無數的針在刺著他,剛剛明鏡煙雪說是因為他

  澹台煙雲輕輕地掙開他,眼眸低垂,道:“我沒了武功,困不住你了,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我?”

  “不要胡說。”北堂煦上前一把摟住他:“我不會離開你,不管你有沒有武功都不會,永遠不會。”

  “呵~”澹台煙雲逸出一聲輕笑,“如此這般,便是最好。”聲音飄飄渺渺,極不真切。

  “可是,你怎麼會沒了武功的,是因為我嗎?”北堂煦把他來開一點,望著他的雙目,有些焦躁地問。

  澹台煙雲回望他,不置可否,只道:“煦,我們成親吧?”

  不是詢問也不是懇求,仿佛只是在陳述著一件事,一件勢在必行的事。

  北堂煦說不出“不”,最終只能抱住他,輕聲應道:“嗯。”

  安頓澹台煙雲睡下,北堂煦心裡一陣煩躁,便出了房間走到院子裡。

  一進院子,就見青衫客已經備了糕點黃酒等他。

  “北堂兄,請坐。”青衫客道。

  北堂煦在他身旁坐下,詢問地看著他:“青衫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煙雲的武功怎麼會沒有了?”

  青衫客輕笑兩聲,帶著一點嘲弄:“人心受損,武功自失,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北堂煦隱隱有些不安,追問:“這話什麼意思?”

  青衫客卻不回答,只看著北堂煦,眼裡有些輕蔑又有些嘲諷:“你既然已經離開,又為何還要回來?”

  北堂煦頓感局促,一時不能言語。

  “要麼就全心全意愛他,不要朝三暮四惹他難過。要麼就一走了之永不回來,等他的武功散盡了或許就沒事了。你這樣拖拖拉拉要斷不斷的,算是什麼意思?”

  北堂煦心裡一驚,問道:“武功散盡是什麼意思?果然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青衫客歎了口氣,道:“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北堂煦,人心既死,肉身焉能存活。”

  北堂煦猛又聽到那句話,疑惑更甚,正欲祥問,就聽得身後傳來幾聲咳嗽,青衫客已經連忙起身,叫道:“城主。”

  轉身一看,澹台煙雲已經來到他的身邊。

  “護城者這幾日似乎特別空閒,還有時間在背後碎嘴啊。”澹台煙雲將下巴架在北堂煦肩上,冷冷地看著青衫客。

  青衫客笑笑,避開澹台煙雲的目光,道:“敘舊罷了。”又朝兩人拱了拱手道:“夜色已深,青衫客先去休息了。”說罷拔腿就走。

  走沒兩步,又被澹台煙雲叫住:“護城者請謹遵本分,莫要多管閒事。”

  青衫客乾笑兩聲:“那是自然。”便出了院子。

  北堂煦不是傻子,他們的樣子分明是有事瞞著他,而且很明顯是澹台煙雲不准他們說出來,想起連日來的種種,明鏡煙雪那明顯的抗拒姿態,青衫客意有所指的話語,已經澹台煙雲的閃避。

  到底是什麼?

  “煙雲”

  如同以往,在他把問題問出來之前,就被澹台煙雲吻了回去。

  飛沙堡江南分舵

  樓飛沙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絕色少女,問道:“煙雪,你怎麼來了?”

  明鏡煙雪冷冷地看著他:“有事找你幫忙。”

  樓飛沙不解:“什麼事?”

  明鏡煙雪如此這般說了一番,樓飛沙頓時睜大了眼睛:“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怎麼樣,答應不答應?”

  樓飛沙苦笑:“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你放心,他的武功已經散盡了,現在根本手無縛雞之力。”

  “什麼?”樓飛沙大驚,“發生了什麼事?”

  明鏡煙雪冷眼看他:“你很擔心嗎?”

  樓飛沙無奈點頭:“是。”

  “既然擔心他,就按我說的去做。”

  “好吧。”

 

  第73章:婚宴

  北堂煦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緊張。

  滿室喜慶,窗戶和牆上貼滿大紅喜字,滿屋賓客,卻個個怒目相對。

  五十六個掌門雖然沒有被捆綁,卻都被點了穴道,端坐在筵席上。

  澹台煙雲和北堂煦都是一身白色裡衣,外面罩著紅色的紗質外衣。

  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和副城主明鏡煙雪分立兩旁,另有兩名童子手掌桃花立於主位兩側。

  而司儀則是天機子,北堂煦一直到婚禮前天才知道澹台煙雲請了天機子做司儀,當下倒也松了一口氣,畢竟天機子是少數真正祝福他們的人之一。

  趁著澹台煙雲不注意,北堂煦偷偷問天機子:“那句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是什麼意思?”

  天機子卻只是笑笑,道:“是劫非劫,全在於人心。”

  北堂煦自然聽不明白,天機子又道:“北堂,你只要愛他就可以了,只要真心不滅,你們就可以度過難關。記住,不負天下不負卿。”

  北堂煦聽得迷迷糊糊,卻不再深究,確實,只要愛他就可以了,只要愛他,守在他身邊不離開,不管遭遇什麼樣的事情都沒有關係。

  但是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會緊張。

  “謝謝各位見證我和北堂的婚禮。”澹台煙雲依然一派從容,但是蒼白的臉色還是讓北堂煦擔心不已。

  那些掌門橫眉怒目,表達心裡的不甘與憤怒,無奈都被點了穴,既不能動彈,又不能言語。

  “各位掌門請放心,等婚禮結束,立刻就放了各位。”北堂煦道,望向天機子:“請開始吧。”

  天機子清了清喉嚨,大喊一聲:“吉時到,兩位新郎請就位。”

  北堂煦牽著澹台煙雲的手走到主位上。

  “一拜天地”

  兩人朝著大門方向正要跪拜,就聽門外一聲大喝:“等一下。”

  眾人扭頭,就見龍任之和羅長笑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闖了進來,門衛也沒能攔住。

  整間大廳頓時被湧進來的人群擠滿。

  風花雪月立刻飛身過去,擋在眾人面前,眾人懾於四大護法的武功,加上五十六派掌門還在他們手上,一時不敢亂動。

  “哈哈~”澹台煙雲大笑著拍掌,道:“想不到各位這麼給面子,專程來參加本城主的婚禮。”

  龍任之看了北堂煦一眼,神情一愣,道:“原來北堂少俠已經回來了。”

  他與羅長笑都不知道北堂煦已經回來,還道今日澹台煙雲會殺了五十六派掌門,這才急忙帶著各派弟子前來救人。

  沒想到見到的卻是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的婚禮,而五十六派掌門都還好好地。

  北堂煦微微局促,像龍任之等人行了禮,道:“因在下私人原因為各位武林同道帶來諸多麻煩,還望見諒。”

  龍任之點點頭:“既然如此,還請春城立刻放了諸位掌門,這事也就算了。”

  龍任之話音剛落,就聽人群中有一個大嗓門喊道:“這麼算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澹台煙雲抓了我們掌門,此等奇恥大辱豈是說算就算的?”

  羅長笑冷冷地回頭瞥了那人一眼:“不這麼算了,莫非閣下還想跟澹台城主動手。”那人立刻噤若寒蟬,他是仗著人多想出一口惡氣,但是挑戰澹台煙雲他還沒活夠呢。

  北堂煦有些意外地看向羅長笑,想不到他會幫澹台煙雲說話。

  羅長笑磊落地沖著北堂煦和澹台煙雲兩人一拱手,道:“丐幫羅長笑,祝兩位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這下在場的人都望向他了。

  澹台煙雲大笑:“好,好,不愧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果然言而有信,英雄氣概,在下佩服。”

  羅長笑一笑,不作辯解。

  他祝福兩人,固然是因為那日在煙華別館比武輸給澹台煙雲的承諾,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是發自內心佩服澹台煙雲那種敢愛敢恨,不顧一切的性格。

  如果他不是採取了這麼激烈的方式來逼別人認同他的感情的話。

  “哼~”一聲冷哼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眾人一看,竟然是被抓住的五十六個掌門之一的青城派掌門衛輝瀾。

  衛輝瀾先是被澹台煙雲弄瞎了眼睛,後又被抓起來囚禁,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哪肯甘休,他雖是沒了雙目,但是功力深厚,一直暗暗地運功衝開穴道。

  這會正好上眾人前來營救,自是要趁機報仇,討回面子。

  衛輝瀾眼睛看不到,耳朵可靈得很,辯出了羅長笑的方位,轉向他道:“羅幫主,你沒被這個狗賊抓走,不知道這其中的屈辱,還可以笑著祝賀他們,老道我可不行。且不說這江湖人面子大過天,單憑澹台煙雲想稱霸武林這樣的狼子野心,江湖上就容他不得。現如今他抓了整整五十六派的掌門,我們要是就這麼算了,傳出去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這中原武林的面子也算是丟盡了。”說到末還聲情並茂地重重歎了兩口氣。

  在場眾人本就不忿,被衛輝瀾一撩撥,頓時都激動起來,紛紛說道:“不能就這麼算了。”

  “殺了澹台煙雲。”

  “春城滾出中原武林。”

  眼見群憤難平,北堂煦心中焦慮無比,澹台煙雲卻依然無波無瀾,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全都殺了罷。”頓時全場肅靜,眾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澹台煙雲。

  澹台煙雲輕笑:“現在這五十六個掌門還在春城手上,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第74章:巔峰對決

  衛輝瀾將臉轉向澹台煙雲聲音發出的地方,怒道:“澹台煙雲,你真以為你可以一手遮天嗎?”

  澹台煙雲冷笑:“起碼殺了你這道士還是綽綽有餘的。”

  眼見雙方劍弩拔張就要打起來了,北堂煦連忙打圓場:“諸位請息怒,聽在下說一句。”

  言畢望向龍任之施了個禮,道:“龍門主,在下知道這次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但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再糾纏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對各位武林同道也毫無益處。北堂願意向各位掌門奉茶道歉,還請龍門主說句話,這事就算了吧。”

  “你算什麼東西,你的賠罪有什麼用?就算真要奉茶道歉,那也該澹台煙雲來做。”衛輝瀾臉上露出陰冷之色。

  “道長,得饒人處且饒人。”北堂煦臉色一沉,對衛輝瀾咄咄逼人的態度十分不滿,尤其是他處處針對澹台煙雲。

  “這樣吧”一直沉默的龍任之終於開口,引來眾人矚目,“北堂少俠,你也是江湖上打滾多年的人,知道江湖上的事可大可小,不過在場的各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氣量不會那麼狹小,只要澹台城主願意賠罪,我們也絕不追究。”

  龍任之這話說得討巧,看起來是在幫江湖人說話,其實是在給春城解圍,既給了江湖人面子,又截斷了他們的後路,這話的意思是,今日澹台煙雲若賠了罪,你們便不能再找他麻煩,不然就是心胸狹窄。

  可惜澹台煙雲心高氣傲,更何況他認為自己並無做錯,哪肯向著這幫人低頭,當下就想冷嘲熱諷擋回去,卻被北堂煦按住了手。

  北堂煦豈會不瞭解澹台煙雲的性格,但是現在情況特殊,由不得他隨心所欲。

  澹台煙雲望了北堂煦一樣,像是問他:你不會想讓我賠罪吧。

  北堂煦對他安撫般地笑了笑,輕聲道:“讓我來處理。”隨後轉過頭對龍任之道:“龍門主,在下知道今日若不能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各位一定不肯善罷甘休,不過既然在下已和煙雲成婚,便不會再讓他受半分委屈。這樣吧,江湖是個以實力說話的地,在下就跟龍門主打上一場,若是在下贏了,就請各位就此離去,不要再找春城的麻煩,若在下不幸輸了,要殺要剮,任憑各位處置。”

  澹台煙雲一驚,握住北堂煦的手掌,龍任之的武功,自己在散功之前或許還有機會贏他,但是北堂卻絕不是他的對手。

  北堂煦回握他的手掌,笑道:“放心,沒事的。”

  其實北堂煦也沒有十全把握可以贏,但是事到如今,澹台煙雲武功盡失,要保他周全唯有一搏,而且他話裡留有後著。

  即使輸了,要殺要剮,只能沖著他北堂煦去,不能動澹台煙雲。

  江湖上的人已經發出低低的嗤笑,暗道北堂煦真是不自量力,若他說是讓澹台煙雲應戰他們或許還有幾分忌憚,但是如果是北堂煦麼,那結果根本不用懷疑,當下便沒了異議。

  北堂煦見眾人不反對,心裡松了口氣,他之所以提出自己應戰,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龍任之歎了口氣,道:“北堂少俠,這樣可好?”他原也是心疼二人,想著能幫則幫,沒想到澹台煙雲脾性如此之硬。

  北堂煦點頭,接過下人遞過來的別離劍,道:“龍門主,請賜教。”

  澹台煙雲一把抓住北堂煦的手腕,低聲道:“我跟他們賠罪就是了。”他實在不願北堂煦受半分風險。

  北堂煦聞言一愣,輕輕刮了刮他的臉頰,笑道:“娘子放心,為夫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顧澹台煙雲詫異的表情,轉頭對明鏡煙雪道:“明鏡姑娘,請幫我照顧一下煙雲。”見明鏡煙雪點頭,才抽出劍上前,道:“龍門主,出招吧。”

  龍任之點點頭,雙腳劈開,微蹲馬步,掌心向下猛一提氣,只聽得一聲龍鳴之聲,頓時一股氣流從龍任之腳底升起,盤旋而上,而後雙手一推,氣流直奔北堂煦門面而去。

  北堂煦原可以避開,但是顧慮到澹台煙雲就在身後,當下不閃不避,長劍在身前飛舞,形成一個防護罩,生生化去龍任之的掌力。

  “龍門主,廳內地小,別不小心傷了他人,我們不如到院中比試吧。”北堂煦說話當頭已經飛身而起,憑著上天梯的神功,掠過眾人頭頂,出了大廳。

  龍任之隨即跟上,而廳中眾人也紛紛往外湧去。

  煙華別館大廳到大門之間剛好是一個空曠的大院子,此時院子四周站滿了觀戰的人,而龍任之和北堂煦立于院子正中,對視而立。

  北堂煦一身紅衣,長劍在手,長髮飛揚,自由一股風流倜儻之韻。

  龍任之一身袍,凝神靜立,道骨仙風。

  北堂煦忽而大喝一聲,長劍脫手直往龍任之飛去,同時身體一躍而上,追著別離劍向前,只見他身形移動極快,竟然生生上別離劍的速度,腳尖點在劍身上,隨著別離劍飛向前,同時雙掌往前推。

  龍任之眉頭一蹙,低呼一聲:“一葦渡江。”

  他記得一葦渡江確實別離劍招式不錯,但是此招對使出者要求甚高,不僅要有過人的內力,詭譎的身手,還要極其靈巧的身法配合,而自劍魔之後,江湖上就再無人可以使出。

  沒想到竟然在北堂煦身上重現了,而且看樣子,他還使得得心應手,看來短短時間內,北堂煦劍客的武功突飛猛進,上升了絕對不止一個層次。

  想至此,龍任之倒是松了一口氣,原來他還打算找個機會故意輸給北堂煦,又怕兩人實力相差太多露了餡,現在看來,北堂煦完全有可能靠實力跟他一搏。

  當下也不敢大意,雙掌在身前交叉,一股排山倒海之氣直往北堂煦奔去。

  觀戰眾人不禁屏氣凝神,睜大眼睛,眼見這股亢龍之氣就要追到北堂煦門面,而北堂煦竟然不閃不避,直直正面沖去。

  兩道內氣相撞,發出龍鳴與金屬鳴動之聲,別離劍的劍氣竟然如長風破浪般生生將驚龍掌的掌氣劈開兩邊,向龍任之射去。

  當下群雄譁然,震驚不已,他們都知道北堂煦自落崖之後武功大有長進,但絕想不到已經高到這般地步,竟然可以跟龍任之抗衡。

  “北堂少俠好功夫。”龍任之滿意一笑,身體淩空拔高,雙掌揮動,幻出無數掌影,看的眾人眼花繚亂。

  而北堂煦已從他的身下穿過,身體一旋,反身操起別離劍旋動,揚起無數劍花。

  一時之間,滿院狂風大作,金屬與真氣相交之聲不絕於耳。

  就在兩人打得如火如荼不可開交之時,一道深藍色的身影靜靜地往澹台煙雲身邊移去。

  眼見北堂煦和龍任之打到緊要關頭,勝負即將分曉,那道藍色身影猛地飛起,扣住澹台煙雲的肩膀一提,往別館往飛身而去。

  “煙雲”北堂煦大叫一聲,心神大亂,一口真氣沒吊好差點嘔出血來,想分身追去,無奈此時深陷困鬥無法脫身,又見明鏡煙雪已經隨後追去,便定了心神,以求速戰速決。

 

  第75章:愛無盡頭

  北堂煦心中急切,頓時起了殺招,使出上天梯的輕功,腳下連點,憑空躍至半空之上,而後舉起長劍,身體倒轉,頭下腳上往龍任之刺去。

  “九霄斷腸。”龍任之驚呼一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劍魔就是憑著這一招殺了當時的武林盟主。

  龍任之心下一驚,不敢出掌相迎,而是拼著一口真氣,生生往後退出丈餘。

  而北堂煦長劍刺下,竟然轟開一個方圓一丈的大坑,揚起煙灰塵土。

  待塵煙落盡,只見別離劍仍然插在地上,而北堂煦立於劍柄之上,紅衣翻動,翩若仙人,只是,紅了眼眶。

  龍任之向院中眾人施了一圈禮,道:“北堂少俠武功了得,老夫不是對手,從今日起,請江湖上各位朋友都請不要再為難春城,否則便是與我龍門為敵。”

  那些武林人哪裡還敢再說什麼,此時別說是龍任之發了話,就是龍任之不說,憑著北堂煦那驚天泣鬼的武功,他們也不敢再多有為難。

  北堂煦見眾人都已默認,當下棄了眾人往別館外追去。

  煙雲,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再說另一邊,明鏡煙雪追著擄走澹台煙雲的藍衣人而去。

  眼見藍衣人越來越遠,明鏡煙雪也放慢了腳步不再追,這時青影一閃,青衫客掠過明鏡煙雪往前追去。

  明鏡煙雪立刻上前,一掌探向青衫客,兩人立刻纏鬥起來。

  “副城主,你幹什麼?”青衫客錯開明鏡煙雪一掌,停了下來,不解地看著她。

  “你放心,是樓飛沙,他不會對師兄怎麼樣的。”

  “你們串通好的?”青衫客擰起了眉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難道不想知道北堂煦對師兄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嗎?”明鏡煙雪看著青衫客,“師兄已經變成這樣了,如果北堂煦再做出令師兄傷心的事的話,師兄要怎麼辦?春城要怎麼辦?護城者,我決不允許北堂煦再耍著師兄玩。”

  青衫客沉默,蹙眉,緩緩道:“北堂煦應該是真心的。”

  “真心會這樣傷害師兄?”明鏡煙雪冷嗤一聲,“就算他是真心好了,這樣子畏畏縮縮吊著師兄算什麼意思?與其讓師兄繼續和他糾纏不清痛苦不堪,不如讓他一次看清徹底了斷。”

  “但是萬一”

  “沒有萬一,最壞的也壞不過和北堂煦這樣子無休止地糾纏下去。”

  兩人說話間,北堂煦已經來,因為著急,整個人血氣上湧,氣喘吁吁,見到兩人便立刻停了下來,急切問道:“煙雲呢?”

  青衫客不語,明鏡煙雪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被樓飛沙抓走了。”

  “什麼。”北堂煦驚叫,就要繼續追去,被明鏡煙雪攔了下來:“他讓你明天晚上酉時到城東的草廬裡見面,到時他會把師兄還回來。”

  “他想幹什麼?”北堂煦怒道。

  “總之你不要輕舉妄動就是了,明晚酉時,自然就都知道了。”

  北堂煦懷疑地看著明鏡煙雪,總覺得她話中有話,可是一時又發現不了什麼,只好作罷,悻悻地跟著兩人回了煙華別館。

  樓飛沙的心情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複雜過,喜悅,擔憂,心痛,憤怒五味雜陳,夾雜不清。

  澹台煙雲就坐在草廬裡的木床上,一身紅衣,冷冷地看著他,整個人形銷骨立,瘦得讓他心痛。

  “澹台”樓飛沙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只是一聲,便覺得心裡仿佛被針尖紮著,細微而尖銳地痛著。

  “你想做什麼?”澹台煙雲問道,言語中沒有一絲溫度。

  樓飛沙仿佛被一盆冷水淋下,整個心冷了一半。

  想做什麼?

  樓飛沙苦笑一聲,想做的事太多了,可是你不願成全我。

  太多的話說不出來,樓飛沙覺得心裡漲得難受,只牢牢看著澹台煙雲,一刻也不捨得移開眼睛。

  只有這一刻可以擁有,澹台,今生,只有這一刻,可以這麼近,這麼肆無忌憚地看著你。

  即使你是我人生的災難,即使你毀掉了我半生的經營,我也從不恨你,因為我愛你,太愛,而無法恨。

  猶記得少年時意氣風發,初出江湖一心成名,不惜與奸人為伍。

  遠走西北,欺騙明鏡煙雪的感情,所求不過名與利。

  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你,如果沒有遇見你的話,也許我已經成功了。

  即使多年後的今天,我仍然可以記起第一次見你的情景,你一身紫袍,面如冠玉,站在春城大殿的高臺之上,絕色傾城,睥睨天下。

  你輕輕看我一眼,那一眼於你,只是走馬觀花,過目即忘。

  可是於我,卻是地動山搖,一生情動。

  為什麼你是春城城主,為什麼你是明鏡煙雪的師兄,為什麼你是男人?

  無數次問自己,無數次問蒼天。

  可是沒有人給我答案。

  沒有人知道我心裡的掙扎,沒有人知道這份愛的絕望。

  如果我可以放下你的話該有多好!即使多年後的今天,我依然這麼問自己。

  可是我不能,即使再給我一百年,我也做不到。

  於是我找你舉觴共飲,於是我借醉吐真言。

  得到的是你決然的拒絕。

  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我是男人,因為我不夠出色。

  我真的就像這樣子罷了,就算躺在身邊的人是煙雪,但是只要可以日日看著你,我願意一輩子困在春城。

  不要不老桃花,不要聞名於天下。

  只要可以看著你。

  可是原來我沒有這麼堅強,我沒有辦法在你的祝福下跟另一個人成婚。

  酒喝了一輪又一輪,直喝得舌頭打顫,腳上發軟,可是你的樣子卻越來越清晰。

  罷了罷了,身敗名裂又如何,一無所有又如何?

  我這一生,唯一在乎的,也只有你了。

  所有的真相都揭穿吧,讓我去見鬼吧,如果可以死在你手裡,那也是好的。

  可是你不殺我,你說你要和煙雪成婚。

  不甘,心痛,卻不得不接受。

  也許這世上,只有煙雪可以與你相配,即使在我心裡,無人可與你匹配。

  在大漠建堡,只為可以一生守望,那黃沙深處,千里桃花。

  可是為什麼你卻為了另一個人出城。

  原來你不是不能愛人,也不是不愛男人。

  你只是獨獨愛著一個,將你棄如敝履的人。

  那一刻心裡的震顫、不甘、怨恨,這一生,從來沒有一刻,能比看見你和他站在月子橋下,畫舫之上時更為心痛了,才會做出愚蠢的決定。

  為什麼只有愛是沒有盡頭的?

  為什麼明知道沒有回報還要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樓飛沙看著一臉蒼白的澹台煙雲,忽然露出苦澀的笑:“如果我就這麼帶著你走了的話,你會恨我一輩子吧?”

 

  第76章:試探

  澹台煙雲冷冷地看著他:“我一輩子都不會恨你。”

  眼見樓飛沙眼中露出奇異光芒,又接著緩緩說道:“既不愛,何來恨。”

  樓飛沙眼中神采湮滅,化作一抹落寞。

  “為了他,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值得嗎?”樓飛沙走近他的身旁,舉起手想撫他的臉龐,在見到澹台煙雲眼中明顯的煙霧之色之後還是頓住。

  “一下就好,讓我抱抱你好不好。”樓飛沙的語氣近乎哀求。

  可是澹台煙雲自始至終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彈。

  樓飛沙終於在他那種刺骨的眼神中低下頭來,忽而又仰天大笑:“報應,都是報應我欺騙別人感情,活該一輩子得不到心愛的人的心”

  “你抓我是為了什麼?你怎麼會知道我散了功?”澹台煙雲不理會他的瘋癲,他只想解開心中的疑惑。

  樓飛沙低下頭,癡癡看著他,突然一把捏住他的尖尖的下巴,慢慢地把頭靠過去。

  “你想幹什麼?”澹台煙雲眼裡露出不易察覺的驚恐,拼命地想退後,但是樓飛沙捏的緊,他竟無力掙脫。

  “為什麼他這麼對你你還死心塌地?我這麼愛你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樓飛沙像是發了狂,猛地把嘴湊過去。

  這時,門“呲呀”一聲打開,明鏡煙雪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垂垂老矣的顧蕪芫。

  “樓飛沙,你想幹什麼?”明鏡煙雪把顧蕪芫推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走過去猛地扯開樓飛沙,憤怒地瞪著他。

  樓飛沙心虛地低下了頭:“我”

  “如果師兄有什麼事的話,我唯你是問。”明鏡煙雪說罷轉頭,就見澹台煙雲不敢相信地看著她,說不出話。

  明鏡煙雪看著他道:“師兄,請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北堂煦的真面目。”

  “你想做什麼?”澹台煙雲輕輕咳了兩聲。

  “明晚你就會知道了。”明鏡煙雪轉過頭,不去看澹台煙雲審視的目光。

  北堂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不安著急過,如果不是青衫客攔著他,他早就沖到城東去了。

  整整一天都在別館裡來回踱步,心焦如焚卻無人可說。

  而青衫客一直在一旁攔著他,讓他稍安勿躁。

  等到天色稍稍暗下來,他便再也忍不住沖了出去,一路狂奔一直到了城東郊外。

  遠遠地看到小草廬亮著火光,北堂煦緊張地放慢了腳步,慢慢地靠近。

  “煙雲”北堂煦喊了一聲,就見小草廬裡火光晃動,然後“呲呀”一聲,木門打開,樓飛沙走了出來。

  北堂煦一愣,只見樓飛沙手上拿著兩把劍,架著兩個人。

  除了被抓的澹台煙雲,竟然還有顧蕪芫。

  “樓飛沙,你想幹什麼?”北堂煦又是不安又是憤怒。

  “呵~”樓飛沙冷笑,“沒什麼,想讓你也嘗嘗失去心愛的人的滋味罷了。”

  北堂煦不解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樓飛沙把被架著的兩個人往前一推,兩人立刻跌坐在地上,冰冷的劍鋒隨後又架到了頸邊。

  “住手。”北堂煦喊了一句,想上前,被隨後到的青衫客拉了一把。

  “北堂煦,你看到了,你心愛的這兩個人現在都在我手上,你準備救誰?”

  北堂煦怔怔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兩個人,努力地消化著樓飛沙的話。

  樓飛沙見北堂煦一臉茫然,又道:“北堂煦,今晚這兩個人只能有一個活著回去,你選一個吧。”

  北堂煦猛地看向樓飛沙,眼裡充滿不可置信:“樓飛沙,你”

  樓飛沙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少廢話,快選。”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北堂煦雙手握成拳,止不住身上微微的顫抖。

  “哈哈哈~”樓飛沙大笑,眼裡竟噙著淚花,“北堂煦,你以為我還怕死嗎?”說著又狠狠地掃了北堂煦一眼:“今天我就是要一個人給我陪葬,你又能如何?”

  北堂煦睜大眼睛看他,又望向地上的兩個人,都曾經是容傾天下,意氣風華的武林絕色,可是如今,一人白髮,一人散功,任人魚肉的樣子讓他的心一陣抽痛。

  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除了讓你們一再受苦,我什麼都做不了

  北堂煦徒然地站在原地,想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北堂煦,如果你不選的話,就兩個都得死。”樓飛沙說了一聲,長劍往兩人頸上靠了靠,眼見就要劃出傷口來。

  “住手。”北堂煦大叫一聲,頹然地向前走了兩步。

  “選吧。”樓飛沙道。

  北堂煦看看顧蕪芫,又望向澹台煙雲,像是萬般掙扎地閉上雙眼,緩緩道:“放了蕪芫。”

  “哐當~”一聲,是長劍落地的聲音,北堂煦睜開眼,就見樓飛沙已經扔了手中的劍,明鏡煙雪從草廬中走了出來,冷冷地看了北堂煦一眼,又轉向澹台煙雲,道:“師兄,你看到了,他選顧蕪芫。”

  而地上的澹台煙雲,臉上血色全無,眼裡宛如死灰,他沒有看北堂煦,也沒有看任何人,空洞洞的眼神沒有任何焦距。

  北堂煦有些茫然地看著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一時間,萬籟俱寂,天地一片暗,只有草廬裡微弱的火光搖曳。

  也不知過了多久,澹台煙雲忽然緩緩開口:“煙雪,送我回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他是誰?

  北堂煦腦中的念頭還轉不過來,就見明鏡煙雪扶起澹台煙雲要離開,連忙想沖過去,卻被青衫客攔住。

  “你聽到了,他不想看到你。”青衫客冷冷說道。

  北堂煦茫然地回頭看青衫客,忽然一把拉開他:“不要攔著我。”又想往澹台煙雲的方向沖去。

  青衫客卻拉得緊,不讓他動彈:“你還有什麼資格待在他身邊?”

  “不是這樣的,聽我解釋”或許是太著急,北堂煦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可是他掙不開青衫客的鉗制,只能眼睜睜開著澹台煙雲和明鏡煙雪消失在夜色中。

  然後,頹然地滑坐在地上。

  “煙雲,聽我解釋”

 

  第77章:忘憂散

  煙華別館從來沒有這麼頹敗過,滿院枯草殘花,秋風落葉,蕭索得讓人心涼。

  澹台煙雲伏在白玉桌上,不停地咳嗽,一身單薄的白衣,瘦得仿佛一折就會斷。

  明鏡煙雪拿著披風站在一旁,有些心痛,又有些不忍。

  “師兄,吃忘憂散好嗎?”明鏡煙雪喚了一聲,忘憂散是春城的秘藥,吃了之後會忘記所有的前塵往事,從頭再來。

  澹台煙雲揮揮手,制止了她,“可以忘記的事,是不需要忘憂散的。”

  這時青衫客走了進來,看到這般情景,也是唏噓,隱去眉宇間的難受,青衫客道:“城主,他又來了”

  沒等他說完,澹台煙雲便冷冷地打斷:“讓他走。”

  “是。”青衫客應道,又退了出去。

  煙華別館門外,風花雪月四大護法正與北堂煦對峙。

  北堂煦一身白衣,滿面倦容,可是眼裡的焦慮與難過卻是真切,一看到青衫客出來,立刻大喊:“青衫客,我要見煙雲,讓我見他。”

  青衫客也是一臉疲倦,但是眼裡的冷冽顯而易見:“你現在還有什麼立場說要見他。”

  北堂煦啞然,眼裡的痛苦更深,啞著聲音道:“我要親口跟他說,讓我見他求求你們,讓我見他”說到最後一句,臉上的神采全無,曾經的意氣勃發全然不見,只剩下失魂落魄。

  看得四大護法和青衫客臉上也有一絲惻然。

  “但是他不想見你。”青衫淡淡地拋出一句,將北堂煦眼裡僅剩的一點希望完全碾碎。

  “為什麼不聽我解釋”北堂煦痛苦地閉上眼睛,膝蓋一軟,單膝跪倒了地上。

  青衫客不忍再看下去,便轉身回了館裡,留下四大護法負責攔住北堂煦。

  但是這一次北堂煦沒有離開,而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慢慢地暗下來。

  別館內的院子裡,澹台煙雲依然坐在玉桌邊上,桌上的茶早已涼透,而人心亦然。

  “師兄,落夜了,天氣涼,你回屋裡休息吧。”明鏡煙雪道,上前幫澹台煙雲把披風系上。

  “嗯。”澹台煙雲咳了一聲,慢慢地站起身,身體還有一些搖晃。

  忽然一道白色的閃電劈過,劃亮了院中的景物,然後是悶悶的雷聲,然後是大雨。

  一切來得毫無預兆。

  澹台煙雲沒有動,任雨水落在身上,滲入衣裳,濕了人心。

  明鏡煙雪忙扶著他想回屋裡,道:“師兄,回屋裡吧,會著涼的。”

  “煙雪。”澹台煙雲忽然抓住明鏡煙雪的手腕,臉是白的,唇是白的,眼睛一片漆,而眼裡的脆弱顯而易見,“我想見他。”

  明鏡煙雪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師兄,難道到了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我只想再看他一眼,看完了,我吃忘憂散。”

  明鏡煙雪定定地看著澹台煙雲,終於松了手。

  明鏡煙雪想,老天應該是可以看到人間的事的吧,不然為什麼總在人傷心難過的時候下雨呢?

  可是如果他真的看得到,為什麼不插手管一管,而是眼睜睜看著天下間的有情人經歷這麼多的苦難呢?

  大雨傾盆,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煙華別館外,風花雪月四大護法已經避到了屋簷底下,而北堂煦依然跪在原地,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隔著雨簾,眾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就像一道碑。

  別館的大門打了開來,一身涼薄的白衣男子撐著油紙傘走了出來,臉上看不出是絕望抑或是決然。

  “城主。”四大護法有些意外,還是行了禮,退到兩邊。

  雨中的北堂煦猛地抬起頭,眼裡先是茫然,然後是狂喜,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

  澹台煙雲一步一步,穿過雨幕,慢慢地往北堂煦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北堂煦的心上。

  終於,澹台煙雲走到了北堂煦身前,半邊油紙傘為他遮去雨水。

  天地間一片大雨朦朧,只有傘下的小小空間,擋去了風雨滂沱,擋去了半生糾葛,兩人一高一低對望著,仿佛有一百年那麼漫長。

  “跟我來。”澹台煙雲拉起北堂煦,轉過頭不去看他的表情,只是牽著他的手,慢慢地穿過色雨幕,穿過彷徨悲傷,走回別館之中。

  洗了熱水澡,換去濕衣裳,北堂煦僅穿著褻服坐在澹台煙雲房中,桌上擺著一盞熱茶,還在嫋嫋冒著熱氣,而屋外,大雨仍在下。

  門“呲呀”一聲打開來,澹台煙雲走了進來,轉身關門,沒有看他。

  “煙雲。”北堂煦慌亂地站了起來,看著他的背。

  澹台煙雲沒有說話,逕自走到床邊坐下,又不經意地咳了幾下。

  北堂煦忙跑過去,想給他拍背,但是手還沒動,澹台煙雲就抬起頭看他,眼神極冷,幾乎可以凍傷他。

  “煙雲。”北堂煦叫了一聲,卻不知應該如何往下說。

  “也許”澹台煙雲像對他說,又像是對自己說,“忘了你就沒事了。”

  “不要。”北堂煦驚叫一聲,一把抓住澹台煙雲的肩膀,“我愛你,煙雲,我愛你。”

  澹台煙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露出一個嘲弄的笑:“有愛顧蕪芫那麼愛嗎?”

  “不是的。”北堂煦拼命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是嗎?那是什麼樣的?”澹台煙雲像是有些累,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

  “煙雲,我愛的只有你,只有你一個啊。”北堂煦說到這裡,已經帶了哭腔。

  “夠了。”澹台煙雲一把將他推開,“我受夠你的虛情假意了。”

  “不,我是真心的。”北堂煦猛地撲上去,將澹台煙雲推倒在床上,後腦勺嗑在床板上,傳來清晰的撞擊聲。

  北堂煦將澹台煙雲的雙手壓在頭的兩側,整個人壓在他的身上,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認真的,煙雲,我愛你。”

  澹台煙雲眼裡有微弱的光芒閃了一下,又迅速地斂去,把頭轉到一側不看他:“那就請你收回你廉價的愛吧。”

  北堂煦身體抖了一下,握著他的雙手有些失力,但是很快又緊緊扣住,然後整個人猛地壓下去,吻住澹台煙雲的雙唇。

  狂風驟雨一樣的吻在發白的唇上肆虐,雙手已經遊到他的胸前扯開他的衣襟。

  但是澹台煙雲一動不動,只是閉上眼睛,仿佛是在忍受。

  “煙雲煙雲”北堂煦喃喃叫著,身下的人已經衣裳大敞,露出一片雪白飛皮膚。

  北堂煦像是失了心智,瘋狂地在他的身上啃齧,留下一片粉紅的印記,同時手上出去彼此身上的衣裳。

  衣服落了滿地,屋外雷聲隆隆,雨打芭蕉聲聲泣。

 

  第78章:終成正果

  澹台煙雲忽然覺得很累,就這樣睡去吧,等醒來了,一切就都可以忘記了。

  十六年來,他的人生都被這個人占滿,但是這個人的人生裡卻沒有他。

  就算為他做了一切,不惜以天下換,結果還是徒然。

  為什麼不吃忘憂散?說到底,只是舍不去這段記憶罷了,可是他呢?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輕易舍去,那自己的苦苦糾纏算是什麼?

  不過是笑話罷了。

  北堂煦在吻著他的小腹,可是激不起他的任何欲望。

  哀莫大於心死。

  澹台煙雲艱難地伸手到床頭想找忘憂散的瓶子,忽然身下一陣濕熱,澹台煙雲一驚,往下望去,就見北堂煦竟然含住了他的分身。

  澹台煙雲睜大眼睛看著北堂煦,同時欲望在濕熱的口腔中迅速膨脹。

  “停下來停下來”澹台煙雲失聲大叫,弓起身子想推開北堂煦的頭。

  北堂煦停了下來,望向他,眼裡有著淒惻:“我愛你啊,煙雲”

  澹台煙雲眼眶一熱,卻偏過頭去。

  北堂煦見澹台煙雲表現出的不信任,淒苦一笑,然後慢慢地半蹲起來,將自己身後的縫隙對著澹台煙雲的前端,慢慢地往下坐。

  澹台煙雲像是受了驚,猛地轉過頭看他,就見北堂煦坐在自己的分身之上,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因為沒有前戲,整個人疼得臉色發白,可是,沒有停止的跡象。

  “你走你走”澹台煙雲方寸大亂,一個勁用力推他,被他一把抓住雙手壓在身側,因疼痛而發白的臉上泛著淚花,“我愛你”

  像是受到極大的震動,澹台煙雲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力氣,猛地一轉身,將北堂煦翻過來壓在身下,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啞著聲音道:“你不就是想要不老桃花嗎?我給你就是了,我給你就是了”每說一句,身體就猛地往前撞一下,“你就那麼愛她,那麼想救她嗎?我成全你就是了”

  身體的撞擊帶給北堂煦極大的痛楚,他緊咬著牙根,承受著澹台煙雲施與的一切,額頭上密密的冷汗流下,眼睛看著他,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愉。

  “為什麼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問到最後,澹台煙雲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咳嗽。

  “不是為了她,煙雲,不是”北堂煦緊緊抱住澹台煙雲的肩膀,艱難地說道:“我只愛你啊”

  “你騙我。”澹台煙雲猛地一撞,疼得北堂煦差點窒息,可是卻露出淒然的笑:“我沒有騙你,我是說真的”

  “可是你要我死。”澹台煙雲猛地咬住他的肩膀,直到滲出細細的血絲,鬆開口,雙眼通紅地看著他道:“你要我死,你要我的命去換她的命。”

  北堂煦抬手撥了撥他落下的髮絲,露出苦澀的微笑:“那是因為如果她死了我會愧疚一輩子但是,如果你死了我會隨你而去”

  “因為愛上你而愧對她,所以不想再連累她,但是我愛你,生也好,死也罷,我都會陪著你,永不分離”

  就像突然間全身失了力氣,澹台煙雲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大顆的眼淚從眼中滑落,滴到北堂煦的臉上,流到被褥上。

  眼裡還有一絲茫然,屋外雨水滴漏,滿室歡愛氣息,天地間,記憶裡,一切繁華褪去,仿佛大夢一場。

  澹台煙雲忽然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煙雲,我們成親吧,不需要天下人觀禮,只要你和我就夠了,因為你就是我的天下。”

  終於再也支持不住身上的重量,澹台煙雲整個人癱倒到北堂煦的身上。

  這一夜,北堂煦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拜天地”龍任之高聲喊道。

  大廳中的兩個出色男人一身白衣,只是紮了紅色腰帶,也沒有手牽,而是直接拉著彼此的手,對著門口一拜。

  這一次的婚禮極其簡單,沒有賓客,沒有酒宴,一切從簡。

  但是出乎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的意料的是,在婚禮當天,龍任之帶著龍星斑和羅長笑到場祝賀,原來的司儀是天機子,但是龍任之說他們沒有高堂,天機子是他們的長輩,應該接受他們的拜禮,因此搶了司儀的活去做。

  除了他們幾個和煙華別館的人員,樓深漠和顧蕪芫也作為上賓前來觀禮。

  人數不多,但都是真心祝福他們的人。

  “二拜高堂”

  澹台煙雲和北堂煦轉身,向主位上的天機子一拜,天機子笑眯眯地捋著鬍鬚,連聲道:“好,好”

  “新郎對拜”

  兩人轉身相面,看了彼此一眼,緩緩彎腰。

  “禮成,送入洞房。”

  廳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龍星斑開心地大叫:“太好了,你們終於成親了”

  顧蕪芫也是坦然地笑著看他們,樓深漠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

  明鏡煙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師兄,但願你的選擇是對的”剛說完,就感覺有人拍她的肩膀,轉身一看,原來是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天機子。

  明鏡煙雪行了個禮,道:“老先生有何吩咐?”

  天機子笑笑:“小姑娘不要愁眉苦臉的,世間命數天意早定,非人力可以改,也非人心可以變。”

  明鏡煙雪疑惑:“煙雪不懂,還請老先生明示。”

  天機子笑,捋了捋鬍子,道:“不負天下不負卿。”

 

  第79章:不老桃花

  數日後,北堂煦牽著澹台煙雲的手,跪在澹台逸的遺骸前。

  “澹台前輩,當日幸得前輩在天有靈,相助脫困,如今晚輩已與前輩後人,煙雲結髮同枕,相約終老,若前輩泉下有知,請保佑我二人同結一心,百年不離。”說罷看向澹台煙雲,目光灼灼。

  澹台煙雲輕輕一笑,並不說話,只是握緊北堂煦的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拜完了澹台逸,兩人小心地將澹台逸的遺骸收好走出山洞,北堂煦攬緊澹台煙雲的腰,拉住從崖頂垂下來的粗繩,用力地往下拉,崖頂上的人感覺到之後,便一起用力,將兩人拉了上去。

  上了崖頂,春城的隨從都已經在那裡等著,澹台煙雲看了看大家,淡淡地說一聲:“走吧,我們回春城。”便和北堂煦向百花穀外走去,馬匹和馬車都已經在外面等著,澹台煙雲和北堂煦上了一輛馬車,明鏡煙雪和一干女眷則上了另一輛,青衫客躍上一匹高頭大馬跑到前面開路。

  “駕。”駕車的風無悔和雪蓋天喊了一聲,鞭子甩在馬背上。

  馬車緩緩地前進。

  將所有的凡塵俗世,江湖恩怨,盡拋身後。

  半個月後,眾人回到春城之中。

  澹台煙雲和北堂煦兩人住在驚春樓中,桃花依舊,只是澹台煙雲的病不見好轉,雖然沒有再瘦下去,但是卻一直很單薄,每日咳嗽。

  北堂煦問了幾次原因,澹台煙雲都不肯說,後來,北堂煦索性不問了,只是每日陪著他,抱著他看日升日落,花開花敗。

  如果一生,就這麼過去的話,那該是多美好的事。

  後來,北堂煦回想起這段時光的時候,總會有這樣的感慨。

  這一日,太陽初升,澹台煙雲叫醒了北堂煦,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兩人換好衣服,吃過早飯,攜手出了驚春樓。

  “煦,這一生可以與你結髮同心,我很開心。”澹台煙雲邊走邊道。

  “如果可以有轉生重生,我一定會再次回到你身邊如果沒有,可以帶走這段記憶,我也已經很滿足。”

  北堂煦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隱隱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捏緊他的手掌,道:“不需要轉世重生,這一生我們都會在一起,不會分開。”

  澹台煙雲忽然笑了笑,道:“對不起,煦,我想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你在胡說什麼?”北堂煦忽然有點慌亂,驀地抱住他:“你不會有事的。”

  澹台煙雲推開他繼續向前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不老桃花嗎?”

  “我不想要,我只要你。”北堂煦有點惱怒。

  “我知道。”澹台煙雲道,眼裡有盈盈笑意,“可是,你總該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是很想知道,多日來一直求之不得的答案即將揭曉,可是北堂煦忽然害怕起來。

  不想聽,不要聽

  澹台煙雲沒有聽到他心裡的掙扎,自顧自地說著:“當年護城者找我,說可以讓我做天下第一美人,還可以得到絕世神功,這兩點,其實都很容易,但是,也很難”說到這裡,澹台煙雲望向北堂煦,道:“煦,天下人都想得到不老桃花,可是你知道,不老桃花在哪裡嗎?”

  澹台煙雲怔怔地看著他,如果不是手被他牽著,他一定會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老桃花,其實就種在城主的心上。”

  “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不老桃花乃至情至性之物,將桃花種在心上,可以得到無雙容貌和絕世神功,而代價,就是心一死,人必亡,而取出桃花的唯一方法,就是人心死,肉身滅。”

  “當年安寧公主就是聽聞了澹台逸的死訊,身心受創,一夜喪命,而不老桃花,才現了出來。”

  北堂煦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聽不明白,迷迷糊糊間,聽到澹台煙雲道:“到了。”

  一看,原來是春城的建城碑,碑下有一個塚,正是安寧公主與澹台逸的合葬之處。

  澹台煙雲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道:“安寧公主,澹台將軍,請原諒煙雲不能將不老桃花傳下去,世間情愛,無一可以兩位比擬,當年公主聞將軍死訊,心如死灰,桃花出而肉身亡,而今煙雲亦然,苟活至今,也不過為心中一點癡想。”邊說邊扯了一下北堂煦,讓北堂煦跟著跪下。

  “可以和心愛的人共度這樣一段時光,我已經很滿足,當年澹台將軍身死,才讓安寧公主無轉世機會,但願今日煙雲可以有幸重生,如若不能,那也是天意如此,煙雲絕無怨懟之意。”

  北堂煦聽著澹台煙雲自顧自的一段話,怎麼也不明白,直到澹台煙雲轉向他,道:“煦,等我死後,你便拿了不老桃花去救顧蕪芫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一定可以再見面的”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會死的。”北堂煦抱住他的肩膀,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澹台煙雲沒有安慰他的不安,輕輕地把他拉開,扯開自己的衣襟道:“你看。”

  北堂煦低頭,只見澹台煙雲心口的雪白皮膚上,有一個碗口大的粉紅印子若隱若現,狀似桃花。

  “這是怎麼回事?”心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是北堂煦怎麼也不願往下細想。

  “人心死,桃花出;萬里春色,化為塵土。煦,桃花已出,我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澹台煙雲忽然靠到他的懷裡,帶著一點撒嬌意味地道:“抱我去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好嗎?”

  北堂煦像是木偶人般,機械地抱起他,慢慢地往後走。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在桃花溪裡洗澡,你突然闖了過來”

  “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了,雖然長大了,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了,可是感覺是不會變的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高興得心都發痛了”

  “煦,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以為你是仙人下凡我想人世間不會有人,長這麼好看煙雲,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你了”

  北堂煦沒有低頭,可是他知道懷中的人在笑,心微微地有些抽痛。

  他們沿著桃花溪一路走,桃花千里,絕代紛繁。

  北堂煦只覺得手中的重量越來越輕,仿佛要消失一樣。

  他不敢往下看。

  “煙雲,到了。”北堂停到了溪邊的一處,桃花依舊,水聲潺潺,只是溪中沒有姿容傾城的男子。

  他的手上空空如也,只剩一支妖異的桃花。

  而北堂煦身後,桃花大片大片地凋零。

  不老桃花(終章)

  明鏡煙雪到的時候,只見北堂煦獨自站在溪邊,面如塵灰,眼如死水,手裡捧著一朵碗口般大小,血般鮮豔的桃花。

  “師兄的肉身消失了嗎?”明鏡煙雪道,因為有心理準備,所以顯得很平靜。

  “是因為我才會消失的嗎?”北堂煦喃喃問道。

  “不全是吧不老桃花是用人心養的,當年師兄為了想要絕色容顏,答應了護城者來做春城的城主,桃花種在心上的過程那種痛苦,是常人不能忍受的那時我不明白為什麼師兄願意忍受這種痛苦,直到你出現,我才明白了一切。”

  “北堂煦,你有沒有發現無論師兄去到哪裡,都會有桃花開放?”

  北堂煦點頭。

  “因為不老桃花就在師兄心上,不僅那些桃花,包括師兄,以及這滿城的桃色,都是不老桃花幻化而成的,一旦師兄心死,不僅他不能活下去,春城的桃林也會凋謝”

  “從那時起,我就一直為師兄擔心,因為你看起來,不像師兄愛你那樣愛他。師兄為了你付出一生,如果最後得不到回報,必定會心死,人心一死,肉身必亡,滿城春色也將隨他而去”

  “你在蝶戀宮落崖,師兄以為你已經身死,那時他的心就已經受了重創,如果不是想著幫你報仇,想著為你完成最後的遺願,他早就像當年的安寧公主一樣,一夜病亡了”

  “後來你回來,對師兄的態度卻一直曖昧不明,師兄的心臟負荷早已達到極限,哪裡承受得了這般煎熬,所以我才想,與其讓你們這樣彼此糾纏折磨,不如趁早了斷,我想乾脆讓師兄對你完全死心,然後吃下忘憂散忘掉一切,也許還有轉機但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那個時候,不老桃花其實就開始出來了”

  “他不會死的對不對?他說的轉世重生是什麼意思?”

  “這個只是春城的一個傳說,據說曾經作為不老桃花容器的人如果在這世上還有牽掛,肉身消失後不會消散,而會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地方,以原來的樣子重新出現。當年安寧公主是因為澹台將軍已經身亡,生無可戀,肉身沒有消失葬到了建城碑下,所以才沒有重生,但是師兄這麼愛你,又知道你也愛他的話也許,他真的,會在另一個地方出現吧”

  “那我要去哪裡找他?”

  “我也不知道,也許會在一些,對師兄來說有特別意義的地方吧”

  “那春城以後怎麼辦?”

  “不老桃花糾纏了百年情仇,無論安寧公主還是師兄都為真心所困師兄的意思是,不要再以人心養桃花,春城的事我們會自己處理,這朵桃花就讓你帶出城,去救顧蕪芫”

  明鏡煙雪交代完一切,看了看北堂煦,見他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便轉身離開了溪邊。

  明鏡煙雪越走越遠,而溪流邊上,白衣男子忽然蹲下來,整個身體痙攣著蜷成一團,手捂住嘴,努力想吞下哽咽與苦楚,可是終於還是忍不住,嘶啞地哭出聲來。

  三日後,北堂煦帶著不老桃花和澹台煙雲的一套衣服,離開了春城。

  春城的桃花一夜謝盡,但在不久後煥發新的生機,因為有溪水流過,長出了鬱鬱蔥蔥的各種植物,加上有奇門八卦護城,更加生機勃發。

  不久後,明鏡煙雪即位城主,青衫客依然行走在西北大漠之中,守護春城。

  北堂煦回到中原,將不老桃花給了顧蕪芫,恢復青春的顧蕪芫美貌驚人,顧盼生輝,可惜北堂煦再無心欣賞,遂別過她,獨自遊歷江湖。

  三年後,樓飛沙退位隱居,樓深漠成為飛沙堡大當家。

  龍星斑歷經一番劫難,蜚聲江湖,後與冷血殺手“索魄冰君”寒馭風攜手暢遊天下。

  期間北堂煦去過一次慕容江南的墳墓,墓旁多了一個草廬,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住在那裡,據說是慕容江南的守墓人。

  江湖數十年,轉眼如雲煙。

  北堂煦回想當年,總覺得如南柯一夢,再回首,花相似,人不同。

  三年中,他從西北一路向南,走過了所有曾經與澹台煙雲共同去過的地方,江山依舊,可是人已無蹤。

  北堂煦看著那些風景人事,忽然就明白了當年澹台煙雲在三月客棧,看著桃花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春城桃花雖美,可是沒有你在身邊,哪有現在這般有意思。

  原來真正打動人心的不是美景,而是一起看風景的人,北堂煦縱貫南北,看江山如畫,卻遠不如當年與澹台煙雲在蘇州北郊的那一場告白,小河清淺,水草招搖,都成了記憶裡最深刻的依戀。

  為什麼那個時候不好好說愛你?不堅定地留在你身邊?

  三年轉眼過,北堂煦尋尋覓覓,卻沒有任何澹台煙雲的消息。

  北堂劍客名聲日盛,江湖人只看到他的絕世武功,卻沒有人看到他的寂寞。

  又是一年花開時,北堂煦恍恍惚惚間又到了蘇州城。

  蘇州城繁華依舊,街上摩肩接踵,北堂煦隨著人潮沒有目的地向前,兩旁商鋪林立,人聲鼎沸,一切恍若隔世。

  “咦,這位公子,你不是那位在我這裡買玉簪的人嗎?那玉簪可送給了心上人?”

  北堂煦恍惚聽到有人跟他說話,轉頭一看,就見路旁一個賣首飾的大娘笑眯眯地看著他。

  “大娘,你在跟我說話嗎?”他有些不確定地問。

  “不是你還能是誰啊?”大娘笑道,這麼俊的公子她生平少見,尤其當時他的身旁還有另一位顏色驚人的公子,因此她記得特別深刻,才會一下子就認了出來,“你幾年前跟另一位公子在我這買了一支玉簪,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送給心上人了?”大娘八卦地打聽著,想著能被這位公子看上的,必然是人中龍鳳。

  北堂煦這才想了起來,那是他送給澹台煙雲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禮物。

  記憶的傷口被扯開,北堂煦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向大娘點了點頭。

  “哎呀,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大娘自顧自地說著,北堂煦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正欲離開,就聽見前面一陣騷動。

  原來是一群當地的地痞圍著一個人在打。

  “哎呀,作孽啊,那幫混小子又在欺負人了,不知這次是哪家的孩子遭罪啊”大娘看了一眼就滿臉憐憫地歎起氣來。

  北堂煦皺了皺眉,走過去一看,只見被打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蹲在地上抱成一團,懷裡緊緊地抱著什麼東西。

  那些地痞一片拳打腳踢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道:“臭小子,快把東西交出來”

  那個少年也是倔強,任憑別人怎麼打就是不開口,也不肯動。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一個似乎是帶頭的流氓罵了一聲,從身上抽出一把刀子,眼見著就要動手。

  卻在下一刻傳來清脆的“咯吱”一聲,手腕骨斷裂的聲音。

  “啊~”那流氓大叫一聲,刀子掉在地上,再一看,整張臉已經失去了血色。

  “滾。”北堂煦冷冷說一聲,甩開了那人的手。

  那群地痞一看就知道遇到了狠角色,瞬間作鳥獸散。

  北堂見那少年仍蹲在地上,便伸手拉了他一把,道:“沒事了,起來吧。”

  待到少年站直了身體,北堂煦才看清他的樣子,個子比他略矮一些,面相很清秀,但並不是讓人驚豔的那種。

  只是他的眼睛讓北堂煦微微生出異樣的感覺,那是一雙狹長的眼睛,眼神清,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應該是剛剛受了驚嚇。

  不知為什麼就生出一股憐惜的感覺,自澹台煙雲離開後,北堂煦就不願再過問別人的事,這時卻下意識地拍拍他的肩膀,問道:“他們為什麼打你?”

  “他們想搶我的玉簪”少年小心地護住手中的東西,邊說邊看向北堂煦,卻在下一刻住了嘴,錯愕地看著北堂煦,眼裡漸漸聚集了迷蒙的水汽。

  北堂煦不知為何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

  “煦”少年低低地喚了一聲,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大顆大顆的眼淚滑落下來。

  北堂煦也是愣愣地看著他,視線移到他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手上抓著一支雪青色的玉簪,樣式古樸,沒有雕花和鑲嵌,只是簪尾處做成花苞的樣子。

  “這支玉簪你從哪裡得來的?”北堂煦呆呆地看著少年手上的玉簪,心裡忽然漲得像要窒息一般。

  少年卻只是一直哭,說不出話。

  北堂煦看到少年襤褸的前襟隱隱露出胸口的皮膚,心口處的一點紅色若隱若現,幾乎是反射性地,一把扯開少年的前襟,只見胸口處,一個碗口大的血色胎記,長成桃花的樣子。

  像是震驚,然後是狂喜,可是依然難以置信,北堂煦此時仿佛在冰火之中徘徊,整個身子一陣冷一陣熱,顫慄不已。

  “煙雲是你嗎?”小心翼翼的問道,帶著難以掩飾的害怕。

  千萬不要說不是,千萬不要

  少年依然說不出話,卻捂著嘴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像是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幸福,北堂煦只覺得腳下發軟,下一刻,已經緊緊地抱住少年:“我找得你好苦”

  少年終於止住了嗚咽,只是聲音仍有些抽噎:“我也是我到處打聽你的消息然後去你到過的地方可是我沒有武功,也沒有錢我又害怕,你認不出我”

  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卻終於沒有再說出口。

  北堂煦伸手,萬般憐愛地撫了撫他的臉頰,為他撥開額前的髮絲,道:“那你願意跟我一起生活嗎?”

  少年怔怔地看著他,眼裡的淚水未幹,又染上淡淡的笑意,還有說不出的酸楚。

  北堂煦與他雙目對視,一字一頓:“跟我一起,遊遍名山大川,笑看日升日落,從此不問江湖事,只有你我。你可願意?”

  少年看著北堂煦,良久,露出一抹淡淡微笑,點頭道:“嗯。”

  北堂煦亦笑,只是喉嚨裡,不知為何,有些哽咽。

  輕輕拉住少年的手,兩人並肩向前,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終章:外一篇

  三年轉眼過,北堂煦尋尋覓覓,卻沒有任何澹台煙雲的消息。

  北堂劍客名聲日盛,江湖人只看到他的絕世武功,卻沒有人看到他的寂寞。

  又是一年花開時,北堂煦恍恍惚惚間又到了蘇州城。

  站在小舟上,沐浴著水汽氤氳,兩風景緩緩滑過,繁華如舊,伊人無蹤。

  猶記得當年與他在畫舫之上,臨風相擁。

  那時江湖恩怨,俗世束縛,盡拋腦後。

  北堂煦猶自記得那寬厚胸膛,狂亂心跳,可惜,都已是記憶之殤。

  驀地,北堂煦睜大眼睛望著十幾丈外的月子橋上,那面孔是那般的熟悉,卻又是那般模糊,他努力地睜大眼睛,再睜大,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看。

  是他!不,不是“他”。

  北堂煦已是方寸大亂,眼見那個人就要離開月子橋,他心中一急,身子已經拔高丈外,足下輕點,踏著水面淩波而去,未幾,人便躍上了月子橋頭。

  可是哪裡還有那個人的蹤跡,橋上人流熙攘,各自匆忙,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消失。

  北堂煦突然像瘋了一樣抓住過往的人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絕色無雙的男人?不,不,不是男人。”他抓得又急又大力,聲嘶力竭,此時又已經紅了眼眶,行人都被他嚇得不敢停留,匆匆搖頭,然後飛快離開。

  他就這樣,一個一個地去抓,一個一個地去問,最後行人都被嚇得不敢上橋,空剩他一人站在橋上,雙手還保持要抓人的姿勢,卻沒人上橋,他就這樣失魂落魄地站著,看著月子橋兩頭擠滿人群,卻無人向前。

  他幾乎想抓向自己的頭髮,痛哭一場。

  “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找我?”是儂軟清脆的女人聲,悅耳動聽,卻是陌生的。

  北堂煦轉身,她已經穿過人群,來到他的面前。

  絕色的容顏,傾國的笑容,卻少了邪魅,多了天真。

  是他,是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眉毛和他的鼻子。

  是這天底下,無人可以比擬的美貌花容。

  只是此時他已不是“他”。

  她是一名女子,身材玲瓏,風姿妖嬈,顧盼生輝,顛倒眾生。

  天啊,這禍水成了女人,這下又不知道要惹得多少英雄豪傑為了傾倒,引殺戮無數。

  但見她盈盈一笑,向北堂煦頷一頷首,道:“小女子姓唐,雙字煙雨。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北堂煦傻傻地笑著,無根浮雲終於化雨,落到了他的眼睛裡,化作兩弘熱淚,他雙手抱拳鞠了個躬,道:“在下複姓北堂,單字煦。值此陽春三月,桃花盛開,不知是否有幸邀姑娘一起前往賞花。”

  唐煙雨不再說話,只是笑盈盈地伸出右手,北堂煦上前,牽住那在魂牽夢縈的白玉蔥手,不再是記憶中的冰涼,而是溫暖柔軟。

  兩人相擁鑽入人群中,轉瞬消失了蹤影。

 

  ——正文完——

 

 

  番外:轉世桃花情

 

  (上)

  北堂煦尋得了重生後的澹台煙雲,帶著他遊山玩水,快意恩仇,慢慢地,他發現,少年澹台煙雲似乎有些自卑,大概是沒了神功與美貌,心裡多少有些不安全感,而且變成少年模樣後,性格也變得有些幼稚。

  北堂煦也不好點破,只是很細心地照顧他,儘量讓他過得開心一些。

  他們一路且行且走,不知不覺中就到了三月鎮,北堂煦帶著澹台煙雲進了三月客棧。

  店小二一看客人上門,立馬迎了上來。

  “喲,貴客啊,這不是北堂劍客麼?”店小二還是三年前的那個小二,眼神毒辣,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如今江湖上最赫赫有名的高手。

  北堂煦笑笑,讓小二上幾個最好的酒菜。

  小二笑呵呵地應著,邊喊著讓廚房做菜,邊跟北堂煦搭茬:“北堂大俠,真是好久不見了啊,想當年你和澹台城主在武林大會上大敗蝶戀宮宮紅衣,那等威風,到今天還是三月鎮上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呢。”

  北堂煦依然輕笑,並不接茬,只是給澹台煙雲端杯滿茶。

  小二好像沒發現北堂煦並不想接話,又自顧自地說道:“唉,當年澹台城主的美貌神功,在江湖上也算是曠古絕今,尤其對北堂大俠的一片深情,真是令人感動唉~真是可惜了”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讓江湖上的人接受澹台煙雲和北堂煦相戀的事,當性別障礙被模糊之後,人們更津津樂道於他們曾經的英雄事蹟,比武招親上一招打敗鳳鳴莊少莊主,武林大會大敗女魔頭宮紅衣,血洗蝶戀宮,而澹台煙雲最為人樂道的,還是當年囚禁五十六派掌門欲以天下換一人的氣勢。

  每個人都說,可以得到這個人的愛,誰還管他是男是女。

  春城城主與北堂劍客的戀情,也從天下共憤變舉世豔。

  因此從北至南,天下武林,都知道這一段傳奇故事,店小二自然也有所耳聞。

  北堂煦臉色變了變,不動聲色地道:“麻煩幫我催一下菜。”

  小二感受到北堂煦的不悅,忙陪著笑臉道:“好的好的。”說著忙退了下去。

  不一會,菜上來了,北堂煦一如往常給澹台煙雲夾菜,遇到有骨頭有殼的都先細心地挑了骨頭剝了殼才放到他碗裡。

  但是澹台煙雲卻吃得心不在焉,筷子在碗裡撥了幾下,扒了兩口飯就放下碗筷,道:“我飽了。”

  北堂煦看了看他,也沒有勉強,道:“那我們回房裡休息吧。”

  兩人到了房間裡,澹台煙雲一語不發地跑到床上躺下,北堂煦跟著坐到床沿邊上,想翻身上床,被澹台攔了下來:“我不跟你一起睡。”

  北堂煦愣了一下,從他們相認以來,一直都是共睡一床,澹台煙雲像是怕會失去他一般,每晚都緊緊抱著他,搞得他想要得要命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一方面是怕澹台煙雲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另一方面對著一張稚嫩的少年面孔,心裡總是有些罪惡感。推開他吧,又捨不得,只好每晚僵著身體一動不動,第二天醒來自然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怎麼了?澹台。”北堂煦問道。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澹台煙雲猶豫了一下,終於有些氣惱地問出口。

  北堂煦一愣,不過轉念就明白了他所氣何事,無奈地笑了笑,道:“煙雲,我在意的是你,跟你的樣子沒有關係,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永遠都是我北堂煦的妻子。”

  澹台煙雲看著北堂煦,心裡的擔憂慢慢放了下來,靜默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誰說我是你的妻子?”

  北堂煦聞言,以為澹台煙雲還在氣惱,心裡正盤算著應該如何說服他,就聽澹台接著道:“我是你夫君。”

  北堂煦一愣,苦笑一聲,將澹台煙雲抱了起來,摟進懷裡,道:“夫君就夫君,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就好。”

  澹台煙雲終於露出了笑容,輕輕地咬了一下北堂煦的露出領子外的鎖骨,鼓著腮幫子問:“既然你不嫌棄我現在的樣子,為什麼不碰我?”

  北堂煦滯了一下,望向懷中的少年,只見他狹長的眼睛正望著自己,清的眼神飽含控訴意味,頓時覺得口乾舌燥,喃喃道:“我怕你”

  “我準備好了。”澹台煙雲仰頭,輕輕碰了碰北堂煦的唇,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就已經被化身大野狼的北堂煦壓到床上,堵住所有話語。

  轉世後的澹台煙雲是第一次,因此顯得很緊張,整個身體僵成一團,任由北堂煦給他除去衣服。

  北堂煦拉開澹台煙雲的前襟的時候,手上滯了一下,看著他胸前那個碗口大小的桃花印記,心裡還有些微微發疼。

  低下頭,輕輕地在那印記上碾磨,澹台煙雲感受到北堂煦的情意,身體稍稍放鬆,雙手抱住北堂煦的脖子,發出一聲淺淺的呻吟。

  兩個人纏綿許久,北堂煦生怕會弄傷他,給足了前戲才緩緩地進入他的身體。

  最後,當北堂煦泄在澹台煙雲身體裡後,澹台煙雲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有些紅紅地說道:“我是夫君,為什麼我要在下面?”

  北堂煦失笑,低頭含住他的喉結,惹得他又是一陣輕吟,才笑道:“如果你想在上面,那以後就讓你在上面吧,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澹台煙雲眨著眼睛看北堂煦,像是有些發懵,好一會才把頭埋到他的肩窩裡,悶悶地說道:“算了,反正我以前壓了你那麼多次,就讓你在上面好了。”

  北堂煦不說話,只是細細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記。

  “嗯。”澹台煙雲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在他肩上啃了一口,道:“但是我還是夫君,你是娘子。”

  北堂煦笑,愛戀地親吻他的發頂,道:“嗯,夫君。”

  澹台煙雲發出一聲滿意的呼氣聲,抱著北堂煦沉沉睡去。

  北堂煦凝視著澹台的睡顏,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這個一直站在最高處的男人,終於變成了世間最平凡的人物,不再是高高在上需要他仰望,而是他伸手可以觸碰、擁抱、照顧的人。

  怕澹台煙雲隔天醒來會不舒服,北堂煦出去打來熱水,細心地幫他清理好,才又躺回床上,緊緊地抱著他入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北堂煦一醒來就發現身邊的床位空了,他驚得一挺身起來,掃了房裡一眼,卻找不到澹台煙雲。

  北堂煦心裡一陣慌亂,失措地穿好衣服就想往外跑,剛打開門就見澹台煙雲站在門外似乎正要推門,見到北堂煦驚慌的神色時呆了一下。

  北堂煦一把將他拉進房裡,“砰”的一聲關上門,把他按在門上,緊緊抵住。

  “你去哪裡了?”聲音有些不正常的暗啞。

  澹台煙雲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的他的無措所為何事,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白玉劍墜:“我去買東西。”

  北堂煦看了看那個劍墜,怔忪一會,才猛地將澹台煙雲抱入懷中:“我還以為你走了”

  光是這樣的猜測,就讓他驚恐不已,世界仿佛坍塌了一塊,北堂煦忽然回憶起往事,他曾經三番兩次離開澹台煙雲,那時候的澹台煙雲,想必比他更加傷心難過。

  愧疚湧上心頭,下意識地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

  還好,一切都與已經過去了,以後留下來的,都只會是快樂的日子

  澹台煙雲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伸手推了推他,將劍墜遞到他眼前,道:“這個是給你的。”

  北堂煦有些茫然地接過劍墜:“給我?”

  澹台煙雲道:“是啊,你不是給了我定情信物麼?我也想給你一個,如果以後分開的話,我也可以憑著這個去找你”

  話語未竟,就被北堂煦狠狠地打斷:“別胡說,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澹台煙雲被他凶巴巴的樣子嚇了一跳,滯愣一會才笑了笑,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道:“嗯,不會分開。”想了一會,又抬頭道:“那把劍墜還我吧。”

  北堂煦拿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髮,有點孩子氣地說道:“不還。”

  澹台煙雲看他,被他狠狠咬了一下耳垂:“定情信物怎麼可以拿回去。”

  (中)

  兩人就像最平凡的夫妻一樣,過著柴米油鹽的生活,北堂煦帶著澹台煙雲四處遊山玩水,路見不平時也會拔刀相助。

  這一日,兩人行至京城。

  京城車水馬龍,繁華異常,北堂煦牽著澹台煙雲在城中漫步,忽然聽到一陣鑼鼓鞭炮聲,滿城百姓紛紛往者聲響傳來的地方跑去。

  兩人覺得奇怪,跟上前一看,原來是京城太守嫁女兒,只見馬隊聘禮整整有一條街那麼長,鑼鼓喧天,鞭炮齊放,媒婆走在前面,八抬大轎隨後跟上。

  路邊圍滿了百姓,議論紛紛,言語間掩不住豔之意。

  澹台煙雲看著那八抬大轎從面前經過,忽然摸著下巴道:“煦,不如我們再辦一次婚禮吧,我用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北堂煦險些沒有被口水嗆到,瞪著澹台:“不用了,我們的婚禮已經轟動天下了,如今武林上誰不知道你澹台煙雲是我內人。”

  澹台煙雲眯起眼睛回瞪:“是夫君。”

  北堂煦望向別處,假裝咳了兩聲,才有一本正經地道:“嗯,夫君大人。”

  澹台煙雲滿意地笑眯了眼,北堂煦失笑,轉世後的澹台煙雲真的是幼稚無比,但是卻讓他覺得很有真實感,會撒嬌,會耍賴,需要他的照顧和保護。

  大概是以前欠他太多,北堂煦總是希望可以滿足他的一切要求,讓他過得開心快樂。

  兩人在京城待了幾日,北堂煦還帶著澹台煙雲夜遊皇宮,結果因為澹台煙雲不會武功被侍衛發現,兩人被當成刺客追殺了一番。

  第二天兩人在京城最大的酒樓九天醉二樓吃飯,北堂煦正細心地給澹台煙雲剝蝦殼,就見一男一女兩個穿著勁裝的年輕人走了上來。

  北堂煦正對著樓梯的方向,看到那青年臉色沉了一下,裝作沒看到繼續給澹台剝蝦。

  原來那青年正是鳳鳴莊少莊主歐陽鴻,而那個少女是歐陽鴻的妹妹,近兩年剛在江湖上闖出名號的俠女歐陽薇。

  歐陽鴻因為跟澹台煙雲有些過節,以前處處針對澹台煙雲,因此北堂煦很不待見他。

  倒是眼尖的歐陽薇發現了北堂煦,一臉笑意地跑過去行禮,道:“北堂大俠,久仰大名,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真是榮幸。”

  北堂煦看了歐陽薇一眼,滿臉疑惑:“請問你是?”

  歐陽薇忙笑著自我介紹:“我是鳳鳴莊的歐陽薇。”又拉過跟過來的歐陽鴻道:“這是我哥哥歐陽鴻。”

  歐陽鴻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北堂煦不好意思裝不認識,遂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

  歐陽鴻見到北堂煦也是十分尷尬,如今北堂煦可以算是武林第一人,他縱使多有不滿,也不敢得罪,他一開始就見到北堂煦了,原來想裝沒看見的,沒想到被自己妹妹拉了過來。

  歐陽薇不知道以前的事,倒是北堂劍客的事蹟聽了不少,一年前跟著其他武林人幫朝廷剿匪,剛好遇到路過的北堂煦相助,立刻被他的風流氣度所折服,心中傾慕。

  北堂煦曾與武林第一美女定親,後又與天下第一美人相戀,這些歐陽薇都是聽過的,但是澹台煙雲已死,北堂煦單身一人,歐陽薇難免心生幻想。

  “不知北堂大俠來京城所為何事?”歐陽薇找著話題想和北堂煦多聊幾句。

  北堂煦掃了一臉不悅的澹台一眼,淡淡說道:“沒什麼,陪著內人遊玩罷了。”

  歐陽薇堆滿笑容的臉上立刻僵了下來,尷尬地說道:“北堂大俠什麼時候成親了?”

  “三年前。”北堂煦幫澹台滿了茶,意有所指地說道。

  怎麼沒聽說過?歐陽薇感覺自己的臉就快垮掉了,但還是努力地陪笑道:“這樣啊,怎麼不見尊夫人呢?”

  北堂煦摸著下巴,想著該怎麼說才可以減少她的尷尬,倒是一旁的澹台煙雲氣定神閑地啜了一口茶,懶懶說道:“夫人沒有,夫君倒有一個。”

  看到澹台成功地讓歐陽兄妹的下巴掉了下來,北堂煦失笑地搖搖頭,拍了拍澹台煙雲的肩膀,一臉正經地對歐陽薇道:“嗯,這位就是我夫君。”

  歐陽薇臉上抽了抽,歐陽鴻則忍不住露出鄙視的眼神,心道這北堂煦原來是個徹底的短袖,以前喜歡澹台煙雲還可以說是被美色所惑,可是眼前這個少年

  當下不禁發出一聲輕輕的哼氣聲。

  歐陽薇尷尬萬分,道:“那我們不打擾二位了,先告辭。”當下飯也不吃,直接出了酒樓。

  澹台煙雲看著歐陽薇的背影,氣呼呼地掐了一下北堂煦的腰:“招蜂引蝶。”

  北堂煦無奈一笑,塞了一隻蝦到他嘴裡:“我就你一隻蝴蝶,其他的都是蒼蠅。”

  澹台煙雲看了他一眼,耳根有些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腔滑調的。”

  北堂煦悶悶一笑,附到他耳邊低聲道:“回房裡分點油給你好不?”

  澹台煙雲又羞又惱地推了他一把。

  兩人回了房裡,澹台煙雲坐在床邊上,手按在床上,踢著腳道:“這幾年江湖上變化很大啊。”

  北堂煦點頭,坐到他的身邊,用自己的手掌覆住他的手掌:“最大的變化,就是天下人終於認同了我跟你的感情。”

  澹台煙雲有一刻失神,複又笑道:“可惜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澹台煙雲了。”

  北堂煦亦是輕笑:“但是我更喜歡現在的你。”見澹台煙雲不解地望著自己,又道:“不需要天下第一的美貌,不需要舉世無雙的武功,只要是你就好。平凡一點,我才不需要想著怎麼才配得上你,反過來,我還可以被你依賴,可以照顧你,這樣,我很開心。”

  輕輕地吻了一下澹台煙雲的眼睛,將他勾入懷中抱住:“所以,煙雲,你不需要自卑,在我心目中,你已經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人。”

  澹台煙雲環住北堂煦的腰,長長地突出一口氣,悶悶地說了一聲:“嗯。”

  (下)

  有一天,北堂煦收到龍門的喜帖,原來是龍星斑要和索魄冰君寒馭風成親了。

  名門之後龍星斑和冷血殺手寒馭風的故事也是江湖上的傳奇,兩人一路走來的坎坷並不比澹台煙雲和北堂煦輕鬆,如今終成正果,北堂煦也很為他們開心。

  想到以前龍星斑幫助過他們許多,跟澹台煙雲又有一段淵源,北堂煦便想著到府祝賀,遂問澹台煙雲的意見。

  澹台煙雲思考了一下,道:“星斑成親去祝賀是應該的,不過你現在帶著我去的話,別人一定會說你是個負心漢移情別戀的。”

  北堂煦看著他,笑道:“我想跟誰在一起還輪得到別人說三道四的嗎?”

  澹台煙雲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哦。”

  北堂煦眼色暗了暗:“所以才會跟你分開那麼久啊,我以後,可是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開。”

  澹台煙雲抱住他:“嗯,那我們去觀禮吧。”

  龍門乃武林第一大派,如今龍星斑又已經繼位門主,婚禮盛況自不必多說。

  雖說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但是為了避免麻煩,兩人還是決訂婚宴結束再去看龍星斑。

  北堂煦遂先帶著澹台煙雲到處閑晃,因為三月鎮湧入大量武林人士,北堂煦怕被認出來,就往郊外走去,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正義台。

  舊地重遊,猶記得當年澹台煙雲立于盤龍柱上,遺世獨立的風采氣度,談笑間,制敵於頃刻。

  北堂煦想著當年,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年,淡淡地笑了出來。

  “笑什麼?”澹台煙雲瞪他。

  “沒什麼。”北堂煦拉過他的手,慢慢地往九重山下走,不經意就進了樹林。

  草木茂盛,芳草鮮美,如此良辰美景,澹台煙雲卻有些局促起來。

  沒錯,這片樹林就是當年他第一次壓倒北堂煦的地方,想當初他醋意橫飛,仗著一身絕世武功為所欲為,如今時過境遷,再回首,難免覺得尷尬。

  心裡亂七八糟,臉上還是強裝鎮定。

  “煦”澹台煙雲叫了一聲,想著找些什麼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話沒說出口,人就被北堂煦一把撲倒,壓到了草地上。

  澹台煙雲睜大眼睛:“你幹什麼?”

  北堂煦挑眉:“做你以前對我做的事。”

  澹台煙雲嘴角抽了抽,想道自己重生了,北堂煦不會也是轉世的吧,怎麼就從一個翩翩聖人君子變成了如今的流氓。

  想歸想,對自己當年的罪行是一點反駁餘地都沒有,索性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說道:“那快點。”

  “哈哈哈哈~”北堂煦大笑,翻身滾到一旁躺下,戳了戳他的臉頰,道:“傻瓜。”

  澹台煙雲羞得滿臉通紅,氣鼓鼓地轉過身背著他。

  北堂煦見他氣惱,笑著輕撫他的背。

  澹台煙雲忽然喃喃道:“是不是因為我當時這麼對你,所以後來你才那麼欺負我?”

  北堂煦失笑,把他翻了過來,拉到自己的身上,看著他,一派認真地說道:“那要不我現在也這麼來一次,然後讓你欺負一輩子?”

  澹台煙雲壓在北堂煦身上,無語

  晚上,兩人在龍門屋頂疾走。

  北堂煦邊找龍星斑的房間邊道:“這個時候找她會不會不好啊,說不定人家正在洞房呢。”

  澹台煙雲道:“說兩句就走麼,又不費時間。”

  北堂煦

  “春宵一刻值千金!”

  北堂煦話音剛落,就聽腳下傳來一聲大喝:“誰?”

  隨後一個人直接衝破屋頂躍了上來,一掌就要劈過來,待看清來人面貌後連忙收住掌勢,有些驚愕道:“北堂劍客。”那人正是新郎官寒馭風。

  這時龍星斑也躍了上來,問道:“馭風,是誰啊?”抬眼見到兩人,也是一愣,尤其是看到澹台煙雲後,更是錯愕:“澹台”

  澹台煙雲立刻豎起大拇指:“星斑,好眼力!”

  北堂煦線

  寒馭風則是莫名其妙。

  龍星斑止不住一臉喜悅,道:“太好了,澹台,你回來真的太好了。”

  澹台煙雲笑眯眯:“是啊,本來不打算現身的,但是你成親麼,就過來看一下。”

  龍星斑更形高興:“這樣啊,那有帶賀禮嗎?”

  澹台煙雲和北堂煦都愣了一下,對哦,要賀禮的,可是他們都沒想到這回事。

  龍星斑見狀眯起眼:“沒帶?”

  澹台煙雲立刻一本正經地咳了兩聲,涎著臉道:“難道我的出現不是最好的賀禮?”

  龍星斑惡寒,北堂煦立刻轉過頭裝不認識他。

  澹台煙雲伸手拉了拉北堂煦的衣角,又對龍星斑道:“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打擾你們了。”

  北堂煦立刻會意,抱起澹台煙雲,丟下一句:“告辭。”縱身揚長而起。

  龍星斑看著他們的背影,露出會心的笑容。

  會笑,會耍賴,會撒嬌。

  他們,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了吧。

  想到這,轉身靠近寒馭風的懷裡,輕聲道:“馭風,這樣子,就很好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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