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老闆,我想跟你搞搞基 ...

 

 

彼時正是傍晚,褪去炎熱的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擺攤的小販也開始挑著擔子行走於街市之間,身邊響著各種各樣的聲音,嘈雜而熱鬧,而方希其的耳朵偏偏就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賀歸的那句話。

“方希其,你想什麼時候有物件?”

白皙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方希其的眼裡噴出一股火焰:“賀歸,是故意挑釁我是不是?對象是說有就有的嗎?是我選定時間跟著老天喊一聲我要個女人就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賀歸定定地看著他,許久,臉上浮出淡淡的笑,那笑不說傾國傾城,起碼讓方希其這個天生的直男也心跳了半天:“方希其,你真想找個女的一起?”

方希其莫名其妙:“廢話,不找女的難道還找……男的啊?”說到後面,方希其才後知後覺地心虛起來。

賀歸帶著微笑的臉還在眼前,方希其忽然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個一直到底的男人了= =

心裡緊張得要命,直覺告訴他賀歸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心裡反復糾結著賀boss那比女人還要難猜的心思。

但是賀歸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聳聳肩,往回走了。

方希其當場愣住,所以,賀老闆只是心血來潮,想看一下員工囧囧有神的樣子麼?

心裡像是打翻了豪哥的秘密調味寶庫,一時間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羞赧?不是?憤怒?有點!

可是,為什麼生氣呢?

因為賀歸沒有跟自己預期的那樣,對自己表示……可是,自己又希望他表示什麼呢?

方狗仔深深地糾結了。

所以說,員工千萬別跟老闆鬥,階級地位的不同已經從基本上決定了雙方力量的不平等了。

 

耷拉著腦袋跟賀老闆回到悅來客棧,走進火鳳街,方希其遠遠就看到有個熟悉的人影站在悅來客棧門前張望。

正是在靈犀山莊有過一面之緣的滿堂香大老闆金五娘。

一想到金五娘跟賀歸之間不為人知的關係以及賀歸對金五娘那遮遮掩掩的態度,方希其心裡就有種強烈的不爽。

哼,所以說男人只要有錢有貌,女人就會像牛皮糖一樣貼上來,甩一塊來一塊,生生不息。

方希其這廂還在腹誹,金五娘已經看到了他們,迎上來盈盈笑道:“賀老闆,方公子,好久不見。”

賀歸的冷臉更冷:“有什麼事?”連個問候語都不帶,實在算不上禮貌,卻讓方狗仔內心意外地暗爽了一把。

不過金五娘堅忍不拔地抗住了賀歸的冷漠,並令人意外地轉向方希其:“其實,我今日是來找方公子的?”

“我?”

“他?”

兩人同時出聲,不同的是方希其是莫名其妙,他似乎跟金五娘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啊。而賀歸則是帶著戒備:“你跟他有什麼話好說的?”

方希其一頭黑線,老闆,不帶這麼語言上攻擊女性的。

金五娘似乎早已身經百戰完全不畏懼人家話裡的冷箭,反而莞爾道:“賀老闆,你放心,我滿堂香不是小倌館,不會拐走你的店小二的。”

賀歸大約是難得被人這麼當面揶揄過,一時間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方希其也沒什麼所謂,反正對方一個女的,橫豎不能把自己怎麼樣,於是聳聳肩就跟金五娘移步到街尾一個賣餛飩的小攤上。

說實話,看著金五娘這麼優雅貴氣一看就是出身豪門的氣質坐到民工專用的小板凳上,視覺上還是愉悅了方希其的。

於是方希其叫了兩碗餛飩,趁著老闆下餛飩的時間問道:“金老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是哪裡來的?”金五娘開門見山。

“你……這是在查我戶口嗎?”方希其莫名其妙,不過腦袋裡迅速閃過之前跟賀歸對話的片段,答得十分順溜,“我來自洞天福地,沒聽過吧,嘿,小地方,不足掛齒。”

“你跟紹民怎麼認識的?你怎麼知道他是男的?或者說,他怎麼會讓你知道他是男的?”金五娘雙眼帶笑,就那麼勾勾盯著方希其,愣把他盯得壓力山大。

不過狗仔槍林彈雨裡趟過來的,豈會這麼輕易被人套出話來:“哎喲,投緣唄,你不知道,我跟大阮那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真是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指望將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也知道緣分嘛,是個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心中默默感謝天后,好歌在哪個時代都是不會被埋沒掉光輝的!),所以你要說為什麼,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又不是藍貓,還來淘氣三千問……”

金五娘靜靜聽著方希其瞎扯,嘴邊笑意愈濃,卻沒到達眼裡,等方希其說完了,她才緩緩開口:“我發現,你跟紹民剛來滿堂香那會一樣,說話說著說著就不著邊際起來,以前我覺得紹民神神叨叨的,直到見了你我才發下原來不是,因為你們說的一些話我雖然聽不懂,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你們說的一些東西是一樣——你們來自同個地方,或者你們早就認識了。”

所以說,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

方希其內心近乎抓狂,忽悠女人,尤其是忽悠眼前這種精明能幹的女人,真是太他媽挑戰他的演技了!

方希其內心的小人已經跪在舞臺中間,仰頭對著茫茫的天空大喊:WHY~~~但是臉上還是很淡定的,輕輕咳一聲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難怪我跟大阮這麼投緣呢,回頭我問問看是不是同鄉來的,要真是,那就應了古人那句‘他鄉遇故知’啊遇故知~

金五娘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不過不管她信不信,方希其就不信她還能猜到自己是來自不同時空的人,別說古人還沒這個想像力,就算有,也不能相信啊。

不過金五娘的腦電波顯然跟他不在一個段上,正在方希其還糾結著身份秘密會不會被揭穿的問題上,她已經果斷轉入下一個話題了:“方公子,之前厲疏先生來跟紹民求愛的事,也是你說動的吧?”

方希其抽抽嘴角:“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所以說女人的八卦心理跟八卦能力是不容小覷的!

餛飩攤老闆適時端來兩大碗冒著熱氣的餛飩放下,金五娘沒有看餛飩,而是繼續看著方希其道:“你明知道紹民是男的,卻故意叫厲先生來追求他,是因為你很清楚,紹民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對吧?”

方希其完全抓不到金五娘話裡的重點,但是卻意外被她勾起心底的愧疚。

唉,其實,厲疏真算得上一個情種了。

“方公子,我今天其實是想告訴你,我喜歡賀歸。”金五娘忽然霸氣外露地宣佈結論,方希其頓時虎軀一震,內牛滿面了,媽的,誰說古代的女人矜持了,怎麼他遇到的就一個比一個彪悍呢?

心裡忽然就怒了,不爽,極度不爽。可是這種不爽是隱秘的,無法宣於口的,於是方希其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內心沸騰的火焰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方希其對著手指,“說實話,第一我不是媒人,不負責幫你說媒的,第二我也不是賀老闆的家屬,沒辦法幫你說情的,我覺得表白這種事吧,還是跟當事人說比較靠譜……”

“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金五娘打斷他,“方公子,你跟賀老闆私底下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雖然也不清楚,不過你自己應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屬於這裡,你早晚都要離開的。你,阮紹民,你們都是。還有就是,不管賀歸多麼看重你,你始終是個男人,就憑這一點,你就不應該跟他有任何糾纏。”

 

簡易小桌上的兩碗餛飩還滿滿的,只是餛飩皮泡得發爛,湯水都被吸光了,也不冒熱氣了。

金五娘已經離開很久了,方希其卻還沒有從她的話裡回過神來。

有些東西,沒有人說,他可以裝作不存在,但是只有有人提起,哪怕只是掀起一個角,他就不能不當回事。

別人都看出來的事,他再逃避,那就真的是掩耳盜鈴了。

“這位小哥,這餛飩你還吃嗎?都泡爛了……”攤主叫了他一聲,方希其茫然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兩碗糊掉的餛飩,什麼胃口都沒有,道:“不吃了。”

起身慢慢地往客棧走,其實離客棧也就幾步路,方希其很快就走到悅來客棧門前大大的燈籠下面,然後猛地回過神來。

靠,什麼叫她不知道他跟賀歸私底下什麼關係,還不就是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的關係!

什麼叫他不屬於這裡,他早晚都要回去的?難道他是自己求著要來這裡的嗎?這裡沒有明星沒有電視沒有報紙也沒有網路,他倒是想回去,那也要老天肯才行啊!

至於他跟賀歸都是男人又怎麼了,男人礙著你了嗎?

哼哼,他要是有心想要跟老闆發展一下不純潔的關係,你以為是性別可以阻擋得了的嗎?要是放到他的那個時代,這都不知道多潮多fashion,報社裡那幫女的肯定二話不說歡呼喜慶都來不及呢!只有這些沒見識沒眼界迂腐得跟棺材泥一樣的古人才會覺得不合適!

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想通的方希其通體舒暢,雄糾糾氣昂昂地繞到後門回客棧後院,賀歸沒有開店,而是在後院的石桌旁看賀破曉寫大字。

方希其方才的一腔正氣在看到賀歸的一刹那像氣球被戳了一下,一瞬間完全漏光了,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剛剛,似乎在內心默認了,想要跟賀老闆搞基!

 

 

42、給你我的水晶少男心 ...

 

 

“唉~”方希其第N次對著一身曼妙輕紗,粉濃脂香的花魁娘子歎氣。

此時夜色正濃,胭脂香裡處處輕歌曼舞,袖藏暗香,而作為其中翹楚的滿堂香更是觥籌交錯,賓客往來,嬉笑滿堂,脂如玉來玉如脂,只是今夜又有一批人難免要滿載希望而來,滿懷遺憾離開。因為蒲草娘子今晚又要把時間奉獻給她的心上人,據說是火鳳街悅來客棧的店小二。於是許多人經過花魁那緊閉的香閨門前難免要冷哼一聲,想著溫香軟玉此刻卻在他人懷裡——還是一個農民工懷裡,那感覺,真是——啊呸!

在其他人極度心理不平衡的時候,花魁娘子房裡的真相卻是這樣:阮紹民一隻腳曲起來放在凳子上,膝蓋托著手肘,手掌托著下巴,一頭黑線地看著眼前那張別有幽愁暗恨生的小白臉,翻翻白眼道:“神手方,你就別在我這裡歎氣了行不,不知情的聽到了還以為你是不舉呢。”

方希其哀怨的小眼神忽閃忽閃地盯著阮紹民,許久憋出一句:“我都彎了,離不舉也不遠了。”

“彎了?什麼彎了?”阮紹民額頭上跳出個大問號。

方希其扁扁嘴:“性向。”

“噗——”一聲,阮紹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好久才緩過來:“你說的‘彎’跟我理解的‘彎’是一個意思嗎?”

阮紹民在穿到這個時代之前,耽美剛剛興起未久,作為纖細美少年風代表人物的阮紹民自然難逃被YY的命運,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成為了同期出道的陳曦西的秘密情人。

直到有次他去逛論壇的時候無意間點開一篇同人文,那一篇文,讓他明白了什麼叫天雷滾滾,什麼叫一切皆有可能,什麼叫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耽美狼YY不到。

那篇文的題目至今他仍記憶猶新,叫《陳曦西X阮紹民:給你我的水晶少男心》。

他當時看到那個題目的第一反應是,那顆水晶少男心的誰的?

然後整篇文看下來簡直是把他雷得外焦裡嫩,大意是說陳曦西和阮紹民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因為一個美麗的誤會而相識,繼而一見鍾情balabala……這段情節後來阮紹民在無意間看到《情深深霧濛濛》重播的時候,確定作者模仿的是瓊瑤大媽的情節。然後兩人因為性別的關係受到重重阻礙,不得不分手。多年後(阮紹民對這個多年後十分不敢苟同,他當時也才十五六歲的年紀,難不成他小學的時候就遇到陳曦西並且跟他愛恨糾纏那麼久= =作者莫非有戀童癖,真是重口味啊重口味),他們在娛樂圈意外重逢,發現彼此都還深深愛著對方,但是兩人剛剛出道不久,一炮走紅,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如果這時性向秘密被曝出來,勢必對兩人的事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於是兩人一邊苦苦支撐,一邊相互約定暫時不把兩人的戀情公開,而是一起奮鬥,直到同時拿到金菊花獎影帝時,攜手站在舞臺上,讓全世界見證他們的愛情。

阮紹民那時候也還是個半大孩子,抗打擊性沒現在這麼強大,這麼一個轟天雷下來,他好長一段時間裡除了抽搐只剩抽搐。

究竟是他太out,還是世界變化太快,誰能告訴他,在他還在拍著純情MV,跟著美麗可愛的女主角你儂我儂的時候,這個世界靜悄悄地發生了什麼變化?

幸好,有百度。

知道得太多的百度讓阮紹民在短時間內瞭解了耽美界的各種專業名詞,然後,他怒了。

首先,為什麼物件是陳曦西?同期出道的人裡面,他最不屑的就是自以為是鼻孔朝天的陳曦西。

然後,為什麼是陳曦西X阮紹民?在明白了攻受的含義之後,阮紹民繼而明白了名字排序決定階級地位的潛規則,然後就暴走了。

他雖然是走纖細美少年路線沒錯,但是他的內心絕對是一個雄壯威武的純爺們,就憑陳曦西就想壓他,沒門!(= =大阮,你確定誰上誰下真的是你應該糾結的重點麼?)

不過阮紹民不知道的是,在他消失之後的幾年裡,情歌王子謝鋒代替了他成為陳曦西背後的男人。

那篇《給你我的水晶少男心》也曾經改頭換面捲土重來,作者大膽地把阮紹民換成謝鋒之後又把文章完完整整地發了出來,不過後來不小心被人踢爆當年那篇原文,不得已才刪掉。

 

無論如何,托這件事的福,阮紹民也算耽美界的半個專家,加上跟他示好的男人實在太多了,因此聽到方希其說自己“彎”了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段往事以及各種專業名詞。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阮紹民怎麼看都覺得方希其身上的直男氣息如此強烈,自己彎掉的可能都比他大吧。

方希其繼續扁著嘴,眼神跟小狗一樣無辜:“大阮,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賀歸了。”

這次阮紹民連噴都噴不出來了,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方希其,表情甚是滑稽:“神手方,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事已至此,方希其索性豁出去了,遂把自己一直以來對賀歸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以及在靈犀山莊對賀歸的身體起反應的事大概講了一遍,鑒於阮紹民是滿堂香的員工,就省去了金五娘挑釁他的那一段,直接過渡到發現自己想要跟賀歸搞基的事。

說完之後,還信誓旦旦地補充道:“大阮,我發誓,我以前真的是直的,我的心靈導師是蒼井空姐姐,我的夢中情人是小澤瑪利亞,我的……”

“行了。”阮紹民頭痛地打斷他,“現在不是追究你究竟看過多少AV的時候,而是要搞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賀歸?”說完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方希其,你肯定你真的喜歡賀歸?不掙扎,不疑惑?”

方希其翻白眼道:“廢話,換你直了二十幾年忽然有天對著個男人心跳的時候不疑惑,我都疑惑了好久了,前幾個月一直懷疑我是不是水土不服導致心律異常,糾結到這兩天才算開了竅,搞明白我是真喜歡上賀歸了。至於掙扎,我要是不掙扎我現在在你這裡幹嘛?”

阮紹民的臉色難得地認真嚴肅起來:“那麼,你對於你愛上了一個男人這件事有沒有感到任何的心裡不適?”

方希其也認真嚴肅地盯著屋頂想了好一會,然後糾結得道:“要說不適,其實也是有的,你說我喜歡男人就算了,怎麼就喜歡上賀歸那個吃人不吐骨頭,不榨幹員工最後一滴血汗不甘休的資本家了呢?而且我研究過我們兩人的體型跟體力還有肌肉啊骨架啊,我覺得我壓倒他的可能性太小了……”

阮紹民抽抽嘴角:“所以,你其實並不介意他是男的是吧?”

方希其臉色稍有為難,不過還是開了口:“我仔細想過了,要是他是女的,那我才真的會介意呢,唉,他那麼man,那麼有型,要是女的誰受得了啊……”

阮紹民已經放棄想把他拉回正常對話方塊裡的努力,道:“既然你確定你喜歡上他,又不介意他是男的,那你到底在糾結什麼?”

方希其看著他,語氣很委屈:“我在糾結,他會不會喜歡我?”

“靠。”阮紹民終於把憋了一個晚上的話說出口,敢情他一個晚上全關心錯了方向,方狗仔強大的心理調節能力早就幫他自己解決了所有的性別壓力世俗壓力後顧之憂,根本不需要他來開導嘛。

“管他喜不喜歡你,你奮起直追就是了唄。”決定放棄方希其,阮紹民一副悠哉的樣子,起身走到床鋪邊,倒到柔軟的床上,道,“難道他不喜歡你,你就這麼放棄了?”怎麼想都覺得不是他的風格。

方希其道:“可是,如果他不喜歡男人怎麼辦?”

阮紹民往他的風格上想了想,得出一個符合他的結論:“那你就死纏爛打唄,所謂烈女怕纏郎,何況男人本來就經不起撩撥……”

方希其終於把自己心裡的隱憂說了出來:“如果死纏爛打就可以成功,你怎麼不對厲疏動心呢?”他擔心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厲疏身上看到了前車之鑒啊。

不料阮紹民卻有一刻的恍惚,然後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動心,再說,他也沒有纏我啊。”

 

 

43、一起郊遊吧 ...

 

 

在阮紹民的支持慫恿下,方希其決定勇敢大膽地奔跑在追求真愛的路上,只是方法……

“員工郊遊?”賀歸眯著眼看方希其,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打開他的天靈蓋看看他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怎麼就有這麼多他聞所未聞的奇怪想法呢?

“是啊是啊。”方希其的眼睛亮閃閃,像只邀功的小狗,“老闆,一個優秀的工作團隊是企業……咳,是客棧成功的秘訣。所以,我們應該努力塑造一個團結友愛的團隊氛圍,提高員工的歸屬感,讓大家把‘客棧是我家,發展靠大家’都牢記在心裡,這樣,我們客棧才能沖出麒麟鎮,走向全武林……”

方希其說得激情澎湃,賀歸施施然打斷他:“我們已經走向全武林了——悅來客棧在全國有十家分店。”

“老闆,你這種滿足現狀的想法是不對的!”方希其鄙視道,“經營一家客棧就好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我們要精益求精,而不是固步自封,偉大的共產主義先驅毛主席曾經說過‘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就因為我們是行業裡的佼佼者,所以更應該保持謙卑的心態,不斷改善管理結構,提升服務品質,而這一切的根本,要從提高員工素質開始做起,所以營造一個優良的團隊氛圍是非常必要的……”

“行了,說來說去就是想搞郊遊是吧。”賀歸頭痛地阻止方希其繼續喋喋不休,“可以,就這個月初六,客棧休業一天,至於怎麼搞就交給你負責了。”

oh~yeah~賀老闆萬歲~”方希其很哈皮地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抱住賀歸的胳膊使勁蹭,嗯,手感不錯,有肌肉又不是特別壯,很均勻,方狗仔的內在小靈魂已經口水流成河:這是我將來的男人啊!

賀歸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胳膊,沒扯開,低頭,毛絨絨的腦袋就靠著肩膀的地方,眼睛忽然就彎了起來。?

哪一段感情,不是從互相試探開始的呢?

抬起手,心裡有些猶豫,下手卻絲毫沒有含糊,就像他一貫給人的感覺,乾淨俐落淡定自然,揉了揉近在眼前的那顆腦袋,感到那頭皮在自己的手下緊了緊,才心裡偷笑地移開手,臉上的神色沒變,一如既往地清冷,問出來的話卻讓方希其囧到不行:“你剛剛說的,毛主席,是誰?”

 

初六這天很快就到了,鑒於方希其的前期宣傳十分到位,悅來客棧的一眾員工,具體包括:大廚豪哥,洗碗大嬸張媽,客棧小開,人見人愛的吉祥物賀破曉都非常期待這一次的郊遊。

這些人裡面只有光棍豪哥和方希其是常駐客棧的全職,也就是包吃包住的那種,張媽和洪小翠家住附近,平時不包吃住,因此跟方希其的接觸比較少,尤是的洪小翠,年輕漂亮,又剛成親兩年,在方希其來客棧之前,基本是不跟店裡的光棍說話的,不過見慣現代各種幹哥哥幹妹妹男男女女間的曖昧的方希其在男女之別上的認知幾乎為零,加上本身就是話嘮,剛來沒多久就自來熟地經常找洪小翠搭話,一來二去,洪小翠反倒放開了,現在見到店裡隨便是誰都能嘻嘻哈哈說上兩句。

古人其實也會在天氣比較好的時候一起出去遊玩,常見的有春遊跟秋遊,不過一般也就是看看風景,放放風箏,如果是文人的話還會有些賽詩會之類的雅致節目,尋常百姓,一般忙於生計無暇高雅,頂多就是釣釣魚,抓抓蝦。

但是方希其組織的這一次郊遊據說別出心裁,堪稱娛樂與美食的完美結合,在方小二的描述裡,這次郊遊會有燒烤野炊(古人勉強能明白),殺人遊戲(就是現代常玩的killer,一眾古人表示沒聽過,於是方小二進行了為期兩天的在崗培訓,之後員工們表示——迫不及待,拭目以待= =),此外,還包括放風箏和釣魚釣蝦等傳統節目,至於優雅高尚的賽詩會,方希其和幾個古人都很有默契地直接忽略掉,高雅對於他們啊,那就是天邊的浮雲~

 

於是初六這天一早,天還有些灰濛濛的,但是乾淨薄雲的天色讓人一看心情就好,空氣涼涼的,帶著秋天特有的乾燥,很舒服,悅來客棧所有員工,加上老闆和小開,以及在方希其盛情邀請之下一起來的洪小翠的丈夫阿興哥,合計共七個人提著滿滿的幾大籃物資在客棧門前集合,古人起得早,這時火鳳街上已經有不少商家和小販出來擺早市,被他們的陣勢嚇了一跳,有些膽子小的還以為是不是要發生什麼大事,提前逃難來的呢。

好不容易計畫成真的方希其心情極佳,露出大大的笑臉對著左鄰右舍揮手道:“同志們,我們去郊遊了~

悅來客棧所有員工:“……”於是很有默契地集體退到方小二身體五步外的地方。

為了避免悅來客棧的形象繼續下滑,賀老闆很乾脆俐落地發話:“出發。”

眾人小小地激動一把,浩浩蕩蕩地往麒麟鎮外走去。

這一路上,方希其幾乎是把他急得的歌全部唱了出來,什麼《小毛驢》啊,《今天天氣好晴朗》啊,《兩隻蝴蝶》啊,《你是我的玫瑰花》啊~

一路上,總員工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通向光明的道路果然是佈滿荊棘的,方希其的歌聲就是那荊棘上的刺,一下一下直接紮到他們的耳朵裡。真不知道他哪裡學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歌曲。

當他唱道《老鼠愛大米》的時候,被爹爹拉著小手的吉祥物終於忍不住問道:“希其哥哥,為什麼我愛你是跟老鼠愛大米一樣的,老鼠不是比較愛吃肉嗎?豪叔抓老鼠的時候都是用豬肉的,香香的老鼠最愛了。”

被點名的豪哥使勁點頭。

方希其正唱得興起,被賀破曉的問題雷了一下,一時無語,只好敷衍道:“這個很難解釋的……”總不能說網路口水歌你就別要求那麼多了吧。

但是被打擊了這麼一下,唱歌的興致沒有了,於是被迫當聽眾的員工解放了,當然這種喜悅只能放在心裡,臉上還是要裝出惋惜遺憾的表情來的。

方希其像棵久旱的小樹苗,耷拉著腦袋偷偷瞄一眼賀歸。

今天賀歸換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方希其看不懂料子,但是直覺就是好料子來的,衣服比起平時的比較寬鬆,應該是類似休閒款來的,穿在本就養眼的賀歸身上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隱隱還有絲平常見不到的慵懶,舒服的顏色襯著這一路的綠水青山,看得人心裡說不出的舒坦。

方希其心裡又默默的吞了口口水。

真想立刻就實施計畫啊,但是大家剛剛出來,不能掃興,所以要堅持到回程的路上。

方希其暗暗握爪,老闆,等我!

 

郊遊的地方是方希其經過多方諮詢選定的,就在離麒麟鎮外十裡亭不遠的地方,名字灰常霸氣,叫神將穀。

神將谷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剛好在麒麟鎮和青雲鎮的中間,一面靠山,說靠山,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山坡,翻過那小山坡,就到了青雲鎮的地界了,短短的軟軟的小草從山上一直鋪到山谷裡,雖然是秋天,草皮比較稀疏,但是還是讓人心情大好。山谷的另一面臨河,那河名字很神氣,叫龍鬚河,但是實際上只是一條剛能沒到大人腰上,四丈見寬的小河,不過勝在河水清澈,跟蒸餾過似地,能清晰地看到水底招搖的小水草,歡快的小魚兒,還有各種各樣的鵝卵石,以及貼在石頭上的薄薄的青苔。

常年生活在鋼筋水泥裡,偶爾郊遊一下還只能看到被污染過的綠稠稠富營養化的河流的方狗仔又一次雞血了。

在遠遠看到神將穀的一刹那,方希其就歡呼一聲,做著滑翔的姿勢飛奔過去。

常年生活于綠水青山中的古人們對於方希其的抽風理解不能,不過身經百戰,也很給面子地沒有抽搐嘴角。

在山谷裡恣意奔跑了一陣,直到把心裡的激動發洩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回歸大部隊,開始指揮眾人分工合作。

為了這一次的郊遊,方希其可謂準備充分,光為燒烤的茬,他就找了城東打鐵鋪專門定制了十幾把考叉跟一張鐵網,雖然做工比起現代的燒烤用具還有一定差距,但是好歹是這個時代唯一的一批專業燒烤工具了。

方希其拿出那燒烤網,看了看,勉強滿意,於是指揮阿興哥刨土坑,架鐵網,然後忽悠賀破曉來一起生火,等火生好了,賀破曉圓圓白白的包子臉也成了一塊碳。

方希其“哈哈”大笑,拉著他去河邊洗臉,那邊洪小翠和張媽已經洗好了水果蔬菜,豪哥也按方希其的吩咐把各種肉類片好。

賀老闆從頭到尾就是一副老闆派頭,悠悠然坐在河邊垂釣,這會已經掉了兩條魚,一大一小,方希其看了一眼,把大魚拿給豪哥讓他切片,小魚丟回河裡,還鄭重其事地對賀歸道:“咱們要把眼光放長遠,今日放小魚,明日釣大魚。”

賀歸莞爾。

接著就進入正式的燒烤階段了。

悅來客棧的古人不是沒吃過烤肉,可是這麼個吃法都還是第一次,尤其是這次老闆出錢,滿滿的都是肉啊肉~

於是眾人圍成一圈,學著方希其的樣子,拿起穿好肉的考叉,刷油——滋,這是油滴到碳裡的聲音,真浪費啊,張媽和洪小翠肉痛了一下。

然後刷蜂蜜——這也是奢侈品有木有啊,小老百姓幾乎心疼得不想繼續了。

再然後加上醬油,沒有燒烤汁,不過有豪哥獨門秘制的醬料,那可是比燒烤汁還要香啊,方希其覺得自己必須找機會套出他的秘方,哪天穿回去現代靠著這個秘方說不定就可以海撈一筆了。

不過,回去的話,那賀歸呢?

方希其看了看現場唯一沒有親自動手的賀老闆,忽然有點恍惚,自己好像,不是那麼想回去了……

“方小哥,接下來怎麼做啊?”豪哥的聲音把方希其跑偏的小靈魂拉了回來。

不管了,誰知道還能不能回去呢!方希其甩開心頭的煩惱,接著把考叉往鐵網上一擱:“就這樣,記得常翻翻,刷刷油,小心別烤焦了……”

雖然如此奢侈浪費的燒烤方式引起了小老百姓的仇富心態,但是烤出來的風味卻是他們從未吃過的美妙,於是現場很快變成了一群餓狗撲食的場面。

“嗷——太好吃了,方小哥,你哪裡學來這樣的吃法?“豪哥一邊往嘴裡塞雞肉一邊口齒不清地問道,不過很顯然他對於食物的追求比對答案的追求要強烈得多。

方希其也沒有回答,而是狗腿地把自己精心烤好的一隻金燦燦油亮亮的雞腿遞到光吃白食的賀歸面前:“老闆,這個給你。”

賀歸狹長淩厲的眼睛輕抬,手上完全沒動,而是直接張開嘴道:“你喂我。”

 

 

44、殺人遊戲 ...

 

 

蒼天啊,大地啊,誰能告訴我賀老闆是不是被雷劈了啊?

方希其內牛滿面地看著賀歸貌似撒嬌的行為,忽然有一種“他也是穿來的吧”的錯覺。

賀歸等了一會,發現方希其完全沒有下一步的行動,板起臉道:“這是抗議?”

方希其猛然回神,強烈的衝擊過後是後知後覺湧上來的類似甜蜜的感覺——竟然可以親手喂賀老闆吃東西,這個可是他小時候惦記著要為將來的媳婦提供的服務呢!賀老闆的這個行為難道暗示了什麼?

心頭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手上卻沒慢下來,小心翼翼地把油光光的雞腿遞到賀歸嘴邊。

於是,其他本來正在或烤或吃的圍觀群眾石化了……這個,是他們的老闆嗎?好歹一起工作了這麼多些年,怎麼他們從來不知道老闆還有這類愛好?

編外人員阿興哥更是表演了經典的一幕——手上的魷魚串掉了下去,然後自以為很隱秘地靠到自家老婆耳邊小聲問道:“你們老闆一直是這樣嗎?”

洪小翠嘴角抽抽,忽然福至心靈,然後真相了:“啊,這也許是方希其專屬的!”

初生牛犢不怕爹的賀破曉問出了大家的疑惑:“爹爹,你不是說自己吃飯才是乖孩子嗎?為什麼你要希其哥哥喂?”

問得好啊!豪哥就差沒把他抱起來啵一口了。

方希其則自動遮罩掉圍觀群眾們那些又糾結又曖昧的神情,豎起耳朵聆聽賀歸的答案。

承認吧,老闆,你是不是想當我媳婦兒?

賀歸眼尾瞄了賀破曉一眼,道:“希其哥哥是員工,員工給老闆做事是天經地義的。”

賀破曉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不再追問了。

資本家,赤果果的資本家,不榨幹工人最後一滴血汗不甘休的資本家!

方希其怒了,正醞釀著揭竿而起,賀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繼續。”

T T就算他是一個萬惡的資本家,也是一個英俊帥氣顛倒眾生讓他心甘情願被奴役的資本家。

方希其默默地鄙視自己一下,繼續喂老闆吃雞腿的大業。

且不管老闆讓店小二喂著吃東西的畫面是多麼詭異,賀歸總算是慢條斯理地啃完了那個雞腿,其他人也紛紛恢復或假裝恢復正常,默默地埋頭烤啊烤,不管在古代還是現代,精明的員工們總是深諳一個真理的,那就是,老闆的八卦不能打聽!

方希其甜蜜蜜地喂完賀歸一個雞腿,已經忘了方才賀歸的惡行,又兩眼放光地狗腿道:“老闆,你還想吃什麼,我給你烤。”

“隨便。”賀歸從善如流。

於是燒烤便在賀老闆和方小二詭異的互動中落下帷幕。

 

吃完東西,眾人齊齊搓手——殺人時間到,一起來禱告。

方希其將二十一世紀最流行的團隊遊戲killer引進到古代,並美其名曰鍛煉員工思維能力,提高員工綜合素質。

於是六個大人加上一個小孩圍成一圈坐好,按順時針分別是賀歸、賀破曉、張媽、洪小翠、阿興哥、豪哥。雖然規則上是原封不動地引進,但是為了便於理解,方希其在名稱上做了適當的改動,主要如下:

法官——縣太爺

員警——捕快

殺手——殺手

平民——平民

經過前一段時間的培訓,大家都有點上癮,但是由於時間限制,之前一直不能盡興,難得今天不用上班,各員工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作為引進者,第一局方希其當仁不讓地擔任縣太爺的角色,然後開始按順序發給他們事先寫好角色的紙條。

六個玩家,兩個捕快,兩個殺手,兩個平民。

按規矩,大家互不知道彼此身份,捕快和殺手勢不兩立,當縣太爺說“天黑請閉眼”的時候,殺手可以將任一人殺死,直到把平民或捕快中的任一方全部殺死就算贏,而捕快則是根據縣太爺的手勢判斷殺手的身份,等天亮辯論的時候再利用語言暗示引導平民一起把票數投給殺手,直到將殺手全部處死。而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雖然不知道誰是殺手誰是捕快,但是可以根據其他人的發言尋找蛛絲馬跡,然後把神聖的一票投給自己覺得可疑的人,跟人民代表大會不同,人家的投票權是實實在在的,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的。

方希其見大家都確認好自己的身份,遂清清喉嚨道:“那麼現在開始啦,大家聽著——天黑請閉眼。”

所有人閉上眼。

“殺手請睜眼。”

阿興哥和洪小翠同時睜開眼睛,互相確認了身份。

“殺手請殺人。”

洪小翠毫不猶豫地指向賀破曉,阿興哥猶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

“殺手請統一。”

洪小翠甩了一把小眼刀給阿興哥,阿興哥肩膀抖了一下,放棄掙扎,跟著洪小翠一起把黑手指向賀破曉。

方希其點點頭,表示自己看清楚了:“殺手請閉眼。”

阿興哥和洪小翠一起閉上眼。

“捕快請睜眼。”

張媽和賀破曉睜開眼睛,方希其頓時囧了一下,這對捕快本來已經跟“老弱病殘”搭上邊了,這下可好,一來就讓洪小翠幹掉一個。

等賀破曉和張媽互相確認好身份,方希其又道:“捕快請指認。”

賀破曉跟張媽眼神交流了一陣,然後雙雙指向賀歸。

方希其嘴角抽抽,為什麼每次玩捕快都會第一個指認賀歸呢?賀老闆這是多像殺手啊?不過抽歸抽,他還是很負責地把拇指向下,表示被指認的不是殺手。

“捕快請閉眼。”

賀破曉嘟嘟嘴,和張媽一起閉上眼睛。

“天亮了,大家睜眼。”方希其道,在大家睜開眼之後接著宣佈道:“破曉,你死了。”

“啊嗚~”賀破曉圓圓的包子臉鼓了起來,“怎麼可以在第一夜就殺小孩嘛!”

方希其“嘿嘿”笑道:“現在有一個遺言,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賀破曉眨著大眼睛掃了眾人一圈,然後一下子撲到旁邊的賀歸身上道:“虎毒不食子,我爹爹肯定不是殺手。”

方希其臉上閃過一絲微囧,這傻乎乎的破小孩什麼時候學那麼狡猾了,還虎毒不食子呢,剛剛誰第一個指認自家老爹的,明明就是因為確認過老爹身份才敢這麼說。

不過公平公正的縣太爺是不會發表任何評論的,於是若無其事地道:“好,現在開始按順序發言,老闆先來。”

賀歸摸摸賀破曉的腦袋,酷酷地丟下一句話:“破曉是對的。”

眾人齊齊黑線,賀老闆耍酷太在行了。

只有方希其星星眼——賀老闆好有型啊!所以說,情人眼裡出型男。

賀歸之後是張媽,張媽一大媽本來就對這種遊戲有些遲鈍,雖然經過方希其加小灶培訓,但是動作跟思維還是跟不上其他身強體壯精神抖擻的年輕人。

於是張媽老樣子,沉默。

洪小翠雙眼犀利地掃了一圈,道:“我覺得老闆很可疑,大家都覺得如果是老闆的話肯定不會第一個殺破曉,說不定老闆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故意誤導大家。”

阿興哥表示無條件贊同洪小翠的話。

豪哥則是毫無頭緒。

於是第一輪投票,賀歸慘死在洪小翠和阿興哥的聯手投票之下。

方希其默默想,氣場太大也是一種錯。

第二輪,洪小翠和阿興哥又殺了豪哥,於是勢單力薄的捕快張媽也毫無疑問死在兩個殺手的聯手之下。

遊戲很快結束。

作為贏家,阿興哥和洪小翠得到方希其精心烤的茄子兩隻。

方希其的烤茄子採用了BBQ的做法,直接整根茄子放烤架上燒,差不多熟的時候切開,往茄肉裡刷香油、蜂蜜、烤醬等,再讓炭火燎一陣,端的是外焦裡嫩,芳香四溢,讓只吃過各種煎炸煮茄子的古人流了一地的口水。

不過方大廚很小氣,除了賀老闆有幸吃到兩個,其他人都只有一個,剩下的都留下來做獎品了。

但是越是如此,他們越是食髓知味。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賀破曉的小腦袋已經被這三個字占滿,巴巴地看著阿興哥和洪小翠吃得滿嘴油,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啊嗚~”一聲扒著賀歸不放:“爹爹,我也想吃茄子。”

賀歸瞄了那對殺手夫妻檔一眼,道:“下一局,我贏給你。”

坐在他旁邊的豪哥忽然有些冷,壯碩的身體抖了一抖。

第二輪開始,洪小翠擔任縣太爺。

方希其非常幸運拿到“殺手”的角色,更幸運的是,當他張開眼的時候,發現他的同伴竟然就是賀老闆。

正激動地準備和賀老闆眼神交流一番,結果賀老闆一下子就指向旁邊的賀破曉,過程都不帶猶豫的。

方希其:“……”

是誰剛剛冠冕堂皇地說虎毒不食子的?如果手上有碗,方希其絕對立刻摔碗,他可以百分之兩百肯定,賀歸絕對不是因為懷疑賀破曉是捕快才殺他,看他的架勢,分明是要來一場大屠殺= =

兇殘果然是和氣場成正比的。

這一局的捕快是豪哥和阿興哥,他們驗了方希其,然後洪小翠拇指向上,表示沒錯,眼前這個就是窮凶極惡的殺手之一啦。

辯論開始,第一個是張媽,張媽一如既往地遲鈍,不過為了挽回上一輪造成的癡呆印象,決定還是開口說說話:“我覺得吧,方小哥看起來挺可疑的……”意味深長的話尾留下無限的想像空間。

接著是頂替洪小翠位置的方希其,他看了看,故作深沉道:“我倒覺得是張媽,她上一局都沒什麼話說,這一句突然活躍起來,肯定是心裡有鬼。”

輪到阿興哥,他看了賀歸一眼,正想說賀老闆挺可疑的(賀歸其實每一場都可疑,沒辦法,氣場太兇殘了),結果賀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刻毫不猶豫地指向方希其道:“他是兇手。”

豪哥支援阿興哥的結論。

然後投票,豪哥和阿興哥一起投給方希其,方希其和賀歸一起投給阿興哥,懷疑方希其的張媽卻投給豪哥——百分百的暴民啊!方希其想。

於是阿興哥和方希其2:2平,需要再進行一輪投票,兩人又再一次進行一番PK,主要是陳述自己如何如何清白,對方如何如何可疑。

結果說完正準備投票的時候,賀歸瞄了張媽一眼,張媽正好也看過來,結果被老闆貌似若無其事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遲鈍的腦袋豁然開朗,毫不猶豫地跟隨賀老闆的腳步把手上那票投給了阿興哥,於是阿興哥就慘死了。

目睹了賀老闆以眼神要脅張媽的過程,方希其默默汗。

所以說,不管在哪個朝代,力量懸殊的雙方之間是不存在公平的,即使只是在遊戲裡。

迫于賀老闆傳遞出來的強大的心理壓力,阿興哥和豪哥雙雙敗北,賀破曉終於吃到他心愛的烤茄子。

又玩了兩局,方希其覺得沒意思了,或許是因為人數太少,少了各種猜測爭論的樂趣,或許是因為時代不同,物件不同,根本就無法真正燃起興趣,以前喜歡的遊戲似乎也有些沉悶了。

於是方狗仔果斷跑去小山坡上放風箏。

 

 

 

45、誰來背? ...

 

 

風箏很漂亮,但是方希其始終有些悶悶不樂,看著客棧其他人開心地繼續吃東西、放風箏、釣魚,忽然有些傷感起來。

他很喜歡玩killer的,不只是killer,還有很多的桌游、網遊,他喜歡上網,作為一個媒體人,方希其以前的生活幾乎離不開網路,要麼發佈八卦,要麼看別人的八卦,在QQMSN上跟五湖四海的人胡吹,悶了可以鬥地主,可以出去泡吧,唱K,去不同的地方旅遊……

這些在他過去十幾年時間陪著自己度過每個日夜的東西,早已成為習慣,深入骨髓。

剛穿到這裡的時候,對於不同時代的錯位感讓他新鮮,可是這種新鮮感一過,不管他再怎麼努力融入,也會有一種自己是外人的感覺。

就像現在,眼前的人只要有風箏和簡單的七人killer就可以滿足,自己卻不行,他玩的killer,最少都要十個人以上,每個人都思維敏捷,能言善辯,甚至有主修心理學的,可以通過細微的動作判斷一個人話語的真假,也有娛樂圈的明星,能夠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反應。

他也不喜歡放風箏,偶爾一次還可以,但是如果生活的娛樂只剩下風箏和釣魚,那麼他遲早都會受不了的。

其實他只是不想承認,他早就想家了。

只是,以前那種強烈的獨在異鄉的孤獨感,因為心裡對賀歸那一絲似有若無的親昵而被沖淡不少。

在確定自己是喜歡賀歸是時候,自己甚至是欣喜的,起碼,在很大的可能根本回不去現代的情況下,這個時代裡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幾乎可以說是幸運的,他會轉移自己的思念,減少絕望感。

所以,就算是為了生存,也要努力地追到賀歸才行,方希其握起爪子,眼裡燃起熊熊大火:賀老闆,我來了!

放眼望去,賀歸又回到河邊釣魚了。

這個男人的生活真的是很簡單,幾乎可以說是無趣。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無趣的男人,卻意外有著一種吸引自己的特質。方希其說不出這樣感覺,但是這一刻,他想擁有他。

手裡抓著風箏線,方希其擺出狼牙山五壯士般的姿勢凝望著賀歸的方向,然後,拔腿狂奔而去。

“哇~希其哥哥的風箏飛好高啊~”本來跟著洪小翠放風箏卻一直放不高的賀破曉一臉羡慕地看著方希其,興奮得拍著手跳起來,“我也要我也要……”

“哎喲,方小哥這是幹嘛?”張媽聞聲望過去,擔憂地道,“跑這麼快很容易摔倒的……”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是很准的。

張媽話音剛落,就見方希其不知怎麼雙腳打了個叉,左腳勾到右腳,然後華麗麗地摔倒了,由於摔倒的地方是在山坡上,於是方狗仔骨碌碌地滾了下來,伴隨著起伏的慘叫,畫面甚是慘烈。

“哎喲,方小哥……”張媽和洪小翠連忙跑過去,等她們跑到方希其面前,方希其剛好停了下來,臉面朝上,白白的臉皮已然青紫相接。

“哎喲,疼死我了,疼死了疼死了!”方希其抱著右腳腳踝,哇哇怪叫,失算啊失算,原來只是打算假摔一下,然後假裝扭傷腳賴到賀老闆背上,沒想到計算失誤,被一個小山坡暗算了,結果假摔成真,還賠上一趟滾,現在不止是腳踝,全身都疼得恨不得可以縮成一團去。

“哎呀,方小哥,你這是怎麼回事啊。”收拾鍋碗收拾到一半的豪哥和阿興哥慢半拍跑過來,擠開洪小翠和張媽,囧囧地看著方希其,想不明白猴子一樣的方小哥怎麼就在平坦的小山坡上摔倒了。

“哎喲,別說了。”方希其自己也很囧,囧中還帶著怕小陰謀被發現的心虛,於是左顧右盼地轉移話題。

“希其哥哥,你好可憐。”賀破含著兩泡淚花撲上去,抱住方希其的胳膊。

“嘶——”方希其現在是哪裡都疼,被賀破曉一碰,整張臉頓時皺成一團,下一刻,賀破曉就被一條有力的胳膊提起來丟到一旁。

“你還好吧。”賀歸一過來,其他人自發地讓開一條道,賀歸蹲下去看疼得坐不直的方希其,不知道是擔心還是好笑。

“老闆……”方希其一見到夢中情人,聲音自然地低了下去,實在是太糗了!

“你看起來不像這麼笨的人。”賀歸伸手撫上他保持比較完整的額頭,然後食指一曲,敲了一個腦瓜崩。

方希其的厚臉皮難得地紅了起來,幸好被淤青遮去大半,才沒有被發現,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想,是這個小山坡跟我過不去。”

洪小翠無語地看著他:“難不成你還要跟小山坡計較?”

張媽實在看不下去了,道:“哎喲你們就別說那麼多了,我看方小哥的樣子八成是扭到腳了,快點回去上藥才是正經的。”

“嗯嗯。”方希其雙眼含淚,總算有人看出他真正的需求了。

豪哥擔憂地看著他:“方小哥,你還走得了路嗎?”

“唔唔唔。”方希其搖頭,滿含希望地望向賀歸,那閃亮亮的小眼神閃動著希望的光芒。不管怎麼說,摔都摔了,所以該有的福利怎麼也要爭取回來才行。方希其相信以自己和賀老闆的交情,他一定不會忍心讓自己拐著回去了。

不過賀歸似乎完全沒有接收到他強烈的腦電波,果斷打斷他的幻想:“豪哥背他。”

“……”方希其內心小人捶胸頓足,為什麼他不籌辦一個純女性郊遊會啊(那樣你和賀老闆怎麼加入= =),為什麼豪哥要跟著來啊?嗚嗚嗚~賀老闆怎麼可以這樣子啊!

方希其內牛滿面。

 

於是一路上,可憐做苦力的豪哥明顯感受到從背後穿透脊背而來的強大怨氣,T T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付出了勞力還要被恨啊?

方希其因為計畫落空,把過錯都推到長得太強壯的豪哥身上,於是一路上都狠狠地瞪著他的背,直到感覺到那寬闊的背上豎起的一根根汗毛,然後索性清清嗓子唱起了歌。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正得意~不知怎麼嘩啦啦啦我跌了一身泥~

完了還要大聲加上一個“駕——”

是可忍孰不可忍!豪哥真心覺得再讓方小二蹭鼻子上臉自己悅來客棧第一大廚的威嚴何在!

於是,大廚鬆手了,善良的本性讓他沒有直接把方希其丟下去,而只是輕輕地放他下來,冷哼道:“我不背了!”

“不——”方希其驚恐地捧住臉頰,雖然被豪哥背是很不滿意啦,但是如果失去豪哥,他豈不是要拐著扭傷的腳自己回去,一想到那個情景,方希其就覺得自己的腳更痛了。

“哼。”豪哥雙手抱肩,鼻孔朝天,“我又不是驢子,你去找只願意馱你的驢子吧。”

“荒郊野外,我去哪裡找只驢子啊?”方希其可憐兮兮地拉住豪哥的袖子,“不要離開我,豪哥,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豪哥一身惡寒地甩開袖子,退後兩步。

“行了。”賀歸冷冰冰地說道,轉向豪哥和其他人,“你們先回去,方希其交給我。”

“老闆!”方希其惶恐地縮一縮身體,“你不是想把我棄屍荒野吧?老闆,雖然我受了傷,會影響工作,可是我對客棧忠心耿耿,你不可以這樣子,鳥盡弓藏會掉RP的,老闆……”

“行了。”賀歸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我背你。”

“真的?”方希其的狗仔眼頓時像燈泡打開了開關一般,射出一串閃亮的火花,“老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我就知道你不會再關鍵時刻丟下員工的!”

賀歸懶得再聽他說話,而是叫豪哥帶著其他人先回客棧。

“那個,老闆,那你跟方小哥呢?”豪哥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要緊。”賀歸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沉到山坡上方,道,“我背著方希其會走得慢點,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準備好晚飯。”

既然老闆發話,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說的,拎好各種工具就走了,賀破曉玩了一天,有些累,這會趴在阿興哥的背上揉眼睛,軟軟說道:“爹爹,你要好好照顧希其哥哥哦,不然希其哥哥就不肯做我娘了。”

賀歸:“……”

方希其:“……”

其他人:“……”

 

 

 

46、男朋友 ...

 

 

其他人都走了,剩下方希其和賀歸在晚風輕拂中囧囧相對。

良久,賀歸無奈的蹲到他面前,道:“上來吧。”

幸福來得突然,方希其心中狂喜,假裝勉為其難地趴到夢寐以求的寬闊脊背上,下巴架到賀歸的肩膀上,然後溫柔地說道:“駕——”

賀歸:“你是不是想自己走回去?”

方希其T T:“老闆,我錯了,我只是太興奮了,一時沒控制住。”

於是,方狗仔終於如願以償重現了韓劇經典畫面,被高大英俊的男主角背著,慢慢地在夕陽中走著,鏡頭拉遠,綠色的小山坡拉成一條長長的,反射著金色日光的水平線,兩個貼在一起的人漸漸融成一個共同的影子。

方希其正沉浸在自己的YY裡,忽然聽到賀歸說道:“你剛剛是故意自己絆倒自己的吧?”

“啊?”方希其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否認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吃飽撐著……”

“我一直在看著你。”賀歸說得隨意。

“啊?”方希其懵住,不明白賀歸話裡的含義。

就在他因糾結而失防的間隙裡,賀歸忽然轉過頭,薄薄的雙唇猝不及防地印到方希其的唇上。

唇上突如其來的溫暖觸感讓方希其瞬間失神,睜大的眼睛暴露了他內心的驚訝與……驚喜。

賀歸……吻了他?

賀歸為什麼要……吻他?

過度吃驚讓方希其忘記了反應,等到他回過神來,賀歸已經轉過頭,只把自己僵硬帶著一點可以紅暈的側臉留給他。

“賀老闆……”方希其緊張得幾乎忘記呼吸,熱潮從雙唇擴散開,蔓延到整個臉頰,“你……你剛剛……是不小心的……嗎?”

賀歸表情不變:“我不做不小心的事。”

不做不小心的事?

方希其眨眨眼,那就是……故意的咯?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賀歸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你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方希其頓時有一種心事被拆穿的難堪,把頭扭向別處,哼道:“我怎麼知道?”

賀歸輕輕地把他放了下來,轉過身與他面對面,賀歸比方希其高了半個頭,微微低頭可以看到方希其長長的睫毛還有因為尷尬抿起來的唇,賀歸一本正經道:“方希其,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方希其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別人,尤其是喜歡的對象當面指出又是另一回事,好歹他也是有羞恥心的,但是反駁的話沒有說完,身為現代人的驕傲及時抬頭,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沒有必要為之感到羞愧,於是未竟的話語變成了,“我喜歡你又怎麼樣?你不喜歡我難道還不准我喜歡你嗎……”

賀歸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打斷他豐富的想像能力:“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你?”

“可是你也沒有說過喜歡我啊!”方希其理直氣壯地回道,兩個人視線膠在一起,片刻後,方狗仔後知後覺地道,“賀老闆,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說……你也喜歡我?”

“是。”賀歸毫不含糊。

過於爽快的承認讓方希其有一絲不真實感,來得太突然的幸福總是讓人惶恐。於是自稱泰山崩于前,明星當面露三點也能面不改色的神手方華麗麗地石化了。

賀老闆其實也是穿來的吧?第一個念頭剛浮出來,就被理智一把pia回腦海深處,古早味這麼濃厚的賀老闆要是穿來的,那自己就是未來戰士了?

賀老闆在開玩笑吧?第二個念頭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後又被否定,不能吧,面癱怎麼可能會說笑呢?

那賀老闆是不是腦子壞了?= =堅決不會,氣場這麼強大的一個人的腦電波絕不是輕易能干擾的。

那麼,賀老闆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喜歡自己?

方希其越想越糾結,心裡又甜蜜又疑惑,腦袋幾乎要被大大小小的問號給擠破。

像是看穿方希其的猶豫,賀歸忽然道:“真的。”

“啊?”沉浸在各種亂七八糟想法中的方希其因為莫名其妙的話語而愣了一下,抬起頭想從賀歸的表情裡尋找答案。

賀歸趁機含住他的唇瓣,他顯然並不擅長接吻,雖然吻得激烈而用力,但是僅僅是在唇上徘徊碾壓,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賀歸是真的喜歡我!

賀歸是真的喜歡我!

賀歸是真的喜歡我!

沒有什麼能比賀歸的行動更具有說服了,亂七八糟的怨念終於彙聚成清晰而強大的喜悅,方希其覺得自己的心在鼓噪,叫囂,仿佛下一刻就會爆裂開來。

急於釋放這股強烈的感覺,他幾乎是無意識地環住賀歸勁瘦的腰杆,舌頭反客為主捲進賀歸的口腔,靈活地勾住賀歸有點粗糙的舌頭。

從來沒有嘗試過,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種接吻方法的賀歸因為陌生的快感而有片刻呆滯,但是他很快地反應過來,並且學習能力異常強大地將戰場轉回方希其的口中,翻滾、糾纏。

口中的快感同時刺激了身體的另一個敏感部位,兩人緊貼的下半身幾乎是同時感覺到對方的雄起,眼看著就要擦槍走火。

方希其果斷地推開賀歸,水光盈盈的唇角勾出一條銀絲,隨著銀絲崩斷,兩個人都不由得有些臉熱。

方希其開放式的腦袋不合時宜地蹦出一個很合時宜的詞語——基情四射。接著便成功地把自己雷到了。

激吻後的兩人都有些失神,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形容眼下的場面。

良久,擁有強大語言能力的方狗仔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老闆……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喜歡你的?”

賀歸臉上的紅潮已經褪去,恢復一貫的淡然:“不知道。”

方希其:“……”

“那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賀歸望天:“忘了。”

方希其抽抽嘴角:“你在耍我嗎?”

賀歸反問:“我像嗎?”

方希其很想說你不是一直以折磨我為樂嗎?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賀歸不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他既然說了,就是認真的。

所以,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方希其覺得自己其實有一點疲倦,不想再去追究因前因後果,眼前的一切,已經是他所能預期的最好的結果,那麼自己為什麼不歡歡喜喜地迎接就好呢?

想通了這一層,方希其像洗完澡的狗狗一樣搖搖頭,甩開自己身上的無形包袱,大大方方地伸出雙手,做出要擁抱的姿勢道:“好吧,賀歸,那麼我宣佈,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賀歸皺眉,“只是朋友?”

方希其囧:“男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是情侶的意思,我們那邊的說法。”

賀歸明白過來,然後定定地看著方希其道:“方希其,你聽著,不管你來自哪裡,現在你答應了跟我在一起,就決不能離開我,永遠都不能。”

永遠是個虛無縹緲的詞,卻總是有人喜歡拿它來作承諾。

以後會怎麼樣,誰又知道呢?

方希其心中有些甜蜜,有些不以為然,終於聳聳肩道:“沒有意外的話,我不會離開的。”穿越這種比中彩票還低概率的事,自己估計沒什麼運氣再碰一次了。

“有意外也不行,既然決定在一起,那麼所以的經歷都必須是一起,意外也一樣。”賀歸強硬地拉住他的手順勢把他扯進懷裡抱住:“現在,你也是我的男朋友了。”

按照韓劇經典套路,這個時候應該鏡頭漸漸拉遠,紅日變成愛心的形狀,兩個相擁的人影定格在心形中間,然後響起悠揚動聽的片尾曲。

但是這種本該浪漫的時刻,方希其卻忍不住兩眼淚汪汪地大叫道:“賀歸,我的腳好痛,真心痛……”

 

 

47、搞大它~ ...

 

 

成功晉升悅來客棧“准老闆娘”的方希其在自家老攻的特赦下得到了半個月的傷假。賀歸二話不說又請了一個新的店小二,理由是客棧有沒有方希其基本上都是一樣的,因為自從他辦了《八卦日日報》之後工作重心就轉到了報紙那邊去,客棧的工作基本上跟兼職差不多,搞得豪哥和洪小翠經常要出來幫忙,所以索性趁這個機會請個新的店小二,讓方希其可以全力去做他喜歡的報紙。當然,對外只會說悅來客棧請了兩個店小二,兩人的關係暫時還不公開。

方希其也知道這段時間自己在客棧的表現實在是羞于啟齒,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思早就轉移到《八卦日日報》上去了,之前不知道為什麼賀歸一直留著他,而自己因為想要留在賀歸身邊的私心,也一直故意賴著不走。沒想到賀歸早就考慮好了一切,只等著自己上鉤。方希其受傷的那只腳架在搖椅前的矮幾上,愜意地仰躺著,享受著傍晚溫暖又不灼人的陽光,後知後覺地糾結起來——話說自己跟賀歸,到底是誰釣誰啊?

不過現在兩人確定了關係,方希其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大大方方應了賀歸,跑堂的工作本來就不適合他,高智商分子註定是要靠腦袋吃飯的。而且由於前幾期報紙大賣,方希其現在也算小有積蓄,也無需擔心溫飽問題了。

說起來,這幾天賀歸的表現真是讓他跌破眼鏡。

別看賀老闆平時一副面癱的樣子,溫柔起來那是毫不含糊,雖然溫柔得很低調很隱晦,不過眼神犀利的方希其還是一不小心就發現了。

比如每天定時給他的腳踝上藥酒按摩——這個賀老闆做得相當熟練,那手法去到現代基本秒殺所有沐足中心的小姐,感覺像是經常練的樣子。

哼,方希其想,賀歸就自己一個親親愛人,去哪裡找別人練習啊,要說是拿自己練的也不像,賀老闆都沒受過傷。

嗯,所以,最後,方希其將理由歸結為,男人單身太久手指總是特別靈活。

然後,每天早晚時分,賀老闆都會把方希其拖到院子裡曬太陽,就像現在這樣。方希其邊想邊把自己翻了個身,確定自己全身烤的均勻健美。嚴格說起來他的腳傷並不嚴重,只要平時動作別太大,基本沒什麼影響。

還有就是,最近每天吃飯時都會有一鍋大骨湯,雖然賀歸不是個苛刻的老闆,但是畢竟這個時代,能頓頓吃肉的人家本來就不多,工人更是一年到頭難見葷腥,所以方希其絕對不會天真地認為這是豪哥的主意。

雖然賀歸這個人看起來不咋樣,實際上也真的不咋樣,但是悶騷起來還是很騷的。

方希其很滿意自己挑老攻的眼光。

最後就是賀歸經常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幾個香吻…… = =自從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舌吻”這種運動之後就完全沉溺其中了。

方希其是一個正常男人,所以本質上也是很享受這種親熱的,當然如果賀歸不要老是動手動腳就好了,不是他不想跟賀歸再進一步,實在是……

賀歸總攻氣勢太強,他怕啊T T

一個用慣黃瓜的直男,一下子要他貢獻出菊花,還是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設滴。

 

這天,方希其照例在院子裡曬太陽,新來的店小二阿來跑進來,陰陽怪氣地說道:“喂,外面有人找你。”

阿來是個十八上下的少年,長得唇紅齒白那是相當不錯,一張嘴更是甜的要命,見誰都是姐姐哥哥,在客棧裡非常吃得開。但是偏偏對方希其很不以為然,說話也是陰陽怪氣,愛理不理的。

其實這也難怪,大家都是店小二,拿一樣的工錢,憑什麼他在店面跑堂,供人使喚,方希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院子裡曬太陽,還頓頓喝大骨湯。

方希其也明白這種同工不同酬的微妙心理,也沒有計較他的不客氣,只道:“哦,好啊,我去看看。”說完就起身往外堂走去。

他的腳傷其實好的七七八八了,本來他要求提前上班,但是賀歸不同意,嗯,當受就要有當受的自覺,老攻這種關心自己的行為是要支持的,方希其以前幫社會組的同事跑過一陣新聞,見識過很多家庭不和諧的悲劇,其中典型的一種就是老婆太強悍,老公受不了。賀歸一看就是那種有大男子主義傾向的人,所以方希其很自覺地在不涉及原則的情況下多配合一點,嘿嘿,男人嘛,是要靠哄的。方希其自己是男人,猜測起男人的心理來那是得心應手。所以他也沒有矯情地堅持一定要上班什麼的,心安理得地繼續“養傷”。

他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阿來在背後用貌似壓低其實特意讓自己聽到聲音道:“這腳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還要天天躺著裝可憐?”

方希其聳聳肩,當做沒有聽到,他現在情場得意,春風滿面,連著心胸都是空前寬廣,這種小小的諷刺他只當耳邊風隨它去。

倒是等在外面的人讓方希其頗為意外,竟然是在靈犀山莊有過一面之緣的青雲鎮富商,黃色書商童久(方希其對童久的定位--)。

童久正坐在堂中喝茶,一名隨身書童站在一旁伺候著,一見到方希其,連忙笑著起身道:“方先生,好久不見。”

方希其有些疑惑,他跟童久也就見過一面,交情都談不上,他找自己幹什麼?臉上卻還是笑著應付道:“童先生,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童久綻出一朵大大的笑,道:“坐下說坐下說。”

等方希其坐下,童久又殷勤地給他斟上茶,才嘿嘿笑道:“實不相瞞,我來找方先生,是想跟你合作。”

“呃,童先生大概有所誤會,我只是悅來客棧一個小小的店小二,應該沒什麼可以跟童先生這樣的大商人合作的吧。”雖然自己在外自稱是悅來客棧的業務代表,但是合作這種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以童久的身份,要找也應該找賀歸吧。

童久搖搖頭,從書童手上拿過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遞給方希其道:“我指的合作,是這個。”

方希其疑惑地接過紙張展開,發現竟然是自己出版的《八卦日日報》,且正是報導靈犀山莊婚宴那一期。

方希其心裡有些明瞭,但還不是十分確定,畢竟古人的眼光再遠大也是有限,不是說他們的智商不行,只是時代與視野的限制註定他們不像現代人看得那麼長遠,不過現在他發現自己大概要重新評估古人的商業頭腦才行,前是柳飄飄看到報紙的輿論價值,不知道這次童久是不是也能帶給自己驚喜,便故意問道:“不知道童先生想怎麼合作?

童久道:“方先生用一份報紙把靈犀山莊推上三莊之首,著實令我十分佩服。說實話,在先生出現之前,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報紙’這種東西,更不知道報紙還能有此種妙用。雖然不知方先生從何處學來這些見識,但是就憑你這頭腦,想要成就一番事業,決計不是難事。屈居在這個客棧裡當個店小二,實在是委屈了你的一身才華。”

方希其無謂地敲敲茶杯,道:“那不知童先生有什麼高見?”

童久謙虛一笑:“高見算不上,我就是一個俗氣的商人,想到的,都是些賺錢的法子。”

“願聞其詳。”

童久道:“方先生一篇報導説明靈犀山莊坐上三大山莊之首,很多人眼紅不已。我覺得我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幫其他的一些幫派或商店提升他們的地位,當然……”他神秘一笑,“他們必須要給得起價錢。”

“賣廣告啊~”方希其一臉了然,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樣,不過童久的商業觸覺確實敏銳,能夠這麼快捕捉到這麼大的市場潛力,難怪靠賣黃色書籍←←就可以做到南嶺第一。

“童先生果然有見地。”方希其涼涼說道,“不過你說的這些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了,為什麼要跟你合作呢?”

“呵~”童久笑道,“方先生自己做當然也可以,不過肯定沒跟我合作來得有效果。不客氣地說一句,在這南嶺的地界上,要說誰最能把生意做開,我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而且我一早打聽過了,方先生並不是南嶺本地人,你能在這裡把《八卦日日報》做開是你的本事,但是如果真想屹立不倒,成為南嶺第一的報紙,那還真得跟我合作了。”

童久說的道理方希其自然也懂,《八卦日日報》成功了,後面肯定會有人跟風起來做報紙,自己一個外鄉人,沒權力沒地位,一旦有一些財大勢大的財團介入,自己很快就會受到致命的打壓。再者報紙要進一步擴大經營規模就必須要找熟悉這個時代商業法則的合作者。在童久找上門之前,方希其已經在著手尋找合作對象,只是一直未有頭緒,如今童久自己找來,雖然是個黃色書商,但是好歹算是跟出版業挨了邊,而且一臉的奸商相一看就是不會賠錢的那種。

想到這裡,方希其也就不再擺姿態,爽快地拍手道:“行,那就合作吧。”

童久奸笑搓手:“那麼,我們來研究一下,怎麼讓南嶺的商人把錢掏出來吧!”

 

 

48、八卦報社成立啦 ...

 

 

賀歸從外面採購回來,踏進客棧看到的景象就是客棧店小二方希其和黃色書商童久相談正歡,把酒?(茶!)相視而笑的場景。

“童先生,稀客。”賀歸上前,冷淡地問候,眼睛看的卻是方希其。、

方希其一看老攻回來,連忙起身喊道:“老闆。”

賀歸掃了一眼他的腳踝:“腳好了。”

方希其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道:“早就好了,都跟你說了不用那麼小題大做的嘛。”

“既然這樣,那開始上班吧。”賀歸道,“現在去招呼客人。”

“……”方希其雙眼眯成一條縫,靠到賀歸身邊小聲道,“阿歸(自從兩人開始談戀愛之後,方希其私底下就擅自把老闆的稱呼改成阿歸,賀老闆多次抗議無效),你在鬧脾氣?”

賀歸瞄他一眼,神情不變:“你看出來了?”

方希其囧:“阿歸,你又怎麼了?我做什麼讓你不高興了?”

“跟陌生男人有說有笑。”賀歸面不改色地說出令人臉紅的話,“我吃醋。”

方希其抽抽嘴角,認輸。

boss就是大boss,無論職場還是情場,永遠都是屬於一招秒殺的那種,沒想到平時冷的要死的人,居然也可以這麼……肉麻,還肉麻得如此無懈可擊。

O(╯□╰)o方希其無奈:“阿歸,童久是男人,你不是連男人的醋也吃吧?”

“……”賀歸眼裡露出危險的光芒,“難道我是女人?”

“咳咳……”方希其驚覺說錯了話,做太久直男突然變彎就這點不好,老是轉不過彎來,忙打著哈哈道,“哎喲,阿歸,你不知道,我以前喜歡女人的嘛……”

眼看賀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湊過去小聲道:“討厭啦,人家就喜歡你一個男的……”

賀歸臉色稍稍緩和,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他的耳朵有點發紅。

“那個,你別那麼敏感啦。”方希其道,“童久是來跟我談生意的。”

“生意?”賀歸挑挑眉。

“嗯。”方希其點頭,神色難掩得意,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八卦日日報很快就會成為武林第一報了,到時我就是武林第一報社的社長,怎麼也算得上是一個富一代,就可以跟你這個連鎖客棧大老闆門當戶對、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方希其邊說故作嬌羞地半垂下頭沖他拋了個媚眼。

不知是方希其的話還是動作取悅了賀歸,賀老闆的臉色雖然從頭到沒沒有變過,但是眼神卻明顯柔和下來,道:“好,那一起談吧。”說著淡定地坐到桌子旁,一臉自得地開始倒茶喝茶。

方希其沒有辦法,老攻的心情最重要嘛,於是聳聳肩坐下道:“好吧,那就一起談吧。”

童久看了半天他們的互動,看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其實但凡賀歸和方希其其中一個是女的,以童久的眼力,都不難猜出他們的關係,但是換做兩個男的,沒點宅基腐的基礎,還真是霧裡看花,難以猜透。

所以理解不能的童久只能將之歸結為感情很好、不拘小節的老闆和員工,既然報紙創始人不介意把談話內容洩露給賀老闆,也就是說老闆是有一定地位的,至少是值得信任的,於是也聰明地沒有過問什麼,自若地繼續方才的話題。

 

按照童久的意思,是按之前給靈犀山莊報導的那種形式,給其他的商家或者門派做整版報導,當然,價錢不菲。

不過方希其很快槍斃了童久的方案,因為這樣很容易造成過度行銷,雖然這個時代的人對廣告沒有現代人那麼敏感,一開始甚至會感到新鮮,但是不代表他們就會無下限地接受這種填鴨式的宣傳。整版宣傳的結果必將導致民眾對於《八卦日日報》的厭倦和質疑,進而影響到做廣告的商家門派的聲譽,長此以往,《八卦日日報》就會失去其作為資訊傳播管道的作用,變得跟機關報紙無異了。

當然,方希其是不會用這麼多術語跟童久溝通的,他只是就其利弊跟他分析了一下,順便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方希其的方案其實很簡單(當然在古人眼裡是很複雜的啦~\(≧▽≦)/~),就是把《八卦日日報》做成綜合型報紙,就是跟現代的報紙一樣,以報導八卦及社會新聞為主,各種廣告和名人專欄為輔。

也就是說,將《八卦日日報》目前的版面擴充一倍,除了維持以前的常規報導之外,剩下的一半版面用來刊登商家門派資訊和名人的專欄和採訪。

方希其所提的方案放在現代可以說是毫無特色,完全照搬,但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大膽創新,開創先河。

童久完全被方希其所描繪的那種藍圖給震驚了,嘴巴久久不能閉上:“方先生,你真是個奇才!”

方希其故作謙虛:“哪裡哪裡,童先生才是商業鉅子。”

這邊相談正歡,那邊阿來已經快要把牙給咬碎了,一邊擦著一張剛招待過客人的桌子一邊盯著方希其誇張的笑臉,內心忿忿:“虛偽,做作!”

 

在方希其的策劃,童久的人才和資金支持下,《八卦日日報》很快成立了正式的辦公地點,由於賀歸的堅持,地點選在悅來客棧所在的火鳳街。

於是火鳳街街尾的米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報社,報社門口是一個大大的書報攤,書店大門上是一塊金光閃閃的黑底招牌——八卦報社= =

除此之外,《八卦日日報》還在包括青雲鎮在內的武林十八個城裡成立了售報點,主要都是童久書店在各地分店兼職做的。

童久不愧是經商奇才,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竟然在第一期就成功跟三個武林門派兩家商家達成合作關係,當然,作為試水,第一次投放廣告(在方希其的培訓下,童久已經明白了多種術語)的費用比較低廉,如果他們對效果感到滿意,後面的價碼自然水漲船高。不過由於方希其的堅持,《八卦日日報》不為靈犀山莊之外的兩大山莊飛星莊和九劍山莊做廣告。

童久對此很不明白,照理說,其他兩個山莊因為《八卦日日報》的報導而被靈犀山莊壓了一頭,是九派三莊四族裡最鬱悶的兩個門派,也是最願意開出高價的,拒絕他們等於是把白花花的銀子擋在門口。

於是方希其又不得不給童久上了一場商業道德和商業聯盟的培訓。

中心思想就是,《八卦日日報》最先和靈犀山莊達成合作關係,目的是將靈犀山莊扶上山莊之首,也是以此作為交換,獲得來自靈犀山莊的支持和資源。如果為了一時的利益,破壞了雙方的合作關係,不僅損害了靈犀山莊的利益,也必將使《八卦日日報》在江湖上落下一個見利忘義的名聲,從長遠來說並沒有好處。

再說如果能夠使靈犀山莊保持三莊之首的地位,甚至超越其他的門派,那麼作為其聯盟的《八卦日日報》以後得到的支持和資金只會源源不斷,這是幫其他兩個山莊報導所獲得的蠅頭小利遠遠不能相比的。

童久聽完方希其的一番分析,又是佩服不已,至此不再談拉攏飛星莊和九劍山莊的事情。

另外,童久在方希其的指點下又專門招聘了一批專業人才,經過短期速成培訓,暫時成為八卦報社的中堅力量,主要有記者、編輯、畫師等(= =為了引進這些詞彙,方希其費了好大力氣跟他們說明),而排版和印刷那一塊就交給童久原來的黃色書刊印刷作坊完成。

八卦日日報產業鏈正式形成規模。

 

很快,八卦報社成立後的第一期報紙正式出爐,報紙版面增加一倍,但是價錢不變,做廣告的商家和門派的“廣告費”除去填補增加的成本之外還有不少盈餘。而民眾因為覺得價錢不變又能讀到更多的報導,頓覺撿了大便宜,購買更加踴躍,於是營業額上也增加了不少。

對此,童久對方希其又是佩服不已,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報紙的版面內容多了一倍,價錢即使不成倍增加,怎麼也要漲個五成才算,可是方希其愣是堅持不能漲,理由是報紙的生命力就在於其閱讀量,不能指望用提高價錢來賺取費用,而應該把利潤增長點放在廣告收入上,而只要報紙保持足夠的訂購量,不怕商家捨不得掏錢往上砸廣告。

事實證明方希其說得沒錯,由於報紙內容多了一倍,價錢卻依然便宜過大白菜,購買量大增,於是廣告費也成倍增加,成為報紙收入的主要來源。

 

這一期的報導是近期江湖上的一些軼聞和臨近幾個鎮的一些近況,而做廣告的三個江湖門派分別是九派中的寒山派、北投派和四大家族的上官世家。

雖說是廣告,但是方希其並沒有赤\裸裸地大肆講其好話,只是簡單地介紹門派的歷史淵源和武功路數,方便想要拜師學藝的民眾選擇。按照方希其的想法,人民是有思想的,一味誇大只會造成反感,造成相反的效果,與其如此,不如實話實說,因為九派三莊四族本來就都是有歷史名望的幫派,隨便把其歷史淵源寫出來,對民眾來說都是傳奇。而武功路數則類似現代的產品介紹,讓民眾能根據自己的需要來做選擇,並且,這種選擇還是雙向的,根據自己愛好和生理特點來選擇適合的武功,不管對想學武的人還是傳授的門派都是有好處的。

之後這三個門派所收的弟子素質比以前高了許多,而且對武學的趣也更加濃厚,門派宗師紛紛表示很欣慰。當然,這是後話了。

做廣告的兩家商家是麒麟鎮百年老字型大小的布莊美人布莊和新開的藥店仁心藥店。

本來方希其並不擅長商業廣告,但是勝在這個時代的人還沒受過惡俗廣告的洗禮,這就給方希其提供了極大的發揮空間。

在美人布莊的廣告上,方希其博採眾長,將現代各種化妝品廣告的狗血橋段運用得淋漓盡致。

美人布莊的老闆婁大戶的女兒婁倩倩是麒麟鎮有名的美人,女婿則是少年風流的縣令之子。方希其在瞭解完婁大戶的家族情況之後,一個在現代惡俗到令人髮指在古代足以騙到無數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布莊愛情故事便火熱出爐了。

於是當各鎮民眾買了這份報紙之後,他們在最後一頁的版塊裡讀到了這樣一個故事(報紙原文是文言文的,為了方便大家閱讀,阿知不辭勞苦幫大家翻譯成現代文哈):

美人布莊的大小姐婁倩倩曾經是個自卑害羞的小姑娘,由於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一直很害怕見外人,常年躲在家裡不出門。後來,美人布莊進了一批西域的高級布料,婁大戶便讓人用這種布料給婁倩倩做了一套衣服。

婁倩倩穿上這套衣服之後,頓時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容光煥發,光彩照人,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說她美麗極了。

婁倩倩高興極了,穿著那套新衣服翩翩起舞,美麗的身姿引來了窗外的蝴蝶,那些蝴蝶圍著她飛動,就像仙子下凡一般。

婁倩倩自信了起來,開始願意跟別人接觸,她經常穿著美人布莊的布做成的衣服參加一些小姐們的遊玩活動。在一次遊湖中,認識了縣令年輕英俊的小公子。縣令公子被美麗的婁倩倩吸引住了,尤其是穿著美人布莊衣服的婁倩倩身上有著一種高貴優雅的氣質,令目光非常高的縣令夫人也無從挑剔,於是縣令便向婁大戶提親,成就了這對天作之合。

這樣一個惡俗的故事一經發佈,立刻引來無數千金小姐名門閨秀的豔羨,美人布莊頓時名聲大振,客似雲來。

不僅如此,這個故事還成為說書先生的必備故事之一,其走紅程度不亞於《西廂記》,方希其洋洋自得地為之起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布莊之戀。

而仁心藥店的廣告就要簡單一些,不同于美人布莊的故事行銷,藥物這種關乎身體健康甚至生命安危的產品,方希其在其廣告元素的選擇上更注重權威性。

於是這個廣告就變成了某某鎮的某個老先生得了某種病多年一直不能根除,後來仁心藥店為他推薦了一種藥品,不到兩個月便藥到病除。

不僅如此,方希其還利用了古人養兒防老多子多福的封建觀念,捏造了一堆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婦如何為求得一子絞盡腦汁求神拜佛卻一直未能如願,後來在仁心藥店找到了一種傳說中的藥品,一年後,兩人便抱上了大胖小子。

除了三個門派和兩個商家,方希其還大方地為童久的黃色書店和賀歸的悅來客棧打了廣告,內容比較簡單,不過勝在實用。主要是介紹產品和店面位置。並且出於私心,方希其決定不為悅來客棧的任何其他客棧做廣告。

 

當阮紹民看到方希其的那兩個天才廣告之後,幾乎可以說是天雷陣陣,無語淚先流,除了翻白眼就是翻白眼。

“這個廣告,感覺有點眼熟~”阮紹民抽著嘴角看著那個滿堂香的姑娘們交口稱讚,據說感人肺腑讓她們大受啟發決定自強自立去美人布莊買布做衣服釣個金龜婿的——布莊之戀,無語了。

“嘿嘿,那是必須眼熟的。”方希其嘿嘿笑道,“我可以把午夜小廣告都回憶了一遍才想出這麼一個絕世好故事,所以說,大阮,平時多看看日來女人香啊,鑽石王老五,還有什麼水果國際和做女人挺好的廣告還是有好處的……”

方希其洋洋自得喋喋不休,完全沒看到阮紹民額頭上越來越密的黑線。

T T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堂堂的現代巨星古代花魁要和方希其這種人混在一起啊?

不同于阮紹民的各種外焦裡嫩無語淚流,童久卻是對方希其無比崇拜連聲讚美奉為商業奇才恨不得建個廟把方希其供起來。

於是《八卦日日報》在阮紹民的抽搐和童久的崇拜中再次大賣,成為古代廣告業的源頭,開創了一個嶄新的廣告時代。

之後無數的商家幫派踏破門檻,捧上大把金銀財寶,只為在《八卦日日報》上佔據一個小小的角落。

而《八卦日日報》經過多次改版,最終成為各鎮人民的生活和旅遊指南。

 

之後,方希其又開闢了名人專欄,邀請一些武林名人、商業巨頭或是知名才子在報上發文。

武林名人通常都願意接受邀請,因為這是提高名聲的好機會,所寫無非是自己的光輝事蹟,也有些在方希其的指點下,透露自己武功的一招半式,用來吸引眼球。

商業巨頭一般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創業歷史,因為怕遭同行剽竊,但是又不想失去一個宣傳自家商行的好機會,於是通常會透露一些自己的風月故事作為周邊,八卦是方希其的最愛,於是這一部分往往能寫得引人入勝,成為街頭巷尾的議論焦點。

而才子的文章就更了不起了,由於《八卦日日報》的發行量和閱讀量巨大,才子們的文章通常都能廣為流暢,有一些甚至傳到官府耳中,為其日後的仕途掃除了不少障礙。也因此,之後一度有各方才子爭相在《八卦日日報》上發表文章,讓方希其想起了現代轟動一時的X概念作文比賽,那些爭破頭的學子,都不過是為了拿一張通向光明前程的入場券。不管時代怎麼變,唯有名利不變啊~

不管如何,八卦日日報,終於成為武林第一報。

而八卦報社,也成為地位不亞於九派三莊四族的組織。

 

 

49、再起風雲 ...

 

 

就在八卦報社蒸蒸日上,方希其情場職場雙得意之時,淩悲雲差了靈犀山莊的大弟子帶來了一個消息——九派三莊四族廣發英雄帖,邀請所有武林正道于十一月初九齊聚九重山正義台,共同參加“殺狼大會”。

方希其一頭霧水地問帶來消息的靈犀山莊弟子“殺狼大會”是什麼?

武林大會、英雄會以及《鹿鼎記》裡的殺龜大會他都聽過,可是這殺狼大會是聞所未聞,難道江湖上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瞭解的。

自認為熟讀金庸古龍梁羽生黃易的方狗仔不得不感慨一句“吾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

靈犀山莊的大弟子見過方希其幾面,加上如今方希其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大家對於他的八卦天賦均有所耳聞,便也沒有隱瞞,直言道:“殺狼大會指的是要武林白道聯合起來,一起剷除天狼水寨……”

“天狼水寨?”方希其額頭上飄起無數問號。

見方希其眉間皺褶加深,大弟子又無奈地解釋道:“天狼水寨是江湖黑道之首,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他們有三位當家,大當家霍燕飛的武器是一把九環金刀,武功十分霸道,外號‘金刀修羅’。二當家是個女人,叫什麼名字沒人知曉,只知道她的武器是長長的指甲和頭髮,而且經常在半夜三更殺人,從不落空,外號‘三更死’。三當家陳瑾是個半大小孩,據說是個練武奇才,年紀小小武功已經不遜於其他兩位當家,狠辣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三人行事詭譎,作風毒辣,死在天狼水寨手裡的人不計其數,江湖正道都對其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方希其聽得津津有味,半晌瞪大眼睛道:“這麼傳奇的幫派,這麼狗血的傳奇,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眼裡飽含控訴。

大弟子:“……”

“所以,這個殺狼大會就是為了除掉天狼水寨而召開的咯?”方希其摸著下巴,敢情金庸先生的殺龜大會不是原創,果然文學作品都是源于生活高於生活啊。

大弟子點頭道:“之前天狼水寨雖然無惡不作,但是畢竟沒有惹到九派三莊四族頭上,白道各派雖然有時嘴上說說,但是也沒有真的跑去找天狼水寨麻煩。但是前不久天狼水寨突然放話,要九派三莊四族尊天狼水寨為武林之首,推舉霍燕飛為武林盟主,不然就血洗江湖白道……”

方希其聽得嘴角直抽:“那天狼水寨不是腦殘吧,他一個黑幫再大也是有限,居然膽敢跑去挑釁九派三莊四族,這基本上是準備對抗半個江湖了吧……”心中默默補上一句:他以為他是party嗎?

大弟子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方希其見狀皺眉道:“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別擺著一張苦瓜臉。”

“這件事關係到九派三莊四族的聲譽,本來姑爺叫我別跟你說,不過小姐說你說不定可以發現些什麼,叫我偷偷告訴你。”

偷偷告訴!

一般用上這樣的詞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八卦。方希其內心很興奮,臉上很鎮定,故作淡定道:“哦,是嗎?說說看。”

“其實在前一段時間,九派三莊四族的武學寶典連續被偷走,因為都被偷得無聲無息,各派覺得很沒面子,所以都沒聲張。直到前幾天,歐陽家的大公子歐陽蘭亭被發現昏迷在歐陽家門外,身上受了重傷,而且蹊蹺的是,傷他的正是歐陽家的獨門武功歐陽上尚掌。本來歐陽老爺以為是家族裡出了叛徒,不料隔天就收到了天狼水寨的戰書,還說如果九派三莊四族不臣服,就用各派的武功把各派逐個滅掉。這時大家才知道,偷了各派秘笈的,正是天狼水寨。只是這天狼水寨是如何做到的,卻沒有人想得明白了。”

方希其眯起雙眼看那弟子:“真的想不明白?”

大弟子尷尬道:“想不明白只是表面上的,其實大家心裡已經有了定論,但是無憑無據,萬一冤枉了好人,對九派三莊四族的聲譽影響不好,所以大家都沒說。”

方希其點點頭,把耳朵湊過去,神秘兮兮道:“沒關係跟我說,全世界都知道我最守口如瓶了。”

弟子:“……”

“好吧。”見他沒有說的意思,方希其無謂地聳聳肩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九派三莊四族都在懷疑雙面神偷李素手吧。”

大弟子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方希其撇撇嘴,一臉得瑟:“你以為我堂堂八卦報社社長幹假的啊?”斜了他一眼,又道,“我不止知道你們懷疑李素手,還知道那些門派都是被蛀空了機關暗室才被偷了秘笈,我沒說錯吧。”

大弟子更是震驚不已,各派丟了秘笈這種大事,再怎麼遮掩也多少走漏了風聲出去,但是被蛀空機暗室這件事卻是各派的心頭刺,誰也不會拿出來說,若非他是靈犀山莊僅次於淩悲雲的首席大弟子,也不可能知道這麼隱秘的事。

難道真如小姐所說,方希其可以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事情?

大弟子心裡有了計較,便不再刻意隱瞞,道:“其實還有一件事……”看了看方希其,見他一臉看透紅塵的淡定,便咬咬牙道:“我們山莊之前跟各派說,我們的秘笈也不見了,其實,我們的秘笈並沒有被偷。只是莊主怕會引起其他幫派的懷疑才這麼說的。但是我們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只有我們山莊的秘笈沒事?”

方希其嗤笑道:“大約是淩悲雲婚禮上的長明燈柱幫你們擋了這一劫吧。”

大弟子聞言震驚地抬起頭,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許多東西。

對了,那根燈柱不正是被蛀空的麼?

方希其看大弟子的表情,心想他大約已經明白了,便笑著把他打發走。

 

大弟子一走,方希其便陷入了沉思,淩悲雲婚宴那晚見到的那一幕又重新再腦海裡過了一遍。

狗仔就是這點能耐好,能把看過聽過的牢牢記著。

那晚柳飄飄在長明燈柱那裡拿起了一隻蟲子,李素手說那叫“潰堤蟻”。

李素手質問柳飄飄關於各派秘笈失竊的事情的時候,柳飄飄的態度幾乎是默認了。

那麼,如果偷秘笈的人是柳飄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些秘笈又怎麼會到了天狼水寨手裡?

方希其心裡忽地一震,一個大膽的假設在腦海中成型。

大弟子剛剛說,天狼水寨的二當家是個女人……

不可能不可能,一個小小的員外千金怎麼可能是黑寡婦?

可是,她的所作所為,見識手段,都遠遠超過了養尊處優的員外千金所能達到的高度。

方希其又想起了柳如絮的死,對自己的姐姐尚且這麼殘忍,那麼對別人的話……

方希其狠狠打了個冷噤。

 

賀歸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景象。

方狗仔站在樹蔭下發呆,平時的敏銳完全不見,大大的眼睛時而擔憂,時而呆滯,時而驚恐。

賀歸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就這麼站著也可以有這麼多種情緒,可是心情卻不由自主地飛揚起來。

他似乎就是,特別喜歡方希其這種輕易將喜怒表露出來的性格,不矯揉不做作。

走過去揉了一把他腦袋,如今他的頭髮已經長到肩膀以下,開始死活要去削掉,好不容易才被王婆留了下來,然後跟著洪小翠學了好久紮頭髮,終於能夠紮起一撮沖天小辮子。

賀歸臉上沒什麼表情,出口的聲音卻比平時要溫柔幾分:“在想什麼?”

方希其被突如其來的一陣撲棱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賀歸後,才傻傻地看著他,許久,眨巴著眼睛道:“阿歸,我們去參加殺狼大會吧。”

有熱鬧不湊,有違狗仔宗旨。

賀歸被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搞得莫名其妙:“什麼殺狼大會?“

方希其立刻興奮地把大弟子帶來的消息複述了一邊,期間不忘加上自己自認非常客觀其實帶有濃重主觀個人色彩的評論,末了不忘加上一句道:“阿歸,這麼精彩絕倫的一件事,如果不親自參與,一定會抱憾終身死不瞑目就算穿回去都沒臉說自己在武林混過的,阿歸,這是絕佳的新聞素材,就這麼一個大會,前前後後林林總總我起碼可以出上十個專題,而且絕對題題大賣,熱爆全江湖……”

賀歸頭疼地捏住他的臉,阻止他繼續往下說,然後淡淡開口道:“很危險。”

“廢話,不危險怎麼能成熱點?”方希其理所當然地叉腰道,鼓起被賀歸捏住的臉頰道,“阿歸,我知道很危險,可是,難道你不保護我嗎?”最後一句話眼裡已經滿含控訴,似乎賀歸敢說一個“不”字就立馬晉升武林第一負心漢。

賀歸眼裡一片陰沉,看不出情緒,良久,鬆開捏著方希其臉頰的手,話裡帶了淡淡的歎氣:“我拿什麼保護你?”

“阿歸,你行的!”方希其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阿歸,作為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我一定會無條件相信你。”

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賀歸啞然失笑,他自己都不確定的事,大約只有方希其可以這麼信心滿滿地說出口。他甚至懷疑,方希其這麼相信她,並不是完全沒有條件,相反,可能是因為有一個最安全的條件。

可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呢?

 

 

50、小賀老闆和小方社長 ...

 

 

於是在方希其的堅持之下,悅來客棧和八卦報社兩大集團的武林大會之行便定了下來。這次出行的團隊非常簡單——悅來客棧老闆賀歸,小開賀破曉和八卦報社社長方希其。

為了為這次的出行熱身,方希其特地出了一份《八卦日日報》的號外,標題就叫《賀老闆方社長親切訪問九派三莊四族,為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武林人士帶去溫暖》,當然,只印了一份供自己YY

賀歸完全不能理解一篇嚴重脫離現實,充滿魔幻色彩的報導有什麼值得方希其笑一路的,方希其看著他,神秘兮兮道:“有家鄉的味道。”

賀歸--:“你們家鄉喜歡這種不實報導?”

原本是當玩笑一問,不料方希其還真的認真點起了頭:“是啊,我們都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嘛。”

 

一行三人——方希其稱之為一家三口便一路笑鬧到了九重山下的三月鎮。

就像TVB古裝劇裡演的一樣,武林大會舉辦地點附近的城鎮總是人潮爆滿,客棧滿員,方希其望著滿大街的壯漢女俠,不由得嘴角直抽:原來中國的人口問題從古代便初見端倪了。同時心中暗暗期待古裝劇中那種小情人一起去投店,結果由於人數太多房間爆滿恰好只剩下最後一間房,於是兩人不得不共住一間房然後天雷勾動地火最終演變成乾柴烈火的情況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 =方狗仔已經完全無視賀吉祥物的存在了。

就在方希其YY得漸入佳境的時候,賀歸已經熟門熟路地將他引到一家客棧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方希其傻兮兮疑似要流口水的笑臉,道:“到了。”

方希其回過神來,抬頭一看——燙金的“悅來客棧”四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簡直要刺瞎他的黃金狗眼。

方希其震驚地看著賀歸:“老闆,這是……”

“分店。”賀歸淡定道,拉著賀破曉率先走了進去,方希其一邊感歎自己傍上大款一邊忙不迭跟上。

店裡熙熙攘攘,留著山羊須的掌櫃正被兩個搶最後剩下的一間房的壯士拉著理論,眼角餘光透過重重人群看見大老闆大駕,立刻撇下爭執中的客人,一臉諂笑地小跑過去,對著賀歸鞠躬道:“老闆,您終於到啦。”

賀歸淡淡地點頭。

掌櫃又道:“您吩咐留著的兩間上房我都準備好了,是現在去休息嗎?”

賀歸繼續點頭,道:“你繼續照看生意,找個人帶我們上去就行了。”

掌櫃連忙喚來一名小二,方希其一邊跟著小二往客棧二樓去一邊不滿地嘟嚷著:“萬惡的資本家,都說顧客是上帝,上帝都沒房住自己竟然好意思留兩間……”唉,要是只留一間該多好啊,難怪賀面癱一直討不到老婆呢,就他這麼不解風情,但凡正常點的女人都不能接受。

可是話說回來,要是賀歸很解風情很浪漫說不定早就被其他女人揀去了。

那他到底是要不解風情好呢還是要浪漫點好呢?

一直到了房門前,方希其還一直在糾結著賀老闆究竟是浪漫好還是不浪漫好的問題。結果人家賀歸站在房門前,指著隔壁的房間對賀破曉道:“破曉,你自己睡一間房。”

方狗仔震驚了。

賀吉祥物真的驚了,扁著嘴道:“爹爹,我……我不敢……”

賀歸淩厲的雙眼一瞥:“出門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了?”

賀破曉委委屈屈地低下頭:“要做個勇敢的男子漢。”

“然後呢?”

“要自己睡。”

“那你答應了嗎?”

“……”賀破曉沉默了一陣,終於吸吸鼻子,“答應了。”而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一臉慷慨赴義的表情走到隔壁門前,緩緩地推開房門。

方希其目睹了這一幕的全過程,畫面最後定格在賀破曉那張圓乎乎的包子臉上不倫不類的堅毅神情,同時定格的還有自己張大的嘴巴。

賀歸在一旁輕輕地扶了一把他的下巴,聲音一貫的淡然:“掉下來了。”

方希其的的下巴在感受到賀老闆的輕撫的一刹那猛地收了回去,咽了咽口水道:“老闆,破曉睡一間……那我們……”

賀歸輕輕抿嘴:“我們睡一間。”

方希其:“……”

“老闆你是說真的嗎?”片刻後,方希其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確認,在得到賀老闆肯定的點頭之後,兩眼驀地一亮,“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洗洗睡吧。”

賀歸:“……”

於是賀老闆眼睜睜看著方希其飛快地吩咐店小二抬來熱水,又迅速地把自己洗得香噴噴地上床蓋好被子,睜大眼睛看著他道:“老闆,你也早點洗澡睡覺啊。”

賀歸一貫清明的思路有些暈乎起來,雖然知道方希其跟自己知道的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可是往往還是會被他的某些行為震驚。

比如眼勤這一出,自己是否可以將之理解為……邀請?

賀歸恍恍惚惚中好像看到一隻乳豬把自己洗淨拔毛塗好蜂蜜醬汁然後跳上烤架,一邊歡快地在火焰上翻來滾去一邊叫著:“快來吃我快來吃我……”然後賀老闆淩亂了。

雖然自己設計了這次同房的機會,也是有想要將兩人的關係推進一步的原因,但是從主動變為被動,賀老闆還是有些消化不良。

強作鎮定地在方狗仔一臉興味的探究目光下洗完了澡,賀歸慢條斯理地吹熄蠟燭,翻身上床。已經等得睡眼朦朧的方狗仔感到身邊的床鋪一沉,瞬間像打了雞血一般,HP全滿。

“老闆!”方希其輕聲叫了一聲。

“嗯。”黑暗中,賀歸看不到方希其的表情,但是奇異地卻能感覺到他的緊張,也許是因為他忽然變沉重的呼吸,也許是因為他在離自己腰一寸外猶豫的手。

沒錯,儘管看不到,賀歸卻能感覺到方希其那只猶豫不決不知是不是要放到自己腰上的手。

還以為他真的是豪放外向不拘小節無所禁忌呢,賀歸無聲一笑,主動伸出手,攬住方希其的腰,輕聲預告:“我要親你。”

然後,不等方希其回答,溫熱的雙唇便奪去了他的聲音。

方希其的唇被覆著,發不出聲音,只好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想要把眼前的人看清楚,奈何光線不足,只能勉強看出個輪廓。

可是即便只有這樣,也足夠讓他的心在熱烈的吻中安定下來。

無論眼前的男人是多麼的冰冷、漠然、不解風情,他的唇終究是熱的,他的心,也應該跟自己一樣,會因為這個吻而瘋狂跳動吧!

方希其迷迷糊糊地想著,意識漸漸抽離身體,只留下快感在四肢百骸中蔓延。

賀歸的手順著他的腰線往上,輕輕地撫摸過他的背脊,引起他的一陣戰慄,方狗仔好不容易回歸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被挑開了,光裸的皮膚摩擦著柔軟的棉被,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方希其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身體自有意識地,就想向賀歸靠近。

然後相貼的下半身敏感地感覺到了賀老闆的偉大。

咳,方希其一個激靈,如果他沒有feel錯的話,小賀老闆應該比小方社長大了一個size不止。

方社長於是羞澀了。

感覺到方希其微微向後挪動的身體,賀歸以為他要臨陣脫逃,當機立斷地扣住他的腰身道:“怎麼了?”

“那個……”方希其咽了咽口水,“賀老闆,那個……我覺得我需要再準備一下。”

雖說從選擇賀老闆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了獻菊的自覺,但是每每對上賀老闆的偉大之處,又免不了要退縮,方希其覺得這是身為一個剛剛彎沒多久的男人的正常生理反應,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賀歸卻下意識地以為他是在找藉口逃避兩人間的親密,其實也不能怪他這麼想,實在是每次親熱的時候一到臨界點方希其就打退堂鼓,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就不怪他要起疑心了。

賀歸不是個敏感的人,可是事情關係到方希其,難免要多想一些。

他不是那種肚裡有很多彎彎繞繞的人,既然有疑問,便直接問出來:“希其,你是不是其實不想跟我在一起?”

“怎麼會?”方希其連忙否認,“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那為什麼每次一到……這個時候你就要逃?”賀歸語氣裡竟有些委屈。

方希其一方面訝異于賀歸類似撒嬌的語氣,一方面又因為賀歸話裡流露的委屈而心軟起來。

於是原本的一肚子推辭都說不出口了。

歎了口氣,既然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何不就將之提前到這一刻呢?

方希其認命一般地又靠上前去,伸手覆住小賀老闆,低低的聲音蒙上一股情|欲色彩:“賀歸……”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叫賀歸的名字,後面想要說些什麼,卻想不起來了,那名字像是魔咒,一出口,便把自己的思緒一併抽離。

於是剩下的,便只有一室喘息。

 

 

51、悅來客棧是非地 ...

 

 

“方希其,頭條呢?我要的頭條呢?”

“方受受,陳曦西跟謝鋒是不是一對啊?”

“阿其阿其,陳欣莉真的是靠潛規則上位的嗎?天啊,她可是我的女神啊~

……

“拜託你們,一個一個來,別吵行不?我腦袋疼~”方希其揮著手把那一群面目模糊的人趕開,不料手被人一把抓住一拉,猛地跌進一個寬厚的懷裡。

“天亮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進耳裡,讓方希其模糊的神智猛地一震,瞬間清醒過來。

“啊哈~阿歸啊~早啊~”方希其打著哈哈。

“夢見什麼了?”賀歸竟然一大早就笑得眉眼彎彎,讓方希其猛地打了個寒戰,昨夜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於是……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屁股後那火辣辣的痛。

靠,沒想到賀歸就是傳說中的一夜七次郎,方狗仔為自己小菊花的未來感到憂心忡忡。

“沒什麼。”方希其心虛地不敢看賀歸的眼,虛張聲勢道,“快點準備好出發啦,去晚了霸不到好位置我唯你是問。”

“是,唯我是問。”賀歸顯然對於方希其的小脾氣樂在其中,摸了一把他的腦袋,又把準備好的衣服拿給他,道,“你先穿好衣服,我去看看破曉準備得怎麼樣了。”

方希其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子還光溜溜的,頓時臉上一紅,猛推賀歸道:“快出去快出去。”

賀歸心情愉快地離開了。

待房門一合上,方希其才懊惱地一拍自己的腦袋,事情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昨晚的那個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自己內心的恐懼。

是的,其實他心裡一直很害怕,剛來這個時代的時候,怕自己回不去。

現在還是這樣,但是不同的是,他還要害怕,萬一回去了,他和賀歸之間怎麼辦?

這是一種矛盾的心裡,害怕回不去,因為他始終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即使自詡有小強般的適應能力,不適合的終究不適合。

但是回去了呢?在這裡投下的與收穫的感情要如何安放。

感情和物體不一樣,不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消失,它們會跟著他一起穿越時空,在另一個時代裡,繼續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住他的心。

而人卻要在不同的時空裡,相互思念而無法觸碰。

方希其糾結地穿好衣服,最後深吸一口氣,擦,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既然事情發生了,就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等方希其穿好衣服梳洗完畢下樓,賀歸和賀破曉已經一邊吃早餐一邊等他了。

賀破曉一見方希其便嘟起包子臉道:“希其哥哥,你怎麼起那麼晚,太陽都曬屁股了。”

方希其尷尬地笑笑,內心腹誹:“還不都怪你死鬼老爹。”

似乎感受到方希其的怨氣,賀歸忙敲了一把賀破曉的腦袋道:“希其哥哥幹的活多,自然要睡晚一些。”

賀破曉天真地仰起臉問道:“希其哥哥晚上還要幹活啊?幹什麼活啊?”明明昨晚方希其跟自己是同時進房的,難道進房後他還要幹活?

賀破曉覺得希其哥哥好可憐。

方希其聞言整張臉都黑了下來,見賀歸似乎還真打算回答,立刻上前推了他一把:“喂,適可而止啊。”

賀歸嚴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嘴角不經意漏了一抹笑。

方希其翻翻白眼,純爺們懶得跟他斤斤計較,自顧自坐下來吃早餐。

就在他吃得正happy的時候,門外忽然竄進來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大漢身後追進來四五個家丁模樣打扮的人,那為首的一個叫道:“李素手,你要是識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要不然可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了。”

方希其聞言一驚,李素手這名字他聽了無數次,可算得上如雷貫耳,可是真人一次沒見過,就是在靈犀山莊那次,見到的也不過是張假皮相,難道眼前這個大鬍子就是傳說中無所不偷,無所不能偷的雙面神偷李素手。

方狗仔看著那張粗獷的臉龐,總有說不出的違和感,看來,又是一張假臉了。

只見那大漢一邊四處飛奔,上躥下跳,一邊嘿嘿笑道:“那也得你能抓到我才算數。”此時正是早膳時間,店裡客人正滿,被他這麼一搞,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大堂內一時罵聲不絕。

那群家丁見狀惱怒非常,紛紛抽出武器作勢要動手。

那廂掌櫃的連忙出來喝住道:“你們都給我住手,悅來客棧可不是你們胡來的地方。”其實要是在平時,掌櫃是根本不會出聲的,客棧開在江湖地就料到了會有是非起,江湖幫派牽連廣闊,小小生意人是能不惹就不惹,可是今日大老闆就在堂上,他這掌櫃的要任由這些人在店裡撒潑胡來,只怕是要飯碗不保。

為了生計,掌櫃的就是心裡打悚也得硬著頭皮上。

那為首的家丁一看是客棧掌櫃,壓根就沒給放在心上,冷哼道:“掌櫃的,這李素手是我們南宮世家要抓的人,我勸你最好少多管閒事,若不然讓這賊人跑了,我們老爺少爺怪罪起來,只怕掌櫃擔不起這個罪名。”

“南……南宮世家……”掌櫃的沒想到眼前這些家丁竟然是武林中赫赫聞名的四大世家的人,好不容易鼓起的一點勇氣又像被針紮了一樣,一下子漏光了,心裡發愁,只好額頭冒汗地望向賀歸的方向,試圖從大老闆那裡得到一點指示。

賀歸悠悠然地放下手上的筷子,淡淡道:“你們要抓人還是要殺人都跟我沒有關係,但是我悅來客棧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由著你們這些人撒潑放肆的,你們要有本事就在客棧外把人抓住,沒本事,就給我乖乖滾出去,不然今日我客棧裡缺了一條凳子腿,我都給算到南宮世家頭上,到時你們老爺要是臉上難看怪罪下來,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

賀歸聲音不重,一番話慢條斯理說下來愣是讓在場的人身上一寒。

今日三月鎮裡湧進大量武林名士,那為首的家丁不敢大意,硬著頭皮道:“你是誰?”

賀歸頭一撇:“我是客棧的老闆,賀歸。”

那家丁一聽,原來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當下嗤笑道:“原來是客棧老闆啊,我看你說話那架勢,還以為是哪個幫派的掌門呢,賀老闆,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了,李素手這個人我們是一定要抓到的,至於您客棧的損失……不好意思,你要怪就怪那小偷怎麼就偏偏挑中了您的客棧呢?”

話一說完,對著身後的人喝道:“上。”

那幾個家丁得令,正要抽出武器沖過去圍堵李素手,卻聽得身後一聲破空之聲,一支翎羽箭擦著那為首的家丁的頭皮飛過,釘到了大堂正面的牆上。

那家丁頭皮一麻,厲聲喝道:“誰?”

轉身一看,只見淩悲雲背著箭頭,手挽長弓闊步走進客棧,他的身旁是一身紅衣,換做夫人打扮的謝靈羽。身後跟著靈犀山莊的數名弟子。

淩悲雲一進客棧,便冷冷地掃了那家丁一眼道:“南宮世家好大威風,連一個小小的奴才都這麼放肆。”

那家丁臉上一黑,但對方是靈犀山莊的大小姐和新任姑爺,也不敢口出惡言,假笑道:“淩少俠,這是我們跟悅來客棧的事,不知怎麼得罪了淩少俠呢……”

這廂家丁話還沒說完,那邊方希其已經歡樂地站起來道:“大淩,大謝,你們也來啦,hohoho~~太好了,有你們護航,我就可以放心去挖八卦了……”

謝靈羽臉上掛下一排黑線,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胡說什麼呢?”

賀歸也拉了他一把,語氣中有些不悅:“怎麼我就讓你那麼不放心?”

方希其後知後覺地想起身邊還坐著一個大醋缸,連忙扭捏著坐下道:“哪會哪會,我不就是跟他們客氣一下嘛,有你在我最放心了!”

賀歸抽抽嘴角,賀破曉眨著眼睛想:最近爹爹和希其哥哥好奇怪啊!

那邊那家丁意識到原來這悅來客棧跟靈犀山莊還有這麼一道關係,心知今日是討不了好果子了,當下說了句:“得罪。”又瞪了李素手一眼,便灰溜溜地走了。

南宮世家的人一走,淩悲雲和謝靈羽自然地走到賀歸和方希其一桌坐下,隨從則自己找了張桌子吃東西。

方希其嘿嘿笑道:“大淩,大謝,我就想著這麼大個盛會總能遇見你們的,沒想到真見著了。”

淩悲雲黑著臉道:“你追求八卦的精神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真是到哪都能見到你。”

方希其不以為恥,一臉得意地笑道:“好說好說~

正說著話,忽然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過來,拍了方希其的肩膀一把:“兄弟,多虧你幫忙哈。”

方希其嚇了一跳,一抬頭,卻是那滿臉鬍子的李素手。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順手而已。”方希其毫不愧疚地把功勞統統攬下,道,“阿李神偷啊,所謂相逢就是有緣,不如一起坐下來,吃吃早飯~”方希其笑得如春風暖陽,內心的小算盤已經打得啪啪響,眼前這個可是武林第一神偷啊,別的不說,光是這個名號就足夠《八卦日日報》寫個專題,更別說他看起來似乎掌握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要是跟他把關係給打好了,那武林八卦還不源源不絕。

李素手似乎被方希其的熱情震驚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反應過來,他也是率性之人,當下也不扭捏,笑著坐下道:“正好正好,我也還沒吃早餐呢。”

李素手剛坐下,淩悲雲忽然挑起一支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點住他的脖子,冷笑道:“李神偷,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問你。”

 

 

52、來做線人吧 ...

 

 

淩悲雲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方希其和李素手臉色一變,方希其心中暗罵:你個死大淩,你這樣威脅他我還怎麼跟他套近乎拉關係拿爆料,死腦筋的古人真是一點問話的技巧都沒有,就只會武力威脅武力威脅balabala……

方希其內心詛咒得起勁,李素手反倒是很快冷靜下來,粗狂的臉上露出與皮相不符的斯文淡定的笑,道:“淩大俠問話的方式還真是讓李某不敢恭維。”

淩悲雲臉上冷笑不變:“李神偷在江湖上的作為也讓在下不敢恭維。”

“喲~”李素手牛眼一挑,風騷的表情配著滿臉的胡渣生生讓人冒出一股寒氣,“我就是個偷兒又怎麼了?大家都是江湖上滾過來的,我靠雙手吃飯有何不對?說起來,我頂多就是摸摸錢財,不傷人性命,倒是義正言辭的淩大俠,你這‘江湖第一箭手’的稱號可不知是拿多少人命換來的。真要比,還不知誰的手乾淨些呢?”

淩悲雲臉不紅氣不喘,一點慚愧之色不見,道:“既然你也是江湖上過來的人,就該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妙手空空固然本事,可也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順的。”

李素手冷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空口無憑,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啊。”

淩悲雲淡定一笑,意味深長道:“既然你也會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真要拿個證據出來又有多難。”

方希其被淩悲雲的無恥震驚了,果然看起來越正直的人越腹黑,這人要放到現代那就是公務員啊,國考都不用參加了,直接錄用啊。

李素手顯然也沒想到淩悲雲堂堂名門正派竟然完全不講道義不顧臉皮,當下瞪大眼睛,良久才怒道:“我靠,真是誰不要臉誰就贏,你這算什麼名門正派啊,什麼世道啊?”

淩悲雲斂容道:“李素手,你不是傻瓜,應該知道我這麼做並不是害你,相反,我是在幫你。九派三莊四族的東西接連失竊,不管是誰做的,只要這賊人抓不到,你早晚是要出來頂罪的。”

李素手啐了一口:“這江湖正道當真是由你們幾個大派說了算的。”

淩悲雲冷笑:“成王敗寇,武林之中弱肉強食有何奇怪?你又不是第一天出來行走,難道還會不懂這個道理?”

“你們狗眼都瞎了不成?”李素手哼道:“那歐陽蘭亭的事還沒讓你們明白過來?”

淩悲雲聳肩:“歐陽公子的事只能說明這件事跟天狼水寨有所牽連,可是誰又能保證,不是你跟天狼水寨相勾結,來個裡應外合呢?”

“我草,你他媽怎麼不去橋底下說書啊?”李素手差點化身咆哮帝,“你妹的我要跟天狼水寨勾結現在還輪得到你跟我唧唧歪歪的?早叫那三更死的黑寡婦吸幹你了!”

方希其也有些看不過去,眯著眼看了淩悲雲一眼道:“大淩,身為一個媒體人,我的責任就是追求真相,還給弱勢群體一個清白,所以,我是萬萬不能贊成你現在的做法的!”

淩悲雲翻了個白眼,道:“我是在幫他。”

一直沉默在旁的謝靈羽也幫腔道:“方希其,不是我們故意為難他,各派寶物失竊這件事疑點重重,李素手是目前我們想到唯一有能力從各大派偷到東西的人,如果他不交代清楚,就算我們不找他麻煩,其他各派也不會放過他的。”

“像是這麼回事。”方希其摸摸下巴,隨即一臉正義加鄙視的表情看著他們道,“但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這麼恐嚇人家啊?正所謂對待知情人,我們應該做到像春天般溫暖!給他們想要的,用溫情感化他們,像你們這樣動不動武力威脅,言語恐嚇,那是最要不得的了!”

淩悲雲和謝靈羽:“……”

“咳。”淩悲雲強作鎮定,道,“你說的春天般的溫暖……是怎麼個溫暖法?”

方希其嘿嘿笑道:“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溫暖,比得上銀子的溫暖呢?人在江湖漂,說到底也就是求財嘛~我看要不這樣吧,大淩你給點錢,就當是跟李神偷買消息的‘線人費’……”邊說邊又轉向李素手道,“阿李神偷,線人費你懂不懂啊?就是你給我們提供消息,我們給你錢,這是一筆長期生意來的,只要你有源源不斷的消息提供個給我們,我們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提供給你,這種互惠互利的合作方式既不費力氣,又不傷和氣,你也不用冒著偷東西被抓到,然後被人打死在街頭的危險,你說多好是不是?”

李素手囧道:“我偷東西從來沒被抓過。”

方希其瞪他:“以前沒有過,不代表以後也沒有,所謂走的夜路多,早晚碰見鬼是不是?”

淩悲雲已經被他雷得不想開口,倒是李素手很鎮定,笑眯眯道:“我對我的手藝是很有信心的,不過你說的話我倒還愛聽,這才是公平交易嘛,行,這樣吧,你們給我一萬兩,我把真相告訴你們。”

一萬兩不是小數目,但是對於財大氣粗的靈犀山莊來說並不是付不起的,淩悲雲正想開口,方希其已經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李素手的鼻子怒駡道:“一萬兩?你還不如去搶!我靠,你是沒賺過錢不知賺錢辛苦是不是啊?一萬兩,老子要賣多少份報紙才賺得回來?你這樣輕輕鬆松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就想從老子身上刮走一萬兩,我呸!”

李素手顯然料不到方希其忽然變臉,被震得一愣一愣的,桌上的其他幾人也沒想到他剛才還大談什麼春天般的溫暖一轉眼就魔化了,一時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爹爹。”包子吃到一半的賀破曉靠到賀歸耳邊,低聲問道,“希其哥哥……怎麼了?”

賀歸摸摸下巴,面無表情道:“這種現象我聽他說過,好像叫……對了——狂化!”= =

李素手抽抽嘴角:“價錢這個東西,可以再商量的嘛……你那麼激動幹嘛?”

“哼。”方希其哼道,“一萬兩換做是你不激動?又不是腦殘和富二代。”

李素手無奈擺手道:“行行行,那你說,什麼價位合適呢?”

“一千兩,不二價。”方希其一開口就給人家砍了一個零,說完悠悠然坐下擺弄一個大菜包。

“噗——”李素手一口茶水差點噴到淩悲雲臉上,登時咳嗽不止,“一千……一千兩……你還……還真說得出來。”

“阿咧,一千兩是很失禮你是不是?”方希其冷眼看他,“一千兩可以讓普通人家娶妻生子,安安穩穩過上一輩子了你知不知道?再說,本來你可是連這一千兩都沒有的,要不是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虎口奪食多方爭取的話別說這一千兩,你連小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你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嫌少,我靠,嫌少就不要了,大淩,插死他!”

淩悲雲抽抽嘴角,手裡那指著李素手脖子的筷子反而不知怎麼放是好。

“罷了罷了。”李素手無奈地擺擺手,“一千兩就一千兩吧,我就當夜路走太多碰見鬼了。”

方希其哼哼兩聲:“要真是鬼才沒這麼客氣,跟你有商有量的。”說著轉向淩悲雲伸出右手,手心向上:“來吧,大淩,一千兩。”

謝靈羽眯著眼看他:“方希其,你說的口沫橫飛,我還以為這一千兩你準備自己出的呢?”

方希其白她一眼:“所以說女人家就是小氣,鼠目寸光的,錢我來出?怎麼現在這消息是我要的嗎?是嗎?”

“行啦行啦,說不過你。”淩悲雲無奈地向謝靈羽遞了個眼神,謝靈羽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從袖裡拿出一張銀票要遞給李素手,不料剛遞到一半就被方希其截了過去。

“你幹嘛?”謝靈羽瞪他。

方希其用鼻孔看她:“分勞務費。”說著笑眯眯轉向賀歸道:“阿歸,給我五百兩。”

桌上一干人被他那一聲親昵自然的“阿歸”震了一下,賀歸則在震驚的眼光的包圍下淡定地摸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方希其。

方希其拿過銀票又遞給李素手道:“哪,一人一半,這五百兩是你的。“

李素手回過神來,一臉無語道:“喂,消息是我出的,為什麼要分你一半?”

“你這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小賊,沒有我的辛苦談判哪裡來的這一千兩?”方希其瞪他,“一句話,你要是不要?若不要?這五百兩也歸我。”說著作勢就要收起那五百兩的銀票。

李素手急忙搶過去:“當然要,有總好過沒有。”拿到手裡,又覺得有些落寞:“我靠,我今日總算遇到比賊都狠的,你這明搶光明正大,土匪都不是你的對手。”

方希其一臉鄙視:“我光明正大是因為我是掌握真理的一方,哪像你們偷雞摸狗才會見不得光的。”

“行了,別吵了。”淩悲雲頭痛地阻止他們繼續拌嘴,看向李素手道,“李神偷,錢你已經收了,現在可以把真相告訴我們了嗎?”

李素手神秘一笑:“那是自然。”

 

 

53、風雨前奏 ...

 

 

對於傳說中的武林大會,方狗仔一直充滿了嚮往,其根源無外乎金庸先生在其小說中描寫過的無數激動人心的大會場面。《笑傲江湖》中五嶽劍派的比武場面,《天龍八部》裡少林寺前喬峰藝壓群雄的蓋世之姿,《神雕俠侶》裡郭襄生日之時,楊過三件大禮震懾全場的經典描寫,無一不讓人激動期待。

難得有機會來一次古代,難得竟然可以親身進入江湖,不全部都看一遍,又怎麼對得起自己堂堂神手方之名?

於是進入正義台範圍之後,淩悲雲和謝靈羽就恨不得能離方希其遠遠地,不要被別人看出來他們認識。

看他那雙目放光摩拳擦掌的樣子,知情的知道他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來殺豬賣肉的。

方希其見淩悲雲和謝靈羽不動神色地越走離他越遠,毫無自覺地一眯眼,拉了淩悲雲一把,道:“大淩,你站那麼遠幹嘛,快給我介紹介紹這些武林名人啊。”

站在一旁的賀歸瞄一眼方希其拉著淩悲雲的手,面上一寒。

由於考慮到武林大會現場形勢複雜,帶著賀破曉難免多有不便,賀歸便將小孩托給客棧掌櫃,自己則全身心看住方希其。現在看來這麼決定果然是對的,自己這個情人一點名草有主的自覺都沒有,竟然當著自家老攻的面對其他男人動手動腳。

不動聲色地搭住方希其肩膀把他拉回來,賀歸冷著聲音道:“看大會就看大會,看什麼名人。”

淩悲雲不知怎麼就覺得身上一寒,眼帶疑惑地看了一眼賀歸,自從這次重新見到這兩人,就老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同以往,可到底是什麼,自己又怎麼也想不出來。只是每次方希其離自己比較近的時候,賀歸周圍的氣壓就會不自覺低下來,感覺……有殺氣!

淩悲雲拍拍自己的腦袋,自己肯定是離方希其太近了,想東西也開始不著調起來,賀歸一個連鎖客棧老闆,有模樣有氣度,怎麼也犯不著為了個小二跟人家過不去吧。

淩悲雲這邊糾結萬分,方希其還不自知,身體順勢往賀歸懷裡靠了靠,道:“阿歸,你不懂啦,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所以歸根到底,這八卦都是人惹出來的,只要掌握了這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人物情況,就基本上掌握了半個江湖的八卦了嘛。”

“說起江湖名人以及他們的各種秘密,嘿嘿,這黑白兩道,還有誰敢說知道的比我多呢?”

突然響起的聲音很耳熟,方希其和賀歸扭頭,就見一名相貌平平的藍衣公子笑吟吟地出現在面前,一把摺扇故作風雅橫在胸前,那帶著幾分做作的笑看起來十分眼熟。

“李素手,你又易容了!”方希其眯起眼,臉上十分從容,但是心中對那神秘又神奇的易容術其實充滿了嚮往,到底是怎麼做到?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的?

靠,就這麼一個手藝,放到現代,絕對稱霸娛樂圈,驚豔整容界,秒殺韓棒子啊!

“噓——”李素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著方希其擠眉弄眼,“低調低調!”

開玩笑,易容就是為了隱藏身份,方希其這麼一嚷嚷,那還隱藏個屁啊。

方希其皺皺鼻子:“我還以為你不怕被發現呢!”

“非也非也。”李素手晃晃手指,“做我們這一行的,最最重要的,便是低調,再低調,隱藏行蹤是首要任務來的。”

方希其嘴角直抽:“我看你每次出現都風風火火,還以為你不知道低調為何物呢。”

“我也不想啊~”李素手一摸頭髮:“這不是人紅是非多,樹打大要招風,人怕出名豬怕壯嘛,像我這樣註定要發光的人,就好像黑夜中的螢火蟲,永遠都是那麼的耀眼……”

淩悲雲和謝靈羽已經聽不下去,趁著李素手說的正high的時候偷偷閃開了,方希其則是汗毛倒豎:“李素手,你老實說,你也是穿來的吧?”

李素手一頭霧水:“何為穿來?”

方希其看李素手的樣子不像作假,但是若他不是穿來的,又怎麼會星爺的經典臺詞,難道星爺不是原創,真正的原創竟是這千年之前的小毛賊不成?

不對,方希其腦中靈光一閃,李素手雖然不是穿來的,可是這時代裡還有其他穿來的人啊!

難道——

方希其腦中的思路未理清,忽聽得一聲清如山中泉的男聲喊道:“希其。”

方希其一驚,正待扭頭,不料李素手似乎比他更加激動,猛地一轉身,果然在熙攘的人群中,見到那天人之姿的白衣男子,正是滿堂香花魁娘子阮紹民。

“啊,大阮。”方希其大喜,張開雙臂作出擁抱的姿勢就要飛奔上去,卻被賀歸一把拉住猛地扯到懷中。

“希其,不准碰其他男人。”賀歸附在方希其耳邊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呼出的溫熱氣息讓方狗仔耳朵一癢,腦中不自覺浮現出昨夜的激情,頓時感到菊花隱隱作痛,遂推了賀歸一把,耳根微紅道:“注意場合。”

賀歸聳聳肩,場合,從來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當然,方狗仔的心情還是要顧及一下的。

阮紹民也算他們兩人之間的知情人,見賀歸完全不顧場合秀恩愛的彪悍行為暗暗佩服,這事別說是在古代,就是放到基情四射的現代,也沒幾對基友敢這麼出格的。

撐開摺扇遮住半邊臉,阮紹民假裝沒看到方希其的窘迫和賀歸眼裡隱隱的火光,上前道:“我一早就到了,找了你半天了呢。”

方希其奇道:“你怎麼會來的?”睜大的眼睛裡的潛臺詞是——滿堂香那見錢眼開的老鴇怎麼捨得放你出來?

阮紹民輕咳一聲,看了看一旁陌生的李素手,語帶保留道:“此時說來話長,以後再說。”

方希其也明白花魁蒲草其實是個純爺們的秘密不宜外泄,也就沒有細問,轉而給他和李素手引見。

李素手從方才見到阮紹民的時候起就一直魂不守舍,這會見阮紹民看向自己才慌忙回神道:“你……你好,我是李素手。”

方希其見李素手的反應很是驚奇,看李素手的樣子分明就是那些見到娛樂圈大牌偶像的純情粉,可問題這兩人第一次見面,要阮紹民是女裝打扮還好說,可問題是人家現在這麼爺們——靠,別是李素手也好這口吧。

作為一個剛剛彎不久的前直男,方希其還是無法理解基情四射的世界。

方希其心裡的九拐十八彎其餘幾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賀歸只是淡淡地瞥著阮紹民,這個人身份不明,但是跟方希其交情頗深,雖然方希其有幾個深交的朋友無可厚非,但是這個姓阮的相貌太出眾,不得不防。

李素手和阮紹民則已經就兩人的初次見面展開了親切的會談——

阮:“啊,你就是傳說中的雙面神偷啊,久仰久仰!”

李:“哪裡哪裡,阮公子龍姿鳳采,才真叫人相見恨晚呢。”

阮:“不過李神偷看起來跟傳說中有些不一樣啊!”

李:“傳說?什麼傳說?”

阮:“呵呵,傳說李神偷道骨仙風,白須垂胸,是個世外高人,沒想到現實中這麼年輕呢。”

李:“哎呀,那是易容,易容而已……”

阮恍然大悟狀:“原來是易容,咦,那不知道李神偷現在的模樣可是真容?”

李:“自然不是,呵呵……”

阮:“原來如此,那不知,在下可有機會一睹李神偷的真顏?”

李:“……”

對話戛然而止,方希其內心忍不住喝彩:“Good job!大阮!”這句話他想問很久了!

 

 

54、神偷的心事 ...

 

 

對於阮紹民突如其來的問題,李素手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答,少頃的停頓後,才略帶尷尬地撓撓腦袋,道:“也不是不行,不過這裡人多口雜,比較混亂,不如待以後有機會再給公子看。”

方希其聞言一愣,先不論阮紹民的要求是否合情合理,單是李素手作為神偷,保持神秘感是十分必要的,這一點看他平時有事沒事就換一張臉就可以看出來了,因此方希其也就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一看,但是萬萬沒想到阮偽娘這麼大魅力,這樣的要求李神偷竟然也答應?

阮紹民原本是隨口一提,沒想到李素手竟然這麼給面子,一時間也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搖著扇子笑道:“甚好甚好!”

談得正歡,忽聽人群中有人驚呼:“九派三莊四族的掌舵人出來了。”

幾人朝著正義台方向望去。

正義台位於九重山下,是用天然的大石頭鑿成的,約十丈見方,一面靠山,四角立著高聳的盤龍柱。

代表著武林正派的九派三莊四族的座位分列臨山兩面靠近正義台的地方,其他叫得上名號的門派位於其後,而無名小派則沒有座次,只能混跡于人群之中。

只見各派掌門皆著盛裝,昂首挺胸走向各自座次,架勢媲美T臺上的名模,一行人各自排開坐下,弟子立于其後,很是威風凜凜。

方希其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裝B大會?”

“那倒不至於。“阮紹民用摺扇半掩住臉道:“不過也相去不遠了!”

李素手頂著問號湊過頭來問道:“何為‘裝B’?”

“你看他們……”方希其任笑指了指那幫掌門人道,“身上是不是有一種明明很想炫耀很想獲得全世界關注卻又拼命假裝低調,自以為很脫俗的氣質……”

李素手果斷點頭。

“那就叫裝B。”方希其下結論。

“啊!”李素手恍然大悟,“受教了。”

沉默在旁的賀歸忽然道:“你們兩個很有共同語言。”

阮紹民嚇了一跳,一轉頭就見賀歸盯著自己和方希其,面癱的臉看不出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絕對和高興無關。

“呵呵,我們以前是同鄉嘛,這是家鄉話來的。”阮紹民流汗祈禱賀老闆別再追問了。

不過平時不燒香,臨時信耶穌是換不來保佑的。

“家鄉話?”賀歸目光炯炯,看得阮紹民一陣心虛,“你們家鄉到底在哪裡?哪天有空,不如一起走走?”

“咳,這個……”阮紹民被賀歸看得很有壓力,磕磕絆絆道,“不如問問希其……”

話音未落,忽聽得方希其大叫一聲:“好球!”

原來是這次大會的發起人之一,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博一招梯雲縱飛上正義台,南宮博年輕時是武林出名的美男子,風度翩翩,現在雖然年老,但是仍保留著幾分年輕時的瀟灑氣派,加上輕功颯爽,頗具丰姿,讓方希其這沒見過世面的忍不住喝彩。

南宮博本就是有意在群雄面前露臉,聽到有人捧場心中難免得意,臉上卻不動聲色,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由九派三莊四大家族共同籌辦的‘殺狼大會’,眾所周知,天狼水寨自現身於江湖以來,濫殺無辜,無惡不作,實乃武林正道之公敵,人人得而誅之。無奈之前各位同道一直沒有聯合起來,給予天狼水寨致命一擊,以致其一直逍遙法外,為禍武林。今次趁此大會,讓我們一起聯合起來,一舉剷除天狼水寨,還武林一個朗朗乾坤!”

南宮博話音一落,南宮世家的弟子以及和南宮家交好的幾個幫派帶頭鼓掌,大聲喝彩。

接著是九派三莊四族的人跟著叫好,場面頓時壯觀起來。

有人喊道:“南宮先生說的對,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剷除天狼水寨。”

“對——”

“支持——”

底下陸續有人附和。

方希其摸著下巴道:“呀,這‘托’果然是自古有之啊!”

阮紹民努努嘴,不以為然道:“怎麼看出那些人是‘托’的?”

“嘿嘿~”方希其得意道,“要說這分辨‘托’的目光,還沒人比我准呢~”說罷清清喉嚨,現場給幾人上起課來,“說到這找托,第一要緊的,一定要是長相平凡,最好是一扔進人堆裡就找不著的!你們現在在看看,還知道剛剛帶頭起哄的是哪幾個嗎?”

眾人往人堆裡一望,人海茫茫,哪裡還分辨出誰跟誰。

“看吧,這就是標準的‘托相’,即使有人懷疑了,想回頭找來對質,嘿嘿,那也得找得出來才行是吧。第二要緊的嘛,就是引發話題,你說剛剛南宮老頭說的那番話有什麼值得喝彩的,靠,外交部發言人講話都比他精彩,越是沒營養的話題,越是需要人來捧場。至於最後一個,就是引起話題後,一定要迅速消失,別讓人找出來,你看看剛剛那些個人附和得那麼用力,現在還有個毛影子啊……”

眾人一臉受教地點點頭。

“所以!”方希其下結論道,“這次九派三莊四族,尤其是四大家族,絕對是有備而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接下來,他們應該是要——選武、林、盟、主!”

方希其話音剛落,就聽南宮博接著道:“感謝各位武林同道的支持,相信我們萬眾一心,一定可以將天狼水寨徹底剷除,只是我們聲勢浩大,人馬眾多,若沒有一個帶頭指揮的人,只怕群龍無首會像一盤散沙啊……”

正在聽方希其評論的幾人雙眼頓時眯成一條縫,無語地望著南宮博。

方希其得意地搖搖手指,一臉盡在我猜測中的神情道:“接下來,又是托出場的的時間了……”

果然,場下立刻又有一人大聲喊道:“不如我們選個武林盟主出來,帶領大家!”

“對——選武林盟主!”

“好!”

“贊成!”

……

賀歸:“……”

李素手:“……”

阮紹民靠到方希其耳邊,輕聲道:“其實金庸是古代武林穿回去的吧!”

方希其用力地拍拍阮紹民的肩膀,道:“大阮,我就知道你懂我!”

這根本就是活生生的金庸劇現場啊!

以前還老覺得武俠劇沒創意,要麼搶秘笈,要麼搶寶劍,要麼就是爭做武林盟主,現在才知道,編劇源于真實生活啊~

方希其還想繼續跟阮紹民探討編劇的靈感來源的問題,忽然腰上被按了一把,操勞了一個晚上的小腰差點沒hold住倒下去,就被一個熟悉的胸膛接住。方希其回頭,無語地看著不知何時不聲不響地靠近他的賀歸,臉色頓時黑下來,語帶警告道:“阿歸,適可而止。”

賀歸眼裡閃過危險的光芒,低聲道:“那你最好離阮紹民遠一點。”

方希其撫額,無奈道:“阿歸,你不要亂吃飛醋好不好,我跟大阮那是純潔的姐妹……啊呸……純潔的兄弟情誼好不好!”

賀歸黑著臉道:“不管多純潔,中間最少保持三尺的距離!”說罷又佔有性地攬住他的腰,示威似的向阮紹民一抬下巴,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阮紹民:“……”男人一談戀愛果然就會變得特別幼稚。

還有自己那麼爺們,賀歸到底是哪裡覺得自己會有基傾向了?

正在氣氛僵硬的時候,李素手後知後覺地驚叫道:“啊——你們兩個是……那種關係?”

賀歸轉向他正想開口,方希其已經凶巴巴地出聲道:“幹嘛,斷袖犯法啊?”

大約是他的語氣過於理直氣壯,李素手頓時產生了一種斷袖很正常,是自己大驚小怪了的感覺,喃喃道:“不……不是……不好意思……”

方希其從賀歸懷裡掙脫出來,大方地搖搖手表示不予計較。又把目光轉向臺上,開玩笑,今天臺上那些個才是自己不辭辛苦千里奔赴這裡的主要目的耶。

李素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斷袖分桃這種癖好是聽得多見得少而且多少都有點違背社會風氣驚世駭俗的意味在,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幾眼,最後目光轉到阮紹民身上,結果就移不開了。

阮紹民跟他們是一起的,而且看樣子應該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了,而且似乎並不反感?那他自己也是嗎?也接受這種感情嗎?

李素手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在乎起這個問題來了,漸漸就出了神。

如果阮紹民也是這樣的人的話,想必會有很多男人喜歡他吧?

就算原來不喜歡男人的,也一定願意為了他自斷袖子,就像自己一樣……

就像自己!

李素手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猛地清醒過來。

不可能!

自己不可能喜歡男人。

李素手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又想起那個拒絕了自己的笑如春花,姣如秋月的花魁娘子。

是的,就是那個受無數男人追捧,千金難買一笑的花魁娘子,他願意捨棄身份地位名利博她一笑,可是她輕輕巧巧一句“很抱歉”就將自己徹底打入地獄。

與其永遠仰望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女人,還不如乾脆喜歡個男人算了。

李素手忿忿想。

心頭似乎有什麼隱隱鬆動,李素手無聲地歎了口氣。

如果阮紹民不是方希其和賀歸那類人,說不定比花魁娘子更難追求,那自己也不過是從一個絕境走入另一個絕境罷了。

心頭天人交戰,一抬首,卻發現賀歸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那銳利的眼裡似乎有說不出的深意。

不知為何,李素手忽然一身冷汗。

 

55、民主選舉 ...

 

 

台下的人天人交戰,臺上也不遑多讓。

南宮博略帶為難地看著台下眾人,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同道的提議好是好,只是這選武林盟主事關重大,還需要各位掌門共同商議。”

他雖然說的是各位掌門,但是雙眼望向的卻是九派三莊四族就坐的方向,顯然,這要不要選盟主,也就九派三莊四族說了算,至於其他的“武林同道”,只有被代表的份了。

九派三莊四族明顯早就達成一致,南宮博的目光一掃過去,一名個子矮小的青年就朗聲應道:“既然大家都這麼提議,我們當然要尊重大家的意見才對。”

方希其嘴角抽抽,李素手善解人意地附到他耳邊道:“這個是飛星莊的大弟子段江流。

李素手剛說完,段江流前面坐著的白須老者輕咳一聲道:“江流說的是,既然是各位武林同道的提議,我們不妨一聽。”

李素手道:“這是飛星莊的莊主,段宏修。”

方希其眨眨眼:“他們是父子?”

李素手道:“不是,不過飛星莊有個規矩,凡是入莊的弟子,都要捨棄自己原本的姓氏,跟隨莊主姓段。”

方希其摸摸下巴:“莫非是段宏修自己不孕不育,所以心理變態要別人跟著他姓?”

李素手:“……”

一旁的阮紹民靠過來小聲道:“段宏修確實沒有子女,而且據說……”

方希其八卦地把耳朵靠得更近一些,阮紹民撐起摺扇擋住自己的臉道:“房事不和諧。”

方希其:“……”

賀歸斜了一眼過來,道:“阮公子知道得挺多的。”

阮紹民面不改色:“在悅來客棧喝茶時聽人說的。”

賀歸:“……”

方希其終於忍不住開口呵斥道:“你們不要再討論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了,影響我看戲。”

李素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看著一名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說話的鶴髮雞皮的老嫗,只見她一身金色錦袍,額上掛著一顆巨大的瑪瑙,擋不住的貴氣逼人,加上九派三莊四族到場的幾乎都是男的,她的出聲就顯得更加引人注目。

李素手貼心地為方希其做注解:“這是慕容世家的老太君慕容明珠,她原來是慕容家上任家主的掌上明珠,因為刁蠻潑辣兩度跟夫家大打出手,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娶她,索性一直留在慕容家,上任家主去世後,她就成了慕容世家的掌權人,現任家主慕容別是她的外甥,就是坐在她旁邊那個胖子。”

方希其看了一眼慕容明珠旁邊的位子,果然坐著一位頗有地主風範的胖子。便不解地問道:“你說慕容別是現任家主,那現在慕容家誰最大?”

李素手道:“表面上是慕容別,不過慕容明珠垂簾聽政。”

方希其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道:“好一個江湖版慈禧。”

只見慕容明珠仰著頭,一臉的高高在上道:“看來選武林盟主是眾望所歸,那我們便想想如何推選出能夠帶領群雄的盟主人選吧。”

方希其聞言囧囧地看著李素手道:“他們不會是想比武選人吧?”

難道自己註定要生活在一個狗血的世界裡?

李素手鄙視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方希其道:“那江湖上誰武功最高?”

李素手道:“武功最高的當然是少林空蟬大師,不過空蟬大師淡泊名利,是一定不會出來爭這種虛名的,所以勝出的應該是在在場的掌門人之中。”

方希其翻著白眼道:“你這不是說廢話嗎?他們都計算好了,那盟主是肯定要在他們裡面產生的,只是這樣真他媽太沒意思了,難道我註定要看這種毫無懸念的劇情?”

李素手囧道:“現在是選武林盟主,又不是做戲。”

賀歸忽然冷笑一聲:“他們不是在做戲麼?”

鑒於賀老闆一直是面癱的狀態,這種突如其來的冷笑讓其他幾個人都狠狠地抖了抖,再遲鈍也看得出賀歸有多不待見九派三莊四族了。

李素手努力讓自己不要去看賀老闆那堪比刀刃的冷臉,努力繼續方才的話題道:“江湖不比其他地方,江湖上的生存法則是弱肉強食,因此在江湖上,武功高低幾乎是用來評判一個人的地位的唯一標準,在各門各派中,能當上掌舵人的往往也都是武功最高的那個,因此以比武形式選出武林盟主無可厚非……”

方希其驚奇道:“可是就這麼赤|裸裸地崇尚武力好嗎?不用兼顧品德修養嗎?”

李素手擺擺手:“話是這麼說,可是你用什麼標準衡量每個人的品德呢?武功這個是很好分辨的,打贏的那個就是厲害的,可是品德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方希其道:“那都是因為你們太缺乏創造性了!”在現代,起碼有一百種檢驗品德的方法,雖然,標準都是專家制定的,但是起碼說明,現代的專家作秀的能力是遠遠高於這些木訥的古人的。

李素手聞言大眼睛立刻閃亮起來:“這麼說,你有好方法?”

方希其鼻孔朝天:“這還用說!”

剛好這時臺上南宮博說到:“如果在場各位都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就採用比武的形式……”

“等等,我有異議。”李素手忽然大喊一聲,同時手上一推,一下子把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方希其推了上去。

他離方希其最近,出手又快,方希其猝不及防,只感覺身體一輕,人已經騰空,頓時嚇得大叫:“阿歸……”

賀歸正好分心去看臺上,一時沒留意李素手的動作,待到意識到時,要出手阻擾已經太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方希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一種怪異的姿勢飛到臺上,站定時還有些不穩,驚魂未定的臉上有些發白。

“李素手。”賀歸嚴重殺氣迸發,像利刃一般直接插到李素手身上。

李素手有一種自己身上被插滿血洞的錯覺,連忙賠笑道:“別緊張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賀歸依然定定地看著他,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在瞬間凝結了。

阮紹民見狀倆忙出聲緩和道:“你們先別吵,還是先看看希其怎麼說吧。”

“是啊是啊!”李素手連忙附和,賀歸這才緩緩地把頭轉向臺上,但是臉上的堅冰絲毫沒有脫落。

李素手見賀歸沒有再看他,心中才慢慢地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該死,賀歸明明不會武功,為什麼剛剛會有那麼重的一股殺氣,如果不是確定眼前的人是悅來客棧的面癱老闆,李素手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哪個不出世的高手。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賀歸有這麼恐怖的氣場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動方希其的。

台下的緊張氣氛並沒有影響到臺上的發展,方希其憑著粗壯的膽子,在最初的驚愕之後,迅速地冷靜下來,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種場合一定要用淡定的氣質hold住,邊想邊還在臉上掛上自認為風度翩翩的微笑。

南宮博壓根想不到竟然有人會當眾反駁九派三莊四族的決定,還膽敢上臺來,更想不到上到台來才發現,居然是個面生的無名小卒。

他第一感覺就是現在的年輕人想出名想瘋了,居然靠這樣的手段博出位。

“敢問閣下貴姓?”南宮博心裡氣得要命,表面上依然彬彬有禮,作為一族之長,風度還是要顧的。

“問得好!”方希其一捋劉海,擺出個劍指青天的姿勢道,“我就是人稱玉樹臨風勝潘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韋、爵、爺!”

現場:“……”

方希其見在場的人明顯無法領會他的幽默,便又換了句臺詞道:“剛剛開玩笑的,其實我是人稱‘南慕容、北喬峰’的喬峰喬幫主!”

現場:“……”

南宮博掩飾良好的臉上有了一絲裂縫,語氣中帶了不易察覺的惱怒:“這位兄弟,請你不要在顧左右而言他了,你既然有膽子上臺來,難道沒膽子說出自己的身份嗎?”

方希其不滿的腹誹:“你連韋小寶和喬峰都不認識,我跟你說其他你就懂嗎哼哼!”

“呵,這位不是《八卦日日報》的主筆,八卦報社的社長方希其放先生嗎?”熟悉的男音讓方希其產生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轉身一看,果然見南宮斐玉正坐在屬於南宮世家那一堆人的前面,施施然看著他。

南宮博聽到“八卦日日報”幾個字,臉色一變,道:“斐玉,你是說,他就是近來鬧得江湖風風雨雨的《八卦日日報》的主筆?”

方希其聞言無語,到底是誰把江湖鬧得風風雨雨啊?

其他各大派的人聞言紛紛騷動,近一段時間橫空出世的《八卦日日報》動作頻頻,開輿論風氣之先河,早就引起各大派的注意。尤其是其報導使得靈犀山莊一躍成為三大莊之首,使得飛星莊和九劍山莊之首極為不爽,現在聽聞臺上這人竟然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報社社長,哪能不趕快睜大雙眼看清楚。

南宮斐玉在眾人期待的眼光下,微笑著緩緩點頭道:“不錯,在下有幸跟方先生見過幾面,也算老相識了。沒想到方先生竟然也來殺狼大會了。”

方希其也不害羞,嘿嘿笑道:“好說好說,我們《八卦日日報》一向走在時代的前沿,以提供最新最熱的消息,服務廣大人民群眾作為我們辦報的宗旨,像今日這樣群雄齊聚,萬眾矚目的大會怎麼能不出現呢。”

群雄齊聚、萬眾矚目兩個詞讓南宮博的臉色稍微緩和下來,但是語氣依然不善,道:“那不知方……社長方才說有異義,請問是什麼異議呢?”

反正都上來了,索性把這江湖攪一攪,製造更多的新聞和八卦。

方希其如是想著,遂輕咳一聲道:“我這異議嘛,主要是針對你們甄選武林盟主的方法的,我覺得吧,光是以武力論輸贏,實在是太不科學了!”

南宮博微微眯起眼:“何為科學?”

方希其一臉鄙視地看著南宮博,似乎在嘲笑他的無知:“科學就是符合客觀規律、符合道理。不是我說,南宮老爺,你們作為堂堂的名門俠客,這文化武功應該兩手抓,不能光會打架泡妞,把文化修養丟一邊啊!”

這分明就是在說南宮世家沒修養沒文化,再聯想之前《八卦日日報》報導的南宮斐玉四處留情始亂終棄的報導,台下的人皆是一片汗涔涔。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什麼叫“科學”,但是起碼不用被當面說沒文化。尤其還是以書香門第自居的四大家族。

南宮博被他說得臉色發白,嘴唇發抖,要不是眾目睽睽,只差沒一把掐死他。

方希其說得爽了,才又轉回正題上,道:“所謂武林盟主,那就是要統帥整個武林的,將來不管是九派三莊四族還是其他各門各派,都要以武林盟主為馬首,這麼重要的位置,怎麼能這麼簡單貿貿然就用武功高低定出來呢?”

南宮博哼道:“不以武功定論?莫非方社長還有更好的主意?”

方希其一仰頭:“方法自然是有的。”

“哦,那不妨說出來大家聽聽。”南宮博才不相信他還能有什麼好的建議,關於選武林盟主的方法,九派三莊四族早就私底下商議過了,能想的也都想過了,但是沒有哪一種方法能夠讓所有人都滿意,兜兜轉轉最後才又回到比武上面。所以即使方希其真的有其他建議,他也有把握反駁掉。

方希其右手握成拳頭,放到嘴邊輕輕咳了一下,一臉莊嚴肅穆道:“武林是大家的,武林盟主當然也要讓大家都信服才行,所以,最好的方法應該是——讓大家一起投票選出來。”

“啊?”南宮博有些呆滯。

方希其繼續道:“身為武林盟主,不僅要武功超群,還應該品德高尚,領導經驗豐富。不然武林上這麼多高手,就因為打輸一場架就要臣服與別人?這是非常不合理的!既然是以後要領導大家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大家自己決定,我的建議是,由大家進行一場不記名投票,根據候選人的武功、修為、品德、涵養、領導能力各方面綜合考量之後,選出自己心中的盟主人選,最後由得票最多的人當選,這樣子選出來的人,才是真正能夠帶領大家的,讓大家放心滿意的好盟主啊!”

在場的人都沒有聽過這樣的選盟主的方法,一時都有些呆滯,但是同時,內心又有些蠢蠢欲動,這種前所未有的方法,似乎讓他們看到了一種新的局面。

一種可以由自己控制的,而不再被九派三莊四族掌握在手中的局面。

 

 

56、炙手可熱勢絕倫 ...

 

 

人群一片寂靜,每個人面面相覷,方希其提出的選舉武林盟主的方式是他們聞所未聞的,但是卻又觸動了他們內心長久以來被九派三莊四族所壓抑的那一塊地方。

發自內心來說,他們是想支援這種做法的,但是沒有人敢在這個時侯出聲,不僅僅是因為對於這種方式的不確定,也因為在這個時候出聲,說不定會得罪控制著武林正道的九派三莊四族。

忽然,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大聲喊道:“好主意,支持!我們要自己選出武林盟主。”

阮紹民嘴角抽抽看著李素手,難怪他跟方希其一見如故,兩人根本就是一路貨色,不瘋魔不成形。

李素手的大喊像是一股洪水,衝垮了堵在眾人思想中的那堵大壩,於是狂潮洶湧,巨浪滔天。

“我們要自己選盟主!”

“我們要自己選盟主!”

“投票!”

“投票!”

……

南宮博看著台下失控的場面,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起,他必須要用盡力氣才能阻止當場對方希其動手。

本來在台下做好比武準備的各派掌門也想不到情況會急轉直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反倒是早前跟方希其交過手的南宮斐玉率先反應過來,他在見到方希其上臺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今日的計畫恐怕要橫生枝節,方希其的破壞力他早就見識過,更何況在他背後還有一個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的武林第一高手,因此方才已經先做好心理準備,只是饒是已經給自己打過預防針,也沒想到方希其竟然會有這麼出人意表的提議——這個人那一腦袋聞所未聞的奇思妙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南宮斐玉有一種想打開他腦袋一探究竟的衝動。

當然,衝動只是衝動,身為世家貴公子的南宮斐玉只是微微一笑,款款步上臺去,擺擺手示意台下的人靜下來,他生得高大俊美,又兼氣度從容,雖然因為《八卦日日報》的熱賣而導致貴公子形象有一點下滑,但是無損他在武林中的地位。

台下果然安靜下來,南宮斐玉掃了一眼九派三莊四族的就坐方向,不過並不是看各位掌門,而是看各門的大弟子或年輕輩中最有可能接掌門派的佼佼者,果然,每個人眼中的資訊和自己是一樣的,南宮斐玉定了定心神,清清喉嚨道:“各位同道,方先生方才的提議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是個讓人信服的好方法,既然各位也都支持這麼做,那麼在下斗膽,僅代表南宮世家,支持方先生的提議,贊成用投票的方式來選舉武林盟主。”

南宮博聞言氣得雙眼發紅,低吼道:“斐玉,誰准你擅自……”

南宮斐玉沒等他老爹把話說完,暗暗遞個眼神過去,並低聲道:“爹,大勢所趨!”

南宮博恍然明白過來,雖然武林的話語權一直是掌握在九派三莊四族手上,但是始終台下的那些人才是真正支撐起武林的主體,以前沒有人站出來給他們爭取話語權,所以他們只能跟著大幫派的話說下去,但是現在有人站了出來,這些人,就不甘心再受大派的控制了。

這個時候再繼續堅持九派三莊四族的觀點,便無異於將自己擺到這群人的對立面,那才是真正失去武林的人士的支持,到時別說當上武林盟主,只怕難逃被唾棄的命運。

思及此,南宮博只能忿忿噤聲。

而南宮斐玉剛表態完畢,其他各大派的年輕弟子也紛紛出聲支持。

這些弟子多數都很年輕,有些甚至剛加入各派不久,他們對於正義和公平的追求並沒有和各派以及各派掌門達成高度統一,這些人的心中大都還有一個鋤強扶弱的俠客夢,只是長久以來被門派利益所壓抑,在他們心中,難免覺得掌門人的思想過於陳舊,但是身為弟子又沒有立場反駁,而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用一種公平的方式來追求。

這是那些已經準備好要當武林盟主的掌門們所意料不到的。

於是,在群眾的熱烈支持之下,方希其宣佈第一任的武林盟主將由各位英雄俠客一起投票選出,並且當場討論確定了投票選舉的方式。

首先,想要參選武林盟主的人要先到他那裡報名登記,為了避免參選人員太多,素質太低,浪費廣大選民的時間,方希其當眾提出三條限制條件並獲得與會人員的支持與通過。

三個條件如下:

第一、參選人員必須是有過管理經驗的,管理經驗不限於擔任過幫派掌門、商行老闆、鏢隊隊長、各級官員等等。

對此,方希其的理由是,武林盟主將來是要管理整個武林的,如果沒有相關的經驗,難保不會犯一些低級錯誤,損害廣大群眾的利益。

鑒於他的條件充分考慮到人民群眾的利益,於是大家紛紛表示贊成。

第二、參選人員應該是以往在江湖上行俠仗義超過十次以上的。

方希其認為,身為武林盟主,最重要的品質便是正義勇敢,而正義勇敢的客觀衡量標準便是能不能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且,行俠仗義在一定程度上仰仗於武功的高低,能夠行俠仗義十次以上的,通常武功都是達到一定水準的,這樣,才不會出現選出來的武林盟主是個肉腳的情況。

這一點,大家也表示贊成。

第三、參選人員必須獲得十個人員及兩個以上班派的提名。

這一點提出來的時候李素手第一時間表達了內心的不滿,獲得人員和幫派提名,這些怎麼看都像是給九派三莊四族的人大開方便之門,那些人弟子眾多,又都狼狽為奸,對於那些沒有幫派扶持的散客那是大大的不利。方希其對於這一點的解釋是,如果候選人連十個人和兩個幫派的支持都無法獲得,又怎麼可能獲得選票,怎麼帶領以後的武林?

他的觀點獲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主要是獲得九派三莊四族的支持,於是也順利通過了。

提完候選人的參選條件,方希其又現場跟各派代表人士商量並提出了選舉方法。

由於對付天狼水寨的緊迫性,選舉時間確定在兩日之後,這兩日內,由八卦報社根據符合條件的候選人出版《八卦日日報》的選舉特刊,《八卦日日報》不僅會公佈參選名單,還會報導每個候選人的門派、資歷、武功、過往經歷和參選感言等,選民可以根據這些資訊進行比較判斷,最終選出自己心中的武林盟主人選。

選舉當天,每個與會人員可領到並且限領一張特製的選票——這是為了避免偽造選票的可能。每個人員根據自己的選擇匿名投票,並當場點票,選出武林盟主。

對於方希其的提議,在場的個人都表現得十分震撼,這個人先是創造出一份從來沒有過的報紙,增加了大家獲取消息的管道,並且在江湖上造成巨大的影響,甚至改變了江湖的格局。

而現在,他又提出了由大家共同選舉的形式來選出武林盟主,不僅如此,他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迅速想好一個完整的流程,這對於從來沒有看過民主的古代人民來說,是多麼令人震驚的一件事。

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青年,在改變武林格局之後,似乎正在準備著,改變武林長久形成的潛規則。

而他帶來的這場變革,不但不令人反感,反而讓他們打從內心地期待。

於是這場殺狼大會便以一個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結果落下來帷幕,眾人回到三月鎮的投宿客棧之後,依舊久久不能平靜,討論熱烈而長久地持續,武林豪客們集體失眠——他們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八卦日日報》特刊的出版。

阮紹民對此的看法是——方希其這麼做,最主要的原因絕對了為了提高《八卦日日報》的銷量!卑鄙啊卑鄙!

方希其的回復是——你根本不懂得一個偉大的媒體人的夢想,用媒體的力量改變這個世界不合理的地方。

賀歸對此的反應則是一張臭到不能再臭的臉。

當然,由於方希其一回到悅來客棧便一頭紮進工作中,雖然在三個條件的限制下,報名參加選舉的人員已經壓縮到二十個以內,但是這個對他來說已經是一個非常大的工作量。

值得慶倖的事,有長期合作經驗的靈犀山莊這次來了不少人,加上其他一些門派為了獲得好一點的報導,也紛紛大獻殷勤,表示願意派出人手幫忙製作特刊,所以工作量分攤了不少。

而方希其也一下子成為三月鎮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參選的門派人員巴結他,不參選的圍觀群眾討論他。

《八卦日日報》成為最受期待的媒體報紙——沒有之一。

 

 

57、欲求不滿賀老闆 ...

 

 

作為《八卦日日報》的主編,方希其在趕制報紙期間,受到了來自各派的“厚愛”,典型內容就是送錢送禮物,方希其對此表現得極為大公無私,正義凜然,他一臉鄙視地說道:“作為一個有良心有道德有理想的媒體人,難道我會為了這區區的金銀而做出虛假報導?哼,簡直太小看我了。”

代為接待客人的悅來客棧三月鎮分店掌櫃一邊為方希其富貴不能淫的品性所感動,一邊頗為為難地看著那一堆禮物銀兩,一時有些頭大:“放先生,那這些東西……”

方希其哼哼道:“禮物全部折成現銀,存到錢莊,銀票給我。”

掌櫃:“……”

他剛剛一定是被牛屎糊了眼睛。

當然,也有一些門派自以為非常隱晦其實很明目張膽地遞上恐嚇信的,內容大意無非是如果《八卦日日報》不為他們的候選人好好宣揚一番,方希其將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云云。

方希其對此的反應是:老子是嚇大的!並不小心掉了信件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裡,信件不小心被李素手撿到了,又不小心公開了,於是該門派頓時名聲掃地,無地自容地自動退出此次選舉。

對於這些小插曲,方希其實在是不勝其煩,後面索性閉門謝客,和幾個編輯人員一起埋頭苦幹。

第三日,《八卦日日報》選舉特刊終於在萬眾期待之中隆重發佈。

這次特刊的內容放在現代來說,其實非常普通,無非就是人物傳記,但是在完全不知道何為“民主”何為“選舉”的封建制度統治下的古代,這樣的形式不僅僅讓他們眼前一亮,甚至是讓他們感到無比震撼。

由於有幾個門派的威脅信曝光,門派候選人不得不站出來負責自動退出選舉,於是最後剩下的候選人剛好十個。

方希其將報紙平分為十個版面,每一版面介紹一個人,內容也十分簡潔,就是候選人的門派、地位、武功排名、江湖評價以及一些出名的事蹟。

方希其此舉贏得江湖上一片好評,眾人的說法是這樣的:方社長明明擁有主導輿論的權力,明明可以趁機收取好處,偏心地幫某一些門派多安排寫版面,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他既沒有受錢財名利的引誘,也沒有受強權武力的脅迫,而是在重重壓力之下,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保證報紙的公正公平,為本次選舉提供一個客觀的參考標準。這樣的精神,這樣的舉動,理應受到大家的推崇,成為武林人的模範。

這一事蹟,直到多年之後,依然為武林人所津津樂道。

而阮紹民對於這些評價則表現得非常不以為然,他對此的說法是:“你們這些無知的古人,根本就不懂得,所謂狗仔,真的要偏幫誰,又怎麼會讓你一眼看出來呢。”

方希其對此的回應是:“果然只有同時代的人才能看透彼此的做法!”

令人遺憾的是十名候選人中有八個來自九派三莊四族,另外兩個一個是一個鏢局的總鏢頭,一個是專做武林人生意的富商。

而九派三莊四族的候選人基本都是一派之主,比較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上官世家和靈犀山莊,上官世家提名的候選人是長子上官琉,而靈犀山莊則派出新任姑爺,“武林第一箭手”淩悲雲。

對此,其他門派都在暗地裡偷偷笑話,畢竟這兩個人雖然算得上聲名顯赫,但是畢竟過於年輕,威望不夠,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那些成名數十載的老江湖相比。

上官世家和靈犀山莊如此作為,無異於將盟主之位拱手讓人。

不出所料,報紙一出來就被搶購一空,整個三月鎮,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八歲小童,無論是武林人士,當地官府,還是市井小民,無不人手一份。

不僅如此,由於很多門派見事情臨時有變,都已經飛鴿或快馬將消息傳回本門,所以短短兩日之間,不僅是三月鎮當地,整個武林都已經知道,這次由九派三莊四族牽頭舉辦的“殺狼大會”,由於《八卦日日報》主編方希其臨時插手,原本要比武選出武林盟主的方案,被迫改成從未聽說過的由武林人士自由選舉的方式。

整個武林無不為之震動,於是報紙一出來,便有門派批量採購,運回自家門派所在地傳閱,好在方希其有先見之明,不僅加印了很多份數,還一早跟淩悲雲商量好,由靈犀山莊和童久負責三月鎮之外地區的印刷發行,一時之間,由南至北,整個武林都在討論《八卦日日報》和這次的選舉。

《八卦日日報》終於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武林第一報。

方希其很得意。

不過他的得意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無語。

因為,賀老闆很生氣。

一般來說,賀老闆的表情一年四季都非常穩定,基本上不太會出現面癱之外的表情,所以當賀面癱整張臉黑成抹布的時候,方狗仔還是頗為……震驚的。

“內個……阿歸,你這表情是怎麼回事啊?”方狗仔坐在床邊上,故作羞澀地看著賀老闆,兩隻手扭啊扭的。

“你覺得呢?”賀老闆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雙手抱胸,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欲求不滿啊絕對是欲求不滿!

方希其默默腹誹,但是這種事打死他他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那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方狗仔見賀老闆的臉色有越來越黑的趨勢,聲音也越來越弱,“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你很喜歡這種受到矚目的感覺?”賀歸意味不明地問道。

“也不是……”方希其望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你在麒麟鎮的時候弄這個報紙,我不管你。”賀歸看著方希其,緩緩說道,“因為我希望你開心。”

“嗯。”方希其聽出賀歸話中的沉重感,不好意思再逃避,鼓起勇氣看他的眼睛。

“但是現在,按照這樣繼續下去,你很快會陷入危險之中。”賀歸說出心中的憂慮,“你會得罪很多門派,就算有靈犀山莊為你撐腰,也未必可以保你周全。”

“我知道。”方希其對手指。

“你知道?”賀歸難得皺眉,“知道還要繼續。”

“阿歸,我不是笨蛋。我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方希其難得沒有嬉皮笑臉,很認真地說道,“可是,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記得他當狗仔的時候,也曾無數次被威脅利誘,當初“陪酒們”事件出來的時候,事件女主角,流行天后陳欣莉的經紀公司曾經開價百萬,要方希其撤銷報導,並對外宣稱是一場誤會,被方希其拒絕之後,又雇傭黑道人士砸了方希其報社的採訪車,把方希其打了一頓,為此,他在醫院住了半個月,但是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改變初衷,還是如實報導了“陪酒門”真相,陳欣莉在娛樂圈的地位從此一落千丈,她所在的經紀公司也元氣大傷。

方希其被威逼利誘的事情小老百姓雖然不知道,但是在娛樂圈中並不是秘密,不少圈內人都對方希其刮目相看,也正是因為如此,方希其才會被視為狗仔大神。

賀歸靜靜地看著方希其,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平時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但是一碰到跟報紙有關的事情,便會變得無比認真,並且無比倔強。

雖然,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報紙而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賀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會擔心你。”

賀歸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可是方希其整個心頓時就暖和起來。

“阿歸!”方狗仔啊嗚一聲,猛地撲到賀歸身上。

賀歸無奈地伸開雙臂接住他。

“阿歸,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方狗仔蹭啊蹭。

“其實……”賀歸眸色漸深,手掌慢慢地順著狗仔背部的線條往下滑,“如果你真的喜歡,也沒關係的。”

“啊?”方希其抬頭,雙唇一下子被咬住,輾轉碾磨,“嗯,阿……阿歸……”

方希其覺得很丟臉,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全身發軟,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更丟臉的是,應該欲求不滿欲火焚身奮不顧身的賀老闆似乎還很淡定,還可以平靜地說道:“我會保護你。”

雖然,很感動沒錯啦。

 

 

 

58、出櫃,就是要霸氣 ...

 

 

第二天一早,大家見到的賀老闆那叫一個神清氣爽,連兩日來彌漫在臉上的恐怖黑氣也盡數散盡,偶爾一個眼神交匯,還會讓人產生——天啊!賀老闆在笑——的錯覺,然後因為這種錯覺內牛滿面,這也難怪,大家平時看到賀老闆笑的頻率不亞于看到閻王爺的次數,所以這麼驚鴻一瞥回眸一笑難免然讓人產生虎軀一震,菊花一緊的感覺。

好在,賀老闆的眼神交匯都只是一觸即逝,事實上,賀老闆的眼神基本上都粘在小跟班方希其身上。

而平日裡咋咋呼呼的方希其則頂著兩隻巨大的黑眼眶,一臉的疲憊,垂著兩條胳膊要死不死地靠著賀老闆坐在桌邊上,撇著嘴指揮賀老闆斟茶遞水,活生生就是一張晚娘臉。

而一向霸氣的賀老闆居然也十分聽話,不僅方小二說什麼就做什麼,甚至還自己提供額外服務,給茶水吹涼,真是叫人掉了滿地的下巴。

阮紹民一邊看一邊嘖嘖搖頭,道:“愛情的力量啊……”那語氣裡也分不出是鄙視還是羡慕。

他剛感慨完,眼前就多了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水,李素手頂著一臉大鬍子笑嘻嘻道:“阮公子,請喝茶。”

阮紹民貴為花魁,沒少被男人服侍過,可是以男人身份受到另一個男人的這般殷勤相待,倒是不多見,當然主要是他男裝示人的時間也不多。

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可是阮紹民也說不上來那感覺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茶水送到了眼前,拒絕未免太不禮貌,遂輕輕一笑,接了過來,道:“多謝!”

他這一笑雖不至於傾國傾城,可也讓李素手頭暈目眩了好一陣,接著好半天都在傻笑。

作為一隻嗅覺靈敏的狗仔,方希其此時雖然腰酸背痛,疲憊不堪,可是還是敏銳地聞到了姦情的味道,他趁著李素手傻乎乎淌口水的時機,狀若不經意地說道:“李神偷,大阮好看不?”

“好看!”李素手口水滴答滴答。

“喜歡不?”

“喜歡!”李素手完全憑著本能回答,好半天才注意到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忽然變得詭異安靜的氣氛。

“啊……”等李素手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已經收不回來了,他第一反應是去看阮紹民的表情,只見阮紹民白淨秀雅的臉上沒什麼變化,但是仔細看就會注意到他的耳根已經微微發紅。

方希其對此表示非常鄙視:“沒想到大阮的臉皮這麼厚,這麼強勁的表白也不能穿透!”

李素手連忙挽回場面道:“那個……阮公子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阮紹民輕輕地白了方希其一個眼球,不過白眼剛送到半路就被賀老闆的冷眼擊落,阮紹民無謂地聳聳肩:“兩個大男人,有什麼好誤會的。”

李素手聞言松了口氣,可是隱隱的,又有些失落。

這邊氣氛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就聽的一聲風情嫵媚的女聲道:“這麼巧,各位都在這呢。”

方希其頓覺虎軀一震,渾身上下下意識地進入一級戒備狀態,抬頭一看,果然就見金五娘一身紅紗,風姿綽約地走了過來,臉上春天般的笑容能把人給笑化了。

方希其撇撇嘴,陰陽怪氣地沖賀歸道:“你老情人來了。”

賀歸面不改色,眼神瞄都不瞄金五娘一眼,只顧著給方希其吹涼碗裡的白粥,淡淡道:“我的情人只有一個,而且不老。”

阮紹民和李素手只覺得一陣冷風吹過,抖落一身雞皮。

金五娘姿容出色,鮮少遇到這種不招人待見的情況,而且竟然是四個男人齊齊無視她,心中不悅,但臉上笑容不變,看了阮紹民一眼,道:“阮公子,近來可好。”

李素手微微眯起眼,臉色沉了下來,不舒服的情緒毫無預警地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金五娘是美女,美女不跟他打招呼他不介意,可是在場這麼多男人,為什麼獨獨問候阮紹民?

果然,是阮紹民長得太招人惦記了嗎?

李素手看著阮紹民那令人目眩的容顏,有些懊惱起來。

阮紹民顯然沒有注意到有個人在短短一會間已經自己YY出如此多的劇情,只是款款起身道:“一切都好,金老闆有心了。”態度頗為恭敬。

李素手更不舒服了,阮紹民對個青樓老闆那麼客氣幹嘛?

方希其倒是知道金五娘是阮花魁的大老闆,因此對阮紹民的態度沒有任何異議。

金五娘也不管其他幾人隱隱不耐的神色,自顧自坐下來,看了方希其一眼,笑道:“自從方公子來了之後,賀老闆變了很多啊!放在以前,像殺狼大會這種場合,賀老闆可向來不屑參加的。”

方希其聞言一把小眼刀飛過去插在賀歸身上——你跟她很熟嗎?很熟是不是?還“以前”還“向來”,你們到底有什麼以前啊?

賀歸安撫性地摸了摸方狗仔炸起來的頭髮,淡淡地掃了金五娘一眼:“在下與金老闆交情淺薄,金老闆自然對在下不甚瞭解,無需為在下的行為做注解。”

好毒啊好毒!

阮紹民和李素手同時抹了一把汗,賀老闆無愧於麒麟鎮第一冷面無情男的傳說,這麼大一美女在眼前賣弄風情,居然還可以眼睛不眨一下放大招。

真是叫人不忍目睹。

金五娘果然青了一張粉白的臉,作為一個被男人吹捧慣了的女人,她可以忍受賀歸的冷淡,但是卻不能容忍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給自己難堪,當下冷笑道:“那倒是,我一介女流,怎麼比得上方兄弟這麼智勇雙全,洞悉人心,不但憑一擊之力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連賀老闆這麼清高的男人都為之折腰呢?”

關我屁事啊關我屁事啊!對你語言攻擊的明明是賀面癱你不反擊他你攻擊我幹嘛啊?

如果不是腰酸背痛手腳無力,方希其真想拍案而起,用狗仔的三寸不爛之舌與她大戰三百回合。難怪韓劇裡每次男一號為了女一號給女二號難堪的時候,女二號總是好像瞎了眼看不見真凶似的逕自攻擊女一號並對男一號的不耐煩視而不見苦苦糾纏。以前自己老覺得編劇是腦殘,現在才發現,編劇那就是生活的上帝,俯瞰著人類最真實最狗血的一面啊!

方希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把自己定位為韓劇女一號的角色,只是頗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委屈。

幸好賀歸面癱歸面癱,身為男一號的自覺絲毫沒有落下,陰著臉道:“希其聰明是事實,金老闆不必因為妒忌口出惡言。”

金五娘震驚了。

阮紹民和李素手震驚了。

方希其也震驚了!

這是那個惜字如金的賀老闆嗎?是那個冷眼橫對狗血劇情的賀面癱嗎?

一向以冷漠超群傲視麒麟鎮的賀歸,竟然為了方希其口出惡言,而且語言攻擊方式如此多元化,配合冰霜一樣的臉,攻擊力直達一流高手大招。

方希其很甜蜜。

阮紹民和李素手一身惡寒。

金五娘又懼又怒,保養得當的臉上差點忍到扭曲,許久,才抖著雙唇道:“方兄弟不過是悅來客棧一個區區店小二,賀老闆這麼維護,實在叫人大開眼界。”

金五娘是情急之下說出這話,等出了口又暗自懊惱,賀歸和方希其之間感情日篤,但是畢竟性別鴻溝橫在中間,她料想他們發展不會太快,這麼說出來只怕反而點醒兩人,內心不由暗自希望賀歸沒有聽出她話裡的諷刺才好。

沒想到賀歸只淡淡掃了她一眼,道:“他若只是店小二,我自然不必如此上心……”

“阿歸……”方希其意識到賀歸想要說什麼,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下意識要去阻止,賀歸卻拉過他的手,緊緊握住,語氣中透著少見的堅定:“但是,他還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金五娘身體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們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而且絲毫沒有想過要掩飾。

阮紹民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是內心早已化身咆哮馬:“你妹啊——不帶這麼眾目睽睽出櫃的——你妹啊——你們是兩個男人好不好?你以為你們現在是西門慶和潘金蓮是陳曦西和李桐是三胖子和滄月嗎?你們不是——你們是西門慶和武松是陳曦西和謝鋒是三胖子和江南好不好?”

李素手則是處於呆滯狀態,如果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到他的大眼睛裡流露出的並不那麼明顯的豔羨。

也許是受到的衝擊太大,金五娘反而沒有那麼激動了,只是原來鮮豔的嘴唇有些發白,道:“賀歸,你可知你方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稱呼上的變化顯示出她內心某一角的崩裂。

賀歸瞥了她一眼:“你覺得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金五娘的指甲緊緊按著掌心,良久,扯出一抹笑:“賀歸,你真是一點沒變,還是喜歡挑戰世俗正道。”

賀歸冷笑:“你說的所謂世俗正道難道不是自命清高的人擅自規定的,既然規定的時候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又憑什麼要求我去遵循?”

金五娘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站起來,道:“說的也是,放眼江湖,又有誰能勉強得了賀——老闆呢?”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方希其一眼,道:“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方公子是不是跟賀老闆一樣,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呢?”

金五娘這句話雖然是疑問,但是方希其卻明顯聽出她話裡那種類似看好戲的態度,頓時覺得自己被深深地看扁了,立馬抬頭挺胸道:“老子袖子斷了就斷了,絕對不會弱到再找個女人給接回去的道理。金老闆你要是想幫人家縫袖子,外面男人多的是,別打我家阿歸的主意。”

金五娘雙眼沒了媚氣,只剩下惡寒,道:“希望以後,你還能記得你今日說的話。”說罷不再等方希其反駁,逕自轉身出了客棧。

方希其氣呼呼拍著桌子道:“老子青春年少,記憶力就像步步高點讀機,當然會記得老子說過的話。”

話音剛落,身子被往後猛地一扯,跌入到熟悉的懷抱裡。

“阿歸……”

賀歸沒有讓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封住他的雙唇。

阮紹民和李素手雙雙捂住臉。

然後,悄悄打開一條指縫。

 

 

 

59、萬眾期待 ...

 

 

賀老闆激情一吻結束,方狗仔面紅耳赤,拿眼角偷偷瞄了瞄阮紹民和李素手兩人的反應,就見兩個人一本正經地聊著天氣。

阮紹民:“啊哈,李神偷,今天好像有點冷啊!”

李素手:“是啊,大約是快入冬的緣故吧。”

阮紹民:“看來是要做好入冬的準備了。”

李素手:“就是就是,過兩天我就去鎮上的李員外家偷兩件棉襖……”

阮紹民:“……”

方希其一腦袋黑線看著兩個沒話找話的人:“你們要真那麼冷不如回屋裡滾床單去。”

阮紹民一臉做作的驚訝地看向他道:“哎喲,忙完啦。”

方希其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作為長期風塵裡打滾的人,適可而止的道理阮紹民還是懂的,當下話鋒一變,笑道:“話說回來,明天那個選舉你準備怎麼搞呢?”

一說到正事,方希其立馬精神抖擻起來,搓搓手道:“你不知道,在我過去的二十幾年裡,除了大學選班長,我一直都是處於被代表的地位,還從來沒機會可以真正地見識一場公平的選舉呢~所以,這一次當然要好好搞一搞。”

阮紹民兩隻眼眯成一條縫,壓低聲音道:“你要知道,這裡跟我們那片神奇的土地是同一個地方,而且民主意識還要倒退幾百上千年,你確定這麼做,不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

方希其摸摸下巴,四十五度角憂傷望天道:“從我來到這裡那天起,就一直處於被羡慕嫉妒恨的狀況,被追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難得來次江湖,又碰上這麼好的機會,不試一試,怎麼甘心呢?”

阮紹民:“……”他到底是腦殘到什麼地步才會想要去勸方希其啊?他早該知道神手方是為了八卦為了新聞為了莫名其妙的正義感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啊。

阮紹民深刻地自我反省著。

一旁的賀歸忽然插|進來道:“有我在,沒人感動他的。”

賀歸說這話時明明面無表情,可是阮紹民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一股霸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明明只是一個客棧老闆,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氣場呢?

阮紹民很困惑。

 

選舉當天很快就來了,依舊是九重山下正義台,台下人山人海,各路人馬紛紛叫囂,群情激動。

由方希其提議,九派三莊四族主動請纓臨時組建的維護秩序小分隊按照方希其的指揮,以城管的姿態硬生生地把躁動的人群hold住。

方希其親自坐鎮,由不參與此次競選,且以公平公正與世無爭聞名的少林寺負責發放和登記選票。正義臺上掛著大大的橫幅——本活動由《八卦日日報》獨家冠名贊助。

李素手望著那橫幅一頭霧水,阮紹民則一臉無語。

賀老闆很淡定。

“各位選民大家好!”方希其搓搓手,示意群眾冷靜下來,然後興奮地對著台下眾人大聲道,“今天是創造歷史的一刻,強權、黑幕都將成為過去,公平、光明即將指導大家的未來,從今天起,命運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的,我們將通過手中這神聖的一票,選出一位真正正直、勇敢、為武林著想,且有能力為我們謀取一個更加輝煌的未來的武林盟主。各位,屬於我們的民主時代已經到來,今天就是你行使手中的權力的時候!我們的口號是——一切皆有可能!”

方希其昨夜特地請阮紹民指導了一下演講的表情、動作、語氣等等,又回顧了一下美利堅大選候選人用的臺詞,順便再抄襲了一下各種機關報紙的報導以及某品牌的廣告詞,終於慷慨激昂地說出這麼一段鼓舞人心的話,果不其然,他一說完,台下立刻一片歡呼。

很多人大聲喊道:“民主——民主——”

然後其他才第一次聽到“民主”這個詞的人也被煽動起來,跟著起哄:“一切皆有可能——我們要創造自己的未來——”

阮紹民= =:“天朝的圍觀群眾果然是最容易煽動的!”

李素手看著阮紹民半抿的紅唇,道:“阮公子不喜歡這樣子嗎?”他一直以為阮紹民的立場應該是跟方希其一致的。

阮紹民聳聳肩:“算不上,只是覺得挺好笑的。”

正說著,忽然轉過頭來,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李素手,你為什麼不用真面目示人呢?”

李素手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愣,下意識道:“我是小偷嘛,被人看到很危險的……”

“是嗎?”阮紹民好像是再問他,卻又沒有等他的答案,又回過頭去看臺上。

投票前先是各位候選人的演講,於是大家難得見到各位平時矜持自重的掌門穿得花枝招展,一開口大講廢話,內容充斥著本人的豐功偉績,武學成就,江湖地位,大有誰不選我,誰就是瞎了狗眼的架勢,當然,也有人依舊含含蓄蓄,欲說還休,一席話講下來場下完全沒人能夠抓到他的重點的。

上官琉和淩悲雲年紀最輕,排在最後上臺。

上官琉方希其是認識的,他對這個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忠厚老實上,因此對於他這次竟然會代表上官世家參選還是頗為意外的,因此對他的講話也多了幾番關注。

上官琉憨厚本色不改,上臺去也不講漂亮的場面話,而是很實在地說了一下自己能做做些什麼,會盡力為武林做些什麼。

他的態度恨謙遜,惹來南宮博等一眾大齡候選人藐視的眼神。

淩悲雲一向都是笑臉示人,在江湖上交遊頗廣,人緣也很不錯,一上臺就有人在下面喝彩。淩悲雲微微一笑,他生得高大,相貌俊朗,自有氣勢天成,“江湖第一箭手”的風範更為之增色不少,他演講的風格十分俐落,回顧一下江湖過去三十年,展望一下未來三十年,侃侃而談,乾坤盡在懷中。一席話講完,獲得不少掌聲。

阮紹民摸摸下巴:“我打賭,方希其肯定給淩悲雲培訓過。”

李素手也點點頭道:“這個正常啊,靈犀山莊是《八卦日日報》的大後臺,淩悲雲要是能當上武林盟主,對方兄弟那可是大大有好處的。”

這邊兩人說著話,那邊投票已經開始,眾人正在組織的指導下排好隊伍,一臉莊嚴地把手中的選票投入選票箱中。投完票後是當場點票。

點票的時間是緊張而充滿懸念的,所有人屏息以待,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就連那些站在臺上等待結果的候選人,一向莊重自恃的各派掌門,此刻皆是負手而立,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流露出緊張的波動讓人看出端倪,而背後的手掌早已緊緊團成拳頭。

“好了,下面就是宣佈選舉結果的時刻了。”方希其笑眯眯地看著台下引頸期待的眾人,道,“為了保證這次選舉的公平與公正,所有參與選舉候選人所在的門派都不參與在投票與點票中,包括在下也不能提前知道結果,所以我現在跟大家一樣,非常緊張,不知道最後勝出的人是誰呢?下面,就讓我們有請負責本次投票與點票流程的少林寺方丈——空蟬大師!大家掌聲歡迎。”方希其一邊說一邊帶頭鼓掌,頓時,台下掌聲雷動。

空蟬大師光頭白須,面相圓潤,跟《新白娘子傳奇》裡的法海頗有兄弟相,看得方希其一陣眼熱,好想跑過去跟他合個照,求籤名。

空蟬大師在江湖上成名數十載,是當年唯一能與武林第一殺手賀輕衣抗衡的當代高手,更是武林中不二話的泰山北斗,江湖地位無人能及,九派三莊四族決定什麼重大事項的時候,總免不了要先請教他一番。如果不是少林一向自詡與世無爭不理凡塵事,武林盟主之位幾乎非他莫屬,但是即使他自動退出競爭,一干人等也不敢輕視他的地位,方希其也正是瞭解這一點,才特地請他來主持大選點票。畢竟,由他經手,不管最後選出來的人是誰,都會少很多爭議。

空蟬大師參與盛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這樣的陣仗還是第一次遇到,饒是他見多識廣,見此場面,也有些不自在,當下清了清喉嚨道:“各位,這一次的選舉,選票由方希其公子親自監督製作,選舉前完全保密,避免了作假的可能性,而選舉投票也採用了不記名的方式,各位武林同道不必顧忌情面或怕遭到事後報復,可以投給自己心中的最佳人選,而選舉全程由少林寺弟子監督,點票也是由老衲親自參與的,保證了公平性,絕對沒有假票或假報的情況,相信這一次選舉,會為我們武林開創一個新的局面。下面,由老衲向各位宣佈選舉結果,經過統計,這次選舉一共收到一千三百五十四張選票,其中有效選票一千三百五四十四張。獲得選票最多的人是——”

隨著空蟬大師的話語,在場眾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與之相對的,則是南宮博的成竹在胸與得意洋洋。

為了這一次的武林盟主之位,他可算是煞費苦心,好不容易促成了這場殺狼大會,想不到半路殺出個方希其,破壞了他的計畫。

還好,方希其的選舉給了他兩天的時間。這兩天說多不多,但已經足夠他去跟參與選舉的人群活動,憑著南宮家的財力勢力,他已經成功拉到近半的選票——結果不言而喻。

而現在,他只要等著空蟬大師宣佈結果,他便會成為武林史上第一個由投票選舉產生的武林盟主,並隨著這次選舉事件名垂青史。

說起來,還要感謝方希其,眾人大選的噱頭,無疑將為他增加不少威信。

 

 

60、意外結果 ...

 

 

“獲得選票最多的人是……”空蟬大師看了看手中的名單,眼中微微流露出訝異,隨即道,“看來,這次選舉意外頗多啊,獲得最高票數的人一共有兩個,分別是上官世家的上官琉公子與靈犀山莊的淩悲雲少俠。”

空蟬大師話一出口,台下譁然,而其他候選人的臉色一下子都變得非常難看,其中以南宮博為甚,他的一張老臉像是被烏雲層層壓住,要是現在公佈結果的不是空蟬大師,他只怕已經忍不住沖上去抓著他的脖子質問了。

方希其也很意外,在他看來,無論這場選舉看起來多麼民主,但是時代限制,這些人的思想是遠遠沒有達到現代人那樣真正能夠去判斷哪些人可以給自己帶來公平與正義並且去支持這些人的程度,在他眼中,這些人應該要再迂腐一些,即使手上握著權利,也因為恐懼太過陌生和不可預測的變革而最終還是把選票投給他們一貫熟悉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面孔——事實上,即使是在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想要達到某一個高度,也是需要熬年資的。

所以對於這個結果,方希其的驚訝不下於在場的其他人。不過他掃了場下一眼,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方希其雖然剛到這個時代不久後,但是作為一個媒體人,方希其憑著天生的直覺和八卦的功力,已經對當下的形勢有一些瞭解。

目前武林正處於新老交替的時候,老一輩的武林人紛紛退隱,許多德高望重名聲斐然的大俠已經金盆洗手娶妻生子不問江湖事,甚至有的直接歸隱山林與鳥獸為伴,因此這次參選的大都是一些剛出武林不久的年輕人,這些人大都滿腔抱負,想要在江湖上大展拳腳做出一番作為,但是武林的話語權一直被九派三莊四族牢牢握在手中,各派掌門為了鞏固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培植自己的勢力一方面又不動聲色地打壓新出來的人。這些人空有一腔抱負無法施展,早就已經對九派三莊四族心生不滿,無奈形式比人強,一直找不到突破口,這次選舉與其說是方希其為了自己的八卦大業所發起的一個噱頭,不如說是這些年輕人為了自己的發展所爭取到的一個契機。

只是目前的情況還不足以讓他們完全擺脫九派三莊四族的限制,事實上,目前的武林也不可能完全獨立於這些門派之外,但是他們可以選擇還沒有被各門派傳統思想所禁錮的年輕人,上官琉和淩悲雲都是武林中新生力量的代表,即使在他們的背後是四大世家三大山莊,但是最起碼,比起南宮博之流的老人家,這兩個人的想法要與他們更加接近一些,也必然更有可能開創一條符合他們需要的道路。

方希其快速理清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示意空蟬大師繼續。

空蟬大師不愧是身經百戰的人,對於這個結果很淡定,微笑著看向方希其道:“方公子,你看這個結果,有兩個人同票,應當如何處理?”

方希其有些頭痛,這個結果是他沒有預料到的,如果這是金曲獎金像獎金馬獎,還可以把獎項同時頒給兩個人,皆大歡喜,可是這是選舉,一國不能有二君,一個武林也不能同時有兩個盟主。

方希其自知資歷較淺,也不敢貿然亂出主意,當下笑笑道:“不知道空蟬大師有何建議?”

空蟬大師略一沉吟,道:“老衲倒是有個建議,不知道各位怎麼看待。”

方希其恭敬道:“大師請說。”

空蟬大師道:“這次武林大會主要目的是為了討伐天狼水寨,依老衲之見,不妨由兩位少俠共同領導這次行動,看看哪一位在這次討伐行動中表現得更為突出一些,到時根據兩位元各自的功勳再做決定。”

方希其點點頭:“這也是個辦法。”遂將空蟬大師的建議向眾選民複述了一遍。

江湖人一貫好是非,眼見著這麼轟轟烈烈的一場選舉居然還有後續,而且後面還可以看到兩個最高票數獲得者的精彩競爭,自然興奮不已,紛紛贊同。

於是由空蟬大師公佈,此次選舉由上官琉和淩悲雲一起,暫代武林盟主之位,待到討伐完天狼水寨,再從此二人中選出最終的盟主人選。

 

大會散去,眾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第一次選舉經歷中久久無法平靜,激烈的討論仍然在三月鎮持續,方希其趁熱打鐵,組織《八卦日日報》的臨時班底連夜刊出了武林盟主選舉盛事的追蹤報導,報導以《誰輸都是贏,新生力量的時代已經到來》為題,將上官琉和淩悲雲壓倒武林老牌掌門人爆冷勝出作為宣傳重點,深入剖析了上官琉和淩悲雲二人能夠勝出的原因,並將其稱之為年輕人民主意識的覺醒,相信武林將會在兩個年輕人的帶領下變得充滿活力,更加朝氣蓬勃。

不出所料,這一次《八卦日日報》又再度賣到脫銷,事實上,《八卦日日報》已經是八卦資訊風向標,現在整個江湖都已經習慣購買《八卦日日報》來瞭解武林中的最新消息以及與此相關的輿論和點評。

方希其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賀歸對於方希其的滿意也很滿意,於是兩人度過了一個激情四射的晚上。

與方希其那一方的喜氣洋洋相對的,是南宮世家代表團所在地冷得不能再冷的氣氛,家主南宮博的臉色自大會散場以來一直處於下垂僵硬的狀態,家族中無人敢上前搭話,只怕一不小心被噴個滿頭包。

家中最淡定的兩個人非南宮斐玉夫婦莫屬,南宮斐玉無視自己老爹堪比雷公的臉色,風流本色不改,選舉一散會就托著鳥籠出門獵豔。

新上任不久的少奶奶柳飄飄則摒退左右,端了一盅雞湯到南宮博面前。

“老爺,先別氣了。”柳飄飄盈盈一拜。

“哼。”南宮博甩袖。

柳飄飄並沒有被他的怒氣嚇跑,而是放下湯盅,繞到南宮博身後為他捶背,邊捶邊道:“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已至此,老爺就是再氣也沒有用,倒是別氣壞了自己身體才是真的。”

南宮博哼道:“殺狼大會是我一手促成,到頭來卻便宜了上官家的小子和淩悲雲,我南宮世家顏面何在?要老夫如何甘心?”

“這個結果確實是出乎意料……”柳飄飄道,“不過,現在最終人選不是還沒確定嗎?媳婦倒是覺得,老爺現在就放棄還言之過早了……”

“哼!”南宮博道,“最終人選不就是在上官琉和淩悲雲中選一個,再怎麼著也不會變到我身上來,還有什麼好說的。”

“呵呵~”柳飄飄輕笑道,“老爺,你別忘了,空蟬大師說的在上官琉和淩悲雲中選一個的前提是,他們中有人在殺狼行動中做出漂亮的功勳,可是要是他們兩人都沒有做出什麼表現,甚至還把事情搞砸了,你覺得,江湖上那些人,還敢讓他們來領導武林嗎?”

柳飄飄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南宮博心中某一個不為人所窺探的角落。

“呵呵,有道理,有道理!”南宮博菊花老臉頓時撥雲見日,拍著柳飄飄的手背道,“飄飄啊,你可真是我們南宮家的好媳婦,難怪斐玉在外頭那麼多女人,最後就你能進到我們南宮家,果然是賢內助。”

“老爺這話過獎了。”柳飄飄臉上笑意不變,眼裡卻漸漸變得陰狠,“這都是媳婦應該做的事。”

南宮博見武林盟主之位又有希望,頓時心情大悅,豁然開朗,順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說起來,事情會變成這樣,都要怪那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方希其。”

“呵呵,方希其這個人我在麒麟鎮的時候見過幾次,不過是個好是非的小市民,沒什麼真本事,老爺不必放在心上。”

“哼。”南宮博恨到,“這麼一個小人物,就壞了我的好事,我南宮世家豈是好相與的,若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後豈不是人人都敢犯我南宮世家。”

柳飄飄面露憂慮,道:“教訓區區一個方希其倒也沒什麼,只是老爺您大概不知道,在方希其背後給他撐腰的,正是靈犀山莊。”

“什麼?”南宮博一拍桌子,“好啊,我就奇怪了,這麼一個無名小卒就敢出來耍威風,原來是有靈犀山莊在背後給他撐腰,難怪淩悲雲能夠勝出,我看這裡面恐怕貓膩不少。”

柳飄飄道:“老爺您就別為這事生氣了,靈犀山莊雖說是九派三莊四族之一,可是這江湖上哪個幫派不想獨大?其實,從淩悲雲與謝靈羽大婚開始,我便覺得謝偃的目的不尋常了……”

南宮博皺眉:“此話怎講?”

柳飄飄道:“靈犀山莊和方希其串通,給淩悲雲和謝靈羽二人的婚禮大肆報導,靈犀山莊一下子成為三大山莊之首,這次又是方希其的緣故,搞了個什麼選舉,硬生生讓淩悲雲坐上武林盟主候選人的位置,我看,靈犀山莊的目的恐怕不只是這樣。”

“難道謝偃想稱霸武林?”南宮博冷笑道,“九派三莊四族一向同氣連枝,謝偃想要一莊獨大,沒那麼容易。”

“唉。”柳飄飄歎氣道,“這些還都只是我們的猜測,就算是真的,沒有證據,我們也奈何不了靈犀山莊。”

“哼。”南宮博笑得陰狠,“反正都是要給那兩個人下絆子,我不介意讓淩悲雲摔得更慘一些。”頓了頓,又道:“當然,方希其那筆帳我也會算清楚的。”

 

 

 

61、計策 ...

 

 

方希其這幾天很是春風得意,殺狼大會上一番露臉,知名度大大提高不說,《八卦日日報》的銷量也跟著翻了幾番,廣告費也自然跟著水漲船高,方狗仔每天光是看著童久那小黃書書商寫來的彙報他又有多少多少進賬的信件就笑得合不攏嘴。總體上,他已經脫離了被剝削的窮苦勞動大眾的命運,一隻腳踩進小富的門檻,而知名度上更是晉升武林風雲人物俱樂部的行列了。

和方希其的《八卦日日報》一起火熱進行中的,則是在淩悲雲和上官琉兩名准武林盟主帶領下的殺狼行動的策劃與進行。

作為這次殺狼大會中大出風頭的人物,方希其也有幸得到了參與該活動並全程報導的獨家授權。

根據淩悲雲的意思,天狼水寨位於倉央湖上,寨中弟子多熟悉水性,擅長水上作戰,如果直接攻入水寨,無疑給了天狼水寨一個大大的便宜,對於正道武林來說,實在大大不利,最好的辦法是能夠將天狼水寨的人引到陸地上來作戰,只要上了地面,天狼水寨單一個幫派,人數大大少於武林同盟,到時孤掌難鳴,定成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而上官琉則認為,“金刀修羅”霍燕飛陰險狡詐,多年來仗著地勢上的有力位置穩坐黑道第一把交椅,絕不會輕易被引到陸地上來,因此淩悲雲的方法雖有有道理,卻未必有效。但是上官琉卻也並不能想出更加有效的方法來對付天狼水寨。

討論陷入僵局,白道武林一籌莫展。

只有南宮博冷笑著看這一局面,心中暗哼:“這就是未來武林盟主的素質?”臉上卻依舊一派大家風範,道:“其實攻打天狼水寨,老夫倒是有個方法……”

眾人一聽南宮博有方法,忙道:“南宮先生請說。”

南宮博故意微皺眉毛,擺出一臉的遲疑,道:“方法是有,只是實施起來有一定的風險……”

本來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等著八卦好料的方希其最看不慣這種惺惺作態的樣子,撇著嘴小聲道:“有風險就別說了唄。”

方希其聲音不大,但是眾人正屏息聽南宮博的話,現場正是安靜之時,他一出聲,還是有不少人聽到,有些也看出南宮博故意賣關子的,忍不住低笑了出來。

南宮博臉上頓時黑了一片,有點下不來台,幸好上官琉給了他個臺階,道:“世伯且說便是,可不可行還需聽了再行判斷。”

南宮博白了方希其一眼,心中暗暗把他淩遲了幾遍,這才清了清嗓子道:“這方法說來其實很簡單,兵法常說,擒賊先擒王,天狼水寨說白了,其實就是個大賊窩,那些個毛頭小賊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真正難對付的其實就是那三個當家的——‘金刀修羅’霍燕飛,‘三更死’那個賊婆娘和陳瑾那小子,而這三人裡,最難對付的,就是‘金刀修羅’霍燕飛,因此,我們要是能先派幾個高手暗暗地裡潛入天狼水寨,神不知鬼不覺地宰了霍燕飛,到時天狼水寨還不自亂陣腳,自然沒有還手之力。”

眾人聽了均是點頭贊同,上官琉道:“世伯說的有禮,說起來,天狼水寨之所以難對付,主要還是出在三個當家的身上,要是能先解決了霍燕飛,於這場行動確實大大有利,只是霍燕飛武功高強,江湖上能殺他的,恐怕沒有幾個。”

南宮博冷笑,心中暗想:“就是沒幾個能殺霍燕飛,才會叫你們去殺,不然豈不是便宜了你們。”臉上卻也是一籌莫展的樣子:“人選確實是個問題。”

這時歐陽家的小公子歐陽蘭澈拔高了聲音道:“淩兄和上官兄不是未來的盟主人選麼?我看這暗殺他們去最合適了,淩兄是‘武林第一箭手’,上官兄也是上官世家的長子嫡孫,武功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定不會怕了那霍燕飛,再說兩人不是還在比試階段嗎?不如就以這次暗殺來論輸贏,誰要是能殺了霍燕飛,這盟主之位就給誰坐。”

南宮博冷笑著看淩悲雲和上官琉臉上那稍稍尷尬的表情,其實在座都知道,淩悲雲和上官琉二人雖是後起之秀中的一流高手,但還不是霍燕飛的對手,不過歐陽蘭澈那話說得巧妙,先給兩人扣了頂高帽,又聯繫上武林盟主之爭的事,令得兩人下不來台。

應承吧,危險太大,不應承吧,顯得沒有氣魄,儼然不夠膽色擔任盟主之位。

南宮博暗自得意,歐陽家的小公子年輕氣盛,本來就對武林盟主之位竟然要落在兩個同輩人的手上這事極為不滿,柳飄飄暗裡支招,讓南宮斐玉去攛掇幾句,果然就按捺不住出語出嘲諷。

其他在場的人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倒是覺得歐陽蘭澈的話不無道理,淩悲雲和上官琉怎麼說也是武林盟主的人選,如果他們都不敢去暗殺霍燕飛,傳出去豈不成了堂堂的正道武林盟主怕了一個賊匪頭子。

這武林人,命可以不要,面子可不能不顧。

這麼一來,淩悲雲和上官琉要麼自己放棄盟主之位,要不就得去送死。

南宮博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

卻見方希其又是不屑地一抬眼道:“歐陽小公子不也是武林後起之秀,不也是四大家族的公子,你怎麼不去暗殺一個?”

歐陽蘭澈臉色一白,右手肩胛骨隱隱作痛,他可沒忘記當初賀輕衣在他身上留下的傷,他原本是要將賀輕衣重出江湖的事彙報給家族裡的人,但是南宮斐玉卻讓他不要說出去,說是賀輕衣曾經警告過,若是敢將他出現在江湖上的事說出,第二天便要來索命。

如今再見到方希其,新仇舊恨一起湧起,奈何對手後臺太強大,他只敢怒不敢言。

“這怎麼能一樣呢?”歐陽世家家主歐陽洪明不以為然,作為四大家族之一的歐陽家家主,他一貫心高氣傲,自認歐陽家即使不是四家之首,起碼也是與之持平的,而自己家兩個兒子歐陽蘭亭和歐陽蘭澈也都是新秀中的佼佼者,若不是因為歐陽蘭亭被天狼水寨的人暗傷,這次的武林盟主之爭,歐陽家也應該排得上席位才對,因此對於淩悲雲和上官琉那是相當看不順眼的,道,“蘭澈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堂堂的武林第一箭手和上官賢侄的,再者嘛,淩少俠和上官賢侄可都是未來的武林盟主,要是臉武林盟主人選都對付不了霍燕飛那個老賊,那我們白道武林豈不就貽笑大方了。”

其他眾人均覺有禮,紛紛點頭。

方希其暗自直翻白眼,一群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莽夫。

上官琉抱拳道:“既然各位皆有此意,在下自當義不容辭,只要各位不嫌在下武功低微,在下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淩悲雲見上官琉已經表了態,也不好再猶豫,道:“在下亦然。”

方希其撫額:“容易被煽動的不明真相的人。”

 

 

 

62、【崩壞小番外】狗仔的情人節 ...

 

 

方狗仔掐指一算——啊!明天是情人節。

方狗仔自認瀟灑帥氣,加上口舌伶俐會討人歡喜,在大學時代也深受一眾少女歡迎,每到情人節,總是能收穫一堆巧克力、情書,有人約燭光晚餐也是正常的。甚至,當時還有一個學校裡的名gay送了他好大一束火紅的玫瑰——方狗仔一直覺得,自己淪落為“總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因此,方狗仔雖然不見得多喜歡浪漫,但是這個節日卻一直給他非常深刻的印象。

現在雖然身陷古代,但是好歹有了一個“情人”,總不能過的還不如以前吧。

主意一打定,方狗仔幽幽怨怨地看著某人道:“阿歸。”

賀老闆眼皮一跳:“什麼事?”

“明天是我們家鄉的情人節。”見賀歸一臉疑惑,方狗仔又補充道,“就是給情人過的節日。”

賀歸抬眼看他:“那你們家鄉都怎麼過這個節的?”

方狗仔眼睛一亮,充滿期待地看著賀歸,掰著手指道:“首先,你要送我一束大大的漂亮的花。”

“送花?”賀歸眉頭微皺,“什麼花?”

方狗仔道:“什麼花都可以,最重要是好看。”

賀老闆摸著下巴:“在我心裡,你的菊花最好看。”

“呀!不准想。”方狗仔臉猛地漲紅,伸出爪子猛推了賀老闆一下,打斷他變得神往的眼神。

“嗯。”賀歸從善如流地停止了想像,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要一起出去玩一整天。”方狗仔喜滋滋道,“到了晚上,我們在一起吃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賀老闆腦袋上擠出兩個問號。

“就是點著蠟燭吃晚餐啊。”

“我們不是天天晚上都點著蠟燭吃晚餐嗎?”賀老闆完全無法理解方狗仔的思維。

“額。”方狗仔一愣,差點忘了這是一個沒有電燈的時代,燭光神馬的對這裡的人來說完全沒有美感和神秘感,可是對他來說有啊!想到這,方狗仔撒起嬌來,甩著袖子道,“不管不管,我要吃燭光晚餐,就我們兩個人!”

“好好好,就吃燭光晚餐。”賀老闆無奈地將方狗仔摟進懷裡。

 

晚上,方狗仔帶著期待喜滋滋地睡下,不知道賀歸會送什麼花呢?

第二天一早,方狗仔醒來的時候,賀歸已經不在床上。

“一定是去準備花了。”方狗仔興沖沖地跑到外面大堂,賀歸果然又在櫃檯邊算帳,一見方希其過來,馬上將手伸到櫃檯下,拿出……一顆菜花。

方狗仔的臉立刻綠了,好似菜葉。

“花。”賀歸遞給方狗仔,“我問過阮紹民,他說你們那邊,情人節要送菜花,這樣情人就一輩子不會散。”

“死偽娘!”方希其恨得牙都碎了,又不忍心打擊賀老闆,只好一臉強笑收下菜花道,“甚好甚好!”

吃過早餐,賀老闆拉起方狗仔的手:“去約會。”

方希其眼睛一亮:“你知道什麼叫約會?”

賀歸點點頭:“阮紹民教的。”

方希其內心對阮紹民的怒意稍減:“算你還有點良心。”

然後賀歸就拉著方希其,直奔胭脂巷滿堂香。

方希其頓覺不妙:“阿歸,你說約會,怎麼帶我來這裡?”

賀歸回頭:“阮紹民說,你們那邊情人節約會,做一天!”

“什什什……什麼?”方希其聲音都抖了起來,“一一一……一天?”

賀歸已經丟了一錠金子給老鴇:“要雅間,不要姑娘。”

老鴇歡天喜地地去安排房間。

“阮紹民騙你的,不要聽他的。”方希其捂著自己的屁屁試圖反抗,被暴力鎮壓。

“放心,在這裡,沒人聽見。”

被拖進房間前,方狗仔隱約看到金五娘在角落裡咬手絹。

 

晚上,賀歸讓豪哥做了一桌子美味,擺了一桌子,點上蠟燭,把其他人都攆走,別說,看起來還是挺有氣氛的。

但是應該大快朵頤的某人卻萎靡不振,一坐下,還感覺屁屁隱隱作痛。

“我討厭你。”方狗仔幽幽地看著賀歸,大眼睛水汪汪的。

賀歸恍若未聞,自顧自剝了一隻嚇,蘸了醬遞到方狗仔嘴邊,“吃飽再討厭。”

雖然讓方希其累成這樣自己也十分心疼,但不得不說,他真的是非常喜歡“情人節”的風俗。

“哼。”方希其氣呼呼地張大嘴巴一口咬住大蝦……和賀歸的手指。

賀歸也不躲,就讓他咬個正著。

賀歸看他氣得鼓起來的腮幫子,忽然輕輕一笑,另一隻手從桌子下麵拿出一大捧花,黃的白的紅的都有,各種各樣,看得方希其眼花繚亂。

“我從每戶有花的人家裡的摘了一朵。”賀歸道。

方希其驚訝地張大嘴,有些呆滯。

賀歸看著他,還帶著他口水的手指撫上他的唇。

 

 

 

63、真實身份 ...

 

 

白道武林討論的結果初步定為由上官琉和淩悲雲作為先鋒偷襲霍燕飛,再由其他白道人員跟上,直搗天狼水寨老巢。

會議一散,方希其便搭著淩悲雲肩膀唉聲歎氣:“大淩啊,你這是何苦呢?區區一個盟主之位,實在不值得你冒這麼大險啊~

淩悲雲搖搖頭,壓低聲音道:“你不覺得蹊蹺嗎?”

方希其挑一挑眉頭:“你也覺得?”

淩悲雲眸色深沉,道:“我感覺得到,冥冥之中,有人在蓄意將事情引向這個方向。”

方希其摸摸下巴:“你覺得是誰?”

淩悲雲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道:“你一定猜到我懷疑的是誰。”

方希其搖搖頭:“南宮博是很可疑,但是,他沒有這個智商。”

淩悲雲有些意外地看他。

方希其嘿嘿一笑:“說起來,就我目前見到的四大家族的人裡面,就上官琉一個聰明人。哎,你們這些所謂的九派三莊四族是怎麼回事呢?迂腐不堪的。”

淩悲雲聞言肅容,長長地歎了口氣:“一旦既定規則的存在使得某些群體獲益,這些群體就會無視歷史的前進而堅持守著陳舊的規則,即使變得迂腐不堪也在所不惜。這也是我競選武林盟主的原因,如果九派三莊四族的格局不打破,白道武林將慢慢變得自大、封閉、停滯不前,而無數的‘天狼水寨’將會趁機崛起,爭奪武林的領導權。”

方希其想起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何嘗不是如此呢?不由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道:“那你應承下去暗殺霍燕飛的事,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淩悲雲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跟在身旁,這才小聲道:“我懷疑,白道裡有天狼水寨的奸細。”

方希其看他。

淩悲雲接著道:“九派三莊四族的鎮幫秘笈接連失竊,如果不是有內奸,任霍燕飛和三更死本事再高,也不可能不驚動各派高手。另外,歐陽蘭澈雖然為人跋扈,但是其實是個欺軟怕惡的膽小鬼,若不是有人挑唆,今日這樣的場合,是不敢隨便口出妄言的。”

方希其想起賀輕衣現身救他那晚,歐陽蘭澈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慫樣,贊同地點點頭。

淩悲雲道:“所以我故意應承下這事,如果白道中真有天狼水寨的奸細,到時一定會提前通知霍燕飛,來個裡應外合。”

方希其壞笑道:“到時我們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兩人相視一笑。

兩人正討論得興起,就見悅來客棧的店小二匆匆忙忙地跑來。

“方哥,不好了,方哥……”店小二氣喘吁吁地叫方希其,雖然名義上同是悅來客棧的店小二,但是鑒於方希其和賀老闆明顯比別人親密許多的關係,店裡的其他小二都還是恭恭敬敬地稱方希其一聲哥。

“什麼事啊?急急忙忙的~”方希其皺皺眉,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少爺……小少爺不見了……”店小二喘著粗氣道。

“什麼?破曉不見了?”方希其心裡“咯噔”一跳,來不及問詳細的情況,立馬直接飛奔回悅來客棧。

倒是淩悲雲還保持著冷靜,拉住店小二問道:“怎麼一回事?破曉怎麼會不見的?”

店小二知道淩悲雲跟方希其的關係不錯,也沒有隱瞞,道:“早上的時候小少爺和平時一樣,在客棧外面的大街上和其他的小孩子玩,老闆和掌櫃的就在店裡理帳,可是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少爺卻不見了,一開始還以為是走去了其他地方,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會不會只是沒找到,應該不會出事的……”淩悲雲想起賀破曉白嫩嫩的小臉,一臉福相。

店小二搖搖頭道:“不會的,小少爺不經餓,以前沒到飯點就吵著要吃飯,今天都過了飯時了還沒回來……”

淩悲雲聞言也覺得有些不妙,對小二說:“帶我一起去看看。”說著率先往悅來客棧走去。

 

方希其一回到客棧,就見賀歸黑著一張臉坐在大堂裡,平日一貫熱鬧的大堂也沒有其他客人,很明顯是讓賀歸攆走了,客棧展櫃在堂中團團轉,急得滿頭汗。

“阿歸,發生什麼事了?破曉怎麼會不見的?”方希其問的是賀歸,看的卻是掌櫃的,掌櫃連忙把經過說了一遍。、

方希其聽完眉頭皺了起來,道:“有沒有找那些跟破曉一起玩的小孩問一問?”

掌櫃道:“問過了,那些小孩說,小少爺是讓一個好看的大哥哥給帶走了。可是現在三月鎮那麼多外來的人,怎麼知道那大哥哥是什麼人?”

方希其心中有點不安,但還是強裝鎮定拍拍賀歸的肩膀:“阿歸,你不要擔心,破曉跟個吉祥物似的,不會有事的。”

賀歸蓋住方希其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要擔心的是你,破曉讓我來操心就好了。”

方希其氣呼呼地甩開賀歸的手,不滿道:“怎麼,難道你只當破曉的你自己的兒子,不當他是我兒子啊?”

看方希其腮幫子鼓鼓的樣子,賀歸陰沉的情緒好了一些,臉色也緩和了下來,柔聲道:“自然不是,我只是,不想看你不開心的樣子。”

方希其臉微微有點紅,趕快轉移話題道:“要不找大淩幫忙找吧,他們山莊人手多,找起來快點。”

“不用。”賀歸搖搖頭:“跟破曉一起玩的小孩都在,所以不是人販子帶走的,既然不是人販子,那就是有其他目的,他自己會找上門的。”

賀歸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小孩跑進客棧,一手拿著串糖葫蘆,一手遞了封信給賀歸道:“叔叔,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賀歸接過手,翻出裡面的信紙一看,臉色立刻又暗了下來,問小孩:“這誰給你的?”

小孩眨眨眼:“就是早上帶走破曉的那個大哥哥。”

“那大哥哥現在在哪裡?”方希其連忙問道。

小孩搖搖頭,一臉崇拜道:“不知道,那個大哥哥功夫好好,往屋瓦上一跳,就不見了。”小孩說完,咬著糖葫蘆就走了。

方希其見賀歸臉色不太對,連忙拿過那信件,一看,鼻子都快氣歪了。

那信的內容簡單扼要,且極為囂張——你兒子在我手上,想保他平安,就乖乖聽我的。

署名是陳瑾。

“陳瑾?”方希其眼皮一跳一跳,“那不是天狼水寨的三當家嗎?”

賀歸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眼裡殺氣慢慢凝聚:“天狼水寨敢動破曉,我要他們悔不當初。”

方希其很少見到賀歸這麼可怕的眼神,心裡有些不好受,道:“阿歸,你準備怎麼做?”

賀歸抬眼看方希其,見他一臉擔憂,有些怕自己的殺氣會嚇到他,便努力讓自己的眼神淡下來,拍拍方希其的胳膊:“你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這時淩悲雲急急忙忙跑進來,見賀歸和方希其兩人臉色都不好看,便道:“破曉還沒找到嗎?我讓山莊的人幫忙找找……”

方希其擺擺手,歎口氣:“破曉讓陳瑾抓了。”

“陳瑾?”淩悲雲臉色一變,“他想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方希其冷笑一聲,“還不就是讓我們拖你們的後腿。”

“這樣!”淩悲雲低頭思索了好一會,忽然靈光一閃,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如我們將計就計?”

方希其有些為難,淩悲雲的提議是個不錯的法子,但是會給賀破曉帶來危險,就想著拒絕,還沒來得及開口,賀歸已經黑著臉道:“我不會拿破曉冒險。”

淩悲雲聞言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不是拿破曉冒險,但是天狼水寨危險重重,憑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把他救出來,不如與白道武林合作,勝算大些。”

賀歸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冷冷的看了淩悲雲一眼。

淩悲雲渾身頓時一寒,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賀歸眼裡似乎有淡淡的嘲諷和輕蔑。

可是,區區一個客棧老闆,為何有底氣單獨應對天狼水寨?

方希其感覺氣氛有點不對,連忙打圓場道:“大淩,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我們真的不能拿破曉冒險,救破曉的事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絕對不會連累白道武林的。也請你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可是……”淩悲雲還想說什麼,方希其連忙阻止,三兩句把他給繞暈之後,讓掌櫃的把他送出去。

等淩悲雲離開,方希其才抱了抱賀歸的肩膀,道,“阿歸,不要擔心,我們想想辦法,一定能把破曉救出來的!”

賀歸卻明顯比方希其想像中的冷靜很多,輕輕摸了摸方希其的脖子,低聲道,“希其,我有事跟你說。”

方希其疑惑地抬起頭,賀歸的聲音很輕,很嚴肅,像是在下什麼決心一樣,方希其心裡有點不安。

賀歸將他帶到房間裡,確認了四周圍沒有其他人,才按著方希其讓他在床沿坐下,自己則搬了個凳子坐到他面前,深邃的雙眼看著他。

“阿歸,你想說什麼?”賀歸本來就長得極好看,雖然兩人關係已經十分親密,但是這麼近距離觀看,還是讓方希其內心忍不住狂跳。

“希其,我不是有意騙你。”賀歸道,“本來,我已經決定與過去訣別,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輩子都不知道,但是……我想,已經有人發現了我的身份。”

方希其皺眉,某個在心裡壓抑了很久的念頭瘋狂躁動。

賀歸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方希其,輕輕地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才緩緩接下去:“我是賀輕衣……曾經的,武林第一殺手。”

 

 

64、賀輕衣的故事 ...

 

 

賀歸說完,也不再解釋,只是定定地看著方希其。

方希其的眼神錯愕,嘴巴微微張開,一時間難以辨別賀歸的話語。

“你……你是……賀……輕衣?”許久,方希其聽到自己微弱的聲音。

賀歸輕輕地點頭,一貫淡然的眼裡難得流露出微微的擔憂。

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殺手這種身份的,更何況還是曾經被視為殺人魔頭的武林第一殺手。

賀歸一直瞞著方希其,說到底,只是怕方希其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一貫少有情緒,因為出色的容貌和氣質,一直備受女子青睞,其中不乏姿色過人的,家財萬貫的,才華出眾的,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挑動他的思緒。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帶著賀破曉,像一個普通的客棧老闆一樣,平淡地過完一生。

但是方希其出現了,嘰嘰喳喳,好像永遠都不會疲倦一樣,總是有很多讓人又無語又驚奇的奇思妙想,令人好奇卻又猜不透他的來歷。

賀歸覺得自己應該是厭煩這樣的人的,可是卻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也許是因為自己過於單調的生活,讓他不由自主地關注起方希其的精彩。

慢慢地發現,自己原來也是有情緒的,會因為他的狼狽地笑,為他所謂的正義感而不屑,因為他的八卦無語,也會因為他被欺辱而憤怒。

單薄的情緒被牽動,就像平靜的湖面被微風牽引,慢慢醞釀成滔天巨浪。

發現自己喜歡他,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一開始也會擔心,性別會成為兩人間的障礙,卻不想,對方對於感情的態度,遠比自己所想的,要主動也坦率得多。

但越是這樣,自己就越是小心翼翼。

因為感情付出越認真,就越害怕得不到認同,越害怕失去。

賀歸有些無奈,輕輕地苦笑一聲,誰能想到,當初讓無數武林豪傑聞風喪膽的賀輕衣,卻因為一個喜歡八卦、大大咧咧的方希其而患得患失,千回百轉。

賀歸輕輕地摸了摸方希其的臉,見他沒有躲開,才輕輕地點點頭:“我不是有意騙你,只是已經與過去斬斷,不想再與從前有任何牽扯,才一直沒有對你說明。”頓了頓,複又說道,“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因為我的過去,給你帶來任何危險。”

賀歸說得很慢,很認真,並且這個過程中一直看著方希其,仔細地捕捉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生怕他流露出哪怕一點點的生氣和害怕。

如果只是生氣還好,他可以花時間去把他哄回來,但是如果是害怕……賀歸沒有把握自己是不是還能留住他。

幸好,方希其是那個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沒八卦的方希其,在度過最初的震驚階段,他慢慢地消化了一個事實——天啊,賀歸就是賀輕衣!是武林第一高手兼第一殺手的賀輕衣!

還能有比這更酷的事情的嗎?

於是,方希其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向前一跳把賀歸抱個滿懷:“阿歸,你真的是賀輕衣嗎?真的是嗎?啊啊啊啊,太好了,這樣你就有能力保護我了,我以後就不用怕被別人欺負了……”

方希其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反倒是以為會嚇方希其一跳的賀歸被嚇了一跳,作為一個曾經被萬人唾棄的殺手,他顯然無法理解現代人崇拜武林高手的那種情結。

輕輕地把掛在自己身上的方狗仔拉開,賀歸有些無語地問道:“希其,你不怕我嗎?”

“怕你?”方希其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怕你?拜託,現在要害怕的,是那些得罪我的人好不好!”說著覺得有點不對,微微眯起眼看賀歸,語帶試探道:“阿歸,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你以後會獸性大發,連你最親愛的我都要下手吧?”

方希其的意思是賀歸以後會不會變成殺人狂連他也殺,但是賀歸見方希其的反應遠遠超乎自己的預期,頓時心情大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輕輕一笑:“我獸性大發的話,自然只對你一人下手!”

說著將頭湊過去,輕輕地舔他的耳廓。

“希其,你不怕我,我很開心。”賀歸道,環住方希其的腰,收緊。

方希其翻了個白眼,一臉的受不了:“這有什麼好怕的,你是我親親愛人麼!”說著抬起頭,“來,啵一個。”

賀歸失笑,靠上去,輕吻他的嘴角,然後一路向下,滑過下巴,喉結,一直來到鎖骨。

方狗仔身材偏瘦,顯得鎖骨特別明顯精緻,也特別敏感,被賀歸輕輕一咬,忍不住呻吟出來:“要死啦,阿歸,不要……咬那裡!”

“不要咬哪裡?”賀歸故作不明,又咬了一口,“這裡嗎?”說著又往上,舔了舔他的喉結,引起他一陣咕噥:“還是這裡?”

方希其氣呼呼地推開他:“現在不是發情的時候啦,說說怎麼救破曉。”

聽到賀破曉的名字,賀歸神色一凜,眼中殺氣迸現。

方希其拍拍他的背,讓他的情緒緩下來,道:“你剛剛說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是什麼意思?”

賀歸道:“如果不是知道我就是賀輕衣,天狼水寨怎麼會想到要利用破曉來威脅我做事?”

方希其摸摸下巴,恍然大悟:“對哦,你在別人眼裡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客棧老闆,再怎麼瞎也不會想到讓你來對付九派三莊四族那些人……可是,你也說了,你已經退出江湖那麼多年,還有誰會知道你的身份呢?”

賀歸眼色泛冷:“有一個人知道。”

“誰?”方希其有些驚訝,連他都不知道的事,竟然有其他人知道!!

“金五娘。”賀歸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你跟金五娘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老是一副跟你那麼曖昧的樣子?”方希其知道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但是一想到金五娘那副跟賀歸很熟的樣子,心情就很不爽,現在還發現,原來金五娘竟然知道賀歸這麼多秘密,更是火上澆油。

賀歸無奈地看他:“我跟金五娘沒有關係。她會知道這些,也不過是巧合罷了。”

賀歸見方希其還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只好給他講過去的事情。

當年,賀歸還是武林第一殺手賀輕衣,受人雇傭追殺武林富商何榮喜。

何榮喜家財萬貫,表面上樂善好捐,被稱為武林第一大善人,但是私底下卻是個一肚子男盜女娼的無恥之輩,他利用權勢強擄了一幫美女軟禁在自己的宅子裡,當中也包括當時的大美人,有“江湖水芙蓉”之稱的春風笑。

賀輕衣本來只是殺何榮喜一人,但是那天卻有另一幫人介入,殺了何榮喜家的其他人。

賀輕衣一貫冷漠,也就袖手旁觀,而那幫人似乎也知道賀輕衣的底線,自顧自殺人,不去招惹他。

如果不是後來,那幫人準備連賀破曉一起殺掉的話,賀輕衣根本就不會出手。

“等等,你說什麼?”方希其一頭霧水,“那些人為什麼要殺破曉?不對,破曉怎麼會在那裡的?”

賀歸看著他,道:“破曉是何榮喜的養子。”

“真的假的?”方希其震驚,“你開玩笑的吧?”

“嗯。”賀歸點點頭,“何榮喜雖然好色之徒,但是卻是個不育之人。破曉是他搶來的。”

“噗~”方希其忍不住噴了出來,“不孕不育啊~”邊說邊認真地告誡賀歸:“所以說,阿歸,你可千萬別花心,會絕後的!”

賀歸失笑:“我本來就沒有想要傳宗接代。”說著又拉住方希其的手:“還是說,你想給我生一個?”

方希其想不到一向不懂情趣的賀歸也會開玩笑,一時間紅了臉:“你才生孩子,你全家都會生孩子!”

賀歸捏捏他的臉頰:“你不就是我的全家嗎?”

方希其的臉上更熱,卻不敢再繼續反駁,所以說看起來老實的人惹不起,真要鬥起嘴來都是戰鬥力破表的黃金聖鬥士啊!

賀老闆平時一副性冷淡的樣子,談起戀愛來那就是一情聖,到床上立馬化身禽獸!

方希其不敢再討嘴上的便宜,轉移話題道:“你既然不管閒事,為什麼又要救破曉呢?”

賀歸眼神微微有些失焦,像是回憶一些久遠以前的事:“大約是覺得,破曉跟我小時候挺像的吧。”

見方希其一臉期待八卦的樣子,賀歸便沒有賣關子,繼續說下去:“我師父是武林的大魔頭,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殺了很多人,我就是他從我父母手裡搶去的。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教我武功,並且告訴我,我父母是他殺的,讓我把武功練好,然後殺了他。”

方希其囧囧有神道:“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獨孤求敗?還是移花宮的邀月宮主?培養對手殺自己這種事竟然真的存在于現實中?古人還真是寂寞啊寂寞~那你後來殺了他了嗎?”

賀歸搖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他,殺了他我的父母也不會活過來,或者說,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我想不出為什麼要報仇,我也不恨我師父。直到後來,我因為生活所迫,當了殺手。”

方希其更囧:“那你師父豈不是很生氣?”

賀歸點點頭:“所以他氣死了。”

方希其感到有一大顆汗從自己額頭上滑下來:“阿歸,其實這才是你真正的報仇方式吧?”

賀歸輕輕摩挲方希其手背:“那天,我看到破曉,忽然想起我小時候,如果有人把我從我師父手裡救出來,也許我就不用做殺手了。”

方希其聽出賀歸話裡淡淡的傷感,在他心中,賀歸是冷漠的,淡定的,傷感這樣的情緒幾乎與他無緣,方希其覺得心裡有點酸,伸手撥了撥賀歸的鬢髮:“所以你就把破曉救了是吧?”

賀歸點頭:“剛好當時金五娘在破曉旁邊,救她只是順便。”

“哦~”方希其恍然大悟,“所以金五娘才會知道你就是賀輕衣,還一直粘著你不放,肯定是被你一救生情,心生愛慕,一往情深,不能自拔……”方希其越說越酸。

賀歸只好無奈地用自己的唇去堵住他的嘴,良久,分開,笑道:“我也救過你,你有沒有對我一救生情,心生愛慕呢。”

方希其摸摸下巴,毫無羞澀地道:“就算你沒有救過我,我也會喜歡你的啦!”內心OS :沒辦法,誰叫你帥呢!

果然,賀歸的眼神整個柔了下來,又抱住他啃了兩口道:“希其,我想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方希其有點不好意思,拍拍他的臉:“好啦,肉麻的話我們以後再慢慢說,現在先把歪掉的樓正回來!”

“歪掉的樓?”賀歸腦門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方希其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又現代化了,連忙道:“就是說正事說正事!”

 

 

65、將計就計 ...

 

按照賀歸的意思,金五娘是唯一的知情人,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因此想著直接去找她問個清楚,一貫大大咧咧的方希其反倒是有些扭捏,不是他不想找金五娘,而是不想讓賀歸和金五娘有過多接觸,無論如何,金五娘都是自己最直接的情敵來的,還是個漂亮的情敵。

方希其正糾結著怎麼能讓賀歸少跟金五娘說點話,小二就跑來報告說阮紹民來找他了。

阮紹民這幾天都被李素手纏得脫不開身,難得找方希其一下,這麼敏感的時間跑來,難免讓方希其和賀歸有什麼聯想。

果然一見面,阮紹民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道:“希其,金老闆讓天狼水寨抓了。”

“什麼?”方希其不由吃驚,他雖然猜到阮紹民到來必然跟金五娘有關,但是卻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事。再怎麼說,金五娘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江湖人物,再者是個婦道人家,怎麼著也不該跟天狼水寨沾上邊才對。

“怎麼回事?”問話的是賀歸。

阮紹民擺擺手:“我也不清楚,早上起來就有人給我送了封信,信是金老闆親筆寫的,說她被霍燕飛帶走了,讓我來找你。”

方希其聞言撇撇嘴,瞄了賀歸一樣,酸溜溜道:“你跟她什麼關係啊,她出事還要找你。”

賀歸知道方希其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在感情問題上難得小氣,這麼說也就是隨口抱怨一下,並不是真的介意,也就沒放在心上,倒是另一個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轉向阮紹民道:“說起來,我更加好奇的是,金五娘出事,為什麼第一個想起通知的是阮公子呢?”

阮紹民本來急著給賀歸通風報信,倒是把這茬給忘了,被賀歸這麼一問,頓時不知搞怎麼回答,悻悻然看了方希其一眼。

方希其自覺方才賀歸已經跟他開誠佈公,也不好再瞞著他,就聳了聳肩,眨巴著眼睛看著賀歸道:“阿歸,其實大阮他就是……蒲草?”

賀歸的眼皮跳了一下,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麼?”

方希其擺擺手:“阿歸,我知道你很難以置信,但是這就是事實,大阮他其實就是滿堂香的花魁……蒲草小姐。”

賀歸顯然是被雷得不輕,定定地看著阮紹民。

他當初就覺得方希其和花魁娘子的友情來得蹊蹺,蒲草再怎麼說也是堂堂花魁娘子,身邊多的是達官貴人,實在很難想像怎麼會跟一個店小二成為朋友。

後來遇見阮紹民也只覺得這個男人好看得過分,但是正常人都不會想到他竟然就是豔冠麒麟鎮的大美人。

賀歸一向覺得方希其來歷神秘,難以一探究竟,但他一向不八卦,對於他那些奇怪的朋友也懶得追究。

結果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麼得讓人……意想不到。

如果那些武林豪傑、達官貴人知道他們追捧的花魁娘子竟然是一個男人的話,會是什麼情形呢?

賀歸想像不能,只好無語。

方希其怕賀歸因為自己隱瞞他而生氣,不由得有些緊張。

阮紹民一貫就有些怕賀歸,也難免心有戚戚。

不料賀歸看了半晌,最終憋出一句:“嗯。”

“嗯”是什麼意思,方希其和阮紹民面面相覷。

不管阮紹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反正也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只要不會害到方希其,其他也就無所謂了,賀歸想想便釋懷了,道:“那金五娘有沒有說找到我做什麼?”

大約是他淡定的態度讓另外兩人也輕鬆了一點,阮紹民瞄了方希其一眼,道:“她說霍燕飛請你去天狼水寨做客。”

方希其立刻跳腳道:“不行,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賀歸一把摟住他的腰讓他冷靜下來:“就算天狼水寨是虎口,我也一定不是羊。”

方希其扁扁嘴:“可是我擔心你啊!”

賀歸眼光一柔:“我知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阮紹民受不了他們的肉麻,渾身抖了抖,道:“說起來這事也太怪了吧,金老闆和賀老闆都是一介生意人,天狼水寨不去對付九派三莊四族的人,反而跑來搞你們是想幹什麼啊?”

方希其心虛地瞄了賀歸一眼。

賀歸面無表情道:“這事與你無關,我會自己解決的。”

阮紹民翻了個白眼:“老子懶得管。”

“別啊,大阮,這事我們得從長計議才行。”方希其知道賀歸和阮紹民一向不對付,可是現在情況特殊,實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便拉住了阮紹民,好言相勸。

賀歸從以前做殺手的時候就習慣了獨來獨往,從來沒跟別人商量過事情,若不是看在方希其的份上,根本連話都懶得說。

阮紹民心知這麼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不知道賀歸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客棧老闆,雖然氣勢頗為彪悍,但是天狼水寨那幫人窮凶極惡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不可能被氣勢嚇走,若是真要救出金五娘,恐怕還得江湖上的人幫忙才行,便道:“我看,不如我們去找上官琉幫忙吧?”阮紹民會想到上官琉倒也不為別的,只是江湖人裡頭上官琉對他還是比較殷勤的,加上他是武林盟主候選人,在群雄面前比較說得上話。

賀歸卻是輕蔑一笑:“叫九派三莊四族的人幫忙,只怕到時候還不完他們的人情債。”

方希其以前不明白賀歸為什麼對九派三莊四族的人那麼反感,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多少也能理解一些,畢竟他以前是武林第一殺手,九派三莊四族自詡武林正道,自然是容不得他,但是現在在天狼水寨裡的人不止是金五娘,還有賀破曉,實在不能不小心,便道:“阿歸,我覺得大阮說的對,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要是真的需要九派三莊四族幫忙,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正說著,又有個小孩跑進來交給賀歸一封信,賀歸打開看了一眼,眼神頓時一冷,方希其連忙問:“阿歸,是天狼水寨嗎?寫什麼了?”

賀歸道:“是陳瑾,說天狼水寨有一批東西要送去倉央湖,但是被靈犀山莊的人劫走了,要我把東西弄回去。”

方希其微微蹙眉:“看來,要找大淩幫忙才行。”

賀歸看著方希其沒反對,不過眼裡的意思很清楚——淩悲雲的決定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阮紹民還不知道事情發生了巨大變化,只是覺得賀歸和方希其的行徑莫名其妙,但是既然事不關己,也懶得深究。

於是三人便一起前往靈犀山莊落腳的別莊找淩悲雲。

 

靈犀山莊的別莊離悅來客棧不遠,那別莊的門童一看是方希其幾人,立刻進去稟報,不一會便來請他們。

淩悲雲早先正跟賀歸鬧得不歡而散,還以為會被晾上幾天呢,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又早過來,正想問是不是出了什麼急事,就見方希其急吼吼地上來就問:“大淩,你們是不是劫了天狼水寨的東西啊?”

淩悲雲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

淩悲雲前兩天收到一封密報,說天狼水寨有一批很重要的東西秘密運往倉央湖,送密報的不知是什麼人,只說這批東西很重要,叫淩悲雲一定要劫下來。

由於時間緊急,淩悲雲沒來得及通知其他門派的人就先行讓靈犀山莊的弟子去攔了下來,結果攔下來之後才發現,那些東西竟然就是各大派丟失的武功秘笈,不由得大感棘手。

因為送密報來的人身份不明,淩悲雲如果直接把秘笈送回各派,勢必難以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歷,即使解釋得清,秘笈在其他各派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在他手上走了一圈,其他派難免會生嫌隙。畢竟都是醉心武學的武林人,誰敢保證他靈犀山莊沒有偷偷記錄下其他各派的武功呢?但是若不送回去,不厚道不說,將來被各派發現了,只怕容不得靈犀山莊在江湖上立足。

這不正頭疼著呢,方希其他們竟然就知道了,淩悲雲不由得有些戒備。

方希其不知道那批東西是什麼,自然不知道淩悲雲的緊張,擺擺手,讓賀歸把陳瑾的信拿給淩悲雲看。

淩悲雲一看,更加不解:“我本來還在想這批東西是不是天狼水寨故意送來給我,讓我跟其他各派互相起疑內鬥呢,這麼說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別莊的屋頂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一個白面書生跳了下來,拍拍手道,“那密報是我給你的。”

方希其無奈地看著那書生,道:“李神偷,你怎麼又換樣子了?”

那書生自然就是善於易容的雙面神偷李素手。

李素手得意笑道:“不然怎麼能叫‘雙面神偷’呢?”邊說邊用眼角余光瞄阮紹民,阮紹民的裝扮一貫簡單清秀,自己的新造型跟他應該還是比較般配的。

“你剛剛說,那份密報是你給我的?”淩悲雲臉色微沉,這事怎麼看都不像一件好事來的。

李素手還不知道自己給淩悲雲造成了這麼大的煩惱,得意洋洋道:“那是,還好我事先知道了天狼水寨的計畫,不然那些秘笈真運到倉央湖,那各大門派再去對付天狼水寨,可就夠嗆了。”

方希其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密報?什麼秘笈?”

淩悲雲見知情人自己跑出來了,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將事情如實跟方希其幾人說了。

方希其聽完臉色也不太好看:“所以那批東西就是天狼水寨從各大門派盜走的秘笈?”

淩悲雲點點頭,臉色有些怪異,道:“還有一個搶來的美女。”

“噗——”方希其險些沒被嗆到,“還有美女啊?”

李素手倒是淡定道:“天狼水寨是土匪窩,搶個美女回去做壓寨夫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是沒什麼奇怪的。”方希其撇撇嘴角,“可是難不成他們還要阿歸給他們送個美女回去吧?”說著又狐疑地看向李素手:“說起來,你怎麼會知道天狼水寨的事呢?”

李素手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我神偷的名頭叫假的啊?天天各家各戶梁上跑,知道的八卦自然不會少。”

方希其道:“話是這麼說,但是送秘笈這麼大的事,他們鐵定是要好好保密的,你消息是哪來的呢?”

李素手聞言忿忿道:“他們是自作孽,誰讓他們當時連累我被九派三莊四族追殺啊。”

原來當初天狼水寨的人利用潰堤蟻盜秘笈,各大派的人不知情,都以為是李素手幹的,紛紛放出追殺令,害的李素手跟過街老鼠似的,才會出現先前在悅來客棧被南宮世家的人追殺的那一幕。李素手為了給自己洗白,就一直追蹤盜秘笈的那人。

後來被他發現天狼水寨雖然盜了秘笈,但是因為各大派地處不同,那些秘笈並沒有第一時間被送到倉央湖天狼水寨老巢,而是被秘密藏在他處,最近趁著各大派召開殺狼大會轉移了注意力才準備往回運。

李素手差點被天狼水寨害死,自然是氣不過,就給淩悲雲打了小報告。

淩悲雲狐疑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過,盜秘笈的是天狼水寨的二當家‘三更死’嗎?但是我們去攔住這批東西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三更死’。”說起這個淩悲雲還有些忿忿,想當初他用一千兩跟李素手買消息,結果就買了個真凶是‘三更死’的消息。雖說那一千兩有五百兩落了方希其的口袋,可是消息的品質也未免太水——跟沒說似的。

李素手嘻嘻笑道:“‘三更死’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方希其斜了他一眼,忽然道:“其實‘三更死’就是柳飄飄吧?”

李素手滿臉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

方希其皺眉:“難道不是?”

李素手道:“你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

淩悲雲也有些怪異地看著方希其:“你怎麼會懷疑柳飄飄的?”

方希其將自己之前在淩謝兩人的婚宴上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瞄了李素手一眼:“當時就是你出來拆穿柳飄飄的,難道你想賴帳?”

淩悲雲也想起當初那事了,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緣由:“莫不是當初就是柳飄飄借機要偷靈犀山莊的秘笈?”

李素手擺擺手道:“柳飄飄只是幫兇,真正的‘三更死’另有其人。”

“誰?”淩悲雲問道。

李素手無奈道:“我也不知道。”

方希其用懷疑的眼神看他,李素手無語道:“你別這麼看我行不,神偷也不是萬能的。”

“不管‘三更死’是誰,柳飄飄是天狼水寨的人總可以肯定了吧。”淩悲雲眼色泛冷,“沒想到四大家族竟然被人這麼滲透進來,現在柳飄飄是南宮家的少奶奶,這事恐怕不好辦。”說著又有些埋怨地看方希其:“說起來,希其你知道這事怎麼不早說啊?”

方希其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事情牽連這麼大啊,我去你婚禮那會兒連天狼水寨都沒聽說過好吧!”

淩悲雲也知道這事不能怪方希其,只是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好辦,不由心念電轉,忽然有了主意,一拍手道:“其實這也是個好機會來的。”

方希其問:“什麼好機會?”

淩悲雲道:“既然陳瑾讓賀老闆送東西,我們可以找人易容成賀老闆,借著送秘笈回去的機會,探清楚天狼水寨的情況。”

賀歸聞言想都沒想道:“我不需要找人假扮。”

淩悲雲道:“賀老闆,我這麼提議也是不希望你冒險,畢竟你不是習武之人……”

方希其知道淩悲雲說服不了賀歸,又不想將賀歸的身份暴露出來,便含糊道:“大淩,這你就不用為阿歸擔心了,阿歸他有辦法。”

淩悲雲有些狐疑:“什麼辦法?”

方希其故作神秘:“說出來就不靈了。”

淩悲雲雖然有些擔心,但是想到方希其一貫鬼靈精怪,出過不少主意,而且他跟賀歸關係匪淺,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是斷不會讓賀歸去冒險的,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

於是幾人一合計,決定將計就計,讓賀歸按陳瑾的要求送回天狼水寨,這也等於讓靈犀山莊扔掉一個燙手山芋。

 

 

66、偽娘被算計 ...

 

按照方希其的意思,淩悲雲連夜將那些秘笈的內容做了變動,將頁碼拆開打亂順序再合併,這樣秘笈仍然是真的,但是霍燕飛不是各派人員,肯定也看不出真正的練習順序,他不練還好,一練鐵定神經錯落,走火入魔。

秘笈改頭換面完畢,賀歸正要動身將秘笈送到倉央湖之時,陳瑾又來了一封信,讓賀歸將被靈犀山莊一起劫走的美女也帶回去。

“天狼水寨的人沒毛病吧?”方希其囧道,“這個時候還惦記著美女。”

李素手倒是一副了然的樣子,道:“你不知道,霍燕飛那就是個大色魔,一日不碰女人就跟要了他命根子似的,這陣子江湖上的人討伐天狼水寨,他不敢動作太多,早就憋得眼睛都綠了,好不容易弄了一個回去,還讓靈犀山莊給劫走了,能不上火嗎?”

方希其一臉不爽,道:“那他也不能把阿歸當小叮噹啊,阿歸去哪里弄個美女給他?”說著眼睛一亮,轉向淩悲雲道:“大淩,那美女還在你手上不?”

淩悲雲一臉無語道:“那姑娘我早就叫人給送回去了,就算她還在這,人家一個無辜女孩,難道還讓陪著去天狼水寨冒險嗎?”

方希其洩氣道:“我就隨口問一下嘛。”

淩悲雲道:“不過,照李先生這麼說,霍燕飛應該也沒見過那個姑娘,那日運送秘笈的天狼水寨諸人都被我們就地解決了,我們就算雖然送個美女過去,霍燕飛應該也不會發現問題……”

方希其一點就通,道:“你是說,趁機給阿歸帶個幫手進去?”

賀歸眼睛不抬一下:“我不需要幫手。”

淩悲雲對賀歸這種不知哪裡來的自信早就見怪不怪了,直接轉向方希其下手道:“倉央湖是天狼水寨的老巢,用龍潭虎穴來形容也不過分,不然不會這麼久都沒人動得了他們。我知道你們大約是有自己的法子,可是賀老闆單槍匹馬畢竟不讓人放心,若是能多帶個人進去,無論如何都是好事。”

方希其雖然知道了賀歸就是傳說中的第一高手,但是一來他對武功高低也沒多少概念,二來賀歸再怎麼也只是血肉之軀,因此雖然是同意讓賀歸獨自闖天狼水寨,可是心裡始終不放心。被淩悲雲這麼一慫恿,心裡更加沒底,便道:“阿歸,我覺得大淩說得有道理,你就帶個人進去嘛。”

開口的是方希其,賀歸自然不會硬邦邦地拒絕,瞄了淩悲雲一眼道:“帶人去是沒有問題,只是你們有人選嗎?”

淩悲雲啞然,他光想著怎麼把人送進去對付霍燕飛,卻忘了現在根本連人選都沒有。

本來江湖上女子就少,很多還都粗狂豪邁,要不就是上了年紀,長得漂亮的就沒幾個,長得漂亮還是靈犀山莊的人的,就他老婆謝靈羽一人。

可是一來謝靈羽名氣太大,二來就算霍燕飛認不出謝靈羽來好了,淩悲雲也捨不得把自家老婆往狼窩裡送。頓時有些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方希其的心思要活絡一些,掃了李素手一眼道:“要找個美女倒是不難,李神偷不是在這嘛!”

淩悲雲聞言雙眼一亮:“不錯,李先生是易容高手,只要他把我們的人易容成美女跟著賀老闆一起進去,就不會被懷疑了。”

李素手無語地看著眾人:“你們還真能想。”

方希其不失時機地推了推阮紹民。

阮紹民皺眉,他明白方希其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對李素手有影響力,但就是如此,他才不願意欠李素手人情。

不知為何,每次對著李素手,自己內心總是有種莫名的愧疚感,如果他是以蒲草的身份出現,那麼李素手對他的討好他或許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他是以阮紹民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對於李素手的百般遷就卻總是有種難以言語的感覺,身邊有方希其和賀歸的先例在,他不是沒想過李素手或許也有那方面的心思,可是同性戀在現實生活中畢竟只是少數,阮紹民不認為自己那麼有緣竟然能一下子撞上幾個。

退一萬步說,就算李素手是,阮紹民也很清楚一點——自己不是。

阮紹民這廂還在糾結著李素手的心思,方希其已經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擠眉弄眼讓他趕緊開口。

阮紹民輕輕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方希其是自己的朋友,這個忙無論如何都應該幫一下的,便朝李素手眨眨眼道:“李先生,就請你……幫一下吧。”

開口的既是阮紹民,李素手自然不會拒絕,忙道:“阮公子不必客氣,這只是小事一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阮紹民。

阮紹民不是矯情的人,既要人家幫忙又要故作矜持,便也沒有回避,大大方方地沖著他輕輕一笑。

本就是極明豔清俊之人,這麼一笑,頓如陽春三月清風拂面,李素手不由得有些飄飄然,真覺得如果是阮紹民開口,便是讓自己上刀山下油鍋自己也斷不會拒絕的。

 

李素手答應了幫忙,易容的人選便不再是問題,淩悲雲積極地表示自己願意親身上陣。

賀歸看了看淩悲雲,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淩悲雲心中所想,他多少能猜到一些。他與淩悲雲相交不深,但是認識的時間不短,足夠他對這個人做出基本的判斷。

淩悲雲並不是汲汲于名利的人,這麼積極想跟著賀歸一同前往倉央湖,盟主之爭或許是一部分原因,他真正想做的,大約還是想查出藏匿于白道中的奸細以及……自己的身份。

賀歸自己是江湖上打滾過的人,絕不會天真地認為淩悲雲會單純到相信自己只是一個簡單的客棧老闆——如果是這樣,那天狼水寨未免太過輕視靈犀山莊。

但是賀歸也沒有想過繼續刻意隱瞞,一來既然事情已經被天狼水寨知道了,除非自己和天狼水寨站到一起,否則被抖落出來只是早晚問題;二來即使武林白道知道了他也不在乎,當年他們不能對自己怎麼樣,賀歸不認為今日他們就能有所作為。

因此,賀歸猜到淩悲雲的目的,卻沒有出聲阻止。

而方希其早已被淩悲雲“武林第一箭手”的光環閃瞎了雙眼,所謂關心則亂,如果換做別人,他或許會像賀歸一樣把各方利弊考慮一遍,可是要進狼窩的是賀歸,他便什麼也想不了,只想著讓他帶個高手進去,武功越高越好,這樣才能保證他的安全。於是乎方希其便也沒有猶豫地同意了讓淩悲雲一塊去。

人選定了下來,李素手便拿出自己的一套傢伙開始動工,淩悲雲原來想穿上自家老婆的衣服,但是謝靈羽的骨架要比男人小很多,那衣服尺碼明顯是消化不料淩悲雲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謝靈羽並不是特別嬌小的女孩子,她的衣服淩悲雲裹不上,市面上怕也很難找到他合穿的女裝,難道好不容易達成一致的計畫竟然要在衣服這一關夭折?

淩悲雲很鬱悶。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阮紹民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套女裝,那女轉尺碼比起謝靈羽的可大了好幾號,淩悲雲穿上剛剛好。

李素手訝異地看著淩悲雲身上的女裝,覺得那女裝似乎有些眼熟,不過更重要的是——

“阮公子你從哪里弄來這麼大件的女裝的?”其實李素手真正想問的是阮紹民為什麼會有女裝?難道他已經有了相熟到可以交換衣物的女子?

李素手很不爽。

方希其自然知道阮紹民這些大號女裝是哪裡來的,心知肚明地搓搓手轉移話題道:“神偷你就先別管這些小事了,我們先給大淩換張臉。”

李素手自然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便把注意力轉回淩悲雲身上。

不得不說,淩悲雲現在的形象還真是……

淩悲雲不同白皙細膩的阮紹民,他可是習武出身的錚錚漢子,健碩剛毅的男人線條套上這麼一套嬌媚動人的輕紗女裝,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難以理解的違和感。

金剛芭比!

這是方希其和阮紹民腦海中浮現的念頭,然後兩個人樂不可支地笑成一團。

淩悲雲本就不好意思,被他們一笑更是惱羞成怒,撇過頭佯怒道:“李先生,你快動手吧。”

李素手“嗯”了一聲:“易容倒是不難,不過要易容成誰的樣子呢?”李神偷雖然易容無數次,但是換女人的臉還是第一次,一時倒有點煩惱。

“嘿嘿~”方希其猥瑣地笑笑道,“我有個好主意。”

李素手挑眉看他。

方希其附到他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什麼,就見李素手臉色變得極為怪異,聲音也帶了不悅,道:“方先生,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方希其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拍拍李素手的肩膀道:“神偷,你要對我有信心,這事可關係到我親愛的的安危,我怎麼可能會開玩笑呢?總之,你照我說的去做就對了。”

李素手還有些猶豫,眼睛掃了阮紹民一下。

阮紹民頓時覺得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方希其繼續慫恿道:“神偷,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心動嗎?”說著一把勾住阮紹民的脖子,沖著他擠眉弄眼。

李素手頓時像被蠱惑了一半,道:“好。”就跟淩悲雲說道:“跟我來。”自顧自走進房裡。

淩悲雲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跟了進去。

只有阮紹民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好像被算計了一樣,可是又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算計的,用眼尾瞄著方希其道:“你跟李素手說了什麼?”

方希其搓了搓鼻子,笑得越發猥瑣:“等一下你們就知道了。”

 

 

67、偽娘很為難 ...

 

“李先生,你這是……”

淩悲雲震驚地看著銅鏡裡自己的模樣,五官深邃,精緻細膩,一雙單眼皮無損掩不住的天姿國色,這這這……這分明是胭脂巷滿堂香的花魁娘子蒲草的面孔!

淩悲雲又疑惑又驚訝地看了看李素手,內心的八卦之火已經熊熊燃燒,但是臉上還是一片雲淡風輕,淡定自若地問道:“莫非李先生……也是蒲草小姐的……咳,愛慕者?”不然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李素手把自己弄成蒲草的樣子。

李素手的表情比淩悲雲還要複雜得多,看起來震驚程度不下於淩悲雲,聽到淩悲雲的問話,才稍微緩過神來,輕輕吐出一句:“我弄的,不是蒲草的樣子。”

不是蒲草的樣子?

淩悲雲一臉不信地又瞄了瞄銅鏡裡的絕色佳人,難道李素手想說他仿的其實是蒲草的孿生姐妹,那也未免太扯了吧?

等等,不對!

淩悲雲又細細地看了看鏡子裡的樣子,因為是女性裝扮,所以他一時間也沒有往他處想,可是再仔細一瞧,如果忽略那髮髻妝容,單看五官臉型的話,倒是像足了另外一個人——

阮紹民!

“這是怎麼回事?”淩悲雲受到的衝擊不小,看著同樣神情凝重的李素手,道,“李先生,難道……你是照著阮公子的樣子來易容的?”

其實只要細心一點,想要發現阮紹民就是蒲草並不難,只是男女不同扮相本身就有迷惑性,而無論是阮紹民還是蒲草皆是龍姿鳳采,容貌姿態皆是同性中的佼佼者,很難讓人往對立性別上聯想。尤其是蒲草,這花魁娘子一當幾年,誰又能想像“她”其實是一介男兒身呢?若是那些追著他跑的王公貴族,豪傑英雄知道了,還不自插雙眼、切腹自盡以謝天下?

李素手受到的衝擊顯然跟淩悲雲不是一個級別的,淩悲雲起碼還能思考說話,李素手已經完全失去了表達能力,只是怔怔看著淩悲雲……確切來說,應該是蒲草的臉,半晌無語。

“神偷,大淩,你們是搞完沒有啊?”方希其的大嗓門適時打破了室內的僵局,隨即,房間的門被推開,方希其那張欠扁的臉笑嘻嘻地探了進來,眨眨眼道:“怎麼樣了?我們可等得好心急哪~

隨著方希其一起進來的自然還有莫名不安的阮紹民和單純圍觀的賀面癱。

然後,大家都華麗麗地被雷到了。

“呃——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種效果的!”方希其心虛地回頭瞄了一眼阮紹民,果不其然,後者的臉色堪比鍋底。

“阿歸,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方希其非常識時務地躲到賀老闆的身後,躲過了阮紹民拍過來的一記九陰白骨爪。

“方希其,你敢說這不是你的主意?”阮紹民陰著臉瞪方希其,那表情恨不得把他抽筋剔骨。

方希其的腦袋從賀歸的肩膀上探出來,一臉無辜地眨著眼道:“我就是好奇,想試試看是什麼效果嘛!沒想到李神偷的手藝還真是非同凡響,啊哈哈哈……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

方希其還想辯解什麼,看到阮紹民的臉色似乎更加難看了,只好悻悻地收了聲。

事實上,阮紹民現在並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追究方希其的責任,他現在更煩惱的是——該怎麼收拾眼前這令人尷尬的場面。

淩悲雲那一張和蒲草一模一樣的臉擺在眼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從來不認為青樓花魁的身份有多令人難堪——前提是他是男人這件事沒有人知道的話。

一個貨真價實的花魁和一個男扮女裝的花魁還是有本質上的不同的。

樣子偏清秀柔美,但是內心其實很man的阮紹民難免覺得有些傷自尊。

更讓他覺得傷自尊的是那個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李素手那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

好像是驚訝,但又不是單純的驚訝,好像是鄙夷——不,不是鄙夷,可是不是鄙夷又是什麼呢?那麼難看的臉色,好像很受傷一樣就,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被他阮紹民騙財騙色了呢。

阮紹民內心一百頭草尼瑪狂奔而過——這到底是關他什麼事啊?李素手你那一臉被欺負的小媳婦的幽怨表情是要鬧哪樣啊?

阮紹民忿忿然想著乾脆甩袖走開算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聽李素手幽幽道:“阮……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那怨氣纏身的聲音讓阮紹民打了個冷戰——是不是不答應的話李素手就準備當場把他拖出去OOXX一百遍啊?

雖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就算有錯那也是方希其那只唯恐天下不亂的狗仔的錯——但是阮紹民被李素手那幽怨的眼神看得莫名有壓力,終於還是決定跟李素手談一談。

雖然自己不會自戀得認為李素手對自己情根深種欲罷不能,但是即使是有一絲絲的小火苗,自詡天然直男的阮天王也認為自己有必要把那些脫離實際的感情掐滅在萌芽階段,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引起李素手對自己的反感,雖然結果未必是自己想見的,但多少也能讓自己松一口氣。

 

撇下那一臉八卦的方狗仔跟一臉探究的淩悲雲和麵無表情的賀歸,阮紹民故作輕鬆地跟著李素手出了房間,走到了院子裡。

李素手的表情恨凝重,凝重地阮紹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殺父仇人?!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尷尬地噤聲。

好一會,還是阮紹民先開了口:“咳,李先生,有什麼話請說吧。”

李素手定定地看著他,良久,終於緩緩開口道:“你是……蒲草小姐?”

阮紹民有點奇怪,因為李素手的問題明顯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蒲草聲名遠播,恩客無數,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他的追隨者之中並不包括大名鼎鼎的“雙面神偷”,他甚至連李素手真人都沒有見過。

李素手即便糾結,也應該糾結自己男女混淆的性別上,說白了,他再怎麼糾結,也應該是針對阮紹民本人,和麒麟鎮滿堂香的蒲草娘子應該沒有半毛錢關係才對。

可是李神偷一開口卻直奔著蒲草而去,這是什麼狀況?

內心疑惑萬分,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翩翩一笑,道:“說來見笑,都是些難以啟齒的事,不過既然李先生已經看到了,倒也不怕攤開了講,在下確實就是滿堂香的蒲草。”

李素手雙手握拳緊了緊,臉上像是被燭火照著,卻因為夜風而晃了晃,留下一臉明暗不定的陰影。

阮紹民見他臉上變化莫測,斟酌了一下又道:“不過都是些小事,李先生若是當在下是朋友,倒也不必掛懷……”

“所以這才是你拒絕我的真正原因嗎?”李素手忽然丟出一句讓阮紹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阮紹民眉頭輕蹙,一抬眼,卻跌進李素手那深得像潭的眸子裡。

“你拒絕我,到底是因為你是男人?還是因為你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呢?”李素手稍稍猶豫,最終還是將一隻手搭在了阮紹民的肩膀上。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個以前一直以女子形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原來跟自己差不多高大,只是自己以前不敢與她走得太近,才一直忽略了他遠比一般女子要高大得多的事實。

阮紹民心裡有種奇異的感受,李素手的態度分明是在告訴他,他們相識已久,甚至李素手以前就跟他表白過。

可是,他是誰?

在他曖昧過的千百恩客之中,似乎從來沒有哪一個,能夠擁有這樣一雙深邃的眼睛。

不,好像,有一個人有的……

 

 

68、天狼水寨 ...

 

“你是……誰?”阮紹民覺得自己好像喝了酒一樣,有點擰不清現在的狀況。

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可是思維卻又在某一個地方被奇異地卡住。

李神偷似乎已經隨著自己的問話冷靜了下來,表情逐漸恢復到帶著平常那種微笑的狀態。

阮紹民一直都覺得李素手的易容術的極好的,不僅僅能把五官臉型模仿到極致,臉表情神態也是活靈活現的,完全不像隔了一層假皮的樣子。

可是這一次,阮紹民卻出乎意料地感覺到,李素手真實的那張面孔一定不是如自己眼見到的這般淡然無謂。

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阮紹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李素手那微微垂下的眼眸讓自己驀然有些難受——雖然並不是有意隱瞞著他,可是他這樣子,卻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一般。

不管是在聲色犬馬的娛樂圈,還是在送往迎來的滿堂香,阮紹民一向把自己劃為歡場中人,而歡場裡過來的,最不需要當真的,就是所謂的真心。

而這一點,阮紹民也一直做的很好,萍水相逢紙醉金迷逢場作戲信手拈來,無論以前或是現在,他好像都在這亂七八糟的圈子裡浮沉,但是其實一直都在冷眼旁觀著。

別人願意為他一擲千金也好,為他許下山盟海誓也好,他要做的,只是笑笑,不需要回應同等的承諾。

包括……那位溫潤如玉的說書先生。

可是現在那種坑爹的愧疚感是怎麼回事啊?

阮紹民想咆哮,但是一觸到李素手那仿佛要把人融進去的眼神又沉靜了下來。

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我一生都在用假面孔示人,只有面對你,我用了真心。”李素手緩緩道,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不仔細去聽,就會漏掉那一絲絲的顫抖,“沒想到我唯一用真面孔面對的人,卻一直用虛假的皮相與我交往。”

阮紹民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想說些什麼來反駁,卻又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這大約……就是所謂的報應了吧!”李素手輕輕吐出最後一句話,便欲轉身離去。

“等等。”阮紹民急忙忙伸手,拉住他的一片衣角,“你還沒說,你是……誰?”

李素手沒有回頭,聲音裡卻籠上一層冰霜:“既然你不曾放在心上,又何必再多過問呢?”

阮紹民覺得很委屈,撓心撓肺的委屈,可偏偏這種委屈無處控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而另一邊,方希其和淩悲雲、賀歸已經迅速地擬定好作戰計畫,興高采烈地走出院子來,便見到失魂落魄的阮紹民,而李神偷已經不知去向。

“啊~大阮!”方希其瞬間想起另一個八卦,狗仔之魂立馬原地滿血復活,蹦蹦跳跳地跑過去問道,“你跟李神偷談完啦?咦——神偷呢?”

阮紹民被李素手神神叨叨的行為一番衝擊,心裡滿不是滋味,也沒了計較方希其的搗亂行為的心情,只懶懶翻了一個白眼,擺擺手道:“朕累了,小方子莫吵。”便甩甩袖子回了自己住所。

方希其摸著下巴,盯著阮紹民那故作灑脫的背影,分明看到一大簇的陰影打在他的頭上。

方狗仔用胳膊肘撞一撞賀歸,低聲道:“阿歸,我跟你賭兩根黃瓜——大阮和李神偷絕對有姦情!”

賀歸眸色一深,似笑非笑地看著方希其道:“我加注——嗯,一夜七次!”

方希其身體一顫,驚恐地看著賀歸,雙手擋住自己的PP道:“阿歸,我是你親親愛人,你難道忍心把我做死?”

賀歸眼角漏出淡淡的笑意,附到他耳邊輕聲道:“我保證只會讓你欲仙欲死!”

淩悲雲在一旁聽得嘴角直抽——喂,你們可以不要這麼光天化日,毫無遮攔嗎?

於是在淩悲雲的堅持,方希其的導演和李素手的技術支援之下,曾經的武林第一殺手賀輕衣就帶著當今風月界第一花魁“蒲草”前往倉央湖天狼水寨。

出發前,方希其還特地跟賀歸咬耳朵,讓他記得帶第一手的新鮮猛料回來。

 

倉央湖碧波萬頃,氣勢宏大,湖面上水汽蒸騰,雲蒸霞蔚,憑湖而立,晚風中雲袖飛揚,自有詩意生胸壑,曠目遠眺,群鷗掠水而過,天地間一片飄渺,難免感懷傷情,自有思緒。因著這如夢如幻之景,自古以來,倉央湖都是文人騷客的神往聚集之地,在這裡出了不少流芳百世的奇詩佳句,千古名篇,被譽為武林的文壇。

直到幾年前,“金刀修羅”霍燕飛在這裡劃地為王,安營紮寨,附近的流氓地痞,土匪強盜紛紛依附,倉央湖一夜間變成賊匪大本營,昔日仙境仿佛被下了魔咒一般,再無人敢靠近。

賀歸扛著一麻袋書籍和淩悲雲走到倉央湖的地界內,就發現附近的村落都已經荒廢了,只有偶爾幾個面貌兇狠的大漢走來走去,那些人都穿著統一的服飾,紮著顏色鮮豔的紅頭巾,明顯是天狼水寨出來放哨的。

賀歸和淩悲雲剛靠近倉央湖附近,就有一個留著兩撇小鬍子,師爺模樣的人上來搭話,小眼睛精光閃爍沖著賀歸道:“閣下可是何先生?”

賀歸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賀先生您好!在下是天狼水寨的軍師胡魯瓦,您叫我胡軍師就行了。”小鬍子點頭哈腰說完,瞄了眼賀歸肩上的麻袋,道,“這就是我們的‘東西’了吧!”

賀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現在還不是你的。”

胡魯瓦被他看得背上一寒,乾笑幾聲,又看了看一旁易容成蒲草模樣的淩悲雲,那笑容頓時YD了起來:“這位向來想必就是我們新的壓寨夫人咯,標緻!果然標緻!寨主這回肯定開心!”

淩悲雲黑著臉白了他一眼,轉過頭懶得看他。

胡魯瓦抖了抖鬍子,拔尖了聲音道:“哎喲,還會瞪人,是個辣的,那可行,就讓寨主給好好調教調教,別管多傲的姑娘,落到我們寨主手裡,可不都是——生不如死,然後欲仙欲死!”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嘿嘿”淫笑起來。

淩悲雲聽得不由皺起眉頭,看來落到霍燕飛手裡的姑娘還真不少,這天狼水寨一日不除,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害呢。

賀歸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沒有表情,但是眼裡已經隱隱浮現出不耐煩來,唇齒動了動,吐出三個字:“走不走?”

明明聲音也不大,可是身上渾然天成的威嚴愣是讓胡魯瓦驚起一層雞皮疙瘩,忙訕笑道:“走走走,這就走!”

 

賀歸和淩悲雲跟著胡魯瓦走到了倉央湖沿岸的碼頭,已經有一艘威風凜凜的戰船等在那裡,胡魯瓦笑嘻嘻地請賀歸和淩悲雲上船,然後便下令開船。

倉央湖雖然湖面廣闊,但是煙波浩渺,猶如一層厚重的煙紗擋住視線,為人目力所不及,成為一睹天然屏障。也因為如此,武林白道一直無法觀察摸清天狼水寨的位置結構,難以突破。

隨著戰船慢慢移動,那眼前的霧靄慢慢散開,視野漸漸清晰起來,天狼水寨的輪廓也若隱若現。

待到可以看清水寨的樣子,淩悲雲不由吃了一驚。

原以為天狼水寨再怎麼倡狂畢竟也只是一幫烏合之眾,水寨規模應該也是有限,可是現在一看,那水寨竟然占地之廣,幾乎與一個數百人口的小村莊持平,儼然一支小軍隊的規模了,而建築雖然都是木頭結構,卻無不雄奇駿偉,堪稱奇觀——更不用提寨子旁那一溜整齊的戰船。淩悲雲悄悄數了數,加上自己搭的這艘,一共十艘。

看來,天狼水寨的崛起絕不是一時運氣,而拔除天狼水寨的難度,恐怕要比原先預想的大得多。

淩悲雲不由感到沉重,轉頭看了一眼賀歸,卻見他正淡定地喝著胡魯瓦提供的上等香茗。

淩悲雲內心對於賀歸的疑惑更深了。

賀歸的氣質無疑是超乎生意人的霸氣淡定,相對于一個普通的客棧老闆,更像是叱吒江湖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名的高人,但是他對於江湖雜事的冷淡程度又讓人覺得他根本就與武林無關。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愛惹是生非,八卦成性的方希其,此刻賀歸應該還是癱著一張臉躲在麒麟鎮的客棧裡算帳吧。

但是事實是最終他還是來到了江湖中,而且牽扯上當下最複雜最難纏的事情,這是不是意味中,冥冥之中,賀歸其實就該走這麼一遭?

然而他的態度又是如此從容,即使以身犯險,也未見他哪怕皺一下眉頭。仿佛江湖之大,武林之險,也不過是他手上的一本帳本,輕輕一勾,一切形式盡掌握於手中。

淩悲雲隱隱覺得,他或許並不是自己所眼見的那麼簡單。

但是他又難以猜測,賀歸還可以是什麼身份,如此年輕,在商業上獲得巨大成功的背後,莫不是還隱藏著驚天秘密?

如果是,那他又會是誰?

江湖是沒有秘密的,只要來過,便會留下痕跡。

但是在那些曾經出現過而後失了蹤跡的年輕俠俊中,並沒有賀歸這樣的一個人。

淩悲雲很糾結。

不過他也沒有糾結很久,因為戰船很快就靠上了水寨人工搭建的一個碼頭。

胡魯瓦猥瑣又不失客氣地將賀歸和淩悲雲請進了水寨大堂。

霍燕飛已經等在裡頭了。

 

 

69、籠絡 ...

 

作為一個土匪頭子,霍燕飛無疑是合格的,所謂合格,不僅是指他的行徑,還包括他的長相——五大三粗,滿身橫肉,又硬又亂的頭髮,和一張滿是胡渣的不修邊幅的臉。

如果方希其在場,他免不了要說上一句——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備受社會唾棄的類型,難怪會走上歪路!

賀歸三人一進大堂,便見這麼一個大漢半倚著靠在大堂正前方的位子上,身上還蓋著一張虎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他背上的牆上,掛著那把與他同樣出名的連環金刀。而大堂裡除了霍燕飛之外便無其他人,隱隱彰顯出霍燕飛的自負。

從樣子上來看,霍燕飛應該是一個空有一身蠻力卻無謀略的土匪,但是他看著賀歸的眼神卻充滿探究和挑釁,似乎在打探什麼,又算計著什麼,與他的外在形象極為不搭,卻與外界關於他的傳言不謀而合——心狠手辣,老謀深算。

待到他把目光轉移到淩悲雲身上,那目光頓時變得猥瑣起來,赤果果的眼神讓淩悲雲感到非常不舒服。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無法忍受另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又胖又醜的男人用那種想要推到自己一逞獸欲的眼神盯著自己。

但是他又無可奈何,誰叫他此刻的身份是被天狼水寨擄來的柔弱少女呢。

待賀歸和淩悲雲一坐定,胡魯瓦便諂笑著跑到霍燕飛身邊道:“大當家,賀先生和新任寨主夫人都在這了。”

淩悲雲聽到“新任寨主夫人”的時候眼角跳了一下,內心告誡自己忍字頭上一把刀,生生把內心那股想殺人的衝動壓了下來。

霍燕飛聞言笑了笑,那笑帶著一股邪氣,隨即道:“很好很好,真不愧是昔日‘武林第一高手’,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從靈犀山莊手上把東西和人都給弄來了。”

武林第一高手??!!

淩悲雲聞言震驚地瞄了霍燕飛一眼,又看了看依舊沒有表情的賀歸,內心一萬頭草尼瑪狂奔而過。

是我聽到的方式不對吧!

霍燕飛剛剛說的是武林第一高手嗎?

愛說笑,賀老闆怎麼可能是武林第一高手!

呃,好吧,他的氣質是很兇殘沒錯,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隨便亂封啊!

武林第一高手是那麼好當的嗎?想當年殺手賀輕衣博了這麼一個名聲,後面還不是差點引起武林公憤,最後還不是黯然隱退……

等等……賀老闆不會就是賀輕衣吧?

~~~~>_<~~~~一定是我的展開方式不對,賀老闆怎麼會是賀輕衣呢,天下姓賀的人那麼多。

賀老闆,你快否認吧否認吧!

淩悲雲巴巴地看著他。

但是賀老闆顯然沒有在留意淩悲雲的反應,只是冷冷地看著霍燕飛,言簡意賅:“破曉呢?”

霍燕飛笑得陰森狡詐:“賀先生這麼急幹嘛?賀小少爺自然是在寨子裡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的——當然,如果賀先生願意投入我天狼水寨門下的話,以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賀歸冷冷地看著他,道:“要我投入天狼水寨……”

霍燕飛笑嘻嘻道:“賀先生你別這表情啊,我天狼水寨怎麼也稱得上黑道第一派了,與你那‘武林第一殺手’的身份豈不剛好相稱!”

賀歸一臉的居高臨下:“可以。”

霍燕飛聞言面露喜色,淩悲雲在一旁差點跳了起來,內心“臥槽”一聲,賀老闆你你的節操掉了好嗎,這麼輕易就從了人家……你快把你的節操撿起來啊……

賀歸不疾不徐地接著道:“只要我做大,你做二……”

淩悲雲感覺一口血梗在喉嚨裡,好歹是沒有噴出來,不過他覺得這對話再繼續下去,難保自己的表情不會當場裂掉。

霍燕飛的臉色也不好看,沉著聲音道:“賀先生真會開玩笑。”

賀歸淡然道:“是你先開玩笑的。”

霍燕飛拳頭緊了緊,他是霸道慣了的人,自他建了天狼水寨以來,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誰敢當面這麼忤逆他,可是心中再怎麼不悅,卻也只有先吞了下來,誰讓眼前是自己急於籠絡的第一高手,心中無數念頭轉過,頃刻又是一臉假笑:“這事不急,賀先生還沒看到進入我天狼水寨的好處,大可不必急著拒絕,眼下倒是有場好戲想跟你一起欣賞欣賞。”

說完看了看淩悲雲,對胡魯瓦使了個眼色:“你先把她帶到我房裡去。”

淩悲雲很想留下來看事情發展,但是現在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雖然不甘願,也只好隨著一臉猥瑣的胡魯瓦出了大堂。

淩悲雲和胡魯瓦一走開,霍燕飛也起身道:“賀先生,一起去看場好戲吧。”

 

霍燕飛帶著賀歸穿過重重回廊,遠遠地,便聽到一陣打鬥聲。

賀歸耳朵動了動,聽得出應該是兩個人在對打,一個的招式極為淩厲,幾乎可稱得上招招致命,而另一個的武功也頗不錯,賀歸只聽兩人一下,便聽出另一個人用的是上官世家的武功——上官飛炎劍。

待走到一個院子裡,果然見兩個人正在打鬥,其中一個赫然是上官家的未來家主,武林盟主候選人之一的上官琉。

上官琉穿著一身夜行衣,看樣子應該是來夜探不小心被發現的。

而天狼水寨的一干人等紛紛提著武器候在一旁。

上官琉不愧為年輕一輩中的好手,即使是非常厭惡四大家族的賀歸,也不得不承認,上官琉一手上官飛炎劍耍得乾淨俐落,頗為出彩。而氣息更是沉穩深厚,不疾不徐,雖然對手招式淩厲也絲毫沒有慌亂。假以時日,必定超越其父,成為一代名流。

這樣一個少年英俠,難怪可以獲得武林白道認可,成為盟主候選人。

不過與更令賀歸意外的是與上官琉對打的人,那分明是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郎眉星目,煞是俊挺,雖然年紀尚小,但是隱隱可見長大後的英姿。難得的是,年紀雖然不大,武功卻顯然已經是一流水準,與上官琉對打絲毫不落下風。美中不足的是,眼中殺氣太重,出手太狠,完全失了少年人應有的心性。

賀歸估計這個應該就是天狼水寨的三當家,三番兩次寫信挑釁他的武學奇才陳瑾。

他原本對於陳瑾的武功傳言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如今一看,倒覺得江湖上傳說的不假。可惜沒有走上好路,否則假以時日,陳瑾必定功成名就。

賀歸腦中剛剛閃過這念頭,瞬間又被自己囧到,自己果然是跟希其混的多了,若是在以前,他才懶得管別人的路怎麼走呢。

果然,霍燕飛盯著院子中打鬥的兩人,道:“怎麼樣,賀先生,我們水寨的三當家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武功在江湖上嘛,已經沒幾個人比得上了,這樣子,賀先生不會覺得加入我們水寨辱沒了你吧!”

賀歸沒有看霍燕飛,只淡淡說道:“陳瑾在我的手下,最多可以走過二十招。”

賀歸說話的語氣像是談論天氣一樣自然,但是霍燕飛的表情卻已經忍不住裂了,他努力忍住一腔怒火道:“賀輕衣,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賀歸輕蔑地瞟了他一眼:“憑你?”聲音很輕,像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一般。

霍燕飛冷笑道:“論武功,我當然不敢保證一定能贏你。不過,賀輕衣,你應該知道,江湖上,想殺你的人……可以從倉央湖一直排到三月鎮。”

賀歸面色不變:“從倉央湖一路殺到三月鎮,對我來說,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好,賀輕衣,你果然夠狂。”霍燕飛怒極反笑,“不過你大約忘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賀輕衣了,難道你就不怕,連累你的兒子和情人嗎?”

一提到賀破曉和方希其,賀歸的臉色驟然一變,連帶著渾身都起了一股肅殺之氣:“想動他們,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霍燕飛見賀破曉和方希其這兩張牌果然有用,頓時又得意起來:“這就要看賀先生的表現了。”

賀歸斂去身上的殺氣,道:“春風笑和天狼水寨是什麼關係?”

霍燕飛有些意外地看著賀歸,不過很快收起表情道:“什麼關係?自然是利益相關的關係!”

賀歸似乎已經從他身上得到了想要的資訊,也沒有再問下去,把視線轉回院子裡的打鬥上。

這一會兒,陳瑾已經慢慢落了下風,他天分再好,年齡擺在那裡,若是遇到個魯鈍的也就罷了,但是上官琉也是個天資高的,內力上始終多了幾分優勢,陳瑾落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周圍的人似乎也看了出來,紛紛凝神屏息,只等陳瑾一落敗便要頂上去。

 

 

70、高手風範 ...

 

 

賀歸看著場上這場惡鬥,雖說上官琉武功略高於陳瑾,但是身陷狼窩,註定是討不了好處的。

霍燕飛抱胸陰笑道:“久聞賀先生武功天下第一,除了少林空蟬大師堪與一搏,武林再無敵手,我們三當家輸給上官家的小子只是早晚問題,賀先生不如趁機表演一下,當是讓我們水寨的兄弟見識見識。”

賀歸斜睇了他一眼,懶得做聲。

霍燕飛陰冷一笑:“賀先生不為賀小少爺著想一下?”

賀歸眼色一冷:“你可以試一下。”

嘴上雖這麼說,賀歸人已先一步躍入戰局。

第一高手的名號絕非浪得,賀歸的加入使得場上形勢瞬息轉變,但見他一拳前推,去勢如電,擋在陳瑾胸前將其往旁一推,拳頭反向伸張化作爪狀抓住上官琉長劍劍身。

高手過招本是極為兇險之事,最忌諱外人突然介入,事實上,介入者若沒有極高的本事,也很容易被誤傷。因此陳瑾和上官琉都沒有想到會有人半途插入進來。

尤其是上官琉,在看清來者面貌之後更是倒吸一口冷氣,驚道:“賀老闆?”

賀歸淡淡一瞥,抓著上官飛炎劍的手一發力,一道內勁震得上官琉虎口發麻,竟差點抓不住劍柄將其脫出去。

那邊陳瑾臉上發黑,怒道:“賀輕衣,誰讓你插手本少爺的事?”陳瑾心高氣傲,向來自詡武學奇才,自習武以來罕逢敵手,今日不敵于上官琉,心中已是不忿,這會被賀歸插手,更顯得自己技不如人需要幫手,不由怒火中燒。

上官琉還未自“賀老闆”突然出現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被陳瑾一句“賀輕衣”驚得內傷,除了瞪大眼睛,竟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這也不怪他,任誰突然發現一個天天在自己身邊出現的人竟然就是武林盛傳的殺人魔頭,第一高手,除了想捏捏自己看看痛不痛之外,實在做不出其他反應。

任陳瑾多麼不甘,不敵賀歸確是事實,賀歸一掌揮開欲再上前的他,同時抓著上官飛炎劍的手一推,以劍柄擊向上官琉胸前。

他去勢極快,上官琉竟是躲避不及,生生讓劍柄撞到胸口上,頓時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正在眩暈之時,賀歸已是快速上前點住他的穴道。

而這一來一往之間,不過片刻。繞是早有心理準備的霍燕飛,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將動彈不得的上官琉推向一旁的蝦兵蟹將,賀歸看都懶得看陳瑾一眼,犀利的眼神直接甩向霍燕飛。

霍燕飛自知賀歸方才那一手是故意給他下馬威,但是他好說歹說也算得上一方霸主,關鍵時候還是要頂住的,臉上便不動聲色,只笑道:“賀先生果然名不虛傳,連鼎鼎大名的上官飛炎劍在你手上也走不過兩招。相信憑賀先生這一手,幫我天狼水寨血洗九派三莊四族絕非難事。”

賀歸不知怎麼想起了方希其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當下輕輕一哼,道:“九派三莊四族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霍燕飛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很好,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氣魄就是不一樣,賀先生,這麼說,我們算是達成一致了?”

賀歸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我只說一句,我兒子必須毫髮無損!”

 

和霍燕飛談完條件,賀歸也懶得理會陳瑾在一旁的無聊挑釁,逕自走出了天狼水寨,一路暢通,無人敢阻。

陳瑾眼睜睜看著賀歸大搖大擺絕塵而去,氣得只差七竅冒煙,轉向霍燕飛道:“大哥,你就讓賀輕衣在我們的地頭上這麼耀武揚威?傳出去我們天狼水寨顏面何在?”

霍燕飛冷笑道:“如果是賀歸在寨子裡耀武揚威,我們自然沒面子,但是既然是賀輕衣嘛,我看要擔心的估計是九派三莊四族了……他剛剛那一手你也看到了,那可不是你我能使得出來的。三弟,賀破曉那小屁孩你可看緊了,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賀輕衣可就由你來頂了。”

陳瑾雖然不爽霍燕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又不得不承認賀輕衣武功之高強非自己所能力敵,又聽到賀破曉的名字,想起那小孩軟呼呼的樣子,眼神才稍稍緩和下來,道:“知道了。”

待他迫不及待推開自己房門沖進房裡,卻沒有如願見到美人,有的只是一地淩亂的女性衣裳和暈倒在地的胡魯瓦。

“怎麼回事?”霍燕飛隱約感到不妙,怒氣衝衝地猛踢躺倒在房間中央的胡魯瓦。

鼻青臉腫的的胡魯瓦幽幽轉醒,一張開眼便對上閻王般的霍燕飛的臉,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忙跪倒在霍燕飛面前,顫顫巍巍道:“大……大當家……我們被騙啦……寨主夫人……我是說,那個女的,是個男的……”

霍燕飛本來就怒氣衝衝,又聽得雲裡霧裡,當下又是一腳,直接把胡魯瓦踢得撞到房間的牆上,道:“什麼女的男的,給老子說清楚點……”

胡魯瓦疼得臉色發白,不敢稍有停歇,忍著痛道:“大當家……我是說……賀輕衣送來的那個女的……是個男人假裝的,他把我給打暈了,自己就跑了……”怕霍燕飛不信,又指了指地方那一堆衣服道:“那就是他換下的衣服……”

霍燕飛一聽,氣得七竅生煙,又要一腳踹上去:“放你的狗屁,那麼一個水當當的大美人能是男人裝的……你裝一個我看看……”

“大當家,別激動。”一道女音及時趕到,阻止了霍燕飛那一腳,也救了胡魯瓦一命。

霍燕飛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美豔動人的女子匆匆走進房裡,卻是滿堂香老闆金五娘。

霍燕飛面露疑惑,道:“二妹,你不是在九派三莊四族裡臥底嗎?怎麼回來了?”

金五娘眼神微微閃爍,道:“我今日聽到一個大陰謀,特地回來跟你說的……”

霍燕飛眼中精光一閃,道:“什麼陰謀,快快說給我聽……”

但見那金五娘眼神閃爍,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就在霍燕飛準備再次追問之時,忽然門外又傳來金五娘的聲音:“大哥,不好,我們中計了……”

霍燕飛臉色聞聲一變,抬頭望去,就見另一個金五娘沖進房門,不同的是,這個金五娘一身黑色薄紗,隱隱透出描著金邊牡丹的胸衣,髮髻上別著一朵黑色曼陀羅,一身洗不盡的妖豔之氣。而修長的纖纖玉指上,更留著黑得幾乎要滴下來的長指甲。

霍燕飛見狀恍然大悟,指著那先進來的金五娘怒道:“你是假的?”

那先進來的金五娘這才不急不緩地揭下臉上的一張假皮,露出的,卻出乎意料的,是久未露面的說書先生厲疏。

“厲疏……李素手……呵呵,原來之前追著花魁娘子跑的說書先生就是鼎鼎大名的雙面神偷啊……”金五娘看著那張熟悉的連臉,恍然大悟,譏笑道,“不愧是武林易容術第一人,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說道鼎鼎大名,還比不上你這位武林第一匪窩的二當家吧!”厲疏撥了撥垂在耳邊的鬢髮,直接忽略金五娘話裡的挑釁,道:“說起來,要不是之前金老闆讓我給你偷少林寺《易筋經》,我跟賀歸還真猜不到,曾令無數英雄折腰的江湖水芙蓉,叱吒風塵界的金五娘,竟然就是天狼水寨的二當家,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寡婦三更死啊~

原來,天狼水寨利用潰堤蟻偷了不少門派的武功秘笈,唯獨對少林寺一直無從下手,金五娘便想起之前參加淩悲雲和謝靈羽的婚宴時,自己揭穿了李素手假扮歐陽蘭亭的事,李素手為了讓自己封口,答應幫她偷一樣東西,於是便找上了這武林第一神偷,讓他給自己偷出《易筋經》。

卻不料正是這樣,讓李素手對她產生的懷疑,加上賀歸說過知道他身份的人並不多,兩人將資訊一比對,便懷疑金五娘就是三更死,於是才會有了李素手試探這一招。

 

 

71、賀輕衣的弱點 ...

 

 

金五娘雙眼寒光乍泄,氣息隱隱有些波動:“是賀輕衣讓你來試我的?”

厲疏擺擺手道:“賀歸說知道他身份又還活著的就金老闆一人,可是奇怪的是天狼水寨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只有兩個可能——要麼金老闆和天狼水寨有來往,要麼你自己就是天狼水寨的人。不過真正可疑的是前陣子金老闆讓我幫你偷《易筋經》的事,你如果只是一介老鴇,要武功秘笈來幹什麼?所以方希其讓我易容成你的樣子來試一試,沒想到還真試出來的。不過,我們還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真是堂堂的二當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金五娘怒極反笑道:“又是方希其,很好!很好!”

厲疏火上澆油道:“對了,賀歸還說了,你要是有什麼不滿的直接找他算帳,不要動到方希其頭上去。”

“賀輕衣斷袖倒是斷得乾淨俐落啊!”金五娘不無諷刺,笑容越發狠毒起來,“沒想到堂堂的武林第一殺手,也會有這麼情深意重的一面。我偏偏就想看看,要是方希其出了事,他會怎麼樣?他那張千年不變的臉,會是什麼表情!”

一直以為賀輕衣冷漠是他天生如此,所以這麼多年只能遠遠看著他也心甘情願。以為自己是這世上唯一知道他真是身份的人便是與眾不同,以為他當初救了自己那麼自己起碼也有一些勝算。

可是原來他不是不能被改變的,只是不能被自己改變而已,更可恨的是,自己堂堂一個名震江湖的大美人,到頭來竟敗在一個男人手下!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加諷刺?

惱怒和嫉妒像毒蛇一樣盤踞著金五娘的心,恨意太強,以致表情也變得扭曲。

霍燕飛懶得理他們在把責任往誰身上推,他是個實在人,堂堂一個天狼水寨被人說進就進令他顏面盡失,當下喝道:“二妹,哪裡有那麼多話好說的,先把這個人抓起來再說!”

厲疏見狀不妙,立馬一縱身往外逃去。

“來人,給我抓住他!”霍燕飛一聲令下,天狼水寨各路人馬紛紛出動。

各個長得獐頭鼠目奇形怪狀的小嘍囉拿著武器從各個角落沖了出來,把厲疏團團為主。

“嘿嘿,就憑你們能抓住我的話,我李素手就把手剁掉!”厲疏打了個響指,施展開獨門輕功絕技——無影神蹤。

無影神蹤乃偷門絕學,適用於各種偷竊場合以及偷竊不小心被發現的逃跑場合。

厲疏偷技了得,幾乎沒被抓過現行,也就一直沒什麼機會施展人群中逃生的功力,今日難得有機會,不免技癢,便故意耍了起來。但見他速度飛快,幾乎只能見個身影,而又極巧,在人群中串來串去愣是沒被碰到一片衣角,還賤賤地邊跳邊拋媚眼道:“哎喲~大爺,來抓我啊~

霍燕飛見自己一幫收下愣是被一個小賊耍得團團轉,自是氣極,怒吼一聲:“全部給我讓開!”自己一躍向前。

霍燕飛能帶領江湖最大的黑幫,武功自然不是蓋的,他輕盈雖不及厲疏,但是速度極快,眨眼便靠上前去。

厲疏被突然加入的霍燕飛嚇了一跳,但是作為一個活躍於黑白兩道的神偷,他的反應也是極快,身形一轉,很快又與霍燕飛拉開一段距離,口中嬌斥:“討厭,你偷襲!”

霍燕飛並不把厲疏超乎尋常的輕功放在眼裡,冷冷一笑,雙掌往前一推,一股掌風猛然撲向厲疏。

厲疏見狀連忙往旁一閃,不料那掌風霸道異常,餘風硬生生掃到邊上,厲疏對自己的輕功過于自信,一著不慎,被餘風擊中肩膀,當下臉色一白,腳下一滯,霍燕飛趁機上前,一把扣住他受傷的肩膀,冷冷道:“李神偷還沒被抓過是吧?今日我便讓你嘗嘗成為階下囚的滋味!來人,把他帶下去。”

待下屬把厲疏押走,霍燕飛才轉向旁觀的金五娘道:“二妹,賀輕衣不守信用,竟然叫人冒充你來試探我們,我看這個人是不能為我所用了,我們乾脆把賀破曉做了!”

金五娘道:“不行,傷了賀破曉,賀輕衣一定會發狂的,要是他和九派三莊四族聯合起來的話,我們目前的實力恐怕還對付不了他們!”

“那怎麼辦?任由他們這麼耍咱們?”霍燕飛說著,眼睛微微眯起,“還是說,你還對賀輕衣念念不忘。哦,說起來——你怎麼發現賀輕衣他們找了人裝成你來刺探我們的?”

金五娘心儀賀輕衣在天狼水寨裡並不是秘密,當年血洗何榮喜一家的時候,本該殺了賀破曉的她卻在最後關頭沒有下手,反而偽裝出被賀輕衣救了的樣子。

之後以刺探為名一直蟄伏在麒麟鎮,但是天狼水寨裡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在圍著賀輕衣轉。

霍燕飛是個粗人,自然懶得照顧女人的心事,在他看來,他們是黑道,賀輕衣也是黑道,黑道喜歡黑道,合情合理,再說金五娘確實借著滿堂香的幌子,給天狼水寨帶來不少好處,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超出他原本的預期,而金五娘還偏幫賀輕衣,難免不叫他想往他處。

金五娘也正在氣頭上,聞言不悅道:“我也是無意間聽阮紹民提起的……不對,我明白了,阮紹民跟他們是一夥的,他是故意在我面前說的,目的是引誘我露出馬腳……好啊方希其,把我身邊的人都籠絡起來對付我了!”

霍燕飛道:“這麼說來,又是那個方希其搞的鬼?”

金五娘正在想著怎麼報復方希其,聽霍燕飛這麼一說,一個念頭在腦中成了型,當下獰笑道:“大哥,你不是想知道怎麼對付賀輕衣嗎?”

霍燕飛一聽來了興致:“你知道?”

“我告訴你,賀輕衣現在最大的弱點不是賀破曉,而是……方希其!”

 

另一方面,陳瑾回到了軟禁賀破曉的院落裡,賀破曉正在房間裡練大字,見到陳瑾,馬上一臉開心地跑上去道:“陳瑾哥哥,你來看你來看,我會寫你的名字。”

陳瑾原本還因為賀歸的事有些鬱悶,聽到賀破曉這麼說,臉上又不自覺露出笑容來。

“是嗎?我看看。”陳瑾拉著賀破曉的手走到寫字的桌子旁,看了看那筆劃生疏的兩個字,眼神也軟了下來,“寫得很好啊。”

“陳瑾哥哥,你看我字寫得這麼好,你什麼時候讓我回去見爹爹啊?”賀破曉抬起頭來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陳瑾原本還上揚的嘴角一下子又垮了下來,“你很想回去?”

賀破曉用力地點點頭。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賀破曉搖搖頭:“我很喜歡和陳瑾哥哥在一起,可是希其哥哥說過,小孩子不能在外邊太久,爹爹會擔心的。”

陳瑾摸摸他圓圓的腦袋,道:“那就不要回家了,你以後就和陳瑾哥哥一起生活怎麼樣呢?”

“那怎麼可以!”賀破曉鼓著臉道,“希其哥哥給我講的《凹凸曼大戰蜘蛛俠》的故事還沒講完呢!還有爹爹答應給我買十串冰糖葫蘆也還沒買給我……”

陳瑾耐著性子哄道:“破曉,如果你是想要冰糖葫蘆的話,我可以給你買啊,你想要多少我就給你買多少呢!”

賀破曉嘟著嘴道:“我不要你買的,我就要爹爹的!陳瑾哥哥,我想見爹爹!”

“哈哈哈,破曉,你還當賀輕衣是你爹啊——”陳瑾還在想著該怎麼忽悠賀破曉,就見一身黑紗的金五娘一臉獰笑走進來。

賀破曉一見金五娘,忽然臉色大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鬼……鬼……鬼來了……”邊說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躲到陳瑾身後。

金五娘聞言臉色一沉,眼神愈加猙獰:“破曉,你別害怕呀,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我不看我不看!”賀破曉腦袋抵在陳瑾背上猛搖晃,“希其哥哥說看不乾淨的東西會長針眼的……”

“你說誰是東西呢?”金五娘怒火中燒,欲上前抓住賀破曉。

陳瑾忙往前跨一步擋住她:“二姐,你別對破曉動粗,你應該知道他怕你是有原因的。”

金五娘被陳瑾一提醒,才又想起自己的正事來,冷冷一笑道:“破曉,你別怕,你睜開眼看看,我是滿堂香的金阿姨啊……”

賀破曉聽著她的聲音有點耳熟,便大著膽子睜開一隻眼瞄了她一下,陳瑾借機捏了捏他的小手道:“破曉,不要怕,她不是鬼,你看她有腳的……”

賀破曉往下看了看,見她果然有腳,才慢慢把腦袋都露了出來,小聲道:“可是……可是我看到她殺了我的乳娘和我爹……”

金五娘聞言笑得愈發陰森,道:“破曉,原來小時候的時你還記得啊……”

賀破曉立馬揮著小爪子道:“我當然記得,就是你這個女鬼殺了我乳娘和我爹的,你的指甲那麼,那麼長……希其哥哥說,指甲長,一定很髒的……”

金五娘臉色一變,徹底沒了耐心,道:“賀破曉,你聽好了,殺了你爹的人其實是……”

“二姐!”陳瑾見金五娘愈說出真相,連忙喝阻,往前將她拉開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雖然也很想對付賀輕衣,但是卻不願意以傷害賀破曉為代價。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知道賀輕衣對賀破曉的重要性,只怕金五娘一說出殺何榮喜的正是賀輕衣,賀破曉心中的堡壘會坍塌。

“三弟,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啊!”金五娘眼尾輕挑,帶著些不言自明的意味。

“我只是覺得……”陳瑾有些窘迫,想找些理由掩飾,卻不知如何說起。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小孩。”金五娘打斷陳瑾道,“但是三弟,別說我沒提醒你,賀破曉始終是賀輕衣養大的,除非你和賀輕衣能冰釋前嫌握手言和,不然你以為賀輕衣能讓他兒子和你相處?還是你覺得賀破曉能為你跟他‘爹爹’一刀兩斷?”

陳瑾想起方才與賀破曉的談話,神色有些低沉。

“三弟,你想把賀破曉留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知道賀輕衣才是他的殺父仇人,只有這樣子,才能斷了他回去的念頭,我這可是在幫你啊……”

 

 

72、搶人 ...

 

 

“破曉。”

賀歸一腳踹開房間的門,他裝作和霍燕飛談完條件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天狼水寨,而是中途折返暗中觀察。以他的功力,要做到不被寨中其他人發現並不是難事,之後他一路尾隨金五娘來到這裡,果然找到了藏賀破曉的地方。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賀破曉見到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面露驚恐,往陳瑾懷裡縮進去。

“破曉,你不要怕,爹爹來接你回去。”賀歸低聲道,他不知道天狼水寨有沒有對賀破曉做什麼事,當務之急是先安撫他,把他帶回去再說。

“我……我不要……”賀破曉圓圓的雙頰憋得通紅,眼眶裡有淚珠在打轉。

“破曉?”賀歸抬頭,犀利的眼神直掃金五娘和陳瑾,“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金五娘陰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賀輕衣,你自己作下的孽,遲早都是要償還的!”

賀歸眼神愈發冷冽:“你跟破曉說了什麼?”

“你覺得呢?”金五娘笑得得意,“賀輕衣,你可以輕賤我,但是同樣的,我會讓你為你的自以為是付出代價。你大概忘了,你過去做過那些骯髒的事,我可是最清楚不過了。”

賀歸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他懶得與金五娘做口頭上的爭執,只看向賀破曉,眼神稍稍溫和:“破曉,跟我回去。”

賀破曉眼裡的恐懼更深,抓著陳瑾袖子的手更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賀歸微眉頭微皺:“破曉,聽話。”

“你殺了我親爹爹……”賀破曉把腦袋埋到陳瑾懷裡,悶悶地說出這一句。

賀歸心中一震,臉上卻沒有變化,他本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聽到賀破曉的控訴,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為自己開解,只能反復道:“破曉,先跟我回去再說。”

陳瑾感到賀破曉在自己懷中微微發抖,不由自主地抱緊他,仰頭沖賀歸道:“賀輕衣,你沒聽到嗎?破曉不想跟你走。”

賀歸臉色不變,腳下微微向前邁出半步,這正是他發難的前兆,陳瑾自然也是看得出來,暗暗凝聚真氣,但是他深知自己並非賀輕衣的對手,一時間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一觸即發之時,淩悲雲忽然闖了進來,喊道:“賀歸,快走,霍燕飛帶著人往這邊來了。”

賀歸頭都不回一下,只緊緊盯著賀破曉道:“我要帶破曉回去。”

賀破曉在陳瑾身後縮得更緊,陳瑾一邊護住賀破曉一邊道:“賀輕衣,我不會讓你帶走破曉的。”

淩悲雲也有些著急,道:“賀歸,快走吧,雙拳難敵四手,你武功再高強,終究是在別人的地盤上。”

賀歸道:“你自己先走。”言語間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直取陳瑾面門。

而陳瑾和金五娘則同時發難,陳瑾以掌法見長,他性格急躁狠厲,這種情緒帶到武功中,使得掌法犀利狠絕,頗具排山倒海之勢,招招連綿不絕,瞬息之間,形成一個強風直掃賀歸。

而金五娘指甲尖利藏有劇毒,以爪式武功為主,身法以輕盈見長,悄無聲息地逼向前去。

賀歸同時面對兩人夾擊,不避不閃,大步邁出,左手一劃,右手呼的一掌,便向陳瑾擊去,他離陳瑾有兩丈遠的距離,然後提掌之時,陳瑾和金五娘就感到迫力撲面,壓力大增。

賀輕衣昔日成名,用的是名器滄海金鈴杖,以及一套所向披靡的“滄海破月杖法”,陳金二人料不到他的掌力竟也如此驚人。

不過瞬息之間,賀歸已經到了陳瑾面前,陳瑾避無可避,唯有硬接,而此同時,金五娘一雙泛黑的爪子從一旁探向賀歸腋下。

原來按金五娘的算計,陳瑾怎麼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任賀輕衣武功再高強,在與他正面衝突的同時不可能再分心對付自己,這便是她偷襲的絕佳時機。她的指甲裡滲透劇毒,就算不能重傷賀輕衣,只要能與賀輕衣的身體接觸,便能讓他中毒。

然而賀歸似乎對她的打算早有察覺,雙掌將與陳瑾對上之際,忽然分出一掌往一旁推去,只留一掌對抗陳瑾。

只聽“砰”“砰”兩聲巨響,陳瑾往後退了半步,隨即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而金五娘則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而賀歸則若無其事地退後兩步站穩,連氣息都沒有變化。

“陳瑾哥哥——”賀破曉驚呼一聲,欲上前查看他的傷勢,被陳瑾以手勢阻止。

賀歸聽得賀破曉對陳瑾的稱呼,眉頭輕蹙,眼中起了疑惑。

陳瑾一擊失敗,右手捂住胸口直喘氣,心中駭然。他天資甚高,年紀雖輕,在江湖中已是罕逢敵手。過去雖常聽得賀輕衣大名,也不以為然,他相信以自己的天分,假以時日,必定可以成為超越賀輕衣的人。

然而一戰下來,卻發現賀輕衣武功之高,絕非江湖傳聞所能描繪,自己和金五娘同時夾擊,竟也不能傷他分毫。

要知道高手對決,最忌諱中途變招,然而賀輕衣竟半途輕輕鬆松分心對付金五娘,以單掌接自己全力。

觀戰的淩悲雲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賀歸稍息片刻,便又揮掌二次攻向陳瑾,陳瑾已經受傷,又無金五娘相助,根本難以抵抗賀歸的第二次發難。

“你不要殺陳瑾哥哥。”賀破曉忽然從陳瑾背後拋出來,擋到了他的前面。

賀歸心中一驚,腳下一滯,生生收住了攻勢。

“破曉,你在幹什麼?”

賀破曉擋在陳瑾面前,圓圓的眼睛蓄滿了水汽:“你不要殺陳瑾哥哥,他是好人。”

賀歸道:“他綁架了你。”

賀破曉扁了扁嘴:“他沒有,他對我可好了。”

陳瑾想不到賀破曉竟會拋跑出來幫自己,又是擔心又是驚喜,見賀破曉如此和賀歸談判,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賀歸無法理解為什麼短短幾天賀破曉產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他不是善於言辭之人,只能反復道:“不管怎麼樣都好,破曉,你先與我回去。”

賀破曉搖搖頭,又退到了陳瑾身邊。

淩悲雲有些看不過去,道:“破曉,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先跟我們回去吧。”

賀破曉看了看淩悲雲,竟沒有像對賀歸那樣反駁,而是怯怯說道:“悲雲哥哥,我想希其哥哥。”

淩悲雲嘴角抽抽,心中對方希其的鄙視不免又多了幾分,這小子才來幾天,連人家兒子都搶了,竟然讓人家小孩連爹都不認,真是造孽啊造孽。

心中雖是這麼想,但也清楚眼下要做的是先把賀破曉帶回去,也顧不得節操了,擺出招牌微笑哄道:“破曉想見希其哥哥啊,那就跟回去吧,希其哥哥也說他很想念你呢。”

賀破曉眨巴眨巴眼睛,把眼眶的霧氣逼回眼裡,就要走上前去,卻被陳瑾拉住:“破曉,不要走。”

賀破曉看看淩悲雲,又看看陳瑾,道:“陳瑾哥哥,我要回家,我想希其哥哥。”

“不,我不准你走。”陳瑾一急,抓著賀破曉手挽的手不免用力,賀破曉腕上一緊,小臉便皺了起來:“疼。”

“放開破曉。”賀歸見陳瑾強留賀破曉,顧不得方才賀破曉護他的舉動,便即出手,一把抓住他左臂穴道。本來陳瑾的武功雖較賀歸稍弱,也不至一招之間便為之所擒,只因其時身已負傷,又一心一意要留賀破曉,全沒顧及自身,賀歸這一下又是精妙之極的擒拿手法,一把抓住了要穴,陳瑾再也動彈不得。

賀歸扣住陳瑾同時,另一隻手凝氣準備擊斃陳瑾。

賀破曉年紀雖幼,不懂武功奧妙,但見賀歸眼中殺氣凝聚,亦知不妙,忙撲到陳瑾身上,竟是以自己血肉之軀護他。

“不要殺陳瑾哥哥。”賀破曉軟軟的童音帶了哭意。

賀歸和陳瑾心中具是一顫,竟是同時晃神。

淩悲雲見賀歸發呆,氣急道:“賀老闆,你發什麼呆,先把人帶走再說啊!”

賀歸被淩悲雲一點,如夢初醒,直接拍暈了賀破曉和陳瑾,雖然自己抱起賀破曉,對淩悲雲道:“走。”便逕自出了門外。

淩悲雲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同樣暈過去的陳瑾,稍作猶豫,便上前將他一道扛走。

 

 

 

73、陰謀 ...

 

 

賀歸和淩悲雲一出房門,便聽得殺聲震天,霍燕飛手提連環金刀,怒氣衝天地奔將而來,一見賀破曉和陳瑾都已經落到了賀輕衣手裡,登時喝道:“賀輕衣,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今日休想踏出我天狼水寨半步。”

他背後的一干蝦兵蟹將聞聲附和,仗著人多,一時呼喝叱駡之聲,響成一片。

賀歸對於四周罵聲不為所動,只將自己外衣除下,將賀破曉綁在背上,系緊之後,猛然抬眼,左腳往前跨出一步,雙掌置於胸前,運氣凝息,呼地便向霍燕飛所在方向擊去。同時身形快速向前奔去。

他出掌之時,與霍燕飛尚有十五六丈之遠,而力自掌生之際,兩人相距不過七八丈。

賀歸發招過於突然,而速度太快,天狼水寨一干人等還未回過神來,賀歸已經到了霍燕飛身前三四丈處。

霍燕飛大驚之際,頓覺壓力排山倒海撲面而來,連忙往後退去,舉起金刀,將內裡灌注其上猛然前推。

連環金刀剛硬無比,鋒利異常,加之內力加持,可說是所向披靡。

然而令江湖中人忌憚無比的連環金刀卻未對賀歸的攻勢造成阻礙,但見他對迎面而來的刀鋒不避不閃,只是雙手合十又是一推,雙掌力道並在一起,竟如怒潮狂湧,勢不可擋。

霍燕飛便覺氣息凝滯,雙臂酸麻,金刀竟脫手飛了出去。與此同時,賀歸掌力抵達胸前,巨大的衝擊令得他毫無還手之力,一口鮮血噴湧而去,人如破敗的娃娃往後飛去。

“砰——”的一聲,名震江湖的“金刀修羅”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天狼水寨眾人一向自恃三位當家武功卓絕,笑傲江湖,不料今日堂堂大當家在賀輕衣收下竟連三招也走不過,當下嚇得面色發白,生怕會被株連,立時作鳥獸散,竟無人留下照看霍燕飛。

剛從眼球衝擊中回過神來的淩悲雲見此情景,不由輕啐一口:“烏合之眾。”

賀歸不屑再看霍燕飛一眼,抱著賀破曉直接出了天狼水寨,淩悲雲緊隨其後。

二人出了水寨,上了來時乘坐的戰船,那駕船之人還不知寨中變故,一見兩人都不是寨中之人,更詭異的是其中一個扛著的人分明是水寨的三當家,正想上前詢問,淩悲雲直接把陳瑾往邊上一扔,不知哪裡變出一把匕首抵住那人的咽喉道:“開船,靠岸。”

那人哪敢反抗,連連應是,便顫顫巍巍地跑去開船了。

戰船緩緩啟動,賀歸抱著賀破曉一言不發地站在船舷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淩悲雲走上前去,輕咳一聲道:“賀……老闆,或是……賀輕衣,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賀歸臉上波瀾不驚:“需要嗎?”

淩悲雲道:“賀輕衣殺人無數,乃武林正道公敵,這一點,你怎麼看呢?”

“武林正道?你?”賀歸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還是九派三莊四族?”

幸好淩悲雲的臉皮也不是蓋的,淡定道:“自然是武林同道公認。”

賀歸嗤笑:“你的同道與我何干?”

淩悲雲面有慍怒,道:“如果你是賀輕衣,那麼當初你殘殺數百條無辜人命的帳,恐怕要跟各位武林同道們好好交代一番。”

在知道賀歸是賀輕衣之前,淩悲雲和所有武林人士一樣,對於大魔頭賀輕衣是痛恨至極,欲除之而後快的,但是情況急轉直下,沒想到賀大魔頭原來就是武林第一連鎖客棧的大老闆。

對於賀歸,淩悲雲心情還是相當複雜的,一方面他很欣賞賀歸的為人,賀歸身上的那一股凜然天地的傲氣,即便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身上也不多見。當然,現在知道他是賀輕衣那就不奇怪了。其次,賀歸現在是方希其的親親愛人,而對於方希其,淩悲雲雖說既愛又恨,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其實還是很喜歡他的,也並不願意失去他這個朋友。

而以他對方希其的瞭解,如果方希其知道賀歸就是曾經的武林第一殺手,絕對不會大義滅親,只會興奮不已,拼命護短,甚至唯恐天下不亂。

淩悲雲有些頭痛。

理論上,他不應包庇賀輕衣,感情上,他不願出賣賀歸。

賀歸顯然沒有感受到淩悲雲內心的糾結,直接下了結論道:“那就再打一場。”

淩悲雲震了一震:“你想與全武林為敵?”

賀歸冷笑:“當年若不是我歸隱,你們不是已經糾集好人馬準備追殺我了嗎?”

淩悲雲有些尷尬,當初九派三莊四族確實是聯合起來準備通緝賀輕衣,但是這事說出來並不光彩,好歹也是堂堂大派,竟然要聯手才能對付一個殺手,實在是讓人笑話。

“當年是當年,既然現在事情有了轉機,你難道不想和平解決?就算了為了方希其和破曉……”

“恐怕由不得你我了。”賀歸打斷淩悲雲。

淩悲雲疑惑轉頭,猛然大驚。

 

戰船不知何時已經出了煙霧屏障,離岸邊不過十幾丈距離,岸上情況一目了然。

只見倉央湖畔,不知何時聚集了各路人馬,看衣著打扮,分明是九派三莊四族的人,而人馬中間更高舉大旗,上書“武林聯盟”。

中間騎著高頭大馬者,卻是南宮斐玉。

南宮斐玉手持摺扇,施施然坐於馬上,待見得戰船開出,船頭上傲然而立者,正是賀歸與淩悲雲,臉上不由露出得逞一笑,以扇指向戰船方向,朗聲道:“眾位同道,那便是當年的武林第一殺手,大魔頭賀輕衣,在他手下慘死的冤魂無數,正是人人得而誅之。如今他更與天狼水寨相互勾結,圖謀不軌,欲加害我武林正道。我們切不可姑息養奸,任其肆意妄為!”

在場其他人聞言高聲附和道:“殺賀輕衣,滅天狼水寨,殺賀輕衣,滅天狼水寨。”

淩悲雲不知他們在天狼水寨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何以武林正派會突然糾結於此,而南宮斐玉的表現,明顯是早知賀歸的真實身份,早有預謀。

淩悲雲示意船夫停下戰船,自己上前朗聲喊道:“南宮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斐玉摺扇一收,高聲回應:“淩少俠,你有所不知,站在你身旁的這位悅來客棧老闆,真實身份其實是當年殺害武林同道數百條人命的殺人魔頭賀輕衣。淩少俠切不要被其蒙蔽雙眼,誤入歧途。”

淩悲雲眉頭微皺:“南宮公子可有證據?”

不怪淩悲雲懷疑,南宮斐玉此舉實在是疑點重重。

南宮斐玉道:“證據自然是有的,數日前,滿堂香金老闆向在下坦誠了身份,原來她正是當年武林第一富商何榮喜先生的夫人之一,‘江湖水芙蓉’春風笑,並告訴在下,當年殺害何榮喜先生一家的大魔頭賀輕衣原來正是悅來客棧的賀老闆。金老闆迫于賀輕衣的淫威,多年來一直忍氣吞聲,苟且偷生,直到前不久,知道了賀輕衣竟然暗中和天狼水寨暗中勾結,她無法繼續隱瞞真相陷武林正道於不義,便與在下全盤托出。”

“哦,是嗎?”淩悲雲雙眼微微眯起,“南宮公子,那你可知金五娘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南宮斐玉微微一笑,並不直接回答淩悲雲的問題,而是避重就輕道:“金老闆的身份我方才已經說了。當然,我們也絕不是輕易以一面之詞做定論的。我聽了金老闆的話之後,與各位武林同道協商之後,搜了賀輕衣的住所,果然搜出了當年賀輕衣的成名武器——滄海金鈴杖。滄海金鈴杖乃當世神器,絕不是在兵器店裡隨隨便便能買到的。我想,即使有人有心陷害賀老闆,也決計拿不出滄海金鈴杖此等物件。這般,可算是證據確鑿。”

南宮斐玉說著,身後一個家僕上前遞給他一把長杖。烏黑的杖身,杖頭是孔雀首的樣子,三支孔雀翎綴著金鈴。金鈴輕輕搖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賀輕衣雙眼瞳孔一縮,殺氣驟現。

 

 

74、奇戰 ...

 

 

賀輕衣本是盛極的容貌,氣勢尤其冷冽,殺氣一出,即使是十丈開外的武林群雄,竟也感到身上一顫,生出幾分畏懼來。

只有南宮斐玉不痛不癢,接過滄海金鈴杖擺弄了幾下,輕笑道:“我看這滄海金鈴杖也就樣子新鮮,也並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神器啊,拿著都嫌不稱手,不如還給賀先生罷了。”

南宮斐玉說著,舉起滄海金鈴杖輕輕往前一拋,他看起來不甚用力,那長杖卻極快地射向賀輕衣,夾著“呼呼”的風聲,竟是被灌注了極強的內力。

賀歸雙眼微微一眯,南宮世家的家傳武功他是多少知道些的,即使南宮斐玉天賦異稟,靠著練南宮家的武功,也是練不出這境界的。

看來事情比他們表面上看到的要遠遠複雜的多,賀歸心下一動,電光火石間解下背上的賀破曉扔給淩悲雲:“照顧好破曉。”隨即足下一點,如疾風掠向水面。

就在同一時間,南宮斐玉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竟然淩空向前飛去。

此時賀歸踩著湖面,一把握住迎面而來的滄海金鈴杖。

滄海金鈴杖來勢洶洶,其上灌注著極強勁的內力,賀歸只覺得虎口一震,險些讓金鈴杖脫手出去。他眸色漸深,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而眨眼間,南宮斐玉已經近至身前,右手往前探出,攜帶著一股陰風,直取賀歸肩胛。

他一招使來,既快又猛,還帶著一股邪勁,賀歸斜眼一看,但見南宮斐玉指甲微微泛黑,心中不由一驚。

原來南宮斐玉所使的這一招,卻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毒功——鷹蛇功。

鷹蛇功的含義在於武功招式為鷹的神態而致命卻在於蛇的劇毒。

這一門武功在江湖上失傳已久,聽說過的人少之又少,更遑論見過的人。

而賀歸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他的師父,正是江湖上極少數能使這門功夫的人。

當年賀歸的師父大魔頭教他武功之時,讓他在滄海金鈴杖和鷹蛇功中選一門,因為這兩門功夫相生相剋,不能同時修煉。

賀歸覺得鷹蛇功太變態而選了滄海金鈴杖。

後來他師父去世,他以為鷹蛇功也應該隨著失傳,沒想到竟然在南宮斐玉身上重現,實在不由得他不吃驚。

南宮斐玉見一貫冷面冷言的賀歸眼裡流露出些微的震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低聲道:“賀輕衣,我總算找到你了。”

賀歸對南宮斐玉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理解不能,提著滄海金鈴杖迅速往後退了幾尺,杖頭倏地刺出,一連三下,每一下都剛猛異常。

南宮斐玉像是早有所料,微微笑道:“滄海生沙。”隨即往後一仰,右足往上一踢,精准無比地踢中滄海金鈴杖杖頭,他這一腳看似輕巧,實則力道無窮,竟將杖頭踢偏了出去,而同時他左足足尖點水,三步一轉,五步一回,端的是精妙無比。

岸邊群雄看得目瞪口呆,連聲驚呼,且不論南宮斐玉這身法在江湖罕見,就憑他此時置身湖上,借力之處只有並無承力之能的湖水,在這樣的狀況下,要保持平衡已是十分困難,更何況還要使出如此身法,實在是匪夷所思。

賀歸所練掌法以內力剛猛取勝,身法不及南宮斐玉高明,但是他速度驚人,欺身向前,一招“滄海蕩波”使將出去,滄海金鈴杖孔雀首忽上忽下,如波浪滌蕩而至,他內力驚人,招式詭譎,實乃一般人難以招架。

岸邊群雄看的心驚,無比憋緊大氣不敢喘一下。

然而南宮斐玉面色不改,身體忽地一繞,詭異莫名地轉了半個圈換到賀歸身後,一掌探向賀歸背後大穴。

他這一招極為精奇,饒是威震江湖的第一高手賀歸也始料不及,虧得他應變奇快,長杖猛地收勢反向後杵去,杖尾直點南宮斐玉下盤要害。

南宮斐玉輕喝一聲“好一招滄‘滄海鯊擺’。”言語間猛地一縱,湖上本無借力之處,何況他於極兇險的鬥毆之中,竟然向上拔高丈餘,雙足踩著滄海金鈴杖杖身,一招“大鵬展翅”猛劈向賀歸天靈蓋。

賀歸在南宮斐玉向前縱起之時已有防備,一招“滄海追月”化掉南宮斐玉的攻勢。

不過轉眼之間,賀歸和南宮斐玉又對上百餘招。

岸上群雄看得又是激動,又是驚奇。但見湖上兩人武功都是見所未見,尤其是南宮斐玉那一手奇巧靈動的武功更是叫人連連驚歎。

賀歸武功固然當世無匹,但是他早以第一高手之勢威震江湖,滄海金鈴杖也隨著聲名鵲起,對於武林中人來說並算不得神秘。

當年賀輕衣橫掃江湖之時,連少林一派高僧也莫可奈何,最後不得不集結九派三莊四族之力欲將其剷除,因此今日得知賀歸正是賀輕衣,群情激憤難當,聚眾而來,然而心中不免打鼓,只怕不能擒住賀輕衣自己反倒丟了性命。

但是眾人意想不到的是,素來以貴公子形象示人的南宮斐玉竟然練就了一身絕世武功,竟能以一人之力與賀輕衣打個平手,實在大漲白道武林威風。

人群中不知誰起頭喊道:“南宮公子神功蓋世,他才應當擔任武林盟主之位!”

此時正是南宮斐玉大出風頭之時,人人心中激動異常,正是最容易被煽動之時,聽得這一聲呼喊,立刻應者如雲,頓時岸上不斷響起“南宮公子神功蓋世,乃盟主之才”的聲音。

南宮斐玉聞言,心知今日目的已經達到,手上招式放緩,以內功將自己聲音傳入賀歸一人耳中。

他道:“賀輕衣,今日我不殺你,你且逃命去。待我坐上盟主之位之時,再來娶你人頭。”

賀歸反唇相譏:“你覺得你能殺我?”

南宮斐玉笑道:“鷹蛇功和滄海金鈴杖旗鼓相當,師父說你是武學奇才,我自然沒有必勝你的把握。但是方希其在我手上,倘若你不輸我,他便要死。”

賀歸自出世以來,無情無欲,冷漠異常,與人對仗之時了無強掛因此招招致命不留後路,基本沒有弱點。但識得方希其之後,方始懂得人間情愛,自此情根深種,而方希其卻也成為他唯一的罩門。

他本來不打算輕易放了南宮斐玉,但是一聞方希其,手下稍滯,而南宮斐玉亦無心戀戰,兩人互對一掌,便自分了開來。

南宮斐玉連著幾次起落,回到馬背上,而賀歸則仍然退回船舷上。

 

南宮斐玉面帶微笑,從懷中抽出摺扇,仍是一派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樣。

賀歸立身船舷,黑衣飄揚,一身冷冽。

群雄中有人喊道:“南宮公子,你怎麼不殺了賀輕衣。”

南宮斐玉擺擺手,示意稍安勿躁,道:“今日事出突然,又在這倉央湖上,眼下要緊的是先解決了天狼水寨的一干牛鬼蛇神,至於賀輕衣,在下不才,一時間也拿他不下,不過在下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便當著這武林群豪之面,向賀輕衣挑戰。”說著摺扇直指賀輕衣,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道:“賀輕衣,當年你無故殘殺武林同道,所作所為天理難容,我南宮斐玉既為武林正道的一份子,便不能袖手旁觀,我武功雖未必能勝你,但也一定窮畢生之力為當年被殘害的同仁報仇雪恨。即使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他口中雖說著“武功未必勝你”這樣的謙辭,然而神態倨傲,分明是一副必勝的樣子。

賀歸覺得這人真是嬌柔做作之極,不知怎地隨口蹦出一句方希其愛說的話來。

So?”

賀歸不明白這句洋文之意,只是方希其平日愛與人鬥嘴,每當表達鄙薄輕視之時總愛吊兒郎當地哼一句:“so?”他耳濡目染,今日竟也隨口說了出來。

出口之時,不免想起方希其那頑皮神態,心中一蕩,想起心愛之人落在眼前人手中,眼中殺氣又起。

南宮斐玉自不懂這句“So”的含義,只是這次發音短促,鄙視之意溢於言表,心中惱怒,但是於臉上半點不露,只接著道:“賀輕衣,我現在便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約你七日之後于正義台決戰。你應允不應允?”

南宮斐玉這句話自然是說給在場其他人聽的,方希其既然在他手上,賀歸應不應允已然由不得他做主。

賀歸冷冷道:“你先買好棺材吧。”隨即從淩悲雲手中搶過賀破曉,接著一縱身掠過湖面,直直沖向岸邊群雄。

岸邊眾人如臨大敵,紛紛提氣,賀歸卻不理他們,腳下急點,直接踩著眾人腦袋而過。他速度極快,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而轉眼間,他便消失了蹤影。

賀歸一走,南宮斐玉便轉向淩悲雲道:“淩少俠,你之前不知道賀輕衣真實身份,為其蒙蔽,與之為伍,倒也不能怪責與你。只是以後要多加小心,不要再上他的當了。”

南宮斐玉這幾句話,表面上像是為淩悲雲開脫,但是實際上卻提醒了在場眾人,靈犀山莊和悅來客棧過往關係頗為曖昧,武林中人人皆知淩悲雲夫婦和賀歸方希其走得近,難保他們不是早已知情,暗中勾結。如此一來,淩悲雲便被眾人暗暗排出了武林盟主人選。

淩悲雲打南宮斐玉一出場已料到此人必有暗著,因此他一番話說出來也不以為意,只聳聳肩道:“霍燕飛已經被何老闆打敗,南宮公子倒是可以撿個現成。”

南宮斐玉對他的冷嘲熱諷不以為意,反正他已是人心所向,讓淩悲雲酸幾句又有什麼緊要。

當下指揮眾人強攻天狼水寨。

天狼水寨本就是一幫烏合之眾,能震住場面的高手只有三個當家,而如今三個當家都已經折在賀歸手裡,武林群雄撿了個現成便宜,大勝而歸。江湖登時為止震動。

外人不知真相,只道群雄武功卓絕,智謀過人。又聽得南宮斐玉一己之力力戰昔日天下第一高手,紛紛贊其深藏不露,是大將之才。

 

 

75、意料之外 ...

 

 

賀歸抱著賀破曉疾馳而走,他武功高強,加上憂心方希其安危,腳程極快,不多時便回到了三月鎮。

然而進了鎮中,見人群往來熙攘,卻又不知改何去何從。他不知南宮斐玉將方希其關於何處,只怕自己衝動行事會打草驚蛇,反而傷害了方希其。

而悅來客棧又不能再回去了,一時間茫然四顧,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為生活所迫作了殺手的那種無措之感,只是此時心中多了牽掛,少了寂寥,多了擔憂。

正躊躇間,忽然一個一身綠衫的高個姑娘提著菜籃子迎面而來,沖著他盈盈一笑,兩個大大的眼睛轉了轉,尖著嗓子道:“這位公子長得好俊俏,看得人家心裡怦怦跳的,不如跟著人家道家裡坐坐,談談風花雪月琴棋書畫。”她聲音偏低沉,又故意捏著嗓子,叫人聽著很不舒服。

賀歸稍感不耐,直接繞過她就要走。

“哎喲,別走呀,去人家家裡坐坐嘛。”那綠衫姑娘見他要走,忙伸手去攔他。

賀歸豈能讓她碰到自己,輕輕一閃,便避了過去,逕自往前走了。

“阿歸,你怎麼可以不理我!”那綠衫姑娘嗓音突然一粗,追上前拉了賀歸的手臂猛掐了一把。

賀歸自她變了聲音便是一震,又驚又喜之下已然忘了反應,一下子給她掐個正著。

“希其,是你。”賀歸不敢置信地拉住他的手,眼中的喜悅無法掩蓋。

原來這綠衫女子正是方希其所扮,他當日與淩悲雲討論,均覺這九派三莊四族中必有天狼水寨的奸細,而且天狼水寨又知曉賀歸就是當年的賀輕衣。

方希其古裝劇看得多,知道壞人打不過好人的時候,最喜歡抓了好人身邊不會武功的人做要脅,因此賀歸前往天狼水寨之後,他便讓李素手將自己易容成女子模樣,又從官府手裡買了個死囚,點了啞穴,易容成自己的樣子。

果然沒多久假的方希其就被抓走了,不過意外的是,抓人的竟然是南宮斐玉。

賀歸不知這其中的曲折,只要方希其平安無事,對他便已是莫大的寬慰,若不是懷裡抱著賀破曉,只恨不得緊緊抱住方希其不放開了。

他心裡歡喜,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大了起來,方希其被他抓的生疼,便輕輕拍了拍他手背,道:“好了,阿歸,我們先找個地方說話吧。”說罷拉著他拐入路邊一條小巷子。

賀歸由著方希其拉著拐來拐去,最後停到了一座小院落外面。

院落的偏門開著,一眼可以看到裡面的小院子,一個老太太躺在一張躺椅上,悠悠然曬著太陽。

“大阮,我回來啦。”方希其拉著賀歸就往院子裡沖。

那曬太陽的老太太慢悠悠地坐直起來,翻了個白眼道:“能別這麼咋呼嗎?”

賀歸這才知道這老太太原來就是阮紹民。

阮紹民往賀歸望了一眼,他臉上的面皮做得逼真,就算不刻意為之,也有點老態龍鍾的意思,但是眼裡卻含著點期待和疑惑:“李素手呢?他不是跟著去了天狼水寨嗎,怎麼沒一起回來?”

賀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被霍燕飛抓住了,關了起來。”

“什麼?”阮紹民“霍”地站了起來,靈敏的動作配上他此刻的樣子十分違和,“你不是什麼第一高手嗎?怎麼沒把他救出來?”

賀歸道:“我為什麼要救他?”

“你你你……”阮紹民被氣得腦袋生煙,可是又無可奈何,賀歸冷血他是早就知道的了,本來他說的也沒錯,李素手和他非親非故,確實是沒有救他的義務,可是……

可是什麼,阮紹民自己也沒有想出來。

“好啦,大阮,別急啦,阿歸沒救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方希其見阮紹民快要吐血的樣子,也有些看不下去,拉拉賀歸的手臂道:“阿歸,到底是怎麼回事?”

賀歸對著方希其明顯要有耐心得多,看了看懷裡的賀破曉,柔聲道:“天狼水寨裡人太多,我只能救一個,就帶了破曉出來。”頓了一下,又道:“南宮斐玉帶著九派三莊四族的人攻打天狼水寨,應該能把他救出來。”

“又是南宮斐玉!”方希其面色頗為凝重,“這個人似乎很不簡單。”

“嗯。”賀歸點點頭,“我們進屋裡再說。”

待進了裡屋,放下賀破曉後,賀歸便將在天狼水寨的經過和方阮二人說了一遍。

“你是說,李素手就是厲疏?”阮紹民一臉震驚。

方希其翻了個白眼:“現在這個不是重點好不好!”說著又看向賀歸,面帶擔憂道,“我早就覺得南宮斐玉這孫子不簡單了,可是你說他會那個什麼陰險功……”

“鷹蛇功。”

“哦,好吧,鷹蛇功,連你也對付不了嗎?”

“可以。”賀歸到,摸了摸方希其發頂道,“但如果他真的抓了你,我就只能輸了。”

“好吧,我知道我是很重要的。”方希其止不住嘴角往上翹,片刻又斂容道,“你大爺的,沒想到幕後大Boss居然是南宮賤人!”又道:“阿歸,南宮賤人不是約了你決鬥嗎?他這麼陰險,不知道還有什麼陷阱,要不還是別去了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賀歸道,“他竟然會用鷹蛇功,我必須去看看他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賀歸說得冷靜,但是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如果方希其不同意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畢竟他不願意讓方希其擔心。

不過方希其的行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好吧,阿歸,那你要注意安全。”方希其比賀歸想像中的更理解他一些,“嗯,如果能打贏的話,不要那麼快把他打死,先好好折磨幾下。”

“一定。”賀歸發現,和方希其在一起,他總是能夠笑出來。

 

說話間,賀破曉幽幽轉醒,醒來見到屋中一老一少兩個陌生女人和賀歸,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恐懼,怯怯請喊:“陳瑾哥哥……在哪裡?”

“唉,破曉醒啦。”方希其跑過去抱起賀破曉,摸摸他的腦袋道,“怎麼樣,破曉趁著希其哥哥不注意跟別人跑了,有沒有被人欺負啊?”

賀破曉呆呆地看著他,沒有反應,方希其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易容狀態,連忙對他眨眨標誌性的大眼睛,道:“破曉,是我,你的希其哥哥啊~

臉雖然是陌生的臉,聲音卻是熟悉的聲音,賀破曉這才回過神來眼前的人就是方希其,當下猛地紮到他的懷裡,軟軟道:“希其哥哥,我好想你——”

方希其拍拍他的背,道:“希其哥哥也想你呢~天狼水寨的壞人有沒有欺負你,跟希其哥哥說說,希其哥哥給你報仇哈!”

賀破曉搖搖頭:“陳瑾哥哥對我很好的。”他還想說點什麼,一轉頭看到站在一邊的賀歸,臉上頓時露出害怕的表情,又再紮到方希其懷裡,小手朝著賀歸猛揮道:“壞人,走開,壞人,走開,走開……”

“哎呀哎呀,吉祥物這是幹嘛呢,那是你爹爹來著唉……”賀破曉一貫很粘賀歸,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方希其愣了一下,眉頭蹙起轉向賀歸,眼中帶著無聲的詢問。

賀歸臉色也不是很好,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賀破曉已經帶著哭音低聲道:“他不是我爹爹,他是殺我爹爹的壞人……”

方希其聞言一愕,再看向賀歸,賀歸臉色沒有什麼變化,眼中卻是滿滿的無奈,輕歎一聲道:“金五娘說的。”

方希其翻了個白眼,眼珠子轉了轉,輕輕拍了拍賀破曉背脊,道:“破曉啊,你覺得那個金五娘大嬸是不是好人啊?”

賀破曉哭得正投入,方希其話鋒轉得太快,他一時沒跟上,遲疑了一會才低聲道:“不是。”

“那你覺得你爹爹是不是好人啊?”方希其循循善誘。

賀破曉這次跟上他的思路了,卻遲疑得更久,才慢慢道:“我不知道。”

“你這臭小子。”方希其聞言一巴掌拍到賀破曉腦瓜上,佯怒道,“你爹爹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多年,一把屎一把尿又做爹又做娘好不容易把你養的這麼白白胖胖人見人愛,你去外邊隨隨便便聽個大嬸說兩句就懷疑你爹爹不是好人了,我要是你爹我當年就不把你撿回來養了,真是養個叉燒肚子餓了還能填肚子,養你這麼大是幹什麼來著的!你自己都說了那個金大嬸是壞人來的,你還相信她?壞人說你爹壞話你不罵回去就算了居然還懷疑起自己老子來了,破曉我跟你說,就你這智商,出門別說認識我,太丟人了!”

賀破曉這兩天連番遭受打擊,好不容易終於見到最喜歡的希其哥哥,正想著躲到希其哥哥懷裡痛苦一場求安慰什麼的,結果沒想到方希其的反應完全不按他腦海裡的劇本走,再聽方希其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言論,腦袋裡本來清晰的概念頓時又混沌起來,呆呆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賀歸對方希其的反應也是大出意料,但是轉瞬又明白了他的用意,眼神不由得溫柔了起來,方希其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他不像他過往遇到的人那樣,要麼大奸大惡,要麼滿嘴仁義,他對於善惡之分總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對自己那些在別人眼裡不可饒恕的過往也可以一笑置之,他總是在自己感到惶惑的時候,用一個眼神告訴自己,他相信自己,並且,會一直在他的身邊。他這種看起來很隨意但其實帶著自己的謹慎的態度,也不由自主地感染著他,不知不覺中就讓他也逐漸拋下自己沉重的過往,相信自己可以開始全新的人生。

即使是今天這樣的情形,自己相依為命的破曉對自己露出恐懼懷疑的表情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去面對,所有好不容易才淡去的過往又一次血淋淋地呈現出來的時候,方希其依然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輕易地感染破曉,讓他相信,自己的爹爹,並不是別人口中的那個壞人。也讓他從回憶裡掙脫出來,因為不管別人怎麼說他,有一個人都會始終站在他的身旁。

他再也不是像以前一樣,獨自站在這個江湖的對立面。

 

 

76、計中計 ...

 

 

次日一早,靈犀山莊送來消息,方希其一看那消息,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

阮紹民見方希其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因為厲疏被困而壓抑的心情頓時開闊不少,頂著一張老臉優哉遊哉喝著茶問道:“什麼情況?”

方希其翻了個白眼,氣呼呼道:“武林盛傳南宮斐玉智勇雙全,一舉拿下天狼水寨,打敗霍燕飛,生擒三更死和陳瑾,還救出了被天狼水寨抓住的武林盟主候選人上官琉,現在到處都在說南宮斐玉才是當之無愧的盟主人選,有千人聯名上書要求改選南宮斐玉為武林盟主,改選儀式就定在南宮斐玉打敗阿歸的三天之後——我呸,南宮賤人是什麼貨色,憑他也想打敗阿歸。”

阮紹民一臉平靜:“這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值得你氣成這樣的?”

在阮紹民看來,方希其好歹是娛樂圈打滾過來的人,各種各樣的陰謀陽謀早就看過不計其數,南宮斐玉這點小伎倆絕對是在預計之內。

方希其哼道:“我生氣不是改選南宮賤人的事,而是現在江湖到處在說阿歸是武林第一殺手的事,還說如果七日後南宮賤人不能殺了阿歸,便要跟當年一樣,聯合九派三莊四族之力,擒拿阿歸。”

阮紹民摸摸下巴,道:“我在滿堂香的時候就聽過很多關於賀輕衣的故事,基本上就是魔頭現世,為禍人間的典型,九派三莊四族一向自詡武林龍頭,當年被賀輕衣搞得很沒面子,早就想弄死他了。現在賀輕衣重出江湖,他們當然不可能留他活著的。”說著雙目望天,感慨萬千:“真沒想到,傳說中的武林第一高手原來就一直待在麒麟鎮啊~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殺手呢!”

方希其無語地看著他:“現在不是討論阿歸的身份的時候好不好。”說著又紛紛咒駡一聲:“媽的,南宮斐玉和柳飄飄那種陰險小人可以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反倒是阿歸這麼坦蕩蕩的人卻要受人唾駡。真是太不公平了!”

阮紹民依舊不痛不癢的樣子:“這個世界什麼時候公平過呢?嶽不群不是也當上了五嶽劍派的掌門了嗎?令狐沖清清白白的不是一樣要背負那麼多莫須有的罪名,何況你家阿歸還不是什麼清清白白的主呢~

方希其鄙視道:“大阮,你不能因為阿歸沒有救厲疏就這樣落井下石,你明知道阿歸他不是故意的。”

阮紹民被說中心事,不由一滯,幸好臉上帶著假皮相,沒讓人看出那燥紅來,只是賭氣地把頭甩一邊去。

方希其見狀無奈地歎口氣,見到阮紹民是真的在擔心,這才不情不願地把另外的消息說出來:“你放心吧,靈犀山莊那邊送來了消息,武林正派攻打天狼水寨之後,把被天狼水寨關押的人都放了出來,厲疏肯定沒事了。”

“真的?”阮紹民轉過頭看他,一一雙暗淡了一天一夜的眼睛這才有了光亮。

方希其深深歎了口氣,拍拍阮紹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阮,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阮紹民一臉莫名其妙。

“算了。”方希其也清楚感情這種事也是要靠悟性的,既然阮紹民目前還參不透,他也不想多事地摻入其中,遂調轉話頭道:“大阮,你說我堂堂一個狗仔,怎麼能容忍這種顛倒是非黑白的事情在我眼皮底下發生呢?”

阮紹民眼皮跳了跳:“你想幹嘛?”

“嘿嘿~”方希其搓搓手,露出一臉陰險的笑:“作為一個以揭露真相,捍衛正義為己任的媒體人,是時候為社會發光發熱了!”

 

南宮家別院內,南宮斐玉悠悠然玩著鳥籠,柳飄飄陪在一旁為他剝著葡萄皮,一邊剝一邊嬌滴滴說道:“相公,現在江湖上都說,你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不二人選,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雄才大略,上官琉和淩悲雲給你提鞋都不配呢~

南宮斐玉輕輕一笑,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傲然於眾的味道,騰出一隻手來捏了捏柳飄飄的雙頰,道:“這裡面還有一半是夫人的功勞呢,要不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讓上官琉和淩悲雲那兩個傻瓜跑到天狼水寨自討苦吃,我的威望也不可能這麼快超越他們。呵呵,兩個盟主候選人,一個是被天狼水寨扣押的廢柴,一個又跟賀輕衣關係曖昧,現在上官世家和靈犀山莊已經沒有面目再爭奪盟主之位了,我要是當上了武林盟主,你可就是武林第一夫人了。”

似乎是預見了不久後的美景,柳飄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得意地笑了出來:“這可都是相公深謀遠慮,不止瞞過了九派三莊四族,就連霍燕飛也一定死都想不到,當年親手把我送進天狼水寨的人竟然是你。”

想到自己的傑作,南宮斐玉難掩得色,瞄了眼柳飄飄鼓起的肚子:“幸好有夫人在天狼水寨裡應外合,框得霍燕飛出動春風笑去偷各大門派的秘笈,我才能把各大門派的秘笈都拿到手,也才能這麼快就找出賀輕衣。”

說到這個,柳飄飄面露不解,道:“說起來,相公的鷹蛇功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拿那些秘笈呢?又為什麼一定要找出賀輕衣呢?”

南宮斐玉笑容一斂,捏著柳飄飄臉頰的手勁加重了些:“夫人乖乖等著做盟主夫人就好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呢?”

柳飄飄臉頰被捏的微微發紅,臉上的笑容卻一點沒變,又溫柔又深情:“相公說的是!”

“斐玉——”

南宮斐玉和柳飄飄正沉浸在未來的美好景象中,便見得南宮博匆匆闖了進來,臉上帶著遮不住的喜色道:“斐玉,我聽到傳言,武林群雄準備改選我們南宮家為盟主!”

南宮斐玉目不轉睛地玩著鳥籠,輕飄飄道:“爹,你搞錯了,不是改選南宮家為盟主,而是改選我——南宮斐玉為盟主。”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南宮斐玉終於抬眼望了自己的父親一眼,一雙風流的桃花眼裡帶著淡淡的嘲弄。

南宮斐玉的態度大出南宮博意料,令得他有一刻的錯愕,隨即臉色慢慢黑了下來:“斐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斐玉淡淡一笑,笑意卻沒有傳到眼裡:“我的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難道你想和南宮世家切割開來?斐玉,別說做爹的沒提醒你,你今天擁有的一切,可都是南宮家給你的。”

“呵呵~爹爹真是愛說笑。”南宮斐玉放下鳥籠,站起身,他的身材比南宮博要略微高出一點,所以是微微俯視著南宮博道,“我可記得,上次的盟主選舉,南宮家可沒撈到什麼便宜,兩個候選人也沒一個是姓南宮的。今日武林同道要選我為盟主,可不是因為我是南宮家的長子,而是因為我攻下了天狼水寨……”

南宮博的司馬昭之心,連悅來客棧的店小二都知道了,作為兒子的南宮斐玉又怎麼會不清楚。更何況這種野心已經滲透在血液裡,像傳家寶一樣在南宮斐玉骨子裡繼承了下來,只不過,南宮斐玉比他老子更聰明一些,不會傻乎乎地為他人做嫁衣裳,包括自己的父親。

“放肆,這是和你爹說話的態度嗎?”南宮博氣得鬍子直抖,他處心積慮了一輩子,做夢都想著傲視群雄,名利雙收,好不容易策劃了一個殺狼大會,眼看著盟主之位唾手可得,卻橫生出一個方希其,將他的如意算盤撥了個亂七八糟,好不容易攛掇了上官琉和淩悲雲去天狼水寨送死,出風頭的卻不是自己。可是這也沒多大關係,反正是自己的兒子,雖然不明白自己那個一向只懂風花雪月的兒子,何以突然神功大成,更兼智謀過人,但是只要武林盟主之位落到了他南宮家的手上,他照樣可以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但是為什麼劇情每一次都不按他內心的劇本走?

為、什、麼???

南宮博內心化身咆哮馬,只差沒抓住南宮斐玉雙肩猛搖兩下。

“呵呵~”南宮斐玉拍了拍自己父親的肩膀,“爹,你年紀大了,還是早點退下來休息吧。南宮家的事,以後還是我來操心吧。”他語氣雲淡風輕,然而眼裡慢慢凝聚的寒意,卻讓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南宮博不由自主地一顫,內心澎湃的怒意瞬間凝固住了。

為什麼自己蠅營狗苟一輩子,到頭來,別說什麼天下武林,連自己的兒子,連南宮家也沒掌控住?

南宮博看著自己兒子離開的背影,頹然坐了下來。

 

 

77、這個殺手不太冷 ...

 

 

“哎喲~淩大爺,你怎麼那麼久都不來找人家啊,真是好死相哦~”方希其一身女裝欺到淩悲雲身上,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眼波流轉,風情無限,直看得淩悲雲掉落一地雞皮疙瘩。

“少年,請自重。”淩悲雲一巴掌排拍開他,“回頭讓賀輕衣看到了,我可擋不住他的滄海金鈴杖。”對於賀老闆竟然就是武林第一殺手這件事,淩悲雲至今有點消化不良,耿耿於懷。

“哎喲,怎麼你現在只怕我相公,不怕你娘子了啦~”方希其甩甩小手帕,沖著在一旁看戲的謝靈羽一點,嬌滴滴道,“謝大小姐淩夫人,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你看看你家相公,現在都不顧你的感受了。”

躺著中槍的謝靈羽滿腦門黑線,一把拉開方希其道:“行了,見好就收吧你。你不是說今天過來說正經事嗎,哪來那麼多廢話?”

方希其聞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小手帕擦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淚水道:“我就知道你們只會利用我,等哪天我沒有利用價值人老珠黃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準備把我一腳踢開呢?嗯?”

謝靈羽和淩悲雲抽抽嘴角,對視一眼,頗有默契地各自坐下,拿起茶盞輕啜一口香茗,淩悲雲道:“方希其,演完了說一聲。”

這回輪到方希其黑線了,撇撇嘴把小手絹一扔道:“你們真無趣。”說罷自己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喝了口茶潤潤喉,這才道:“我是想跟大淩商量個事。”

“說吧。”淩悲雲道,一副你早該如此的樣子。

方希其翻了個白眼,道:“對於南宮斐玉這次帶領群雄蕩平天狼水寨的事,你們怎麼看?”

淩悲雲眉頭輕蹙,良久,緩緩道:“只怕,早有預謀。”

“什麼叫‘只怕’。”方希其撇嘴,“根本就是早有預謀,他這種手段,老子看得多了。”雖然都是在金庸劇裡看到的,但是作為武林陰謀家集大成者的金庸先生早就為南宮斐玉的套路指明了線索,方希其邊想邊默默在心中向金庸致敬。

“知道又能如何?”謝靈羽道,“南宮斐玉確實是攻下了天狼水寨,救出了上官琉,你難道還能把這些功績都推倒不成?”謝靈羽所在乎的,倒不是淩悲雲能否當上武林盟主,而是南宮斐玉一向給她印象不佳,此次若不是淩悲雲和賀輕衣先將天狼水寨折了大半,南宮斐玉未必能一舉得手,只是到頭來,功勞都讓南宮斐玉攬了不說,還給淩悲雲扣上一頂勾結武林第一殺手的帽子,怎能叫她不氣憤。

“為什麼不能呢?”方希其道,“天狼水寨三個當家都是阿歸打敗的,南宮斐玉不過是揀了個便宜。我作為堂堂一個媒體人,連這點真相都不能還原給廣大的人民群眾,以後還有什麼face繼續在媒體界混啊!”

連哈爾濱大橋“側滑”這麼顯而易見的真相都能讓官方發言人硬生生賴給一個超載司機,天狼水寨之功到底歸往何人這種事要翻供又有什麼難的,憑著《八卦日日報》如今貴為武林第一報的地位,方希其不信搞不定這麼件事。當然,這一段是他內心的OS

“你當真能改變群雄的看法?”謝靈羽將信將疑地看著方希其,他的鬼靈精怪她是看在眼裡的,只是在她看來,南宮斐玉掃平天狼水寨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在想不通還能怎麼去改變。

“嘿嘿,那當然。”方希其奸笑,要知道,他可是在媒體高度發達的現代都被成為“神手方”的狗仔大神,“不過,這個要看大淩肯不肯配合了?”

淩悲雲皺眉:“你要我怎麼配合?”

方希其肅容道:“你反正是被扣上了勾結阿歸的帽子,不如,乾脆承認你和阿歸是一早就合作聯手的。”

“不行,你想害死悲雲啊。”謝靈羽立刻反對,她雖然對賀輕衣沒有惡感,甚至對賀歸有過念想,但是武林第一殺手不是說著玩的,讓淩悲雲和他綁在一起,無異於叫他與武林為敵。

“別緊張行不行。”方希其不爽地翻白眼道,“阿歸武功高強,風度翩翩,俊美無雙,他願意和你們合作那是給你們面子好不!”

淩悲雲素知方希其鬼點子多,反應倒沒有謝靈羽那麼激烈,道:“你想怎麼做?”

“嘿嘿,還是大淩上道。”方希其道,“古人有雲,浪子回頭金不換,古人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古人還雲,將功補過,殺手也能變英雄,古人……”

“古人有沒有說過,話太多會很容易死?”謝靈羽不耐煩地打斷他。

“好啦,真是的,一點耐心都沒有。頭靠過來,大事要小聲說才行。”方希其把謝淩二人聚攏過來,這個那個一番。

“這樣子行嗎?”謝靈羽震驚地看著方希其。

“不然你還能怎麼樣呢?”方希其擺擺手道,“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吧。”

淩悲雲沉思良久,終於點頭道:“行,就這麼做吧。”

“悲雲……”謝靈羽依然帶滿擔憂。

“不用擔心。”淩悲雲給了謝靈羽一個安定的眼神,“我有分寸。”

幾人正說著,就見門童走了進來,行了個禮道:“小姐,姑爺,南宮家的少奶奶求見。”

“柳飄飄?”

幾人一同露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要問各位人民群眾武林人士這幾天的心情怎麼樣,答案絕對是——爽爆了!

跌宕起伏,峰迴路轉,盪氣迴腸……

這些詞簡直就是為這一陣子的武林量身打造。

先是武林大會上的民主選舉,讓群雄體驗了一把當家作主的快感。

然後故事突然峰迴路轉,在武林大會上低調無比的南宮斐玉突然化身武林高手,帶領群雄掃蕩天狼水寨,還救出原來的盟主候選人。

不止如此,消失多年的大魔頭賀輕衣現身江湖,眼見著又是一場血雨腥風,能夠與他抗衡的只有南宮斐玉了。

就在武林人翹首以盼七日之後的正義台巔峰決戰的時候,武林第一報——《八卦日日報》又出了重磅消息。

阮紹民拿著新鮮出爐的報紙,那大大的標題簡直讓他無法直視——

這個殺手不太冷!

隱約中,阮紹民感到一陣冷風吹過,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

這一期的報紙只有兩篇報導,一篇是把阮紹民雷得死去活來的《這個殺手不太冷》,一篇叫《計中計,天狼水寨激戰的幕後真相》。

阮紹民粗略看了一下,《這個殺手不太冷》的內容在好萊塢同名電影的故事腳本上進行了一定的藝術加工,使之成為古代版鐵漢柔情的心路歷程。

在故事中,賀輕衣化身為一個從小心地善良,富有正義感,卻不因幸目睹父母被殺,從而走上復仇之路的復仇者。在復仇中,因為被仇恨沖昏了頭,賀輕衣不小心殺錯了一些好人。

關於這個故事情節,方希其很爽快地承認參照了《金毛獅王謝遜的一生》。

在賀輕衣大仇得報之後,又因為迫于生計,不得已走上了職業殺手的道路,但是賀輕衣始終堅持不殺無辜之人的原則,雖然是殺手,但是殺的都是一些為非作歹的人。包括曾經震驚武林的富商何榮喜滅門慘案,實際上真正的兇手是天狼水寨。

而賀輕衣當時只是得知何榮喜私底下作惡多端,路過去殺何榮喜一人而已。

在殺何榮喜的過程中,賀輕衣正好遇到了前來殺人越貨的天狼水寨,他看不慣天狼水寨對何家的老弱婦孺下手,於是出手救出了何榮喜的養子賀破曉。

收養了賀破曉之後,賀輕衣開始感受到人間親情溫暖,於是決定金盆洗手,帶著賀破曉退出武林,過平凡人的生活。

而在《計中計,天狼水寨激戰的幕後真相》一文中,淩悲雲化身為深謀遠慮的武林少俠,他俠骨淩雲,心系天下,多年來一直暗中追查天狼水寨,就是為了找準時機給天狼水寨致命一擊,救武林於水火之中。

經過明察暗訪,淩悲雲發現了原來滿堂香的老闆金五娘其實就是天狼水寨的二當家三更死,於是他開始頻頻出沒麒麟鎮,表面上,他是為了陪大小姐謝靈羽去悅來客棧,實際上謝靈羽是為了幫他作掩護。

而在悅來客棧期間,他無意間發現賀歸原來就是歸隱的賀輕衣,正直勇敢的他立刻向賀輕衣提出了挑戰,於是他們相約在神將穀比武。

於是當世兩大青年高手便在山谷中豪飲比試,經過三天三夜飛沙走石、風雲變色的對決,他們由原來的水火不容變成惺惺相惜,淩悲雲也知道了賀歸的身世之謎,瞭解到他的苦衷。

關於這一段,方希其也非常爽快地承認是改編自《雪山飛狐》中胡一刀和苗人鳳比武那一段。

知道真相之後的淩悲雲內心非常矛盾,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追殺賀輕衣,就在這時,賀輕衣提出了協助他攻破天狼水寨的要求。

原來賀輕衣歸隱之後一直對自己的過往悔恨不已,雖然殺人不是出自他的自願,然而天性中的善良卻常常讓他感到自責。於是這一次,他提出了幫助淩悲雲剷除天狼水寨的要求,目的就是為自己過去犯的錯誤贖罪。

孔聖人都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況賀輕衣還將功補過,於是宅心仁厚的淩悲雲便沒有把賀輕衣的身份公開,而是暗中和他聯手,調查天狼水寨。

有了賀輕衣的協助,淩悲雲很快查明了天狼水寨的真相,並和賀輕衣一起以身犯險,進入天狼水寨對付三個當家。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南宮斐玉帶著群雄到達天狼水寨之時,會看到淩悲雲和賀輕衣在一起,而霍燕飛、三更死和陳瑾為什麼會束手待斃

 

 

78、決戰預熱 ...

 

 

《八卦日日報》新一期報導一出,武林譁然。

雖然《八卦日日報》儼然已是當今第一權威媒體,一直在武林輿論界獨領風騷,其新聞的迅速和覆蓋程度一直為群眾津津樂道,但是這一期所報導的內容實在太顛覆大家的認知,堪稱毀三觀之典範。

尤其是關於賀輕衣的報導,TVB劇集狗血之大成,好在那時候還沒有電視劇,大家平時就聽聽天橋下說書先生翻來覆去地講《西廂記》,因此沒有人發現賀歸的故事存在嚴重抄襲,於是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的情況下,賀歸已經率先獲得一票師奶大媽,妙齡少女,武林俠女的同情進而發展成愛慕。

還有什麼能比一個帥氣英俊,武功高強而又身世坎坷的美男子更能吸引少女們的目光的呢?

方希其實在太瞭解亦正亦邪的帥哥高手對少女們的吸引力了,這一點從楊逍明明是個強|奸犯卻依然虜獲無數女粉絲就可以看出來了。

少女和俠女們對賀輕衣的追捧迅速影響到男人們對賀輕衣的看法,基本上可以分為兩個陣營——

第一、看來賀輕衣確實是身不由己,情有可原,過去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啊。

第二、賀輕衣絕對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大魔頭,不僅殺人如麻,現在居然還耍起手段來了。當然,這一派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因為自己的老婆/心上人/女兒/未婚妻陷入對賀輕衣的盲目追捧中造成的心態失衡。

但是無論如何,由於《八卦日日報》的報導,賀輕衣原來的純魔頭形象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帶著點亦正亦邪的味道。原來一面倒要殺賀輕衣的輿論也開始向兩面傾斜。

而對於淩悲雲的看法,則由原來的無能+勾結大魔頭,一舉轉變為深謀遠慮,智勇雙全,不拘小節。雖然對賀輕衣的論斷還存在爭議,但是對淩悲雲的評價倒是出現了一面倒的情況,這得益於他一貫良好的形象,之前對他的評判多多少少是帶著因他勾結賀輕衣而故意貶低的主觀情緒,實際上,南宮斐玉帶人攻入天狼水寨之時,天狼水寨三個當家早已無力反抗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只是大家都不願承認這是賀輕衣和淩悲雲的功勞罷了。

現在隨著《計中計》這一報導出來,淩悲雲動機被洗白,形象頓時高大了起來。

相應的,對南宮斐玉的質疑之聲也跑了出來,有人懷疑他其實早就知道了淩悲雲的計畫,是故意去揀現成便宜的,不然哪能那麼巧?

但是也有一部分堅持原來的觀點,畢竟南宮斐玉在倉央湖上和賀輕衣的一戰有目共睹,就算他的功勞是被放大了,他的武功總是實實在在的吧。

於是淩悲雲和南宮斐玉誰才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選的爭論又迅速佔領了武林八卦的中心地位,各位豪客俠女紛紛翹首等待最終選舉。

而南宮斐玉和賀輕衣的正義台之約,毫無意外地被視為盟主改選的預熱。

南宮斐玉的聲望,很大程度是因為抗衡賀輕衣成就起來的,一旦他不能打敗賀輕衣,那麼盟主人選必定是要向淩悲雲傾斜了。

不過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南宮斐玉對於江湖上的風雲變幻毫無所覺,因為他正在——閉關。

 

“阿歸,我後悔了。”

當第N個美貌俠女現身三月鎮悅來客棧分店求見賀歸之後,方希其終於抓狂了。

“我只是想給你洗白,不是想把你打造成萬人迷。”依然女裝打扮的方希其化身QQ表情,抓狂地猛撓自己的頭髮。

“好了,別撓了。”賀歸拉住他的手,“你現在這髮型,要是弄亂了,可沒人給你打理。”說著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

“阿歸,現在這麼多女人喜歡你,你會不會受到誘惑,移情別戀?”方狗仔大眼汪汪看著他,那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方狗仔雖然對賀歸的人品有信心,可是對那些上門的女人沒信心啊,這幾天前來圍觀賀輕衣的女人不僅數量驚人,姿色也頗為動人,更有傳說中傾倒半個武林,號稱比肩當年的水芙蓉春風笑的女俠客。雖然賀歸避不見人,方狗仔卻是偷偷從後院的門縫裡看過那些女的,真是不看還好,越看越感覺不妙。

賀歸真搞不懂他的店小二哪裡來這些胡思亂想,但是對於怎麼阻止他的胡思亂想卻是得心應手,他並不回答方希其的問題,而是直接低下頭,印在小狗仔還在喋喋不休的雙唇上。

oh~”本來抱著賀破曉在默默圍觀的阮紹民再一次被閃瞎雙眼,立馬眼明手快地捂住賀破曉的雙眼,口中喃喃道:“兒童不宜,兒童不宜。”心中忿忿——真是的,這兩個人秀恩愛不會看時間地點嗎?

“阮叔叔,不用你幫我擋眼睛。”賀破曉拉下阮紹民的手,自己乖乖地用小手蒙上雙眼,淡定道,“我自己來就行了,爹爹和希其哥哥經常親親,我已經習慣了。”

阮紹民:“……”

殺手的兒子心裡素質都比別家的小孩強啊。

無奈地歎了口氣,阮紹民抱著賀破曉回到屋裡,他身上的偽裝已經拿了下來,畢竟南宮斐玉的目標是方希其不是他,也就沒有必要讓自己一直裝著老態龍鍾的樣子。

“阮叔叔,我聽到客棧有人說《這個殺手不太冷》的故事,是真的嗎?”賀破曉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一份《八卦日日報》,巴巴地看著阮紹民,他認識的字不多,自然不能理解報紙上的故事,但是這幾天找來悅來客棧圍觀賀輕衣的人實在太多,賀破曉或多或少耳聞了一些。他之前雖然接受了方希其的說法,不再當賀輕衣是壞人,可是心裡始終有些彆扭,這幾天聽到報紙上的故事,知道說的就是自己爹爹和自己,他小孩心思畢竟單純,跟著賀歸生活了那麼久,哪裡能真的恨他,潛意識裡更希望故事裡講的才是真相,因此就找了報紙屁顛屁顛來跟阮紹民求證了。

阮紹民已經從方希其那裡知道了賀破曉的身世,現在看著賀破曉那充滿渴望的眼神,不由莞爾,這小孩,那眼神哪裡是想探索真相,分明就是在求自己告訴他,報紙上的一切就是真相,賀老闆是把他從歹徒手中救出來的大恩人,而不是殺他滿門的大壞蛋。

“這個故事你不才是最清楚的嗎?”阮紹民捏捏賀破曉的小圓臉,笑道,“當年是不是有一個女鬼跑到你家殺人,是你爹爹把你給救出來的啊。”

阮紹民這一提醒,自從被方希其教育過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的賀破曉這才想起那個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女鬼來。

好像,當時殺人的確實是跟女鬼一夥的人,自己還是爹爹救下來的呢。自己真是笨,一下子就被壞人給騙了。

賀吉祥物很內疚,很糾結。

“阮叔叔,爹爹會不會生我的氣?”小吉祥物憂心忡忡地扯著阮紹民的袖子。

“那肯定會的。”阮紹民面不改色地忽悠著小孩子。

“啊~”賀破曉果然著急了,不安地對著手指道,“那……那我該怎麼辦……”

“咳~”阮紹民輕咳一聲,道,“我有辦法讓你爹爹不生氣。”

“真的?”吉祥物眼睛一亮,汪汪地看著阮紹民,“阮叔叔你快告訴我!”

阮紹民仿佛看到一條小魚兒歡樂地自己跳上來咬住了鉤子,於是忍著笑附到賀破曉耳邊囑咐了一番。

 

“說實話,阿歸,你會不會不開心?”纏綿完,方希其終於相信自家老攻不會被其他女人搶走,轉而又擔心起其他的事來。

“為什麼要不開心?”賀歸對方希其不明所以的問題搞得有點糊塗。

“就是……我在報紙上把你塑造成一個……讓人同情的角色……”方希其問得有點忐忑,雖然在撰文之前已經先和賀歸打過招呼,做這一步的選擇可以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方希其並沒有把握,像賀歸這麼驕傲的人,在看到自己的形象在民眾眼中竟然帶著淒苦色彩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希其,我希望你能明白。”賀歸攬著方希其的腰,道,“旁人對於我是害怕也好,是同情也罷,他們都只是外人,不會為我擔心,更不會為了我,通宵達旦去編一個故事。我並不在意我在聽故事的人眼中是什麼樣子的,對我來說,願意為我寫故事的人,才是唯一重要的。”

“阿歸……”方狗仔感動了,淚流了,心裡顫抖了——媽的,阿歸真是情場天才,虧我還是堂堂水果日報王牌記者,居然都想不出這麼精彩絕倫的情話!

兩人正準備進入新一輪的纏綿,就見賀破曉端著個託盤,托著兩盞茶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最後在賀歸面前停下,耷拉著腦袋不敢直視賀歸,小聲叫道:“爹爹。”

賀歸有幾天都沒聽賀破曉叫他了,也知道他心裡有疙瘩,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呢,這會聽得賀破曉一聲呼喚,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不多見的笑容:“嗯,破曉,有什麼事?”

賀破曉猶猶豫豫道:“對……對不起,爹爹,我……我誤會你了……你別生氣……”

賀歸見賀破曉的腦袋就要低到土裡去了,不由得摸摸他的腦袋道:“這不是你的錯,爹爹不怪你。”

“真的?”賀破曉抬起頭,眼裡還有著遲疑。

“當然。”賀歸笑道,他一貫淡漠,在方希其出現之前,賀破曉幾乎沒見他笑過,方希其來了之後,才漸漸看他有了表情,而這一次的笑又和以往有些不同,淡淡的,帶著包容,他生得俊美,但是因為冷冽一直給人不易親近的感覺,可是這一次,卻帶著淡淡的暖意,賀破曉一下子看呆了。

方希其也是第一次看到賀歸這樣的笑容,他天天和賀歸在一起,所以難以察覺他的改變,可是當這種改變隨著量的慢慢積累終於發生質的變化時,他才恍然驚覺,賀歸竟然已經改變了這麼多。

不再冷面冷心,淡漠無情。

他也會笑,會對他說一些溫暖的情話,會去關心身邊的人,會多管閒事去幫助別人。

會做很多賀輕衣不會做的事。

方希其知道,這些改變,很多都是為了他。

他覺得自己好像煽情了。

作為一個娛樂至死的八卦狗仔,他覺得煽情這種情緒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他身上,於是他選擇了轉移情緒。

“哈哈,破曉還端了茶呢,是要給你爹爹賠罪嗎?”方希其打著哈哈。

“嗯。”賀破曉認真地點點頭,終於勇敢地抬頭看向賀歸,又看看方希其,“還有一杯是給希其哥哥的。”

“喲,當真?”方希其挑挑眉,沒想到小吉祥物還挺會做人的,想得挺周到,便搓搓手道,“那就趕快敬茶吧~

賀破曉於是恭恭敬敬把託盤遞向賀歸,鞠躬道:“爹爹,請喝茶。”

賀歸淡淡一笑,接過一盞茶。

賀破曉又把託盤遞向方希其,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娘,請喝茶!”

方希其:“……”

賀歸:“……”

遠處偷看的阮紹民:“哈哈哈哈哈……”

“臭小子,是誰教你的!”方希其身手就要揪賀破曉的臉頰肉。

賀破曉見勢不妙,立馬丟掉託盤撒丫子跑掉了,邊跑邊捂著腦袋道:“阮叔叔說這樣叫爹爹會開心的……”

“阮紹民——我要殺了你——”

 

 

79、預告 ...

 

 

“神手方,這張是空白支票,只要你取消欣莉的報導,這就是你的了。”油頭粉面的發福中年男叼著雪茄,把一張支票推到方希其面前。

“哈哈,空白支票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方希其哈哈笑道,拿起支票看了看,“果然是閃閃發光,散發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啊~

“這只是開始~”中年男人見方希其雙眼發光,臉上露出得逞的笑,道,“只要你肯跟我們合作,多給欣莉策劃些正面的報導,這樣的支票以後多的是。”

“可是——”方希其露出為難的表情,戀戀不捨地把支票又放了回去,“相對於在支票上寫字,我更喜歡在報紙上寫字——真實的字。”

中年男人臉色一變:“方希其,我叫你一聲‘神手方’是給你面子,不要真把自己當那麼回事。娛樂圈的水有多深,不用我來教你吧!”

“周老闆是娛樂圈大亨,又何必為難我們這些小狗仔呢?”

“哼,方希其,你信不信,我就真讓你變成一條狗!”

 

“方希其,恭喜你,因為這次‘陪酒門’事件的報導,我們報社獲得了今年的‘新媒體獎’,請再接再厲,將更多的真相還原給民眾。”社長笑眯眯地將一座獎盃遞給方希其,“這是屬於你的獎盃。”

方希其接過獎盃,摸摸還綁著繃帶的腦袋,笑嘻嘻道:“謝謝社長,看來這次撞車不算白撞。”

社長斂容道:“你也小心點,雖然這次車禍警方說是單純的意外,但是這個圈子的水太深,真相也藏得太深。我已經和周老闆打過招呼了,他雖然答應了不會再動你,難保以後不會暗地裡給你下絆子。”

方希其點點頭:“我明白。”

 

“方哥,我用你的攻受賭陳曦西和謝鋒才是真愛,李桐絕對是用來掩人耳目的!”齊劉海的小姑娘握著小拳頭,眼神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我靠,你打賭就打賭,幹嘛要毀我名譽啊!”

 

“方希其,只要你能拍到陳曦西和李桐拍拖的證據,我們報社主編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神手方,這年頭,像你這樣堅持正義的記者已經不多了,這個時代需要你……”

 

“方希其,你還不快給我滾回來上班……”

 

“方希其……”

 

“方希其……”

 

“希其,你怎麼了?”賀歸一早起來就看到向來歡脫的方狗仔一臉深沉地坐在窗前,一半身體掩在陰影中,看起來有一點壓抑。

今天是和南宮斐玉決戰的日子,方希其從前兩日開始就坐立不安,沒過一兩個時辰總要跟他一再地確認——

“阿歸,鷹蛇功很厲害嗎?”

“嗯。”

“你會打敗南宮賤人嗎?”

“會。”

“真的嗎?”

“真的。”

所謂關心則亂,一貫愛熱鬧愛八卦唯恐天下不亂的方狗仔第一次在如此盛事面前憂心忡忡。

但是再怎麼擔心,方希其還是懂得適可而止,畢竟上場的人是賀歸,他不願意讓自己的擔憂給賀歸太大的壓力。

賀歸雖然覺得方希其緊張過頭了,但是卻很享受這種被掛懷的感覺,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似乎疏忽了小狗仔的感受。

賀歸無奈地笑了笑,方希其還真是不走尋常路,明明這種時刻,應該是他來安慰自己才對吧。

“希其,別擔心。”賀歸摸摸他的腦袋,“我會贏的。”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還會好好折磨南宮斐玉。”

“阿歸。”方希其握住他的手,垂著頭道,“我相信你的。”

“所以,你在擔心你自己?”賀歸坐到方希其的旁邊,看著他。

方希其一愣,不明白賀歸何出此言。

“希其,以前我是客棧老闆,你是店小二,所以,我不過問你的事情。”賀歸說得很慢,給了足夠的時間讓方希其消化,“現在我們在一起,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最大限度地保持你原來的樣子,所以,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阿歸……”方希其看著賀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其實不是這裡的人?”

賀歸輕笑,道“你是哪裡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不會留下來。”

賀歸對方希其的來歷自然是有疑慮的,他的行為舉止都過分古怪,古怪到根本不是一句“外地來的”可以解釋得了的。

可是在賀歸看來,不管他是哪裡來的都好,只要他留在他身邊,不離開,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我當然會留在你身邊。”方希其道,可是這句話能安撫賀歸,卻不能安慰他自己,他最近常常做夢,夢見自己還在21世紀,在《水果日報》裡做他的狗仔大神,八大明星們的卦,偶爾受受吹捧,或是受受威脅。

其實方希其心裡很清楚,無論在古代混的多麼如魚得水,自己始終不屬於這個時代,有網路,有媒體,有報紙的現代生活,才是他的歸屬。

在剛穿過來的時候,他甚至想過不如再爆炸一次,看能不能把自己炸回去。

直到愛上賀歸,並且發現賀歸也喜歡自己,這種念頭才慢慢淡了下來。

或許在千百年後的那個世界裡,有著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和氣息,可是如果沒有賀歸,所有讓自己懷念的一切都不再有意義。

可是最近,很久沒有出現在夢境裡的記憶都一再浮現,像是在預告著什麼,方希其心裡隱隱不安,可是這種不安,卻無處訴說。

他試著和阮紹民說過自己的憂慮,但是在阮紹民看來,穿越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少之又少的事,這輩子撞上一次已經算是鳳毛麟角,就別指望還能再穿一次了。不然,他也不會在滿堂香做那麼久的花魁娘子。

方希其對此的理解是,這種沒有家室的人是不能理解他這種有老攻的人的憂傷的。

“阿歸,等你決戰結束,我有話想跟你說。”方希其道。

 

對於南宮斐玉來說,這一天是他步上權力頂端的前奏。

不過,生活總是有點小意外。

比如,一大早,他滿面春風地出關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功名地位的時候,隨從遞給了他一份報紙。

然後兩個大大的標題讓他感到一絲不妙的氣息——

這個殺手不太冷!

計中計,天狼水寨激戰的幕後真相!

“這是怎麼回事?方希其不是被我關起來了嗎?”南宮斐玉怒道,為什麼在他閉關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情?

隨從戰戰兢兢道:“小的,小的不知。”

柳飄飄笑盈盈上前,給他披上外衣,道:“這個不奇怪的,《八卦日日報》本來就不是方希其一個人在做的,靈犀山莊,青雲鎮的童久都有可能。倒是眼下最重要的,恐怕不是追究幕後推手,而是相公和賀輕衣的決戰。”

“哼。”南宮斐玉冷哼一聲,“等我贏了賀輕衣,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靈犀山莊也好,童久也好,我都要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又轉向柳飄飄道:“你去把方希其押上。”

柳飄飄軟聲應諾。

 

 

80、決戰正義台 ...

 

 

這一天,九重山下人滿為患,武林群雄一大早就買好瓜子趕過來霸佔一個好位子。

這可是武林第一高手賀輕衣和武林盟主有力候選人之一南宮斐玉的巔峰之戰,去得晚了恐怕只能爬到山峰上去觀看了。

不過,不管大家的八卦之火如何旺盛,正義台方圍十丈之內始終無人靠近。開玩笑,高手過招,真氣亂飛,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波及,還是站遠點安全,畢竟只是來看好戲的,不小心賠上小命就不划算了。

方希其拽著阮紹民的袖子看著那漫山遍野的人頭,眼睛都紅了:“大阮,你說這場比試要是能賣個門票什麼的,我們可就發了啊~

阮紹民鄙視道:“就算賣門票,也肯定是被九派三莊四族壟斷,沒你什麼事~

“憑什麼啊,阿歸可是我的人。”方希其氣呼呼道。

阮紹民嘴角抽抽:“那你問問這裡的人,有沒有誰願意給你幾個銅板的。”

方希其看了看那一堆堆拿刀帶劍的壯漢們,決定還是不計較這點小錢了。

正義臺上,賀歸一身黑衣,手持滄海金鈴杖,衣角發帶飛揚,帶出一身肅殺之氣。

台下眾俠女星星眼:“賀輕衣——”

“好帥——”

阮紹民:“……”

方希其:“……”

阮紹民斜眼看方希其:“這些女的是你請來的托吧?”

方希其:“名譽保證,絕對不是。阿歸是我一個人的。”

南宮斐玉一身靛藍錦衣,負手而立,一臉志在必得之色,聽到眾女的尖叫聲時臉微微裂開了一下,隨即冷笑,用傳音入密對賀歸道:“賀輕衣,別以為《八卦日日報》給你寫了那個什麼狗屁報導你過去的事就能一筆勾銷,我今天絕不會讓你活著離開正義台。”

賀歸冷眼看他,也傳音入密給他道:“你和我師父是什麼關係?”

“看在你即將死去的份上,我就讓你死個明白好了。”南宮斐玉笑得得意,“說起來,我還應該尊稱你一聲‘師兄’呢?”

賀歸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師父當年收你為徒,是因為見你筋骨奇佳,想把你培養成他的對手,誰知道你卻不與他對決,差點把他活活氣死。好在,他後來又收了一個徒弟。”南宮斐玉眼色傲然,“師父說,你是第一個把滄海金鈴杖學到極致的人,所以,要打敗你的話,我只能學鷹蛇功。”

賀歸道:“為何一定要打敗我?”

南宮斐玉道:“當年師父教我武功的條件之一,就是找到你,然後打敗你。”

賀歸聞言了然,他的師父是個武癡,一生所做的事就是不斷找人挑戰,直到武林中再也沒有人能夠打敗他。他殺自己滿門,耗費畢生精力將自己培養成對手,但是自己卻沒有如願和他決戰,所以他死也不甘心,硬是再培養了一個人來打敗自己。

確實是那個大魔頭的作風。

不過,南宮斐玉不像是那麼信守承諾的人。

所以,那麼堅持一定要打敗他,多半還是為了成就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

果然,南宮斐玉接著道:“而且,只要打敗了你,這天下武林,就再也沒有我的對手了。”

賀歸面色不變:“你覺得你能打敗我?”

南宮斐玉笑道:“賀輕衣,雖然師父說你是第一個將滄海金鈴杖發揮到極致的人,但是只要我能將鷹蛇功運用到極致,就一定能夠打敗你。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約你七日之後才決戰嗎?”

賀歸皺眉,南宮斐玉自顧自接下去道:“因為鷹蛇功是天下武功殺招的集大成者,只要能把武林各大門派武功中最陰毒的部分都掌握了,鷹蛇功便能夠睥睨武林,再無敵手——賀輕衣,你大概不知道,天狼水寨偷來的那些武功秘笈,全部都在我的手上吧!”

至此,一切謎底終於真相大白。

原來真正要偷各大門派秘笈的人其實是南宮斐玉,他利用柳飄飄臥底在天狼水寨之中,攛掇霍燕飛偷秘笈,悄悄給自己鋪路。

然後趁著自己打敗天狼水寨三個當家,率領群雄攻入天狼水寨,再暗度陳倉,運走秘笈。

而目的,就是打敗自己,登上權力頂峰。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方希其,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找到你。”南宮斐玉往台下遞了個眼色,台下靜待暗號的隨從便將一個被住雙手,蒙住嘴巴的人往前一推,即使是在十丈開往,賀歸也一眼看出,那人分明是方希其的模樣。

他不動聲色,只冷冷地看著南宮斐玉。

南宮斐玉依然笑得風流倜儻:“賀‘師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當年他為了絕世武功拜大魔頭為師,但是大魔頭說過,如果要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就一定要打敗賀輕衣。

不料他出師之後,賀輕衣已經歸隱,他到處尋找賀輕衣的下落,卻一直一無所獲,直到方希其出現。

本來只是想教訓一下方希其,沒想到竟引得賀輕衣出手。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南宮斐玉語畢,身體猛地拔高,雙掌在胸前畫了個圓,帶著雄厚的真氣向前推出。

他內力雄厚,即使是九派三莊四族各大掌門也有所不及,當下聽得一股“隆隆”之聲,有如悶雷一般向賀歸奔去。

賀歸面不改色,不避不閃,右手一抖,滄海金鈴杖打橫推了出去,帶起一股勁風,與南宮斐玉的掌力相接。

“砰——”的一聲巨響,引起場下一片譁然,然而人聲未平,賀歸金鈴杖孔雀首已經向南宮斐玉點去,這一點自手腕至長杖,伸得筆直,勁道淩厲已極。乃是滄海金鈴杖法中極厲害的一招“滄海追月”。

南宮斐玉身形一側,輕飄飄的讓了開去。賀歸一擊不中,次擊隨至,這一招來勢更加迅捷剛猛。南宮斐玉斜身又向左側閃避。賀歸第三擊、第四擊、第五擊呼呼發出,源源不絕,瞬息之間,便似變成了一條黑龍,騰空出海,急舞追月,將南宮斐玉壓制得無處躲閃。猛聽得嗤的一聲響,南宮斐玉橫身飛出,落地之後猛退了了幾步才勉強站定,接著又“噗——”的一聲,嘔出一大口鮮血來。

台下群雄驚呼,夾雜著方希其一聲“Good Job.

南宮斐玉臉色陰冷,隨即又露出一抹嗜血的笑:“難怪師父要我一定要打敗你,你確實是個武學奇才。如果是在七日之前,你或許有機會能夠贏我,可惜現在已經太晚了。”

南宮斐玉驀地收攏右手,作蛇頭狀對著賀歸周身大穴點打刺戳,左手則是擒拿扭勾,雙手招數截然不同,此乃鷹蛇功“生死搏”之絕技,鷹蛇雙式齊施,蒼鷹矯矢之姿,毒蛇靈動之勢,於一式中同時現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他此招以巧勁陰毒為主,與之前的剛猛大不相同,兼之身法靈動,賀歸一時間找不到破綻,只得左右閃躲。

然而那看似綿軟的蛇咬招式中暗藏鷹之迅猛,不一會便欺到賀歸身邊。

滄海金鈴杖所擅長乃長距離攻擊,如此短兵相接,若是普通高手還好,偏生的鷹蛇功乃滄海金鈴杖天生剋星,賀歸杖法難以施展,只能以左手抵擋南宮斐玉。

少頃,賀歸額頭上便冒出了薄汗。

台下觀看的淩悲雲和謝靈羽卻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謝靈羽皺著眉頭問淩悲雲:“悲雲,你覺不覺得,南宮斐玉的招式有點像‘靈犀一指’?”

靈犀一指乃靈犀山莊不傳之秘,除了莊主謝偃的入室弟子和謝靈羽,外人絕不可能虧得其奧秘。但是此時南宮斐玉所用武功,雖然形狀如蛇,內力用的卻是靈犀一指的勁道。這其中的差異,外人決計看不出來,但是謝靈羽乃靈犀一指的正宗傳人,這其中的門道卻可窺得一二。

淩悲雲也看出了蹊蹺,皺眉不語。

但見正義臺上,南宮斐玉緊追著淩悲雲不放,或拳或掌,直取賀歸致命之處,招招如暴風驟雨,台下之人只見人影疾動,卻根本看不出招式的來龍去脈,只有眼前人影翻飛,說不出的玄奇奧妙。

而賀歸左避右閃,一直叫他逼到了正義台邊,看似已無還手之力。

群雄心中到底是希望南宮斐玉勝出,見此狀不由大聲喝彩。

眼見已經退至台邊,再退下去只能出了正義台,這時台下穿來一聲熟悉的大吼——

“阿歸加油——”

賀歸眼角一晃,見得那個已經換了男裝,卻依然戴著人皮面具的人站在人群中,僵硬的面具沒有掩飾住他眼中的關切之情,當下心念電閃,側首讓過南宮斐玉迎面攻來的一招,怒喝一聲,身隨杖起,帶著一股勁風,在半空中撲擊而下,乃滄海金鈴杖中威力無窮的一招“滄海龍歸”。

南宮斐玉聽得耳畔清脆的金鈴聲響,猶如滄海漁人唱晚,那金鈴杖如驚龍直朝門面奔來,帶著強大的內力撲面而至,臺上頓時飛沙走石,壓得他面目幾欲變形,此情此景,南宮斐玉竟然不閃不避,大喝一聲,直接掄出一拳,周身爆開強大的內內勁,以手臂直接擋開金鈴杖。

台下群雄驚呼,那滄海金鈴杖極為迅猛,而賀歸內功雄渾,當世罕見,即使是十丈開外的圍觀人群,亦被那股氣勢壓得無法動彈,而南宮斐玉竟然直接以血肉之軀抵擋,其內力修為,非深不可測所能形容。

“阿彌陀佛——”與九派三莊四族各位掌門站在一起圍觀的空蟬大師忽然低宣一聲佛號,這時他身邊的一名少林弟子也側過頭來,低聲問道:“方丈,剛才南宮施主所用招式內力,似乎與我寺易筋經頗有相似之處?”

空蟬大師道:“多欲為苦,生死疲勞。”又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那少林弟子不明白空蟬大師何出此言,一頭霧水地退至一邊。

而此時臺上,賀歸已經被南宮斐玉壓制得無還手之力,南宮斐玉面目猙獰,獰笑道:“賀輕衣,天下武功,其終極目的,都為一個‘殺’字,我遍學武林各派殺招,即使是滄海金鈴杖,也絕不是我的對手。”

說罷,身體猛地退後一丈餘,雙臂大展,猶如蒼鷹狩獵之態,隨著而起的,乃是驚天動地的一股勁風,帶著飛沙煙塵,迷了人眼。

此招乃鷹蛇功最頂重一招——鷹蛇萬毒撲,乃是融合了各大門派武功最毒的一招,內力猶如洪水傾瀉而出,風雲亦為之變色。

“阿歸——”

方希其大叫,他雖不懂武學,然而南宮斐玉此招,即使毫無武學概念的人也看得出,無人可擋。

台下群雄被勁風掃得張不開眼,紛紛屏息等待南宮斐玉這致命

 

 

81、決戰正義台 ...

 

 

就在眾人以為勝負已定,再無懸念的時候,南宮斐玉卻忽然“噗——”地一聲,嘔出一口鮮血,身上奔騰的內力消散而去,他臉色發白,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卻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緩緩地跪了下去。

原來,那日霍燕飛要脅賀歸運送被劫走的各派秘笈到天狼水寨,為避免秘笈落入歹人之手,造成禍患,方希其支招將秘笈內容打亂。

南宮斐玉卻不知此事,拿到秘笈之後只粗淺鑒定真假,殊不知秘笈雖然是真,內容卻是錯亂,他急於求成,照著秘笈上練功,一時間也沒有察覺不妥,實際上已經內息紊亂,真氣亂走,他內力雄厚,一時間倒也感覺不出來。

直到今日使出這一招鷹蛇萬毒撲,調動了全身筋脈與真氣,導致體內真氣相沖,終至走火入魔。

當然,這一切淵源,南宮斐玉不知道,台下群雄不知道,賀歸也不知道。當日將秘笈打亂不過是方希其的神來之筆,自然沒想過最終會報應在南宮斐玉身上。

南宮斐玉目眥欲裂,不甘心地企圖再度發功,卻再也無法凝聚真氣,他抬頭看賀歸,惡毒的眼神恨不得將賀歸千刀萬剮。

賀歸的意外並不比南宮斐玉少,當南宮斐玉使出鷹蛇萬毒撲時,他也以為自己必敗無疑了,沒想到峰迴路轉。

但是他一貫冷漠,並沒有將心中的驚訝流露在臉上,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南宮斐玉此時已經走火入魔,功力盡失,與廢人無異,他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下手,也沒有這個必要。

南宮斐玉見賀歸老神在在,甚至連勝利的得意表情也沒有,心中更是不甘。

當年他師父就是被賀輕衣這種無欲無求,冷漠淡然的樣子激怒,南宮斐玉今日總算也體驗了一把他師父當年的感受。

但是賀歸畢竟不是當年的賀輕衣了,當年賀輕衣是真正的孓然一身,了無牽掛,所以他師父找不到他的弱點制約他。

但是賀歸有,南宮斐玉惡毒地一笑:“賀輕衣,雖然我輸了,但是你也不算贏。”他朝台下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那隨從上前一步,將“方希其”推了出來,一把匕首抵到了他的頸子上。

“方希其”臉上頓時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拼命搖頭,卻發不出聲音。

“賀輕衣,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愛的人死在你的面前,看看你是不是還是這樣子無所謂。”南宮斐玉仰天大笑,他雖然輸了,可是也不會讓賀輕衣好過,他看著賀歸,期待著他的臉上露出緊張痛苦的表情,這些都是當年他師父想看卻沒有看到的。

但是賀歸沒有,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台下那個驚恐萬分的“方希其”,又轉向了南宮斐玉,這一次,眼裡甚至多了一點同情。

南宮斐玉隱約覺得不對勁,賀輕衣和方希其的關係,他是再清楚不過,賀輕衣甚至願意為了方希其重出江湖,這種時候不可能毫無反應。

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那個,是假的。”賀歸終於緩緩吐出了一句話,又望向台下的一角。

南宮斐玉初聽賀歸說“是假的”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直到隨著賀歸扭頭看臺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女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然後伸手,緩緩揭下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讓南宮斐玉做夢也想除之而後快的臉來,居然還挑釁地對他豎了個中指。

這下,南宮斐玉終於知道自己輸了個徹底,他頹然地癱坐在地上,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斐玉……”南宮博猛地從人群中沖了出來,一躍飛到臺上,他走過去欲扶南宮斐玉,卻被一把推開。

“賀輕衣,你這個作惡多端的魔頭,今日我玉兒雖然勝不了你,可這天下群雄也不會放過你的。”南宮博指著賀歸,手指發抖。

南宮斐玉對他再多不敬,畢竟是他南宮家的獨子,今日這般下場,南宮世家顏面盡失,南宮博也顧不得自己的權力大計,只想著將賀歸碎屍萬段。

事實證明,南宮博這一出還是有效的,無論方希其如何幫賀歸洗白,賀輕衣留給武林的陰影太重,群雄對他始終存有忌憚之心,今日一戰,眾人更是見到賀歸武功之高,當世無匹,顧慮更多了幾分。

當下群雄靜默,都在心中斟酌如何應對。

卻聽得人群中爆出一句怒吼:“南宮博,放你的狗屁,你南宮家和你兒子才是真正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今日我們就把你們的真面目都給抖出來。”

出聲的人自然是方希其,他最見不得別人拿賀歸的過往說事,見南宮博這番挑撥離間,氣得七竅生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臺上,拉著賀歸的手臂道:“阿歸,別怕,有我在。”

賀面癱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他被人叫魔頭叫慣了,南宮博的一番話其實並沒有對他造成影響,可是看到方希其這麼護著自己,心裡還是一暖。

明明是完全不會武功的人,可是總是有勇氣站到自己面前,就好像真的可以保護自己一樣。

方希其氣勢洶洶地往臺上一站,指著南宮斐玉大聲對著群雄道:“各位父老鄉親,英雄美女,今天就讓我以正義的化身站在大家的面前,代表這個時代,發出真相的聲音。讓我告訴大家,那個偷九派三莊四族武功秘笈的幕後主使,其實不是天狼水寨,而是這個道貌岸然的南宮斐玉,他的目的,是嫁禍賀歸和淩悲雲,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大家一定要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給騙了!”

南宮博氣得發抖,如果不是賀歸站在一邊,早就上去一掌拍死方希其了,他顫抖著鬍子道:“你少血口噴人,賀輕衣殺人無數是舉世皆知的事實。你說斐玉偷各大門派秘笈,有什麼證據?”

方希其放手抱胸:“你真的想看證據,你別後悔哦。”

方希其說完,往南宮博身後看了一眼。

南宮博和南宮斐玉順著他的目光往後一看,雙眼驀地睜大,只見柳飄飄一襲紫色紗衣,滿面含春,款款走了上來。她的小腹微微隆起,顯然是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身後跟著一個家丁,抬著一個箱子。

南宮斐玉看到那箱子的一瞬間渾身猛然一震,滿臉的不可置信。

那個箱子,正是裝著各大派武功秘笈的箱子,柳飄飄帶來這裡是什麼意思?

“柳飄飄,你想幹什麼?”南宮斐玉咬著牙問道。

柳飄飄看都沒有看南宮父子一樣,只沖著方希其和賀歸盈盈一笑,隨即轉身向著正義台下群雄道:“各位英雄豪傑,小女子一介女流,本來不應該站在這裡,但是眼睜睜看著正道武林一片赤誠,真心實意為這江湖拼殺血戰,只為還武林一個朗朗乾坤,卻被我相公蒙蔽利用而不自知。自古以來,女子本應三從四德,可我眼見著武林在我相公手中陷入危難,心中惶惶,終日不得安寧。思慮再三,終於決定站出來,揭露我相公的罪行,也懇請各位武林同道,念在我相公只是一時為權力蒙蔽,又看在我此舉大義滅親的份上,莫要追究他的過錯,還我南宮家一個平靜。”

柳飄飄不疾不徐,言辭懇切,令聽者動容,似乎看到一個心地善良的妻子在為作惡多端的丈夫贖罪,不惜犧牲自己一般。

南宮斐玉卻氣得幾乎咬碎一口牙。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給他致命一擊的,竟然是他的妻子。

“飄飄,你這是在做什麼?”南宮博厲聲喝道。

柳飄飄沒有理睬南宮博,而是命下人打開了那口箱子。

箱子一開,台下譁然,那箱子裡裝著的,正是各大門派失竊的武功秘笈。

柳飄飄繼續道:“各位同道,方先生方才說的一切均是屬實,偷各位秘笈的,確實是我相公,目的是學盡天下武學,當上武林盟主。這也是他為何武功突然大增的原因。我相公之前的做法諸多不是,今日都已經嘗到了苦果,今日妾身將秘笈歸還各門各派,請各位看在妾身份上,饒他一回。”說罷,沖著台下一拜,誠意十足。

情節發展峰迴路轉,台下圍觀眾人愣是呆住不知作何反應。

柳飄飄拜完,轉身回去扶南宮斐玉,臉上的表情換上了毒蛇般的陰冷:“相公,我扶你回去。”聲音依舊甜美。

南宮博早已被接二連三的變故打擊得說不出話來,只呆呆看著柳飄飄步向南宮斐玉。

“賤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南宮斐玉想甩開柳飄飄,卻沒有力氣。

柳飄飄笑得陰冷:“你當初將我送進天狼水寨給霍燕飛糟蹋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霍燕飛是出了名的色鬼,南宮斐玉正是利用這一點將柳飄飄安插了進去,然而這樣一來,柳飄飄必定逃脫不了被霍燕飛糟踐的命運。

仇恨的種子,就是在那個時候埋下的。

“我雖然利用你控制霍燕飛,但是也沒有虧待你。”南宮斐玉道,“我娶了你做我妻子,一旦我當上武林盟主,你就是盟主夫人,這樣子難道還不夠嗎?”

柳飄飄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輕笑道:“你知道我姐姐自盡之前跟我說了什麼嗎?”

南宮斐玉看著他。

柳飄飄道:“她說,你可以對她這麼心狠手辣,同樣也可以這樣對我。南宮斐玉,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你當上武林盟主之後,還能讓一個被霍燕飛糟蹋過的女人待在你的身邊嗎?”

南宮斐玉不再說話,實際上也已經無話可說,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也許在這個他曾經認為天衣無縫的計畫裡,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一敗塗地。

柳飄飄摸摸鼓起的肚子,幽幽道:“南宮斐玉,你其實早就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對吧?只要等你一坐上盟主之位,我和這個孩子,都不可能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82、陳瑾的歸宿 ...

 

 

於是炒得轟轟烈烈甚囂塵上的武林第一高手正義台之戰就在一片峰迴路轉的狗血中落下了帷幕。

《八卦日日報》趁熱打鐵,推出正義台巔峰對決的跟蹤報導,免不了讚揚一下賀歸,順便把南宮斐玉再用力貶低一番。

於是不出所料再一次賣到脫銷。

之後,柳飄飄離開了南宮世家,從此絕跡於江湖,而南宮世家被丟了秘笈的各大門派圍困,要討回公道,賠了不少人情,門派形象一落千丈,成為九派三莊四族中最弱的一個。

當然,這又是後話了。

目前,方希其最關心的,是和大戰歸來的賀老闆好好和諧一番。

“阿歸~”方狗仔將自己脫得清潔溜溜,一早泡在木桶裡,沖著賀老闆拋媚眼,順便把小腿伸到桶外,繃直了腳尖,對著賀老闆勾啊勾的。

房間裡水汽氤氳,方狗仔帶著青色腿毛的小白腿在賀老闆面前晃啊晃的,看得賀老闆一陣口乾舌燥。

“希其。”聲音有點低沉。

“阿歸,是男人就撲過來!”方希其酷酷說道。

於是賀老闆鎮定又迅速地脫掉了外套裡衣紈褲,撲了上去。

今天狗仔很放得開,賀老闆很盡興,於是大家都很滿意。

和諧後,方狗仔依偎在賀老闆胸膛上,滿足得直想來根事後煙。

“希其。”賀歸攬著方希其圓潤的肩膀,把玩一捋掛在肩上的頭髮,“你決戰前說要和我說的事是什麼?”

“……”滿室曖昧瞬間凝固,方希其的大腦有片刻的死機,良久,才緩緩道:“阿歸,你是這個世界最愛我的人,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賀老闆一貫是很有高人風範的,又悶騷又淡定,所以聽完方希其天方夜譚般的故事之後,很淡定地沉默了一分鐘,然後問道:“你是說,你是來自幾千年後的世界,而且幾千年後的世界裡有報紙和媒體,還有叫……電視……什麼的東西?”

方狗仔奮力點頭,大眼汪汪。

“阮紹民和你一樣是幾千年後的世界來的?”

方狗仔繼續點頭。

賀老闆於是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久得方狗仔就要懷疑自己被懷疑想要開口解釋的時候,賀老闆終於再度開口:“那麼,你會回去嗎?”

“嘎?”阿歸的問題好像跟自己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希其……我怕你離開我。”賀歸垂下眼睛,看著還在狀況外的方希其,“只要你和我在同一個時代,不管你來自哪裡,去哪裡,我都可以去找你。可是如果……”

“阿歸,我當然不會離開你!”方希其雞血地抱住賀歸,“你放心吧,我不會穿回去的,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已經是天打雷劈,再發生一次那絕壁是五雷轟頂!再說,就算,假設真的不幸再發生一次好了,我也一定會緊緊抱著你,要穿一起穿!”

方希其激情澎湃的表真心把賀歸給逗樂了,笑了一下抱緊他:“你說的,要穿一起穿。”

“那必須的!”

“那現在,不如再讓我‘穿’一次吧!”

“臥槽,阿歸你不要這麼禽獸行不行,你都來六次了,能休息一下嗎?”

“你不是經常說湊齊七次就可以召喚神龍嗎?”

“臥槽,那是哄吉祥物的好不好!”

T T一夜七次郎神馬的最可怕了!

 

第二天一早,淩悲雲來訪,順便帶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陳瑾?”賀歸看著那個眼神淩厲的少年。

陳瑾身上沒有被綁,卻站著一動不動,只狠狠地瞪著賀歸,顯然是被點了穴道。

“他就是陳瑾?”方希其“嘖嘖”贊道,“真是好年輕,真是好有為!”

“你帶他來幹什麼?”賀歸問淩悲雲。

淩悲雲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得一聲軟軟的“陳瑾哥哥”。

然後賀小吉祥物從後堂屁顛屁顛跑出來,直接撲到陳瑾身邊,抱住:“陳瑾哥哥,我好想你。”

陳瑾看到賀破曉,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來,恨不得立刻把他摟在懷裡,只是身上不能動彈,只能艱難地用眼神撫摸賀破曉的頭頂。

賀歸:“……”

方希其:“……”

淩悲雲無奈道:“這兩天九派三莊四族討論如何處置天狼水寨的三個當家,陳瑾有點不好處理,他雖然也作惡,但是畢竟還年幼,不懂明辨是非,受了霍燕飛和金五娘的蠱惑,對他痛下殺手有些不厚道。在天狼水寨的時候我看他對破曉還不錯,就想把他交給你們來處置算了。”

方希其驚異道:“九派三莊四族這麼小肚雞腸的,能這麼輕易把陳瑾放走?”

淩悲雲默默汗了一下,道:“咳咳,那個,九派三莊四族都是大門派,對一個小孩子痛下殺手傳出去不怎麼好聽。再說陳瑾已經在各大門派面前發了毒誓,不會再做傷天害理的事,再繼續追究也說不過去。”

“噢!”方希其更是驚奇,“我聽說天狼水寨的三當家可有個性了,驕傲得不得了,居然也會發這種毒誓!”

陳瑾被方希其說得耳根一紅,又苦於動不了手,只好怒視方希其。

淩悲雲道:“我告訴他,只要他肯發毒誓,我就帶他來見破曉。”

“哦~”方希其語氣微微上揚,看陳瑾的眼神帶上了一點曖昧。

賀歸顯然比淩悲雲想的要更瞭解九派三莊四族一些,只淡淡看了一眼陳瑾道:“只是讓他發了毒誓就放了?”

“呃……”淩悲雲被賀歸語氣裡那淡淡的不屑搞得有點尷尬,笑笑道,“還……廢了他的武功……”

“臥槽,你們是不是人啊?”方希其怒道,尼瑪的,九派三莊四族太不要臉了,口口聲聲說不跟個小孩子計較,結果居然還廢人家武功。

方希其自己雖然沒有武功,可也瞭解武功對於一個武林人的重要性。武林武林,就是以武立足,廢人武功約等於斷人後路,比直接殺了他還慘。媽的,這種感覺,跟自己辛辛苦苦背了一個月的四六級單詞準備考試,結果考前一天被自己的死對頭打一棒子腦震盪全部忘光光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

方希其很同情陳瑾,於是看向他的目光又帶上了憐憫。

陳瑾倒是看得很開,一點沒有沮喪的樣子,只是被方希其憐憫的眼神看得一陣惡寒,奮力地回瞪他兩眼,表示——老子不需要你同情。

“那陳瑾就交給你們了。”淩悲雲被賀歸那輕蔑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內心淚流成河,臥槽,做決定的又不是他,他明明是來做好事的好嗎!於是悲催的淩箭手交代完事情之後就一溜煙跑掉了。

 

“阿歸,他好可憐,你給他解開穴道吧。”方狗仔慈悲心氾濫。

賀歸淡淡地瞄了陳瑾一眼,道:“他的武功沒有被廢掉。”

從進入至今一直保持淡定的陳瑾終於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一般來說,武林中廢人武功都以傷人氣海,使之再也無法凝聚真氣作為途徑,而他學的武功中第一件事就是保護氣海,一般廢除武功的方法是無法傷害他的。

因此九派三莊四族說要廢他武功時,他一直很淡定,只要被點了氣海之後,隱藏真氣,便不會被察覺,自然就能逃過一劫。

事實證明,九派三莊四族那幫人果然都是廢物,沒有人發現自己氣海完好這件事。

他原本還在心中暗自得意,沒想到賀歸一眼就看了出來,當下不由得有些緊張,賀輕衣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說不定比那些名門正派更加心狠手辣。

方希其也吃了一驚:“真的?”

賀歸點點頭,他對於真氣的流動很敏感,陳瑾雖然隱藏得很好,但是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呃……”方希其猶豫了一下,道,“這樣啊,唉,也好,畢竟是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的。阿歸,你就放他走吧。”說罷又轉向陳瑾道:“少年,你已經發了誓不做壞事了,我們也不為難你。你武功還在這件事我們會給你保密,現在放你走,你就洗心革面,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賀歸大手一揮,揭開了陳瑾的穴道。

陳瑾恢復自由,身體被點穴太久還有點麻,一時有些站不穩,趔趄幾步才定了下來,他心中的驚異更多,原以為自己之前那麼對賀歸,他怎麼也得好好折磨自己一番,沒想到這麼輕易就放了他。

心中頓時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但是不管怎樣,他和賀歸的實力懸殊在天狼水寨的時候就已經分了出來,所以心裡再多的念頭,唯獨沒有再想和賀歸動手。

“陳瑾哥哥,你要走嗎?”賀破曉見陳瑾半天沒有說話,又從方希其和賀歸的對話中隱約瞭解似乎是陳瑾要離開的意思,心中不舍之情頓生。

軟軟的童音把現在混亂中的陳瑾拉回了現實,他看了看賀破曉,扯出一個柔柔的笑,把賀破曉招到懷裡:“破曉,我走了以後,你會想念我嗎?”

賀破曉扁扁嘴,搖搖頭:“陳瑾哥哥不要走!”

陳瑾看著賀破曉要哭不哭的樣子,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伸手揉了揉他軟軟的頭髮,開口卻是一聲長長的歎息:“破曉,陳瑾哥哥也捨不得離開你啊……”可是你爹爹是不可能讓我留在你身邊的。

“既然捨不得,那就留下來唄。”方希其豪邁地丟出一句話。

陳瑾抬頭看他,眼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你說真的?”

方希其當了這麼多年狗仔,看人還是很准的。

陳瑾五官俊秀,眼神雖然淩厲但是並不猙獰,雖然誤入歧途,但是絕對不是天生心術不正的人。他現在對賀破曉的樣子,簡直是把人放在心尖上,有感情的人,到底是不會壞到哪裡去的。

浪子回頭,改邪歸正神馬的劇情,方希其還是很喜歡的。

而且看吉祥物的樣子,也是對他有很深的感情,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賀歸雖然又霸氣又淩厲,但是本質上其實是一個妻奴,方希其既然這麼說,他自然也沒有意見,於是又淡淡地掃了陳瑾一眼:“如果你願意,就留下來照顧破曉吧——不准傷害他!”

何止願意,簡直就是求之不得,陳瑾立馬化身大型犬類動物,狠狠地撲到賀破曉身上。

 

 

 

83、最終章 ...

 

 

三日後,武林盟主大選如期舉行,方希其自然攜眷圍觀。

本來,按照方希其的推測,南宮斐玉真面目被揭穿,賀歸被洗白,淩悲雲便成了剷除天狼水寨行動中的最大功臣,聲勢在武林中甚至超越了一些大派掌門,儼然是盟主的不二人選,在這場選舉中,票數應該會大幅度超越上官琉才對。

沒想到,投票結果一出來,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上官琉幾乎是壓倒性地領先淩悲雲,成為武林史上最年輕的盟主。

方希其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客觀來說阿歸已經歸隱,現在只是一個客棧老闆,自己更不是武林中人,誰做盟主對自己的影響其實不是太大。

雖然,從感情上來說,他是更希望淩悲雲能夠勝出,不過上官琉也算不錯的人選,在九派三莊四族中,他算是少有的公正的人了。

之後在上官琉的主持下,武林正派當眾處決了霍燕飛和金五娘。

此次由九派三莊四族發起的殺狼大會和盟主選舉便落下了帷幕。

 

於是鬧哄哄的武林大會之後,方希其便和賀歸帶著賀破曉以及賀破曉的小保姆陳瑾回麒麟鎮,阮紹民自從厲疏失蹤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陰陽怪氣,一早就自己離開了三月鎮。

回麒麟鎮之後,賀歸繼續開他的客棧,方希其繼續寫他的《八卦日日報》,麒麟鎮不是武林是非地,鎮中多是安分過日的平凡老百姓,對於江湖上的風雲變幻瞭解的並不多,唯一的途徑就是《八卦日日報》,因此雖然知道了賀歸竟然是傳說中的第一殺手,但是也在第一時間被洗白,據說還幫忙破了那個很恐怖的土匪窩,於是麒麟鎮人民感到灰常驕傲,原本就愛慕賀老闆的少女們更加春心萌動,悅來客棧於是每天都人滿為患。

而原來的土匪窩三當家陳瑾果然洗心革面,天天圍著賀破曉轉,當然住在悅來客棧,白吃白喝的話就顯得臉皮太厚了,於是曾經叱吒武林的少年高手便也成了一名店小二,平時沒事就在客棧跑跑堂什麼的,不過臉很臭就對了。

小黃書書商童久偶爾過來找方希其,把報紙的收益交給他,再順便互相吹捧一番。靠著《八卦日日報》的噱頭,童久如今已經成功甩開幾名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成為出版屆第一大亨。

期間方希其帶著賀歸去看了王婆幾次,順便把自己和賀歸的關係抖了出來。

王婆雖然希望大牛能夠討個大屁股的媳婦子孫滿堂什麼的,但是大牛畢竟不是她的兒子,因此歎息了幾次,也就無可奈可地接受了。

幸好,賀老闆家大業大,一表人才,而且還有個軟呼呼的兒子,於是王婆的糾結沒過多久就迅速轉變成對賀老闆和賀破曉的無限熱情。

阮紹民也回了麒麟鎮,不過沒有再回滿堂香,而是恢復男兒身,並租下了雙面蘭軒隔壁的宅子,每天看看書,逗逗鳥,偶爾過來找方希其玩,順便玩玩賀破曉。

這樣的日子可謂安穩平淡,再其樂融融不過了。

方希其很滿意。

賀歸也很滿意,

連乖張慣了的陳瑾竟然也覺得很滿意,當然他的滿意是放在心裡偷偷爽的,臉上還是經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樣子,只有對著賀破曉的時候才笑得又親切又溫暖。

 

這天早上,天才濛濛亮,悅來客棧的大門便被瘋狂地叩響。

“誰啊,一大早吵死人。”店小二阿來打開客棧門,就見一個陌生的小書童站在門外,一臉的著急。

“請問賀老闆在嗎?”書童問道。

“你找老闆做什麼?”阿來翻了翻白眼,老闆每天晚上都要和方希其纏綿到半夜,現在絕對還沒醒。

“我是上官家的書童,請你去叫一下賀老闆和方公子,我家主人有急事轉達。”

阿來是個聰明人,見書童著急的樣子不像作假,便吧嗒吧嗒跑進去叫賀歸。

春宵苦短還要早起的賀歸和方希其很不滿,但是既然是上官家的書童,想必是有要事,也就把不滿吞下肚子裡,黑著臉去接待。

方希其到大堂一見,小書童還是他認識的,就是當初上官琉向他買西瓜時帶在身邊的隨從,想來應該是上官琉的心腹來的。

小書童一見賀歸和方希其,二話不說交給他們一封信,道:“請二位務必保密,莫說是我家公子給送的信。”說完鞠了個躬,便匆匆跑掉了。

方希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連忙打開信件。

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各大門派準備圍殺賀輕衣,請儘快離開麒麟鎮。

“這是什麼意思?”方希其一頭霧水。

賀歸靜靜地看著那行字,緩緩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九派三莊四族,果然從來就沒有打算放過我。”

方希其看著賀歸漸漸變冷的眼色,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些事。

 

無論他怎麼給賀歸洗白,有一點是始終不變的,那就是,賀歸是武林第一高手的事實。

尤其是當日賀歸和南宮斐玉一場萬眾矚目的決鬥,更是全方位地向武林群雄展示了賀歸的武功是如何的高深莫測,不可戰勝。

而他不從屬任何門派,意味著他隨時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只要他存在武林中一天,對九派三莊四族來說,都是心頭的一根刺。

所以他們要剷除的,並不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殺手,而是一個武功超過他們容忍範圍的高手。

這也是為什麼,淩悲雲在盟主大選中,會慘敗給上官琉的原因,因為他和賀歸走得太近了。

在靈犀山莊已經是三莊之首的情況下,如果再加上賀歸助陣,絕對會一派獨大,這是其餘門派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們不可能再讓淩悲雲坐上盟主之位。

方希其對九派三莊四族的這種行為是極為鄙視的,但是他也很清楚,既得利益者是不會讓可能威脅自己利益的人繼續存在的,更加清楚,賀歸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擋半個武林。

何況還有自己和破曉兩個拖油瓶。

權衡了一番,方希其最終悻悻道:“阿歸,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躲一躲吧。”

“嗯。”賀歸對此沒有任何異議,他雖然不怕九派三莊四族,可是他要保護方希其和賀破曉,所以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

 

方希其於是匆匆跑去叫醒陳瑾和賀破曉,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主要是一大堆自己攢起來的黃金——由於在現代的時候深受物價上升的困擾,方希其把童久給他的銀票和賀歸賺的錢全部換成了黃金,理由是:保值!

賀歸留了一封信,大意是他離開這裡以後,悅來客棧歸阮紹民所有——自然也是因為方希其的緣故。

之後一行四人便往麒麟鎮外走。

金庸的偉大之處在於,很好地指明了每一位男主角必須歷經大戰方可大結局的道路。

賀歸一行人自然也沒有逃脫這條定律,他們在麒麟鎮外的平原上,遇上前來堵人的九派三莊四族。

這一次各大派來的人不多,規模氣勢看起來略遜,但是賀歸和陳瑾都一眼看出,這次來的,都是各大派的一流好手。

這絕壁是要賀歸十死無生啊。

方希其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除了靈犀山莊之外的各派掌門都到齊了,為首的是上官琉,一身青色錦衣,特別威武地騎著高頭大馬立在前方,他俊逸的臉上神情很複雜,大概也沒想到賀歸會這麼倒楣,收了通知卻居然還這麼巧當面碰上了。

“阿歸,這麼多人,你頂得住嗎?”方希其小聲問賀歸。

“盡力。”賀歸道,眼裡漫起濃郁的殺氣,淩厲地劈向九派三莊四族的人。

這個時候,身為武林盟主的上官琉本應該站出來叫陣了,但是他私心並不希望對賀歸趕盡殺絕,因此雙方對陣了好一會,依然處在沉默狀態。

在這場擊殺賀歸的行動中,上官琉可說是被趕鴨子上架,各大門派原來覺得淩悲雲和賀歸關係曖昧,因此在他明明立了大功的情況下還是選了上官琉擔任盟主,目的就是希望可以集合武林之力,剷除賀歸。

為了怕風聲走漏,各派還特意支開靈犀山莊私下開會。

沒想到這些年輕晚輩一個兩個都好像被牛屎糊了眼,淩悲雲也就算了,連上官琉也處處護著賀歸和方希其。

幸好上官琉輩分小,空有個盟主頭銜,卻沒有真正的權力,因此在各派掌門的強勢堅持下,不得已點頭同意了這場追殺。

現在上官琉陣前沉默,各派代表都很不滿,第一個站出來表示不滿的是飛星莊的莊主段宏修。

段宏修早就想將賀歸和方希其除之而後快了,本來三大三莊實力相當,名望相當,在江湖上平起平坐,但是因為方希其的一篇報導,硬是把靈犀山莊的聲望拔高了幾個檻,從此一騎絕塵,把飛星莊和九劍山莊遠遠甩在屁股後面,心胸狹窄的段宏修豈能不恨。

“賀輕衣,你這個殺人魔頭,今日我們武林正道是來為當初那些死在你手下的無辜的人報仇的,你識相的話就乖乖受死吧。”

說到陣前對罵,賀歸是不怎麼樣,但是方希其卻不是省油的燈,他雙手叉腰,上前一步,大聲道:“段宏修,我們已經說得明明白白,當年阿歸殺的就不是無辜的人,你少血口噴人。退一萬步講,就算不小心殺了一兩個無辜的人好了,關你什麼事了?人家授權讓你給他們報仇了嗎?照你這個邏輯,你房事不和諧,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為你老婆另外找個男人啊?”

方希其可沒有忘記,當初厲疏點評段宏修的時候,定語就是——房事不和諧!

段宏修那方面有問題這件事全武林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出來——還當著這麼多他的同道!

當場就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段宏修頓時氣得老臉通紅,房事不和諧一直是他心裡不能說的痛,他也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後偷偷議論,但是起碼當著他的面,大家都還是表現出適度的尊重。

但是方希其這一通喊,等於把他的隱痛曝露在全武林之下,讓他再也沒有勇氣直面慘澹的人生。

“方希其,你這個雜種,今日我們就讓你嘗嘗九死一生三觀盡毀四大皆空陣法的厲害!”

“噗——”方希其在聽到陣法名字的瞬間噴了出來,這麼逆天的名字是誰想出來的!

段宏修大聲怒吼,“各位同道,你們還在等什麼,今日決不能讓賀歸活著離開!”

九派三莊四族的人雖然有些同情段宏修,但也沒忘記此行的目的,當下人馬迅速移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賀歸一行四人包圍起來。

陳瑾看著那些人的走位姿勢,眉頭越皺越緊。

“大事不妙!”陳瑾低聲道。

“什麼意思?”方希其問。

“我之前無意間破開了少林寺《易筋經》的夾層,在裡面發現了一張紙,記錄了九派三莊四族的秘密,據說許多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武功極高的魔頭,無人能敵,為了對付這個魔頭,各大門派掌門聯合起來,將各派絕學聯合起來,創立了一個陣法,這個陣就叫‘九死一生三觀盡毀四大皆空陣’,九派三莊四族的武功本就是武林絕學的代表,一旦他們聯合成這個陣法,便可令風雲變色,天下無敵。”

“不是吧,這麼重要的八卦,為什麼之前都沒聽說過!”方希其痛心疾首。

陳瑾道:“九派三莊四族是各自獨立的門派,平時別說聯合,能不內鬥就不錯了。這個陣法只在對付大魔頭的時候用過,之後便被塵封了起來,除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沒想到今日這個陣法又再次出現,看來,他們是不除賀輕衣誓不甘休。”

陳瑾邊說邊看了賀歸一眼,平心而論,他對賀歸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在賀歸身上,看到了很多和自己不謀而合的經歷。

武功高強,少年成名,臭名昭著,被武林追殺。

不同的是,賀歸要更孤獨一些。

他對賀歸,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到後來的嫉妒,再到現在,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甚至可以預想,如果不是因為賀歸闖入天狼水寨,毀了他的過往,總有一天,他也會走上賀歸的這條路,成為武林公敵。

因為這樣,他不再那麼排斥賀歸。

而因為賀破曉,他願意去和賀歸成為朋友,甚至親人。

 

就在他們說話間,九派三莊四族已經動了起來,各大派的大弟子打頭陣,揮著著武器向前沖過來,而各派掌門則緊隨其後。

賀歸和陳瑾頗有默契地將方希其和賀破曉護在身後,各自凝神運氣。

飛星莊和九劍三莊的大弟子最先到達面前,兩派都是使劍,兩柄長劍挽起漫天劍花,直撲賀歸和陳瑾門面。

賀歸一招“滄海生沙”將飛星莊大弟子段江流掃到左邊,正好撞上從左側撲上來的慕容世家的大弟子,兩個人便狼狽地摔到一邊。

同時段宏修緊跟著段江流後面撲來,他的武功比段交流高出許多,劍尖直接對上滄海金鈴杖孔雀首,當場被金鈴杖傳來的深厚的內力震得往後一翻,險些步上段江流後塵。

同時,慕容家家主慕容別和南宮世家的人相繼撲到,一時間,場面眼花繚亂。

賀歸將滄海金鈴杖舞得密不透風,對他來說,要將這些人打退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打退他們的同時不傷害到方希其和賀破曉。

另一邊,陳瑾獨自應對上官世家、歐陽世家以及九派中幾個實力較弱的門派。

陳瑾武功不弱,但是相比賀歸還是有很大差距,在這麼多人面前難免吃力,漸漸冒出了冷汗。

上官世家打頭陣的是上官琉,他一手上官飛炎劍舞得虎虎生風,在其他門派看來,這個盟主終於看清形勢,回歸正道了。

但是之前與他交過手的陳瑾卻很清楚,上官琉在放水。

驀地,上官琉使出一招衝擊面頗廣的“九霄飛炎劍”,將靠上前的歐陽蘭澈以及寒山派和北投派弟子逼開,自己趁機靠近了陳瑾,低聲道:“我等一下會佯敗,在我這裡留出一個破綻,你和賀歸務必抓住機會從這個缺口逃出去,否則九死一生三觀盡毀四大皆空陣一發動,我想幫也幫不了你們了……”

陳瑾環顧四周,果然他們已經被九派三莊四族緊緊包圍住,九派三莊四族仗著人多,打著生生不息的車輪戰,如果上官琉不給他們留破綻,即使不死在陣法之下,遲早也會因精力耗盡而束手就擒。

陳瑾在對決的間隙將上官琉的話傳達給賀歸,賀歸以沉默表達了自己的認同。

戰鬥越酣,各大派弟子紛紛退居二線,而由掌門人上到最前。

慕容家的慈禧慕容明珠對上陳瑾,冷哼一聲道:“沒想到你的武功還在,早知道的話,當日我們一定將你淩遲處死。”

陳瑾不甘示弱,冷笑道:“要死也是你先,一把老骨頭還占著茅坑,慕容別應該想你死好幾回了。”

慕容明珠果然大怒,大喝一聲,越過陳瑾頭頂,去偷襲他背後的賀破曉。

“陳瑾哥哥——”賀破曉驚恐地尖叫。

“破曉。”陳瑾大驚,急忙轉身回護,背後空門大露,歐陽蘭澈見機往前,一掌拍向他的背心。

陳瑾感到背後一股勁風襲來,但是他一心想救賀破曉,根本沒有精力顧及自己,匆匆格開慕容明珠的攻勢之後,只來得及運氣護住自己。

饒是如此,仍是被歐陽蘭澈拍得猛吐出一口鮮血,剛好噴在了賀破曉的身上。

賀破曉當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裡“陳瑾哥哥”叫個不停。

“破曉別怕,希其哥哥在呢!”方希其連忙把他摟進懷裡,遮罩掉所有外界的畫面。

陳瑾原來就是勉力支撐,如今一受傷,戰鬥力更是大大削弱,各大門派見他受傷,紛紛受到鼓勵,出手更加淩厲。

賀歸在回護方希其的時候也被少林寺龍爪手抓傷了肩膀。

情勢十分危機。

這時,上官琉向陳瑾使了個眼色,而後猛地一退,長劍如驚龍狂舞,強大的內勁硬生生將其他幾個門派的人逼了開去,正是上官飛炎劍中極厲害的一招“怒火飛炎劍”。

其他幾派是第一次見到這傳奇的一招,一時都忘了動作,就等著他將陳瑾一招斃命。

不料舞到一半,陳瑾和賀歸猛地調換位置,賀歸手持滄海金鈴杖,身隨杖起,一招“滄海龍歸”直接與上官琉正面對上。

“吭——”的一聲金器鳴響,上官琉手中長劍直接彈出老遠,他自己也當場膝蓋一軟,半跪在地。

“走。”賀歸說道,和陳瑾將方希其和賀破曉一人一個抱起,欲從上官琉留下的空隙裡逃走。

“不好,他要逃走,趕快起陣。”慕容明珠的一聲叫喊把愣神中的各大門派喚醒過來。

各大門派人員於是迅速四散開去,快速走位,排成五行八卦方陣,同時氣運丹田,內力齊發。

九派三莊四族武功乃武林正道代表,招式雖然五花八門,內力卻是清一色的醇厚陽剛。

於是便見得各派門人頭頂生煙,面色潮紅,四周溫度急劇升高。

上官琉沒想到九派三莊四族會提前發動陣法,當下也是十分惶急,對賀歸道:“快將內力運至頂重,否則必無生機。”

賀歸心中暗叫不好,他幾乎能感覺得到腳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顫,這麼多門派的內力聚合,即使自己將功力發揮至最高境界,也難以抵擋。

陳瑾已經依上官琉的吩咐運功,上官琉也使出“怒火飛炎劍”靠在賀歸身側。

賀歸無可奈何,對方希其道:“希其,抓緊我。”

方希其依言緊緊環住他的腰,並交代賀破曉依樣抱住陳瑾。

土地的顫動越來越明顯,塵風起雲湧,飛沙走石,漸漸迷了人眼。

上官家的弟子見上官琉還站在賀歸身旁,急得直叫:“少爺——快回來——”

上官琉充耳不聞。

賀歸淡淡道:“上官琉,很感謝你的相助,到此便夠了。”

說罷金鈴杖沖著他一點,上官琉頓時往前撲出,賀歸用了巧勁,上官琉剛好撲出八卦陣之外。

與此同時,九派三莊四族齊聲喝道:“九死一生——三觀盡毀——四大皆空——誅邪。”

雙掌齊齊前推,攜帶著驚天動地的內力猶如狂風海嘯奔湧而至。

賀歸和陳瑾幾乎是同時出手。

“砰——”的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九派三莊四族之內的區域揚起十幾丈高的煙塵土灰。

風雲為之變色。

良久。

風靜。

塵止。

群雄面前,除了被轟得寸草不生的土地。

空無一物。

又是長久的沉默,群雄面面相覷,直到不知誰說了一句:“賀輕衣……屍骨無存了……”

於是群雄歡呼——

“賀輕衣死了——”

“賀輕衣屍骨無存了——”

“武林太平了——”

……

———————————我是時代變更的昏割線——————————

 

再說賀歸一行四人,在陣法啟動之時,只感覺到猶如狂潮般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壓過來,地動山搖,塵煙四起,遮天蔽日,眼前只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到。

那一刻,幾人心中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幸好,可以死在一起。

但是強烈的壓迫感並沒有如預料中的將他們撕碎,只是持續了很長很長時間。

然後,靜止了。

眼前的灰暗慢慢褪去,恢復清明。

然後,四個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竟然站在一條空蕩蕩的街道中間。

街道的樣子和麒麟鎮很像。

難道被勁風送到了麒麟鎮內?

可是,麒麟鎮裡似乎又沒有這麼一條街道,而且還沒有人。

方希其正在奇怪,就感到賀小吉祥物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希其哥哥,我們回到家裡了嗎?”

方希其低頭看賀破曉,就見他正抬頭看著一旁的建築物出神,方希其順著賀破曉的目光往旁邊一看,頓時囧囧有神。

那分明是一間客棧,客棧門上掛著黑底金字的牌匾,“悅來客棧”四個大字閃閃發光。

“這是怎麼一回事?”陳瑾忍不住皺眉。

本來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居然沒死,還到了這麼奇怪的一個地方。

就在幾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忽然街邊的建築上面傳來打鬥之聲。

幾人聞聲抬頭一看,就見兩個勁裝青年從遠處一路踩著屋頂瓦片打鬥過來,他們風姿綽約,在屋瓦上跳躍自如,一派高手氣象。

並且,身上都還吊著威亞。

威亞?????????

“臥槽!”方希其嘴角抽搐,隨著兩個青年離他們越來越近,方希其已經認出,那兩個人,正是當今娛樂圈的天王巨星——陳曦西和謝鋒。

隨著他們位置的變動,一群在賀歸、陳瑾和賀破曉眼裡奇裝異服,在方希其眼裡親切得流淚的工作人員紛紛扛著機器道具出現了。

原來,這裡正是《決戰諸葛門》劇組的拍攝現場,由於拍攝打鬥場面封路,方才工作人員都在前面不遠處的街道拐角處,以至於方希其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而劇組的人要麼都在忙自己的事,要麼就在看著陳曦西和謝鋒,一時也沒人發現他們。

方希其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胡漢三又穿回來了!

賀歸看著方希其那明顯是興奮激動而不是驚慌疑惑的表情,忍不住搭住他的肩膀道:“希其,怎麼回事?”

方希其轉頭,亮亮的眼睛看著他,克制著不讓自己的語氣太過失控,然後伸出右手,嘴角彎了起來:“阿歸,歡迎來到我的時代。”

賀歸是三人中唯一明白方希其話語的人,他心中已有預感,聞言只是笑了笑,然後握住方希其的手。

方希其扭頭看了眼還在屋頂上打鬥的陳曦西和謝鋒,露出一抹奸笑:“嘿嘿,陳曦西,你的噩夢又回來了。”

賀歸順著方希其的目光,看到屋頂上那個面貌俊朗帶著幾分邪氣的青年,面色不改,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曲一點。

只聽“啵——”的一聲輕響,陳曦西背上的威亞應聲而斷。

“啊——”陳天王毫不天王的慘叫聲響徹四面八方,然後順著屋瓦的坡度咕嚕咕嚕滾了下來,摔成一團。

“啊——不好——”

“陳天王你沒事吧——”

“陳天王陳天王——”

“快叫救護車——”

劇組人員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現場頓時亂成一鍋粥。

“阿歸!”方希其輕聲扭頭略帶傲嬌地輕瞪賀歸,抓著他的手道,“幹這種事要低調一點!快,趁著他們沒發現,趕快走。”

然後便拉著兩個小孩,趁著劇組的人還沒有發現他們,遁入街角。

遠處,夕陽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完結了!!!!!!!!

撒花!!!

 

84、番外假面真心

 

阮紹民生來就是做戲子的,十六歲出道,一炮而紅。

被視為娛樂圈未來的天王巨星,沒想到一場爆炸,把他炸到了上千年前,更沒想到,穿越後的命運竟然是青樓花魁。

幸好,他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

反正都是做戲,在哪裡都一樣。

於是他就在麒麟鎮最大的青樓滿堂香定了下來,專心扮演一個花魁娘子。

眼波流轉,勾魂攝魄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於是,無數男人為他傾倒。

一擲千金博一笑這種橋段對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值得炫耀的資本。

在他千千萬的恩客裡,有一個很特別的人,是酒樓裡的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很是彬彬有禮,進退有度,實在是很無趣的一個人。

可是有一天,這個人很認真地跟他表白了。

作為花魁娘子,跟他示好的男人實在太多了,可是大家眼裡,他始終是一個風塵中人,只配用錢談交情。

只有說書先生是認真的。

阮紹民內心很複雜。

他接受過無數有錢無心的人的饋贈,卻唯獨不能坦然接受這樣一顆真心。

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所以說書先生只能黯然離開了。

阮紹民穿越之前是八卦圈的人,八卦之心一路跟著他到了古代,並在遇到狗仔大神方希其之後徹底爆發。

於是經常跑去參加各種婚禮啊、武林大會什麼的。

然後認識了武林第一神偷李素手。

李素手不愧為“雙面神偷”,換張臉跟喝水似的稀鬆平常,按照方希其的說法,這人要是去現代,韓國棒子的民族產業早就衰敗了。

可是,沒有人看過他的真面目。

阮紹民於是隨口提了一下能不能看他的樣子,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前有方希其和賀歸斷袖在前,讓阮紹民不由得對來自男人的殷勤多了幾分顧慮。

不過李素手對別人油嘴滑舌,對自己倒是端正謹慎,還有點笨。

這種感覺,真是莫名的熟悉。

然後有一天,李素手和賀歸去了一趟天狼水寨。

賀歸回來的時候,告訴自己,李素手就是說書先生厲疏。

這是要毀三觀啊!

阮紹民告訴自己要淡定,淡定,淡定……

可是這他媽的要怎麼淡定啊!

阮紹民決定等厲疏回來抓著他的衣領,就像以前拍劇那樣,特別霸氣特別爺們地問他,是想要幹什麼,是不是想追他?

可是,他居然沒有回來。

阮紹民等得快要人格分裂的時候,終於爆發了。

既然你不來,那老子自己去找。

於是他離開了三月鎮,找啊找啊找。

沒找到。

阮紹民只好回了麒麟鎮。

參加完一圈武林大會回來,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滿堂香老闆金五娘從名滿江湖的水芙蓉春風笑變成了人人唾棄的三更死,滿堂香便由原來的老鴇接了手。

阮紹民沒有再回滿堂香,在雙面蘭軒旁邊買了座宅子,過起了閑雲野鶴的生活,偶爾去悅來客棧看看方希其,逗逗賀破曉。

麒麟鎮的人只驚訝鎮裡來了這麼一位美貌驚人的翩翩佳公子,沒人料到他就是原來名滿麒麟鎮的花魁娘子蒲草。

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

有天悅來客棧的小二阿來送來一封信,說賀老闆舉家搬遷,把客棧所有權給他。

之後鎮中盛傳,麒麟鎮外彙集了大批武林高手,合力擊斃賀歸一家。

阮紹民趕出鎮外找人,卻什麼也沒找到,他有些傷感,方希其可以說是他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沒想到現在,連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報仇這件事,偶爾想想,卻沒有考慮過付諸行動。

接手了悅來客棧的阮紹民沒什麼心思經營,轉給了小黃書書商童久,得到的錢銀送了部分給王婆,自己依然過著波瀾不驚的寂寞生活。

這天,阮紹民路過王婆的西瓜檔,想起王婆之前一直很照顧方希其,心裡有些唏噓,便停下來買了個瓜,和王婆聊了聊近況,王婆也很想念方希其和賀歸父子。

正聊著,忽然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阮公子,好久不見。”

阮紹民回頭,就見到上官琉一臉驚喜地站在身後。

“好久不見,上官盟主。”阮紹民頷首。

上官琉被阮紹民一句“上官盟主”猛地潑一頭冷水,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終於道:“快別這麼叫,阮公子只管當我是朋友便是了。”

阮紹民對上官琉一貫印象不錯,也從阿來那裡知道賀歸一家被追殺那天是上官琉給他們送的信,語氣便軟了幾分,笑道:“那在下便不客氣叫一聲上官兄了。”

上官琉喜不自禁,道:“沒想到這麼巧能在這裡遇到阮公子,不如今日我做東,一起吃個飯如何?”

阮紹民也有心打聽一下賀歸一家遇險的細節,便點頭答應了。

兩人邊走邊說,上官琉思路很清晰,很快便將事情經過說清楚,阮紹民沉吟片刻,道:“上官兄是說,賀歸和方希其他們在陣法啟動之後,不是死了,而是不見了?”

上官琉對阮紹民的話有點摸不著頭腦,人都不見了,難道還能活著,便道:“九死一生三觀盡毀四大皆空陣威力無窮,各派弟子皆認為,賀先生他們,興許是……屍骨無存了。”

阮紹民聞言笑笑,不在說些什麼。

上官琉更加不解,方希其和阮紹民交情甚篤,何以聽到他屍骨無存的消息反而笑了。

到酒樓前,上官琉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阮公子不難過?”

阮紹民笑笑:“難過可以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嗎?而且,對於方希其來說,也許只是回到了屬於他的地方而已。”

上官琉不明就裡,想繼續再問,阮紹民已經自顧自跨進了酒樓。

依然是麒麟鎮最負盛名的聞一醉。

自從說書先生離開之後,阮紹民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聽說少了厲蘭淵,這裡的生意淡了不少。

不料一踏進去,就見酒樓裡坐滿了人,店小二眼睛利得狠,一見上官琉和阮紹民二人,便知非富即貴,忙迎上去,給兩人安排到僅剩的一張桌子上。

阮紹民看著滿堂食客,笑道:“前陣子還聽說聞一醉現在生意不如從前了呢,沒想到原來更好了。”

上官琉道:“阮公子有所不知,聽說之前聞一醉出名的那位說書先生厲蘭淵回來了,這些人可都是來聽他說書的。”

阮紹民臉上一僵,就聽得大堂裡的客人歡呼道:“厲先生出來了。”

阮紹民抬頭向臺上望去,果然見到那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人從後堂款款走出來,臉上帶著專業而疏離的笑。

厲疏在臺上站定,向人群掃了一眼,掃過阮紹民時視線微微頓了一下,又看了看和他一桌的上官琉,很快移開了。

阮紹民眼看著他清了清聲音,開始講那個講了無數次的《五女興唐傳》,他的聲音很好聽,可是阮紹民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明明他的臉上並沒有戴面具,為什麼卻感覺離得更遠更加看不清了呢?

第二天一早,阮紹民便被敲門聲吵醒,一開門竟然是上官琉。

上官琉笑得風流倜儻:“阮公子,今日天氣不錯,不如一起去郊外踏青。”

阮紹民看了看他那雙笑得彎彎的眼,道:“好。”

第三日,阮紹民起床開門,又見到上官琉候在門外,很是玉樹臨風:“阮公子,今日淫雨霏霏,不如燙壺小酒,一起欣賞雨景?”

阮紹民看看他,道:“好。”

第四日,上官琉衣冠楚楚,言辭懇切:“阮公子,今日鎮東那邊請了戲班,不如一起去觀看觀看?”

第五日……

第六日……

阮紹民已經被上官琉搭訕成了習慣。

直到一個月後,上官琉約他一起去遊畫舫。

麒麟鎮的河不大,鎮中居民沒有游畫舫的習慣,有這個雅興的,多是外地來的富家公子,請了胭脂巷裡的姐兒作陪,打著遊河的名號,做點富有情趣的運動。

不過上官琉說的遊畫舫是真正的遊畫舫。

兩人單獨租了一艘畫舫,擺上幾碟水果小菜,溫上一壺花雕,看著畫舫外風景如畫,倒也頗有情趣。

上官琉捏著酒盞,狀似不經意地提道:“說起來,阮公子年紀也不小了,可是既未娶妻,也不見你提起過心上人,不知是何打算?”

阮紹民倚著欄杆,看著河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才聽得他道:“心上人,倒也是有一個的。”

上官琉緊張地捏緊了手中酒盞,正想再問,忽聞船外有人喊道:“阮公子,這麼巧又碰見了。”

上官琉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抬頭一看,頓覺五雷轟頂,只見另一個上官琉一身錦衣,坐在另一艘畫舫上,沖著阮紹民舉杯。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了!

“上官琉”心亂如麻,內牛滿面,正想著該如何把場面圓回來,卻見到阮紹民語淡定地沖著對面畫舫上的上官琉舉了舉杯,語氣平靜:“上官兄,好久不見,過兩日再找你吃酒。”

上官琉畫舫上還有其他客人,得了阮紹民一句承諾,便喜滋滋地走了。

“上官琉”見阮紹民波瀾不驚的樣子,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些事。

原來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偽裝,卻故意不說出來,每日與自己周旋,大約是為了看自己的洋相吧。

阮紹民依然倚著欄杆,繼續喝自己的酒,仿佛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終於,“上官琉”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阮紹民回頭,臉上有些迷蒙,他喝的有點多,帶了一點點醉意。

“第一天。”

竟然一開始就知道了,“上官琉”手掌捏成拳,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發飆,出口的聲音卻又冷又硬:“為什麼不揭穿我?”

“如果這樣子,能讓你每天都來找我、陪我,為什麼要揭穿呢?”

“咚”的一聲,阮紹民一時沒拿穩,手裡的酒盞掉進了河裡,他轉過身想去找那酒盞,卻被猛地撲上來的“上官琉”抱住:“你剛剛說什麼?”

阮紹民皺了皺眉頭:“你沒聽到?那算了。”

“不能算!”“上官琉”喝道,剛出聲又有些後悔,生怕自己嚇到他,便柔了聲音道,“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你也喜歡我?”

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是啊~”阮紹民承認得很爽快,“不然,誰有空每天陪你無聊呢?”

“上官琉“的眼睛彎起再彎起,終於忍不住靠向前去。

就在他即將碰上阮紹民的雙唇的時候,阮紹民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微微推後,道:“你先把面具摘了吧,彆扭死了。”

 

85、番外殺手的現代生活

 

話說方希其和賀歸四人穿回現代那天居然就是方希其穿去古代那天的隔日,因此沒人發現神手方已經去了一趟古代又回來了。

回到現代之後,方希其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讓賀破曉和陳瑾認清楚並接受了現實,並找了一堆繁體字的書讓賀歸和陳瑾研讀。

另外,為了解決他們三人的身份問題,方希其很認真地在QQ上敲了算是半個同行的耽/美胖作家南派三嬸。

我愛八卦:三嬸,話說嫂子是怎麼解決小哥的身份證問題的?

南派三嬸:……

我愛八卦:(3)說嘛說嘛~

南派三嬸:把小哥包養在長白山裡……

我愛八卦:……

我愛八卦:我不信!

南派三嬸:這就是事實,不信也得信~(_)╭最後知道真相的你眼淚掉下來。

方希其被三胖子雷得感覺不會再愛了,於是感悟出胖子都是不靠譜的,寫DM的胖子更加不靠譜,最終決定自力更生,發奮圖強。

好在神手方在圈子裡交遊廣闊,托了不少關係,送了一堆紅包之後,終於給賀歸三人弄了個身份證。

之後又換了套大房子,他在娛樂圈多年,攢下不少存款,從古代穿回來那天,又背了一大包袱的黃金,因此並沒有因為多了幾個無業遊民之後就變得拮据,依然生活得十分滋潤。

半年後,眼見賀破曉和陳瑾對環境熟悉得差不多了,方希其又花了一番功夫把他們送去了學校。

賀破曉還好,剛好到了適學年齡,陳瑾就比較麻煩,已經到了初中生的年紀,但是數學和英語都是幼稚園級別,方希其只好讓他去小學三年級當個超齡學生,順便照顧一下同校的賀破曉,然後還要苦口婆心地給他普及現代的法制知識,敦敦教誨他千萬不要在學校裡打架,開玩笑,他那一身功夫,一掌拍過去,那些小孩子還不天靈蓋碎裂而死。

這一場跑下來,方希其累得半死,終於體會到為人父母的艱辛,幸好不管多辛苦都有賀歸在身邊。

說到賀歸,方希其忍不住抬頭挺胸驕傲得不得了,他家老攻不僅英俊無敵而且實用性一流,在古代是居家旅行第一殺器大保鏢,到了現代那就是狗仔福音,八卦殺手,飛簷走壁偷拍JQ神馬的,那就是小菜一碟。

回想他剛穿回來沒多久,《水果日報》社長又拼命催他趕快在《決戰諸葛門》劇組拍點勁爆鏡頭,無奈陳曦西防得緊,他之前跟了許久甚至扮成臨演混進劇組都沒能拿下他。正是一籌莫展之際,賀歸有如天神降臨,半夜帶著他飛上拍攝基地屋頂,偷偷揭下一片屋瓦,和古裝片裡的偷看情節一樣一樣的。

然後,臥槽,方希其瞎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來拍陳曦西和李桐的,他真的沒想到會看到陳曦西在喂謝鋒吃飯這種情節!

第二天,《水果日報》獨家刊出《斷背諸葛門:陳曦西謝鋒戲裡水火不容戲外如膠似漆》的報導,報紙上陳曦西和謝鋒親密的喂、飯、照閃瞎一干人等狗眼,娛樂圈譁然,《水果日報》緊急加印兩次依然脫銷。

雖然陳曦西和謝鋒的經紀公司緊急出來危機公關,表明兩人只是在探討劇情和演技,但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臥槽,探討劇情需要餵飯嗎?

探討劇情需要靠的那麼近嗎?

臥槽為什麼不和李桐探討劇情啊?

這是動作片又不是斷背山!

不過現在看來估計拍出來也會被當成斷背山看了。

傳言甚囂塵上。

其中鬧得最凶的,莫過於某知名娛樂論壇。

整個論壇首頁都被陳曦西和謝鋒占滿,點擊最高的帖子標題如下:

【同人】驀然回首,那人還在諸葛門下等

【討論】陳曦西X謝鋒OR謝鋒X陳曦西

【貼圖】陳曦西和謝鋒的親密瞬間

【討論】古今第一炮灰女主角——李桐

腐女們歡天喜地,仿佛新年國慶,平時沉寂的馬甲紛紛浮出水面,為陳曦西和謝鋒獻上真摯的祝福,其激動程度僅次於看到小哥和嫂子十年後再相聚。

在一片喧囂之中,有眼尖的網友發現——

臥槽,這張照片的角度怎麼那麼怪異?

這絕不是一般的偷拍,這家報社的狗仔是用生命在偷拍啊!

於是……

於是……

於是《決戰諸葛門》未映先紅了,媒體蜂擁而至,粉絲萬分期待。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在之後某知名網站推出的年度最佳明星情侶投票中,陳曦西和謝鋒一路領先,毫無懸念地勇奪第一,把眾多媲美布萊德比特和安吉麗娜裘莉的情侶甩出十條街。

該網站對於此事的評價只有一句話——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年代!

無論如何,《決戰諸葛門》紅了,《水果日報》紅了,方希其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社長大人沒有食言,將他升作報社總編輯,前途一片光明。

連原來準備找他算帳的陳曦西和謝鋒的經紀公司,在接到《決戰諸葛門》劇組打來的感謝電話之後,合夥把這次醜聞塑造成為劇組宣傳的炒作,草草糊弄過去,並決定既往不咎了。

所以,方希其認為,賀歸絕對是他的福星!

在福星的幫助下,他又陸續拍了不少獨家,《水果日報》在一片標題聳動的平面媒體中,以“證據確鑿”殺出一條血路,成為八卦媒體一枝獨秀。

“神手方”也成為各大經紀公司爭相巴結的對象,出入各大經紀公司劇組無壓力,甚至連《決戰諸葛門》導演也大方地邀請他去跟蹤報導。

拽著一台小相機在劇組轉悠了一天,收到了陳曦西和謝鋒的兩記白眼之後,方希其被導演神神秘秘地拉到了一邊。

導演攤出《水果日報》的頭版,陳曦西在給謝鋒餵飯的照片相當清晰。

“神手方,這張照片你是怎麼拍的?”

難道要秋後算帳?方希其嘴角抽抽:“介個……”

“這個角度,除了我們專業的劇組和道具,是不可能拍到的,除非你能像劇裡的人一樣飛天遁地,但是如果出動大型工具,我們不可能不知道,神手方,你快說,是不是有高人相助啊?”

方希其額上冒出一滴汗,導演不愧是導演,眼睛可真毒,可是他找自家老攻有什麼事呢?

“導演,你這是想……”

“咳咳,實不相瞞,前陣子我們劇組不是發生了爆炸嘛,原定演諸葛侯的李奎生炸傷了,現在在美國修養,估計是趕不上檔期了,可是國內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替代人選……”

方希其明白了,《決戰諸葛門》雖然講的是陳曦西和謝鋒的故事,但是在決戰的高/潮部門,有一位神秘的諸葛侯出手,阻止了兩人的互相殘殺。

在原來演員表裡,諸葛侯的扮演者是國內著名的武學大家李奎生,李奎生年輕時候參演過不少賣座的動作片,算是武打界的金字招牌,實力是有目共睹的。

這次《決戰諸葛門》的賣點之一,便是李奎生的武術。

李奎生受傷,一時間要再找一個和他實力相當的人,確實不容易。

“呃,這個……我恐怕做不了主……”

導演聞言雙眼一亮:“沒關係,主要神手方幫我引薦引薦一下便成,只要實力能和李奎生媲美,價錢我們也不介意按李奎生的價錢來付……”

李奎生的價錢方希其雖然不清楚,但是以他在圈內的地位,雖然是個龍套角色,恐怕也不低。

導演接著又說了一堆好話,搞得方希其不好直接拒絕,畢竟都是圈裡混的,面子該給還是要給。

但是,賀歸肯不肯還是個問題。

本來,方希其以為,以賀歸這種低調的個性,肯定會直接拒絕,沒想到賀歸只問了一句話——

“有錢嗎?”

“有。”

“那可以。”

臥槽,賀老闆的節操什麼時候掉了?掉哪裡了?我去找回來啊!

方希其內牛滿面。

可是老攻說沒問題,方希其自然也不會有異議,於是就牽線讓導演和賀歸見面了。

導演一見到賀歸,立刻震驚了,這麼英俊帥氣驚為天人高大威猛氣勢驚人,這就是天生的主角范啊!

要不是角色已定,導演真想直接把賀歸捧成男一號。

於是傳說中的諸葛侯便從一個道骨仙風的老頭子被導演大筆一揮,變成了一個絕世美男子!

更可怕的是,拍到最後一幕,陳曦西和謝鋒決戰時,諸葛侯出來阻止,當時在諸葛門上,風雲變色神馬的,然後諸葛侯粗線了——居然沒有吊威亞。

劇組所有人員的三觀都被刷新了。

導演特別激動,立刻邀請賀歸參演他的下一部戲,並且捧他做男主角,沒想到被賀歸無情拒絕,理由是——他要去擺書報攤賺錢了。

原來是《決戰諸葛門》殺青的時候,方希其問賀歸為什麼要接拍這部戲,賀歸說,因為他要賺錢,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要承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不能靠方希其養他。

於是方希其深思熟慮之後,決定開一家書店給他顧,名字就叫“悅來書店”。

不久後,《決戰諸葛門》上映,票房大賣,陳曦西和謝鋒的基情吸引了不少人走進影院,但是當他們走出來的時候,討論的話題都只有一個——

MB的,那個諸葛侯好帥!

靠,諸葛侯武功好牛叉!姿勢好犀利!

我擦,諸葛侯是誰演的,怎麼以前沒見過?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做諸葛侯的腦殘粉!

賀歸瞬間成為話題中心,收穫粉絲無數,引起媒體爭相報導。

但是賀老闆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現在正在很認真地開他的書店,書店規模不大,他管理悅來客棧那一套用在這裡綽綽有餘,加上方希其教了他電腦的基本操作之後,更是得心應手。

直到有一天,他打開店門,發現門外居然聚集了大批的——少女!

她們一見賀歸,立刻瘋狂尖叫:

“啊——諸葛侯——好帥啊——”

“諸葛侯——我想和你合張照——”

“諸葛侯,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諸葛侯——你結婚了嗎嗎嗎?”

賀歸看著那一群包圍在粉紅色泡泡裡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的少女們,很冷靜地說道:“我有男人了。”

“……”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三分鐘後,尖叫再度響起——

“癡心的小攻最有愛了!”

MD的,好專情!”

“諸葛侯,你怎麼可以有男人!為什麼好男人都有男朋友了?”

“啊啊啊啊——”

賀歸終於發現,人類已經無法阻止這群人了,於是,他再次冷靜地說道:“簽名合照都可以,先買書。”

然後,書店被瞬間清空了。

再然後,“悅來書店”成了本市最熱門的書店,賀老闆在現代市場子再一次所向無敵。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全部完結啦!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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