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21世紀最偉大的狗仔,《水果日報》當家大神——方希其先生——穿了

穿成了古代最大連鎖客棧——悅來客棧的店小二

好吧,店小二其實就是古代狗仔的化身,方先生覺得如魚得水,沒有任何不適

這個時代有英雄,有美人,還有八卦

可是就是沒有電視和報紙

作為資深媒體人(狗仔?),方先生感到深深地寂寞了

於是,他決定,他要創辦自己的報紙

但是,八綠林好漢們的卦是非常危險的

幸好方先生背後有悅來客棧的大boss賀歸先生撐腰

不過,賀boss,你為毛對我動手動腳的啊?

賀面癱竟然笑了……笑了……他說:“希其,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緋聞嗎?讓我‘親身’告訴你……”

 

搜索關鍵字:主角:方希其,賀歸配角:阮紹民,賀破曉,李素手,上官琉   

 

1、狗仔……穿了 ...

 

“小兄弟,給我來一個西瓜解解渴。”一個錦衣玉帶,帶著家僕的公子哥搖著扇子停在方希其的瓜棚前,笑眯眯地看著他,“挑個甜的。”

“好的。”方希其隨便從身後的瓜堆裡拎出一個,連稱都不稱一下,直接遞給那位公子哥,道:“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那公子哥後面的家僕率先忍不住跳出來大聲罵道:“一個西瓜一兩銀子,你還不如去搶呢?”

那公子哥也皺起眉頭,不過還是好脾氣地揮揮手示意家僕安靜,接著道:“小兄弟,你是不是算錯了,這一個西瓜,怎麼著,也不值一兩銀子吧。”

方希其一頭黑線,他怎麼知道一個西瓜值多少錢,他連這裡的貨幣單位是怎麼算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個,他就一陣憋屈。

想他方希其,怎麼說也是21世紀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鼎鼎有名的傳媒界大神,令無數大小明星經紀公司聞風喪膽的——記者,俗稱狗仔。沒錯,他就是號稱無卦不八,無所不挖的《水果日報》當家狗仔,曾代表狗仔界挖出娛樂圈“陪酒門”,扳倒當時的流行天后陳欣莉,戳穿無數娛樂界偶像神話的狗仔大神——神手方。

作為一個八卦神手,他眼看著就要升職了,《水果日報》報社的老闆已經明確說好,只要他能挖出天皇巨星陳曦西跟玉女掌門李桐之間的風流豔史,就升他做報社的主編。

方希其懷著升職加薪的美好夢想,不惜冒著被戳穿的危險,假扮成臨時演員,混入陳曦西和李桐正在拍攝的武俠大片《決戰諸葛門》劇組中,結果一場爆破的戲,因為沒人發現他這個鬼鬼祟祟脫離群眾跟蹤陳天王的“編外人員”,一炸把他炸得屍骨無存。

方希其當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待他再睜開眼睛,發現——(#‵′)靠,他不是屍骨無存,他是被炸穿了,而且這一穿不知穿去了哪裡,可以肯定的是,這是古代,而且是有江湖武林的古代。

方希其覺得很憋屈,他是一個沐浴著社會主義無神論長大的四有青年,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老天竟然用這種方式讓他實踐相對論。

“哎喲,要死啦,大牛,你又亂給人家算錢了。”中年婦女特有的大嗓門在耳邊響起,方希其暗道一聲:“不好。”果然,下一秒耳朵就被扭了起來。

“哎喲哎喲,王婆你輕點行不?我這耳朵是肉做的……肉做的……”方希其痛的嘰裡呱啦亂叫一通。

“還好意思說呢,肉做的耳朵怎麼就聽不懂話呢?我這才走開一會你就給我搞砸生意了……”王婆一邊罵一邊把方希其扯到一邊,自己坐到小板凳上,麻利地把西瓜放到桿秤的秤盤上:“一共八斤六兩,算你個二十五文就好了。”王婆邊把西瓜遞給那公子哥的家僕邊道:“這位公子您別見怪,我們家大牛平時就這個傻缺樣,連帳也不會算,回頭我教訓教訓他。”

方希其聽得嘴角直抽搐:“王婆,你怎麼這樣說我呀。”他一個用電子稱花人民幣的社會主義十佳青年穿到這個用銅板秤砣的世界他容易嗎?

說到這個,方希其就更憋屈了。

想當初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西瓜田裡,眼前這個賣瓜的王婆就是西瓜田的主人,一開始王婆以為他是偷瓜賊拿著鋤頭追他,後來發現他一副傻缺樣——天地良心,他可不是真的傻缺,他實在是真的不瞭解古代的東西啊——王婆一問之下,發現他無家可歸,於是婦人的善心大發,將他收留到家裡。

王婆是個寡婦,原來有個兒子病死了,多年來一直自己孤身一人,屋裡多了個人也是打心眼裡開心。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四肢健全的小子竟然五穀不分,渾身上下沒三兩力氣,原來想讓他幫忙照看西瓜地,卻發現他連個鋤頭都拿不好,無奈之下讓他幫忙賣西瓜,他竟然連桿秤也不會看,也不知道那些銀子銅錢怎麼算。

王婆無奈,只好自己上陣,讓方希其跟在一旁學。

但是方希其是個靠相機和筆桿吃飯的人,連蔥和韭菜都分不清,讓他在古代混,也確實很為難。好在王婆雖然彪悍,心眼卻是實打實的好,雖然難免罵他兩下,倒沒想過要趕他走。

方希其這廂還在鬱悶,就聽得王婆那大嗓門又在吹噓:“這位公子,我跟你說,你可別當我吹牛啊,這麒麟鎮裡誰不知道我王婆的瓜,那可是出名的皮薄多汁,個個都是沙瓤,甜得你眼睛都睜不開啊……”

方希其聽得額頭冒汗,想起自己小學時常用的歇後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難道就是從這位王婆身上傳出去的?

方希其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

還有,西瓜甜跟眼睛有毛線關係啊????

那貴公子看的有趣,也不計較方才方希其亂算價錢,笑道:“這位小兄弟可真有趣。”

王婆“呵呵”笑道:“大牛哪裡有趣了,傻小子不懂事讓公子您見笑就是了。”

方希其抗議道:“我不是傻,還有,王婆,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叫大牛。”

王婆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腦勺上:“叫大牛有啥不好的,總比你叫那什麼‘死的人’好吧。”

方希其死心了,放棄了,不掙扎了。

這事又該回溯到他剛穿那會兒,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穿了,見到一身古裝的王婆也只當自己還在《決戰諸葛門》的劇組,所以王婆問他叫什麼名字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報出自己的英文名史蒂文,結果被王婆一陣鄙視:“死的人死的人,這名字多不吉利,難怪這孩子長著一副傻樣子……”--敢情他傻缺的印象就是那時留下的?

王婆覺得‘死的人’這個名字不吉利,她原來的兒子叫小牛,她就硬是要叫方希其大牛,就算後來方希其報出自己的中文名字她也不予理會。

大牛……方希其真心覺得,自己在古代會這麼挫,這個名字絕對起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貴公子倒是沒有半絲鄙視的意味,很有風度地自我介紹道:“在下上官琉,若是有緣再見,不妨交個朋友。”

方希其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嘿嘿”笑道:“好說好說。”也不懂得自報姓名,又低頭去撥弄西瓜了。

上官琉討了個沒趣,也不生氣,摸摸鼻子走開了。

那家僕屁顛屁顛跟在後面邊走邊說:“公子,那小子真是傻的不成,聽到你的大名竟然也不巴結。”

上官琉看了家僕一眼,表情憨憨的:“為什麼聽到我名字就要巴結了?我倒覺得他挺率真可愛的……”

上官琉不知道的是,方希其之所以對他的名字沒反應是因為他剛穿過來,還沒聽說過武林四大家族,要是他聽過的話,恐怕早就痛哭流涕沖上來抱他大腿了。

 

 

 

2、應聘店小二,細節很重要 ...

 

 

方希其繼續跟著王婆賣西瓜,但是彪悍的王婆一個頂倆,其實也沒他什麼事,於是他覺得寂寞,很寂寞。

“唉~”深深歎了口氣,方希其正坐在小板凳上四十五度角憂傷地仰望著天空,就見隔壁煎餅攤李大爺的媳婦李嬸急衝衝地跑過來,邊跑邊道:“哎喲,王婆呀,鎮東悅來客棧在招店小二呢,你快讓你家大牛去試試……”

“真的?”王婆“嗖”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啊是啊~”李嬸氣喘吁吁地停下,便喘氣邊道:“我剛去那邊買繡線,就看到那前面排了好長一條隊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悅來客棧要招店小二,聽說賀老闆開出了二兩銀子的月俸,連鄰縣的都跑來了,要不是我家老李頭年紀太大,我都想叫他……”

李嬸這邊還沒說完,就看到王婆使勁地推著方希其,邊推邊大聲嚷嚷道:“大牛,你快去應招,一個月二兩銀子啊,……趕緊趕緊,去晚了可就趕不上了。”

方希其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王婆推出了一條街。

“哎喲,王婆,你別推啊,我自己能走。”

“能走就趕快的,悅來客棧可是我們這最好的客棧哪,二兩銀子的月俸啊,你去那幹個兩年就可以娶媳婦了……”王婆還在說個不停。

方希其卻注意到了另外一個重點:“王婆,你說那客棧叫悅來客棧啊?”

“是啊,悅來客棧的賀老闆還是個俊俏哥兒呢,雖然人冷了點,可那模樣兒啊,唉,可讓麒麟鎮一半的姑娘都丟了魂啊……”

王婆還在嘰裡呱啦說著悅來客棧的情況,方希其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悅來客棧,這不是武俠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古代最大連鎖客棧嗎?方希其記得那些武林俠客最喜歡在悅來客棧裡鬧事,動不動就掀桌子踢椅子的。他一直覺得那些小說作者很懶,一個店名通用整個武俠世界,沒想到竟然真讓他遇上了。

還有悅來客棧的店小二,那可是傳說中無所不知,精通江湖八卦,有錢必應的武林包打聽啊~

方希其激動了,難道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讓他穿到古代也能繼續八卦大業,為無聊的古人們帶來春天般的娛樂生活?

方希其立刻打了雞血般地立正向王婆敬了個禮:“王婆,你放心,我一定會成為悅來客棧一名合格,哦,不,優秀的店小二的,你不用推我,我這就飛奔過去~

說罷,果真風一般向城東飛奔而去,留下王婆在他揚起的塵灰中淩亂。

“這傻大牛,怎麼突然這麼積極?”

 

方希其在迷了三次路之後,終於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城東悅來客棧所在的火鳳街。

走進火鳳街,果真排滿了應招店小二的人,隊伍從悅來客棧門口一直排到火鳳街外。

方希其不敢浪費時間,趕緊排到隊伍後面,順便發揮狗仔特色,跟一起排隊的其他人嘮嗑,打聽悅來客棧和客棧老闆的消息。

那老闆看起來是很有效率的人物,別看那隊伍看起來長長的,放在現在辦證的那些單位,起碼得處理個一兩天,到了悅來客棧老闆手裡,不到一個時辰,就輪到方希其了。

不過就這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方希其已經打聽出了個大概。

這悅來客棧是前幾年才開的,老闆叫賀歸,年紀輕輕,俊美非常,當年一到麒麟鎮,就迷倒良家婦女青樓歌女黃花大閨女無數,媒婆齊吼吼上門,不過都被賀歸一句話擋回去。

“我有兒子。”

不錯,賀歸有個十歲左右的兒子叫賀破曉,長得那叫一個珠圓玉潤,趣味可愛,一開始麒麟鎮的姑娘們都只當賀歸有家室傷了心。後來才發現,賀破曉只有爹不見娘的,敢情賀歸是個鰥夫啊。按說這鰥夫本是不受歡迎的,可是賀歸不一樣,人家俊啊,不僅俊,他才來麒麟鎮幾年,悅來客棧已經是麒麟鎮最大的客棧,而且聽說在其他地方還有分店。雖說有兒子,可那兒子長得討喜,很得姑娘大媽們的歡心。於是賀歸重回麒麟鎮黃金單身漢寶座,媒婆繼續上門。

只是賀歸長得俊秀,性格卻極為冷淡,上門的媒婆一個兩個被冷冰冰地刺了幾次,也就沒人肯冒險來提親了。

方希其聽八卦正聽得入迷,就被身後的人推了一把:“喂,到你了。”

“啊?”方希其迷迷糊糊地扭頭一看,果然自己已經到了悅來客棧門口,頭上那塊黑底金字的客棧招牌那叫一個霸氣,客棧本身倒是很普通,跟電視裡那些基本類似,但是面積起碼大了兩三倍以上,方希其心裡默默想:“不愧是連鎖,就是有規模。”邊想邊走進客棧的大門門檻。

一進大門,就看到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幾把掃把,看樣子應該是一早就倒在這裡的,只是前面的人都直接跳過去,沒撿起來放好罷了。

方希其摸了摸下巴,遲疑了。

他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招聘的故事,有一批人去一家公司應聘,面試的房間的門口倒了幾把掃把,前面的人都直接走過去沒理會,只有一個人把那些掃把拿起來放好,結果只有那個人被錄用了。

後來他每次去面試的時候,他的朋友都會開玩笑讓他特別關注面試地點地上有沒有紙屑啊垃圾啊什麼的,那些說不定就是面試官“特別的考驗”。

難道古代也流行這種“特殊測驗”,方希其想了想,不管是不是,撿起來再說,想著便彎腰把那些掃把扶起來,整理好放到門後,這才走到傳說中的賀老闆面前。

不得不說,賀歸真的非常英俊,精緻無比的五官就是安在女子臉上也不會顯得突兀,但是長在他臉上非但沒有半絲脂粉氣,反而顯得英氣非凡。

只是這樣一張扣人心弦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端的是冰寒無比,一身黑衣更將這種冷漠的氣質襯托得淋漓盡致。

不過,雖說他有一個十歲多的兒子,樣子看起來倒是非常年輕,反正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

古代人吃五穀雜糧,果然保養得特別好啊!方希其邊想邊非常專業地下評論:這個賀歸,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紀娛樂圈,那絕對是一顆光芒閃耀的天皇巨星,而且這種面癱氣質,絕對迷死一干宅女腐女非主流,按她們的說法就是——總攻的氣質啊!(拜報社一幫腐女所賜,神手方對各種BL術語非常熟練)哪裡還有陳曦西得瑟的餘地啊。

正想著,就聽賀歸開了尊口:“你叫什麼名字?”

富有磁性的聲音,好聲線啊,去唱歌的話拿個天聲獎絕對沒問題的。

“名字?”賀歸見方希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冷冰冰地又重複了一次。

“哦,方希其。”方希其後知後覺地答道,“方圓的方,希望的希,其實的其。”

“你被錄用了。”賀歸垂下雙眸,手上筆走龍蛇,狼毫一揮而就,接著對站在櫃檯邊一個十一二歲,白白淨淨的小孩道:“破曉,去跟外面的人,人已經招到了,讓他們散了。”

“哦。”賀破曉乖巧地跑出門外宣佈消息。

“我……過了?”方希其一臉震驚地看著賀歸,為什麼不用問身高體重年齡經驗,為什麼沒有他以前找工作時遇到的各種刁難?

賀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有你把掃帚撿起來了。”

方希其頓時淚流滿面,難怪以前學校的老師常常說,細節決定成敗,多讀書是多麼重要啊!

 

 

3、美人上門,有八卦? ...

 

 

“客官,您點的三杯雞。”方希其把託盤上的佳餚放到一個大爺面前,心裡重重歎了口氣。

不是說悅來客棧最多美人英雄,綠林好漢,恩怨情仇,江湖八卦嗎?

為什麼他都來好幾天了,也沒遇到一個帶著大刀的壯漢,雄赳赳氣昂昂走進來大喊一聲:“小二,十個饅頭,兩斤牛肉,一壇上好女兒紅。”

也沒有一個小美人在客棧裡被調戲,然後一個深藏不露的小白臉跳出來打抱不平,然後兩人情愫暗生私定終生珠胎暗結最後小美人被壞人抓走威脅小白臉,為了保護小白臉小美人自殺身亡小白臉發奮圖強搗毀壞人大本營最終功成名就呢?

難道電視裡都是騙人的?

方希其看著店裡和諧一片的大叔大媽,還有遮遮掩掩羞羞答答來偷看賀歸的姑娘們,心裡的八卦之火瞬間被撲滅。

正為自己一身才華無法施展惆悵著,忽然客棧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是一陣長長的馬嘯,一名紅衣似火,背負大刀的美貌少女爽利地躍下馬來,殺氣騰騰地大步走進悅來客棧,邊走邊道:“小二,一斤牛肉,一壇女兒紅。”

方希其:“……”

為什麼情節跟電視裡演的有點不一樣,這麼一個美貌女子,怎麼也應該是被調戲的物件,而不是這麼雄赳赳、氣昂昂的狀態吧。

難道……是傳說中鋤強扶弱的江湖俠女?

方希其迅速調整了心態之後,整個人又雞血了起來,不管物件是誰,只要是江湖人,就一定有八卦,方狗仔的熱情又被點燃了。

“這位姑娘,請這邊坐,你點的東西馬上就到。”方希其邊將那紅衣女子領到一張空桌前邊諂笑著拿下肩膀上的毛巾,學著古裝劇裡的小二那樣拍了拍本來就很乾淨的桌面。

“你就是新來的店小二?”紅衣女子斜睇了方希其一眼。

難道她跟悅來客棧很熟,小二還分新來舊來的?方希其一邊心裡暗暗揣度,臉上諂笑不變:“正是正是……”

話音未落,那紅衣女雙目微微一眯,猛地一推面前的桌子,一下子把方希其撞飛了出去。

“靠。”方希其無緣無故摔了個大跟頭,痛的整張臉皺成一團,粗話脫口而出,“我草泥……”話沒說完,就見那女子抽出背後的大刀,森森的寒光晃得方希其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馬……女俠……有話好好說……”

那紅衣女子像是沒聽到方希其的求饒一般,舉起大刀直往他的面門砍下。

難道他其實是電視裡那些動不動就被江湖大盜們一掌劈飛的路人甲乙丙?

眼見著那大刀就到眼前了,方希其哀怨地想,雖然他只是小二沒錯,可是他怎麼也是個志向高遠的小二啊?怎麼臺詞還沒說幾句就要面臨領飯盒的下場?

內心正憂愁著,大刀已經到了他的鼻樑上,就在這電光火石只見,忽然響起一陣破空聲,一支雕翎羽箭從門外飛入,撞到紅衣女子的刀身上。

“叮——”

“吭——”

兩聲前後響起,第一聲是羽箭將大刀撞開的聲音,第二聲是大刀砍到地上的聲音。

方希其看著那只離自己兩公分遠,將地面砍出一道深痕的大刀,一身冷汗直流,整個人虛脫一般噓出長長的一口氣。

再轉頭想看看是哪一路大俠救了自己,就見一名身材頎長的藍衣青年走了進來,手上拿著弓,背上背著箭筒,但見他劍眉星目,煞是俊朗,一看就是那種古裝劇男主角,起碼得是男主角的兄弟之類的。

方希其頓時內牛滿面,這就是大俠氣場啊。

只見那大俠笑盈盈地沖那紅衣女子道:“小姐,請勿衝動。”

紅衣女子氣的一跳,怒道:“淩悲雲,你又多管閒事。”

淩悲雲輕輕一歎,道:“小姐,我答應過莊主,絕不會讓你做錯事的。”

方希其原來對淩悲雲的感激之情消散無蹤,搞半天,敢情這兩人根本是一夥的。

這時賀歸打開通向後堂的小門上的簾子,款款走了進來,淡淡地掃了大堂裡的一幕,臉色未變,只道:“方希其,把桌子凳子擺好,不要擋了其他客人的路。”

“靠!”方希其氣得一躍而起,手指指著賀歸,“好歹我也是你的員工啊,你的員工的生命剛剛接受了死亡的考驗啊,你不幫忙也就算了,你好歹安慰一下我啊!你你你……”

“我?”賀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方希其頓時覺得背脊發涼,訕訕地收回手指:“這就是舊社會啊,命如草芥啊!”

哀歎完自己時運不濟,方希其忿忿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搬桌去。

紅衣女子從賀歸進來就沒再看方希其一眼,兩隻眼睛熾熱地粘在賀歸身上,看架勢只恨不能直接撲到賀歸身上。

“謝小姐,悅來客棧是做生意的,你要吃飯要住店都隨便,但是如果想打架鬧事,請到外面去。”賀面癱無視紅衣女子熱得要燒起來的眼神,輕飄飄地丟下一句,逕自走到櫃檯後坐下,開始點帳。

“賀歸,你……”紅衣女子一張俏臉頓時憋得通紅,“你”了半天也沒個下文,最後只好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沖方希其大喊道:“喂,我點的東西呢,怎麼還沒上啊。”

方希其往後移了移身體,確定自己在她那把大刀的殺傷範圍之外,才慢吞吞說道:“你確定你是來吃東西的,不是來找茬的?”

紅衣女子眼中火花一閃,一把大刀猛地往桌上一拍,冷笑道:“那你是希望我來吃東西還是來找茬?”

“我一看就覺得你是個美食行家!”方希其正色道,“我這就去給你把吃的拿出來。”

 

匆匆跑到廚房,就見賀破曉正坐在小板凳上幫忙摘毛豆,嘴裡還有大廚豪哥塞的一塊桂花糕。

“破曉——”方希其兩眼淚汪汪地撲上去,在悅來客棧工作了幾天,跟客棧裡的人尤其是賀破曉已經建立起初步的階級感情——賀面癱除外,因此他此時想到的就是跟賀破曉哭訴,再間接傳達給賀歸,讓他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邊打著小算盤邊拼命搖著賀破曉的小肩膀,抽抽搭搭道:“剛剛有人要殺哥哥我,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就見不到我了……”

賀破曉被搖得兩眼翻白,急忙把嘴裡的桂花糕吞下去,再把方希其推開道:“謝姐姐又來啦?”

方希其鬆開賀破曉的肩膀,停止殺豬般的抽泣聲,露出幹幹的臉,嚴肅道:“什麼謝姐姐?你跟那個瘋女人認識?”

賀破曉點點小腦袋,道:“她是靈犀山莊的大小姐謝靈羽,她好喜歡我爹爹的,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

原來又是一個喜歡賀歸的失足少女啊!方希其感歎一聲,忽然就炸毛了。

她喜歡賀歸關他什麼事?幹嘛拿他試刀啊?他要是個女的也就算了,可問題他是男的,是男的!

難道謝靈羽是個腐女?所以YY他和賀歸?

方希其是個媒體人,自然對二十一世紀的各種趨勢了若指掌,包括——耽、美!其他不說,光他們報社就有一大堆腐女。

他還記得《決戰諸葛門》剛剛發佈的時候,報社裡的那群耽美狼是如何竭盡所能,令人髮指地YY陳曦西和戲中男二號,演陳曦西死對頭的情歌王子謝鋒,什麼相愛相殺,虐戀情深,聽得他冷汗涔涔,要不是大老闆極力反對,只怕那些腐女真的會以《決戰諸葛門:陳曦西與謝鋒戲假情真,愛恨纏綿》為標題發稿。

他這邊還在發散著思維,就聽賀破曉軟軟的童音道:“謝姐姐很喜歡我爹爹的,不過我爹爹都不理她,所以她就想方設法要把她的眼線安插到爹爹身邊,可是每次招小二爹爹都不招她的人,所以每次招完店小二她都要來嚇一下新來的小二。”

所以,這是遷怒?

方希其恍然大悟,敢情悅來客棧之前的店小二就是被那個叫謝靈羽的女人嚇走的。

等等,她是什麼什麼山莊的大小姐來的?

 

4、大小姐,為愛愁 ...

 

 

“破曉,你剛剛說,那個謝什麼是什麼山莊的小姐來的?”

“哦,謝姐姐叫謝靈羽,是靈犀山莊莊主的女兒,我聽一些住店的人說,謝莊主只有謝姐姐一個女兒,所以很疼她,將來也會給她找一個很了不起的丈夫的。”

“那個靈犀山莊厲不厲害的?”

“還好吧。”賀破曉白白的小臉蛋皺了皺,道:“江湖排名在第十一位。”

“噗——”方希其一口口水差點噴了出來,整個人一躍而起,沖著廚師喊道:“豪哥,趕快給我一斤牛肉,快!”

等方希其拿著牛肉和女兒紅走出大堂的時候,謝靈羽還氣呼呼地瞪著賀歸,而那個救了方希其一命的弓箭手淩悲雲則一本正經地坐在她的對面。

“破曉,那那個人又是誰?”方希其小聲問屁顛屁顛跟在身後的賀破曉。

“哦,他是謝姐姐的侍衛淩悲雲哥哥。”賀破曉被方希其營造的緊張氣氛感染,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答道,“悲雲哥哥武功好厲害的,號稱‘江湖第一箭手’。”

soga。”方希其肅然起敬。

“客官,你的牛肉和女兒紅。”方希其強作鎮定,放下東西就準備要走。

“等等。”謝靈羽喝住他,眼睛掃了掃她身旁的板凳,“坐下,我有話問你。”

電視裡遇到這種情況,打聽的人不是一般都會拿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收買一下小二的嗎?為什麼到了他身上不要說銀子,連自己的小命都要受到威脅?方希其吞了吞口水,臉上神色不變:“客官有什麼話儘管問就是了,小的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有不盡,我保證自盡。”

謝靈羽:“……”

“小兄弟你別緊張。”淩悲雲拿起杯子喝茶,順便掩去嘴角的笑意,“只是問你問題,不是要你的命,你先坐下。”

方希其從善如流地坐到一旁。

謝靈羽道:“你以後按時跟我彙報賀歸的情況……”看了櫃檯那邊一眼,只見賀歸低頭理著帳本,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這才接著道:“我保證不會虧待你的。”說罷看了淩悲雲一眼。

淩悲雲熟練地摸出一錠銀子放到桌子上。

“啊~這個問題有點難辦。”方希其一臉苦惱地拿起那錠銀子擦了擦,確定色澤純正,才放到袖兜裡,嘴裡還賣乖,“你們也知道賀老闆是我頂頭上司,我這麼做是不忠不義……”

謝靈羽摸了摸桌子上的大刀。

“當然,為了兩位大俠,我絕對義不容辭,慷慨就義。”方希其臉上正氣凜然。

“哼哼。”謝靈羽不屑地哼了兩聲。

“方希其,有客人到了。”賀歸的聲音冷冷地響起,驚得方希其豎起一身汗毛,忙道:“就來就來。”也顧不上繼續和謝靈羽淩悲雲哈拉,屁顛屁顛地跑去歡迎客人。

“這個小二倒是有趣。”淩悲雲看著方希其的背影,眼裡含著笑。

“有趣個屁,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謝靈羽翻了翻白眼,把桌上的牛肉往淩悲雲面前一推,“快吃吧。”

淩悲雲看著眼前那切好整齊碼在盤子裡的牛肉,眼裡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破曉,那個謝小姐長得那麼漂亮,靠山又硬,你爹爹怎麼就不喜歡她呢?”晚上打烊的時候,方希其八卦因數爆發,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幫著搬凳子的賀破曉。

賀破曉道:“爹爹不是不喜歡謝姐姐,爹爹是不喜歡所有人。”

“不喜歡所有人?”方希其囧道,“你爹耍酷太在行了。”

賀破曉疑惑:“耍酷是什麼意思?”

“耍酷就是俗稱的裝逼啦。”方希其呵呵笑道,又意識道他大概也不知道“裝逼”是什麼意識,又補充解釋,“總之,就是一種令人不齒的行為,你千萬別學他。”

“哦。”賀破曉撓撓頭,“可是我覺得爹爹好厲害啊,好多姐姐喜歡爹爹呢。”

方希其想起同樣耍酷很在行的陳曦西,不禁感歎:“說什麼女人最善變,怎麼女人的審美觀,就千百年都不變樣呢。”

想了想謝靈羽的美貌,又不由激憤:“你爹真是太浪費了。”

“有時間說那麼多話,看來你很閑啊。”賀歸不知何時從後堂進來,瞄了方希其一眼,“去把後院打掃一下,不打掃完今晚就別睡了。”

“老闆……”方希其只差沒內牛滿面,“我上有老下有小,你這樣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我不就多說了兩句嗎……”

“順便把廚房裡的水缸洗乾淨打滿水。”賀歸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抱起賀破曉頭也不回地走回後堂,留下方希其在原地流淚不止。

 

第二天一早,掃了一夜後院又洗了水缸的方希其頂著兩隻大大的眼泡,一肚子怨氣地給謝靈羽送洗漱用的水到房裡,謝靈羽剛起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少了昨日初見時的潑辣和刁蠻之氣,顯得嬌俏可愛。

方希其越看越覺得賀歸暴殄天物,不由得“嘖嘖”直搖頭歎氣。

“歎什麼氣?”謝靈羽不耐煩地看了方希其一眼,“你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方希其懷恨賀歸昨晚的折磨,故意一臉惋惜地道,“只是覺得謝小姐這麼貌美如花,又武功高強,實在沒必要吊死在賀老闆這棵樹上。”

謝靈羽白了他一眼:“你懂個屁。”

“我就是不懂啊。”方希其繼續敗壞賀歸的名聲,“賀老闆雖然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可是性情冷漠不解風情,實在不值得謝小姐這麼好的姑娘家為他浪費時間啊。”

謝靈羽揉了揉還有些睡眠不足的眼睛,道:“我就是喜歡他這樣啊。”

“……”方希其無語了,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既然如此,我一定會幫謝小姐好好觀察賀老闆的。”

謝靈羽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悲雲說你跟以前的小二有些不一樣,我開始還不覺得,現在我也這麼覺得了。”

“哦,是嗎?”方希其聲音裡難掩得意,終於發現老子風度翩翩,智慧超群了吧。

“你比以前那些都狗腿啊。”謝靈羽一句話打碎方希其的玻璃心。

方希其摸了摸受傷的胸口道:“其實,謝小姐,我覺得,你想搞定賀老闆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算是明白了,賀歸這個人就是怕人煩他,既然這樣,他就偏偏給他找個大麻煩,這位謝小姐雖然有財有貌,可是潑辣又刁蠻,真給他們湊一塊,保證有賀歸忙的。

方希其心裡的小九九邪惡地計較著。

讓他掃院子是吧,讓他洗水缸是吧,看老子怎麼整死你。

謝靈羽斜眼瞄他:“你有辦法?”

“嘿嘿嘿嘿~”方希其笑得陰險,“不是有句話叫生米煮成熟飯嗎?”

謝靈羽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慢慢地紅了起來:“你……你胡說什麼啊?”

NO~這絕不是胡說。”方希其一本正經地搖了搖手指,“相信謝小姐你也看得出來,我們老闆為人雖然不怎麼樣,性格又差,還經常耍酷,但是俗話說得好,一個滿身缺點的人身上多少會有一兩個優點意思意思。”

謝靈羽滿頭黑線:“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告訴謝小姐,我們老闆雖然乏善可陳,但是總算還是有點起碼的良心的,如果真的跟女人發生了什麼什麼,怎麼也不會不負責任的。”方希其說得信誓旦旦,“所以當然,如果謝小姐跟老闆先有個這個再有那個,老闆就不好不認帳了嘛。”

謝靈羽聽得兩頰飛紅,眼裡卻隱隱閃著期待,嘴上嬌嗔:“你胡說……胡說什麼?女孩子怎麼可以……可以這個那個?”

謝靈羽本就長得嬌俏,這一嗔一笑,說不出的風情迷人,方希其忍不住又在心中含恨:好白菜都跑去給豬拱啊拱。

“咳。”方希其用拳頭捂住嘴乾咳一聲,“謝小姐是大家閨秀,當然不會這個那個,但是如果是老闆自己要這個那個……”

“賀歸怎麼可能自己要……要……”謝靈羽打斷他,臉上紅得像要燒起來一般,“他連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說到這個,眼中又暗暗含恨。

“唉,這個你就不懂了。”方希其一臉“我懂他”的表情,“老闆這個人是面冷心熱,你別看他好像平時跟座冰山似的,說不定他心裡早就熱情如火,只是他害羞內斂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他邊說邊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片雞皮。

“你說的是真的?”謝靈羽又是懷疑又是期待。

“是不是真的,試一下不就知道了。”方希其一臉壞笑。

“怎麼試?”

“有句話叫做——酒後吐真言。”方希其“嘿嘿”笑道,還有一句話叫做——

酒後亂性。

當然,這一句,他是在心裡偷偷說的。

 

 

 

 

5、狗仔有陰謀 ...

 

 

這一天,賀歸外出收賬回來,就看到自家客棧張燈結綵,賓客盈門,自己的寶貝兒子賀破曉穿著一身可愛的虎皮裝站在門口朝著上門的客人傻笑不止,引得一幫大娘大神上前猛捏他白白嫩嫩的雙頰,而剛來沒幾天的店小二方希其站在門邊一邊敲鑼一邊大喊:“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今天靈犀山莊謝大小姐包下本店辦生日宴,所有上門賓客酒水全包,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快來喂快來喂,酒水有限,喝完為止……”

路過的行人聽說酒水全包,果然紛紛上門,悅來客棧裡擠得水泄不通。

賀歸本來就面癱,見狀臉色又暗了幾分:“方希其。”

方希其其實早就見到他了,不過見他臉色難看故意裝作沒見到,此時聽見叫他才屁顛屁顛上前去:“老闆,你回來啦。你看你看,謝大小姐包下我們客棧,還包了全部酒水,哎喲喂,今天我們光酒水就可以賺不少……”說著眼珠滴溜溜轉了轉,“你看,今天這麼喜慶,我們是不是搞個員工分紅什麼的?”雖然說他到現在跟那些銀子銅板還混得不熟,但是money可愛,不分古代現代,他這輩子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穿回現代,萬一回不去的話,多儲點錢才是正道啊。

對了,還要留一封家書給自己的子孫後代,告訴他們將來一定要早早買房啊!

“這是誰的主意?”賀歸瞟了一眼被當成吉祥物參觀的賀破曉,眼神冷了幾分。

“呵呵~”方希其額頭冒汗,臉上卻很鎮定,“這什麼話啊,謝小姐不是我們客棧的常客嗎?她想在我們客棧辦個生日宴很正常的嘛,再說這賺錢的生意上門,哪有人會往外推是不是?”說完忙朝著店裡大喊一聲:“謝小姐,我們老闆回來了,不是說敬酒嗎?快來呀。”

謝靈羽早就在店裡等著,聞言忙端著酒跑出來,遞給賀歸:“賀大哥,我敬你?”

賀歸睇了謝靈羽手上盛得滿滿的大碗公一眼:“何事敬我?”

謝靈羽臉上飛紅,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希其忙接道:“那個,謝小姐在我們客棧辦喜宴,敬老闆一杯是情理之中的嘛。”

謝靈羽忙附和地點頭。

賀歸無言地看著那一“杯”,臉上似笑非笑:“那我便喝了這杯。”說罷也不廢話,接過大碗公一飲而盡,隨即跨進店裡。

方希其自然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見他走進店裡,立刻敲了一下手上的銅鑼,扯開嗓子喊道:“各位來賓,我們老闆回來了,今天這麼喜慶的日子,大家不如都來敬老闆一杯吧。”

店裡那些等候多時的群眾演員立刻一擁而上,人手一“杯”佳釀,紛紛將賀歸圍住,嘴裡叫著:“賀老闆,喝一杯。”

方希其看著賀歸明顯不耐煩的臉色,心中暗爽,幸好他早有準備,讓謝靈羽請來一幫臨時演員,專門負責灌酒,這下就算賀歸千杯不醉也抵不住這一大碗一大碗的烈酒。

方希其正在心中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拍手叫好,就聽到賀歸幽幽說道:“既然要敬,不如連我的夥計一起敬,方希其,過來一起喝幾杯吧。”

難道他想抱團死?

方希其囧囧地走過去,喝就喝嘛,反正他跟謝靈羽早就安排好了,就算等下自己醉了,謝靈羽也會將事業進行下去的。

謝靈羽找來的那幫人果然兇狠,看似清澈如水實則猛烈如火的酒一碗一碗遞過來,娛記在二十一世紀也是多應酬的職業,因此方希其自認酒量還是不錯的,但一般也是香檳和紅酒,哪裡像現在這樣,高純度的白酒論碗來,沒兩碗下肚,他就開始架不住了。

眼前白花花,隱約剩下賀歸清秀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龐。

“唉,你說……你說你這麼好看,不去做明星……真是浪費……浪費了。”方希其說話開始大舌頭起來,但是他自己毫無所覺,笑嘻嘻地摸上賀歸的臉頰。

賀歸雙目微微一眯,一把將方希其的爪子拍開。

“嘶——”賀歸力道不輕,方希其吃痛地吸了口氣,嘟嚷道:“那麼小氣……小氣幹嘛,又不是娘們,摸一下會死啊?”

說罷又笑嘻嘻地蹭上前去,討好地道:“美人兒~我……我給你講個笑話——小明喜歡小紅,想去摸小紅,然後小紅不讓,小明就說‘摸……摸一下會死啊?’然後……小紅就讓小明……摸了……摸了一下,然後……嘻嘻……小紅就死了。”

謝靈羽滿頭黑線地看著方希其開始胡說八道,心中已經咬牙切齒:“這個方希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店內因為方希其那個所謂的笑話溫度驟降,只有肇事者依然興高采烈,笑眯眯的撞了撞賀歸,道“帥哥,給簽個名嘛,等你以後紅了,我就發……發達了。”

謝靈羽不敢置信地看著方希其竟然當眾開始脫起衣服來,邊脫還邊道:“就簽……簽背上吧,嘿嘿,以後哪個女的想看簽名,就得跟我……嘿嘿嘿嘿!”

“唉,這衣服怎麼這麼難解……”方希其拉扯了半天沒扯下衣服,又哆哆嗦嗦地去摸腰帶。

“你,你給我住手。”謝靈羽滿臉通紅地沖上前去,一把扭住方希其的手腕。

“你,你放手……”方希其疼的直齜牙,想把手抽回來又不是謝靈羽的對手,“快放……疼……疼……”

話音未落,忽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謝靈羽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賀歸,仿佛方才出手打暈方希其的人不是他一般。

“賀大哥……”謝靈羽心虛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見賀歸一把拖過方希其道,“他醉了,我帶先去休息。”

 

“渴……”半夜,方希其迷迷糊糊地醒來,覺得喉嚨像被火燒了一樣,“水……水……”

他的頭還有點暈,搖搖晃晃地起身想下床倒水,忽然身體一僵,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軟軟的,好像是人的身體?

屍體?

方希其腦袋一熱,嚇得魂不附體。

不對,是熱的。

再摸摸,確認一下。

方希其正準備上下其手,忽然那身體自己慢慢動了,像是不舒服地轉了個身,還發出輕輕的哼聲。

(#‵′)靠,是女人!

方希其正想搖醒那個人問清楚,就聽得那人猛地坐了起來,失聲大叫:“啊——”

竟然是謝靈羽。

“你你你……”謝靈羽一把將頭昏腦脹的方希其推下床去,大叫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個是我想問你的吧!

方希其忿忿地站起來,因為宿醉的緣故身體還有些搖晃。

“大小姐,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方希其在黑暗中聽著化身咆哮姐的謝靈羽的叫聲,腦袋嗡嗡嗡直響。

“冷靜……冷靜你個頭啊!”謝靈羽叫道,“方希其,我要殺了你!”

謝靈羽說罷氣勢洶洶地起身就要去找她的大刀。

“喂喂喂……別亂來啊……”方希其見狀雙腳直抖,正想著該怎麼逃出去。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以及嘈雜的人聲。

“大小姐,你沒事吧?”

門猛地被推開,淩悲雲拿著蠟燭跨了進來,身後還有客棧的其他夥計,正好奇地往裡面張望。

黑暗被蠟燭的火光點亮,方希其這才看清自己和謝靈羽竟然都只穿著裡衣。

一瞬間,方希其想起無數肥皂劇偶像劇古裝劇宮裝劇各種劇中最喜歡用的情節——女二號趁著男主角喝醉之際脫光自己睡在一起,等男主角醒來再賴給他,逼他許下婚姻承諾。

(#‵′)靠,要不要這麼狗血啊?

再說,雖然他是有著男主角的外貌氣度才華沒錯,但是按計劃,謝靈羽應該是灌醉賀歸再賴給賀歸才對啊,怎麼會變成他?

難不成謝靈羽這麼快就被他的風度迷倒改變心意變成想要逼他就範?

方希其還在發散著思維,謝靈羽已經借著燭光找到了她的大刀,雙眼通紅地準備撲向他:“方希其,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方希其猛地回過神來,嚇得拔腿就往門外跑:“大小姐,我是無辜的!”

淩悲雲適時抓住謝靈羽的手腕將她擋下:“大小姐,請冷靜。”

謝靈羽奮力想要掙開淩悲雲的鉗制,奈何淩悲雲抓得緊,硬是沒被她甩開:“淩悲雲,你放開我,我要跟方希其同歸於盡……你放手!”

淩悲雲看著謝靈羽,昏暗的火光令他的臉色晦暗不明:“大小姐,事情還沒搞清楚,還是等屬下查清楚了再做決定吧。”

謝靈羽頹然鬆開手中的大刀:“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查的?難道還不夠丟臉嗎?”

 

 

6、侍衛哥哥緊迫盯人 ...

 

 

“咚咚咚咚……”

方希其用力敲著賀歸的房門:“老闆,江湖救急,快開門啊!”

不一會,賀歸披著薄外衣開了門,臉色不悅:“別吵,破曉在睡。”

方希其哭喪著臉道:“老闆,我錯了,我不該慫恿大家灌你酒,可是你這麼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賀歸雙手抱胸,面色不變:“我做什麼了?”

方希其一臉“我都知道了”的表情:“老闆,這種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賀歸道:“我不知。”

“行!”方希其想不到賀歸竟然油鹽不進,猛地一拍門柱,道:“你是影帝,你最行,行了吧,你贏了~行了吧。(#‵′)靠,賀boss,你玩我就算了,你玩人家姑娘算什麼?你們古人不是最看重名節的嗎?你這樣做,人家姑娘以後怎麼做人,你不喜歡她,也不能讓人家嫁不出去啊!”

方希其一邊咆哮一邊在心中為自己喝彩,好演技!好臺詞!以前那些古裝劇沒白看,他就不信賀歸真的鐵石心腸,可以無動於衷。

奈何他的賣力演出並沒有得到觀眾的捧場,賀歸雙手抱胸,輕飄飄地說道:“你跟她成親不就行了。”

方希其一臉控訴地看著賀歸,對他的冷漠感到不可思議,須臾,他臉上露出得出得逞的奸笑:“老闆,你承認了是吧,果然是你搞的鬼啊?”

賀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方希其得意道:“我從剛剛到現在都沒說過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我跟謝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真相只有一個——”

方希其瞪著賀歸,儘量讓自己的眼神犀利起來:“兇手就是你。”

賀歸嘴角輕輕一勾:“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方希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賀歸臉色暗了下來:“你再繼續吵下去,我就把你拎去交給淩悲雲。”說罷關門轉身,留下方希其一個蕭瑟的身影在門外徘徊。

房裡傳來賀破曉嫩嫩的童音:“爹爹,是誰啊?”

“是只小狗狗,快睡。”

方希其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這娃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引以為傲的狗仔身份了--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方希其垂頭喪氣地打開自己房門,就見淩悲雲搭好弓箭站在門外,箭頭正對著自己。

“淩大俠!有話好好說,你知道有多少女主角就是不聽男主角解釋才會跟男主角分開的嗎?你知道有多少明主就是輕易相信表像才誤殺忠良的嗎?你知道……”

看著淩悲雲越來越冷的眼神,方希其識相地把未竟的話語都吞下肚子去,道:“淩大俠,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用眼神給我壓力。”

淩悲雲看著他,一字一頓:“跟小姐成親。”

“你開什麼玩笑……”方希其話音未落,就發現淩悲雲不是在開玩笑,一支冷箭“颼颼”地擦過他的耳邊,正好插在他的床頭上。

“你答不答應?”

 

“賀老闆,我錯了,你救救我吧,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的。”方希其可憐兮兮地抓住賀歸的手,眼角瞄著在正堂喝茶,眼睛卻一直緊盯著他的淩悲雲,“他根本就是個跟蹤狂,他怎麼可以這樣,我走到哪他跟到哪,連上茅廁他都要在外面把風,我快受不了了。”

賀歸淡定地把手抽回來,連眼睫毛都沒抬一下,繼續理自己的帳本,道:“關我什麼事?”

方希其用受傷的小眼神控訴他:“你怎麼可以說不關你的事?你怎麼說得出口?”

賀歸抬起眼。

方希其緘口:“既然你說不關你事,那就應該真的不關你事吧!”

忿忿地離開櫃檯,方希其又跑到後面去找正在樹蔭下練大字的賀破曉,淩悲雲不出意料地跟了過去,不過只是遠遠看著,沒有上前去。

“破曉,嗚嗚~~~”方希其淒淒慘慘地拉過賀破曉沾滿墨水的小嫩手,可憐巴巴道,“破曉,萬惡的舊社會太黑暗了,都不把人當人看,哥哥我這條小命從穿到這裡來那天起就無時無刻不飽受威脅啊~~~

賀破曉早就習慣方希其動不動就說一大堆他聽不懂的話,也沒怎麼理會,眨巴著圓碌碌的眼睛看他,道:“希其哥哥,悲雲哥哥在看你。”

方希其背脊一涼,一臉悲戚:“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破曉,你跟哥哥好不容易見一面,就能不能別提恐怖的東西了。”

賀破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們不是每天見面嗎?”

方希其瞪他,須臾又道:“破曉啊,你跟淩……悲雲哥哥比較熟,你說他為什麼老跟著我不放啊?”

賀破曉眼睛眨呀眨:“希其哥哥,你不是說別說恐怖的東西嗎?”

方希其道:“淩悲雲是恐怖的東西嗎?是嗎?他是東西嗎?”

賀破曉年紀小,還不懂是不是東西這個命題的高深之處,傻乎乎地跟著方希其的思路走,道:“嗯,悲雲哥哥不是東西。”

方希其得到想要的答案,這才心滿意足地接下話去:“破曉啊,你說悲雲哥哥人模人樣,又武功高強,你不是說他是什麼‘江湖第一箭手’嗎?這樣的人才,自立門戶多好啊,幹嘛非得要跟著謝靈羽來找我晦氣呢?”

賀破曉搖了搖小腦瓜,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道:“悲雲哥哥一直都是跟著謝姐姐的,以前我看過有人來找悲雲哥哥自立門派,不過都被他拒絕了,所以江湖上有人說‘收徒當收淩悲雲’,忠心耿耿,無怨無悔。”

方希其聽得眉頭直皺:“他不會是暗戀靈犀山莊的莊主吧?”

賀破曉一臉迷惑:“可是靈犀山莊的莊主是謝姐姐的爹爹,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嗎?”

當然可以,而且在腐女眼裡,男男才是天經地義,女人最好全部消失。

方希其想起以前報社那幫女人,嘴角直抽。

忽然,他靈光一閃:“我明白了!”

賀破曉歪著腦袋看他,不明白他明白了什麼。

方希其“嘿嘿”得奸笑兩聲,拍拍賀破曉的腦袋,道:“破曉,看哥哥的表演!”說罷捋捋袖子,昂首挺胸地走向淩悲雲,一臉的威武不能屈,道:“淩悲雲,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要求,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

淩悲雲笑眯眯地抓著一支箭用箭頭抵住他的喉嚨。

方希其的宣言戛然而止,“咕嚕”吞了口口水,道:“我決定答應你,跟謝靈羽成親。”

淩悲雲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真的?”

方希其拍拍胸脯:“當然!”

 

 

7、誰真心,誰假意 ...

 

 

“方希其,誰准你擅自做決定的?”謝靈羽怒氣衝衝地扛著刀跑到院子裡,紅著眼眶沖正在掃院子的方希其大喊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本小姐成親。”

方希其內心翻了個白眼,臉上卻笑眯眯地,停下手上的工作,一本正經道:“我們不是睡過了嗎?”

謝靈羽臉上紅得像要燒起來一樣,分不清是羞的還是氣的:“我不要,我才不要和你成親。”

方希其擺擺手:“我也不想,可是我們都睡過了,你就算不嫁給我,也不會有人想要你了吧。”

這下,謝靈羽幾乎要哭出來了,拿刀的手也顫顫巍巍發起抖來。

方希其暗暗在心裡計算著時間,果然,沒多久,就見跟屁蟲淩悲雲跟了上來,道:“小姐,請不要任性。”

“你除了讓我不會任性還會什麼?”謝靈羽氣不過地將大刀揮向淩悲雲,

淩悲雲輕輕一閃,避開大刀,笑道:“自然是保護小姐,不要讓小姐做出傻事來。”

謝靈羽已經氣得不想再跟他說話,甩下一句:“我當初挑了你做侍衛還不夠傻嗎?”便氣呼呼地跑掉了。

方希其見警報解除,磨蹭著靠近淩悲雲,道:“淩大俠,謝小姐這麼不情不願的,這婚事能成嗎?”

淩悲雲拍拍他的肩膀:“自然沒問題。”

方希其“嘿嘿”笑道:“也是,這事要傳出去,恐怕也由不得謝小姐做決定了,我要是不娶她,怕是也沒人會要她了……”

淩悲雲拍他肩膀的力道猛地加大,眼神也瞬間淩厲起來:“大小姐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再說小姐要真不喜歡你,一刀殺了你便是了……”

方希其打了個冷噤,退開兩步道:“你開玩笑吧,我死了,誰娶謝小姐?”

淩悲雲道:“自然會有人願意守護小姐一生。”說罷大步往謝靈羽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一走,方希其臉上的畏縮之色盡去,托著下巴喃喃自語:“果然是這樣啊~

這時,賀歸剛好從房裡出來,準備出去大堂,方希其忙一溜小跑上前去,道:“老闆,起來啦。”

賀歸輕哼一聲算是回答。

得瑟!

方希其內心偷偷鄙視他一番,又道:“老闆,麒麟鎮裡最好的妓院……咳,胭脂地在哪裡啊?”

賀歸微微驚訝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和謝靈羽成親了嗎?”

方希其搖頭“唉~“了一聲,道:“就是這樣,才要趁著成婚前趕快去開心一下嘛。”說著擺出一臉的悲戚,歎著氣道:“這也許是我人生最後的狂歡了,以後,我就要成為一個忠於家庭,忠於妻子的丈夫……唉,紅袖添香的日子將永遠離我而去,大刀將陪伴我度過餘生,我……唉,所以說,要死也要吃飽死,老闆你說是吧!”

賀歸似笑非笑:“就怕你沒吃飽,淩悲雲就讓你直接死。”

方希其臉上故作恐懼,眼裡卻一點害怕的神色也沒有,道:“老闆,你不會告密吧!”

賀歸不說話。

方希其嘿嘿地把手勾搭到賀歸肩膀上,道:“大家好兄弟,講義氣,老闆一看就是有情有義的人。”

“有情有義?”賀歸不置可否撥開方希其的爪子,並不接茬。

“說啦說啦。”方希其並不介意賀歸的嫌棄,反而沖著他擠眉弄眼。

賀歸看了他一陣,終於緩緩道:“胭脂巷,滿堂香。”

 

胭脂巷,也就是二十一世紀俗稱的紅燈區,它原來並不叫胭脂巷,而叫金鱗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被青樓勾欄霸佔,時人曰之:“麒麟鎮內金鱗弄,滿巷胭脂滿袖香”,是以被稱為胭脂巷,慢慢地原來的名字反倒沒什麼人提起了。

方希其自然是不知這一段歷史,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找到滿堂香。

滿堂香是胭脂巷最負盛名的青樓,莫說麒麟鎮,即使是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滿堂香的老闆金五娘據說是早年武林富商何榮喜的小妾,素有“江湖水芙蓉”之稱的大美人春風笑,後來何榮喜被當時令人聞風喪膽的,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稱的殺手賀輕衣所殺,春風笑得了些家產,便到了麒麟鎮隱姓埋名,做起了煙花生意。因著何榮喜原也是武林中人,春風笑年輕時更是武林俠少競相追逐的對象,因此在江湖上左右逢源,倒也做的順利,幾年下來,便成了麒麟鎮裡最大的青樓,許多人經過麒麟鎮,都免不了要來一番。

當然,關於金五娘就是水芙蓉春風笑的傳說,江湖上的人也都是口口相傳,並無人可證實,而金五娘本人雖說能言善道,左右逢源,輕易卻並不露面,因此更加無法撲朔。

當然,這一段傳奇方希其也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以他的職業本能,怕是要刨根究底,挖出金五娘祖上八代,近親五代才肯甘休。

方希其來滿堂香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找滿堂香的頭牌娘子蒲草。

滿堂香可以成為胭脂巷的霸主,除了金五娘的名頭,最重要是還是堂子裡令人流連忘返的美人嬌客,鶯鶯燕燕。

當然,這些隨便哪家青樓都有,要想成為這一行裡的翹楚,就要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滿堂香的特別之處在於“香”,金五娘不知是哪裡得了製造香料的秘方,每個進到滿堂香的女子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以香料與花瓣沐浴,因此滿堂香裡滿室幽香不說,堂裡的娘子更是個個身上帶有異香,令恩客一聞難忘,一來難返。

而頭牌娘子蒲草的不同之處反倒是因為她“不香”。

據說,當日蒲草被人賣來滿堂香,金五娘看了一眼,便下令不准蒲草以香料和花瓣沐浴,說她“渾然天成,無需雕琢”,更是為她取名為極樸素的“蒲草”二字。

果然,幾年之後,蒲草憑著渾然天成的清麗自然,出身污泥卻濯清漣不妖的氣質名聲大振,加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頓時成為滿堂香的招牌,文人騷客,江湖俠少聞風而至,個個以能與她結交為榮。

蒲草雖出身風塵,卻潔身自好,只賣藝不賣身,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者,多為才子英俠,鮮有空有金錢而無內涵者。而她貴為滿堂香頭牌,也從不自恃身份,一貫親和,人緣極佳。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方希其帶著一種“終於可以見識一下傳說中古代人的花魁“的雀躍心情一路到了胭脂巷。

一進胭脂巷,果真是滿巷胭脂滿袖香,沿街歌樓瓦肆,紅袖如雲,胭脂如花,鶯歌軟語滿耳,美人如玉滿眼,當真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天敵。

在偉大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種皮肉生意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雖然也有“十萬小姐赴嶺南,百萬嫖客下東guan”的東方紅燈區,也有專供高官富商娛樂的天上人間,但那畢竟都是私地下偷偷來的勾當,上不了檯面。

哪裡有現在這麼光明正大,這麼……讓他小鹿亂撞!

方希其摸摸嘴角邊的口水,趁機摸了兩把那些姐兒伸過來的玉手。

滑,真滑!

一邊吃豆腐一邊走到了滿堂香大門前,滿堂香的門面顯然比它的名氣要低調一些,甚至還不及周圍其他的青樓來得氣派。

但是方希其一進去就發現它的特別之處,首先,人很多,起碼比其他地方多兩倍以上,可以說是座無虛席,其次,香,淡淡的幽香似有若無地縈繞在大堂裡,讓人心神俱醉。

並且,此處的客人的素質顯然要比其他地方高上一些,明顯的特徵便是儒生打扮的年輕公子很多,並有一些江湖氣息濃重的人,不過個個都顯得很文雅,並不見草莽魯莽行徑。

方希其一進大堂,便有一名富態的老鴇上前來:“這位公子,看你面生的,第一次來吧,來,讓媽媽給你介紹幾個漂亮懂情趣的姑娘。”

方希其囧囧地看著老鴇比自己粗了兩倍的腰身,想著為什麼這裡反而是老鴇一點都不脫俗特別,反而有更加俗豔的趨勢。想歸想,臉上半點不漏,笑道:“我想找蒲草小姐。”

 

 

 

8、花魁竟然是偽娘 ...

 

 

老鴇一聽方希其要找蒲草,香帕輕輕地遮住嘴角笑道:“公子,每個來這裡的人都想見蒲草,蒲草可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

方希其露出一個“我懂”的笑,這種情景他電視上見多了,不得不說,這些聲色場所的營業宗旨是自古至今從未變過,便伸進袖兜裡摸了摸,摸出幾個銀子來,有些心疼的放到老鴇的手心裡。

老闆看著手上那幾個打發丫鬟都不夠的碎銀,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扯著嗓子叫道:“你當我們這裡的做善事的啊?就這幾個銀子,別說蒲草,就是這裡的丫鬟你也別想摸一下……”

堂裡的賓客花娘聞聲紛紛望過來,方希其頓感尷尬無比,他自然知道這些場所的花銷不會少,但是他確實也沒幾個錢,心裡正盤算著該怎麼解決目前的困境,就聽得二樓傳來一聲沉沉的聲音,道:“媽媽,你讓他上來。”

堂中賓客紛紛抬頭,人群中頓時響起竊竊私語之聲,有的人則直接喊了出來:“是蒲草小姐……”

“蒲草小姐,見我一面吧……”

方希其抬頭,就見二樓走廊處,一名宮裝少女倚欄而立,她長得很高,纖瘦修長,一襲紗衣襯得她身段嫋娜,膚如白雪,但見她五官深邃,精緻細膩,眼睛雖然是單眼皮,但是眼波流轉,煞是動人,加上唇角含笑,果真如清風拂面,讓人沉醉。

方希其心中不由嘖嘖讚歎:“果然是美女啊美女~”雖然是資深媒體人,又在娛樂圈打滾多年,見過的美人明星不計其數,但那些都太商業化,雕琢的痕跡太明顯,不像蒲草,渾然天成,讓人由衷讚歎。

只是,感覺有點眼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

方希其摸著下巴想,也許美人都是相似的。

老鴇雖然是滿堂香的負責人,但是在滿堂香裡,蒲草顯然是除了幕後老闆金五娘之外最說得上話的人,她既然開口,老鴇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客客氣氣地把方希其請上樓去。

方希其進了蒲草的香房,就見房裡輕紗紅幔,蒲草端坐桌前,悠悠地逕自喝著酒。

“嘿嘿。”方希其乾笑兩聲,道:“蒲草小姐,久仰大名。”說罷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在她的對面坐下。

蒲草笑盈盈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眼波如水,簡直要讓方希其溺死在裡面,她斟了杯酒推到方希其面前,道:“你也一樣,神手方,久仰。”

“好說好說。”方希其笑呵呵地端起酒來一飲而盡,下一刻,一口酒猛地噴了出來,幸好蒲草早有準備,一把香扇擋住了噴來的酒水。

方希其猛地咳了好幾下,才定下來,震驚地看著蒲草道:“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原來真是你啊,我還以為只是長得相似的人呢~”蒲草淡定地搖著小扇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方希其:“明星殺手,狗仔之王,曾經一舉揭開娛樂圈‘陪酒門’,扳倒當時的流行天后陳欣莉,差點被陳欣莉的經紀公司封殺的狗仔大神,只要在娛樂圈混過的人,誰敢不認識?”

最初的驚訝過後,方希其已經慢慢冷靜下來,將思路理了一下,道:“你也是穿過來的?”

蒲草搖了搖扇子,點點頭。

“親人啊~”方希其激動地撲上前去一把抓住蒲草的手,只差沒有淚流滿面了,“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老鄉啊,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要和偉大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永遠告別了呢?你是怎麼穿過來的,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穿回去?娛樂圈啊,我要回娛樂圈,我要去挖八卦,我不要過這種日子了……”

蒲草看著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方希其,淡定地撥開他的手,道:“要是回得去,我會在這裡做雞?”

方希其被蒲草彪悍的用語震了一下,悻悻地坐回自己的位子,臉上難掩失望,道:“還以為可以回去了呢。”

又問:“對了,你到底是誰?”

聽她說話的語氣,應該也是娛樂圈的人,可是如果是娛樂圈的人,他絕對不可能不認識,作為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狗仔之一,方希其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蒲草看著他,眼神幽幽的,許久,緩緩道:“阮紹民。”

“你是阮紹民?”方希其震驚地睜大了雙眼,恨不得在眼前這個清秀佳人的身上瞪出兩個洞來。

阮紹民,曾經的娛樂圈神話,當年趁著娛樂圈刮起纖美型少年風之時趁勢出道,並一舉走紅。兩年間拍過三部電視劇,部部大紅,出過四張專輯,張張大賣,被稱為娛樂圈的明日之王,聲勢尚在同期出道,後來成為天王巨星的陳曦西之上。

如果不是後來阮紹民在拍攝電影爆破場景之時不甚被炸得屍骨無存,只怕今日的娛樂圈主宰就不是陳曦西了。

難道說,當年阮紹民並不是被炸得屍骨無存,而是和方希其一樣,被炸到了古代。

阮紹民剛出道的時候,方希其也才剛剛進入傳媒界,當時還是小菜鳥的他曾被派去採訪同樣還是小菜鳥的阮紹民,那時候他就有預感這個纖細俊美的少年一定會大紅大紫,果然不到兩年,阮紹民迅速崛起,只是沒想到出了意外。

現在想來,人生的際遇有時真是奇妙,誰能想到,同樣已經成為娛樂界大神的兩個人,竟然以這樣的形式在古代見面了。

“難怪看起來那麼眼熟了!”方希其無限唏噓地看著阮紹民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眉頭:“可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難道那場爆炸把他的小jj也炸掉了,不然幹嘛一副娘娘腔的打扮?

阮紹民歎了口氣,緩緩講起了自己在古代的經歷。

原來他當初因為一場爆破失誤,穿越到了古代,那時他還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又長得纖秀柔美,一到古代就被誤以為是女子,人生地不熟的他被一個無良人販騙到了滿堂香,賣給了滿堂香的老鴇。

等老鴇把他帶給滿堂香的老闆金五娘,金五娘一眼就看出他是男子身。但是金五娘不甘一筆銀子打了水漂,又見他長得比女子還要更加精緻,便動起了其他念頭,一句“渾然天成,無需雕琢”免去他與其他賣入滿堂香的女子一樣要以香料沐浴的規矩,實際上卻是為了瞞住他的真正身份。

而阮紹民天生不愧是天生的天皇巨星,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註定成為眾人的焦點。不到兩年,男扮女裝的阮紹民便成為滿堂香的活招牌,而那句用來隱瞞他性別的“渾然天成,無需雕琢”也伴隨他的花名越傳越遠。

“所以,你不接客,並不是所謂的‘賣藝不賣身’,而是因為……你是男人?”方希其頓覺世界觀被顛覆了,他心中風格高潔的青樓花魁啊,那些為了生計不得不淪落風塵,但寧死也要保住自己貞潔的傳奇女子們啊,你們不賣身的真相——不會也是這樣吧?

阮紹民翻了個白眼:“我不賣身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賣,不然憑老子的本事,就算是男人,照樣大把男人巴巴地送上門來。”他邊說邊豪放地把一隻腳翹到椅子上,順手拿起一個梨子吃了起來。

方希其目瞪口呆地看著方才還一派優雅的美少女一下子變成粗魯不堪的男子,還是在他穿著女裝的情況下,玻璃心頓時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說起來,你怎麼也到這個時代來了?”阮紹民一邊咬著梨子一邊問方希其。

方希其便把自己經歷講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啊~”阮紹民隨手把吃乾淨的梨核扔掉,又問道,“那你跑來滿堂香做什麼?叫雞,也對啦,這個時代的女人比較保守,一般不會隨便跟人家419,確實需要來這種場所‘抒發抒發’?”嘴裡說得隨意,臉上卻難掩鄙視之色。

方希其無語地看著這個以優雅高傲貴公子形象在現代走紅,現在又以清純秀麗在古代出名的大明星滿口粗俗不堪,也是忍不住“嘖嘖”感慨,娛樂圈的水真深啊。

要是他還在傳媒界,一定要好好地把這個傢伙的真面目揭露一番。

可惜,假設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方希其的假設沒有成立,所以只好和這個唯一的與他感同身受的人同舟共濟,邊想邊無奈地附到阮紹民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9、愛就說出來 ...

 

 

“喲,這位公子,第一次來吧,看你面生的……”老鴇“咯咯”笑著要去拉淩悲雲的手,被淩悲雲巧妙地避開了,“不知道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你儘管說說,媽媽給你找來。”

淩悲雲笑道:“我想找蒲草小姐。”

老鴇臉上顯出為難的神情:“哎喲,不巧啊,公子,我們蒲草現在有客呢。”

說到這個,老鴇就一陣痛心疾首,她實在不明白,那個叫方希其的窮小子自那日見過蒲草之後,便天天來找她,蒲草也奇怪,原來要見一面難如登天的花魁小姐竟然每次必見,而且一見面兩個人就關在房裡,一關一個晚上,有時夜了方希其還會直接在蒲草房裡過夜,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但是,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方希其從來都不付錢!

他當滿堂香是什麼?是善堂嗎?

老鴇每次見他都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死他,但是蒲草開了口,她也只好認了,還要忍著心痛拒絕其他上門的有錢大爺。

比如眼前這一位,英俊帥氣不說,重點是長著一張有錢人的臉啊。

老鴇咬著小手絹心裡直淌血。

淩悲雲並沒有退步,而是微微一笑,拿出一張大面額銀票塞到老鴇手上,道:“煩請媽媽代為通傳一聲,就說我是方希其的朋友。”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這才是來找蒲草該有的樣子。

老鴇看著銀票上“一千兩”三個字,內牛滿面道:“公子請稍等,我這就去給你通報一聲。”

沒想到這一次蒲草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打發掉來求見的人,而是很爽快地讓老鴇把淩悲雲帶到她房裡。

淩悲雲到蒲草房裡時就見滿堂香的當家花魁正衣衫不整地喂同樣衣衫不整的方希其喝酒。

方希其一見他,立刻笑嘻嘻地靠上去道:“兄弟,你來啦,來來來,今晚我們一起不醉無歸,等我和謝小姐成了親,這種快樂日子可就沒什麼機會過了。”

“看來你很捨不得這種‘快樂日子’。”淩悲雲笑著接過方希其手上的酒。

“那是,男人啊,誰不留戀美人恩呢?再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你說我這麼快趕著去死都是為什麼啊?”方希其不勝惋惜地踱著步子回到阮紹民身旁,手掌色兮兮地往阮紹民半露的肩膀上搭去。

只是他的手還沒碰到阮紹民,就見淩悲雲手一揚,手上的酒杯猛地飛過來撞到他的手上。

“啪嗒”一聲,酒杯落地,四分五裂。

“啊——靠——”方希其驚叫一聲,不停地甩著手,痛得齜牙咧嘴,“淩悲雲,你幹什麼?”

淩悲雲笑容不變,眼色卻冷得不能再冷:“方希其,你要是再敢出來花天酒地,那個酒杯就是你的下場。”

他明明是帶著笑容說話,語氣也再溫和不過,但是卻讓方希其狠狠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哎喲我說這位公子~”阮紹民攏攏自己的髮髻,風情萬種地朝他拋了一個媚眼,道:“你管得未免也太寬了吧,你自己要是不喜歡我們這地方可以不來,怎麼能攔著別人不讓人痛快的呢?”

淩悲雲笑眯眯道:“蒲草小姐,你有所不知,方希其就快與我們小姐成婚了,成婚前跑來尋歡作樂,傳出去對大家都不好。”

阮紹民翻了個白眼,道:“來滿堂香裡的人,成了親的大有人在,家裡三妻四妾的也不在少數,人家個個都來得,怎麼方公子這親還沒成,反倒來不得了?你家那位小姐,要真管這麼緊,我看這親不成也罷。”

淩悲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這事,只怕不是方希其說了算,自然也不是蒲草小姐說了算的。”

說罷上前一把扣住方希其的肩膀要把他拖走,方希其“哎呀”一聲要掙扎,卻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了。

阮紹民臉色一冷:“淩公子,你難道想從我堂裡強行把人帶走。”

淩悲雲不看阮紹民臉色,只道:“蒲草小姐,得罪。”

阮紹民氣極,喝道:“知道得罪就給我放手。”他本是男兒身,雖然聲線比較柔和,加上平時刻意壓低,聽起來低沉動聽,但這樣一喊,倒是很有威懾力。

但是淩悲雲也不是省油的燈,連正門也不走,直接拖著方希其推開房間窗戶,準備跳窗離開。

蒲草在古代待了幾年,見識過各種武林高手,也知道自己這種穿來的體質很吃虧,完全學不了古代的輕功氣功各種奇奇怪怪的武功,但是他也琢磨出一套對付高手的方法,當下扯下自己的紗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搶在淩悲雲前面奔到窗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非禮啊 ~

正所謂花魁娘子一聲喊,各路好漢來相幫,滿堂香裡的客人多少是沖著蒲草的名頭來的,這一聽竟然有人想強行非禮她,那還了得,不一會便有一幫武林人搶在前頭沖了上來,急吼吼踢開房門。

“蒲草小姐,我們來啦~

“是哪個小兔崽子,竟然敢動蒲草小姐?”

淩悲雲面帶微笑看著闖進來的各人。

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是靈犀山莊的淩悲雲。”

一個相貌俊美,衣著華貴的青年站了出來,道:“淩大俠,你身為堂堂‘江湖第一箭手’,何以做出這樣的事?”

淩悲雲道:“我要帶走的不是蒲草小姐,而是這個小子。”說著把方希其往前一拖。

眾人面面相覷,茫然地看著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年輕人。

方希其臉色已經疼得發青,聞言立刻雙手捂臉,悲憤萬分地大喊:“你這個畜生,你連男人也不放過!”

淩悲雲顯然是被方希其大膽的言行震驚到了,眼看著圍觀人群的眼神變得曖昧起來,心裡開始琢磨要不要乾脆把他劈暈算了。

就在這時,一個紅色嬌小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鐵青著臉看著淩悲雲和方希其:“你們兩個……你們竟然真的都在這裡……”

淩悲雲看著眼眶發紅的謝靈羽,苦笑一聲:“小姐……”

謝靈羽狠狠地瞪著他,須臾,默不作聲地轉身跑開。

淩悲雲無奈地看著謝靈羽離開,眼神逐漸暗淡,留下一個苦澀的笑。

阮紹民見狀不耐煩地上前推了他一把:“你還不趕快去追她。”

淩悲雲疑惑地看著這個行為古怪的花魁,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阮紹民氣呼呼地把方希其從他手上拖過來,道:“你現在不去追她,你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

方希其也顧不得陣陣發疼的肩膀,吸著氣道:“淩悲雲,喜歡一個人就說出來,藏在心裡一輩子,自以為是地對她好,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頓了頓,又道:“說不定,會永遠地錯過對方。”

淩悲雲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們二人,像是明白了什麼,不再說話,只是朝他們拱了拱手,轉身朝著謝靈羽離開的方向追去。

阮紹民又找了一堆藉口安撫好前來“英雄救美”的人,把他們一個個打發走,這才喘著粗氣坐下喝水。

“蒲草小姐,你受驚了。”

阮紹民一回頭,就見方才出頭的錦衣公子還沒走,正彬彬有禮地向他慰問。

阮紹民立刻攏了攏滑下肩膀的紗衣,露出嫵媚不勝嬌弱的神情,款款凝眸向那公子行了個禮,道:“多謝南宮少爺關心,奴家已經沒事。”

方希其狠狠地打了個冷噤。

阮紹民臉上笑容不變,手卻伸到背後對方希其豎了個中指。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錦衣公子,阮紹民這才像散了架一樣劈開腿倒到自己的軟床上。

方希其囧囧地看著他,“嘖嘖”搖頭道:“注意形象啊,‘花魁’~

阮紹民白眼都懶得對他翻:“你還好意思說,也不看看我這是在幫誰。”

方希其兀自在他的房裡翻找起來,道:“你有沒有跌打酒啊,靠,淩悲雲那個怪力男,我的肩膀不知道有沒有脫臼。”

阮紹民道:“我這裡沒有跌打酒,你以後還是小心點,不要隨便惹那些武林人,那些練武的都不是亂蓋的,真的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會飛會跳一掌拍過去真的會爆炸的。”

“哇,這麼酷。”方希其聲音裡難掩興奮。

“酷你個頭。”阮紹民拿起枕頭扔他,“這裡不像我們那個年代有法律,現在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殺人不用償命的,你要是哪天得罪了他們,就只好自認倒楣了。”

方希其有點憂鬱。

“那在這裡生存不是很危險?”

阮紹民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好心地給他普及常識:“那倒也不是,你只要清楚現在的形勢,注意哪些人不要得罪就可以了。現在的武林格局,分為九派三莊四族,九派就是我們電視裡常見的少林武當峨眉這些百年大派,三莊是指靈犀山莊、九劍山莊和飛星莊,四族則是指武林四大家族,分別是南宮世家、上官世家、慕容世家和歐陽世家,這些門派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派,你遇到這些人避著走就是了。”

方希其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可是,我有強烈的感覺,這些名門大派中一定藏滿了恩怨情仇,是非八卦,我突然好想探聽一下怎麼辦?”

阮紹民看著眼前這個改不了吃|屎的狗仔,已經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對了,剛剛那個最後走的年輕人是誰,看你對他挺客氣的。”方希其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他就是四大家族之一南宮世家的大少爺南宮斐玉,是我的常客,這個人表面上彬彬有禮,風度翩翩,但是實際上是個花花公子,而且心胸狹窄,你見到他小心一點,千萬不要招惹他。”

方希其恍然大悟:“古代陳曦西啊~

 

 

10、真心難言 ...

 

 

且說淩悲雲追著謝靈羽出去,一路追到了麒麟鎮外,才在鎮外的十裡亭截住了她。

“大小姐,你別生氣。”夜色深沉,淩悲雲看不清謝靈羽的表情,但聽她的喘息聲知道她大約剛剛哭完。

“沒想到你也是這種人。”因為哭過,謝靈羽的聲音有些沙啞,轉身又要跑掉。

淩悲雲連忙拉住她,道:“大小姐,你誤會了,我……”卻是不知如何說下去,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去找方希其的吧,自己在謝靈羽心裡的形象固然重要,但方希其畢竟是要與她成親的人,總不好告訴她她的未來夫君還沒跟她成親就跑去喝花酒吧。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的。”謝靈羽揮開他,“你們男人都喜歡去那種地方,你不用跟我解釋。”

謝靈羽也不明白,自己聽到賀破曉說淩悲雲去了滿堂香時心裡為什麼會那麼憤怒。

這些天方希其一直都呆在滿堂香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本不喜歡方希其,雖然那晚喝醉了酒兩人躺到了一張床上,但是她也從不認為自己就必須要下嫁給他。因此對於方希其這種“不忠”的行為,她是鄙視大於憤怒的,更從來沒想過要像個潑婦一樣做出那種跑到青樓抓人這種丟臉的事情。

但是聽到淩悲雲也去了滿堂香的那一刻,她最後的理智瞬間繃斷,甚至沒有深思自己的行為是否恰當就直接跑到胭脂巷找人。

這些天來,面對淩悲雲自作主張要將他們兩人湊成一對,她心裡的怒火甚至比發現方希其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一刻還要來的猛烈,因此故意不反駁由著淩悲雲張羅。

其實內心深處,隱隱是希望淩悲雲站出來反對的,希望他會對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生氣,反對,希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些什麼。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期望都在看到淩悲雲站在蒲草的房裡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淩悲雲從小就陪在她身邊,一直忠心耿耿地守護著她,跟在她身後給她收拾各種爛攤子。其實她很清楚,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未必不可自立門戶光宗耀祖,他一直沒有離開靈犀山莊,她打從心裡認為這其中必定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心裡卻是為這種認知而感到開心的。

只是不知何時開始,她漸漸不滿足于淩悲雲只能像下屬一樣跟著她,她想得到他更多的關注,想要他的笑容只屬於她一個人。

可是他不是,他對誰都是如此,不關面對誰,面對什麼事,他永遠一臉雲淡風輕的微笑,這讓她逐漸不滿。明知道耍賴發脾氣是不對的,可是她卻越來越刁蠻,總是故意無事生非,就是想看他生氣的表情。

既然笑是大家共用的,那就讓他的其他情緒屬於她。

可是他好像永遠也不會生氣。她感到很挫折。

直到她在麒麟鎮見到賀歸。

賀歸是個特別的人,他的特別在於他不會笑,不像淩悲雲,無時不刻都在笑。

更重要的是,謝靈羽發現,當她開始像其他的少女一樣頻繁地提起賀歸之後,淩悲雲的笑變得不太自然了。

她喜歡自己的發現,來找賀歸的次數便多了起來。

漸漸地,她也分不清,自己來找賀歸,是因為喜歡賀歸,還是因為想看淩悲雲那種明明不開心,卻還要強行掩飾的笑容了。

“小姐,這次的事方希其的確做的有些不妥,我會好好教訓他,還請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淩悲雲終於還是什麼也沒有解釋,淡淡道,“你們的婚事我會儘快稟明莊主,請小姐儘快做好準備。”

“淩悲雲,你……”謝靈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麼在這種時刻他還可以想到她和方希其的婚事,“夠了,我不會和方希其成親,也不想再見到你。”

 

方希其沒想到賀歸竟然還沒睡,悅來客棧大堂還點著蠟燭,賀歸坐在櫃檯埋頭點帳。

“悅來客棧到底有多少帳可以算的?”方希其皺著鼻子走過去,隨手翻了翻櫃檯上的帳簿,“你怎麼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算帳?”嘖嘖,繁體字,還是豎著的,真難看,難怪古代的教育不發達,因為字不好學啊。

“悅來客棧在全國有十家分店,每家分店的帳目都會按月送過來。”一向少話的賀歸難得地竟然向方希其說明。

“哇~”方希其叫了一聲,原來是連鎖客棧,難怪賀歸這個面癱這麼受小女生歡迎,不是因為他帥,是因為他有錢啊!

“你今晚這麼早回?蒲草小姐沒有留你過夜?”賀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咳~破曉呢?這麼早睡啦,睡了好,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方希其顧左右而言他,不知為何,明明賀歸沒有威脅他,可是對著他感覺壓力山大啊。

賀歸收起帳本,意有所指道:“你最好也早點睡,不然你今晚就沒得睡了。”說罷拿起燭臺就往後院走去。

“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方希其莫名其妙地跟著賀歸走到後院,就見寬闊的院子中,一名紅衣女子站在銀白的月光下,手中的大刀發著森森白光,殺氣凜然。

“方希其,我要殺了你。”謝靈羽幽幽的聲音好像來自幽冥的女鬼,方希其仿佛可以看到她眼裡閃現的熊熊火焰。

“喂,美女,你冷靜一點……”方希其哆哆嗦嗦地縮到賀歸背後,諂媚道,“老闆,考驗你對員工的關心的時刻來了……”

賀歸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沒關係,招一個店小二很快的。”

那邊,謝靈羽已經提著大刀砍了過來。

“救命啊~”方希其發出淒厲的求救聲,屁滾尿流地滿院子跑。

謝靈羽仿佛已經失了理智,揮刀毫無章法,亂砍一通,在院子裡揚起一陣陣灰塵。

悅來客棧的客房陸陸續續亮了起來,叫駡聲此起彼伏。

“是誰在外面鬼叫……”

“半夜三更的不用睡覺啊?”

其中夾雜著各種粗口,還有些方希其聽不懂的方言。

賀歸的房裡,賀破曉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道:“爹爹,外面是什麼聲音?”

賀歸摸摸他的頭道:“是小狗狗在叫,你快睡。”

“哦。”賀破曉混沌中閃過一個念頭,小狗狗的叫聲跟希其哥哥的聲音好像啊。

“賀歸~你沒人性,你見死不救——”方希其一邊逃命一邊不忘抹黑賀歸。

“這次你就算叫天皇老子都沒用。”謝靈羽冷冷說道,高高地將大刀舉起,那一刹那,方希其想起了動漫裡常見的死神舉起鐮刀的情景。

“淩悲雲——”方希其腦海裡閃過一片空白,顧不得後果地放聲喊道,“你這個孬種,你喜歡謝靈羽不敢說,拿我當擋箭牌……”

大刀在他的頭上堪堪停住,劫後餘生的方希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謝靈羽拉住衣領一把拎起:“你剛剛說什麼?”

方希其忿忿地推開她道:“說淩悲雲喜歡你,又不敢告訴你,就拿我來當擋箭牌?”

謝靈羽的臉“噌”的一下紅了,幸好夜色深深,看不太出來,但是話語卻開始結巴起來:“你……你胡說……胡說什麼?”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方希其眯著眼湊近謝靈羽,像是要看穿她躁動的內心一般,道,“淩悲雲雖然武功很厲害,感情上卻是個懦夫,明明就喜歡到做夢都在叫你的名字,嘴上就是不說。”

確定謝靈羽不會再威脅他的人身安全,方希其施施然負手道:“不過也是,他畢竟只是個侍衛麼,愛上自己保護的小姐已經很不應該,要是還心存幻想,難免會怕被小姐嘲笑啊……”

“我才不會……”謝靈羽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出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羞得無地自容。

“是啊,你才不會呢。”方希其不無諷刺地說道,“你只不過天天跟在賀老闆身後,打擊淩悲雲脆弱的小心肝罷了。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每天圍著另一個男人打轉,你還指望淩悲雲做些什麼?”

“可是……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

“難道你說過?”方希其鄙視她的雙重標準,“你不說,他不說,然後再一起把過錯賴到我身上,靠,我就是你們兩人鬧彆扭的犧牲品啊~你賠我精神損失費……”一說到錢,方才還萎靡不振的方希其立刻又生龍活虎起來,兩眼發亮地湊近謝靈羽道:“說起來,我是個靠腦袋吃飯的文人,精神損失對我的影響很大的,我看謝大小姐你出身豪門也不介意這點小錢,不如就意思意思一下……“

還沉浸在“淩悲雲喜歡我”的震驚之中的謝靈羽被方希其的厚臉皮震了一下,腦袋也清醒下來,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想要錢不是問題,但是如果被我發現你剛剛說的有半句假話的話……我就讓你有錢沒命花。”說罷提著大刀瀟灑退場。

 

 

11Boss是賀歸 ...

 

 

謝靈羽一走,方希其頓時虛脫一般抹了把汗,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接下來就看淩悲雲能不能說出心裡話了,要是他真的死板到這樣的機會都不懂把握,那自己也只好自認倒楣讓謝靈羽砍成十八塊了。

方希其不由得想起阮紹民的話,這個世界是沒有法律的,弱肉強食就是唯一的法則,作為一個既沒有背景也沒有武功的穿越者,真的是很苦逼啊很苦逼。

方希其開始有點明白阮紹民為什麼可以忍辱負重假扮女人掛牌這麼多年了,起碼,有一幫男人願意為他出頭啊,哪像自己,作為一個沒權沒錢沒地位的店小二,連老闆都是死沒義氣的那種,真是命如草芥,風雨飄搖啊~

“唉~”想到自己多舛的命運,方希其不由長歎一口氣,決定還是先洗洗睡了。

“如果謝靈羽知道你騙她的話,你猜她會怎麼樣?”

方希其轉頭,就見賀歸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悠悠然靠著院子裡那棵梧桐的樹幹。

想起他的見死不救,方希其心頭火起,但是又想到他畢竟是自己的老闆,以後自己吃飯還要靠他,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

方希其順了順自己的氣,才笑嘻嘻道:“你怎麼知道我在說謊?難道你認為淩悲雲喜歡謝靈羽不是事實?”

“是不是事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賀歸施施然走近他,“不過像你這樣,遇到事情就亂說話,很容易出事的。”

“靠。”方希其真是恨不能一爪子拍死他,“要不是你老子用得著這樣子,你把我扔到謝靈羽床上,害我被淩悲雲逼著娶她,謝靈羽要殺我,你也不管,人家做老闆,你也做老闆,你怎麼就做的這麼沒有同情心?剛剛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都變成兩半躺在這兒了。”

“你不是一早篤定謝靈羽不會殺你才敢這麼任意妄為嗎?”賀歸輕飄飄丟了一個軟釘子,噎得方希其說不出話來。

“這種事你知我知就好了嘛,幹嘛說出來……”方希其搓了搓手,諂笑道,忽然又掂起蘭花指,戳了賀歸的胸口一下,掐著嗓子道,“死鬼,你好討厭~

賀歸一把抓住方希其點在他胸口的手指,眸色深沉,聲音也隨之低啞下來:“方希其,把院子掃乾淨,所有水缸打滿水。”

oh~no~”方希其雙手捧住臉頰,一臉驚恐地看著賀歸,隨即撲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抽抽搭搭道,“老闆,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的員工,又不是小白菜~

賀歸奮力地將自己的胳膊從方希其手裡解救出來,道:“小白菜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蔬菜這麼簡單的。

方希其眨著幹幹的眼睛看賀歸,少頃,掐起嗓子唱道:“小白菜呀~地裡黃呀~兩三歲啊~沒了娘呀~

剛剛暗下去不久的客房又亮了起來,這次除了罵罵咧咧聲之外,有人直接推開窗戶,“嘩——”地倒了一盆洗腳水下來。

賀歸眼明手快,一下子跳開了,眼睛也很明但是明顯速度不夠快的方希其被淋了個正著。

賀歸看著一向活潑過頭的方希其一臉頹喪地呆在當場,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愉悅的笑意來。

 

“淩悲雲。”第二天一早,謝靈羽就叫住正從二樓客房走下來的淩悲雲。

“什麼事,小姐?”淩悲雲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

“我決定聽你的話,跟方希其成親。”謝靈羽看著他的眼睛道。

“什麼?”發出這聲尖叫的卻不是淩悲雲,而是正好端著茶水從後院走進來的方希其,“大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

謝靈羽瞪了他一眼:“你給我閉嘴,本小姐肯嫁給你是你的榮幸,不准你反駁。”

“靠,人家判死刑的還有上訴機會呢,你就直接給我槍斃了啊?跟我來。”方希其氣衝衝地放下茶水,上前拉住謝靈羽和淩悲雲,將兩人拖到後院沒人看到的角落,雙手抱胸道:“我先說好,我是不會跟謝大小姐你成親的。”

謝靈羽用威脅的眼神看著他,摸了摸背後的大刀:“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方希其昂起頭道,“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就算賠上小命也不能任你這麼胡來。喂,淩悲雲,你說句話啊~

從謝靈羽宣佈爆炸性消息之後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的淩悲雲這才回過神來,失神地看了看方希其,又看了看謝靈羽:“如果這是小姐的意願,屬下自當……全力支持!”

方希其恨鐵不成鋼地一推淩悲雲的胸口:“淩悲雲,你是不是男人啊?這個時候你還要裝偉大到什麼時候?說一句‘喜歡’會死啊?”

淩悲雲怔怔地看著謝靈羽,艱澀地開口道:“小姐,這真的是你希望的嗎?”

謝靈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句話不是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嗎?從一開始就是你要我嫁給他的!”

“是我。”淩悲雲一隻手按上自己的額頭,像是要按下自己心頭紛亂的思緒,“那是因為小姐與他已經……”

“喂,你別亂說啊!”方希其猛地跳開,雙手護住胸前,狀似驚恐地說道,“我可是清白人家,從黃瓜到菊花都乾乾淨淨從來沒用過,你別詆毀我的名聲,我還要賺錢回鄉下討老婆的!”

淩悲雲眼中猛地殺意迸濺:“你想賴帳?”

“你們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才聽得進去啊?”方希其悲憤地猛拍自己的額頭,只差沒以死明志了,“都說了我是被賀歸陷害的——不是會耍酷的就是老實人的,不是面癱的就不會陰你的,賀歸那種叫深藏不露,老謀深算,他才是幕後的終極大Boss,打倒他才能通關的那種啊~你們為什麼就不信我呢?為什麼啊~

 

就在方希其歇斯底里的時候,賀歸施施然從大堂方向走來,道:“方希其,店裡那麼多客人,店小二怎麼跑來後院聊天了?”

方希其懷著仇恨的眼神望向他:“你覺得我這是在聊天嗎?是聊天嗎?是嗎?”

賀歸斜斜看他一眼:“難道不是。”

“你有沒有人性啊?”方希其突然間猛撲上去,想要扯住賀歸,賀歸早有察覺,輕輕巧巧地避開了。

方希其悲憤交加指著他怒道:“你說,你告訴他們,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把我扔到謝大小姐床上的?”

謝靈羽和淩悲雲屏住呼吸看著賀歸。

賀歸瞄了他們兩人一眼,沉默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真相大白!”方希其捂住自己的臉長歎一聲。

謝靈羽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淩悲雲則鐵青著臉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賀歸看了謝靈羽一眼:“這難道不是謝大小姐那天想做的事?”

謝靈羽的臉“噌”地紅了個透,她是想那麼做沒錯,但是對象是他,不是方希其(#‵′)

賀歸見謝靈羽說不出話來,也沒有為難,只是拉過方希其道:“還不去接待客人。”

“就去就去。”警報解除,方希其笑嘻嘻地跟著賀歸走開,心中順便感慨一聲,賀歸的手好大啊~

 

 

12、有情人成眷屬 ...

 

 

“小姐,既然事情是一場誤會,我們再重新定奪吧。”淩悲雲臉上重新掛上一貫的微笑。

“沒什麼好定奪的,你當我什麼啊?”謝靈羽冷哼道,“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要我嫁就嫁,說不準就不准?”

“抱歉,小姐。”淩悲雲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是屬下自作主張。”

“你既然要自作主張為什麼不做得徹底一點?”謝靈羽眼眶一紅,“淩悲雲,是不是如果當晚的事是真的,你就一定會讓我嫁給方希其?”

“小姐……”淩悲雲不知如何是好,終於也只說道,“我只是希望小姐開心?”

“那你呢?你開心嗎?”謝靈羽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明白,如果今日不逼這個人說出心裡話,也許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我……”

“是不是只要我開心,你就什麼都願意做?”不想再給他任何後退的機會,謝靈羽下最後猛藥。

“是。”回答毫不猶豫。

“那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我?”謝靈羽緊緊逼視他,容不得他半點逃避。

“小姐……”淩悲雲猛地抬頭,對上謝靈羽的雙眼,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眼前依稀浮現他第一次到靈犀山莊的情景,那時謝靈羽還是剛剛金釵之年,很愛笑,眉眼彎彎,很討人喜歡。

他比她虛長幾歲,早年流落江湖,見慣世態炎涼,剛剛束髮的年紀就已經學會戴著微笑的面具示人。

只是他的笑不同謝靈羽的笑,每每見到謝靈羽,就好像看到時間無暇的花朵,無憂無慮地盛放。

或許是那時起,就開始對這個將要成為自己主子的女孩心動。

也是那時起,自卑的種子便在心中深深埋下。

只有虛假笑容的自己,怎麼配得上純真的她。

即使發現了自己的心意,也要牢牢地藏起來,決不能被人發現分毫。

自己所要做的,只是保住她的單純,她的快樂,她的幸福。

僅此而已。

但是,這一次,淩悲雲忽然發現,也許,事情跟自己想的並不一樣,這也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機會。

良久,淩悲雲輕輕地歎了口氣:“是。”

謝靈羽腦中“轟——”的一聲,突然間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只覺得無數繁花爭相開放,點綴了她所有的記憶。

就像很多年前,淩悲雲第一次來到她的面前,面帶微笑,手持弓箭,施施然道:“大小姐,我是淩悲雲,以後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一生一世。”

身體猛地被拉向前,跌入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耳邊是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她沉醉。

“小姐,如果你願意,我願跟隨你一生,保護你一生。”

 

oh~yeah~成了。”院子通向大堂的門扉後,方希其興奮地與賀歸擊掌。

“方希其。”賀歸趁勢緊緊抓住他的手掌,“這一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敢跟人合起來算計我,我可不會這麼輕易算數。”

“知道啦,你很小氣唉。”方希其翻了個白眼,“我也拜託你不要動不動就叫我掃院子啊。”

賀歸微微眯起眼:“這是你跟老闆說話的態度?”

“行行行,我以後不敢了。”方希其無奈地舉手求饒,不管是古代現代,都是給錢的最大。

“說起來,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賀歸雙手抱胸,探尋地望著他,“你行為舉止,平時說的話都跟我們不太一樣?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對這個活潑過頭,說話奇奇怪怪的店小二的疑惑一早種下,只是自己一向不喜歡過問別人的事,所以一直不加理會。這次是隨口一問,說出口卻發現自己是真的感興趣。

“喔~”方希其一臉受不了地推了他一把,“你這人疑心病很重耶,我跟你們不一樣有什麼好奇怪的,天下那麼大,大家的風俗習慣不同而已罷了,我們老家那邊都是這麼說話的啊,我都沒說你奇怪你倒先說起我來了~

“那你老家是哪裡呢?”賀歸把頭靠近他,鼻子幾乎貼上他的鼻子,溫熱的氣息呼到他的臉上,令他心神一蕩。

“說了你也不知道。”方希其不知怎麼臉上一紅,一把推開他道,“洞天福地聽過沒?沒聽過吧~

“洞天福地?”賀歸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道,“什麼地方?”

“都說你沒聽過咯~就在無量洞村的隔壁~無量洞村聽過沒,算了,我就不說你沒知識了,我們那地方偏僻,前幾年出了瘟疫,人都死光了,我是逃出來的。”聽過才有鬼咧,除非跟他一樣是穿過來的,方希其在心裡默默地感謝金庸老先生創造了那麼多地名,順便感謝香港電視劇動不動就瘟疫殺全村的橋段。

“呵~隨便問問,我對你事情不敢興趣。”賀歸拍拍袖子,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感興趣你問那麼多幹嘛?方希其默默地在心裡詛咒他一百遍。

 

“方希其,這次的事情謝謝你。”悅來客棧門前,謝靈羽牽著韁繩,真心實意向方希其道謝,又看了看身邊一臉笑意的淩悲雲,只覺得心頭被幸福占滿。

她與淩悲雲彼此相互傾慕多時,然而因為各自的尊嚴和考量一直僵持,若非方希其點破,他們恐怕會錯過彼此也說不定。

“應該的應該的。”方希其笑嘻嘻道,“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麼~

謝靈羽無語地看著方希其一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一邊拇指和食指使勁搓著,生怕她看不到。

跟方希其雖然只相處了幾天,但是謝靈羽自認對這個人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默默地拿出一張五千兩面額的銀票遞給他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方希其嘴上說不好意思,手上卻半點不好意思的跡象都沒有,非常熟練地接了過去。

“是啊~這怎麼好意思呢?”揶揄的聲音來自一名宮裝高個女子,娥眉淡掃,胭脂如霞,完美的五官,精緻的妝容讓所有男子砰然心跳,不是滿堂香花魁娘子蒲草是誰?

方希其懶得理他,迅速地把銀票收到懷裡,諂笑著對謝靈羽道:“謝大小姐,淩大俠一路順風,有空常來玩。”

謝靈羽滿頭黑線地躍上馬背,淩悲雲隨即上了另一匹馬,向方希其拱手道:“方兄弟,多謝。”

看著謝淩二人縱馬走遠,阮紹民搖了搖手中的宮扇,道:“不錯嘛,搭上靈犀山莊的大小姐和江湖第一箭手,以後江湖上敢惹你的可就沒幾個了。”

“嘿嘿,跑了那麼多年新聞,就這點本事見長。”方希其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隨即又哭喪著臉道,“不過,我好想寫他們的專題啊,題目都想好了——《侍衛愛上大小姐,苦戀多年終成正果》,豪門真愛啊,多吸引人的題材……嗚嗚嗚~為什麼這裡沒有報紙~

阮紹民囧囧地看著方希其,完全不能理解他對狗仔事業的狂熱,隨口道:“你可以自己創辦一份報紙啊,讓你的八卦大業在這個年代生根發芽,開枝散葉,茁壯長大,說不定還能促進歷史文化進程,為祖國的發展做出偉大貢獻……”

阮紹民這幾句話是揶揄居多,沒想到方希其眼前一亮,握拳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樣我不僅可以繼續八卦,還可以自己做主編,不用擔心稿子被砍,哈哈哈~你真是太聰明了……”

阮紹民看著發神經的方希其,默默地退開兩步,假裝跟他不認識。

等方希其從興奮中冷靜下來,才上前道:“說起來,剛剛謝大小姐給你的那張銀票,我應該也有份吧,怎麼說我也出了力的。”

方希其聞言猛地退後,護住自己胸口:“這是給我關你什麼事,你平時那麼多纏頭,難道連這點錢也不放過。”

阮紹民撇撇嘴:“這又不一樣。”說罷撲上去狂摸方希其的胸口:“快把銀票交出來,五五分掉。”

兩個人在門口打打鬧鬧,阮紹民怎麼說也是麒麟鎮的名人,一身女裝與悅來客棧的店小二動手動腳,難免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沒多久,白白嫩嫩的賀破曉跑出門來,道:“希其哥哥,爹爹叫你不要偷懶,快去幹活。”

“哇,好可愛啊~”阮紹民放開方希其,轉去攻擊賀破曉,邊掐他白嫩的臉頰邊道:“這就是賀老闆的兒子啊,真的好可愛啊,跟吉祥物似地,難怪那麼多女人明知他有兒子還想嫁給他了,我都心動了……”

方希其囧囧地拉開他,小聲提醒他道:“你是男人。”

“我知道啊~”阮紹民不甚在意,甚至故意風情萬種地朝他眨眨眼道,“但是你不覺得我比女人更有女人味嗎?”

如果方希其不知道真相,此刻他一定會拜倒在阮紹民的石榴裙下,但是明知眼前這個是偽娘,對著他狂眨的雙眼,方希其只有一個念頭——一手搭住阮紹民的肩膀狂翻白眼:“麻煩你別阻止我,讓我吐一吐。”

“方希其,消極怠工,今晚掃院子,水缸打滿水。”噩夢般的聲音響起。

方希其回頭,就見大BOSS賀歸抱胸站在門口,一貫癱瘓的臉顯得更加僵硬,顏色明顯也比平時黑。

“老闆,你聽我解釋~”方希其哭喪著臉要撲上去,賀歸已經轉身走回大堂。

“你老闆在不爽啊。”身後,阮紹民摸著下巴,聲音裡透著疑惑,“可是,他在不爽什麼啊?”

 

 

13、狗仔想辦報 ...

 

 

隨著方希其進了悅來客棧,阮紹民逕自找了張桌子坐下,他是天生的聚光燈,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點,一坐下,便引來滿大堂竊竊私語和掩飾得不太成功的打探目光。

方希其磨磨蹭蹭地賴在櫃檯邊,委屈道:“老闆,你不能這樣子,每次都要我掃院子跟打水,我是小二又不是苦力……”

賀歸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目光直接越過他落在引起騷動的花魁娘子身上,眸色黯沉:“你跟花魁倒是打得火熱,竟然找到客棧裡來。”

方希其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道:“還行啦,花魁也是要交朋友的嘛,剛好我就是傳說中的知心哥哥,婦女之友……阿呸……”說得好像衛生棉似的。

“不過老闆,這個不是重點啦,老闆,你要努力成為年度最佳雇主,千萬別跟周扒皮看齊啊,那樣後世子孫會永永遠遠看不起你,唱戲的會把你詆毀一遍又一遍的……”

賀歸對方希其那些不著邊際而且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早就習慣了,因此直接無視掉,而是不著痕跡地看著優雅嫵媚地輕啜香茗的蒲草,心頭隱隱不悅,卻又不知這不悅是因何而生。

“你再不去招呼客人,就讓你掃一個月院子。”賀歸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被磨出繭子了。

“好好好,你贏了。”方希其心不甘情不願地舉手作投降狀,抓起毛巾往肩上一搭,屁顛屁顛地跑去拿茶水。

“咦,這不是蒲草小姐嗎?”一個清脆爽朗的男聲響起。

阮紹民抬頭,就見錦衣玉帶的南宮斐玉跟另一個衣著華麗,手持摺扇的公子向他走來。

“南宮少爺。”阮紹民婀娜起身,向他行了個禮。

“蒲草小姐不必多禮。”南宮斐玉連忙將他扶起來,趁機握了一把他的手,“來,給你們二位介紹一下,歐陽賢弟,這位就是滿堂香的花魁,鼎鼎大名的蒲草小姐。”接著又向阮紹民介紹:“蒲草小姐,這位是歐陽世家的小少爺歐陽蘭澈。”

“久聞歐陽世家書香門第,歐陽家兩位少爺都是舉世無雙的翩翩佳公子,今日蒲草得見真乃三生有幸。”阮紹民鄭重其事地向歐陽蘭澈行了個禮。

歐陽蘭澈被誇得通體舒暢,嘴上卻連連謙讓:“哪裡哪裡,都是誇大罷了。反倒是蒲草小姐才當得上當世奇女子之稱,難怪江湖上都說‘生平不識蒲草面,踏遍風月也枉然’。”

阮紹民額頭隱隱飄起幾條黑線,這個歐陽蘭澈真能瞎掰,什麼時候有這句話他怎麼沒聽過,而且他又不是武藤蘭,還沒到讓人“枉然”的地步吧。

作為一個各方面身體機能都很正常的青少年,阮紹民還沒穿到古代之前,也是領略過偉大的啟蒙女神武藤蘭的作品的,也時常將“平生不識武藤蘭,看盡X片也枉然”這樣的名句掛在口頭,因此對於歐陽蘭澈這句明顯不是原作,還改編得很蹩腳的詩句是很不以為然甚至反感的。

靠,他雖然是掛牌出來賣的,但是怎麼說也是出淤泥而不染,賣藝不賣身的好伐。

三人隨便聊了一陣,阮紹民便找了藉口離開了,他是滿堂香的頭牌,本來就不能出來太久,加上對歐陽蘭澈實在沒什麼好感,因此聊了兩句便感意興闌珊,反正要看的戲他也看完了,也懶得和兩個公子哥周旋,匆匆離開。

 

阮紹民一走,方才還一臉正氣的歐陽蘭澈立刻露出□的神色,向南宮斐玉挑眉道:“南宮兄,這個蒲草果然名不虛傳,模樣一流,氣質上佳,要不是知根知底的,說她是王親貴族我都相信啊,只不過,不知道她看起來這麼端莊淑惠,骨子裡是什麼樣子?”

南宮斐玉嘴角一勾,輕佻道:“明碼標價的,看起來再怎麼貞潔也是賣的,就算給塊牌坊又怎麼樣?就是騷娘們一個。”

歐陽蘭澈“呵呵”笑道:“南宮兄不愧是踏遍風月之人,說得在理,來,敬你。”

南宮斐玉不以為意地與他碰杯。

“南宮兄這麼說來,想必是試過這個蒲草的滋味了?”歐陽蘭澈光想到蒲草的樣子已經心癢難耐,忍不住打探起來。

“那倒還沒。”南宮斐玉輕啜一口酒,他相貌英俊,姿態風流,十分風雅,引來不少少女婦人的側目,他像是早已習慣,神態頗為享受,道,“像蒲草這種當家花魁,是□,不過也不同一般的□,雖然也是明碼標價,但是畢竟是上檔次的,不是誰有錢就都能上的~呵,說到底,就是想玩點附庸風雅的花樣,釣一些上得了檯面的恩客罷了。既然她喜歡這種,本公子就投其所好,陪她玩上一場又何妨。”

歐陽蘭澈只差沒拍手叫好了:“不知南宮兄有何妙招?”

南宮斐玉附到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兩人心照不宣地又喝了幾杯。

隔壁桌,方希其剛送走一桌客人,裝作在擦桌子,耳朵卻一直豎著將他們二人對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他做狗仔多年,看人的本事還算不錯,南宮斐玉和歐陽蘭澈雖然衣冠楚楚,相貌俊秀,但是眼神不正,尤其是看著阮紹民的樣子雖然硬擺出一臉正氣也掩不住眼底的□之色。

因此方希其故意找機會偷聽他們講話,果然讓他聽到一堆不堪入耳的對話。

“衣冠禽獸。”方希其在他們背後豎了個中指。

 

“大阮啊~”方希其眨著眼睛巴巴看著一身華麗女裝,一臉精緻妝容,翹著二郎腿吃梨的阮紹民。

“不要叫我大‘軟’!”阮紹民飛了他一把眼刀,雄赳赳道,“就算要這樣叫,也要叫我大‘硬’!”

“噗——”方希其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的口水噴出來,如果被滿堂香那一幫流著口水來找蒲草娘子的恩客聽到自己心中的花魁自稱“大硬”不知會是什麼場景。

“咳,其實軟硬這個東西都是浮雲啦~”方希其乾咳一聲,道,“現在比較重要的是你前兩天的那個提議~

“我哪個提議?”阮紹民斜瞄了他一眼。

“自己創辦報紙那個提議啊~”方希其滿懷希望地看著他,“你不知道,做一個偉大的媒體人,將黑暗與真相暴露在陽光底下,貫徹愛與真實是我的畢生夢想,就算是穿到這裡,我也不想這麼輕易放棄我的夢想!”

“其實——”阮紹民實在忍不住鄙視他一眼,“你真正放不下的,是八卦吧!”

“你既然明白就幫幫我嘛~”方希其心裡的小九九被拆穿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反而纏上去道,“你看這是多好的一個年代啊,有江湖,有武林,有美人,有英雄——分明就是是非集散地啊,三步一八卦,五步一姦情,要是我們那個年代也這樣,我也不用跑新聞跑得這麼辛苦啊!”

阮紹民隨手丟掉梨核,閑閑道:“你現在做店小二還不夠八卦,據我所知,悅來客棧裡人來人往,你聽到的八卦應該也不少了,還不滿足?”

“就是聽得多才痛苦啊!”方希其握拳,淚眼汪汪地看著阮紹民道,“你不明白作為一名資深狗仔,手裡掌握著大把八卦卻不能傳播出去,與親愛的人民群眾分享的痛苦!大阮,你不會看著我鬱鬱而終的吧!”

“你想辦報就去辦啊,我又沒攔著你。”阮紹民翻了翻白眼。

“可是辦報要資金要人脈啊,我一個店小二,沒財力沒人力的……”方希其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一臉心照不宣的表情看著他。

作為滿堂香的當家花魁,阮紹民袋子裡的錢肯定不是個小數目,最重要的是,外邊多的是願意為他效犬馬之勞的男人,只要他開口,財力人力還不都手到擒來。

阮紹民無語望天,早知道神手方的真面目是這樣的話,當初他絕對不會自曝身份與他來個“他鄉遇故知”,--當初以為能遇到個同時代的人來理解他是件再幸運不過的事了,現在看來,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守著穿越的秘密靜靜地死去呢。

場面正僵持著,一個丫鬟敲了敲門,道:“小姐,你快出來看看,南宮少爺送了大禮來給您呢!”聲音裡難掩興奮。

方希其眯了眯眼:“靠,他還真來這套啊,真是弱爆了。”

阮紹民看他:“你知道南宮斐玉搞什麼鬼?”

方希其點點頭,鄙視道:“就是個衣冠禽獸。”隨即朝著阮紹民挑挑眉,壞笑道:“不如我們……”

 

 

14、公子你弱爆了 ...

 

 

阮紹民整理好儀容,款款走出房間,他的房間在二樓的最中間,一走出去,就可以看到樓下大堂。只見原來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堂此時空了出來,人群全部站到了四周,或欣羡或讚歎地看著大堂正中,竊語不止。

而大堂中間,擺著一塊三尺見方的漢白玉,那石頭顯然是雕刻過的,修得平平整整,正面上還整齊地鑿了四句詩——

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南宮斐玉雙腿交疊坐在白玉石上,姿態煞是倜儻,他本生的俊美,一身華貴打扮更將他的氣質抬高幾分,如此隨意一坐,令得堂中不知多少女人小鹿亂撞,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那塊石頭。

阮紹民一走出來,堂裡的人立刻注意到他,紛紛說道:“蒲草小姐出來了。”

南宮斐玉抬眼望,唇角一勾,朗聲吟誦:“獨憐蒲葦傍水生,我做磐石常相伴。蒲葦生生韌如絲,磐石世世無移轉。蒲草小姐,在下對你傾心已久,雖知追求蒲草小姐的人如過江之鯽,區區實在不足掛齒,但是傾慕之心日盛,相思之情無解,不得已出此下策,但求得到小姐垂青,聊解思慕之苦。”

他言辭懇懇,目光切切,當真是一副癡心真情人的模樣,在場的要麼是尋歡的,要麼是賣身的,都是皮肉交易慣了的人,這樣的表白場景從未見過,不少花娘心中暗暗地羡慕嫉妒恨,南宮斐玉當場就虜獲了一批芳心。

阮紹民默默地在心裡吐了吐,臉上卻是一副感動不已的神情,輕倚欄杆,柔聲道:“南宮少爺一番心意,令奴家慚愧不已,奴家一介風塵,怎當得起公子的如此厚禮?”

一旁的方希其嘴角抽了抽,默默地豎了個拇指:不愧是曾經的娛樂圈頭號人物,果然好演技!

南宮斐玉心中暗自得意,他料得果然不錯,越是自命清高的女子,越是虛榮,當下起身道:“蒲草小姐言重,自古風塵多奇女,何況小姐如此這般‘渾然天成,無需雕琢’者,當令天下男子魂牽夢縈,在心對小姐之心可昭日月,只求小姐莫要嫌棄。”

阮紹民佯裝感動垂淚,輕輕拭了拭眼角,歎了口氣,緩緩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能得到南宮少爺青睞是蒲草三生有幸,只是蒲草已有了心上人,怕是要辜負了公子的一番真心。”

方希其看著南宮斐玉瞬間變得青紫的白嫩臉龐,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臉上卻還是強忍著,一把勾住阮紹民的肩膀將他拉到自己的懷裡,一臉不勝惋惜地沖南宮斐玉揚起下巴道:“南宮少爺,不好意思,蒲草與我已經互相傾心很久了,雖然我沒有你的文采,也做不了……咳咳,那麼大一塊石頭,不過,我相信蒲草是不會介意的。希望南宮少爺也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心人~

南宮斐玉縱橫歡場多年,自認沒有什麼女人是他拿不下的,因此他今日才敢如此高調示愛,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然擺了一個大烏龍,臉上不由得一片火辣辣,只恨不能當場有個地洞讓自己鑽下去。

堂邊上的人群已經開始低頭耳語,方才還覺得南宮斐玉風度翩翩,瀟灑倜儻的,此刻只剩下刻意掩飾的嘲弄之色。

刻意壓低但還時不時傳入南宮斐玉的談話聲令他渾身不自在,情緒也由一開始的難堪轉為憤怒,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

他是蒲草的常客,對蒲草身邊的人也瞭解得七七八八,因此深知蒲草身邊那些人決計成不了他的威脅,他是算准了蒲草絕對不會有情人的情況下部署了今日的這一場,沒想到功敗垂成,這個小子是前不久才出現的,除了樣子不錯,其他各方面都很普通,背景更是上不了檯面,不過是火鳳街悅來客棧的一個店小二,因此他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在這人身上栽了跟頭。

南宮斐玉畢竟是世家公子,更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雖然心中又恨又氣,臉上卻還是保持著風度,向阮紹民和方希其敷衍了幾句表面話後便匆匆離去。

 

“哈哈哈~你們不知道當時那場面,我要是那南宮斐玉的話一定切腹自盡,哪裡還有臉面留在這世上。”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方希其得意洋洋地跟大廚豪哥說起昨夜戲弄南宮斐玉的事,忍不住又嘲笑了一番。

豪哥是個方頭大耳的豪爽男子,聽完也跟著大笑不止,邊笑邊一臉崇拜地對他道:“方兄弟,你可真了不得,連花魁娘子都能弄到手,改日一定要教哥哥兩手啊~

“好說好說!”方希其笑眯眯地加了塊紅燒肉,暗自腹誹:他要真追到阮紹民他還不自我了斷,--也就這些沒眼鏡戴的古人才對一個偽娘這麼青睞。

一直默默聽著的賀歸放下筷子,冷冷地看著方希其:“你與蒲草在一起?”

“呃……”方希其很想說是,但是為什麼感覺賀boss的眼神很恐怖,好像他一點頭就會殺了他的感覺,要不還是說實話吧,曾在無數經紀公司和大明星的追殺中威武不屈的神手方不知為什麼就是有點怕賀boss,最終還是蔫蔫地招了,“其實是假的啦,我跟蒲草合起來耍南宮斐玉而已。”遂把自己和阮紹民的合夥的情況說了一遍。

“什麼嘛!”豪哥的崇敬之情完全消散,化成對食物的熱忱。

倒是賀歸的臉色緩和了一點,但是依舊沒有表情,只淡淡道:“無論真假,你這次算得罪了南宮斐玉,四大世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你好自為之。”

“哦。”方希其愣愣地扒起飯來,賀老闆剛剛的話好像是在提醒他小心啊,嘖嘖嘖,被賀老闆虐久了突然被關心好不習慣啊!>.<怎麼辦,該不會變成大M吧!

方希其被自己的怪念頭汗了一下。

 

晚上打烊的時候,方希其按照賀歸的吩咐正在擺桌凳,一般這個時候會在櫃檯那邊看帳本的賀歸忽然走到門外,往外面看了看,隨即回頭道:“方希其,你把東西搬好,記得把門鎖好,我先去睡了。”

“哦。”方希其漫應了一聲,也沒有多想,只是心中默默鄙視了一下賀歸的不講義氣。

等他收拾好店裡的東西,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忽然門外黑影一閃,一個手持鋼刀的黑衣人猛地從屋頂上跳下來,也不打聲招呼,手中的鋼刀劈頭蓋臉就往方希其頭上劈。

“啊——”方希其驚叫一聲,本能地往後一躲,沒有武功底子的他一下子倒到了地上,幸好多年追蹤明星動向練出點身手,他倒地後就勢往右邊一滾,躲過了黑衣人的第二次攻擊。

“好漢你哪位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剛來的而已,應該沒有得罪你吧……”方希其一邊找遮蔽物擋住自己一邊嘴巴也不閑著。

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啊?小說裡的人穿越之後不是會大富大貴功成名就嗎?為什麼他才來沒多久就已經多次遭受生命威脅?

幸好客棧裡桌椅多,勉強擋了一陣,但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方希其被砍死也只是早晚問題。

心中正是焦慮無比,忽然門外影子一閃,又進來一個黑影。

“不是吧,又來一個?”方希其悲傷無比,不如讓他自我瞭解算了。

但是這個後進來的黑衣人卻不是沖著方希其來的,只見他赤手空拳,不到兩招便扣住持刀黑衣人的肩膀,手輕輕一揚,便把那人扔出了客棧門外。

那持刀的黑衣人也不是傻的,見武功明顯不是對方對手,也不繼續糾纏,急急逃走了。

“多謝大俠相救。”方希其心有餘悸,不敢走上前,只躲在桌子後面對黑衣人拱手。

黑衣人沒有說話,只扭頭看了他一眼,光線太暗,方希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似乎很……高深莫測。

隨後黑衣人便走出門外,往上一躍,不見了。

方希其對著被撞得亂七八糟的店面呆了許久,忽然流淚撓牆:“又要收拾一次了,我到底是得罪誰了啊——”

 

 

 

15、武林第一高手 ...

 

 

麒麟鎮外十裡亭處,一個瘦高的身影悠悠然倚著亭柱,不久,一條黑影從遠處疾馳而來,及至十裡亭外,立馬跪下,喘著粗氣道:“少……少爺,任務失敗了。”

“失敗?”亭裡人的聲音猛地拔高,“你是想告訴我,你連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都殺不了嗎?”

“不是,不是的。”那黑衣人道,“原本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可是突然跑出一個不知哪裡來的黑衣人,救了那個店小二。那個人的武功很高,我在他手下走不過三招。”

“武林中竟然有人讓你走不過三招?”亭裡人陷入沉思中,“那個人的武功路數怎麼樣,你能猜到是哪派人物嗎?”

黑衣人羞愧道:“他根本還沒怎麼出手就把我打敗了……”

亭裡人蹙眉道:“能有這樣武功的,在江湖上絕對鳳毛麟角,而且赫赫有名,可是,我完全想不出江湖上有這樣一個人物……”聲音裡明顯已經對黑衣人產生了懷疑。

黑衣人哪裡聽不出他的疑慮,只是如果不是他親自遇到,他自己也不相信江湖上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只好連連告饒道:“少爺,你相信我,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亭裡人尚在斟酌當中,忽然夜風輕送,將一絲悠遠卻清晰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南宮斐玉,你若是再敢動方希其分毫,我便滅你南宮滿門。”

夜色深深,郊外夜寒露重,那聲音消失已久,然而南宮斐玉一想起,仍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良久,那黑衣人抖著聲音問道:“少爺,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南宮斐玉走出十裡亭,白色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陰影。

“江湖上會千里傳音的只有兩個人,除了少林寺空蟬大師,只有當年的武林第一高手……賀、輕、衣。”

竟然會是賀輕衣。

南宮斐玉的眉頭幾乎要絞在一起。

賀輕衣,曾經的武林第一高手,也是武林第一殺手。

他仿佛是為了殺戮而存在,自他第一日出現在江湖上,便是不斷地殺人。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只要出得起價錢,誰都可以雇他殺人,他也從來不會讓他的雇主失望。

而他殺人的手法也非常高調,在他要殺人的前一天,都會先用千里傳音告知即將要被殺的人,但是無論那人做了多少準備,逃到哪裡藏到哪裡或是找了多少幫手幫忙,最終還是會被他找出來並殺掉。

除了他的名字“賀輕衣”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長什麼樣子,江湖上見過他真面目的,全都已經死在他的滄海金鈴杖下。

這樣一個擁有絕頂武功卻又不問是非,只看錢財的殺手曾經引起武林極大恐慌,九派三莊四族甚至不惜派出大量高手全面追殺他。

然而就在各大門派摩拳擦掌準備通過與賀輕衣一戰成名的時候,賀輕衣卻輕飄飄地宣佈退出江湖。

事情於是不了了之,當然,這件事在江湖歷史上,被稱為是正派武林的成功,各大派紛紛跳出來承認是自己的出馬嚇跑了賀輕衣。

而賀輕衣也就此成為江湖武林的一個傳說。

南宮斐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賀輕衣竟然會為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店小二再次出現。

方希其到底是誰?一個能讓武林第一高手為他出手的人,當真只是一個普通的店小二那麼簡單嗎?

南宮斐玉百思不得其解。

“少爺,那、那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追殺方希其?”

南宮斐玉嗤笑道:“你敢惹賀輕衣?”

黑衣人默不作聲。

 

“哎呀,你們不知道,昨晚真是把我嚇死了,幸好老子躲得快,不然你們就見不到我……”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方希其心有餘悸地跟客棧其他人講起昨晚的驚險經歷,順便淚眼汪汪地掐了掐賀破曉的小白臉,“破曉,你說悅來客棧是怎麼回事啊?怎麼盡出這種事啊~嗚嗚嗚,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領工資那天……”

賀破曉的臉被擰得扭曲,也是淚眼汪汪地看著他道:“希其哥哥,疼。”

方希其悻悻地放開賀破曉,轉向冷眼旁觀的賀歸道:“老闆,在你客棧工作這麼大風險,你怎麼也給我加加人工啊~”這才是他一大早哭訴的終極目的。

“你來了沒幾天就給客棧帶來那麼多麻煩……”賀歸冷冷地看他一眼,“你的月俸……”

充滿暗示性的語氣令方希其虎軀一震,這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神手方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知道了,我今晚會掃院子的。”掃院子比被扣薪水好啊,方希其一肚子苦水無處倒。

“可是,你不是說後來有個人救了你嗎?那人是誰啊?”豪哥炯炯有神地看著他,跟方希其相處一段時間下來,別的沒學到,八卦的本事見長。

方希其歎了口氣道:“我怎麼知道,兩個人都蒙著臉,一進來話也不說就開打,打完還是話也不說就跑掉,我連跟他閒話家常的機會都沒有唉。”

豪哥身上一陣惡寒:“你還想跟殺手閒話家常?”

方希其道:“那是當然,這可是殺手!殺手唉!老子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活生生的殺手,唉,多好的一個八卦啊,要是能寫出來就好了。”

豪哥和賀破曉完全不能理解方希其的思維,決定還是不要繼續跟他說下去,免得自己也變得怪怪的。

賀歸則率先吃完飯放下碗道:“廢話少說,趕快吃完開門做生意。”

方希其心中鄙視:沒血性沒人性。

等方希其搭著毛巾走出大堂,就被賀歸一把拉了過去。

“哎喲,老闆,你幹嘛啊。”方希其努力想要掙開被賀歸抓著的手,沒想到賀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力氣倒是很大,方希其掙了幾下都沒掙開,索性放棄。

靠,古代人都是怪力男。

“方希其,你聽著。”賀歸的臉離他很近,方希其仿佛還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溫熱氣息,不知為什麼有些不自在。

“以後不要去惹九派三莊四族的人。”

這是在關心他嗎?

方希其囧囧地想,隨即很識相地道:“老闆你放心,我保證不會連累你和客棧的。”

賀歸靜靜地看著他,眼裡閃過危險的光芒,許久:“如果你不管好你的嘴,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方希其看著他,恍然大悟道:“老闆,你的意思是說,昨晚追殺我的人是南宮斐玉派來的嗎?”

如此他便解釋得通他一個剛穿來沒多久的人小命就叫人惦記上了。

賀歸冷冷道:“九派三莊四族自詡名門正派,正因為如此,如果他們要剷除一個人,只會用比黑道更加見不得人的方法。”

方希其微微眯起眼,一臉看穿真相的表情看著賀歸道:“老闆,為什麼你說得好像受過他們的迫害一樣?”

賀歸捏住他下巴,冷冷道:“沒有人可以迫害我。”

方希其看著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顏,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撲通撲通~

討厭,你這樣盯著我壓力好大啊,boss的氣場果然不是蓋的。

 

 

16、古代豔zhao ...

 

 

所謂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不知不覺中月底就到了,而方希其也迎來了自他穿到古代以來最重要的日子——發薪水了。

不得不說,不管前面的日子多麼辛苦難熬,因為有這一天的存在,就有許許多多的人願意在老闆的淫威之下堅持下去。

方希其摸了摸手中那輕飄飄的二兩銀子,不敢相信這就是他一個月的薪水——T T古代的勞動力真是太廉價了。據說悅來客棧還算是行業裡給的最高的了,舊社會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啊~

賀歸人還算不錯,知道方希其一個月沒回家,特地放他一天假,讓他回去探王婆。

方希其於是蹦蹦跳跳地跑去鎮西的西瓜檔,喜滋滋地交一兩銀子給王婆。

王婆一掌拍了下他腦袋,笑呵呵道:“難得大牛終於也能做點事了,這是你自己賺的辛苦錢,就不要給我了,你自己存起來。”

方希其忙道:“不用不用,我夠用就行了。”

“什麼話啊~”王婆瞪了他一眼,“男人的錢怎麼可以自己夠用就好呢,你將來還要娶老婆生小孩呢。聽王婆的,自己存起來~說起來,大牛你年紀也不小了吧,正好,鎮西何家的小姑娘淑兒今年剛剛十六,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要不王婆給你做主,找個媒婆幫你去提親?哎喲呵~到時再生一個大胖小子,那日子可美啊~

王婆已經完全陷入到自己的YY裡面,沒注意到方希其額角上刷刷的冷汗。

“王婆,你就別給我急了,你看我剛來麒麟鎮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沒錢沒車……咳,沒馬車,娶了個姑娘不是害人家嗎?”方希其連忙阻止王婆繼續展望下去。

“哎喲,怎麼就沒房了,王婆的房子不是房啊?至於馬車……誰成親得要馬車啊?”

方希其心中默默想:怎麼會不要?你是沒見過21世紀的丈母娘,你要沒房沒車別說娶老婆,門口還沒走到她就能拿掃帚給你轟出去了。嘴上卻道:“哎喲,王婆,那是你的養老本,我怎麼能要你的房子呢?”

王婆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個傻大牛,王婆跟你說多少次了,我把你撿回來就把你當親兒子,反正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個,這房子將來還不是給你呀。”

方希其心中淌過一股暖流,他穿來古代這麼久,要說真正不為任何目的無條件對他好的,真的就王婆一人,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減輕他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啊!

“王婆,你彆扭,彆扭啊~”方希其齜牙咧嘴地把王婆的手拉開,“王婆,你真得聽我說啊,我這不剛到麒麟鎮沒多久嘛,腳跟都還沒站穩呢,誰家姑娘願意跟我啊,你看要不再等兩年,等我這邊都熟悉了,錢也存夠了,就討個老婆回來陪你,好不好?”開玩笑,他可是還抱著穿回現代的願望的,要是在這娶妻生子,那就真沒指望回去了。

王婆聽著這話還算順耳,也就不繼續催他,又跟他說了一會話,方希其就表示他要回悅來客棧了。

 

離開西瓜檔,方希其拐了條新路回去,想順便多熟悉一下麒麟鎮,不料七拐八拐,一不小心,又迷路了。

方希其囧囧地站在一個大院子的圍牆外面的小巷子裡,看著眼前空蕩蕩的陌生小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呢?這裡是哪裡呢?

方希其手掌托著下巴,對著寂靜的小巷想著對策,忽然,從圍牆內的院子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來啊~你來追我啊~咯咯咯~你好死相啊~

隨後是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說我死相,我就死相給你看。”帶著一股猥瑣的調情語調。

這不是電視裡常演的好色富二代和風騷假正經花園撲蝶,然後演變成互相追撲對方的經典戲碼嗎?

果然故事源自生活啊,編劇誠不欺我啊!來一趟古代可以見到如此多的經典場面,方希其頓時覺得——穿得值啊!邊想邊發揮狗仔本色,找了個廢棄的木桶墊腳,靜悄悄地把腦袋探過圍牆,試圖圍觀一場活色生香的活春宮。

透過圍牆,可見院子非常大,院子裡繁花似錦,更兼有假山流水,秋千亭台,明顯是大戶之家。而假山邊上,一名珠光寶氣,衣衫半露的美貌女子正被一名錦衣公子半摟著,壓在假山上又親又啃。只見那女子臉色潮紅,眼中霧氣迷離,喘息不止,明顯是情潮騷動,不能自拔,而那男子雖然掌握著主動權,卻依然衣冠整潔,臉上無半分失態,明顯是個中好手。

方希其定睛一看,靠,那男的不就是南宮斐玉嗎?

沒想到南宮斐玉前兩天還在滿堂香對阮紹民表演了一出癡心不悔的戲碼,現在就在這裡跟個女人你死相我死相。

方希其默默地鄙視了一下他,又扼腕為什麼手上沒有一台相機,就是手機附帶的照相功能也好啊!

眼前這畫面,一拍下來,那就是一條轟動麒麟鎮的大新聞啊。

作為專業狗仔,方希其一眼看出,這女的雖然行為不端,但在這小鎮裡絕對是個說得出名的人物,至少,她的家庭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戶。

他早就在阮紹民那裡打聽過了,南宮世家是姑蘇一帶的家族,在麒麟鎮一帶並無產業,所以這房子一定不是南宮斐玉的。

不是南宮斐玉的,就是那女子的,看那女子穿金戴銀的樣子,雖然言行放蕩,但眉目間並無服務業的風塵氣,定是大戶人家被慣壞的小姐不錯。

這種小鎮,有這樣產業的家庭不多,所以這家一定是有頭有臉,一個大戶小姐,一個是四大家族的少爺,在民風保守的古代,私通款曲,白日宣淫,要是傳出去,不轟動才怪。

方希其一會心潮澎湃,一會憂愁暗恨生。

為什麼沒有報紙?

為什麼沒有電視?

為什麼沒有網路?

這是活生生的豔zhao門啊!!!

尤其一想到那個雇凶追殺自己的人可能就是這個衣冠禽獸,方希其恨不得立刻就將他的真面目揭發給全天下。

他這裡還在激憤,假山那邊,那女子不知何時半推開南宮斐玉,含嬌帶嗔地說道:“玉哥哥,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的啊?你會不會跟其他女人也是這樣的?”

南宮斐玉一下子板起臉道:“你個小妖精,怎麼可以這麼想你玉哥哥呢,玉哥哥心裡就你一個寶貝,其他女人可通通看不見啊。”

“噗——”剛回過神來聽他們說話的方希其一不小心噴了出來。

是誰教他這麼說話的?這麼腦殘的對話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更腦殘的是那個女人,怎麼會被他拐上手的?

“誰?”南宮斐玉敏銳地一扭頭,掃向方希其的方向。

方希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沒忘記,這裡的人都是武功高強,能飛簷走壁,而且殺人不用償命的。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擔心,就覺身子一輕,被人攔腰抱起瞬間閃出了十幾米。

南宮斐玉看過去的時候,方希其待著的那牆頭已經空空如也,仿佛一直如此。

 

 

17、說書先生是美男 ...

 

 

方希其被不知名人物攔腰抱著,踩著圍牆和屋瓦迅速離開了現場。

“你是誰啊?放我下來。”方希其掙扎著想出來,卻被那背後的人緊緊抱著,愣是掙不開,奮力扭過頭想看他的樣子,卻只見到一片垂下的黑紗,原來那人帶著一頂黑紗斗笠,遮住了他的臉。

那人抱著方希其一路飛馳,一直到了麒麟鎮外的十裡亭才停下來。

十裡亭在郊區,離麒麟鎮較遠,所以大白天也沒什麼人。

黑紗男把方希其放開,方希其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他。

這是一個身材很好的男人,長身玉立,略顯削瘦,臉龐雖然被黑紗斗笠遮住看不到,但身上隱隱透出一股冰寒的氣息,像是在生氣,但是在氣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這種一看就是武林高手的打扮氣質,方希其還是很有些眼色的,當下學著古人拱手,“嘿嘿”笑道:“多謝兄台相助。”

黑紗男似乎掃了他一眼,方希其只覺得身上一冷,隨即那男子說道:“不要招惹四大家族。”

方希其一愣,道:“兄台,莫非你是四大家族的人?”

黑紗男一聲冷哼:“他們也配?”

“不是就好~”方希其這才鬆口氣,開玩笑,他才剛得罪南宮斐玉咧,忽然,他福至心靈,看了黑紗男一眼,感覺到他也在看他才道:“這位兄台,莫非你就是那晚在悅來客棧幫我打跑殺手,救我一命的人?”

黑紗男沒有說話,但是態度已經約等於默認,方希其立馬抓住他的手掌拼命搖,邊搖邊道:“好同志啊,太謝謝你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大恩大德可怎麼報答你啊?要不你留個名字給我,順便給我看看你的樣子,以後你來悅來客棧吃飯我都給你包了,保證不收一分錢。”

黑紗男越聽越不耐煩,他真是發神經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救這個話嘮。

“你要是再招惹那些武林人,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黑紗男冷冷甩下這麼一句,也不等方希其告別,逕自往回麒麟鎮的方向走去。

待他走出幾丈遠,方希其忽然大聲喊道:“賀歸,賀老闆……”

黑紗男並沒有如他所料地回過頭或是有所停頓,而是毫無遲疑地走了。

“難道真不是賀boss?”方希其托著下巴,深深地迷惑了,不是賀歸的話,那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要一再幫他?

 

“大阮,你真的幫我找到合適的人了嗎?”方希其驚喜地站起來。

阮紹民有些無奈地點點頭,道:“等一下到飯時,我帶你去見他。”

自從方希其動了念頭要辦報紙,就不停纏著他軟磨硬泡,其實也不能怪方希其,誰讓這個世界裡能理解方希其這個想法又能夠幫助他的,就只有阮紹民一人呢。

阮紹民被纏得沒有辦法,也確實有些懷念原來的世界,終於答應幫他忙,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合適的合夥人。

所謂合適的合夥人,第一要精通的,就是講故事,而阮紹民找的這個人,就是一個經常來找他的說書先生。

中午飯時,阮紹民帶著方希其前往麒麟鎮一家有名的酒樓——聞一醉,方希其聽到這家酒樓名字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聞一多的祖先開的?

路上,阮紹民跟方希其介紹了一下那個說書先生的情況。

說書先生姓厲,單名疏,表字蘭淵,是麒麟鎮裡最受歡迎,也最敢講敢說的說書先生,他說書,不僅故事跌宕起伏,而且常常帶點針砭時弊的諷刺意味,備受麒麟鎮居民的推崇,很有些威望。據說厲疏原來是個七步成詩的才子,多次科舉沒考上,一怒之下跑來麒麟鎮說書,並發誓此生不入仕途。

阮紹民帶著方希其剛走到聞一醉門外,就聽到酒樓裡傳來一陣陣哄笑叫好聲,踏進門內,可見酒樓大堂內對著大門處的那面牆邊搭了一個臨時的檯子,一名儒衫青年手持摺扇,正搖頭晃腦地講著《五女興唐傳》。

阮紹民低聲告訴方希其,這個青年就是厲疏。

方希其打量了他一眼,但見他身材頎長,風姿綽約,生得眉目精緻,但是並不女氣,嘴角含笑,隱隱透出一股風流味道。他說書的方式也特別,既不用樂器,也不用快板,就一把摺扇在手,朗朗清音,娓娓道來,既不刻意做出誇張的表情,也不致手舞足蹈,只利用聲音高低做出抑揚頓挫,加上用語鮮明,條理脈絡清晰,就將聽眾的注意力牢牢抓住,連花魁娘子的到來也沒注意到。

此時聞一醉大堂裡的客座已經坐滿,阮紹民和方希其只好站在角落裡聽。

等厲疏說完一段,並留下經典的賣關子臺詞:“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後,阮紹民才在角落路對他揮揮手。

厲疏其實早就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因此阮紹民一揮手,他便屁顛屁顛地上前去,拱手作輯道:“蒲草小姐,你來了。”

阮紹民微微一福身,向方希其示意,微笑道:“厲先生,這位便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方希其。”

厲疏看了看方希其,笑容不變,眼裡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道:“這位便是前幾日城中盛傳的,蒲草小姐的心上人方公子?”

方希其聽到“城中盛傳”四字,眼皮一跳,又聽到“蒲草小姐的心上人”,立馬就想反駁,開玩笑,他才不要真的跟個偽娘綁在一起咧,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厲疏已經逕自往酒樓後門方向走去,道:“二位隨我來。”

 

厲疏帶他們去的是他的私人住所“雙面蘭軒”。

雙面蘭軒是一個頗有意趣的小院子,亭臺樓閣,綠池小溪,園中花草都是極普通的品質,但是錯落有致,顯得生意盎然。而蘭軒則是一間占地頗廣,古色古香的宅子。

厲疏領著方希其阮紹民二人入內,待二人落座,又親自給他們斟茶。

“我習慣一個人生活,因此沒有請家僕,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哪裡。”阮紹民盈盈笑道,“不知厲先生對我前幾日所說之事考慮得怎麼樣?”

厲疏沉吟道:“前幾日聽蒲草小姐介紹,這報紙應該是跟‘邸報’差不多的東西,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你們要做這樣東西出來。”

“自然是把真相告訴給所有的人民群眾,讓所有的謊言都無所遁形!”方希其雞血地起身道,眼睛一瞄看到阮紹民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才又咳了咳,坐下道,“厲先生,其實呢,做報紙,就跟你說書是一樣的,就是把故事講給人民大眾知道,不過說書說的是古人的故事,而報紙呢,就是報導眼下的事情,比如,麒麟鎮出了個採花賊,我們明察暗訪知道了這個採花賊的真實身份,於是,我們通過報紙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

厲疏打斷道:“如果有這種事,不用所謂的報紙,直接告訴大家不就得了。”

“你不懂!”方希其一臉不被理解的受傷表情,“這是一種精神!而且剛剛那個只是個例子,我們可以報導很多事,也不是只限在麒麟鎮裡,如果我們的報紙真的可以辦起來,憑我的豐富經驗,一定會大賣,到時可以發行到其他的地方,揭露更多的八卦,從麒麟鎮到全武林,從英雄到美人,從柳員外家到南宮世家,呵呵呵……”方希其一興奮,不小心把他內心的小九九暴露了出來。

那日他被黑紗男救走後,第二天就明察暗訪,查出了那跟南宮斐玉偷情的女子原來是城中大戶柳員外的大女兒柳如絮,不僅如此,他還查到,原來跟南宮斐玉有一腿的女人數不勝數,光是這麒麟鎮內,稍有姿色的女子中就有不下十個,而最狗血的是,南宮斐玉不僅和柳如絮有私情,跟柳如絮的妹妹柳飄飄也曖昧不清。

這樣一個人面獸心辣手摧花的衣冠禽獸,不把他報導出來,方希其絕不會原諒自己。

“柳員外和南宮世家?”厲疏面帶疑惑地看著他。

“咳~”阮紹民適時打斷了方希其繼續自燃,道,“其實希其說的沒錯,這件事真做起來確實是件好事,厲先生以後便會明白。”

阮紹民開口,厲疏便也沒有再多刁難,道:“那不知我能做些什麼?二位又希望我做些什麼?”

方希其道:“希望厲先生可以幫我們寫稿。”

這個問題方希其糾結了很久,本來稿子應該由他自己來寫的,但是他不會寫繁體字,何況還是用毛筆寫,而且這個時代的語言習慣跟現代有很大的區別,如果他自己來寫的話,只怕民眾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所以才只好忍痛把這份差事外包出去,這也是為什麼他要阮紹民幫他找說書先生的原因,因為在古代,只有說書先生才能把一件八卦說得活靈活現,精彩紛呈。尤其是他方才見過厲疏的說書之後,就更加有信心厲疏一定能把八卦寫好了。

“寫稿。”厲疏臉色古怪地看著方希其,又看看阮紹民,見花魁娘子笑盈盈地看著他,眼裡還隱隱有著期待,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

 

 

 

18、狗仔辦報啦 ...

 

 

說幹就幹,自從確定好要辦報紙,又拉了阮紹民和厲疏做合夥人之後,方希其每天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除了在悅來客棧上班之外的所有時間全都用在搞報紙上。

不過他也知道古代畢竟不同現代,不可能真的做成一份大報,這麼堅持想做報紙,也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多年來對事業的堅持。

不過方希其是個想得開的人,大報是辦不成了,做一份簡單的街頭小報,報導報導他最愛的八卦還是綽綽有餘的,因此他的團隊很簡單,阮紹民出資,他負責跑八卦提供素材,而厲疏則負責寫稿。寫好的稿子拿去印刷的作坊印刷出來,再擺在悅來客棧和厲疏說書的地方販售即可。而方希其提供給厲疏的第一個八卦,自然就是南宮斐玉和城中豪放女們的香豔事蹟。

厲疏聽完這個八卦的第一反應是:“你說的這件事是真的?”

方希其點頭:“我親眼看到的。”

“那他還真是個禽獸。”厲疏點點頭,眼裡有亮光閃動,不知是不是錯覺,方希其老覺得厲疏似乎很……興奮?

“不過,我們不能直接指名道姓。”方希其道,沖著厲疏眨眨眼,“你懂的吧?”

厲疏打開扇子,掩去嘴角的笑意:“自然。”

 

“唉~”方希其第八次靠著悅來客棧的櫃檯歎氣,一直在看帳本的賀歸終於忍無可忍地放下帳本道:“方希其,如果你再繼續消極怠工,我就換一個店小二。”

“老闆,別這樣嘛。”方希其朝他拋了個媚眼,“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著晚上如何跟花魁纏綿悱惻?”賀歸冷冷接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裡帶著酸意。

“你怎麼會有這麼豐富的想像力的?”方希其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賀歸冷哼一聲,不搭理他。

這段時間,方希其天天一放工就往外跑,工作的時候也時常走神,他跟花魁蒲草的那點事早就傳遍麒麟鎮了,賀歸又豈會不知。心裡明明是不爽的,換做平時,方希其怕早就給他開除了,但是不知為何自己竟然會一再容忍他。

賀歸自己也想不明白。

“其實,老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方希其討好地看著他。

賀歸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想在悅來客棧裡賣報紙~”方希其故作神秘地把頭靠近賀歸,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通。

“所以,你說的報紙是專門寫那些市井流言,江湖是非的東西?”賀歸冷冷地看著他,經過方希其的一番解說,他很快明白了方希其這段時間都在幹些什麼。

“是真相!”方希其捍衛自己的職業道德,“報紙不是胡亂說是非,而是把各種流言背後的真相呈現給廣大群眾,還原事件的本來面目,懲惡揚善!”

“懲惡揚善?”賀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方希其被他盯得有些動搖,晃了晃腦袋,又換了個角度,道:“而且,在客棧裡賣報紙對客棧也有好處啊~你也知道,光吃飯很無聊的嘛,如果客人吃飯的時候手上能有一份報紙,能看到各種八卦,哇,他們一定會很開心,而且有些人是專門來客棧打聽消息,現在好了,一份報紙在手,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哈哈,我們的客人會越來越多,不是一石二鳥,兩全其美嗎?”

賀歸定定地看著他,就在方希其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不行。”

Why?”方希其捧住臉頰尖叫,“這麼好的一個主意,你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為什麼?”

賀歸被他吵得不勝其煩,一巴掌猛地覆到他的嘴巴上。

“唔……”方希其有些愣住地眨了眨眼睛,想說話又開不了口,就在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做了一件讓自己恨不得自切JJ的舉動——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賀歸的手心。

賀歸只覺得手心一癢,帶著濕漉漉的感覺,頓時像觸電一般縮了回去,一臉晦暗不明地看著方希其,似乎想對他的舉動尋求一個答案。

方希其早已尷尬得滿臉通紅,磕磕絆絆說道:“我去……我去招呼客人先。”邊說邊摸著自己快要滴出血來的耳朵匆匆跑開。

真是……丟臉死了!方希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舉動。

“爹爹,你的臉為什麼那麼紅?”賀破曉抱著一堆練習的大字跑出來找賀歸,就見一向沒有表情的父親的臉紅紅的,從來沒有見過爹爹這個樣子的賀破曉覺得好神奇哦,趁著賀歸沒注意的時候逕自爬上旁邊的椅子去戳賀歸的臉頰。

“破曉,別鬧。”賀歸回過神來,一把抱過賀破曉,板著臉道,“大字練好了?”

賀破曉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軟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櫃檯上的一疊宣紙。

賀歸隨手拿過幾張看了看,道:“還不錯,不過還要繼續努力。”

正想把賀破曉打發走,忽然見到一張宣紙上歪歪扭扭寫著“方希其”三字,賀歸拿過那張紙看了一眼,道:“破曉喜歡希其哥哥?”

賀破曉用力點頭:“喜歡。”

賀歸道:“為什麼喜歡?”賀破曉雖然隨和可愛,但是以前從沒這麼直白表達過自己喜歡一個店小二。

賀破曉歪著小腦袋,眼睛亮晶晶地說道:“因為跟希其哥哥在一起會開心。”

“開心啊……”盤旋在賀歸心頭的濃霧似乎散去了一點,似乎又更濃了。

真的會開心嗎?為什麼他常常有股說不出的氣悶。

賀歸看了一眼又在跟客人耍貧嘴,把客人逗得前俯後仰的方希其,眼色愈見深沉。

 

晚上,當方希其半夜三更從滿堂香回來,準備從後門溜進客棧的時候,就見一個頎長的人影靠著後院小門站著,聽到方希其的腳步聲,那人影回過頭來,站直了身體,看來是在等方希其的。

等方希其走近了才發現是賀歸。

“賀老闆,你大半夜站在這裡做什麼?”方希其努力讓自己忽略白天的囧事,故作輕鬆地問道。

“你天天去找蒲草就為了報紙的事?”賀歸淡淡問道。

方希其不知道一向不過問私事的賀歸何以突然對他的事感興趣,但還是老實點頭道:“是的。”

“你真的很想做那個?”

方希其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就做吧。”賀歸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可以讓你在客棧裡賣報紙,不過不要給客棧惹來麻煩。”

oh~yes~”方希其興奮地一躍而起,撲過去給了賀歸一個大大的擁抱,“老闆,你真的太好人了。”

賀歸的身體有一刹那的僵硬,隨即軟化下來,順勢抱住方希其。

“好人嗎?”淡淡的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懷疑,還有些自嘲的意味。

沉浸在喜悅中的方希其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19、八卦日日報 ...

 

 

於是,在阮紹民和厲疏的鼎力支持以及賀歸的默許下,方希其自主創業的第一份報紙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誕生了。

方希其召集阮紹民、厲疏二人一起聚在雙面蘭軒裡,興奮地看著新鮮出爐的厚厚一疊報紙。

阮紹民拿起一份看了一下,立刻被震得無語。

只見裁得整整齊齊,大約八開大小的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而最右邊則是報紙的名字,考慮到古人的閱讀習慣,字都是打豎印刷的。

阮紹民看著醒目的“八卦日日報”五個大字,抽搐著嘴角道:“這是報名?”

方希其得意洋洋地點點頭,為了這麼貼切又吸引目光的報名,他可算是絞盡腦汁了,越看越欣喜的他不由得拿起報紙,喜滋滋道:“正點吧,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我都想為我的創意喝彩了!”

阮紹民默默想:好險他沒有要求讓自己在滿堂香裡賣報紙。又看了看報紙的內容。

第一期的《八卦日日報》只有一條新聞,名字頗為聳動,叫《名門公子風流成性,辣手摧花白日宣淫》。

阮紹民嘴角抽抽,流覽了一下正文,大約是講姑蘇城的一位名門公子如何憑著英俊瀟灑的外表,油腔滑調的虛偽,毫無廉恥的手段騙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青春少女,在文中,麒麟鎮被“蛟龍鎮”替代,而柳員外的兩位千金也被稱呼為蛟龍鎮某員外之大女兒、小女兒。

不僅如此,文中還提到這位公子曾經賣弄文采想要討好蛟龍鎮的花魁娘子,結果貽笑大方的事。

通篇行文,幾乎是盡全力地抹黑那位“名門公子”,而鑒於不久前鬧得滿城皆知的南宮公子向蒲草求愛被拒事件,這位名門公子也不難猜出是何方人物。

阮紹民看了一會,有些擔憂道:“這樣好嗎?如果南宮斐玉看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那又如何?”方希其一把搶過報紙道,“我又沒指名道姓,他真找我算帳的話,等於自己對號入座,豈不是鬧得更難看?”

阮紹民道:“四大世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他要是真的要找你的麻煩,一百個藉口都找得到。”

方希其挑挑眉道:“那也要他知道這報紙的出版人是誰先。”

這就是他找合作者的真正目的,名義上,厲疏只算是個執筆,他完全可以推掉這件事,而只要他不說,阮紹民不說,南宮斐玉也不能斷定就是幕後操刀的就是方希其,到時師出無名,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方希其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嘿嘿”笑著攬住厲疏道:“大厲,你不會出賣我的對吧?”

厲疏肩膀一縮,避開了方希其的親昵,笑道:“自然。”

 

於是《八卦日日報》便率先在聞一醉酒樓裡公開販售了。

在這神聖的一天裡,方希其特地跟賀歸請假去了聞一醉,厲疏果然帶著那一疊厚厚的報紙去了說書,說書的內容是《西廂記》。

厲疏精彩的演說照例贏得滿堂喝彩,不同的是,這一次,厲疏在故事的結尾話鋒一轉道:“世人皆羡慕崔鶯鶯能遇得有情郎,情定終身固然好,然而世間有更多的女子卻不幸被衣冠楚楚,實則人面獸心的風流公子所騙,失財失身。近日麒麟鎮內正出了這樣一個專門誘騙良家閨女的登徒子,他與鎮中多位女子糾纏不清,騙了她們的清白卻不負責任,一位朋友將此事轉述與在下,在下將其寫成故事,出了一份邸報。”厲疏邊說邊拿起一份《八卦日日報》,按方希其給他培訓的那樣將報紙的正面展現給堂上的觀眾,“就是這份《八卦日日報》,各位父老鄉親不妨買回去一讀,本報今日第一次公開發行,優惠價只要兩文。兩文一份報紙不僅可以看故事,還能提高防範意識,避免上了登徒子的當。各位父老鄉親還在猶豫什麼,趕快買一份吧。”

方希其一邊聽一邊汗涔涔地想,還好古人沒經過現代各種跳樓大拍賣的洗禮,應該不至於被這段坑人的推銷經典臺詞雷到。不過,厲疏大概是他見過最風度翩翩,可以將這段話說得行雲流水的人了。

滿堂的人面面相覷,他們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腦袋上不由飄滿了問號,忽然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出聲問道:“厲先生,你這‘報’上可是寫了那登徒子的行徑?”方希其一看,那丫鬟旁邊還坐著一位嬌滴滴的小姐,卻與那日在柳家院子裡見到的柳如絮有幾分相似,方希其做慣狗仔,不但認人的本事一流,推理的能力也不差,心中便有幾分肯定那位小姐應當就是柳如絮的妹妹柳飄飄。而那位丫鬟顯然也是她授意問的。

方希其猜得沒錯,那位小姐正是柳飄飄。

厲疏微微一笑,道:“正是,柳二小姐不妨買一份回去看看,當是警惕也好。”

那丫鬟看了柳飄飄一眼,柳飄飄點了點頭,丫鬟便上前道:“給我一份。”

厲疏笑眯眯地遞出一份,那丫鬟便扶著柳飄飄走了。

柳飄飄一走,厲疏又繼續向其他人推銷這份莫名其妙的報紙,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猶豫了一下紛紛結帳離場。只有幾個愛聽故事又無所事事的老人家買了幾份。

不一會兒,酒樓裡走得稀稀拉拉,報紙卻還是成疊摞在厲疏身前的臺上。

厲疏掃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方希其,慢悠悠走過去道:“賣不出去,怎麼辦?”

“萬事開頭難。”方希其歎了口氣,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是他心裡也明白這種本來就沒有認知度的東西,要做起來並不容易,因此對於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只道:“沒關係,慢慢來,我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擊到的。

 

 

20、全城熱議八卦季 ...

 

 

方希其沮喪地抱著另外一摞報紙回到悅來客棧,賀歸一如既往在櫃檯邊奮筆疾書,看到方希其回來,只輕輕瞟了一眼他手裡的報紙,淡淡道:“這就是你的報紙?”

方希其扁著嘴點了點頭,一臉懷才不遇的憂傷。

賀歸默然抽過一張掃了一眼:“八卦日日報?”斜向方希其的眼神帶了些許興味。

方希其聽到自己精心研究的報名,立刻兩眼發光,好似小狗一樣猛點頭不止,只恨不能有條尾巴翹起來搖一搖了,嘴裡還跟賀歸賣乖道:“是不是很正點很生動很形象?唉,八卦日日報,每天都有八卦報,這可是我的畢生願望啊。”

賀歸嘴角抽抽,懶得跟他說話,逕自看起報紙內容來,這一看,原來就冷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寒著聲音問方希其:“我不是叫你不要招惹四大家族嗎?”

方希其把報紙放到櫃檯上,無謂地擺擺手道:“我沒有惹他們?”

賀歸冷笑把報紙攤到他面前:“你敢說這上面寫的不是南宮斐玉?”

方希其繼續無謂狀:“我又沒有指名道姓,他愛對號入座是他的事。”

賀歸道:“你以為不指名道姓他就會天真地認為這上面寫的不是他?就不會來找你麻煩?”

“喂,好了喂。”方希其憤然道,“我就是擺明瞭寫他怎麼樣?報紙本來就是要把真相告訴大家啊,難道因為他手上握有強權就可以罔顧真相,就可以扭曲事實?那報紙也就失去了原來的意義了。賀老闆你要是這麼怕惹禍上身我大不了就不在你客棧裡賣報紙就是了……”

方希其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賀歸一把拉住手腕:“你就不怕自己會有危險嗎?”

方希其愣了愣,道:“既然選了做狗仔,就料到有這麼一天啦,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嘛。”

賀歸微微眯起眼:“狗仔?”

“就是專門挖八卦的記者啦。”方希其怕賀歸再追問下去,自己接下去道,“記者就是我現在做的事情,到處收集最新消息,挖掘幕後真相,然後寫出來,讓大家都知道。”說到這,他臉上又露出職業自豪感,“這是一個高尚的職業,是註定與邪惡和強權鬥爭的職業,是將愛與光明傳播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的職業。所以,賀老闆,拜託你不要阻止我。”

賀歸看了他好一會兒,像是想要看穿他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許久,才鬆開他的手,道:“注意安全。”

oh~yeah~”方希其猛地撲上去保住賀歸,“賀老闆,你是大大大好人。”、

賀歸有些不自在地推開他,耳根處有不易察覺的微紅,沉著聲音道,“還不快去招呼客人。”

 

方希其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悅來客棧剛一開門,就有大批的民眾湧進來,而他們來客棧的目的既不是投店也不是吃飯,而是非常一致拿出兩文錢道:“小哥,給我一份《八卦日日報》。”

“快快,給我一份。”一個大叔一臉饑渴。

旁邊一位大嬸一個大屁股把他撞開,嚷道:“搶什麼槍,是我先到的。”

……

還在睡眼朦朧的方希其頓時被眼前媲美跳樓大拍賣現場的景象震得清醒過來,不明所以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位撞開大叔擠到前面來的大嬸道:“哎喲,還不是聞一醉那裡的報紙賣光了,厲先生跟我們說這裡有得賣,這不趕緊過來買了,小哥你別廢話啊,快給我一份。”

“哦哦。”方希其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趕緊從櫃檯上把報紙拿過來拋售,不一會兒,報紙就被一掃而空。

方希其看著手上一大捧銅錢,還有些不明所以。

賀歸從後院進來看到的便是方小二拿著一堆銅錢站在店門口發呆,而店門還沒有完全打開。

“方希其,你在幹什麼?”

聽到大Boss的聲音,方希其慢慢回頭,露出大大的傻笑道:“老闆,《八卦日日報》全部賣出去了,全部賣出去了,是搶購,瘋狂搶購耶。”

“是嗎?”賀歸淡淡應道,逕自進了櫃檯開始一天的工作。

方希其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撇撇嘴,暗道一聲:“不解風情。”

直至飯時,方希其總算搞清楚了整件事情,原來昨日那幾個買報紙的人原本只是閑著無聊買去打發時間的,沒想到他們一讀之下竟欲罷不能,拜方希其的狗仔本能和厲疏的好文筆所賜,一個放在現代並無特別之處的豪門公子風流史被他們演繹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一下子勾起了讀報人的興趣,雖然報紙上把姓名和地點都做了變換,但是只要有點常識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出這必定是麒麟鎮內的事。

麒麟鎮內竟出了這樣一個傷風敗俗的登徒子,還騙了這麼多無知少女,這還了得,那幾個人立刻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到處宣揚,拜他們的大嘴巴所賜,麒麟鎮內出了衣冠禽獸採花賊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全城,而說書先生厲疏手上的報紙《八卦日日報》也跟著名揚全麒麟鎮。

方希其一邊招呼客人一邊豎起耳朵聽店裡的人津津有味地討論著《八卦日日報》以及那個名門公子的真實身份,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這才是他熱愛的職業啊!一篇報導引起全城熱議,一個話題引發連鎖反應。

方希其只差沒熱淚盈眶了。

“喂,小二哥,你是賣報紙的,你知不知道這報紙上說的色狼是誰啊?”一位大媽趁著方希其給她倒茶的時候拉住他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方希其笑眯眯地道,“大媽你猜得出是誰嗎?”

“我猜不出來。”大媽道,“不過我聽大家都說很可能是那個南宮世家的大少爺,報紙上不是說那個公子想要討好花魁娘子結果被羞辱了嗎?喲呵呵,全麒麟鎮都知道,南宮家的大少爺跟蒲草小姐求愛被拒絕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說他。”

“呵呵。”方希其一聽到大媽提起南宮斐玉求愛被拒的事,不敢再接話,打著哈哈蒙混過去,開玩笑,他的小命前不久剛被威脅過一次,這一次要千萬小心才是。

 

 

21、狗仔有危險 ...

 

 

麒麟鎮出了登徒子的新聞引起全城熱議,城中名門閨秀人人自危,登徒子人選幾乎是毫無懸念地指向了姑蘇南宮世家的大少爺南宮斐玉,但是報中提到的數位閨秀小姐卻依然成謎。

城中居民津津樂道,紛紛猜測著是哪幾位小姐識人不清,被騙失身,幾乎只要是已經成年待字閨中的少女都被拿出來研究了一番,連哪位員外家新娶的小妾也未能倖免於難。最後,被鎖定的幾位閨秀分別是劉大戶家的千金,鎮東董老的孫女董小姐,柳員外家兩位豔名遠播的小姐柳如絮和柳飄飄自然也在名單之上。

據說董老氣得當晚拿了藤條抽了董小姐一頓逼她說出實情是否和南宮斐玉有私情,據說劉大戶嚇得趕快在外地給劉千金訂了一門親事,生怕劉千金的謠言萬一是事實聲譽會一落千丈嫁不出去。

倒是柳員外的兩位千金十分淡定,每日照舊喝茶聽曲彈琴作畫過得風生水起,絲毫不受影響。

方希其沒想到報紙第一次發行就能引起如此轟動,大喜過望,沒多久變趁熱打鐵出了第二期,不僅對上一期的事件作了追蹤報導,還在報紙上開闢了一個競猜專欄,將城中百姓幾種比較熱門的猜測一一詳述,就可疑人選作了一個列表。這一舉措,使得原來撲朔迷離的故事開始有了一個輪廓,亂放槍的八卦居民們有了明確的針對目標,越加興奮起來,那幾位不幸上榜的公子小姐身上頓時多了無數血淋淋的槍眼。

競猜專欄的專題叫《狼心狗肺大猜想》,根據近幾日城中居民的猜測,名門公子的可疑人選有三個,排名如下:

第三名:歐陽蘭澈

作為武林四大家族之一歐陽世家的二少爺,素有“萬花叢中過,花草沾滿身”的美譽,不僅紅顏知己遍天下,而且沒有一個可以處理得乾乾淨淨,如今還欠著一堆風流債。近幾日歐陽蘭澈剛好在麒麟鎮作客。相似度五成。

第二名:神偷李素手

號稱“無所不偷,無所不能偷”的武林第一神偷李素手據說不僅偷財偷物還會偷心,擅長易容術的他多次假裝成名門公子取得富家小姐的傾慕,進而利用她們的信任進入她們的家中盜取財物寶物。因此江湖上也有人將其稱為“雙面神偷”,這一次也不能排除是李素手假扮世家公子來麒麟鎮作案。可疑度七成。

第一名:南宮斐玉

四大家族之一南宮世家的公子,風月界名流,風流倜儻的外形,揮金如土的豪氣為他贏得紅顏知己無數,但是他的高明之處在於能夠做到片葉不沾身。加之南宮斐玉是麒麟鎮的常客,也是胭脂巷的常客,更是滿堂香的常客,而他那日向花魁蒲草求愛被拒之事更是滿城皆知。相似度九成。

本來方希其還要搞一個水性楊花大猜想的,但是考慮到古代人對於女子貞潔的要求比較苛刻,也就沒有這麼做,只是在正文裡略略提了一下。

鑒於麒麟鎮裡只有聞一醉和悅來客棧兩個地方有《八卦日日報》售賣,這兩個地方這兩日的生意毫無懸念地火爆起來。

看著被坐得滿滿的大堂,方希其難掩得意之色,興奮地沖賀歸道:“老闆,我沒騙你吧,八卦一定會帶來人氣的,你看現在場子多旺。”

賀歸像是沒聽到一般,逕自看著方希其專門留給他的新一期的《八卦日日報》,臉色越看越冷,道:“狼心狗肺大猜想?”

方希其“嘿嘿”笑道:“沒錯,一份報紙要成功,就一定要抓住讀者的目光,而要引起他們的注意,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們有一種參與感,這個‘狼心狗肺大猜想’就是把前幾天城裡面大家的議論做一次整合,既豐富了報紙的娛樂性,又增加了及時性和真實性。”

“第一名,南宮斐玉?”賀歸看著報紙許久,緩緩轉向方希其,像看火星人一樣看他道,“方希其,你到底是哪裡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方希其打著哈哈想要蒙混過關,賀歸也沒預想他會乖乖說實話,只道:“不過我想你們那個地方大概不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才會出了你這種拿命來玩的人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方希其哼哼道,“但是只要是一個有良心有道德有責任感的媒體人,就不應該畏懼強權,而是把公眾的知情權放在第一位,即使賭上自己的安危也不改初衷。”

賀歸聽得一知半解,不過大概意思已經明白了,看方希其忙了這麼多天,被人追殺也不怕就知道他對自己的事業有多堅持,當下也不再說些什麼,埋頭繼續看自己的帳本去了。

 

晚上臨近打烊的時候,南宮斐玉和歐陽蘭澈慢悠悠地踱進店裡,方希其翻了個白眼,一臉假笑迎上去道:“不好意思,二位公子,本店已經要打烊了。”

南宮斐玉撐扇一笑:“正好,本少爺也不是來住店的。”

方希其心裡“咯噔”一跳,這個時間,不是住店,總不能是來吃東西的吧,既然兩樣都不是,就是來找麻煩的咯。

果然,歐陽蘭澈從腰帶裡掏出一張折了好幾折的紙,一把扔到方希其的臉上,怒道:“方希其,你是什麼東西,竟然也敢到處說我和南宮兄的是非?”

方希其把紙打開一看,果然正是自己的《八卦日日報》,他心叫不好,臉上卻還是賠笑道:“二位公子,小人聽不懂你們的意思的啊。”

“聽不懂?”南宮斐玉冷笑道,“我還以為蒲草小姐看上的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呢,原來只是個敢做不敢當的膽小鬼啊?”

方希其默默地在心裡吐槽道:這時候逞英雄才真的叫白癡咧。臉上笑容不變,道:“二位,真不是開玩笑的,我真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歐陽蘭澈上前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你不用再裝了,厲蘭淵已經全部都說出來了,你就是搞這份報紙的人,這兩篇什麼狗屁報導也是你整出來的。方希其,你當我們四大家族是市井小民,被人這樣指指點點也只會咽下去嗎?今天,我就讓你嘗嘗得罪我們的滋味。”

“厲蘭淵?”方希其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蘭淵就是厲疏的表字,當下在心裡“呸”了一聲,厲疏你這個吃裡扒外,說話不算話的小人。但是臉上還是一臉的堅毅:“二位大俠,我看這裡面恐怕有什麼誤會吧?你們不能因為一面之詞就給我定個死罪啊,起碼也要先查個三五七個月,再判斷個三五七個月,再確認個三五七個月才行吧,你們這麼草率就蓋棺定論不好吧?傳出去人家說你們草菅人命也不一定呢。”

歐陽蘭澈一臉獰笑:“我們就是要草菅人命你又能怎樣?你以為我們會留下把柄給別人?就算真的傳出去了,你覺得江湖上會有人為你這種小人物打抱不平?會有人為了一個區區的店小二跟我們四大家族過不去?”

“靠。”方希其在心裡啐了一口,果然看起來越是衣冠楚楚的越是人面獸心啊。

心裡正憂鬱著不知怎麼脫身,一直站在櫃檯後面的賀歸款款走了出來,臉色的冰霜沒有絲毫解凍,拉起方希其連同南宮斐玉和歐陽蘭澈一起推出門外去,冷冷道:“你們要打要殺都給我滾到外面去,不要在我店裡鬧事。”

方希其正想奮力反駁爭取一下作為一個員工應有的人身安全權利,賀歸已經“砰”的一聲,關門落鎖。

方希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差點撞到自己鼻子上的大門,不相信賀歸竟然可以冷血無情到這種地步。

 

 

22、殺手救狗仔 ...

 

 

夜風呼嘯,街上的燈火早已熄滅大半,只有遠處還有幾點小小的燈光從紙窗的破洞裡漏出來。

方希其第一次發現,原來沒有霓虹和燈泡的夜晚,真的很暗。

更黑暗的是,下一刻,賀歸竟然把悅來客棧裡的燈也給熄了,於是他被一片黑暗包圍著,站在客棧門口的燈籠下,那一刻,他想起警匪片裡,每次有人被請去問話就會被關到一個小黑屋裡,一盞白晃晃的燈泡掉在上面,把那個人的臉照的慘白。

而歐陽蘭澈也不負眾狗血編劇所望,用力地踢了一下方希其的小腿,痛的他跪倒在地,臉上笑得張狂:“連你的老闆也不敢幫你,我倒想看看今晚有誰會來救你。”說罷一把掐住方希其的下巴,惡狠狠道:“你讓我們四大家族成為麒麟鎮的笑柄,我要你付出代價。”

方希其想說些什麼,但是因為雙頰被掐住而說不出話來,只能奮力地發出“哼哼”聲,眼睛也開始翻白。

歐陽蘭澈看著他痛苦掙扎的樣子,笑得愈發張狂起來,沖著南宮斐玉道:“南宮兄,不如就讓你來結果了這個小子吧。”

南宮斐玉並沒有如歐陽蘭澈所想那般欣然答應,反而後退兩步,微微笑道:“為兄素知歐陽賢弟最看不慣這種長舌小人,這等快事,自然要讓給歐陽賢弟來動手才是。”

歐陽蘭澈“哈哈”笑道:“甚好甚好,那我便親手殺了這個雜碎。”說著手上一甩,把方希其甩到大街中央。

此時不走,以後都沒得走了。方希其倒地後就勢一滾,手腳並用地站起來猛往街尾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賀歸你沒人性——你這個殺千刀的——”

但是即使他做慣狗仔,跑得再快,又豈是那些練家子的對手,歐陽蘭澈沒幾下就追上他,狂笑著從頸後拉住他的衣領,一把就把他提了起來,懸空吊著。

“咳咳……”方希其被勒得舌頭直往外吐,雙手胡亂揮舞著去拉自己的衣領,卻怎麼也夠不著。

就在他頭開始發昏,白沫從嘴角流下來,以為自己就要去見閻王,然後重新投胎在現代的娛樂圈,每天拿著小相機到處偷拍的時候,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破空之聲。

只見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中,不知哪來一點金色的光華飛快地朝著他們飛來,在他們都還沒看清那是什麼的時候,那點淡金色倏地到了眼前,一下子撞到歐陽蘭澈提著方希其的那條胳膊上,猛地穿透他的肩胛骨,血水噴濺。

歐陽蘭澈大叫一聲,手上一松,方希其掉到了地上,連忙喘了幾口大氣,伸手去擦嘴角的白沫,而歐陽蘭澈直接滾到在地,哇哇大叫,幾乎爬不起來,看樣子是傷了經脈。

而後那金色光華像是自有意識一般,逕自飛回來處,沒入夜色中。

南宮斐玉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望著遠處,夜風獵獵,只見一名戴著黑紗斗笠的黑衣人輕點屋瓦,姿態恣肆如天人款款而至,而他手上一把黑色的的長杖在月色籠罩下仿佛發著淡淡的幽藍光華。長杖的杖頭雕刻成孔雀頭的樣子,而孔雀頭的下麵,插著三支孔雀翎,掛著三個鏤空的金鈴,那些金色的鈴鐺在夜風中搖曳,發出清脆而悠揚的聲響,在暗夜中顯得有些可怖。

“滄海金鈴杖。”南宮斐玉搖著扇子看著那空中飛踏而來的人,心中暗咐,“方希其跟賀輕衣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宣佈歸隱多年的賀輕衣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露面?”

他心頭的疑問還沒有答案,賀輕衣已經緩緩落到了他的身前,而歐陽蘭澈也終於止住了慘叫,臉色慘白地站到南宮斐玉身邊,又怒又懼地哆嗦著聲音問道:“你……你是誰?竟敢……敢動本少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你不要命了?”

方希其也是內牛滿面地爬起來靠到賀輕衣的身旁,搭住他的肩膀深情道:“大俠,太好了,你又來救我了,你就是我的七彩祥雲,我的孫悟空,我的白馬王……呸呸……我的大恩人啊!”

南宮斐玉看著他們兩人的互動,心中暗自評估這他們的關係,察覺到身旁的歐陽蘭澈又要說些什麼,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繼續說話,隨後含笑朝賀輕衣拱了拱手,道:“武林第一高手,賀輕衣,久仰。”

南宮斐玉幾乎可以感覺到旁邊的歐陽蘭澈抖了一下,但是他沒有理會,而是繼續看著眼前的第一高手。

賀輕衣只是靜靜地站著,但是根據他的姿勢,應該是在看著南宮斐玉,許久,他終於緩緩吐出一句:“我說過,誰敢動方希其,我就滅誰滿門。”

方希其聞言震驚地看向他,原本他以為這個神秘黑衣人只是無意間救下他而已,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背後為他做過這樣的事,說過這樣的話。

他是誰?為什麼要幫他這麼多?

方希其腦中正一片混亂,就聽到歐陽蘭澈忽然像見鬼一樣大叫起來:“你是賀輕衣——你——你是武林第一殺手賀輕衣?”

殺手?武林第一?

方希其又一次被震撼,已經被眼前的情景完全弄混了。

南宮斐玉比歐陽蘭澈鎮定得多,或者說,整件事根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臉上的笑意不變,甚至有些刻意的謙卑,道:“賀先生大約是誤會了,我們只是來找方小哥問清楚一些事情罷了。倒是賀先生不知與這位小哥是何關係,不妨說出來,免得日後還有其他人誤傷了這位小哥才是。”

方希其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南宮斐玉,有人套話套的這麼沒水準的嗎?還是古代人的智商發育都是如此低下。

不過顯然,賀輕衣的智商要比南宮斐玉高上一些,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攔住方希其的腰,一縱身直接上了屋頂。

 

賀輕衣把方希其放在悅來客棧的後院之後,自己就飄然遠去。

方希其在院子裡愣了許久,才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飛快地跑到賀歸的房間外,“咚咚咚”地猛敲房門道:“賀歸,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快給我滾出來,賀歸,你快給我出來——”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賀破曉揉著眼睛一臉睡意道,“希其哥哥,爹爹去茅房了,你有什麼事?”

“去茅房?”方希其神色怪異地往茅房的方向望去,就見賀歸正穿著裡衣,外衣隨意披著,踏著月光緩緩走來。

方希其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動了一下,忙低下頭去小聲問賀破曉:“破曉,你爹爹去了多久?”

賀破曉想了一下,才迷迷糊糊道:“沒多久啊,就剛去。”

“那你剛剛一直跟他在一起嗎?”

“是啊,我都是抱著爹爹睡的。”

也就是說,賀歸並不是賀輕衣。

方希其心中猛地冒起一股無名怒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憤怒,老闆怕被連累不顧自己的員工安危這種事雖然不少見,但是不應該是出現在賀歸身上。

賀歸雖然為人冷漠,對他也經常冷言冷語,但是方希其始終相信他只是面冷心熱,覺得他暗地裡也是關心他的。

甚至剛剛賀輕衣出現的時候,他還認為那是賀歸喬裝打扮來救他的。

但是不是,賀歸根本沒有在意過他。

方希其忽然就暴走了,猛衝上前掐住賀歸的脖子,邊搖邊大叫:“賀歸,你這個無良黑心賀扒皮,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23、厲疏的秘密 ...

 

 

方希其掐著賀歸搖了好一陣,賀歸好不容易把他拉開,陰著臉道:“方希其,把院子掃乾淨……”

“掃掃掃,掃你個頭掃。”方希其抹了一把臉,鼓起勇氣決定要翻身做主人,道,“賀歸你聽著,老子不幹了。與其在你這種沒義氣沒人性的老闆手下做事,我還不如回家去賣西瓜,哼!”

賀歸看著他,微弱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得方希其心頭一陣發悸,良久,他緩緩開口:“你說真的?”

“當……當然……”狗仔大神方希其,不畏強權堅持揭露真相的神手方,不知為什麼在賀老闆的注視下顯得有些氣弱,咽了咽口水,終於很沒骨氣地說道,“假的。”

“那就把院子掃乾淨,水缸打滿水。”賀歸很順手地拍了拍他的頭,繞過他逕自回房,房裡傳來賀破曉軟乎乎的聲音:“爹爹,希其哥哥怎麼了?”

“沒什麼,被小狗狗咬了。”

“靠!”方希其終於對著月亮向自己比了個中指,怎麼就那麼沒志氣呢?明明錯的人是賀歸,為什麼最後低頭的卻是自己呢?

方希其深深地憂鬱了。

 

第二天一早,在開店之前,方希其便趁著賀歸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一溜小跑沖到雙面蘭軒。

古代人都起得早,尤其是讀書人,一般都會一大早起來晨讀,所以方希其判斷厲疏應該已經起來了。

不過他的判斷並不是每一次都正確,就像他想不到厲疏開門的時候一臉憔悴,眼睛下還頂著兩個大大的眼泡,根本不像剛剛起床,而是一夜未睡的樣子。

不過他的狀態並不是方希其關心的內容,方希其一把抓住厲疏的前襟,痛心疾首地問道:“厲疏,你這個言而無信,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你要是不想跟我合作,一開始就拒絕我就是了,為什麼要出賣我?”

厲疏一臉疲憊,翻著白眼把他拍開道:“四大家族的人去找過你了?”

方希其瞪大眼睛,充滿控訴地看著他:“所以,你,是故意的?”

“何必多此一問。”厲疏臉上撇嘴露出一抹冷笑,相比之前展現的溫潤性格,竟顯得有些邪氣,而且這樣的邪氣好像才是他與生俱來的性格一般,貼切得迷人,他淡淡道,“只是沒想到,四大家族的人竟然沒弄死你,真不像他們的作風。”

方希其隱隱聽到自己青筋暴起的聲音,猛地一拳揮向厲疏的臉頰,他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多年與名流巨星鬥智鬥勇練就的身手來對付一個書生已經綽綽有餘了,但是意外的是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厲疏卻輕輕一閃,避開了他的一拳,還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到此為止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方希其狠狠地瞪著厲疏,“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故意害我?”

厲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該利用蒲草小姐?”

“什麼?”方希其的腦袋呆滯了兩秒才跟上自己的舌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疏冷哼道:“這麒麟鎮裡有多少男人心儀蒲草小姐,哪一個不是聲名顯赫家世過人?可她卻獨獨鍾情於你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店小二,但是你非但不珍惜她的一片情意,反而利用她來辦什麼《八卦日日報》,還不惜得罪四大家族的人,若是連累了蒲草小姐該怎麼辦?就你這樣的人,也配留在蒲草小姐身邊?”

“原來如此。”方希其呆愣了片刻,才後知後覺道:“厲疏,你在嫉妒?”

厲疏眼色一冷,呲之以鼻:“嫉妒,嫉妒什麼?你嗎?憑什麼?”

方希其道:“你喜歡蒲草,又以為蒲草喜歡我,所以嫉妒。你以為我利用她滿足自己的私欲,所以覺得憤怒,因此故意害我是不是?”

厲疏定定看著他,臉上的笑越發邪氣:“是又如何?”

方希其翻了翻白眼道:“你有沒有搞錯,虧我還找了你做合夥人,一點身為媒體人的判斷能力都沒有,就算沒有判斷能力,起碼要有求真務實的精神啊,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不問是非黑白,也沒有經過取證就輕易聽信外面的流言是非的行為可是辦報的大忌諱啊。”

“夠了。”厲疏不耐煩地打斷他,“方希其,我對你所謂的報紙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先前會答應跟你合作全都是因為蒲草小姐,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再合作下去的必要了。”

“靠!”方希其差點暴走,“厲疏,你喜歡蒲草就直接去跟他表白啊,你自己扭扭捏捏拿我來出氣算什麼男人?”

“表白?”厲疏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之色,“你以為我沒想過?只可惜我等在蒲草小姐身邊那麼多年,沒想到讓你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店小二捷足先登了,說起來真是諷刺!”

“所以說,喜歡就要早下手,誰讓你磨磨唧唧的。”方希其鄙視道,“更可惡的是居然還要暗算我,一點大男人的氣度都沒有。”

厲疏冷笑道:“早下手就有用嗎?蒲草小姐的追隨者千千萬,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才華橫溢,我這樣的人拿什麼跟別人比?連自己喜歡的人也無法接近,要氣度何用?”

“哦~”方希其單手托著下巴,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自卑啊!唉,真不明白那傢伙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們個個跟蒼蠅見了臭雞蛋似地盯著不放,不過厲疏,我只跟你說一句,你表白有沒有機會我們都不知道,但是你不表白肯定沒有機會。既然如此,何不賭一把?”

方希其一邊故作大方地幫著厲疏出謀劃策,一邊在心裡狠狠詛咒:你個死厲疏,竟敢陷害我,我就禮尚往來一下,哼哼,讓你去跟阮紹民告白,等以後你知道那傢伙是個偽娘,哈哈,看你怎麼下臺。

厲疏自然不知道方希其的齷齪小心思,只是一臉不解地問道:“你不是跟蒲草小姐兩情相悅嗎?為什麼要鼓勵我?”

“呸呸,誰跟他兩情相悅了。”方希其連忙否認,又把自己那日故意跟阮紹民合夥給南宮斐玉難堪的事情說了一遍。

“所以,你跟蒲草小姐之間並沒有所謂私情?”厲疏的眼睛因為喜悅而變得明亮起來。

“那是那是。”方希其點頭如搗蒜,信心滿滿地鼓勵道,“所以你要相信你才是蒲草小姐的真命天子白馬王子聖光騎士,總之,只要你勇敢踏出第一步,我相信,俘虜他的芳心只是時日問題。”

“你不怪我之前害你?”厲疏懷疑地看他。

“我是那種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人嗎?”方希其一臉正氣凜然,內心小人毫無猶豫地跳出來暴露出自己的陰暗面:是,我就是!

“抱歉。”厲疏眼裡流露出愧疚之色,雖然很淡,但是方希其還是捕捉到了,但是作為一個有仇必報的狗仔,他是不會輕易心軟的。

“那麼,請你幫我吧。”厲疏鄭重其事地向他提出請求。

“當然當然。”方希其爽快地答應,內心小人已經在叉著腰仰天大笑:厲疏,你就去搞基吧搞基吧!哼哼,看看偽娘願不願意當你的好基友!

 

 

24、女人是老虎 ...

 

 

自從賀輕衣現身救了方希其之後,四大家族的人就沒有再找過他的麻煩,而方希其經過一番打聽,也瞭解到賀輕衣當年在江湖上的行為以及至今仍威懾武林的名聲,震撼之餘愈發不解起來,他是從現代穿來的,在這個世界裡無親無故,除了像阮紹民那樣也是穿來的之外,絕不可能認識任何人,更不可能有狗血古裝劇裡那種混亂的家族關係給他留下混亂的關係人那種情況出現。而一個擁有絕世武功的殺手,絕不可能是從他那個年代穿來的,因為阮紹民已經實踐過,由於進化跟生活習慣的變化等問題,現代人的體質是無法修習古代的武功的。

那麼,賀輕衣到底是誰?為什麼要一再幫他?

問題兜回原地,方希其難免又聯想到賀歸身上,他們都姓賀,身形相似(被賀殺手抱過的方狗仔表示很有發言權),聲音雖然不一樣,但是這個是可以裝的,偷聽過很多明星錄音的方大神可以辨別聲音的細微差別,他幾乎可以肯定他聽到的賀輕衣的聲音是經過偽裝的。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種冰冷的氣質,簡直就是賀boss的翻版,而且如果是賀老闆的話,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要一再幫一個店小二了。

方希其幾乎想要跳起來指著賀歸的鼻子大叫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你就是殺手!”

可是偏偏,賀老闆有不在場證明,於是案子就成了無頭公案了。

為了這事,方希其還暗地裡賄賂了賀破曉好幾包松子糖,想要套出賀吉祥物是不是收了賀歸的好處還是受了他的威脅作偽證,可是無論怎麼旁敲側擊,賀破曉的答案都沒有變,無辜的小眼神更是讓方希其化成一灘水。

吉祥物是不會說謊的,所以賀歸是無辜的,殺手另有其人。

方希其感到非常不開心。

因為自己不開心,所以他也不讓那幫讓他不開心的人開心。仗著有武林第一殺手撐腰,不管他是誰是什麼目的都好,方希其決定火速推出《八卦日日報》第三期,不僅如此,這一次還非常高調地提前預告全城百姓,第三期會揭開登徒子的真實身份。

厲疏出於愧疚,也積極配合整個進程。

重磅消息一傳出去,立刻在麒麟鎮裡引起轟動,民眾對登徒子的真實身份的猜測達到空前的高潮,城中居民對第三期的《八卦日日報》充滿期待。

但是讓方希其想不到的是,就在消息傳出的第二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門來。

柳員外的二千金柳飄飄。

方希其在聞一醉裡見過柳飄飄一面,無可否認,柳家的兩位小姐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柳飄飄長著柳眉鳳目,唇紅齒白,她這一趟沒有帶丫鬟,獨自坐在悅來客棧的大堂裡,不必說話便引來周圍各種圍觀,她對著方希其微微一笑,端的是豔麗逼人。

可惜方狗仔在娛樂圈打滾多年,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美人早就看過不計其數,柳飄飄這樣的姿色美則美矣,卻不能讓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只是禮貌性地笑笑道:“不知柳二小姐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柳飄飄淺淺笑道:“沒什麼,希望方先生幫個忙。”

方希其心中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柳二小姐真愛說笑,你可是這麒麟鎮裡出名的千金小姐,柳員外財大勢大,這城裡誰不給他幾分薄面,我區區一個店小二,能幫得上什麼呢?”

柳飄飄掩嘴一笑,顯得又嬌媚又羞澀,正常男人都難免要為之心動一番,她款款說道:“說起來,這事只有方先生能幫得上了。”

方希其越加疑惑,卻故意不去接她的話。

果然柳飄飄見方希其無意順著她的話走,便自顧自接下去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查到,真正出了那《八卦日日報》的人,並不是蘭淵先生,而是方先生你。這報紙算是個稀罕東西,我們以前都沒見過,也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但是既然這報紙現在有這麼多人在關注,方先生應該要更注意內容才是,千萬別寫些不實的東西誤導大家,當然,先生你要是知道些什麼真相,也不應該藏著掖著,應該寫出來讓大家都知道,你說是不是?”

方希其靜靜聽著,柳飄飄的一番話讓他有些吃驚,她話中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她知道這份報紙可以引導大家的輿論,而她,希望方希其幫她引導民眾的輿論方向。

他沒想到這個時代第一個瞭解到報紙的用處並想到利用報紙的輿論力量的,竟然是個女人。

這個柳飄飄看起來單純柔美,卻是個極有見地與心計的女子,若是生在現代,要麼就是職場女強人,要麼就是豪門小三,身為小二的方希其,頓時覺得壓力很大,他猜測也許柳飄飄已經知道柳家兩個小姐也在南宮斐玉的花名冊之上,所以此行是想來叫他封口?

這個猜想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合情合理,方希其原本只是想整南宮斐玉,並沒有真的想破壞那些女子的名譽,他在現代的時候曾經一手揭開娛樂圈的“陪酒門”事件,引起軒然大波,好幾個女明星的星途從此被毀掉。雖然娛樂圈的潛規則就是如此,但是當那幾個女明星梨花帶雨宣佈退出娛樂圈的時候,方希其還是感覺到了愧疚。在規則與強權面前,那些女子終究只是弱者,而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那些人,在熱熱鬧鬧的一陣話題之後,照樣風生水起,巋然不動。

因此方希其不等柳飄飄自己提出便道:“柳二小姐,你放心,這件事不會拖你下水的。”

不料柳飄飄卻是輕輕一笑,道:“方先生誤會了,我並不是來請你封口的,相反,我希望你能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相信這也是你出這份報紙的初衷吧。”

“把真相說出來?”方希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女人,“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柳二小姐是想上報?”

柳飄飄嬌俏地眨眨眼睛:“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吧。”

方希其猛地明白了她的目的。

難怪老和尚要告訴小和尚,女人是老虎,看看這都是什麼心機啊!

 

 

25、如此收場 ...

 

 

方希其打著哈哈道:“柳二小姐,說實話,這事我是沒覺得什麼,可是對你的閨譽,不太好吧?”

柳飄飄道:“方先生應該很清楚,斐玉的紅顏知己不知多少,就連我姐姐……”她給了方希其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但是最後能留在他身邊的最多也就幾個,而正室只能有一個,我希望我就是那一個,所以才希望方先生能幫我一把。當然,如果這事成了,我絕不會虧待方先生的。”

柳飄飄長得漂亮,說話時也一直面帶微笑,卻不知為何,看得方希其頭皮一陣發麻,他最怕就是這種女人,心裡琢磨著該怎麼拒絕。

柳飄飄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圖,又道:“倘若我能成為南宮家的未來主母,我一定會說服斐玉將四大家族與你的過節一筆勾銷。”

誰稀罕!方希其默默想,再說張無忌的老娘已經告誡過各位少男,女人都是不可信的,漂亮的女人尤其不能信,而像眼前這種又漂亮又有心機的女人,方希其只怕她若真當了南宮世家的主母,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除掉自己。

早在現代各種電視劇中熟悉了古人的各種陰謀詭計的方狗仔正要義正言辭地拒絕,柳飄飄又接著道:“不僅如此,我還會利用柳家和南宮世家的力量,幫你查出賀輕衣的真實身份。”

方希其眯著眼看了她良久,終於一握拳道:“成交。”

想要知道賀輕衣的真實身份的念頭,或者說想要證明賀歸就是賀輕衣的念頭戰勝了一切。

方希其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執著。

 

第三期的《八卦日日報》果然登出了南宮斐玉就是登徒子的消息,不僅如此,還直接寫到城中柳員外的二女兒柳飄飄便是被南宮斐玉騙去清白的女子。

此報導一出,全城譁然,南宮斐玉和柳飄飄一時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南宮斐玉貴公子形象一夜間土崩瓦解,城中紅顏肝腸寸斷,卻無人敢站出來指認,這個時候站出來,無疑是將自己的名譽徹底斷送。

柳二小姐名譽盡失,躲在家中天天以淚洗臉,據說柳員外大發雷霆,跑到姑蘇南宮家鬧了一場。

據說柳大小姐不知為何和柳飄飄吵了起來,後來還動了手,結果臉被柳飄飄給抓花了。

事情鬧得風風雨雨,半個月後,為了平息風波,姑蘇南宮世家正式向柳員外家提親,南宮斐玉將擇日迎娶柳二小姐過門。

此消息一出,又在麒麟鎮引起一場轟動,原以為經過此事柳飄飄名譽盡毀,成為這場桃色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沒想到峰迴路轉,一轉身卻又成了大贏家。

南宮斐玉在城中紅粉無數,然而事發之時,個個避而遠之,生怕惹禍上身,只有柳飄飄主動要求上報,原本城中其他名門淑女還在暗中慶倖自己幸運沒有被揭露出來,沒想到最後南宮家為了平息事端保住顏面,竟讓南宮斐玉迎娶柳飄飄,等其他女人明白過來時,木已成舟,個個咬碎了一口白牙,卻已經為時太晚。

方希其和阮紹民一起窩在厲疏的雙面蘭軒裡,看著眼前柳飄飄送來的一箱白花花的銀子,心情複雜。

厲疏嘖嘖稱奇道:“當初你說柳飄飄自己要求要上報的時候,我還覺得奇怪,現在想來,我真是目光短淺,連一個女人也比不上啊。”

方希其也是汗涔涔的,他一早便猜到了柳飄飄的意圖,只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真的這麼順利,想來這就是古代跟現代最大的區別了吧。

在現代,男人尤其是富二代攤上這種事,最多給點錢擺平,最終輸的還是女人,但是在古代,認識和風俗上的區別,卻使得南宮斐玉不得不站出來負責。不過這也跟一夫多妻制有關,畢竟對於這個時代的男人,結婚並不意味著獵豔史的結束,相反,可能才剛剛開始。

方希其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這個時代的媒體市場。

阮紹民也搖著宮扇婷婷嫋嫋道:“唉,我要有這女人的十分之一手段,早就贖身出來了。”

方希其嘴角抽抽,心裡暗道,你的手段比這女人厲害多了,人家怎麼說都是一貨真價實的女人,還把身體都獻上了才得到現在的一切,你這下面帶把的死偽娘,連個甜頭都沒給過那些男人,還不照樣有一幫男人搶著供你驅使。

厲疏卻眼波一動,裝作不經意地問阮紹民道:“蒲草小姐想要從良?”

阮紹民無謂地聳聳肩,擺出一臉看破紅塵的悲戚:“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唉,像我這樣流落風塵的女子,就算從了良又能如何,試問世間有哪個男人願意接受一個曾經掛牌賣笑的女人呢?”他在滿堂香掛牌多年,這些故作無辜引人憐愛的話語一套一套的,信手拈來出口成章,根本就沒有半分真心在裡面,其實憑著他這幾年的積蓄,他要從良是誰也奈何不了的,就算老鴇不讓,他大可自曝自己的男人身份,想來滿堂香討不到好處也不會留他。他不贖身不過是因為他現在還沒想好以後的路,故意留下來多觀望幾年罷了。

方希其自然知道這些,因此對於他那些做作的臺詞只翻了翻白眼,根本就不當真。

可是他不當真,厲疏卻當了真,他自知道蒲草與方希其之間並無私情之後,心中又難免抱了希望,此時聽阮紹民如此一說,不由有些激動,道:“如果蒲草小姐有心從良,在下……”

“唉~從什麼良啊~”方希其打斷他道,“從良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這事需得從長計議,眼下我們最要緊的,還是趕快把第四期的《八卦日日報》的內容定下來。”

厲疏對方希其打斷他的行為有些不滿,但是轉念想到方希其承諾過要幫他,想來是早有計劃,便不再多說,順著他的話討論起下一期的報紙內容來。

第四期的內容比較簡單,就是把登徒子事件做個結尾,正是南宮斐玉迎娶柳飄飄之事。

事情雖不新鮮,但勝在是豪門聯姻,民眾對於豪門的興趣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非常濃厚的,因此對於此次聯姻事件也是津津樂道。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報紙出來第二天,柳員外的大千金,柳如絮便自盡了。

 

 

26、包子都是預言家 ...

 

 

消息傳來的時候方希其正在教賀破曉唱《小毛驢》,兩人正歡快地唱著“不知怎麼嘩啦啦啦跌了一身泥”的時候,洗碗大嬸張媽正趕來上班,一進門就扯開嗓子道:“哎喲,方小哥,你聽說了嗎?柳員外家的大小姐自盡了……”

方希其一句歌沒唱完,頓了下來,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道:“啥?張媽你說啥?”

“哎喲,就那柳員外的大小姐,叫啥,唉,柳如什麼的,不知怎麼自盡了,就昨天晚上的事,據說是上吊,那舌頭都垂到胸口上了,老嚇人了。”張媽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我剛剛過來的時候,路上好多人都在說,唉,不知那大小姐怎麼想的,你看柳員外有錢有勢的,她要什麼沒有啊,犯得著自盡嗎?不過我聽一個柳家出來的買菜的廚娘說,那大小姐是因為跟那二小姐吵了架,看不開……”

方希其這時已經有些懵了,好在他以前看過的社會新聞多,很快就回過神來,道:“張媽,你說那柳大小姐是跟柳二小姐吵了架才自殺的?”

“可不是嘛!”張媽歎著氣道,“真是不明白,兩姐妹有什麼隔夜仇非得鬧到這個地步,那柳飄飄也真是的,自己都快嫁到南宮家了,至於這個時候跟自己姐姐過不去嗎?”

方希其此時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其實柳如絮自殺的動機並不難猜,無非是南宮斐玉被柳飄飄搶了,爭不過一時想不開。

但便是這樣,讓方希其覺得難受起來,雖然按理說這並不是他的責任,但是若他不是幫柳飄飄推波助瀾了一把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個地步。

方希其發現自己再一次高估了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確實,這個時代不同現代,女子若不是終身相許一般是不會輕易將自己託付給別人,而一旦託付,便是生死相隨,若是柳如絮這樣,情人中途被別人搶走,不少人確實會以瞭解自己作為解決事情的方法。

方希其一時覺得頭暈乎乎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這種低沉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上班,當他第六次傳錯菜被客人罵的時候,賀歸終於忍不住把他叫到一旁。

“方希其,你是怎麼回事?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麼?”賀歸雖然陰著臉,但是聲音並不大,想來也是看出方希其心情不好,怕嚇著他。

方希其扁著嘴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兩眼汪汪看得賀歸嘴角抽抽:“你怎麼了?”

“老闆~”方希其尖著嗓子喊了一聲,一下子撲到賀歸身上,一邊蹭著他的胸口一邊抽著聲音道,“柳如絮幹嘛自盡呢,幹嘛要自盡呢?你說這是不是我的錯啊,我該不該負責任啊?我只是想辦報紙嘛,怎麼就攤上這麼些玩意啊……”

賀歸被他蹭得心口一陣發癢,連帶地臉上也有些發熱,想拉開他,又有些捨不得,只好僵硬著身子道:“她自盡是她自己的事,與你何關?”

方希其站直身體,賀歸頓覺心口一空,又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方希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裡,也沒有注意賀歸的小動作,沮喪著聲音道:“如果我不幫柳飄飄登那些資訊,就不會逼得南宮斐玉答應娶她,說不定柳如絮就不會死了。”

賀歸冷笑道:“就算南宮斐玉不娶柳飄飄,你以為他就會娶柳如絮?他不娶柳如絮,柳如絮早晚都是要走上這一步的。”

方希其眨著眼睛看賀歸,感覺情緒沒有一開始那麼低落了,道:“老闆,你說的有道理唉。”

賀歸輕咳一聲,不去看方希其火辣辣的眼神,道:“真正要負起責任的人是南宮斐玉,與你無關。”

“沒錯,所以我以後要盯著南宮斐玉,把他的惡行公諸於世,不再讓他禍害那些少女。”方希其握著小拳頭下決心,感覺心裡好受了很多,便拍了拍賀歸的胸脯,道:“老闆,沒想到你平時看起來面癱面癱的,還挺會安慰人的,我心裡好多了,謝謝啦。”

賀歸眼角有淡淡的笑意,臉上卻依然板著道:“行了,快去幹活吧。”

“遵命~”方希其敬了個少先隊禮,一蹦一跳地跑開了,邊跑邊在心中激動,“啊咧,賀老闆的胸肌果然很正點!等下次找個機會試試賀輕衣的~”(--方狗仔,你確定你不是趁機揩油?)

 

令方希其意想不到的是,為了不耽誤柳飄飄的婚事,柳如絮的喪事竟然被硬生生壓了下來,雖然也是厚葬,卻是半夜三更靜悄悄地埋到了城外龍鱗坡,方希其知道消息後拉著阮紹民趁夜去了龍鱗坡拜祭柳如絮,想到那天隔著圍牆看到院子裡那個明眸美貌,笑靨如花的女子,又看看眼前一座冰冷的石碑,方希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愧疚悲傷之感再次抬頭,但是他明白人死燈滅,多說無益,不如不說。

而柳如絮埋了不到半個月,柳家便迎來了南宮世家的迎親隊伍。

南宮世家在武林上有頭有臉,柳家在麒麟鎮也是有財有勢,這一場婚禮可謂極奢華之能事,迎親隊伍有整一條街長,看得城中一眾新嫁跟待嫁的女兒家都紅了眼。

方希其得到老闆大赦,抱著賀破曉跑到街上看熱鬧。

人群熙攘中方希其隱約聽到有八卦的大媽在討論,原來這場婚禮會辦得如此倉促,甚至柳如絮都屍骨未寒,是因為柳飄飄跟南宮家說自己懷了身孕,怕等久了肚子大了惹人非議。

方希其頓時就無語了,她要是怕惹人非議,就不會跟南宮禽獸暗通款曲,也不會逼得親姐姐自盡,更不會等不及親姐姐百日便急急出嫁了。依他看,柳飄飄根本是巴不得非議越大越好。

方希其覺得理解不能,乾脆不想,跟著賀破曉瞎起哄。

賀破曉是小孩心性,一看熱鬧就興奮,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指著那長長的馬隊問個不停。

方希其其實對古式的婚禮也不太瞭解,被問得煩了索性道:“破曉啊,這些問題你留著回去問你爹爹吧,你爹爹當年娶你娘親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你問他肯定清楚。”

賀破曉嘟著嘴,一臉受傷小狗的表情道:“我都沒有娘親~

方希其暗叫不好,捅了小孩子的痛處,忙補救道:“哎喲,瞧希其哥哥亂說話,其實破曉不是沒有娘親,不過你的娘親先去了很遠的地方等你唄~”嗯,電視裡都是這麼哄小孩的,准沒錯。

賀破曉的小臉更皺了,眼間更見憂鬱,看得方希其小心肝一抽一抽的,正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就聽他低聲道:“我沒有娘親,我是爹爹撿來的。”

“哈?”方希其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賀破曉扁著嘴道:“爹爹沒討過媳婦,我是撿來的。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娘親……”

“啊——這樣啊~”方希其想不到真相會是這樣,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他,只好安慰道,“破曉乖,你別難過,你現在雖然沒娘親,可是等遲點你爹爹討了媳婦,你不就有娘親了嗎?”方希其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心裡卻有種不舒服的感覺,看著眼前經過的鑼鼓隊,腦補著新郎新娘變成賀歸和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就有一股火氣蹭蹭往上冒。

賀破曉聞言眼睛一亮,他本就白白胖胖,眼睛大大,這一瞪眼更加惹人憐愛,只見賀吉祥物一把抱緊方希其的脖子道:“希其哥哥,要不,你來做我娘親吧!”

 

 

 

27、狗仔寂寞了 ...

 

 

方希其被賀破曉的驚人之語雷得不輕,囧囧有神地說道:“破曉,你是覺得我哪點像女孩家家了?”

“不是。”賀破曉的小腦瓜搖得跟撥浪鼓似地,一本正經道,“我是覺得,爹爹對你比對別人好。”

方希其臉上更囧:“他哪裡對我比較好了?他明明就想方設法折磨我,壓榨我,不榨幹我身上最後一滴血汗不甘休~~嘖嘖嘖,整個就是一賀扒皮。”

“才不是。”賀破曉撅著小嘴給自己爹爹辯白,“爹爹對希其哥哥可好了,希其哥哥每次被人欺負,爹爹都會偷偷在旁邊看,晚上也一樣,爹爹每次都說是小狗狗,可是每次都睡不著,靜悄悄地聽著希其哥哥的情況。”

方希其沒想到冷血boss背後還有這麼一面,一時間有些意外,有些欣喜,有些囧,囧著自己心裡那莫名其妙的喜悅感。

思來想去,只能把這種不知緣何的開心歸咎到老闆並不是毫無人性,自己的前程多了些保障上。

越想越開心,嘴上的笑藏不住,敲了賀破曉的腦瓜一記道:“就算這樣,男人也不能嫁給男人,你這小腦瓜別胡思亂想。”

 

嘴上雖這麼說,回客棧的腳步卻明顯要雀躍許多,一進客棧就見賀歸果然萬年不變在櫃檯看著帳本。

方希其打發賀破曉自己去玩,一臉傻笑著靠到櫃檯邊道:“老闆,看帳本呢~

賀歸淡淡“嗯”了一聲,沒有抬頭。

方希其心裡暗自歡喜,也不計較賀歸的冷淡,一下摸摸帳本,一下子偷偷瞄賀歸幾眼。

最後賀歸實在被他煩的受不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方希其,你到底想幹什麼?”

方希其擺擺手,無辜道:“老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賀歸斜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方希其一臉諂媚:“你說說看,我幫你留意著唄~先瞭解一下,要是以後遇到你杯茶,也好給你創造機會嘛!”

“幫我創造機會?”賀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裡流露出危險的光芒,仿佛只要方希其敢承認,就會撲上去吞了他一樣。

方希其撇撇嘴道:“看情況咯~

“哦~”賀歸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我喜歡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要斯文清秀,五官精緻,婷婷嫋嫋,乖巧聽話的……”

賀歸話還沒說完,方希其已經炸毛了:“那麼多要求,大男人那麼挑剔,難怪現在還討不到媳婦!”說完氣呼呼地跑開了。

賀歸看著他冒著煙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方希其齜牙咧嘴跑到廚房裡,拿起一支小黃瓜用力拍了兩下,嘴裡念念有詞:“小家碧玉,小黃瓜碧玉還差不多呢!”說著又愁眉苦臉地跑到水缸邊,平靜的水面倒映出自己扁著嘴的臉龐。

放在哪個時代都算得上斯文俊秀的一張臉,但是絕對稱不上五官精緻,首先,眼睛是圓的,然後眉毛太粗。至於什麼嫋嫋婷婷乖巧聽話就不用指望了,方希其回憶起在現代的生活,雖然報社那群腐女自認為掩飾得很好,但是作為報社第一狗仔,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們那充滿狼性的眼神下掩藏著的那顆想要掰彎他的心?至於她們背後的談話,他也早就瞭解得一清二楚了。

報社的腐女對他的評價分兩派,一派是“陽光健氣受”,另一派是“傲嬌炸毛受”,為了這一個問題她們爭論許久,僵持不下。

最後一個資深腐女跳出來做了總結,反正就是——總受!

靠,當時方希其就抓狂了,怎麼說他也是人稱“神手方”的娛樂圈第一狗仔,怎麼可以背上“總受”這麼弱的稱號,當時他還研究了很久怎麼讓自己的氣質“攻”起來的方法。後來得出的結論是——老子又不是gay,幹嘛要分攻受,於是變“攻”計畫就擱置了。

想到這裡,方希其又想起賀歸那張散發著總攻氣質的臉,唉,真是失算了!

等等,老子為什麼要糾結賀老闆喜歡什麼樣的人的問題啊?又為什麼要糾結攻受的問題啊?

方希其囧囧地回過神來,被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雷了一下。

一定是跟偽娘和厲基友混得太多,產生錯覺了。

以後要跟他們相處一定要謹慎再謹慎才行!

方希其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確定自己恢復了正常才重新回到大堂,開始今天的工作。

 

無論如何,南宮斐玉的桃色風波算是告一段落,麒麟鎮熱熱鬧鬧了一陣子之後,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不過城中老少都巴巴地盼著《八卦日日報》快點出下一期,看看又有什麼新鮮好料。

但是古代不是現代,通訊交通不發達,地域隔絕給資訊傳播帶來很大的困難,想要瞭解其他地區的新聞事件可能性很小,麒麟鎮本地的八卦資源又很有限,加上沒有專業的記者團隊跑新聞,方希其一人孤軍奮戰力量有限,於是下一期的《八卦日日報》只好暫時擱置了。

“唉~”中午飯時過後,趁著店裡人少,方希其一臉愁雲慘澹地趴在桌子上歎氣。

豪哥忙完廚房裡的活,出來放一下風就看到方希其趴著裝屍體,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方小哥,怎麼了?看你這幾日都唉聲歎氣的?”

方希其垂著眼皮喪氣道:“不是都說悅來客棧裡最多八卦了嗎?什麼武林第一消息中轉站,為什麼我來這麼久了,別說武林八卦,連個大俠都沒見過啊?”

豪哥喝了口茶嚷嚷道:“怎麼沒見過了,那靈犀山莊的淩悲雲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俠嗎?還有我說方小哥,你是哪聽說悅來客棧是啥……啥中轉站來的?哎喲,都是什麼玩意啊?”

方希其翻了翻白眼,不想跟見識狹隘的古人爭論,只道:“就見了一個淩悲雲,還差點沒要了我的老命,啊~喬峰啊~楊過啊~張無忌啊~你們在哪裡?我想見你們!還有你們的女人!阿朱啊~小龍女啊~趙敏郡主啊~你們都出現吧~我需要你們,《八卦日日報》也需要你們?”

跟方希其相處了一段時間,豪哥對他不定時的抽風已經能等閒視之,這會見他又開始講一些他聽不懂的話,馬上遠遠地彈開了。

但是剛剛去了外面進貨的賀歸剛好回來,一進門就聽到方希其在呼喚一堆不知是誰的名字,不由皺了一下眉頭,淡定地坐到方希其面前,道:“你剛剛說的那些人都是誰?家鄉的朋友?”

方希其更淡定地抬頭道:“不是,是我叔叔伯伯姑丈大姨姨媽小姨媽嬸嬸們的名字,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以後有機會帶你去認識認識。”

賀歸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道:“好啊。”

方希其猛地托住自己的下巴,暗自慶倖道:還好扶得快,不然就掉了。

 

 

28、一起去參加婚禮吧 ...

 

 

在方希其喊寂寞喊了半個月後,終於峰迴路轉,接到了一封請帖。

——來自靈犀山莊,淩悲雲和謝靈羽的婚禮請帖。

方希其看到請帖的一瞬間,雙眼亮了,亢奮了!

武林三大山莊之一的靈犀山莊大小姐的婚宴啊,武林第一箭手的婚禮啊,該有多宏大的場面是,該有多少武林人參加啊,該有多少八卦與JQ誕生啊!

方狗仔瞬間血氣全滿,雙眼發光地盯著賀歸。

賀歸被他盯得身上一片發麻,食指點住他的額頭將他推開道:“有話就說。“

方希其立馬把請帖遞給他。

賀歸掃了一眼,道:“這個,我也有。”

“那就更好了!”方希其喜滋滋道,“老闆,我們一起去參加吧。”

“不行。”賀歸果斷拒絕。

“為什麼?”方希其的臉垮下來。

“看店。”賀歸簡潔扼要。

方希其嘴角抽抽:“老闆,看店這種東西,什麼時候都可以的是不是,但是婚禮這種東西,尤其的武林豪門的婚禮就不是時時都有的。再說,謝小姐你也認識是不是,怎麼說她對你也算有情有義……呃,對我們客棧有情有義……”接收到賀歸的一記冷眼,方希其立刻識相地轉了話鋒,又道:“最重要的是,老闆,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你知道嗎?我們悅來客棧貴為武林第一連鎖客棧,卻一直沒有武林人來幫襯,這簡直就是恥辱啊恥辱,但是如果我們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地跟大家宣傳一下,順便結交一下江湖上的朋友,哇哈哈,一定可以打開我們客棧的知名度,到時就會有好多的武林俠客,英雄美人來我們這裡投宿,我們就可以賣出很多很多的牛肉和女兒紅,還有好多的素材來寫《八卦日日報》,嚶嚶嚶嚶……”

“武林第一連鎖客棧?”賀歸關注的細節顯然跟方希其有所不同,此時正饒有興味地抓住一些他聽不懂的陌生詞語刨根究底,“方希其,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什麼是連鎖客棧?”

“哎喲,連鎖是我們家鄉那邊的說法,我們悅來客棧不是有十家分店嗎?這不就是連鎖咯……”方希其諂笑道,“我們這麼大規模的連鎖客棧,按理說應該縱貫南北,消息靈通,是江湖俠客,遊人騷客出門必住客棧才對,可是你看看我們這裡,每天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做生意的,拿刀扛劍的半個月也不見一個,好沒意思啊,我覺得這個主要是我們宣傳上出了問題,所以我們要好好把握這一次跟武林群雄親密接觸的機會,把麒麟鎮總店的知名度打開……”

“好方便你搜集八卦是吧?”賀歸替他把後面的未竟之語說完。

“呃~你知道就好啦!”方希其臉皮厚,小心思被揭穿也沒有絲毫尷尬之情,反而理直氣壯道,“總之,老闆,就當是員工福利嘛,再說對客棧也是有好處的是不?”

賀歸看著方希其一臉期待的表情,心裡不由自主松了一塊,略微思索道:“行吧。”

方希其沒想到他這麼好說服,準備的一肚子話說不出來,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作勢又要撲上去道:“老闆,你真是大大大好銀!”

 

於是行程敲定,方希其興高采烈地跑去跟阮紹民彙報,讓他準備好迎接一籮筐的新鮮八卦。不料阮紹民聽此消息,立刻決定要一起去,理由是——跑新聞,當然要全面撒網,重點出擊啦,所以人數一定要夠!

方希其囧囧地說道:“其實嗎,你是想去湊熱鬧吧?”

阮紹民搖搖扇子,整一個閨愁少女模樣,歎口氣道:“我自穿到這裡來之後,就一直待在滿堂香,雖說來來去去的江湖人見了不少,但是對外面的瞭解得並不多,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當然想去見識一下。”

方希其被他說得有點唏噓,想想也是,無論阮紹民在這裡混得多麼風生水起,始終都是以一個花娘的身份,換做是他可能早就受不了了。

方希其摸摸下巴道:“帶你一起去不是問題,可是你這樣……”總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個青樓花魁去參加婚宴吧,再說就算他肯,賀歸也不一定肯,就算賀歸肯,萬一阮紹民在婚宴上招蜂引蝶,還不知會惹多少麻煩呢。

阮紹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當下挑挑眉道:“神手方,你好像忘記了,其實我是一個男人。”

方希其心領神會,當下豎起拇指道:“行。”

於是當晚阮紹民便去跟滿堂香的老鴇藉口探親要請假,老鴇怕阮紹民趁機跑掉,要他把值錢的東西都留下才肯讓他走,阮紹民也無所謂,只準備了一些盤纏便帶上路。

 

幾日後,方希其和賀歸收拾妥當,帶著賀破曉一起出發。

這還是方希其穿到古代以來第一次離開麒麟鎮,因此異常興奮,一路上跑跑跳跳,話也說個不停,時不時還抱起賀破曉作勢要拋向半空。

幸好賀破曉知道希其哥哥的臂力不比自己老爹,每次一被他抱住就手腳並用緊緊纏住他,用行動表明自己拒絕和他玩“舉高高”遊戲的立場。

賀歸背著大部分的行李,看著猴子一樣的方希其,心裡是又氣又好笑,當然臉上還是一貫的淡然。

三人出了麒麟鎮,來到十裡亭,就見一個白衣男子已經早早等在那裡。

那男子五官極其精緻,竟比女子還要出色三分,而膚色白皙,細膩如脂,令人見之忍不住想入非非,眉目間有幾分女子的媚氣,但只令他顯得更加地妖孽。身材瘦長,腰肢纖細,一身描金白紗衣將他襯得風流倜儻,往那一站,那氣質,卻是四大家族的少爺們也難以企及的。

那男子遠遠見到方希其一行三人,微微一笑便迎了上去,彬彬有禮地拱手,朝著賀歸道:“在下阮紹民,見過賀先生。”

賀歸看了一眼方希其:“這便是你說的那位朋友。”

方希其此時也有點呆,幾日前他跟阮紹民商量好之後,便去跟賀歸說自己有個朋友想要一起上路。賀歸一貫不打聽別人的私事,也沒有多問就答應了。但是,方希其沒想到阮紹民會這麼打扮,他知道阮紹民是個美男子,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妖孽成這個樣子。想不到這廝做了幾年偽娘,非但沒有變得娘娘腔,反而愈發地氣質出眾了。

但是此時此刻,他也不好當著賀歸是面說些什麼,只好抽著嘴角道:“沒錯,他就是這次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婚宴的朋友,阮紹民。”

賀歸的聲音冷了幾分,道:“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出色的朋友。”

方希其炸毛道:“什麼意思啊,說得好像我的朋友應該多不入流似地……”

他話還沒說完,賀歸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走吧。”牽著賀破曉率先往前去了。

方希其只好灰溜溜地跟上,剛走了兩步,便被阮紹民抓住,輕聲道:“喂,賀老闆好像很不爽我的出現一樣?”

方希其看了看他那副男女通吃的樣子,原來怕他女裝出現會引起男人的騷動,這下好了,男女都有的煩了,自己到時一定要跟他保持距離才好!邊想邊翻了個白眼道:“不爽的不止是賀老闆。”

 

 

 

 

29、八卦我來了 ...

 

 

方希其料得不錯,作為三大山莊之一的靈犀山莊大小姐和江湖第一箭手的婚禮,靈犀山莊可謂下足了血本。

但凡江湖上稍微叫得出名號的人都被請到場,更不必說一向自詡為江湖正道領頭羊的九派三莊四族。

方希其幾人到的時候正好是婚禮的前一天,靈犀山莊的人便把他們安排到一間小院子的客房裡。

那間小院共有兩個房間,回廊精緻,院子裡花草不多,但都點綴地恰到好處,看起來十分雅致。他們到的時候,其中的一間房已經住了人,方希其和賀歸、賀破曉被安排到一個有兩張床的大房間裡。

阮紹民是意外多出來的,靈犀山莊沒有房間準備給他,只好先把他跟方希其他們安頓在一起,再另外找房間給他。

方希其對房間的事並不在意,反正都是男人,大不了就擠一擠,此時他整個人已經沉浸在一種即將見到那些在電視劇裡才會見到武林俠客和門派掌門的興奮裡,催促賀歸趕快把行李放好,便迫不及待地準備去外面轉圈。

他一開門,隔壁的門剛好也打開,一名錦衣公子跨出門檻,兩人相視一眼。

只見那公子眼前一亮,道:“大牛?”

方希其眼皮一抽,低聲自言自語道:“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回頭就要去叫阮紹民。

那錦衣公子已經滿臉憨笑地走過來,對著方希其道:“大牛,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到你。”

方希其這才確定眼前這人確實是在叫自己,可是印象中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啊,就算認識,他也不可能容忍被人叫自己做“大牛”吧(像王婆這種人類無法阻止的大嬸不算在內)。

錦衣公子見方希其一頭霧水的樣子,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提醒道:“你不記得我了?我幾個月前跟你買過西瓜……”

“哦~”狗仔的腦袋畢竟不是蓋的,他這一提醒,方希其便記了起來,不過也是因為他就賣了那一次西瓜,還害得他被王婆扭了耳朵,“原來是你啊~

錦衣公子連忙點頭道:“我叫上官琉。”

方希其還沒來得及表態,便聽到身後傳來阮紹民的優雅的聲音:“原來是四大家族之一上官世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阮紹民對江湖上的瞭解要比方希其多很多,上官琉一自報身份,他便已經了然,只是有些意外上官琉竟然認識方希其,而且還對他這麼友好。

方希其一聽阮紹民這麼說,才驚覺自己竟然無意間差點差點錯過了一個結交權貴的機會,當下握住上官琉的手使勁搖晃道:“哎呀,上官公子啊,幸會幸會,我是悅來客棧的業務代表方希其,我們悅來客棧專門為您這樣的武林俠客提供住宿,常年供應你們最愛的上等牛肉和女兒紅,保密技術一流,絕對是武林朋友居家旅行的親密好友,不管你是行俠仗義還是殺人越貨,儘管來我們客棧准沒錯……”

方希其說了半天上官琉都沒反應,只呆呆看著他的身後,方希其感覺不對勁,往後一看,果然見阮紹民一臉慵懶地斜靠著門框,方希其見狀忍不住在心裡唾駡:“死禍水!”

阮紹民早已習慣這種傾慕的目光,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的,還笑盈盈上前,對上官琉道:“上官公子,在下阮紹民,幸會。”

上官琉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紅了雙頰,磕磕絆絆道:“幸會幸會。”

正說著話,就見靈犀山莊的下人跑進來,不斷對著方希其和阮紹民道歉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莊裡沒料到會多個人來,沒準備這位公子的房間,現在莊裡已經滿人了,實在找不到多餘的地方了……”

阮紹民聽著臉色有些發黑,鼓著臉對方希其道:“怎麼辦,不會讓我睡大街吧?”

方希其也很發愁,道:“這個,看來只好跟我……”

“阮公子沒地方住嗎?”上官琉搶過話頭道,“我房間就住了我一人,公子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住一塊……”

方希其考慮到讓阮紹民跟一個陌生人住一起總歸不太好,正要拒絕,正好賀歸牽著賀破曉從屋裡出來,聞言道:“不嫌棄,他就跟你住吧。”

阮紹民扭頭正要甩一把仇恨的小眼刀給他,賀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頓時嚇得他不敢亂看。

真是邪門啊,一個小小的客棧老闆怎麼就有這麼強大的氣場呢?

阮紹民在心裡打了個哆嗦。

上官琉也看到了賀歸,笑笑道:“原來是悅來客棧的賀老闆,好久不見。”上官琉偶爾也會去麒麟鎮,每次都是在悅來客棧落腳,因此認得賀歸。

賀歸淡淡地點點頭:“既然上官公子開口,那我們也不客氣了,阮紹民就跟你一起住吧。”連名帶姓的稱呼表達出了賀歸對阮紹民的不滿。

但是阮紹民自認沒有招惹過賀歸,對於他這樣不問自己的意見就賣了自己的行為感到十分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在心裡嘀咕:便宜了姓上官的小子,平時老子陪睡可是按千兩黃金算的,哼哼。

上官琉心中歡喜,臉上掩不住的一片笑意,正要再跟阮紹民多搭幾句話,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賀老闆,方兄弟,你們可算來了。”

眾人往院門方向一看,正是准新郎官淩悲雲。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淩悲雲原本就愛笑,現在更是喜上眉梢,過來跟賀歸幾人打了招呼,在看到阮紹民的時候難免又愣了一愣,但也很快回過神來,道:“靈羽在大婚前不方便出來見客,所以這兩天先由我來招呼你們。”

方希其“嘿嘿”上前道:“這麼客氣幹嘛,你是新郎官,這兩天肯定忙得腳不點地的,就不用特地抽時間來陪我們了,只要告訴我們江湖上最牛逼的人都住在哪裡就行了,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淩悲雲臉上的笑容一滯:“你想怎麼來?”他雖然跟方希其相處不過幾天,但是對他那種無事生非的性格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眼前看他的樣子分明的有備而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大喜日子被他搞得亂七八糟。

果然方希其聞言興奮的搓著手道:“這個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賀歸斜了他一眼道:“武林人可是沒分寸的。”

方希其臉上笑容一僵,巴巴地轉過頭看他道:“老闆,如果我出事的話,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賀歸:“……”

方希其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

 

 

 

30、現代鄉巴佬 ...

 

 

在方希其的強烈要求下,淩悲雲無奈地將他們帶到偏廳。

因為婚宴還沒開始,偏廳成為用來接待客人的主要場所,其實對於大部分的武林人,尤其是九派三莊四族這樣的門派世家來說,參加婚禮只是一個藉口,真正的目的是趁機結識多一些人,以便拓展自己的勢力。

因此在婚禮前的這兩日,偏廳上熙熙攘攘,往來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淩悲雲帶著方希其一夥人一進偏廳,立刻便有不少人上來打招呼。

對於他們來說,淩悲雲雖然名義上只是靈犀山莊的侍衛,但是“第一箭手”的名頭早就威震江湖,加上如今成為山莊的乘龍快婿,靈犀山莊莊主謝偃沒有兒子,只有謝靈羽一個女兒,將來誰會主宰靈犀山莊幾乎不言而喻。

而上官琉身為上官世家的公子,也稱得上是江湖後起之秀中的名流。

倒是其他三個人很是面生,但也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尤其是其中那個黑衣男子,一身淩然氣息,竟生生將第一箭手的氣勢壓了下去,而另一個白衣公子,那相貌可說是見所未見,在場無論男女都為之怦然心動。幾人中較普通的大概就是那個一身青色布衣的大眼青年了,但是因為他一進來就像猴子一樣東看西看,手裡還牽著一個玉娃娃般的小孩,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淩悲雲一邊跟上來攀談的人搭話,一邊跟上官琉幾人介紹。

雖然方希其在麒麟鎮悅來客棧裡遇到的武林人不多,但是悅來客棧在其他地方的分店卻是武林人在外投宿的首選,因此那些好奇賀歸身份的人一聽他是悅來客棧的老闆,驚訝之餘也都紛紛致意。

不過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那個大眼青年竟然只是悅來客棧的店小二,要知道能收到靈犀山莊請帖的,起碼得是道上叫得出名號的人物,區區一個店小二竟然有這番禮遇,實在是引人探究。

來歷不明的阮紹民也受到很多打量的目光,不過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也不甚在意,兀自找了個位子坐下喝茶,眼睛在廳裡掃了一圈。

在場的以青年人為主,而且多是各大門派的未來掌舵人,即便不是,也必是首席大弟子或幫派的重要人物,簡單來說,就是各派都想趁這個機會讓自己的弟子露臉,這也是為他們以後繼承一派打下基礎。

這種社交性質的聚會阮紹民在21世紀的娛樂圈見得多了,而且規模還要更大更豪華,因此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趣,正想找藉口離開,就見一個長身青年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朝著他施了個禮,道:“這位公子,在下歐陽蘭亭,不知能否與公子交個朋友?”

歐陽蘭亭?歐陽世家長子,歐陽蘭澈的哥哥。

阮紹民迅速地在腦海裡翻出他的資訊,像模像樣地起身還了個禮,道:“在下阮紹民,久仰歐陽公子大名。”

歐陽蘭亭笑道:“阮公子看起來面生,似乎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不知師承哪位高人,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阮紹民輕咳一聲道:“其實我並不是武林中人,這次是跟著朋友來湊熱鬧的。”

“哦,原來如此。”歐陽蘭亭其實一早就看出阮紹民並不是江湖人了,他太陽穴平平,腳步虛浮,並不會武功,而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風流氣更是草莽江湖中人決計培養不出來的,他這麼問,無非是被他的絕色外貌吸引,找藉口搭訕罷了。

“不知阮公子是做什麼的?”歐陽蘭亭在靠近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阮紹民嘴角抽抽,歐陽家的小孩都不討人喜歡啊,一上來就問人家短處,遂斟酌了一下道:“這個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不過我們家鄉那邊稱之為服務業。”

“哦。”歐陽蘭亭似乎很感興趣,正要細問,方希其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沖阮紹民道:“大阮,你在這啊,來來來,我剛聽到有人說山莊大院裡有比武看,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了,我們快過去看看。”

阮紹民雖然不想跟著咋咋呼呼的方希其一起,但是比起這個一來就踩他痛處的歐陽蘭亭,阮紹民寧願冒著被圍觀的危險了,當下一臉歉意地對歐陽蘭亭道:“不好意思,歐陽公子,我先走了。”

不料歐陽蘭亭卻不依不撓地跟著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比武,不如結伴同行。”

阮紹民暗自惱怒他的不識相,面上卻不能撕破,只好無奈地給方希其介紹。

方希其這才注意到阮紹民身邊的這個男子,他初隻覺得這個人有些面善,聽了阮紹民的介紹,才想起那個想要害他的歐陽蘭澈來,難怪覺得這個人眼熟,原來是五官跟歐陽蘭澈有幾分相像。

方希其憎恨歐陽蘭澈,連帶著對他的兄弟也沒什麼好感,但是看到歐陽蘭亭盯著阮紹民的眼神,似乎有幾分熟悉,可是一時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急著去看比武,也沒有深究,拉著阮紹民就往外面跑。

 

大院子裡果然有一個擂臺,是專門用來給客人切磋用的,但是院子裡的人並不多。

這次來的客人多半是有身份地位的,目的也是為了結交權貴,拓展人脈,自然不屑參與這樣的粗魯比試,因此臺上比試的都是一些武功平平,名氣不大的獨行俠,而他們的武功在名門弟子眼裡,也是不具有觀賞價值的。

但是對於方希其和阮紹民這種只見過街頭小混混大西瓜刀互砍的人來說,這種程度的比試已經很讓他們驚喜了,兩人擠到擂臺邊上,看的津津有味。

歐陽蘭亭對阮紹民可說是亦步亦趨,見阮紹民沉迷的樣子,笑道:“阮公子喜歡這樣的比武?”

阮紹民正看在興頭上,沒心思搭理他,隨口應了一聲:“嗯。”

歐陽蘭亭見他心不在焉,便若無其事地又問道:“不知阮公子來自哪裡?”

阮紹民沒有細想,隨口道:“麒麟鎮。”

歐陽蘭亭聞言臉色一變,眸色深沉了起來。

麒麟鎮裡有這號人物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

阮紹民渾然不覺自己無意間被人套走了重要資訊,還在興致勃勃地跟方希其討論賽況。

方希其此時已經進入雞血狀態,只恨不得拿個大聲公在那裡做現場轉播,連賀歸牽著賀破曉過來都不知道。

 

 

31、故人 ...

 

 

“喲,賀小公子都長這麼大啦?”一個風情萬種的嫵媚女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引來眾人回頭。

只見一個豔麗無雙的女子嫋嫋婷婷地走來,那女子的面容十分年輕,眉目修長,眼尾微微上挑,頗有幾分勾人的味道,然而神態眼神卻都流露出一股滄桑世故之感,仿佛垂暮之年,一時卻叫人猜不出真實年紀。

那女子緩步走到賀歸身邊,笑著捏了一下賀破曉白嫩的臉頰,眼尾有意無意地掃了一下賀歸的表情。

賀歸面無表情。

“呵呵~”那女子笑道,“賀老闆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這麼的……英氣逼人。”

方希其沒見過這個女人,但見她仿佛是賀歸的舊識,但是賀歸又根本不搭理她,一時間吃不准她的身份。

反而是剛剛還很興奮的阮紹民一見到那女子眼皮一跳,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方希其見他有點不對勁,靠過去低聲問道:“怎麼了?你認識這個女的?”

阮紹民垂頭喪氣的說道:“她就是金五娘。”見方希其一臉不解,又補充道:“就是滿堂香的幕後老闆——她知道我是男的。”

他話音剛落,金五娘便笑盈盈地轉向他道:“這不是紹民嗎?沒想到你也來了。”

阮紹民撐起一臉假笑,道:“是啊,真是意外呢——”誰會想到堂堂靈犀山莊大小姐的婚禮竟然會請一個青樓老闆來觀禮。

金五娘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笑著去逗賀破曉:“賀小公子,還記得我嗎?我以前經常給你買松子糖哦~

賀破曉茫然地看著她,賀歸摸了摸他的腦袋,道:“趕了一天路,看來是累了,破曉回去休息吧。”又轉向方希其道:“希其,你帶破曉回去洗漱,晚點吃了飯就睡覺。”

方希其哪裡不明白賀歸這是在支開自己呢,心裡頓時不舒服了起來。

賀歸相貌英俊,一直都很受女孩子歡迎,但是他生性冷淡,麒麟鎮大大小小的姑娘也就敢遠遠看著他,誰也沒膽量接近他,久而久之,他幾乎都以為賀歸是不近女色的了。但是這個金五娘不知是什麼來路,竟然讓賀歸這麼重視。

方希其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瞭解賀歸。

而賀歸,似乎也不希望讓他瞭解。

方希其賭氣般“哼”了一聲,牽過賀破曉的手道:“破曉,餓了吧,我們去廚房找吃的。”

阮紹民自覺壓力很大,連忙跟上道:“哎呀,不說不覺得,你一說我也覺得是餓了。一起一起。”

而一直對阮紹民亦步亦趨的歐陽蘭亭卻一反常態沒有跟過去,反而一臉津津有味地看起臺上的比武來。

方希其和阮紹民一走,金五娘便對著賀歸福了福身,謙恭說道:“賀老闆,別來無恙。”

賀歸眼皮也沒抬一下,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多言。”

金五娘笑道:“你我間的淵源,又豈是一句‘萍水相逢’可以抹殺?賀老闆,您的再造之恩,奴家沒齒難忘。”

賀歸道:“若真是沒齒難忘,便不應該再來打擾我。”

金五娘臉上的笑意一凝,漏出一絲苦澀:“故人,竟是連一聲招呼都打不得了?”

賀歸道:“賀某沒有故人,金老闆也不必再找我寒暄。”說罷便轉身離開,留下金五娘獨自黯然。

一旁的歐陽蘭亭假裝在看比武,實際上卻一直在聽他們的對話,但是話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意思卻一點沒懂。

他只是奇怪,為何生人勿近的賀老闆會認識滿堂香的金五娘,既然認識,又為何如此冷淡?

歐陽蘭亭正想得出神,金五娘忽然轉向他微微一笑:“這位公子,不知剛剛我和賀老闆的對話有沒有讓你得到什麼想要的資訊?”

歐陽蘭亭一驚,臉上故作鎮定一笑:“抱歉,在下不明白這位姑娘的意思。”

“姑娘?”金五娘嫵媚一笑,“歐陽公子可不會叫我姑娘。”

歐陽蘭亭心中暗叫一聲糟糕,就見金五娘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金五娘別的不行,認人的本事卻不差,就算閣下披了歐陽蘭亭的皮相,將他的姿態學了個七八成,可以唬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假歐陽蘭亭見被拆穿,也不緊張,反倒無謂地聳肩道:“不愧是滿堂香的老闆娘,難怪連靈犀山莊都要給你幾分面子。”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自視甚高的九派三莊四族會邀請一個青樓老闆來觀禮了。

金五娘沒有接茬,而是接著道:“江湖上可以將易容術運用到這種地步的只有一人,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大名鼎鼎的雙面神偷——李素手。”

“金老闆不僅眼光好,智慧也是一流啊。”李素手嘿嘿笑兩聲道,“既然你知道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不拆穿我,我幫你偷一樣你想要的東西。”

金五娘笑道:“你又怎麼知道我一定有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呢?”

“隨便猜猜麼。”李素手無辜地擺擺手,“怎麼樣,成不成交?”

“素聞神偷李素手瀟灑不羈,浪漫風趣,果然不假。”金五娘笑盈盈看著他,“成交。”又道:“不過這東西我暫時不急著要,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找你。”

“行。”李素手爽快道,“算你識相,知道我李素手雖然是個偷,卻很有原則,我的原則就是說話算話,答應過的一定做到,說要偷的一定偷到。”說罷揮揮手就要走,剛邁出兩步又退了回來,低聲道,“對了,金老闆,你認識那個阮紹民,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嗎?”

“難道這世上有李素手求而不得的事物?”金五娘打了個太極拳。

“稀罕~”李素手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頂了歐陽蘭亭的身份,那真正的歐陽蘭亭呢?”金五娘問。

“大約,被狼狗吃了吧~“李素手皺皺鼻子,施施然走開。

 

方希其牽著賀破曉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問阮紹民:“大阮,那個金五娘是什麼來歷?怎麼會認識賀歸?”

阮紹民還在沮喪呢,聲音也提不起精神,道:“他們都是麒麟鎮的,麒麟鎮就那點地方,認識也不奇怪。”

“怎麼不奇怪。”方希其哼哼著反駁道,“賀歸這個人是什麼樣子我最清楚了,別說青樓老闆了,就是隨便一個女的,他也懶得搭理的……再說以前也沒見過這個金老闆啊。”

阮紹民道:“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金五娘可不是一般的青樓老闆,她在黑白兩道都很有些名聲,有傳言說她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江湖水芙蓉’春風笑,不過到現在也沒人能證實這一點。”

“江湖水芙蓉?”方希其一聽到武林秘史,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把因為賀歸竟然也有認識的女人——還是美女的惱怒拋到了腦後,淌著口水追問道,“好像是個精彩的故事,快說來聽聽。”

又來了!阮紹民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我也只是道聼塗説,你別看滿堂香是麒麟鎮第一青樓,其實建成的時間並不長,能有這樣的成績,都是因為金五娘就是春風笑的傳說。早年江湖上有個行俠仗義的富商叫何榮喜,春風笑便是何榮喜的小妾,後來何榮喜不知得罪了誰,被人買兇殺害了,春風笑得了一筆遣散費,便開了滿堂香……”

“等等,你說,那個富商是被買兇殺害的?”方希其的狗仔本能似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嗯。”阮紹民點點頭,“而且買的殺手就是當時的‘武林第一高手’賀輕衣,江湖上的人說,賀輕衣在當時便是這江湖上的閻王,他想殺的人,那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救的。”

“賀輕衣?”方希其眼皮一跳。

“對,就是賀輕衣,你聽過他?”阮紹民問道。

“呃,在客棧裡聽過有人提過。”方希其不敢說出賀輕衣曾經親自出面罩他的事。

“哦,這樣啊。”阮紹民也沒當回事,賀輕衣是武林不朽的傳說,有人提起也很正常,“不過我穿到這裡的時候賀輕衣已經退出江湖了,所以他的事我聽過的也不多。”

方希其已經陷入到自己的沉思裡。

阮紹民還在絮絮叨叨:“不過賀輕衣怎麼樣都是退出武林的人了,但是金五娘還是滿堂香的老闆~T 0 T~我回去不知道怎麼跟她交代。”

方希其囧囧道:“不過是一個女人嘛,撐死了就是一個會做生意的女人,你怕什麼?”

阮紹民轉頭看他,幽幽道:“你別小看她,當初我被賣到滿堂香,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女的,只有她一眼就看出我是帶把的,滿堂香能在麒麟鎮屹立不倒,和江湖上的關係是離不開的,你以為,每個青樓老闆都能在黑白兩道通吃嗎?”

方希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這麼說,我倒覺得這是個好題材來著,要不,下一期《八卦日日報》我們便來揭露滿堂香金五娘的真實身份如何?”

阮紹民當場暴走:“你想害死我啊?”

兩人正鬧著,一直乖乖地沉默著的賀破曉突然出聲道:“啊~我想起她是誰了!”

方希其看賀破曉,不明白他在說什麼:“誰?”

“剛剛那個阿姨……”賀破曉道,“剛剛跟我說話那個,以前買過糖給我吃。”

“所以你爹跟她早就認識的?”方希其緊張地問道。

“不知道。”賀破曉誠實地搖搖頭,“我只記得,剛搬去麒麟鎮的時候,她老是去找爹爹,不過爹爹都不理她,後來她就不來了。”

方希其一頭黑線,這個版本,跟其他來找賀歸的那些少女,包括現在待嫁的謝靈羽,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難道,是他想多了,金五娘其實也就是麒麟鎮無數失足(喜歡賀歸)婦女中的一個?

方希其摸摸下巴。

 

 

32、二哥你別興奮啊 ...

 

 

帶著賀破曉吃飽喝足之後,方希其才跟阮紹民回房,好不容易把阮紹民推進了上官琉房裡,方希其這才屁顛屁顛地牽著賀破曉回到自己房間。

房門緊閉,方希其想也不想地一下子踢開房門。

“砰——”的一聲,房門隨著大敞,然後方希其眼珠子掉了下去。

賀老板正裸著身子泡在浴桶裡,寒冰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愜意。

“啊——”方希其一邊尖叫一邊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個變態,你洗澡不穿衣服……”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怪怪的,好像——洗澡都是不穿衣服的吧。

悻悻地放下手掌,方希其覺得有些囧,大家都是男人嘛,自己那麼大反應幹嘛,但是眼睛卻不敢直視賀歸,有些尷尬地說道:“抱歉,老闆,我不知道你在洗澡……”眼角餘光偷偷瞄他兩下。

話說,賀歸的身材真好啊,他本來就長得高大,而且跟那天摸到的一樣,有肌肉但不誇張,勻稱地分佈在胸腹的位置,因為浴桶的水位只到他的胸下的位置,此時還能見到胸前掛著的水珠,水汽氤氳使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真切。

擦,比GV裡的小攻都性感啊!

方希其默默地在心裡做評判,作為一個被腐女荼毒過無數次的小青年,他也見識過幾部比較出名的小鈣片,那些片的攻都是又美型又有好身材的,當時他還覺得男人那麼帥跑去做gay真是浪費了。

但是現在看到更帥更性感的賀老闆,方希其心裡竟然產生了——靠,這麼帥,不做gay真是浪費了!——這麼邪惡的念頭。

方希其被自己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震驚了一下,難道自己不知不覺中被那群腐女同化了?不然的話就是……

方狗仔不敢再往下想,眼睛滴溜溜地往上,瞄到賀歸的臉色。

賀歸臉上的愜意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因為方希其的雷人之語而迅速暗沉的鍋底臉。

“方希其。”賀歸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受到抨擊而羞愧,而是昂起頭,沉著聲音道,“你平時穿衣服洗澡的?”

“呃……不是……”方希其囧囧答道,心想老闆不是這麼幼稚吧,這麼明顯的口誤還要挑他刺?不過也對啦,賀歸本來就很小氣,他一邊在心裡數落著老闆一邊賠笑道,“這不是一時說快了嘛……”

“那就別說了,過來給我擦背。”賀歸很大人大量地表示不跟他計較。

“哈,什麼?”方希其震驚地看著他,還戲劇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確保自己現在的聽力正常。

賀歸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不願意?”

“願意願意。”哪裡敢不願意?我薪水還在你手上呢。方希其心不甘情不願地腹誹著,磨磨蹭蹭地繞到賀歸身後,慢慢地給他擦起背來。

他哪裡做過這樣的活,加上心裡憤怒故意加重力道,一下子把賀歸的背上刮紅了一片。

奇怪的是賀歸不知是天生皮厚還是有其他原因,竟然一點嫌棄的怨言都沒有,默默地讓他在自己的背上自由發揮,甚至還閉上了眼睛,擺出享受的表情。

靠,不會是個大M吧!

方希其默默吐槽。

一進門就被冷落在的小吉祥物等了半天,確定爹爹和希其哥哥已經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才怯生生地開口道:“爹爹,我也想洗澡。”

賀歸睜開眼,掃了他一眼,道:“先等一下,我洗完了讓希其哥哥給你擦背。”

正被非法徵用勞動力的方希其還沒來得及提出抗議,賀破曉便雙眼亮晶晶地道:“好。”然後很熟練地自己在房裡瞅瞅,最後目光定格在角落裡的小板凳上,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把小板凳搬到浴桶旁,乖巧地安坐上面靜候爹爹洗澡。

方希其嘴角抽抽,賀歸其實是馬戲團團長吧,怎麼看都覺得賀破曉像是一隻訓練有素的吉祥寵物。

賀歸見賀破曉坐穩了,又道:“破曉,你長大了,今晚自己睡一張床。”

賀破曉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賀歸,包子臉皺成一團,許久才抿著唇,無精打采地說道:“好。”

方希其看這景象,賀破曉原來是不敢一個人睡的啊,看不出來賀歸這麼彪悍的一個人竟然養了個膽小的兒子……

啊咧,不對,賀破曉自己睡一張床,賀歸睡一張床,那自己睡哪裡啊?

方希其抖著聲音道:“老闆,你不會是想讓我睡地板吧?”你要是敢這麼幹,我就……哼,去跟偽娘睡!

賀歸的人品似乎比方希其預想的好上那麼一點,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不必,你跟我睡。”

什麼?

方希其一驚,正在揉著賀歸肩膀的手一滑,滑到了他的胸前,結實的胸膛並不粗糙,反而有皮脂的滑膩之感,以至於他的手一下子沒收住,輕輕地擦過因為水溫刺激而突起的小粒。

方希其可以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膚輕輕一顫,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都快要抖出體外了。

“老闆,我尿急。”方希其面紅耳赤地丟下這一句,也不等賀歸同意,就飛快地跑出房間,直沖茅房。

不過幸好他跑得快,賀歸尷尬地觸碰一下抬頭的下半身,臉色不變地對賀破曉道:“破曉,去廚房給我拿點吃的,關上房門。”

“哦。”狀況外的賀破曉乖乖地起身出門。

 

茅房裡的方希其情況並不比賀歸好多少,他一邊熟練地指揮著五姑娘給自己服務,一邊對自己竟然對男人起反應這個事實深深懊惱中。

蒼老師,武藤蘭女神,小澤聖母,我對不起你們啊!

方希其在心裡嚎成一片,我辜負了你們多年來的敦敦教誨,我不但沒有把你們教導的每一個姿勢技巧運用到女人身上,現在還想著一個男人的裸體和觸感打airplane……嗚嗚嗚……

明明在穿來古代之前,自己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直男,這個從他潛入《決戰諸葛門》劇組更想拍到李桐的果照而不是陳曦西的就可以看出來了。

可是為什麼穿到這裡之後,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好像對男人……不對,是特定男人——賀歸有那麼一點點興趣。

之前自己還在下意識地想要忽略這種感覺,可是沒想到這可惡的破二哥,你沒事興奮個毛線啊!

方希其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看著手上的白濁液體欲哭無淚。

這是怎麼了嘛!TOT

 

等方希其收拾乾淨回到房裡,賀歸已經洗完換好衣服,不知是不是錯覺,方希其似乎聞到房間裡有股淡淡的類似麝香的味道,他記得自己是洗好手確定沒留下痕跡才過來的,怎麼還會有味道呢?

心虛的方希其不敢多想,故作輕鬆地說道:“哈哈,老闆你動作真快,自己都洗好了。”

“快?”賀歸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掉進茅坑了呢?”

嘴巴真欠!方希其默默想,自己怎麼會對這麼刻薄的男人有興趣呢?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一邊在心裡說服自己一邊笑嘻嘻道:“不是啦,這不是這幾天趕路吃得不好嗎,有點便秘而已。”

賀歸聞言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方希其見狀趁機道:“啊,對了,老闆,我覺得我一個小二跟你睡不太合適,要不我過去隔壁跟紹民睡吧。”

“不行。”賀歸毫不遲疑得拒絕,“你可以不跟我睡,但是要留在這房裡。”

“為什麼?”方希其叫道。

“隨時隨地準備伺候我。”賀歸面不改色地說完,拉起被子躺下道,“給破曉洗澡,洗完自己打個地鋪,我先睡了。”

“你你你……”方希其氣得聲音都抖了,“你個賀扒皮。”卻是無可奈何。

等他把賀破曉洗的香噴噴送上另一張床時,賀歸似乎已經睡熟了。

小白菜方希其心裡頭一陣憋屈,吭吭哧哧地準備拿備用的席子打地鋪,卻被賀破曉拉住了手。

此時天已經黑了,為了給賀破曉洗澡,方希其在屋裡點了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中小吉祥物的圓臉蛋皺成一團,脆生生的嗓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害怕:“希其哥哥,別走。”

方希其想是賀破曉第一次自己睡還不習慣,當下柔聲安慰道:“破曉別怕,希其哥哥就睡在下面,你一睜開眼就可以看到我了。”

賀破曉思考了一會,才猶猶豫豫地放開了手。

方希其一邊去拿席子打地鋪,一邊暗暗鄙視賀歸,不知道他怎麼教小孩的,把小孩教的得那麼膽小。

到底是趕了幾天的路,雖然地板很硬,但是方希其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大大的白色浴缸,浴缸上漂著厚厚的白色泡沫,水霧迷蒙,空氣濕潤而溫暖,還有厚重的、渾濁的,令人浮想聯翩的喘息聲。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高挑的背影,柔韌纖瘦的腰肢,皮膚不是很白,卻出乎意料的光滑,又黑又長的頭髮垂了下來,被水打濕,淩亂地貼在背上,夠了成令人口乾舌燥的畫面。

方希其隱約覺得這畫面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擦,這不是他看過為數不多的GV中的一部嗎?

這是他們報社的那幫腐女光棍節(她們稱為小攻節o(╯□╰)o)大放送的時候傳上Q群的,他抱著好奇心偷偷下載來看了一次,那部片子名字很露骨——浴室激情= =

果然,方希其的眼睛往下,就看到那個纖瘦的腰肢上盤著兩條白皙修長的腿,腳趾已經繃得緊緊的。

曖昧的喘息還在繼續,方希其尷尬地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裡,這時,那長髮的背影忽然轉過頭來,然後……方希其看到了賀歸的臉。

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目光繞過賀歸往下。

呵!

那個正一臉欲生欲死的白花花的小受為什麼會長著自己的臉啊!

 

 

33、我們一起睡覺吧 ...

 

 

“惡靈退散!”方希其驚叫著從夢裡醒來,才發現自己驚出一身冷汗。

心情還沒平復下來,就發現自己身上似乎被什麼壓著,不會是……做賊心虛的方希其根本沒考慮到那麼一丁點的重量不可能是他高大的賀老闆,一邊糾結著如果壓著自己的是老闆該怎麼辦一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那坨東西。

小小的胳膊,圓圓的毛茸茸的腦袋= =+

“破曉,醒醒,快醒醒。”方希其搖了搖像樹熊一樣掛在自己身上的賀破曉。

賀破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房裡沒有點燈,一片黑乎乎的,賀破曉抖了一下,把方希其抱得更緊了。

“破曉,你在幹什麼啊?”方希其七手八腳地想把賀破曉扒下來,不料越扒他纏得越緊,還帶著睡意的聲音嫩生生的,讓人聽得心裡一抖一抖:“希其哥哥,我怕。”

方希其心裡奇怪,正想問他怕什麼,就聽到賀歸冷冷的聲音響起:“破曉,自己睡。”

“可是、可是……”賀破曉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可是又不敢忤逆父親,聲音越來越小,“爹爹,我、我怕……”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怕的?難道你一輩子都要別人陪著你睡?”賀歸的聲音低了幾度,隱隱透出不耐煩。

賀破曉不敢再說下去,猶猶豫豫地鬆開方希其,自己摸索著回到床上。

方希其正想著這是在演哪出,就聽賀歸道:“方希其,你來跟我睡。”

方希其腦裡“轟——”的一聲,所有思想被炸飛,只剩下不斷重複的“跟我睡”“跟我睡”“跟我睡”三個字飄來飄去,然後夢中的一幕慢慢浮現出來。

光潔精瘦的裸背,漆黑濕潤的長髮,低沉曖昧的喘息,還有自己那明顯很enjoy的表情。

方希其狠狠打了個冷噤,道:“不好吧,老闆。”

賀歸道:“你不跟我睡,等下破曉又爬去找你。”

多光明正大、理直氣壯,讓人不可反駁的一個理由。

方希其欲哭無淚,只好小媳婦一樣扭著衣角蹭到賀歸的床邊,賀歸已經讓出一大片空地給他。

方希其默默地躺上去,儘量讓自己蜷縮成一團,避免碰到賀歸。

反倒是賀歸似乎很淡定,沒多久就沉沉睡去,方希其甚至可以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因為跟賀歸一張床的緣故,方希其一個晚上都睡得不好,第二天起來眼睛紅通通的,兩個下眼袋耷拉著掛在臉上,十分壯觀。

不過比他更壯觀的是賀破曉。

賀破曉年紀小,肌膚白嫩,那雙紅眼睛跟兔子似的,紅眼睛外的黑眼圈襯著四周雪白的肌膚,儼然是一隻被欺負了的小熊貓,看的人心裡一抽一抽的。

方希其頂著一個無精打采的鳥窩頭,微微皺起眉頭,捧住賀破曉的包子臉道:“破曉,你不是一晚都沒睡吧?”

賀破曉苦著臉,紅眼睛淚汪汪的,道:“我怕。”

方希其隱約覺得賀破曉並不是單純的小孩怕黑怕自己睡這麼簡單,便低聲哄著道:“怕什麼,說來給希其哥哥聽聽。”

賀破曉吸了吸鼻子,好一會才猶豫著道:“有鬼。”

= =方希其抽著嘴角安慰賀破曉:“破曉真傻,這世上怎麼會有鬼呢,都是騙小孩的。”

賀破曉聞言奮力地搖頭,抖著聲音道:“不是的,真的有鬼的,我見過。”

“你見過?”方希其皺起眉頭,“你什麼時候見過鬼來的?”

賀破曉道:“很小很小的時候,我跟乳娘一起睡,然後有個鬼飛進屋裡,把、把乳娘的頭拿走了,還有其他人的頭,全部都拿走了……”賀破曉的瞳孔隨著回憶逐漸放大,顯示出心裡的恐慌。

方希其明白他說的乳娘和其他的人應該就是他被賀歸收養前的家人。

“那鬼好、好可怕,會飛,還有長長的頭髮跟尖尖的指甲,我被乳娘包在被子裡,那個鬼沒看見我,才沒事的……”賀破曉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那個“鬼”的陰影裡走出來,說著說著就往方希其懷裡躲。

方希其想不到吉祥物看起來這麼有福氣的一個小孩居然有這樣的過去,當下心疼地摟住他道:“破曉別怕別怕,其實鬼這種東西是不用害怕的……”

賀破曉沒回答,在方希其懷裡使勁地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他被那個鬼一嚇那麼多年,哪裡是那麼好哄的。

於是方希其把他從自己懷裡拉開,一臉嚴肅地看著他道:“破曉,你知道鬼是怎麼來的嗎?”

賀破曉眨著眼睛看他,方希其道:“是人死後變的,這個你知道吧。”

賀破曉點點頭,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那就對了。”方希其鄭重其事地下結論,“鬼是人變的,所以人根本就不用怕鬼,就算不小心被鬼弄死了,那人也會變成鬼,那變成鬼之後是不是就跟鬼一樣厲害,就可以去找那個鬼算帳了!”

賀破曉被方希其繞的暈乎乎的,不過希其哥哥的話聽起來好像有道理哦。

方希其見賀破曉心裡的執念已經開始動搖,便加猛火力道:“總之就是,鬼一點都不可怕,因為人死後都會變成鬼,他要是敢對你怎麼樣,你就變成鬼對他怎麼樣!”

賀破曉小腦瓜單純,被方希其忽悠兩下,當真以為是這麼回事,也覺得不是那麼害怕了,想了想還真和方希其一樣握起個小拳頭道:“嗯,鬼不可怕,因為我也可以變鬼。”

呃,好像有種怪怪的感覺。

方希其摸了摸下巴,算了,不理了,當下拉起賀破曉的手道:“這樣就好,那我們現在去找吃的,吃完了你回來補個覺。”又看了看空空的房間,道:“你爹爹呢?”一起來就不見了人影。

賀破曉道:“爹爹去拿早餐了,讓我在房裡等他。”

話音剛落,就見賀歸端著食盒進來,方希其原以為他睡得很好,沒想到他眼睛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只是沒他的那麼明顯罷了。

“醒了。”賀歸瞥了他們一眼,道:“都去洗漱,吃完早餐都去睡個回籠覺。”

 

吃完早膳,方希其好說歹說總算是哄得賀破曉去睡覺,幸好是白天,賀破曉沒那麼怕,又被方希其一番似是而非的人鬼理論說得有些動搖,終於猶猶豫豫地自己一個人睡回籠覺去。

賀破曉一睡,方希其便推著賀歸出門。

“你不睡?”賀歸眼見著方希其關上房門,又看了看他兩個又黑又大的眼袋,眼裡滿是不贊同。

方希其將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又把賀歸拉到了院子外面才問道:“老闆,你知道破曉怕鬼的事是怎麼引起的嗎?”

賀歸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

方希其點頭:“他剛剛跟我說了。”

賀歸聞言一臉興味:“破曉雖然怕鬼,但是卻從不跟別人說起,沒想到竟然跟你說了……”

“這不是重點吧!”方希其懶得深究他話裡的意思,翻了個白眼道:“你不覺得他說的那個鬼很蹊蹺嗎?反正我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鬼的,我覺得那個聽起來不像鬼,倒像是仇家幹的。”

賀歸無謂地聳聳肩:“不管殺破曉家人的是誰,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提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哇,怎麼能這樣。”方希其道,“那些都是他的家人耶,這樣不明不白地枉死,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不能就這麼算了。破曉現在是還小所以不懂,等以後他長大了,就會明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時候他就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用煩惱。”

“那就不要讓他明白。”賀歸的眼神忽然有些發冷,“如果可以快樂地生活,為什麼要去記得仇恨?破曉是我的兒子,從我收養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經跟他的過去完全割斷。”

“如果可以這樣子的話最好。”或許是因為難得見到賀歸動怒,方希其反倒冷靜了下來,“但是賀歸,破曉記得小時候的事,只要他記得,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你有把握他會像你說的那樣,跟過去完全割斷嗎?”

“這個是以後的事。”賀歸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討論。”

賀歸冷著臉回院子裡。

方希其靠著院子的門,忽然有點壓抑。

感覺好像無意間揭開了什麼,自己卻一無所知。

賀歸的態度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賀破曉的家人是被人殺死的,卻不說出真相,如果說這麼做是為了保護賀破曉,為什麼要決然地抹殺他的全部過去?他明明知道賀破曉還記得小時候的事,等他長到足夠自己思考的的時候,很多事情他自然會明白,這是想瞞也瞞不住的。

那麼,賀歸真正想要永遠割斷的那個過去是什麼呢?

方希其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個人。

賀輕衣。

跟他有關係嗎?

 

 

34、一場婚禮 ...

 

 

很快就到了淩悲雲和謝靈羽婚禮的當天,方希其牽著賀破曉,早早和賀歸、阮紹民到了正廳。

因為觀禮人數眾多,宴客的桌子一直擺到了正廳外面的院子裡。

方希其幾人一進院子,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因為人數太多,其中又不乏聲名顯赫相貌出眾者,他們這次進來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

負責引路的小廝分別將他們引到安排好的座位上,方希其和賀歸的位置在廳子裡,阮紹民因為沒有請帖,算是自己來的,就給安排在了院子裡。

靈犀山莊的座位安排很用心,同桌的都是身份相當,年齡相仿的,因此賀歸和方希其坐的那張桌子邊上都是商人打扮,雖然也有腰上帶把短刀或匕首的武商,但是眼神比起其他桌那些九派三莊的人,總是要溫和許多,談吐也文雅一些,當然,比起自詡武林風雅流派的四大家族,又稍顯粗魯庸俗。

方希其想不到的是,金五娘竟然也在這張桌子上,而且位子好巧不巧就在賀歸邊上。

賀歸一坐下,金五娘便盈盈一笑,道:“賀老闆。”

賀歸輕輕朝她點了個頭,算是回禮,之後便不說話了。

金五娘碰了個釘子,抿了抿唇,終究也沒說什麼。

同桌的都是商人,商人重利好廣交朋友,便紛紛詢問起來彼此身份,方希其聽了一會,竟然有幾個人名是在客棧裡常常聽客人提起的,果然今日能來到這裡的都是非富即貴,或是聲名不凡之人。

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起,興致勃勃地加入到那些人的話題裡去。

那些人見他面貌清秀,雖然略顯年輕,但是一想到像淩悲雲、南宮斐玉、上官琉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少年成名,便也不敢怠慢,詢問其方希其的身份來。

方希其嘿嘿一笑,搓著手道:“我嘛,我是武林第一連鎖客棧——悅來客棧的業務代表方希其,我們悅來客棧環境優美,窗明几淨,常年提供上等牛肉和陳年女兒紅,保密技術一流,並且秉承服務至上的原則,務必做到讓客人賓至如歸。在座的各位如果出門在外,請不要猶豫——悅來客棧必須是你的第一選擇!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麼合作意向或是業務聯繫,也歡迎來找我們,我們總店的地址是南嶺麒麟鎮火鳳街,找我或是賀老闆都可以。”

等方希其興致勃勃地說完這一大段話,桌上的氣氛已經陷入一片微妙的沉默中。

每個人的眼神都是一片茫然,心中共同飄出一個疑問:他想幹什麼?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一個配著寶石匕首,相貌裝束都很儒雅的中年人,他“呵呵”笑著拍手道:“方先生好風趣,這麼做生意的法子我倒是頭一次聽到,以後有機會一定跟方先生合作。”

中年人一出聲,其他人也跟著紛紛笑了起來,場面恢復熱絡。

方希其看了那個中年人一眼,剛剛他自我介紹的時候方希其留意了一下。

這個中年人是南嶺青雲鎮的富商童久,青雲鎮離麒麟鎮不遠,因為聚集了眾多的鏢局賭坊,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聲。

不過童久卻不是做鏢局和賭坊生意的,相反,他的營生聽起來很風雅,是開書店、古董店和拍賣行的。

不過方希其在聽到他開書店的第一時間就先問過了賀歸,知道童久的書店只賣一種書——房中秘術,字畫也多是春宮,市場不大,但是勝在獨此一家,而且價格昂貴,倒是賺錢得很。

一般來說做這種生意的要麼是八卦源頭,要麼是八卦管道,方希其仿佛又看到了一個《八卦日日報》的合作物件,當下很友好地朝童久笑了笑。

這邊正說得興高采烈,那邊院子裡已經響起了熱鬧的鞭炮聲,原來是新娘到了。

因為淩悲雲娶謝靈羽並不是倒插門,所以禮數都是按平常的嫁娶來的,花轎從山莊後門接了新娘,繞著城裡一圈,才兜回正門,一進門先放鞭炮,新娘踩著紅氈進來,跨過火盆,新郎已經在廳裡等著了。

因為淩悲雲父母雙亡,他又在靈犀山莊生活多年,莊主謝偃相當於他的半個父親,此時便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待吉時一到,司儀便清了清嗓子,高聲喊道:“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方希其這是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古人的婚禮,覺得有趣,便津津有味地看了全程,直到一聲嘹亮的“禮成——”,新娘被送入洞房,才回過神來。

一旁賀歸見他看得入迷,靠過去低聲道:“你對這婚禮感興趣?”

“嗯。”方希其摸摸下巴,“是挺好玩的,我們那時候,早就沒了拜天地的習俗,簡單的直接領了結婚證就算了,自然沒這個有趣……”

“你們那時候?”賀歸斜了他一眼。

方希其驚覺說漏了嘴,忙打著哈哈道:“就是我們家鄉那裡啦,我們那裡的婚禮沒這麼複雜,比較簡單,不過也沒這麼有趣。”

“是嗎?”賀歸併不追問他話裡的真假,而是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那你比較喜歡哪一種方式呢?”

“我啊——”方希其摸著下巴,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古代的婚禮比較有趣,而且很隆重,看完真的有一種這兩人從此命運與共的感覺。

但是,古代好像沒有男男結婚的先例,現代雖然簡單,不過男男婚姻在某些國家也是被認可的……

等等,我在想些什麼啊?

方希其囧囧地發現自己竟然在思考不同時代對於同性戀的接受程度,果然是受賀扒皮的荼毒太深了嗎?

方狗仔無比糾結,這時,司儀又道:“接下來是新郎的點燈儀式。”

點燈儀式方希其之前就聽說了,這裡結婚有點長明燈的習俗,而靈犀山莊的這場婚禮,又因為淩悲雲“江湖第一箭手”的名號,比平常人家的點燈儀式多了些花樣。

其他人想必也知道這事,司儀話音剛落,便見淩悲雲一馬當先走出院子,廳裡的人連忙起身跟上,愛看熱鬧的方希其自然不會錯過,跑的比誰都快。

等他出了院子,淩悲雲已經在院子正中立好,面朝東南方向。

方希其這才注意到,院子的東南角處立著高柱,那柱子之高,以方希其目測,起碼有六七層樓那麼高,虧得這些古代工匠造得出來。

高柱之上,是一朵巨大的荷花,花芯處便是長明燈的燈芯。

因為柱子太高,方希其看不清那荷花的材質雕工,只覺得精緻異常,心想大戶人家出手畢竟不一樣。

只是這柱子這麼高,那長明燈該怎麼點?總不能用輕功飛上去吧?

古人雖說能飛簷走壁,但是也敵不過那地心引力,飛個兩三層樓高的已經少見,這個六七層樓高的柱子,又無處借力,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還真無能為力。

正想著,就見一名小廝托著一把長弓上前,淩悲雲微微一笑,接過那弓,另一名小廝則將翎羽箭遞上,這箭製作精美,箭尾羽毛用的是三支孔雀翎,箭頭則換成了一個琉璃球。

方希其琢磨著那是什麼玩意,賀歸像是知道他心裡的疑惑,低頭解釋道:“那是璃火球,遇火即燃。”

話剛說完,方才遞弓的小廝拿著火把上前。

“哧——”的一聲,箭頭燃起一團火球,淩悲雲下馬彎弓,帶火的箭頭直指那高柱之上,由於距離不遠,那柱子又著實高,他那翎箭幾乎和地面成了垂直角度。

方希其一時看得目瞪口呆,他好歹中學學過六年物理,知道淩悲雲這仗勢分明違背了牛頓三大定律,這已經不是準頭和力氣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不過淩悲雲顯然沒他這麼多顧忌,他一身紅裝,昂昂然立於眾人之中,面目俊朗,身姿颯爽,挽弓的姿勢充滿力量之美,直叫人心頭亂跳。

“嗖——”的一聲,翎箭帶著火球破空而去,完全戰勝方希其腦海裡的物理理論,直直穿破雲霄,越過那蓮花頂,長明燈驟然亮起,火光驅散了明燈周圍的雲煙。

“宴席開始,賓客盡歡——”隨著司儀一聲喊,衣著豔麗的丫鬟端著珍饈佳餚自院門魚貫而入,開始布菜。

眾人回歸座位,繼續未完的話題,一時間廳內院子,熙熙攘攘。

就在賓客宴宴之時,忽然一聲巨響,那長明燈高柱突然底部斷裂,直直砸向院中眾人。

 

 

35、潰堤蟻 ...

 

 

幸好院子裡坐的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人,在聽到那聲響的第一時間立馬跳開,但是正對著那柱子砸下方向的阮紹民卻沒有那麼幸運。

原本阮紹民長得俊美非凡,一坐下去同桌的人就不斷搭訕,阮紹民雖有不耐,但是職業本能還是令他保持微笑周旋,不料正在分神應付一個說話孟浪的登徒子,忽然一聲巨響,同桌的人都猛然跳開,唯有他沒有功夫底子,本來反應就慢人家一拍,一回頭看了那柱子一眼,要逃開已是來不及。

= =不是吧!阮紹民囧囧地看著那朝自己倒下的柱子,不相信自己的人品就那麼極品,這種狗血的意外都能遇上,一時忘了該作何反應。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靛藍身影飛過,極快地抄起他往邊上一閃。

“砰——”的一聲,柱子砸到阮紹民坐的那張桌子上,竟把那桌子整個從中間打斷折在當場。

阮紹民驚魂未定,看一眼救了自己的人,卻是歐陽蘭亭,心中暗道這歐陽蘭亭好快的身手,他在滿堂香見過的高手不少,打架鬥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功夫高的人很多,但是能這麼快的並不多見。

阮紹民不知道這歐陽蘭亭是假的,真實身份乃是雙面神偷李素手,偷兒別的功夫差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夠快,也虧得是他,才能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將他從那柱子下救下來。

“大阮——”那邊方希其驚叫著飛奔而來,沖到他身邊,“你沒事吧?”說著就要去摸他身上,被隨著趕到的賀歸一把拉開。

阮紹民白著臉搖頭,道:“幸好有歐陽公子相救,並無大礙。”

“阮公子。”說話的是不知何時來到的上官琉,此時他的臉色並不比阮紹民好看,叫了一聲,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吐出一句,“幸好沒事。”

阮紹民見他憨厚,便朝他笑了笑,權作寬慰。

那邊淩悲雲派人去查看那柱子的情況,又向眾人說了幾句稍安勿躁的話,控制住混亂的場面,才走過來察看阮紹民的情況。

過一會兒,查看柱子的人回來彙報情況,附著淩悲雲的耳朵說了一通,淩悲雲蹙起雙眉,遲疑片刻才轉頭向眾人道:“各位,剛剛只是一個意外,工匠造燈柱的時候沒選好料子,有一節被蟲子蛀了,幸好沒釀成大禍,大家莫要擔心,請繼續方才的宴席。”

說罷指揮奴僕和莊中弟子搬開柱子,清理現場。由於受到破壞的地方不多,現場很快就恢復原樣,眾人雖然覺得長明燈柱倒塌是件不吉利的事,但是反正結婚的是他靈犀山莊的人,也就沒怎麼在意,該幹嘛幹嘛。

但是淩悲雲的托詞並沒有說服方希其。

方希其是誰?現代娛樂圈的當家狗仔,這種豪門婚宴居然出現事故,事故的原因還是豆腐渣工程導致?

靈犀山莊又不是現代的有關部門,那長明燈柱更不是公共工程,就算對這個時代不瞭解,方希其也知道古代人對本家建築的要求都是很苛刻的,尤其是慶典設備,因為迷信的關係,生怕觸了黴頭,基本上都是盡善盡美的,特別是犀山莊這樣的大戶,絕對不可能事先對那長明燈柱一點檢查都沒有,就算他們放心,也沒有哪一個工匠有膽子用腐敗的材料,這可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人家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大派,出了意外人家一根指頭都可以把他碾死。

方希其對淩悲雲道:“大淩,我可以去看一下那柱子嗎?”

淩悲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幾人,擺擺手道:“不用看了,是蟲子蛀的。”

方希其鬱悶:難道淩悲雲其實是官府臥底,有和諧的愛好跟天賦?想著拉過阮紹民的手,一臉控訴地逼視淩悲雲道:“淩代表,這位是今天這場事故的受害者阮紹民,我是他的法律顧問,現在我們要求查看導致事故的柱子,徹查真相,你要是不同意,便是枉顧人權,草菅人命,企圖愚弄群眾,推卸責任……”

淩悲雲嘴角抽抽,差點忘了眼前站著的是悅來客棧的八卦王,聽他的語氣,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是絕不肯甘休的。

無奈,淩悲雲只好歎氣道:“行了,我知道了,跟我來吧。”

方希其立刻拖著阮紹民屁顛屁顛地跟上。

阮紹民剛邁開兩步,便感到背後一冷,回頭一看,就見賀歸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被方希其拖著的手臂。

阮紹民頓時有一種脫臼的錯覺,忙不迭甩開方希其道:“自己走自己走。”

方希其正沉浸在竟然有機會可以跑一次社會新聞的興奮中,沒有計較。

後面的上官琉和李素手也察覺到事情似乎並不尋常,便也一同跟上,上官琉一路走還一路問阮紹民:“阮公子,等下讓廚房那邊煮碗壓驚茶吧,我看你剛剛臉都白了。”

李素手腹誹:剛剛你的臉比他還白呢。

阮紹民沒留意上官琉的示好,只擺擺手緊跟方希其和淩悲雲。

令方希其意外的是那柱子竟然真是被蛀斷的,方希其看那幾乎被蛀得半空的斷口處,雙眼眯成一條線(= =)望向淩悲雲:“你們是克扣包工頭工錢還是拖欠尾款啊?怎麼給你搞了這麼一根柱子?”

淩悲雲擺擺手:“這柱子不知怎麼回事,裡面蛀成這樣,外邊一點跡象都沒有,所以檢查的時候沒發現。”

八不成卦,方希其很是失望,其他人雖然覺得意外,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有李素手看著那柱子幾乎被蛀空的部分,皺起了眉頭。

一場喜宴就這樣有驚無險地結束。

 

晚上方希其等賀歸和賀破曉入睡,才躡手躡腳地起身開門,偷偷地拐到今日設宴的大廳院子。

今日的事故委實蹊蹺,即使證據確鑿,他心中仍有疑慮。

哼,娛樂圈那些男男女女哪一次不是信誓旦旦,各種證明拼命往外拿,最後還不是一樣被證明都是假的。

好狗仔,就應該追求真相。

好狗仔,就應該追蹤到底。

好狗仔,就是要晚上不睡覺,努力蹲點等罪惡自動暴露出來。

方希其躲在大廳偏門後邊,微微眯著眼盯著白天出事的地方。

嗯,視力沒有退步,而且因為遠離各種電子產品,天天對著綠水青山,好像比之前還好了一些。雖然燈火不夠亮,但是月光挺給力的。

他等了半天,別說人影,就是蚊子也不見一隻。

難道裡頭真的沒有貓膩?

方希其摸摸下巴,是不是在娛樂圈混久了,所以有點疑神疑鬼的?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算了。

就見一個窈窕身影款款自院門外走進,方希其心裡一喜,終於來了,忙睜大眼睛看著來人。

銀白月光落在來者的臉上——那不是柳飄飄嗎?

這場婚宴請了九派三莊四族的新秀人物,柳飄飄是新上任的南宮家少奶奶,來露個臉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來這裡幹什麼?方希其皺了皺眉,雖然知道這女人能來事,但也不要哪裡都出現吧!

柳飄飄倒是自在,施施然走到立長明燈柱的地方,燈柱底樁還在,柱子因為太長還沒搬走,現下也躺在一旁,柳飄飄看了那斷口一眼,從袖兜裡拿出一個細頸瓷瓶,拔開瓶塞,輕輕吹了一口,借著還算明亮的月光,方希其看到那柱子的斷口處慢慢地飛出一隻黑色的蟲子,那蟲子大約是蟑螂的大小,離得遠,只看到一團黑色,樣子卻看不清楚,只見那蟲子慢慢地飛到瓷瓶瓶口,爬了進去,柳飄飄悠悠然蓋好瓶子放回袖兜。

難道是這蟲子搞的鬼?方希其暗咐。

“想不到竟然是南宮家的新少奶奶,柳小姐真是多才多藝啊~”揶揄的聲音有點熟悉,方希其順著聲音抬頭,就見歐陽蘭亭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坐在院子的圍牆上,雙手隨意按著牆邊,兩隻腳懸空垂著,很是自得。

柳飄飄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我?”李素手故意眨眨眼睛,道,“柳小姐覺得我是誰呢?”

“你是誰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不是歐陽蘭亭。”

“我當然不是歐陽蘭亭。”李素手一臉得意,“歐陽蘭亭怎麼看得出那柱子是給‘潰堤蟻’破壞的呢。”說著也不管柳飄飄的臉色,逕自接下去道,“潰堤蟻,形如螞蟻,背有翼,齒如鋸,得名於‘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乃蛀蟲之王,一隻潰堤蟻能在七日內蛀空一棵百年老樹,何況這區區一根柱子。不過這潰堤蟻一般都是偷兒拿來蛀別人的暗室門跟機關,或是一些材質良好,難以開啟的暗格箱子的。想不到柳小姐手上竟然也有,難道翩翩佳人,竟是樑上君子?”

李素手有心戲弄柳飄飄,故意胡亂猜測她的意圖,事實上目前擁有潰堤蟻的基本都是他的同行沒錯,但是由於這種蛀蟲數量稀少,十分珍稀,別說一般的江湖人,就是他這一行的人也不見得個個都聽過。李素手剛學藝的時候師父曾經送過一隻給他,但是他仗著技藝高超,壓根就沒用過,心底甚至是鄙視那些用潰堤蟻的同行的。

不過柳飄飄並不是他這條道上的,光是身手氣質,就差個十萬八千里。

 

 

36、雷劇連台 ...

 

 

柳飄飄也是也能耐的人,從李素手的話裡已經猜出了七八分,嬌笑道:“對潰堤蟻這麼瞭解,又能將易容術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武林裡,怕只有雙面神偷能做到了。”

李素手也不謙虛,恬著臉道:“好說好說。前段時間江湖各大門派紛紛丟了各家的秘笈寶典,還丟得十分蹊蹺,都是那些放秘笈的密室暗格無緣無故被蛀了個空,那些見識淺薄的人想不出所以然,就賴到我身上,嘖嘖嘖,也不想想我李素手想偷的東西,還用得著借助那笨蟲子?”

柳飄飄淡定地看著他:“誣賴神偷先生的人可不是我。”

“是啊,你沒有誣賴。”李素手顯然懶得跟她爭辯孰是孰非,道,“不過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賜。嘖嘖,我一看那手法就知道不是同道中人所為,太弱了,絕對的外行,我順著一些蛛絲馬跡明察暗訪,好不容易追到了靈犀山莊,沒想到這一回沒去蛀人家的秘笈寶閣,反而蛀了這啥用沒有的長明燈柱,我估計,這偷兒肯定是還不熟手,不小心讓潰堤蟻跑錯了地方,所以今晚特地來這裡守株待兔,真沒想到,幕後的小兔子竟然是新任的南宮世家少奶奶,堂堂的柳二小姐,我說二小姐,你富貴出身,啥也不缺,幹嘛非得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

柳飄飄待李素手把話說完,袖手站好,一臉無辜地眨眨眼道:“李神偷,你怎麼可以這麼血口噴人呢?你說的話我可一句也聽不懂。”

李素手忽然耳朵微動,臉色稍稍變了變,但是很快又恢復如常,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難怪柳二小姐能從萬千紅顏中殺出一條血路,坐上南宮家少奶奶的寶座,果然好手段好智慧。只不過,為了嫁禍給我,露出你那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不覺得不划算?”

柳飄飄眨眨眼,單純又無害的樣子:“可是除了李神偷,誰又猜得到我身上呢?李神偷說的話,又有幾個人會信呢?”

李素手擺擺手:“這麼無聊的栽贓嫁禍橋段,澄清自保手段太弱了,一點都不像我風格。”說著笑笑道:“南宮少奶奶,你對於嫁禍的理解,實在是太狹隘了。”

他話音剛落,忽然四周亮起無數火把,將整個靈犀山莊前院團團圍住,照了個燈火通明,直叫人無所遁形。

而被火光團團圍住的兩個人一個似乎早有準備,正好整以暇地站著,牆上那個則是一臉的無所謂,反正被人家追著要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反而是一直躲在門後的方希其愣了一下,想不到事情急轉直下,似乎是有人刻意安排,他自認判斷能力還不錯,可是這一刻卻分不出誰才是這一幕戲的主導者。

淩悲雲背著長弓自火光中走出,蹙起眉頭看了看一臉又茫然又無辜的柳飄飄,又看了看坐在圍牆上,更加茫然無辜的“歐陽蘭亭”。

“請問,二位可以解釋一下怎麼會在這裡嗎?”淩悲雲聲音平淡,卻自有一股不容敷衍的威嚴。

柳飄飄水靈靈的眼睛看了一下淩悲雲,道:“淩公子,這個人不是歐陽公子,他是假冒的。”

“假冒的?”淩悲雲瞄了一下李素手,“如果他不是歐陽公子,那他是誰?”

“我剛剛聽他說,他叫李素手……”

“雙面神偷?”淩悲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李素手,似在斟酌柳飄飄話裡的真假。前段時間各大門派紛紛丟失了至關重要的武功秘笈,雖然丟得蹊蹺,但是能在各大門派眼皮下做出這事的,江湖上李素手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也是因為如此,雖然無憑無據,但是很多人心中已經直接將李素手與竊賊劃上等號,這段時間江湖上風聲鶴唳,各大門派草木皆兵,生怕被李素手惦記上,靈犀山莊也是嚴防緊守,沒想到還是讓李素手混進來了。

淩悲雲心念電閃,看向李素手:“你怎麼說?”

李素手擺擺手,一臉悲戚地看向柳飄飄道:“飄飄,你一聲不吭嫁給南宮斐玉,我認了了,就當我們有緣無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也沒有恨過你,即使現在你已是他人婦,我也一心希望你可以過得開心幸福,可是你為什麼要這樣子,為了抹殺我們的過去,這樣污蔑我,栽贓我,什麼李素手?我若真是那妙手空空的神偷,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偷回你的心……”李素手說得情真意切,一臉憂傷只差沒有45度角仰望天空。

柳飄飄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按理出牌,瞬間被他這個大天雷炸得滿臉通紅,不知是羞是氣,怒道:“李素手,你……你少胡說八道……”

李素手一臉癡情卻被無情惱的樣子,淺淺歎氣道:“也罷,飄飄,只要你開心快樂,今日便是要我擔下這莫須有的罪名,我也心甘情願……”眸色深深再看她,緩緩道:“甘之如飴……”

方希其在門後瞬間有種虎軀一震的感覺,全身雞婆疙瘩“刷刷刷”齊齊冒頭,同時又有些幸災樂禍,這下好了,就算李素手承認他是李素手,只怕也是虛虛實實,誰也不能完全當真,倒是柳飄飄,不論真假,只怕多少要被潑上那麼幾點污水。

李素手說完又瞟了淩悲雲一眼道:“淩少俠,你今日新任靈犀山莊姑爺,正是春風得意愛情圓滿之時,豈能明白我心中之痛?也罷,既然飄飄說我是李素手,那便當我就是李素手吧,今日所有罪名我一併承擔,只求你們……莫要再追究飄飄的過錯……”說罷起身,深情凝望柳飄飄一眼,那一眼落在旁人眼裡,是留戀不舍,心痛不堪,但是在柳飄飄的眼裡,那就是諷刺嘲笑,戲謔玩弄。

在眾人還沒回神之際,李素手驀地一縱身,極快地踩著屋瓦飛奔離去。

淩悲雲回過神來,喝道:“攔住他。”

靈犀山莊一眾弟子領命追去,但是李素手的輕功豈是他們所能比擬,借著夜色掩護,不一會兒李素手便逃得無影無蹤。

轉眼現場剩下淩悲雲和柳飄飄,柳飄飄被李素手方才的一番戲弄弄得尷尬不已,忙不迭跟淩悲雲道:“淩公子,你千萬別被他騙了,他這是……這是……”她看起來很是慌亂無措,一張臉又白又紅。

淩悲雲淡淡道:“這事恐怕還要再斟酌,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最好可以說清楚,南宮少奶奶何以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柳飄飄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大約知道淩悲雲並不是好糊弄的人,也沒有再多說,只點點頭,低聲道:“便聽淩公子的。”

方希其在門後咂咂嘴,對於今晚這一齣戲表示看得很滿意,摸了摸下巴,正想著偷偷離開,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方希其一驚,良好的職業素養使他沒有大叫出來,回頭一看,卻是一身紅妝的謝靈羽。

果然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方希其汗涔涔地想,就是放在現代,也不見得有哪個新娘子這麼豪放,新婚大半夜跑出來抓賊。

“方希其,你又搗亂!”謝靈羽鼓著兩腮氣呼呼地道。

方希其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看戲而已看戲而已。”

謝靈羽微微眯起眼:“看到什麼好戲?”

方希其咧嘴:“跌但起伏,堪稱集天雷狗血一身的言情偶像肥皂劇!”

 

 

37、公關很重要 ...

 

 

淩悲雲請柳飄飄到偏廳詳談,說是談話,其實就是審問,但是柳飄飄一臉楚楚可憐,說兩句重一點的兩隻眼睛就水汽迷蒙,實在難搞。說了沒多久,南宮斐玉就過來領人了。

不管事情多麼疑點重重,柳飄飄畢竟是南宮世家的新少奶奶,淩悲雲也不好多說什麼,便讓南宮斐玉把人帶走了。

南宮斐玉和柳飄飄一走,謝靈羽就拖著方希其進來了。

淩悲雲一見到方希其,頓覺整個頭都大了起來。

“方希其,你還沒死心?”淩悲雲瞪了他一眼。

方希其搖搖手指,看看他,又看看謝靈羽,道:“我有其他事情想跟你們兩個商量一下。”

“什麼事?”淩悲雲直覺告訴他不會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事,但是又不能阻止他。

唉,人類已經阻止不了方希其追求八卦的腳步了。

“內個~”方希其對手指,“我想用你們的婚禮做題材,來做《八卦日日報》下一期的主題。”

“八卦日日報?”謝靈羽眼前一亮,“難道——你就是八卦日日報的幕後主編?”

“是……是啊……”方希其被謝靈羽閃亮的小眼睛看得一陣心虛,“難道,你也看過這份報紙?”

八卦日日報好像沒有發行到這裡來吧?方希其內心很是疑惑。

“是啊~”謝靈羽興奮地點頭,女人對於八卦的追求是永不止步,不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有所改變的,就算是豪爽的江湖俠女,也是深深愛著各種小道消息的,“之前有人帶了幾份到這邊來賣,莊裡有個丫鬟買了份給我,可惜這邊沒有專門賣的地方,害我每次都要叫人專門去麒麟鎮給我帶來,沒想到主編竟然是你——你準備什麼時候出下一期啊?”

方希其胸膛中的熱情瞬間被點燃了,沒想到,《八卦日日報》在他還沒預料到的時候,已經超出了麒麟鎮的地域限制,擴散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更沒想到,在這麼遠的地方,還有這麼一個忠實粉絲,殷殷期盼著下一期的報紙。

方希其難得羞澀了,眨眨眼道:“下一期,很快就出來了——如果你願意把你跟大淩的婚禮給我做題材的話。”

謝靈羽愣了一下:“你想寫我跟悲雲的事……”

她話還沒說完,淩悲雲已經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為什麼?”方希其對於他的回答很是不以為然,要知道,放在現代,那些豪門不惜搞出各種噱頭來吸引媒體注意,就是為了見報,現在這麼好的免費宣傳機會放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不珍惜。

等失去的時候,你一定會追悔莫及的。方希其忿忿想著。

淩悲雲道:“這是我跟靈羽之間的事,怎麼能上報紙讓人指指點點呢?”“你這人的思想真是太狹隘了。”方希其一臉鄙視,道,“首先,你跟大謝(= =人家什麼時候准你這麼稱呼了?)這場婚禮邀請了這麼多的人,早就人盡皆知了,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就算不上報,照樣大把人在背後議論。其次,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不,這是大大的好事,這樣的好事自然應該登出來讓大家一起分享。”

“不行。”淩悲雲皺眉,不能怪他反對,實在他之前有幸看過那份報紙,對於南宮斐玉的報導記憶尤其深刻,簡直是不敢恭維,一想到自己也要出現在那份報紙上,下意識就有些排斥。

“大淩,聽我說。”方希其義正言辭地看著他,“你知道這是多麼難得的公關機會嗎?不,你知道什麼叫公關嗎?不知道吧,讓我來告訴你——公關就是一個社會組織,比如你們靈犀山莊這樣子的,為了生存發展,發揚光大,通過各種傳播溝通,像今日的婚禮就是一種傳播的形式啦,塑造出組織的形象,從而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協調各方面的關係,讓那些已經瞭解這個組織,或是想要瞭解這個組織的人獲得他們想要的資訊,優化他們的心理,從而影響他們,最後達到擴大組織知名度,提升組織公眾印象的一種藝術。”

方希其瞄了淩悲雲一眼,又道:“你怎麼說也算是靈犀山莊的繼承人了,所以應該從現在開始好好地為靈犀山莊的發展打算一下。你應該也知道,現在《八卦日日報》也算是小有名氣,目前麒麟鎮和附近一帶很多人都在關注,當然,以後我還會在其他地方開設分社,到時一定可以有更廣泛的影響力,如果你跟大謝的婚禮可以上報,一個是可以打開靈犀山莊的知名度,更多的老百姓都會知道靈犀山莊這個門派,也會在江湖上引起廣泛關注,靈犀山莊便可以趁機提升江湖地位。再者,你曾經是靈犀山莊的侍衛,你娶到靈犀山莊大小姐的故事流傳出去,肯定是一段佳話,到時很多人就會覺得,靈犀山莊是一個沒有身份成見的門派,侍衛既然可以娶到大小姐,那只要努力,就有機會爬到山莊的高層,成就聲望地位,到時,肯定很多有資質的人願意投身到靈犀山莊,這對你們提高弟子素質,增強山莊實力也是大大有好處的——你說,是不是呢?”

方希其這一段話並不難理解,主要是淩悲雲和謝靈羽這樣思想陳舊的古人沒想到上報還能帶來如此的連鎖效應,一時聽得目瞪口呆。

古人都很樸素的,哪裡有現代企業那些花花腸子,挖空心思想著上報出名呢,甚至,他們都還放不下心裡那一點羞怯。

可是,方希其方才的那一席話卻讓他們整個視野頓時開闊起來,見到一個門派發展的新方式。

在他們原來的認知裡,一個門派要發揚光大,無非是靠著實力跟人脈。

實力自然是指門派自身的武學根基,人脈便是一派主人的聲望以及在江湖上的交遊,借著自己的聲望和交遊廣收門徒,再靠著實力在江湖上闖蕩,漸漸打出名聲。至於之後的發展,多半還要看弟子的能耐。

但是剛才方希其的一番話,卻分明告訴他們,一個門派要出名,還有這麼一個方式,借助一份報紙的宣傳,啊,對了,這叫公關!

而公關的好處,方希其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讓更多人瞭解山莊,讓人們知道山莊沒有階級成見,只要努力就能成為山莊的主人,讓更多人願意加入到山莊裡。

如此,不僅僅是提升了山莊的江湖地位,還能為山莊招來優秀的人才,對於山莊的發展,不可謂不意義重大。

淩悲雲只覺得如醍醐灌頂,瞬間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經世之道。

而看方希其的眼神,也愈加複雜起來。

他原來只覺得方希其有趣,大膽,熱愛八卦,似乎有很多新奇想法,但是終究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沒想到在他看似玩鬧的舉動背後,竟然已經預見了這麼長遠的未來——而這些,是他,以及他身邊的人,遠遠沒有想過的。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他的那些想法是自己聞所未聞的,而他的見地,初看似乎淺薄,細思量之下,卻深沉得叫人心驚。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在方希其的那個時代只是很普通最常見當然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公關手段,方希其身為《水果日報》的當家狗仔,這樣的事情參與多了,自然是信手拈來,根本不需多想。

想透了這一層,淩悲雲也不再堅持原來的想法,點點頭道:“好吧,那便讓你寫我跟靈羽之間的故事……”畢竟是靦腆的古人,提到這事,臉還是微微紅了一下,謝靈羽更是扭開了臉,假裝沒有聽到,淩悲雲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尷尬,又囑咐道:“要寫好一點。”

“沒問題,沒問題。”方希其笑眯眯地點頭,“話說到時候還需要靈犀山莊大力幫忙。“

“幫什麼忙?”謝靈羽扭過頭來,方希其太多花花腸子,不防著不行。

“唉,你不知道,辦報紙風險很大的。”方希其一臉苦惱,“之前那些報導得罪了南宮斐玉,差點讓他收了小命,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了,誰知道這次這麼捧靈犀山莊的場會不會引起其他門派,尤其是你們的對頭的羡慕嫉妒恨啊,到時要是有人找我麻煩,你們可要幫忙頂著。”經過之前被南宮斐玉和歐陽蘭澈威脅的事,方希其明白了靠山的重要性,雖然說他的背後有傳說的第一高手撐腰,但是雙拳難敵群毆,萬一找麻煩的人多了,誰知道他頂不頂得住,再說他神出鬼沒的,也不能時時護著他啊,說起來他跟靈犀山莊也算是有緣分了,要是能得到靈犀山莊撐腰,那以後《八卦日日報》也算是有了娘家,就不怕欺負了。

淩悲雲是聰明人,經過方希其的一番點播,也明白了這份報紙可以給自己山莊帶來的好處,雖然會有一些麻煩,但是若能跟《八卦日日報》長期合作,以後的好處將源源不絕。而且,方希其也算幫過他的大忙,雖然人是毛躁了一點,心地還是不錯的,分寸也還是有的,估計也不會真捅什麼不能收拾的簍子。

思及此,便爽快地點點頭道:“沒問題。”

“嘿嘿,那就好。”方希其得到淩悲雲的允諾,心情大好,道,“時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說著就想腳底抹油。

謝靈羽見他要跑,連忙喊住他道:“等等,你還沒說你今晚在門後見到了什麼呢,南宮少奶奶跟歐陽……呃,歐陽蘭亭是怎麼回事?”

方希其見她稱那個人歐陽蘭亭就知道她並沒有相信柳飄飄說的歐陽蘭亭是李素手假扮的說法。

唉,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李素手的演技太好,要不是自己從頭到尾都在圍觀,恐怕也是真假難辨,嘿嘿,柳飄飄一定想不到李素手如此釜底抽薪不要臉皮,結果被反將了一軍。

不過,目前還不是說出來的好時機,整件事情疑點重重,這時候說出真相只會打草驚蛇,作為狗仔,目標自然是要挖出終極八卦才肯甘休。

想到這個,便打著哈哈道:“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就是肚子餓了想去找點吃的,才剛經過,就被你揪到了。”

謝靈羽將信將疑,但是夜色已深,今晚又發生了這麼多,也沒有心思再去追究。

 

 

38、一舉成名 ...

 

 

拿到靈犀山莊盛大婚禮的獨家播報權,方希其非常興奮,第二天一大早就催促賀歸趕緊回麒麟鎮。

雖然這件事情在當地報導效果會更好,但是畢竟《八卦日日報》的執筆厲疏跟印刷作坊都在麒麟鎮,因此他跟淩悲雲商量好出版暫時還是由麒麟鎮那邊來完成,然後快馬送到靈犀山莊,由靈犀山莊負責當地的銷售。

賀歸本來就是被方希其拖著來參加這場婚禮的,也沒什麼意見,當下就收拾好東西準備隨時啟程。

阮紹民東西不多,還是一副慵懶的樣子,倒是和他一個屋子睡了幾天的上官琉很是依依不捨,千方百計想要套出他的地址,阮紹民跟他鬥智鬥勇好幾回合好不容易糊弄過去了,到了臨別的時候,上官琉臉上那樸實的離愁看得他心裡直翻白眼。

人家小情人離別估計也就這樣了,神經大條的阮紹民想,自己要還是用蒲草的身份出現也就罷了,可是這會兒自己活生生一個大男人站這裡,再好看也不至於讓他難過成那樣吧。(大阮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

跟來時的悠閒不同,回去的這一路方希其恨不能踩上筋斗雲翻個跟就回到麒麟鎮,好不容易回了悅來客棧,方希其整修了一下,把手信派給客棧裡大大小小的員工,隨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去雙面蘭軒找厲疏。

厲疏在家裡的時候,雙面蘭軒通常是不鎖門的,方希其來得多了也就熟了,直接省去敲門這一環節,逕自推開虛掩的前門進去。

厲疏正在前院的八角亭裡看書,閒適地坐在欄杆上,背脊輕輕抵著柱子,一襲淡雅綠紗衣,青絲柔柔搭在肩膀上,看起來十分風流倜儻。

方希其摸摸下巴,要不是大阮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就厲疏這樣的相貌氣度,倒也勉強配得上。

但是轉念想到之前厲疏故意禍害他令他差點丟了小命,心中還是有些氣難平,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厲,我來了。”方希其飛奔過去。

厲疏聞言放下書,輕輕一笑。

等厲疏把他領進大廳又沏好茶,方希其已經把靈犀山莊盛大婚禮獨家報導權的事說了一遍。

厲疏聽方希其說完整件事,淡淡一笑:“這也是個好事,真能得到靈犀山莊的幫助,不但能讓《八卦日日報》更上一層樓,而且以後我不在這兒了,也能把報紙順利辦下去。”

方希其正哈皮著呢,一聽這話有些理解不能:“你不在這兒?什麼意思?你要搬家了?”

厲疏輕輕一笑,原本就出色的臉上仿佛被點亮了一樣:“沒什麼,我就尋思著,過段時間去外面遊歷一下。古人不是常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雖然讀不了萬卷書那麼多,但是也算是個文人,再行個萬里路,當是長長見識,別盡做個書呆子。”

方希其被兜頭淋了盆冷水,內心熱情的火焰差點沒被澆滅,愣了半天才淚汪汪去抓厲疏的手道:“大厲,你別離開我呀。”

厲疏被方希其小鹿斑比的樣子逗得差點笑出來,不過這麼嚴肅的場合他好歹忍住了,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其實遊歷這個念頭我早就有了,只不過最近越發想著,就想實踐一下。”

其實方希其也就意思意思挽留一下,在他看來,遊歷是一個人增長見識的大好機會,尤其古人沒有電視網路,想見識外面的世界,真就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雖然《八卦日日報》很需要厲疏,但並不是沒有厲疏就運轉不下去,就算沒了厲疏不行,他也不能阻止人家自我實現啊。

因此方希其小小糾結了一下,還是很爽快地決定放人了,不過最後淚汪汪地看著他道:“那你離開之前可得幫我把這期報紙弄好了。”

厲疏自然是全力以赴。

 

新一期的《八卦日日報》很快就出來了,頭條赫然是靈犀山莊的那場婚禮,那是怎麼華麗怎麼寫,基本上公主出嫁也就是這個待遇了,因為這一版關係到《八卦日日報》能不能跟靈犀山莊順利達成合作關係,方希其還特別用了心,讓厲疏畫了幅畫,重現當日婚禮的盛況。話說厲疏真不是蓋的,書畫雙全,方希其只描述了一遍,他便把整個場面栩栩如生畫了出來,要不是確定沒在靈犀山莊遇見厲疏,方希其都要懷疑厲疏是不是親眼目睹過了。

方希其做了那麼久狗仔,自然知道怎麼寫能抓住讀者的眼球,除了婚禮本身,還大篇幅報導了當日到場的名人,九派三莊四族的代表挨個點了個遍,把那些老百姓平日裡聽過無數次名字卻沒機會見過本尊的人物都捧了一遍。總之整篇看下來,不僅讓平頭百姓瞭解了這麼個事,還讓他們見識了世家大派是如何奢華,那些傳奇人物是如何傳奇。人都是這樣,越是遙不可及的生活越是好奇,明明就跟自己沒有關係,也知道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遇上這麼一回,但是就是想知道,日常拿出來聊一聊,仿佛自己就是當日的參與者之一一樣,只存在於幻想中的世界,就像是對自己敞開了門縫一般,雖然進不去,但是好歹,看到了。

方希其還特意在正文下邊開了個小版塊,專門介紹兩個新人的背景情況,當然,主要是淩悲雲的情況。

雖然大家都知道淩悲雲的身份,但是對方希其來說,這還遠遠不夠,於是他讓厲疏在行文過程中,要著重突出淩悲雲進入靈犀山莊之後是如何得到重視,雖然只是一個侍衛,但是莊裡從來沒有虧待他,以至於後來淩悲雲成了江湖第一箭手也捨不得離開山莊自立門戶最終娶了大小姐成就一段佳話。順便又提了一下他在婚禮上露的那一手羽箭點燈,如何奪魂攝魄,氣勢磅礴,當真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

這一期的報紙發行的地點突破地域限制,除了麒麟鎮,還包括麒麟鎮附近的幾個城鎮以及靈犀山莊周邊地帶。為了在周圍幾個城鎮聯繫好販售點,方希其跟賀歸請了好幾天假,悅來客棧的活雖說不是沒有他不行,但是作為唯一的店小二,三天兩頭不在,方希其內心還是有點愧疚的,但是這點愧疚跟想要辦好《八卦日日報》的心情相比,又可以忽略不計。

作為一個現代人,方希其始終把自我實現放在第一位。

本來作為一個責任心比較強的人,方希其應該要跟賀歸辭職才對,但是不知為什麼一想到要離開悅來客棧,從此失去跟賀歸的交集,方希其就一百個不願意,便頂著愧疚的心理,硬是扛著不辭職。

不知為什麼,一向對店小二很苛刻的賀老闆這段時間似乎轉了性子,竟然很爽快地給方希其連批了好幾次假,而且似乎也沒有炒了他的打算。

方希其琢磨了好幾個晚上,只能歸咎為——天要下雨,公雞要拔毛,這事是人阻止不了的。

方希其早早跟印刷的作坊商量好,讓他們準備多些材料,印刷量是原來的五倍,報紙一出來,又讓人快馬送到靈犀山莊跟附近的幾個城鎮。

不出意料,這一期的報紙,賣瘋了。

靈犀山莊的這場婚禮頓時全江湖矚目,成為最熱話題,滿城百姓識字的自己買來看,不識字的買來叫別人讀。從婚禮的排場到新郎的傳奇身份再到婚禮上那一個個平時只能出現在說書先生的故事裡的人物,全都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據說連九派三莊四族的人也都聽說了這麼一份報紙,紛紛派出門下弟子買了回去一睹為快。

據說九劍山莊的老莊主因為自己沒有出現在報紙上而發了一通脾氣。

據說一向最愛顯擺的四大家族因為被靈犀山莊搶了風頭十分不爽,尤其是前陣子剛娶了新媳婦也上了報紙卻沒有造成如此轟動效果的南宮世家。

據說各地的說書先生紛紛在自己的故事大綱裡加入這麼一段,而《八卦日日報》也成為他們爭相閱讀的報紙——現在誰不看這報紙,誰就跟不上時代啊。

據說這份報紙發售之後,到靈犀山莊拜師學藝的人是之前的三倍,還有一些是原準備投在其他幫派門下的,走到半路不知哪裡得了這份報紙,一讀之下,立刻調頭直奔靈犀山莊去了,而靈犀山莊的江湖排名,也由此一躍,成為三莊之首。

前面的幾條傳言方希其都不甚在意,只有最後一條,才是方希其想要達到的目的。

淩悲雲對這樣的結果十分滿意,書信來得頗為頻繁。

至此,靈犀山莊和《八卦日日報》正式成為盟友。

而有了靈犀山莊撐腰的《八卦日日報》,主編上赫然寫上了方希其的名字。

 

 

39、厲疏告白 ...

 

之後方希其趁勝追擊,又報導了一些江湖上的趣聞軼事,這些事有一些是從悅來客棧裡聽來的。

如今悅來客棧也不同以往,托《八卦日日報》的福,作為販售點之一的悅來客棧如今已經是經過麒麟鎮的江湖客們的首選之地,實現了方希其之前期待的大俠好漢英雄美人往來不暇的場面,關於武林的八卦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這些八卦雖然不及靈犀山莊婚禮的話題來得震撼,但是那樣的盛事畢竟是少數,就算是在現代,像動車那樣引起全國討論的話題也就那麼一兩次,平時報導不過也是些家長里短。

但是一是《八卦日日報》已經打開知名度,成為八卦屆的風尚代表之一。

二是方希其走了以時事為主,舊聞為輔的路線。

對於一般的普通人家,不管新事舊事,但凡江湖上的,那就都是傳奇,隨便一件小事都看得津津有味。

而對於江湖客來說,時事可以幫助他們瞭解目前江湖上的動向跟大事。

畢竟是在溝通管道匱乏的時代,有時候等他們知道一件事的時候,都不知過去多久了,而且事情往往還都嚴重走形。

所以雖然實際上《八卦日日報》能提供的資訊其實很有限,也不見得完全還原,但是對比起之前完全靠口耳相傳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

看著悅來客棧裡來來去去扛著刀劍的大漢,方希其心花怒放之餘怠工的愧疚之情也減了減,好歹他是給客棧做了貢獻的。

 

事情辦得差不多,厲疏的遊歷也就提上了日程。

這段時間方希其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靈犀山莊的幫助下,找了兩個新的執筆,甚至在附近的幾個鎮裡都談好了固定的銷售點。

方希其還讓淩悲雲在靈犀山莊那邊的地界找了個印刷的作坊,以後他這邊報紙出了樣板,讓人帶過去,直接在那邊印刷販售,這樣一來省去一大筆物流費用,而且如果銷售情況良好,那邊要加印也方便。

總之目前《八卦日日報》勉強有了規模,方希其也不想攔著厲疏不讓他去自我實現,但同時,他尋思許久的小計畫也是時候執行了。

之前被厲疏暗算了一次,雖說算是揭過去了,方希其感激他在《八卦日日報》上貢獻的光和熱,也體諒他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但是一碼歸一碼,是兄弟,就要明算帳。

所以在厲疏離開前兩天的一個晚上,方希其揣著酒壺上門了。

兩個看起來似乎沒有芥蒂的好兄弟於是就未來前程展望了一番,最後,方希其在適當的時候把愛情也給提了上來。

“大厲啊,你都還沒跟蒲草表白呢,就這麼走了,你甘心?”方希其拿眼尾瞄瞄他。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想到巧笑嫣然的花魁娘子,再想起她背後跟著那一長串追求者,厲疏的情緒低落下來。

“不甘心,就試試啊,你不試怎麼知道不行呢?”方希其努力煽動。

“她背後那麼多人巴巴追著,哪個不是家世顯赫,才華橫溢,幾時能輪到我?”厲疏小小自卑了一下。

“大厲。”方希其忽地坐直了,一派認真地正過厲疏的頭道,“是男人,就要敢於直面人生的不確定性。這麼說吧,你說了,不一定有機會,但是你不說,是肯定沒機會的。既然你都能坦然接受這種沒有結果的結果了,怎麼就不試一次,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可能,起碼試過了,你以後也不會後悔啊……”

這麼有哲理的話是以前方希其採訪一部青春勵志偶像劇的時候看到的,那時就覺得太TM能掰了,所以不小心就記了下來,這會用來煽動厲疏剛剛好。

厲疏果然有點動搖的樣子,猶豫著道:“我不知道……我原來想,就算不能讓蒲草小姐知道我的心意,這麼看著她,也挺好……”

“好個屁。”方希其翻了個白眼,“你這偉大情操哪裡學來的?就算你不跟她表白,別人難道都跟你一樣,等哪天她接受別人了,跟別人卿卿我我了,你還能這麼淡定?”

厲疏似乎沒想這麼多,被他一說,又沉默了。

“所以說這只是個早晚的問題?要麼是你,要麼是別人。”方希其看著厲疏沉默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但是賬不算清楚,他心裡不舒服,便忍著道,“既然這樣,不如趁著你這次出去遊歷之前,跟他把話說開了,行了當然最好,不行你就趁機出去玩一圈,等回來了,當沒發生過,再從頭來過唄。”

遊歷似乎是個很好的契機,厲疏頓時就被說動了。

不成功,便遊歷。

就像方希其說的,其實只是早晚的問題。

方希其見厲疏被說動,似乎已經預見了阮紹民炸毛的樣子,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阮紹民偽娘的時候雖然很偽娘,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是個直男。

 

方希其從阮紹民那裡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后,當時正是午後,人最少的時候,他正在悅來客棧裡歡樂地擦著桌子,花魁娘子一身素色衣服,黑著張臉就上門了。

賀老闆在櫃檯那邊算帳,瞄了一眼,臉上不陰不晴,看不出心情,只淡淡說了句:“方希其,有客到。”

方希其屁顛屁顛轉身,見到阮紹民的一瞬間有些愣,不過很快道:“哎喲,蒲草小姐,稀客稀客,有啥貴幹啊?”

阮紹民對賀歸說了一句:“借你們院子一下。”便把方希其往後院拖。

別看阮紹民打扮得嬌媚動人,但到底是個真漢子,力氣不容小覷,一下子把方希其拖到了後院,長眉倒豎:“方希其,厲疏那事是你慫恿的吧?”

方希其眨了好一會眼睛,才想起指的是叫厲疏表白那事。

那天捅了簍子他就撒丫子跑了,也不管後事如何,反正肯定不會有好結果。

呃,現在看起來,情況好像有點糟。

方希其心虛地不敢出聲。

“方希其,你個混蛋。”阮紹民氣呼呼道,“你明知道我是男的還這麼整他。”

雖然是報復厲疏,但是在阮紹民面前,方希其毫無疑問是理虧的那個,半晌悻悻道:“我不是看他是真喜歡你嗎?”

阮紹民像是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一把扭住他的耳朵,氣急敗壞道:“喜歡老子的人能從麒麟鎮排到靈犀山莊,你挨個煽風點火去啊。”

“哎喲,疼。”方希其掙扎著從他手裡把耳朵救下來,眼裡閃著淚花道,“他不是我兄弟麼,是兄弟才這麼為他著想啊。”

阮紹民見他還振振有詞,氣不打一邊來,道:“有你這麼禍害兄弟的嗎?”

當然有,不就是他先禍害我的嗎?方希其內心腹誹,沒敢講出來,要不然耳朵就真沒了。

阮紹民撒了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重重歎了口氣,道:“這樣也好,讓他死了這條心。”

方希其也不知道他是真那麼想還是自我安慰,跟著沉默了半天,好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來:“那,大厲現在怎麼樣了?”

阮紹民白了他一眼:“去遊歷了。”

“遊歷?”方希其呆了呆,隨後暴走了,“他就這麼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打個屁招呼啊。”阮紹民一爪子拍到他腦門上,隨後神色有些黯然,“他哪裡還有心情跟你打招呼。”

方希其沒話說了。

 

阮紹民走了,方希其有點低落。

賀歸抬眼看著方希其耷拉著腦袋從後院回到大廳,忽然道:“方希其,下午放假,你回去探望王婆吧。”

方希其還沒從上一個情緒裡出來,一時不能深刻體會突然放假的喜悅,反而神經呆滯了一下:“啊?”

賀歸把手上的帳本收起來碼好,道:“之前你一直忙著《八卦日日報》的事,很久沒回去看望王婆了吧,我下午剛好有空,可以陪你回去走一趟。你快去換衣服吧,我把客棧關好等你。”

“哦。”方希其應了一聲,機械地走回自己房間去換裝,走到半路才反應過來:啊咧,賀老闆幹嘛跟他回家啊?自己又為什麼要答應他啊?

現在是神馬情況啊?

 

 

40、回娘家?! ...

 

 

等到跟賀歸一起上了路,方希其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就讓賀老闆跟著一起來了呢?

賀歸則完全沒有理會他的糾結,很淡定地拐到集市買了一堆東西,還讓人包得漂亮一點,看架勢像是要做禮物的。

方希其抽抽嘴角想,不會是送給王婆的吧。

所以賀歸現在的行徑是打算討好自家員工的家屬?

方希其理解不能,索性不去糾結了。

等兩人手上都提滿了東西,賀歸才跟著方希其慢悠悠地往王婆家裡去。

路上方希其實在忍不住了,問道:“老闆,你幹嘛要跟著一起來?”

賀歸面不改色:“看你家人。”

方希其囧:“你看我家人幹嘛?”

賀歸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把問題拋回去給他:“你說呢?”

我知道還用問你?方希其一陣腹誹,不過看賀老闆的架勢是不準備正面回答,他也懶得糾纏下去,又道:“那你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總不會……是要送給王婆的吧?”

這一次賀歸輕輕地笑了出來,他平時很少笑,即使偶爾笑一下,也多半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像這樣發自內心自然清新的笑是很少的,所以方希其一下子就看呆了。

boss帥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像這樣生動的帥,方希其不知怎麼,就覺得,大約只有自己才見得到。

這種念頭毫無道理,可是就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拔出。

那再熟悉不過的眉眼像被陽光刷過,仿佛閃著光輝。

方希其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方希其,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賀歸止住笑,低頭看他,鬢邊的髮絲落下,拂過方希其的臉頰。

有點癢,可是更癢的,是心。

方希其忽然有種落跑的衝動。

賀歸卻已經站直,繼續看著前方行進,仿佛沒有問過方希其問題,也沒有期待過答案。

午後的街道有點空曠,很多人都在家裡休息。於是兩個人一輕一重“答答”的走路聲便顯得十分響亮了。

當然,輕的是賀歸,重的是方希其。不過,方狗仔現在是沒心思注意這個了。

賀歸走得很慢,方希其更慢,慢的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隻烏龜,把頭縮回殼裡。

賀歸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的那樣嗎?

不能吧,賀歸怎麼看都是一個直的啊……呃,好像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彎是直。

但就算他是彎的,他話裡就是那個意思嗎?不能吧,之前那麼虐待自己,哪裡有點憐香惜玉的感覺了?

好吧,就算打是親罵是愛好了,那……自己呢?

方希其無語望青天,老天可以證明,他是直的,絕對的。

可是為什麼一遇到賀老闆,反應就變得那麼奇怪呢?

 

方希其糾結了半天也沒有糾結出個結果,反倒是王婆的家已經到了。

這個時間王婆一般是在屋裡織布,所以方希其用力拍了兩下門板,大嗓門便喊開了:“王婆,是我,我回來了。”

“哎喲,大牛啊~”王婆一聽是方希其,門還沒開便先叫嚷開了。

方希其很想大嚎一聲:我不叫大牛——

王婆已經把門敞了個大開,不過見到方希其以及身邊氣場很強的賀老闆的時候愣了一下。

方希其連忙介紹道:“王婆,這是我們客棧老闆,賀……”

“叫我小賀行了。”賀歸道,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是方希其愣是聽出點親近的感覺來。

小賀……方希其頓時像是被一個雷劈到,內心已經焦成一塊碳。

王婆強大的理解能力讓他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天人般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火鳳街鑽石王老五,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她家大牛的頂頭上司賀老闆。

王婆星星眼,然後立刻變身熱情好客王阿婆,笑眯眯地拉著賀歸往屋裡去:“小賀啊,哎喲,怎麼想起跟大牛一起來了?哎喲,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我先前聽人家說悅來客棧老闆那是什麼神仙般的模樣還覺得誇張呢,這會一看,那神仙頂多也就這樣子了……”

王婆紛飛的口水沒有阻礙她發揮強大的動手能力,不一會兒,茶沏好了,瓜果上了。

方希其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各種羡慕嫉妒恨,他好歹算是跟王婆相依為命的關係吧,怎麼就沒這種待遇呢。

賀歸把自己和方希其手裡的東西往王婆面前一放:“初次見面,不成敬意。”

小老百姓王婆瞬間被眼前那從來沒遇到過的大堆“敬意”和賀歸身上那傳說中的暴發戶氣息震了一震,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哎喲,這怎麼好意思啊,大牛在你客棧那是住你的吃你的,還拿錢的,怎麼能要你這麼多東西呢……”

賀歸面色不變:“沒關係,他有幹活。”

“唉,那也不是這麼一說啊。”王婆道,看著那對禮物小眼神又亮了起來,“這要知道就說是賀老闆來做客了,要不知道還以為是哪裡來下聘的呢?”

賀歸施施然道:“你要這麼看也成。”

方希其難以置信地怒目瞪他,賀老闆,做人要有良心,你說這話,就算王婆不誤會,我,我……我也要誤會的。

賀歸完全不理會他糾結的小心靈,王婆則是壓根沒嗅到那洶湧的暗流,道:“哎喲,我說,外邊的人老說賀老闆你不苟言笑呢,我看可比我家大牛有趣多了……”

賀歸其實不太適應這種熱情的招待方式,但是面癱給了他很好的掩飾,所以看起來他只是很沉默很有風度地坐著。

王婆於是自問自答地談了一遍方希其在客棧的表現順便把賀歸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直到方希其實在聽不下去了,直抽著嘴角把自己剛發的薪水拿出一部分塞到她手上,道:“王婆,那個,這是我的月俸,這部分是給你的,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方希其話還沒說出來,王婆像是想起了什麼道:“哎喲,說起這個,我說,你錢也該存得差不多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事怎麼樣?”

“啊?”方希其一頭霧水:“什麼事?”

王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這大牛,怎麼就這麼不上心呢?不就是讓你討媳婦的事,上次跟你提的何家的淑兒,那姑娘我給你先看過了,那是真不錯,模樣好又勤快,尤其那屁股,又大又圓,絕對是能生的,你要娶了她,保准一年抱倆,我看我們要趕緊去提親才行,你不知道,我前兩天聽李嬸說現在有好多的小夥子都趕著去提親呢,要去晚了讓別人搶先了就不划算了……”

這廂王婆說得興致勃勃,幾乎已經看見方希其一手抱著一個奶娃娃的景象,那廂方狗仔聽得滿頭冷汗,這話要擱平時說倒也沒什麼,可是問題是現在賀boss就在跟前,雖說這事橫豎不關他的事,但是不知為什麼,方希其就是有種心虛的感覺。

很心虛。

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賀歸,他確實出乎意料的平靜,眼裡一點點不悅的情緒都沒有。

矛盾的方狗仔內心又炸毛了,靠,老子都快被逼上花轎了,你還這麼淡定,你別不把老子當一回事!

憤怒中的方狗仔已經完全沒有邏輯可言了。

就在方希其頭頂升起縷縷青煙之時,賀歸慢吞吞地開口了:“王婆。”

“啊?”難得見賀老闆主動開口,口若懸河的王婆愣了一下,差點被沒來得及咽下的口水嗆到。

“希其他有物件了。”賀歸端著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茶。

“噗——”方希其一口熱茶全噴了出來,就差沒吐血。

“有對象了?”王婆的星星眼立馬閃呀閃呀,“哪家的姑娘,模樣周正不?勤快不?能生不?”

“沒沒沒……”方希其連忙否認,但是顯然他那單薄的反駁之詞絲毫無法阻止王婆的八卦之情,於是只好亡羊補牢地改口道,“沒……八字還沒一撇呢……”

王婆完全無視他汗津津的額頭,眯起眼道:“什麼叫八字還沒一撇,我們大牛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還是悅來客棧的店小二(悅來客棧店小二工資很高滴,放現代就跟國企差不多了),這條件哪裡找去啊,是正常姑娘就不能拒絕你……賀老闆你說是吧?”她這話與其說是問賀歸,不如說是單方面徵求賀歸的認同。

賀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是男人也不會拒絕。”

“就是就是……”王婆得到賀老闆的肯定,也沒管他的話外之音,連忙道,“大牛,你那對象是誰?你快說,王婆我給你做主,保證今年給娶回來……”

方希其欲哭無淚:“王婆,我說真的,真沒物件……”

王婆虎起臉:“大牛,你怎麼連王婆也不說實話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學壞了,哎喲,我這麼一老婆子你就別跟我唱反調了行不?大牛啊,男人要討個媳婦兒那才算是真正在過日子……”

王婆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就那肺活量,估計去奧運跑個馬拉松都沒問題。

最後方希其實在受不了,丟下一句:“王婆,我突然想起今晚要加班就先回去了。”然後拖著賀歸落荒而逃。

確定離開了王婆的魔爪範圍,方希其才氣鼓鼓地兩手叉腰瞪著賀歸道:“賀歸,說話是要負責的你知不知道?你身為我的老闆怎麼能這麼陷害我,我什麼時候有物件了?”

賀歸看著方希其茶壺般的姿勢,眼間染上一點笑,臉上卻不動聲色:“既然這樣,那我就為我說的話負責吧。”

方希其一腔怒火還沒釋放乾淨,被賀歸的話搞得不明不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賀歸低頭,與他平視,黑色的眼睛亮的驚人:“方希其,你想什麼時候有物件?”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賢情雅旭 的頭像
    賢情雅旭

    賢旭之愛 @耽美文、圖、影音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