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飛塵,那些都是江湖事,你說過你對江湖無意,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去管。”于禁的雙手放在莫飛塵的肩膀上,似乎傾注了內力,令他在桌子上動彈不得。

“于師兄啊,師父還有李渡他們都在擂臺……”

“他們與我無關。”于禁的眼神已經有些冷了。

此刻,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音,“稟告護法,茶裏面的易筋散發揮作用了,溫潛流他們已經發現自己無法使用內力。”

莫飛塵隨著聲音望去,那女子正是送茶的小丫頭。

于禁沒有回頭只是繼續盯著莫飛塵,“很好,副教主知道了嗎?”

“是的,副教主說讓您在莊外的鳳泊亭接應!”

“知道了,你先去將他們捆起來吧。”聽了于禁的命令,那女子便閃身而去。

“你們要把師父他們……怎麼樣?”

于禁笑而不答,搭在莫飛塵肩上的右手忽然向下點中了莫飛塵的穴道,隨即將他橫抱而起,放在了床上,“飛塵,你就在這裏好好睡一睡。等你穴道解開了,就回去吧。”

莫飛塵大叫,“你這于木頭!虧我相信你是好人!你就是根木頭!”

走到房門前,于禁回頭,一指無形劍氣封了莫飛塵的啞穴。

混蛋!你個大混蛋!

只是于禁沒有想到,莫飛塵的內功是何蘊風親自傳授的,早就學有小成,真氣在體內流轉,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衝破了穴道,他連劍都來不及帶,便憑藉輕功沖了出去。

來到擂臺前,莫飛塵隱身於樹後,果然看見一群身著黑衣的人在擂臺間來回走動。

溫潛流甚至於無量禪師他們都被捆了起來。莫飛塵心下焦急,視線掃過去找到了文清遠他們,文清遠自然是被捆住了,至於其他弟子包括李渡在內都被點了穴道坐在原處。

而溫潛流身邊的陸輕墨似乎是看見了他,眉間微微皺了皺,看那口型似乎是說“快走”。

要是在平常,陸輕墨是絕對不在乎自己被捆著有多狼狽,莫飛塵隱約覺得他是連自己的命都沒有放在眼中的人。只是這一次不同,那傢伙的溫師兄也被抓住了。

而君無霜也被點了穴道,只是這一次他背對著自己,什麼也看不見。

無論文清遠也好,莊上的兄弟也好,君無霜這個假君子也好,還是陸輕墨這個便宜大哥,如今他們落難,要他莫飛塵逃跑,他是決計做不到的。

如果外面能找到救兵,他會走。可問題是他是不可能找到救兵來的。

莫飛塵趁著那些人一個不注意,他坐到了李渡的身邊,假裝自己也被點了穴道。

被困在這擂臺上的有上千人,而負責看管他們的鏡水教弟子差不多也有兩百左右,莫飛塵開始掂量,如果自己出劍,有沒有可能將他們全部撂倒,那個副教主什麼時候出現?

媽的,再想下去,自己什麼都還沒幹呢,那副教主約莫就要來了,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速戰速決!

莫飛塵一咬牙,踩在一位師兄的肩上,一躍而出,劍氣從指尖迸出,劃出一道弧線。那些鏡水教弟子們回頭正要拔劍,莫飛塵的劍氣就似串糖葫蘆一般一下子解決了十幾個人。

但是鏡水教派來看押各派掌門的又豈會是泛泛之輩,瞬間五六道劍氣朝他湧來,莫飛塵急急只能手腕一個回轉,將這幾道劍氣纏住,否則必然會傷了在場的師兄弟們。

得將他們引出此地,莫飛塵轉身而去,其中的幾名高手見他的無形劍氣功底頗深,猜想他是哪個門派裏有名望的弟子,便追逐而去。

莫飛塵嘴角勇氣一抹笑意,他的輕功步法不凡,來到庭院之中,便甩出一道劍氣,曲折如同流水,其中兩名避之不及被擊中。另外追來的三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個人襲向莫飛塵的面門,莫飛塵運氣抵擋,劍氣掃過荷花池的水面,劃過一道弧線竟然折了回來擊中了另一個人。此時莫飛塵的第二道劍氣已出,正好對上了那個試圖偷襲之人。

莫飛塵趕緊回到擂臺附近,他知道自己再冒冒然沖過去定然會傷及無辜,於是躲在暗處,一劍橫掃,一下子又解決掉了七八個人。十幾個人朝著莫飛塵的方向奔來,殊不知他早就換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心下思量,再這麼折騰下去,那個什麼副教主就要來了。他趕緊跑去摸那些教徒的屍體,可惜他們身上沒有解藥。

怎麼辦?

莫飛塵忽然瞥見陸輕墨似乎又再對他說什麼,好像是“滾過來”。

啊,陸輕墨不是個高手來著嗎?先把他解救了,就有人去對付那個什麼副教主了。

莫飛塵主意一定,便再次以輕功進入擂臺周邊,那些個教徒便揚著劍沖了過來,效果就好像以前看古惑仔的街頭火拼。

莫飛塵揚起劍氣削掉他們的劍尖,然後扯開陸輕墨身上的麻繩,“我要怎麼幫你?”

“點我們的玉池穴!”

什麼?只是點穴而已,犯得著要我滾到你面前嗎?你直接吼一聲我就聽見了!

莫飛塵點了陸輕墨的玉池穴,然後用無形劍氣點了溫潛流還有文清遠他們的穴道。

陸輕墨直接低著頭開始嘔酸水,其他門派的掌門也開始嘔吐,莫飛塵更誇張,“唔”了一聲低下頭跟著吐了起來。

嘔吐的效果非常好,本來還想上前的那些個鏡水教弟子竟然也忍不住了,莫飛塵趁機出劍又將他們打了個七七八八。

“易筋散我們吐了出來,可惜還要點時間導氣歸原,恢復內息。”陸輕墨擦了擦嘴角道。

“時間?你們要多少時間?”莫飛塵快哭出來了,“那個什麼副教主馬上就要來了。”

“她已經來了。”陸輕墨揚了揚下巴。

緩緩回過頭來,只看見一個身著黑色長裙的女子,帶著半邊面具冷笑著看著他。

“沒想到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掀起了這麼大的波瀾,我冷玉芳可真是失策失策。”

雖然只能看見半邊臉,但是莫飛塵可以斷定如果她面具下的另一半也是對稱的話,她就應該是一個大美女。

莫飛塵眨了眨眼睛,就是這個女人勾走了他死鬼老爹的魂……

“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的劍氣穿行而來,如同吐著信兒的毒蛇,莫飛塵趕緊出劍抵擋,不了自己的劍氣剛觸上去就似被對方帶走一般乏力,還好自己輕功好,險險地躲了過去。

“好輕功!不過還要看你有沒有命撐到他們恢復內力!”冷玉芳縱身而來,眼中有了一絲興致,莫飛塵知道這個女人和剛才對付的那幾個肉腳可不一樣,按照何蘊風的說法,這個女人絕對是一流高手。

莫飛塵心下駭然,越是著急自己就越是被對方玩弄,而冷玉芳的雖然有興致但是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三劍以內,莫飛塵必死!

“順流達忘川之所,凝氣至玉都之襯,天河地暖,太陰無痕!”陸輕墨一手撐在椅子邊,半探出身子,高聲道。

莫飛塵聽出他所說的仿佛是運氣口訣,試了一試,一劍而出,頓時擋住了冷玉芳的劍氣。

陸輕墨也是一呆,他只是想說靠著運氣如若莫飛塵真的被冷玉芳擊中只要不死,冷玉芳也許只是會像對待其他弟子那樣將他扔在那裏。

但是他沒有想到,莫飛塵的內功是何蘊風所授,而陸輕墨又是落連雲的徒子徒孫。何蘊風與落連雲交好,早年研習武學,也許本就是互相輔承,如今陸輕墨教的這句口訣,正好對上了何蘊風的內功,自然事半功倍。

冷玉芳見莫飛塵竟然擋下了自己第一劍,第二劍則幾乎出了全力。

莫飛塵再擋不住,劍氣被對方所破,擊中胸口,隨即摔了出去,砸在秀水宮一名女弟子身上,一側目便看見了君無霜。

對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咬牙切齒,“你這個笨蛋,跑回來幹什麼!”

莫飛塵順了順氣,這次受的傷不輕,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快爬起來啊,”君無霜一面斜著眼看緩緩走來的冷玉芳,一面抖著聲音道,“快跑啊!快跑啊!”

莫飛塵眯了眯眼睛,我要能跑當然就跑了啊,但是事已至此,生死有命吧,“我的娘子……還在這裏……為夫怎麼能跑……”

此時,那個小丫頭來到了冷玉芳的身後,“稟報副教主,這個少年好像是于護法的朋友。”

“哦……”冷玉芳笑了笑,莫飛塵在心裏對于禁內疚了起來,他將自己囚於房中就是想要自己免受傷害,如今……

“等我收拾了這個小東西,再去問責于禁。”

君無霜的臉色變得異常痛苦,冷玉芳已然出劍。

就在此刻,另一道渾厚的劍氣驟然而至,擋在了莫飛塵的身前,當冷玉芳的劍氣撞了上去,瞬間就似一道墨痕,渲染開來,消失不見。

冷玉芳回頭,看見一臉正色的陸輕墨。

陸輕墨手腕一揚,有一道劍氣席捲而來,莫飛塵睜大了眼睛,一般的劍氣隨著不斷拉長,劍勢會變弱,但是蕩囂劍不一樣,它仿佛震開了空氣中的塵囂,似乎要將自己的對手瞬間吞沒。

莫飛塵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看見陸輕墨的身姿宛若謫仙,君無霜面若皎玉。

自己可以安生一會兒了……

22

莫飛塵再度醒來時,胸口悶疼,起不了身,但是他渴的不行。

顫悠悠側過臉,發覺自己躺在原先的客房裏,對面是李渡的那張床,那傢伙坐在床邊似乎是睡著了。看樣子陸輕墨應該是把冷玉芳那個女人給解決了,不然李渡怎麼能好端端地坐在那裏睡覺。

門開了,一個人端著藥走了進來,正是君無霜。他放下藥碗,看見莫飛塵醒過來便一臉欣喜來到床邊。

“你醒了!”君無霜將他扶起來,“昏了兩天多,你總算醒了!來,把藥喝下去。”

莫飛塵嘴唇剛觸上藥汁,就猛地把頭撇開了,“娘啊,那是什麼啊!苦死了!”

“你還敢嫌苦?”君無霜冷笑,莫飛塵頓時打了個冷顫,“你面子不小啊,昏的這兩天,不但溫莊主親自來看你,陸輕墨夜裏守著你,還要我親自喂藥給你。罷了,我伺候你吧!”

“不勞君師兄!不勞君師兄!”莫飛塵搖手道,君無霜卻含過一口湯藥,一手摟過他的脖子,將那苦汁哺入他的口中。

君無霜的舌尖一攪,莫飛塵慌亂著咕嘟便吞咽了下去。君無霜作勢要去喝第二口湯藥,莫飛塵趕緊伸手將碗端了過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

說罷,便嘰裏咕嚕兩三口喝完了那碗藥。

莫飛塵又在莊上修養了幾日,武林大會也在鏡水教的攪局中倉促地結束了。

但是莫飛塵現在變得小有名氣,不但各派掌門稱讚他年少有為,就連他與陸輕墨結拜的事情也不知道怎地傳揚了出去。這一切都與何蘊風當初在山上交代的背道而馳。

晚上陸輕墨來看他,莫飛塵挺屍在床上,“你說我和你結拜的事情怎麼弄的人人都知道了?以後我在江湖上還怎麼混啊!”

“那也是沒有辦法,那天我教你的口訣是我們沐雲山莊的心法,溫師兄說雖然當時情急,但是現在得有個說法,我就說我和你結拜了,你也算半個沐雲山莊的人,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陸輕墨的手指在莫飛塵的眉心點了點,雖然和君無霜一樣修長,但是並沒有那種如玉的美感,指腹有層薄繭,看來他年輕的時候練劍也必然是相當刻苦。

“我怎麼聽著怪怪的?半個沐雲山莊的人?聽起來就像我嫁給你了似的?”莫飛塵扯起嘴角,還在細細思量。

倒是陸輕墨笑出了聲,“我說的時候還沒想到這些,你這麼一說倒真有些像了。莫要擔心,如果師兄真的怪罪下來,我就娶了你唄!”

“我還不敢嫁呢!到時候你看著眼前的我,想著你的溫師兄,我還不鬱悶死啦!”莫飛塵白了他一眼。陸輕墨則乾脆和著衣趟在他的身邊。

“過兩天你就要和文莊主回琨蘊山莊了,有什麼打算嗎?”

莫飛塵笑了起來,“當然是呆在莊上,偶爾到鎮子上晃一晃,再也不來這勞神子的江湖上混了!”

陸輕墨看了他一眼,“那我去找你喝酒。”

“好啊,我介紹我師父給你認識。”

“你是說何蘊風嗎?”陸輕墨側過身子撐著腦袋看著他,眉目間有一種寧靜致遠的味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說何蘊風?”

“你的武功和你師兄李渡的出自一脈,但是你所學的卻更加深穩,李渡觸著了皮毛,而你卻摸到了精髓。所以我猜想你師承何蘊風。”陸輕墨垂下眼簾,那睫毛就似毛筆勾勒在宣紙上一般。

“呵呵,我師父教我功夫就是想我陪著他玩兒,你若是去了,你們倆可以玩到一塊兒去,我就只要在一旁睡睡覺,吃吃點心,看你們倆玩兒。”

“飛塵……”陸輕墨的聲音微微下沉,“我能抱著你一會兒嗎?”

“啊?”莫飛塵雖然覺著對方的要求有些怪,但是想到自己和他拜過把子,過兩天自己就要走了,陸輕墨怕是捨不得,“抱就抱一下唄。”

陸輕墨伸手將他攬住,手指探進他腦後的髮絲中,有一點親昵和愛寵,更多的似乎是一點遺憾,“如果,你從小是在我們沐雲山莊長大,也許我就能真正做到瀟灑。”

莫飛塵有些不解,難道我是沐雲山莊的,你就不會繼續暗戀你的師兄啦?

晚上,莫飛塵因為躺了一天所以沒什麼睡意,便和李渡躺在床上閒聊。

“李師兄,你要是有出劍的一天,會不會也離開莊上?”

“我知道自己資質,沒有陸輕墨的天賦也沒有無量禪師的心境。如果我真有出劍的一天,我也想留在琨蘊山莊上,教我的師弟們,說不定他們之中會有一個溫潛流或者柳飛盈……不對,咱莊上好像都是男弟子。”

莫飛塵嘴角上翹,“那就好。李師兄要永遠做我的師兄才好。”

其實他睡不著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于禁。

鏡水教的副教主冷玉芳現在一定知道于禁徇私這才有他莫飛塵打亂了鏡水教的全部計劃,她說過回去要問責于禁,這個“問責”是怎麼個問法?是要降他的職還是會有什麼更加嚴厲的處罰?要不因為自己,于禁怕還是好好的做著他的護法呢。

第二天一整天,君無霜對莫飛塵喝藥時的合作感覺到無比的……無趣。

“唉,你說你要是別這麼乖,我還能‘伺候伺候’你呢。”君無霜好笑地看著莫飛塵扭曲了的五官,伸出手指掠過他的唇角,將藥汁擦下來。

“只要乖乖喝藥,傷才能好的快,好的快了,才能不用喝那個什麼鬼藥了。”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會記著我嗎?”

“記得,記得,要是閑來無事,我回去秀水宮找你玩。”

“找我玩?”君無霜輕哼了一聲,眼睛裏又是一股子邪氣,“你是想來看我那些長得漂亮的師姐師妹吧?”

“嘿嘿,你也知道,我們琨蘊山莊沒有女弟子,你總要給我點機會,別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吧?”

“我也可以讓你不打光棍啊。”

莫飛塵苦笑了一下,“啊呀我的君師兄,不就是我摔在你面前時和你開了個玩笑麼?我那時候差點就死了,你還和我計較個啥?”

君無霜這一次臉上反倒沒什麼表情了,“那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要來秀水宮看我。”

“嗯。”莫飛塵又是一陣眉開眼笑,“那你也要找好看的師姐師妹陪我玩。”

這天晚上,李渡將回去的包袱收拾好了,還坐在床邊感嘆說這一次下山算是長了許多見識。

莫飛塵也哼哼唧唧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李師兄,咱回去的時候我有沒有轎子坐啊?你看我都光榮負傷了……”

“做你美夢吧!”李渡倒下就睡。

莫飛塵聽見他呼吸均勻之後,便悄悄下床,拾起自己的包袱,剛踏出門,就聽見床上傳來一陣聲音,“你這又是要去哪里?”

莫飛塵愣了愣,垂下眼簾,“李師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攔著你。”李渡翻了個身,臉朝著牆壁。

“桌上有一包東西,請你幫我交給師祖。就說我每想念他一次,就折了一隻。”

“好。”

桌上的小包袱裏全部是用草編成的蚱蜢。

莫飛塵趁夜離開了沐雲山莊,他記得曾聽人說過鏡水教的總壇設在鏡谷之中,莫飛塵根據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往鏡谷所在的城鎮而去。

還好何蘊風給他的那些閒錢自己一個都沒有花過,不然他窮的叮噹響,還沒到鏡谷沒准就餓死了。他想的很清楚,如果于禁只是被降了個職,關了個小黑屋,他就當自己沒去過。但是如果于木頭真的受到了什麼傷害,他死也要帶他回琨蘊山莊。

莫飛塵看著清冷的街道,顛了顛背上的長劍,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也許無意江湖,但是江湖卻不放過自己。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莫飛塵手中拎著一隻草蚱蜢,搖晃著走在月色之下。

走出了沐雲鎮,莫飛塵來到了一處村莊中,在一個老人的家中落了腳。那老人的女兒兩年前嫁到了臨鎮上,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一趟,再加上他老伴又過世了,有莫飛塵來和他說說話,他自是十分高興的。

老人家給他端來一碗紅薯飯,低聲囑咐道,“孩子,村裏來了些人,我覺得不大太平,晚上的時候你就在老漢的家裏呆著,切莫出去。”

“來了人?什麼樣的人?”莫飛塵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個……”老漢思想了一會兒,“穿著黑色的衣裳,看起來就不像好人……他們有的人帶著面具,有的人將面具背在背上。”

“那面具是不是看起來也很猙獰?”

“恩!恩!”老漢點了點頭。

莫飛塵扒著飯,心想這些人的裝束不就是鏡水教的人嗎?與其自己傻乎乎的跑去鏡水教的總壇,不如抓其中一個弟子來問問,他們來這莊上想要做什麼,還有于禁是不是已經回了總壇,那個冷玉芳有沒有將他怎樣。

晚上那老漢給莫飛塵鋪了床,喊他睡覺。莫飛塵怕他擔心直接點了他的穴道,便悄悄出了門。

按照老漢所說的,莫飛塵來到村子的祠堂附近。這幫人真是缺德,人家祠堂是供奉祖先的,你們跑到人家祠堂裏吃喝睡覺……

23

一個人提著劍跑到祠堂的牆角下,莫飛塵心中一樂,你這傢伙吃喝的太爽,能不內急?

趁著那人正在放水的當兒,莫飛塵一把勒住他點了穴道,將他帶到祠堂外的小樹林裏。

莫飛塵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將他鑲在牙齒上的毒囊扣了出來,“想死啊,沒那麼容易!”

“你想怎樣!”那人一臉懊喪,沒想過撒泡尿都能撒出這麼個大麻煩。

“我問你,你們的護法于禁在哪里?”

那人還一副硬骨頭的樣子別過頭去不理睬莫飛塵。

“不說拉倒,最近我新學了一個招式,叫做‘千刀萬剮’,就是用劍沿著你的肌膚將你的血肉一片一片割下來,每一片都薄如蟬翼……”

那人冷笑了一聲,“你有那樣好的劍術就不用偷雞摸狗抓我過來!”

莫飛塵看他那固執的模樣,壞心眼在肚子裏轉了一圈,模仿起君無霜的邪笑來,手指頭勾過對方的下巴,拖長了尾音,“其實我就喜歡你這種倔強的,做起來才帶勁兒。”

“什麼……你什麼意思……”

“唉,前段時間我看上你們護法于禁,他那個長相,那個身板,結果他愣是甩了我。”莫飛塵裝出可惜的樣子,心裏面連在沐雲山莊裏吃的馬蹄糕都要嘔出來了,“不過拿你來過過癮也不錯。”

那名弟子見莫飛塵正要去解他的褲子,嚇的要驚叫,莫飛塵點了他的啞穴,嘩地脫了他的褲子,露出兩條光杆腿來,“我再給你次機會回答我的問題,你要是再那麼倔強的對我,就別怪我獸性大發!你要是敢大叫,我就先抹了你的脖子,再把你煎來煎去,然後……”

那人嚇得牙齒打顫,連連點頭。

莫飛塵解了他的啞穴,正色道:“于禁呢?”

“于護法……在邱城的分壇受罰,好像是做錯了些事情……”

“他受的什麼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肯定不會要他的性命……”

“嗯,那你們鏡水教的弟子不在鏡水教裏呆著,跑這村子裏來做什麼?”莫飛塵蹙眉。

那傢伙又開始倔強了,莫飛塵咧嘴一笑,“那我就開始煎你了,好久沒看過這麼好的貨色了。”

說完,莫飛塵就用自己的劍柄撩撥著對方的大腿,那傢伙果然打起抖來。

“我說……我說……壇主要我們在這裏埋伏……”

“埋伏誰?”莫飛塵的劍柄擋了擋他的褻褲。

“秀水……秀水宮……”那人扭著腰想要離開莫飛塵的劍柄。

“秀水宮?為什麼?”難道說在武林大會的時候,冷玉芳的目標也許就是秀水宮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個埋伏在這兒的人,上面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莫飛塵忽然揚起劍柄,敲在他的腦袋上,把他敲昏過去。

“來來來,我給你穿上褲子!”莫飛塵將那人扛上肩頭,他是沒有殺人滅口的那種狠心腸,只是帶著他來到了河邊,將他扔上木筏,解了木筏的繩子,讓他就這麼順流直下了。

“拜拜……”

莫飛塵冷下了神色,看來自己還得在這村裏多待上幾日,萬一君無霜他們來了中了鏡水教的埋伏怎麼辦?回到老漢家裏,莫飛塵躺上床去,估摸著時日,明天下午左右秀水宮的人應該會路過這片村莊。

果然,自己躺下還沒有多久,外面就有敲門聲,左鄰右舍都被敲開了。

莫飛塵轟地躲到了床下,無形劍氣解了老漢的穴道。

老漢顫悠悠開門,兩個鏡水教的弟子便進來將老漢迷暈了,將他帶了出去,然後走進房裏四處看了看,其中一個開始化妝,像是要裝扮成農婦,另一個人也在換衣裳。

莫飛塵算是明白了,怕是這一村子裏的人都被換成了鏡水教的弟子。不過自己怕是要在這床下窩到天亮了,那老漢應該沒事,如果鏡水教的人要殺村名,就會直接上刀子而不是迷暈他們了。

但是沒想到第二天的下午還沒有到,秀水宮的弟子就已經來了。柳飛盈帶著弟子們很有禮貌的敲開幾家農戶,希望能買一些午飯吃,看來他們是要在日落之前趕往下一個城鎮。

莫飛塵猜想給他們的飯菜裏定然會下些迷藥,所以當那對假夫妻到廚房裏去端東西的時候,莫飛塵用無形劍氣瞬間封住了他們的穴道,然後端著東西走了出來。

在屋子裏坐著的正好是君無霜的師弟,見著莫飛塵差一點要打招呼,莫飛塵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然後悄悄告訴他這村子裏的人都是鏡水教的人。他愣了愣,倒抽了一口氣,趕緊推門而出去到對面的村舍。

莫飛塵躲在門邊,看他對著柳飛盈說了些什麼,只見柳飛盈來到屋外,中氣十足一聲叫喊道:“所有秀水宮弟子聽著,所有事物一律不許吃!”

但是已經有幾個喝了水的女弟子似乎已經有了暈眩的模樣。

那些鏡水教的看見自己的計謀敗露,各個也不再裝下去了,直接亮出劍來與秀水宮的打了起來。站在柳飛盈身旁的君無霜直接出劍,瞬時間“束心”劍如同脫韁的野馬奔馳而出,屋簷隨著劍氣流過而顫抖,劍氣一個回旋,七八個敵人就被擊穿,劍氣沒入地面再次彈起時,又擊中了一人,計算之精妙,連莫飛塵都嘖嘖稱奇。

緊接著,他便朝著莫飛塵走來,將他從門後拖出來,一副正派弟子的模樣感激道:“多謝莫師弟相助!不然我們就著了別人的道了。”

不遠處的柳飛盈也朝他點頭,眼神中很是贊許。

莫飛塵傻笑了笑,他這次下山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以前一直被人罵潑猴,現在反倒成了什麼“少俠”“少年才俊”。

此時,幾名鏡水教的跳上茅屋,然後向柳飛盈他們灑下白色的粉末。

柳飛盈的反應相當快,劍氣橫飛竟然將那些白色的粉末隔絕開來,絲毫沒有沾染到附近弟子的身上。

莫飛塵愣了愣,他這才瞭解到柳飛盈的青鸞劍不愧為十大名劍,自己就算有何蘊風的指點也不知道何時才有這種境界。

“所有人小心!”柳飛盈喝道。

君無霜一手扣住莫飛塵的手腕,細細提防著四周。

那幾名想要用毒粉暗算他們的人從屋頂紛紛摔落下來。

可是那些人還不死心,君無霜嘴角一抹淡笑,瞬間出劍,劍氣從左側的屋子的窗戶中刺入,聽見躲在裏面的人悶哼了一聲。

就在此時,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手中的劍架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脖子上,緩緩走了出來。

“卑鄙。”君無霜冷哼了一聲。

柳飛盈神色自若,“你們鏡水教本來也不過是行事隱秘與諸多門派甚少交集,所以被稱為異教,但是離邪教卻遠的很。可是那日在沐雲山莊之中,今日在這村莊裏,你們的所作所為恐怕已經不是‘異’了。”

“柳宮主也不必和我們這些分壇壇主說這些大道理,我們也得聽從副教主的安排。”那人揚了揚劍柄,小姑娘的脖子上立馬出現了一道血痕,眉眼都在顫抖,似乎害怕的緊。

“這要怎麼辦?”莫飛塵拉了拉君無霜的衣角。

“那麼既然你們在此埋伏我秀水宮,總要說一說是要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麼。”

“鑰匙。”那個壇主回答的簡練,但是柳飛盈的眉毛卻皺的更緊了。

“休想。定是那冷玉芳想要將聞昕從定禪寺帶出來!告訴你們的副教主,囚禁聞昕是他神智清醒前拜託我與無量禪師的!走火入魔的聞昕早就不是以前的聞昕,你回去叫冷玉芳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副教主妄想什麼我這個做屬下的管不著,您要麼將鑰匙留下掛在那屋子的柵欄上離開,要麼我就殺了這女娃!反正完不成任務我一樣得死,留下這女娃與我黃泉下作伴也好!”

莫飛塵心裏涼颼颼的,這不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麼……呸呸呸,哪有那麼英勇!

柳飛盈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揚了揚衣袖,那壇主以為他要出劍,不自然向後退了一步,誰知道君無霜忽然一道劍氣直指他腳前的地面,彈起時彎成一道弧線,好死不死正好擊中了那傢伙的“小兄弟”。那壇主無論先前有多麼難搞定,這會兒也只能扔了劍彎下腰,雙手捂住自己的下身,疼的是冷汗直冒。

莫飛塵小聲對一旁的君無霜道,“君師兄,你這也太損了……他以後得斷子絕孫……”

那小姑娘站在原地,睜著大大的眼睛,似乎還未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柳飛盈朝她招了招手,她看了看縮在地上的那個人,然後快步跑向柳飛盈,一撞進她的懷裏,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柳飛盈抱著那女孩,輕拍她的背脊安慰,這才猛然注意那女孩的後腰上插著一根竹管,正有細細的白煙往外冒。

“糟了!”君無霜出劍打落了那只竹管,可是柳飛盈似乎已經吸入了少許迷煙,眼睛眯了眯似乎想要提起精神來。

24

而那小姑娘忽然抽出匕首,紮向柳飛盈的肩膀,只見柳飛盈內力一震,那女孩兒便摔了出去,撞在農舍的立柱上,昏了過去。

真他媽陰險!莫飛塵在心裏乍舌,于木頭啊于木頭,看來你也沒加入什麼好地方啊!

“我們馬上離開!”君無霜扶住柳飛盈,其他弟子們會意正要迅速離開這村子,只聽見半空中傳來一陣女子的嬌笑聲,嫵媚中帶著些許戲謔。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異族服侍的女子坐在十幾米外的茅屋上,光著腳,全身上下有不少金屬飾物,銀環和金鏈子帶了一身。她的頭髮是淡棕色的,眼睛上摸著厚厚的眼影,嘴唇圓潤,按照現代的審美標準,那就是一個非主流美女。

“柯……柯摩羅……”柳飛盈皺起了眉,莫飛塵便知道這個女人一定不好對付。

“要多謝鏡水教替我鋪的路,不然硬碰硬我不一定就是你的對手。”柯摩羅站起來,青色、紫色還有藍色交織在一起的裙擺豔麗無比。

“我怎麼不知道西域的拜血教也對我們秀水宮有興趣。”柳飛盈將扶著自己的君無霜護到了身後。

君無霜想要上前,但是柳飛盈依舊死死按住他,“聽著,無霜……你帶著同門馬上離開……莫師侄,此事與你無關。這次承蒙你的相助否則鏡水教……你也隨無霜快些離開。”

“師父!你不走,我做弟子的又怎麼能走?”

“那……他不走我也不走!”莫飛塵知道情況恐怕很危急,但是君無霜不肯走,自己雖然信奉打不過就跑的原則,但是心中有了牽掛那也是跑不快的。

“唉……你們!”柳飛盈氣急。

“柳宮主也不必這般為難,”柯摩羅搖了搖腦袋,“我要你這些徒子徒孫的性命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只要你交出那把鑰匙。”

“又是那把鑰匙!聞昕在無量禪師的看管之下,豈能讓你們這些心懷否側之徒覬覦!”

“哼!天知道無量禪師還有你有沒有偷學他刻在自己身上的武功!”

“弄了半天,你是想要那魔功!聞昕被這魔功折磨的喪失了心智,我和無量禪師絕不會讓這魔功再現江湖!”

“好一個大意凜然!”柯摩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劍氣在她身邊轉了一小圈,忽然猛地流轉而出,“我就用你的弟子來試試看能不能撬開你的嘴!”

莫飛塵心下大驚,柳飛盈劍氣也沖了出去,與對方的劍氣纏繞在了一起,卻難捨難分。他當下明白,這柯摩羅的劍氣看起來並不醇厚,細膩如同繞指柔,事實上寬厚的劍氣能凝成一指細線,足見此人內力修為之高絕不在十大名劍之下。

柳飛盈中了迷煙,內力有些不濟,其他弟子們紛紛試圖近柯摩羅的身,以劍刺之,但是卻被她扭過劍氣,一一擋開,而且還被捲走了手中的劍器。

柳飛盈大吼,“清宇,你帶著所有師姐師妹們離開!你們在這裏只會分散我的注意!”

清宇正是君無霜的那位師兄,他心有不甘但是知道柳飛盈所言不虛,只得顧全大局道,“我們走——師父,我們哪里再見?”

“不管哪里,你們先回秀水宮!”

於是清宇帶著那些女流之輩們迅速撤離。

莫飛塵知道,如果柳飛盈輸了,自己和君無霜的小命恐怕也就沒了。

於是他伸手將手掌貼於柳飛盈的肩上,尋找到她運氣的經絡,將自己的內力緩緩注入,不斷游離到她的指尖,雖然自己比起柳飛盈來簡直淺薄的很,但是對於柳飛盈來說卻是莫大的幫助。而君無霜也以束心劍攻擊柯摩羅,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好減輕柳飛盈的壓力。

漸漸,柯摩羅有些吃力,一方面他沒有想到秀水宮的年輕弟子裏面有君無霜這樣的高手,另一方面再柳飛盈內功無法盡展的情況下,莫飛塵卻能以自己的氣來彌補青鸞劍。

在山谷中,何蘊風經常和莫飛塵以真氣在他的體內追逐,事實上這是一種很危險的遊戲,稍不留神莫飛塵就有可能會走火入魔,只是何蘊風的內息控制的微妙,看似在追逐莫飛塵的內息,事實上確實以自己的內力來引導莫飛塵將內息導向正確的地方。也正是因為如此,莫飛塵練就了與他人內息相合的本事。柳飛盈底下,哪怕是君無霜想要用自己的內力來幫助她,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兩個人同時走火入魔。

柯摩羅的耐心也越來越少,劍氣亦更為狠戾。

剛才君無霜只是勉強躲過了她的劍氣,卻不料村中的十幾戶仿佛悉數塌毀,劍力沒入遠處的井口中,那井水被炸裂上來,在空氣中足足上升了起碼數十丈!

柳飛盈的喘息越來越重,眼神迷蒙著看來一直抵抗的藥效已經不可避免的發作了。

可惡,莫飛塵也能感應到她的內力正越來越稀薄。

柯摩羅怎麼可能會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找准了機會一劍十足的氣力,莫飛塵知道這一劍定然抵擋不過,於是扶住柳飛盈的肩膀,踩著乘風的步法躲了過去。

君無霜趁著柯摩羅還沒有收劍,襲向她的腰際,但是未想到這個女人功力實在深厚,劍氣從右手指端滑入肩膀,再由左手沖出,直接將君無霜震了個七七八八。

“打不過就跑啊!”莫飛塵不管三七二十一,背上柳飛盈便跑,感覺她在肩上一震,一口血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來剛才那一下,雖然他們看似躲了過去,但事實上卻震傷了擋在前面的柳飛盈的肺腑。

君無霜也緊跟其後,柯摩羅冷笑著甩出劍氣,莫飛塵早就心有餘悸,稍稍不慎柳飛盈死了就算了,自己要有什麼,那真是賠大了。

莫飛塵不敢回頭,也不知道君無霜怎麼樣了,莫不是師父受傷讓他受了刺激,莫飛塵聽招感覺君無霜的劍氣比起剛才似乎要淩厲渾厚了許多。劍氣之間的起承轉合也流暢得仿佛不是一個人。但是有句話說的好,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是假好人的君無霜。

他們三人逃入了一片密林之中。

這裏怕是農家經常打獵的地方,能聽見鳥叫聲,偶爾有幾聲野獸的嘶鳴。

莫飛塵當真是再也跑不動了,要死就死吧!

他停在原地大喘氣,緩緩將身上的柳飛盈也鬆開了。

“笨蛋!停下來作甚!”君無霜一把拽過他和柳飛盈,繼續跑。

夜色籠罩上了這片樹林。

跑到一處溪水,君無霜知道莫飛塵怕是再也挺不住了,於是拽著他跳到溪水邊。溪岸比水面出很多,他們三人就藏在河岸下。

數不到十下,柯摩羅便追來了。

儘管莫飛塵大氣不止,但是想到那個女魔頭就在上面,哪怕心臟快從胸膛裏調出來,他也不敢喘氣。

“兩個小混蛋!你們在哪里——”

說完,只聽見劍氣橫掃的聲音,估計河岸上的樹林已經被擊倒了一片。

莫飛塵更是心驚,難道第一次出江湖,自己還沒來得及回去就得咯屁了?

君無霜伸手拖過莫飛塵的臉,一下子親了上去。

莫飛塵呆了……老大,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和我玩相公娘子的遊戲呢!

對方的舌尖與他細細纏繞,有幾分邪肆,莫飛塵不敢掙扎,只能伸手緊緊抓住對方的袖子。一道真氣從口腔滲入,直通莫飛塵的肺腑,霎時間那種心跳過快無法喘息的感覺漸漸緩和下來。

“我就是毀了這整片樹林也要將你們找出來!”柯摩羅的話音落下,又是一道劍氣落在溪水之中,旋轉著捲起水花,濺了莫飛塵一身。

但是他依舊被君無霜捧著,對方的手指伸進他的髮絲裏,將他緊緊扣過去,原本渡氣的唇齒相依變得狂躁了起來,莫飛塵不由得聳起肩膀更加用力地想要掙脫,君無霜的另一隻手卻按在他的脊柱上十分用力地向下撫摸,那手法頗有些晴色的味道。

直到柯摩羅逐漸走遠,她的叫駡聲似乎也不是那麼清楚了,君無霜在鬆開了他,

莫飛塵幾乎是一把推離自己,倚著溪岸大口喘氣,口中小聲怒駡,“你奶奶的!你奶奶的!”

“我不這麼做,你不敢喘氣,不喘氣你跑了那麼久還不死啊!”君無霜低下頭,腦袋伸到他的面前,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氣。

莫飛塵白了他一眼,扶住另一旁昏迷中的柳飛盈道,“還是趕快找個地方給你師父療傷吧!”

君無霜接過柳飛盈,三個人沿著溪岸,朝著柯摩羅相反的方向離去。

溪岸越來越矮,三人也不再貓著身子。

夜風微涼,莫飛塵本就被濺了一身溪水,感到更加寒冷。

君無霜見他連連打了三個噴嚏,也不由得蹙眉。

但是他們沒有停下來生火取暖的功夫,而是儘快離開了這座山的範圍,來到了下一個小鎮上。

現在是深夜,所有的店家都關了門,他們也不敢住客棧。君無霜敲醒了一家藥鋪,抓了一些治療內傷的草藥,然後又從一家客棧那裏花大價錢買了一輛馬車,三個人就這樣上路。

25

上車前,君無霜對莫飛塵道,“飛塵,這件事其實只是我們鏡水宮的事情,與你無關。你為我們已經做了很多,我……並不想再連累你了……”

莫飛塵吸了吸鼻子,將柳飛盈扶進馬車裏,“得了吧,那個女人只怕早就見到我的臉了,現在要是落單,被她找到我不是更慘?”

君無霜輕輕一笑,“飛塵,你這般心軟……以後怕是會吃苦頭的啊。”

“那至少也不是在你這裏吃苦頭。”莫飛塵將被子鋪上,扶著柳飛盈躺進去,自己也裹了身薄布,鑽了出來,坐在君無霜的身邊,陪他一起駕車。

“你怎麼出來了!”君無霜甩動韁繩,那動作瀟灑淋漓的讓人有幾分羡慕。

“男女授受不親,我哪敢和柳宮主擠在一個車廂裏。”

君無霜又笑了,莫飛塵只是看著他的側臉,這才發覺他的眼睛很深邃,鼻樑的弧度挺拔而尖銳,應該是個傾倒眾生的美男子。

“傻瓜,你和我在一起說不定也會‘授受不親’。”

“呵呵,”莫飛塵拱了他一下,“不說這個,你師父的傷是不是狠嚴重?那些草藥有沒有用啊?”

“師父只是因為內力不濟所以才會被柯摩羅的劍震傷,按道理師父是不會昏過去的,只怕是那迷煙也起了作用。等迷煙的勁兒過去,興許師父就醒過來了。”車子在鄉間小路上飛馳,現在他們應該離那柯摩羅更遠了,心下總算可以舒上一口氣。

這一路上都沒有什麼可以寄宿的地方,行將近天光,才看見了一座荒廢了的土地廟。

君無霜很是謹慎,讓莫飛塵在車上待著,自己先行下去檢查了一下,這才讓莫飛塵把車子也駕進來,這萬一要是那女魔頭追來,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廟門口,定然會起疑。

莫飛塵將廟裏打掃灑掃,三個人將就著躺下。

君無霜將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睡一會吧。”

“嗯,這裏是哪兒了?”

“再往下走,就應該是邱城了。”

邱城?不正是于禁所在的分壇嗎?

“君無霜,明天我可能要在邱城停留一會兒,要不你和柳宮主先走吧!”

“你怎麼了?昨天還怕柯摩羅找著你,今天又說你不和我走了?”君無霜按在莫飛塵肩上的手掌忽然加重了力道。

“我這次沒回琨蘊山莊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要不這樣,到了邱城你們繼續往前趕,反正是回你們秀水宮的路。我解決了我的事情就去追你,怎麼樣?”

君無霜皺了皺眉,“你是要去解決什麼事情?”

“去找一個人。”

君無霜見他似乎不想說出自己要去見誰,於是緩和了神色道,“邱城下面的生米鎮上,有一家妓館。”

“哈?”莫飛塵心想君無霜提妓館做什麼。

“我把師父帶到那家妓館去等著你,任那柯摩羅想不到我們會去住妓院。兩天,我最多等你兩天,你一定要跟上來。”君無霜將莫飛塵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另一隻手也伸過來將他圈住。莫飛塵的鼻子眼睛都被按進了他的胸膛裏,連氣都有些喘不上來。

“君無霜啊!我快給憋死了!又不是我去了就不會來了!”

就在此時,柳飛盈緩緩轉醒,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師父,你總算醒了!”君無霜扶起她。

“柯摩羅呢……”

“她應該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師父,你現在感覺傷勢如何?”

“恐怕是傷著了肺腑,但是修養個十幾天就能痊癒。”柳飛盈目光掃過兩個人的臉,定在莫飛塵那裏,“莫師侄,多謝你……”

莫飛塵趕忙搖手道,“別謝我,我也只是怕那柯摩羅找上我罷了。”

柳飛盈笑了笑,君無霜見現在已經天光,便從馬車裏拿出藥罐子和草藥熬了起來。柳飛盈喝過藥之後,三個人再次啟程。

來到了邱城,莫飛塵便下了車。君無霜一把抓住了他,嘴上是他的招牌式壞笑,不過貌似只有莫飛塵見過,“你不會是在這兒會你的心上人吧?”

“呵呵,是我放在心上的人,不過不是我的心上人。”莫飛塵的手指在君無霜握住自己的手背上點了點,然後便走進了清晨的集市之中。

要找到鏡水教分壇的位置並沒有什麼困難,誰要鏡水教的人打扮的總是那麼扎眼。莫飛塵在城裏面晃蕩,用老方法逮著了一個教徒,不但打聽到了分壇地址,外帶扒光了人家的衣服還將他打暈了扔進了乞丐堆裏。

恭喜你成為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弟子。

分壇設在陳家大院裏,這是邱城裏三大富戶中的一家。

莫飛塵沒有走正門進去,畢竟自己要是被其他教徒看見了眼生,問東問西的也不方便。雖然他想過等天黑了再進來,但是就怕等在生米鎮的君無霜會心急。

于禁既然是要受罰,按照武俠小說裏的套路,應該是被囚禁在什麼類似於密室或者地牢一般的地方。

四周有教徒巡視,但是並不嚴密。

莫飛塵將自己吊在房檐裏面,看見兩個教徒,其中一個抱著壇酒,另一個人拿著鞭子從房檐下走過。

“你說這可真是吃力不討好,于禁怎麼說還是教中的護法,副教主讓我們懲罰他,雖說我們也只是執行命令,但是等于護法出來了,還不拿我們兩個開涮?”

“所以壇主才不親自出手實行鞭刑,這樣等于護法以後怪罪下來了,壇主不就正好將我們兩個推出去了?”

“媽的,真是爛屁股的事情!”

莫飛塵心中一樂,看著那兩人繞過回廊似乎推開了一扇屋子的門,他輕輕落下來,也跟了過去。現在正是午飯時刻,巡視的教徒更少了,莫飛塵在窗戶上戳了一個洞,看見那兩人走到堂內的神龕前,扭動佛祖抬起的手,神龕便向外轉動,看來密室就在下面。

莫飛塵不敢打草驚蛇,而是藏到庭院內一座假山的後面,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那兩人再次走了出來,待他二人走遠,莫飛塵用無形劍氣從門縫中穿過,將那門閂打下來,然後推門而入,轉動了佛祖的手進入了一個密道。

黴味和髒水的味道湧進鼻腔,莫飛塵一陣嘔吐的衝動卻硬是壓住了。

越走越向下,他這才明白自己的面前是一座水牢,水牢的中央吊著一個男子,上半身被扒光了,牆壁上幽幽的燈火找在他斑駁嶙峋的身上,血跡縱橫交錯。對方低著頭,髮絲遮著眼睛,頹廢中卻依舊固執。

“于師兄?”莫飛塵的心被拽了一下,輕輕喚了起來。

那個傷痕累累的人身子忽然顫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正是于禁。

“飛塵……你來這裏做什麼?”

莫飛塵剛要下到水中,于禁便出聲阻止了他,“你別過來。”

“為什麼?”莫飛塵看著他,心如刀絞。

“皮外之傷而已,看著嚴重實際上根本沒什麼。”于禁的聲音依舊沉著,只是多了幾分低啞。

莫飛塵吸了一口氣,平靜下自己的心情,開口道:“于師兄,和我回琨蘊山好不好?”

于禁搖了搖頭。

“鏡水教現在已經不止是‘異教’了,以後恐怕還會是邪教啊。你看看冷玉芳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武林中樹敵了!”

“正邪又有什麼重要的?”于禁笑了笑,“你上次問我是怎麼做上鏡水教的護法。”

“你功夫好。”

“呵呵……”于禁搖了搖頭,“我是踩著冷玉芳的裙子爬上去的。”

“什麼——”莫飛塵的眉毛揚了起來,“那……那個女人是長的還不錯啦,但是年紀實在大了點吧……師兄你怎麼吃的下去?”

于禁輕笑了一聲,“她是我的姐姐。她十四歲那年母親才生下我這個弟弟……她想要跟隨鏡水教教主聞昕,而母親因為產後生了場大病去世了,我們沒有父親,也就沒有人照顧我,她想的倒好,把我扔在了琨蘊山的腳下……後來我就被你的父親莫悵撿到,然後帶上了山。”

“所以後來也是你抱著我上山的,這算不算是因果循環?”莫飛塵搖了搖頭,“冷玉芳是你的姐姐,所以無論你在鏡水教遭遇了什麼,你都不打算離開。”

于禁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飛塵,你要一直好好的,一直活著,一直像那個時候那般快樂。你說的對,‘塵世如潮人如水,江湖能有幾人回’。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但是如果你不再是莫飛塵,那麼我……也就沒有什麼念想了。”

莫飛塵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一如七年前那般,于禁看著他離開。

“于木頭……後會有期!”

莫飛塵逃跑一般離開了陳家大院,一出來就站在一棵棗樹下大力喘氣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別人都無力改變。

莫飛塵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浮雲,彎起一抹笑容,沒什麼可難過的。

自己等著于禁,何蘊風或許在山上等著自己。

還有君無霜在生米鎮的妓館裏盼他早早去會合。

心下放鬆,莫飛塵踏起乘風的步法,朝生米鎮而去。

26

生米鎮不算大,唯一的一家妓館也是一眼便能望到。

此時,君無霜正在把熬好的藥湯端到扮成男子的柳飛盈面前,“委屈師父要住在這種地方。”

柳飛盈倒是灑脫地笑了笑,“為師倒覺得這裏住著挺舒服的,而且你這主意想的不錯,我若是柯摩羅也想不到上妓院裏來找人。而且只要你心裏是乾淨的,無論你到哪里都是乾淨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莫飛塵緩緩將廂房的門打開。

君無霜看著他走進來,舒了一口氣道,“你總算來了。”

莫飛塵在心中小小得意了一下,君無霜每次被喊娘子就要生氣,但是不見他那表情就像個盼望夫君早早回家的小娘子。

“不知柳宮主的傷勢如何?”

“已經好了許多了。”柳飛盈笑道。三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便到了中午。

君無霜點了些飯菜,吃完之後,莫飛塵和君無霜便關上門坐在門外,柳飛盈要運功療傷,他們倆就在門外候著。

“今天下午我們就啟程,連夜趕往孤雁山,再過去就是我們秀水宮了,量那柯摩羅也不敢貿貿然闖進來。”

聽君無霜這麼一說,莫飛塵心裏也算鬆了一口氣。

屋外,一個隻穿了身肚兜的女子被恩客摟著走了出來,男人覆在女子耳邊似是說了些什麼,女子嬌笑一聲拍打在他的身上,卻不見她臉紅,看來那些旖旎情話,她早就聽著沒感覺了。男人的手伸到那紅色的肚兜裏撫摸著,女子則更誇張地抬起一條腿來磨蹭對方,儂語道,“下次再來啊~

莫飛塵坐在門檻上,直落落看著眼前的戲碼,微張著嘴,眼睛睜老大。

這家妓館裏的姑娘水平著實高。

那女子搖擺著身姿朝房中走去,只留下光裸的背,走到房門口,還不忘回頭朝著看傻了的莫飛塵挑了挑眉梢。

頓時,鼻息流下來了。

“喂,喂,你怎麼了?”君無霜趕緊伸過袖子來捂住他的鼻子,壓低聲音怕屋裏的柳飛盈聽見,“你沒見過女人啊……至於麼。”

莫飛塵的鼻子都快被對方壓塌了,只能苦著臉說,“輕點兒……輕點兒……”

君無霜冷哼了一聲,將袖子拿開,就看見莫飛塵仰著頭的傻樣兒。

“誰說我是沒見過女人啊……這幾天淨顧著逃命了,疲勞過度也會流鼻血的!”莫飛塵有模有樣地說著瞎話。

“我看……你是憋太久了……”君無霜靠在莫飛塵的耳邊,那氣息柔軟得百轉千回,莫飛塵只覺著自己又要流鼻血了,“要不我給你泄瀉火吧。”

說完便將莫飛塵拉起來,朝著一旁的一間空廂房走去。

“喂,你幹什麼呢!你師父……”

“等我們出來,師父的時間也正好。”君無霜的嘴角掛著的又是那抹壞笑,莫飛塵另一隻手抓著他的手腕想要掙脫,甚至到了門口還扣住門框不鬆手。

君無霜不知道使的什麼武功,指尖在莫飛塵那只手的手腕上一彈,他便觸電一般鬆手被君無霜給拉了進去。

“君……君師兄……”

“你別喊,師父差了氣怎麼辦?”君無霜竟然抱著他倒進那張粉色緞子的床上。

莫飛塵氣急,那是你的師父,你自己都在這裏欺負我,我還管你師父!莫飛塵剛要大叫,君無霜就使出了他的老招,猛地吻上莫飛塵,一下子將他釘在枕頭上。

莫飛塵憋屈的要死,自己總是被君無霜壓著矮上一頭,還說什麼幫自己瀉火,明明這傢伙火旺的很,裝久了乖徒弟,怕是不敢找個姑娘來享受享受就來找我莫飛塵這個軟柿子的麻煩!

於是他打定主意要給君無霜點顏色,真氣凝於指端想要去點他肩膀上的穴道。沒想到君無霜竟然驀地起身,抓緊了莫飛塵的那只手,真氣從大拇指和食指中溢出,阻了莫飛塵的真氣,然後將他的手拖向自己,唇瓣覆在他的腕上。

和以前邪肆的捉弄不一樣,莫飛塵覺得這一次有什麼不一樣了,“君……君師兄……”

君無霜忽然倒在他的身上,腦袋就枕在莫飛塵的耳邊,“飛塵……我好像真的喜歡你。”

莫飛塵瞳孔瞬間放大,看著綾羅床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這是詛咒……這一定是于禁的詛咒。

莫飛塵猛然想起自己那次在妓館裏壞了于禁的好事,那傢伙說咒他這輩子沒有女人喜歡,自己開玩笑道除了女人這世上還有男人……不不不,這完全是他莫飛塵自己咒自己……

君無霜的雙手環抱著他,兩隻手覆在他的背上,緩緩地一點一點往下滑動,隔著褲子揉著他的八月十五。

“君……君師兄,我跟你打個商量,那個我我出錢給你找個姑娘,讓你壓著讓你親……我,我就在外面給你放風,絕對不會讓你師父知道你平素不端……”

“你就繼續自我安慰吧。”君無霜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腦袋依舊埋在那裏,聲音裏聽不出喜樂。

“你……”莫飛塵忽然猛地彈坐起來,“你又戲弄我呢!”

君無霜坐在床的另一面,側故頭去看向窗外,“那就當我在戲弄你吧。”

說完,便瀟灑地下床,朝門口走去。

莫飛塵呼了一口氣,心中又隱隱覺得君無霜的背影有些發酸。只見他走到門口,忽地回過頭來,臉上掛著一絲淺笑,“喂,莫飛塵……你編蚱蜢時想到的那個人是怎樣的?”

“啊?”莫飛塵有呆了呆,但是君無霜的笑容讓他安心了起來。

“不說就算了,哪天我上琨蘊山去看。是不是真的國色天香,讓你如此魂牽夢繞。”

莫飛塵咧了咧嘴,你要是發現我想的人是何蘊風,你會不會氣背過去?

雖然莫飛塵覺得君無霜說的話並不是玩笑,但是他更願意他們彼此都將它當做是玩笑。

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柳飛盈運完了功,他們便離開了生米真,朝著孤雁山而去。莫飛塵也不再像前幾天一樣和君無霜坐在一起,而是坐在車內同看著柳飛盈閉目養神。

終於到了孤雁山的地界,這裏山石林立,懸崖四壁,他們必須放棄馬車改為步行。

君無霜剛準備勒緊韁繩,只感覺到頭頂空氣急湧而來,還未抬頭他便大喊道:“小心!”

本想探出頭去看,莫飛塵的衣領被柳飛盈拽住,撞開車廂一躍而出。

一股劍氣帶著慍怒劈下,不但車廂四分五裂,就連那匹馬還未嘶鳴便活生生劈成了兩半。劍氣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紋,整座孤雁山都為此而震盪。

揚塵散去,莫飛塵仰著頭,看見崖壁的一塊突出來的石頭上站立著柯摩羅,她嘴角上揚,劍氣正在指端凝繞,還未等柳飛盈站定,劍氣再度襲來。

柳飛盈立馬出劍,可惜劍氣未有展開,和對方一交鋒便處於劣勢,莫飛塵也在瞬間出劍,他與君無霜一起,飛塵劍撞上柯摩羅的漠風劍,一開始柯摩羅並未將這個小輩放在眼中,沒想到他的劍氣並不渾厚,但是輕盈如同隨風而擺的塵埃,緊緊附著在自己的劍上,甩不開又不知該如何撕破。束心劍也緊隨而至,尖銳地沿著莫飛塵的劍氣席捲而來,割裂開柯摩羅的劍勢,給柳飛盈以足夠的時間衝開內力,一劍而去,直逼柯摩羅的面門。

柯摩羅及時收劍,飛身離開。而她站立過的那塊岩石瞬間炸成了石塊,青鸞劍力透岩壁之中,留下一個深深的洞穴。

而柯摩羅並不死心,身體在空中回旋半周之後,劍氣再次破風而來,柳飛盈發力抵擋,兩大高手就在莫飛塵面前開戰,這讓他心臟跳的快如鼓點,雖然自己一直想要幫柳飛盈的忙,但是也可能一個不留神便幫了倒忙。

君無霜朝莫飛塵揚了揚眉,他頓時會意。

兩人同時出劍,劍氣彙集,交纏於一起,淩厲中包裹著沉穩的細流,撞向柯摩羅,她不由得趕緊收劍,而柳飛盈則趁機發力,讓她左右為難,攻擊和防守都顧不上。

柯摩羅冷汗直流,柳飛盈的內力已經好了五成,而這兩個小輩聯起手來也意外地難以對付。

就在此時,另一道淒厲的劍氣從柳飛盈身後襲來,莫飛塵大叫一聲,出劍抵擋,那道劍氣卻撞開了飛塵劍直指柳飛盈的後心。

柳飛盈一個轉身劍氣凝繞而上,化解了那攻擊。而那出劍偷襲之人,竟然就是冷玉芳。

莫飛塵心裏頓時涼颼颼的,完了完了,冷玉芳和柯摩羅……這兩個人都在打那把什麼鑰匙的主意,他們應付一個柯摩羅就已經將就了,冷玉芳再來橫差一腳……

“無霜、飛塵你們倆對付冷玉芳,柯摩羅交給我!”說完,她便飛身過去對付柯摩羅。

君無霜看向冷玉芳,輕哼了一聲,束心劍便疾速而出,掠過莫飛塵頭頂的時候,差一點沒把他給帶過去。

“傻瓜!還不出劍!”

莫飛塵趕緊甩出劍氣,君無霜主攻,而莫飛塵防守起來也可謂密不透風。

兩人合作無間,而冷玉芳也一時找不出破綻來。

身後傳來劍氣相撞發出的響聲,餘波甚至衝擊著莫飛塵的背脊。

“飛塵!不要分心!”

莫飛塵劍氣零散的瞬間,冷玉芳趁勢而來,君無霜只好放棄進攻,劍氣一轉擋住了冷玉芳。

“對不起……”

27

“沒什麼對不起的!”

君無霜在劍氣捲起的空氣中,髮絲搖曳,衣擺翩飛,莫飛塵看著心跳不自然漏了一拍。

不可分心!不可分心!

順流達忘川之所,凝氣至玉都之襯,天河地暖,太陰無痕……陸輕墨曾經教他的那句口訣似乎又在耳邊回蕩了起來。

莫飛塵輕嘆一聲,劍氣驟然而出,縈繞在束心劍上,瞬間凝成一股崩絕態勢,冷玉芳被逼得不斷後退,而莫飛塵與君無霜則趁勢壓上。

冷玉芳畢竟久經江湖,劍勢一個擰轉,騰空側身躲過,儘管受了劍氣震盪卻躲過了直接衝擊,而莫飛塵與君無霜的劍氣則一泄而去。

而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震巨響,整座孤雁山仿佛要坍塌一般。

君無霜和莫飛塵雙雙朝柳飛盈的方向飛去,冷玉芳捂著胸口想要提氣追去,君無霜驀地回頭一指劍氣打向她的小腿,在她閃躲之時,飛塵劍如同蕩漾在空氣中的塵埃,看似綿軟卻重重地再次撞上她受傷的地方。

“唔……”她臉上的表情猙獰,似乎做夢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著了兩個小輩的道兒。

而當莫飛塵他們趕到時,去看見柳飛盈被柯摩羅逼到懸崖邊的情景。

“師父——”

君無霜飛奔上前,柳飛盈見了他的身影,竟然放棄對抗柯摩羅而是用自己的劍氣將一塊掛玉送到了他的懷裏。柯摩羅想要去夠,可惜柳飛盈的劍氣劃過她的手指,卻沒有停下來。

“去找無量禪師——”柳飛盈話音剛落,便被擊下了那懸崖之中。

“師父!”君無霜還想要上前,莫飛塵扣上他的手腕掉頭就跑,而柯摩羅已經追了過來。

君無霜想要掙脫莫飛塵,卻被他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想死!好啊!”莫飛塵直接將他拽到自己身後,柯摩羅扭曲了五官劍氣橫沖而來,君無霜驚叫著甩出束心劍,劍氣沸騰而出,地上的沙石翻滾,莫飛塵也呆住了,這般功力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

柯摩羅的劍氣被破開,被逼的連連退出數丈。

君無霜一把提了莫飛塵的衣領就跑。

“你……你剛才好厲害……”莫飛塵瞠目結舌,記得那次自己背著柳飛盈逃跑而君無霜斷後的時候,這傢伙似乎也跟吃了雞血似的。

對方一手緊緊抓著柳飛盈扔過來的玉石,另一隻手仍然拎著莫飛塵的衣領,臉色沉的發寒。

“我們……現在怎麼辦?”莫飛塵顫悠悠道。

對方依舊不理睬他,兩人似乎繞著山路一直向下,莫飛塵猜想他是要去找柳飛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崖下呈現峽谷的形狀,谷底熙熙攘攘有些草木,一條淺溪流過,這樣的環境,要是柳飛盈真在受傷的狀態的落下來,恐怕真的是……

莫飛塵間君無霜不說話,自己也就不再說話了,跟在他的後面像個可憐的影子。

他們一直尋找到天黑,還是不見柳飛盈的身影。

君無霜卻依舊毫無目的的晃悠著,莫飛塵想了想,還是伸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我說……沒找到屍體就說明你師父還活著……”

君無霜甩開莫飛塵,繼續沿著小溪向前走。

“我們不能再這裏繼續晃下去了,柯摩羅一定能料想到我們在這兒找你師父,她知道你手上有她想要的東西,隨時都會跟過來的!”

君無霜忽然猛地回頭,雙手狠狠推了一把莫飛塵,嘩啦一下就他就坐進了溪水裏。

“你說!你說!你那麼做是幹什麼!你是覺得師父掉下崖了還不夠!你也要湊上去挨柯摩羅的劍氣對嗎!你也要死給我看對嗎!”

他是用吼的聲音,每一聲都吼的莫飛塵腦袋發暈。

君無霜人如其劍,束心束心,他知道怎麼約束自己的心從而約束自己的行為表情,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了風度,甚至眼睛裏隱約噙著淚。

“你吼什麼!如果我不去挨她的劍,你不是準備去挨嗎!反正我們兩個裏死了一個,另一個也別想跑!”莫飛塵蹭地從水裏站起來,他也差點要哭了。

這是他第一次出來江湖,本來跟在莊主師父身邊也是安安分分的,就算偷跑出來是為了于禁,于禁他也看過了,隨時可以掉頭回琨蘊山,他現在為什麼跟在君無霜身邊吃了老鼻子的虧了!

君無霜的下巴還在顫抖中,看來依舊頗為激動。

“你就繼續在這裏找,繼續在這裏吼著!等會兒那女魔頭找來了,正好……你師父的命敗在他手上,連你師父交給你的東西你也正好一起交出去,一了百了!老子不跟你混了!”

莫飛塵稀裏嘩啦從溪水中淌出來,朝著山谷的出口走去。

他在心裏面打定主意,先去鎮子裏,買上一匹馬,然後快馬回琨蘊山,遇上那女魔頭,他也不跟她打,脫光了給她看,她要的東西自己沒有。

君無霜站在溪水邊,看著莫飛塵離自己越來越遠,眼睛裏似乎閃動著陰鬱的火光。

莫飛塵也沒力氣再用輕功跑了,就那麼慢悠悠晃著,打概過了一個時辰不到,他就來到了鎮上。和他料想的不同,這鎮子並不繁榮,要找匹馬是不可能了。

於是他來到一個小酒館裏,要了兩個饅頭便去了客房。

餓了許久,白麵饅頭啃著都香甜可口。

莫飛塵一邊嚼著最後一口,一邊把濕透了的褲子解下來,娘的,就當自己的外褲還有褻褲都被洗了。他用力一擰,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他就那麼把褲子隨便搭在桌子上,先睡一覺再說,如果明天干不了,他也就那麼穿著,就用自己的體溫烘乾得了。

剛光著屁股坐在床邊,準備把被子拉開吹燈睡覺了,房門忽然開了,有人一步就跨了進來然後將門閂搭上。

莫飛塵一看竟然是君無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要睡覺嗎?也成!反正明早咱兩就分道揚鑣,你去你的定禪寺或者秀水宮,老子就回去我的琨蘊山莊。”

說完,鼻子一酸,想起了何蘊風。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是不是獨自一人坐在桌子前自己和自己下著五子棋。

莫飛塵還沒來得及罩上被子,君無霜就似幽靈似的杵在了他的床邊,手掌伸進被子裏。

莫飛塵以為他只是想躺進來,但是自己還在生氣,根本不想讓位置給他,於是死僵在原處不動。未想到君無霜的手卻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摸索著向下,還未待他反應便狠狠抓住了他的小兄弟。

“你……你要幹什麼?”莫飛塵半撐著身子看著君無霜。

“你想到哪里去。”君無霜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莫飛塵咽了咽口水。

他早就覺得君無霜的溫文爾雅、謙恭有禮甚至於對著自己偶爾展露的肆意笑容都並不是他全部的表情,反倒是現在冰冷的氣質,像極了莫飛塵偶爾在他的眼底看到的東西。

“我除了回琨蘊山莊還能幹什麼?”莫飛塵想要去掰開他的手掌,對方卻一個翻身直接壓了上來,下巴在莫飛塵的下巴上頂了頂,眼神中的壓力讓莫飛塵瑟縮了起來。

“我不讓你走,你覺得你能去哪里?”

“君無霜!你夠了沒有!我先前看你師父出了事所以事事讓著你,你不要欺人太甚!”莫飛塵伸出拳頭剛要還沒打著對方的臉就被砰地壓回到枕頭邊上。

“讓著我?”君無霜發出一絲冷笑,他的五官本就俊美絕倫,如今一半被陰影籠罩著,顯得更加危險,“難道不是我讓著你嗎?你說我在開玩笑我就在開玩笑!你說要我放開你我就放開你!你說你想著那個人我就讓你想!是我讓著你還是你讓著我?”

莫飛塵被他震的連呼吸都忘記了。

“可是我不喜歡你……不,我喜歡你可是不是那種喜歡……”

“那你現在就喜歡我!”君無霜親吻上他的眉角,莫飛塵試著掙扎,抬起腰想要將對方頂起來,卻不想那傢伙竟然用力抓住自己的小兄弟,疼的他眼淚都快留出來了。

莫飛塵凝聚真氣,一道劍氣從指端發出,正好砰地射入了天花板,將將擦過君無霜的臉頰,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對我出劍——”君無霜音調上揚著似乎慍怒得眼睛裏要流出血來,他的手掌似乎要扇在莫飛塵的臉上,卻忽然化掌為指,點了莫飛塵上身的兩大穴道。這下子莫飛塵能使力的就只有兩條腿。

“你個王八蛋!馬上給我滾下去!”莫飛塵意識到君無霜所做的並不再是一般的玩笑,這傢伙在發瘋呢!他自己發瘋不要緊,幹什麼要找他莫飛塵發瘋!

君無霜勾了勾唇角,手指卡住他的脖子,被擠壓住咽喉令莫飛塵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覺得是我強迫你?你覺得你自己不喜歡我?”君無霜哼了一下,有一點諷刺的味道,他手指鬆開時,莫飛塵已經說不出話了,因為被點中了啞穴。

28

君無霜執起莫飛塵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頰,話語緩慢,帶著輕輕的勸誘聲,“你若是不喜歡我,為什麼總時不時想看我?你若不喜歡我,為什麼知道有人埋伏我們要那麼心急來救我,以你的個性可不愛去趟江湖上的渾水。好吧好吧,就當你是心軟凡是你認得的人你都不想他死,那為什麼柯摩羅追來了你明知道兇險萬分還要跟著我?”

莫飛塵哼哼著,卻連不出一整句話來。

因為我傻,我白癡還不成麼!

“你不覺得你在乎我的太多嗎?”君無霜說著,已經放開了莫飛塵的手,……

君無霜卻輕笑一聲,身體正好趁勢……,這樣莫飛塵無論則麼掙扎,兩條腿也只是不斷……著對方。更淒慘的是,君無霜……,……。

莫飛塵想發瘋,因為君無霜的手掌燙的讓人發慌,而更讓人發慌的是他能感覺到有什麼……。

……

莫飛塵張大了嘴,心臟就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難道今時今日,他還沒有去泡人家姑娘,今天就要被君無霜當成姑娘給調戲了?

由於太緊張,……,君無霜咬牙瞪向他,側過臉來目光一陣陰狠。

莫飛塵顫抖得眼淚就在打轉,但是君無霜的眼淚卻先掉下來了。

“你就那麼不想讓我進去……”帶著溫度的淚水從下巴上滑落下來,正好落在莫飛塵的脖頸上,滑出一道淡淡的水紋。

莫飛塵心下想要長嘆一聲,這傢伙對自己其實真的很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倆本來是“哥倆好”的,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君無霜……,“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喜歡你,真的……”

莫飛塵忽然很想伸手摸摸他,就在那麼個放鬆的當兒,……

“呵……”那傢伙擠進去之後,發出一聲嘆息。

莫飛塵這回是不想哭也哭出來了,下身疼的似乎要裂開……不對,應該是已經裂了!

“飛塵……飛塵……”……

隨之而來的更讓莫飛塵後悔的當初怎麼沒有一劍削了君無霜的腦袋,……莫飛塵真想天花板就這樣塌下來,大不了把他們兩個全砸死!

……

……

而莫飛塵此刻已經哭的眼淚都流了一臉。

君無霜解了莫飛塵上身的穴道,趴在他的身上,兩個人喘息著,仿佛靜止的海水,似乎依舊醞釀著波濤。

莫飛塵這輩子沒有這麼疼過,他想大叫“老子殺了你”,可是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君無霜細細親吻著他側頸的肌膚,用沙啞的嗓音道,“你想殺我來著?那就動手。這次我絕對不躲,也絕不還手。”

莫飛塵拼了命抬起手,手指點在君無霜的肩膀上,老子讓你把我當女人!氣凝到了指尖,對方卻輕輕說了一句,“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莫飛塵的劍氣卻出不去了。

君無霜側過頭來,莫飛塵斜著眼能看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著細膩卻犀利的輪廓,似乎在說此人並非池中物,而睫毛的柔美緩和了那種銳利,而此刻他的目光就曲折在一片水光裏。

莫飛塵忽然疑惑了起來,到底那是他的眼淚還是自己的眼淚。

君無霜抿了抿嘴,“你別那樣看著我……”

莫飛塵的心中咯噔一下,……“你……你要是敢……我就擰斷了你的脖子!”莫飛塵連牙關都閉不上了。

君無霜的……,“你裏面好舒服,我保證這次會輕點。”

“不是,這不是輕不輕的問題!你怎麼可以……”

君無霜牙齒咬了咬莫飛塵的鼻尖,“剛才當我不好,沒讓你舒服到。”

……。

莫飛塵忽然覺得剛才那個泫然欲泣的君無霜壓根就是幻覺。

但是這一次他真的輕了很多,……“你給我出來……算我求你……”莫飛塵抓著床褥,隨著對方……

君無霜無法縱情馳騁的臉色變的酡紅,別有一番美感。

“是那裏嗎?”隱忍般的問句讓莫飛塵閃了神。

而君無霜看著莫飛塵的表情,……“很好聽,飛塵。”君無霜……,莫飛塵已經無力和他叫板了,只知道閉上眼睛之前,對方正在忘情地馳騁。

當莫飛塵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震動著,再仔細一看,他似乎趟在一個類似車廂的地方,身體下面是厚厚的毛氈,再動一動,勉強抓著牆起身,大腿是一陣酸痛,至於下身那裏,有一股清涼的感覺,腫脹著卻並沒有特別疼痛。

莫飛塵爬到前方,將車廂的簾子掀開,看見君無霜的背影,一股氣從胸口竄上腦門,兩指凝氣,嗖地劍氣便沖了出去。馬正好在奔馳,這一顛,劍氣便從君無霜的腰側沖出,差一點打中馬的前提,馬兒一陣嘶鳴,便停了下來。

君無霜回過頭來,看見莫飛塵趴在那裏,鼻子似乎正好撞在毛氈上。

“飛塵,你醒了!”他將莫飛塵撈起來,“想喝水?還是哪里疼?”

“我哪里都疼!殺了你我就不疼!”

君無霜唇角一勾,在他的臉頰上香了一個,“娘子生氣了,為夫下次一定小心,不再讓你那麼疼。”

“你放我下來!我要回琨蘊山!”莫飛塵推開他,心想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霎時間,君無霜的臉便暗沉了下來,翻臉比翻書還快,“回去作甚?見你的小狐狸精?”

莫飛塵想起了何蘊風,想起他的循循善誘,想起他的溫柔,莫飛塵想哭,卻硬生生忍住了。

“我是琨蘊山莊的弟子,當然是要回琨蘊山莊,難道和你在一起嗎?”

“你哪兒都別想去,要是你敢不安分,我就點你的穴道,讓你在那裏僵著!”君無霜將簾子拉下來,駕著馬車繼續向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里?”

“定禪寺。”

“哼,總算想起你師父交給你的遺命了!不對,柳宮主還沒死呢,什麼遺命不遺命的,呸呸!”莫飛塵轉念一想,待到見了柳飛盈,一定要向她揭穿君無霜的真面目!

問題是,怎麼揭穿?難道要告訴柳飛盈自己被君無霜開了苞,還不止被開了一次麼!

癲狂……

去到定禪寺約莫還有兩天半的路途,他們晚上投宿在一家客棧裏,莫飛塵睡了許久,聞到飯菜的味道,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他行動略有不便,君無霜用手撐著他,他想要甩開,無奈對方力氣太大。

“老闆,給我一間上房,再送兩道清淡點的菜肴,但是要有葷。再來兩碗粥。”君無霜將一錠銀子按在臺面上,那老闆看了頓時眉開眼笑。

“那麼多銀子,為什麼只要一間房,當然要兩間!”莫飛塵叫嚷著,君無霜置之不理,拎著他朝樓上走去。

“你覺得為什麼只要一間房?”君無霜挑了挑眉梢,斜著眼睛看了看莫飛塵,將他按在床上。

29

莫飛塵看著他,君無霜在他的身旁坐下,抬起他的一條腿,將他的鞋子脫下來,莫飛塵想要將腿收回來,君無霜卻扣緊了他的膝蓋,然後沿著膝蓋內側向腿跟處捏去。

“明天早上就不會再疼了。”君無霜的語氣難得的鬆了下來,莫飛塵不說話,省得招惹了他。

小二敲了敲門,將飯菜端了上來。

君無霜將飯桌移到床邊,給莫飛塵擺好碗筷,說了聲:“吃吧。”

莫飛塵看了看,一道素菜,清蒸桂花魚,蟹黃豆腐外加一盤豉汁肚片。

粥還有些燙,莫飛塵先夾了一口菜,然後便稀裏嘩啦吃了起來,君無霜出錢,不吃白不吃。

可是似乎付錢的主兒似乎沒有要動筷子的打算。莫飛塵不想理他,自顧自的,待到他打了個飽嗝,將筷子放下,盤子裏的菜也被攪的亂七八糟了。

莫飛塵摸了摸嘴巴便躺進床裏,翻過身去用背沖著外面。

君無霜也不惱他,只是優雅地吃起剩下的飯菜。

晚上,君無霜脫了外衣要睡覺,莫飛塵卻故意蜷成一個九字,君無霜只能側著身子躺在床的邊緣。他也不去推莫飛塵,其實莫飛塵此刻也甚為緊張,生怕他又忽然對自己做出什麼來。

君無霜只是伸長一隻手來摟著他,額頭似乎就抵在他的後頸上。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叫‘無霜’嗎?”

莫飛塵不說話,管你叫無霜還是叫砒霜!反正你就是一混蛋。

“師父說那時候是深秋,秀水宮的地面上經常結了厚厚的霜。我被人扔在宮門外面,被一個師姐看見帶進宮去。師父抱著我,哄我,我就笑了。太陽出來,霜也化了。所以師父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做無霜。”

莫飛塵吸了一口氣沒出聲,他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那個女人將自己留在座椅上轉身而去的背影。原來他和他都一樣,他們都被人拋棄了。

“飛塵,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有胸襟的人。很多別人有的東西,我都沒有。所以我會嫉妒著想要得到,要不我就讓別人也得不到,這樣我就不用再妒忌了。”

君無霜的氣息噴灑在莫飛塵的肌膚上,很深綿,很用力。

第二天早晨,他被君無霜叫起來,兩個人繼續趕路。

馬車駛過集市,莫飛塵從窗子裏看見外面許多賣點心的小攤子,什麼糯米糍啊、芋頭酥啊,糖炒栗子什麼的,心裏想要,但是想想前面駕車的是君無霜,便什麼都不想要了。

沒想到君無霜卻停了幾次,買了不少小點心,他似是知道莫飛塵不想搭理他,只是將點心扔進車廂裏,“以前和你逛集市,這些東西你能一直不停地吃。”

莫飛塵抿了抿嘴,他從沒想過君無霜能把自己的許多小習慣記得清清楚楚。

比如說自己好動,他就會威脅說如果莫飛塵再想跑就點他穴道,再比如點菜的時候一定要有肉,還有現在,他連自己喜歡吃什麼都記得分毫不差。

莫飛塵心裏忽然不是和滋味了,如果君無霜是個大姑娘該多好,就算有時候凶一點,有時候太壞,自己也現在恐怕也是樂呵樂呵的。

晚上又是投宿客棧。莫飛塵知道君無霜不想自己吃苦,否則今天晚上馬不停蹄,半夜裏就能到定禪寺。

晚上莫飛塵依舊被君無霜圈在懷裏,這讓莫飛塵有些哭笑不得,君無霜就像霸著玩具的孩子,到了夢裏都不鬆手,可惜莫飛塵內急,實在憋不住了。

他剛把君無霜的手臂抬起來,對方竟然就醒了,“怎麼了?”

“我要去茅草。”莫飛塵跨過堵在外面的人,朝著門口走去,沒想到他馬上就跟了過來,“不會吧老兄,我真的只是去茅廁!”

對方將外衣給他披上,輕聲道,“夜涼,披上衣服再去。”

莫飛塵在茅房裏放水,想到君無霜就站在外面,他真是差點尿不出來。

他算是瞭解了,君無霜是絕對的緊迫盯人了。

莫飛塵嘆了一口氣道,“君無霜,你這又是何苦呢!想你在秀水宮裏被柳飛盈寄予厚望,以後說不定還是個什麼宮主……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這麼逼著我有什麼意思?”

“秀水宮?”君無霜聳著肩膀笑了笑,在銀月之下顯得森冷無比,“我的大師姐柳菲汀是師父的侄女,按照長幼有序,她以後才是秀水宮的宮主,你有見過男弟子做宮主的嗎?師父就算想要我繼承宮主之位,可是其他師叔師伯們不同意,她又能怎麼樣?看看陸輕墨,他的才華在溫潛流之上,可是繼承沐雲山莊的還是不是師兄溫潛流?”

“這些虛名很重要嗎?沒有秀水宮你就做不了君無霜了嗎?我一直在想你這個人明明就不是什麼信守禮法的翩翩公子為什麼要在你師父還有武林同道面前裝乖?”

“沒錯!我就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我想要什麼就沒有什麼!”

莫飛塵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君無霜低著頭,握緊了他的手指,“那麼你會陪著我嗎?”

“罷了。”莫飛塵搖了搖頭,他這才明白君無霜有多執著,自己說這句詩給他,只不過是要他將秀水宮、將莫飛塵統統放下,活的瀟灑一點,“我們明天還要去定禪寺呢。”

君無霜聽他說“我們”,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現在太晚了,我們快去睡覺吧。”

其實莫飛塵想的是,等君無霜完成了柳飛盈要他做的事情,自己便可悄然離去,哪怕以後君無霜真的尋上琨蘊山來,自己有的是地方可以躲,更何況還有何蘊風呢!

第二天正午時分,他們到達了定禪寺。

那是一座位於空明山腳下的一座千年古刹。和另一個世界中剛果的少林寺不同,定禪寺多了幾分森幽與氣韻。

每一株古木都各有形態,寺廟屋簷垂斜的角度在地面上留下大片的陰影,青煙繚繞,佛音不絕。不少弟子正盤坐在主殿裏打坐,神色清明,仿佛永遠不受外界世俗紅塵的干擾。

君無霜和莫飛塵坐在佛堂裏,一個小沙彌來封上了兩杯茶。

無量禪師進來之後,微微頷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君無霜將他們與柳飛盈的經歷細細講來,並且提到柳飛盈將那柄玉質的鑰匙交給了自己。

無量禪師得知柳飛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也只是說:“一切皆是劫數。不知君施主對於那鑰匙作何打算?”

君無霜亦行了一個禮,“家師的意思應該是將這鑰匙交給大師保管。只是在將它交出去之前,晚輩想要確信,那個人現在仍在寺中,並且被妥善的看管著。”

無量禪師點了點頭,“可以,只是莫施主得留在這裏。”

莫飛塵點了點頭,這剛好合了他的意,他本就想趁著君無霜不在好溜之大吉。

沒想到君無霜離去之前,竟然在他耳邊小聲道:“你要是敢跑,我就去你的琨蘊山告訴你的師父還有師兄弟們,你是我的人。”

莫飛塵咧了咧嘴,“至於嗎?你又不是去很久。”

君無霜這才隨著無量禪師去了。

但是他嘀咕了莫飛塵的臉皮,名聲本就是身外物,就算君無霜把自己和他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畫成春宮圖賣給全天下,莫飛塵也不在乎,只要他不在乎了,別人再拿來說事兒就沒意思了。

雖然說要走,莫飛塵心中隱隱還是有些覺得有些擔心君無霜。

他瞥見佛堂外有一小片竹林,於是趁著沒人看見,削下一小段竹子,用內力劈開變成兩片竹牌,以指灌力,一片寫上“人生在世不稱意”,另一片則是“明朝散髮弄扁舟”。

只希望君無霜見到他留下的這兩片竹牌,能夠放下執念……讓自己輕鬆一點。

就在他將竹牌放在桌上意欲轉身離去的時候,聽見不遠處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劍氣碰撞的力度之大,連這佛堂也在跟著顫抖。

難道是柯摩羅來了?不可能啊!這裏怎麼也是定禪寺,柯摩羅有這麼大的膽子麼?

“快走!去幫助主持!鏡水教的惡人來了!”

一個和尚跑到香堂裏,正要通知正在打坐的同門,只見忽然之間身著黑衣的鏡水教教徒們從屋簷上,灰牆外四面八方地湧出來,人數之多恐怕是傾巢出動。

這是怎麼了?莫飛塵一把將竹牌別在腰間,便跟著人流跑去打鬥聲傳來的地方。

只看見空氣中一道淩厲如同突破一切束縛的劍氣劃過,莫飛塵剛才待過的那個佛堂頓時化為烏有。

那是君無霜的束心劍!可是劍力簡直和平常不可相比。

還有,他是在和誰打?冷玉芳嗎?

莫飛塵使出“乘風”來到了伏魔院中。

君無霜劍氣澎湃,將他的白衣拖起,而他的對面正是無量禪師!

此刻,冷玉芳手中正拎著一個長髮及膝,臉色茫然似乎完全不能行動之人。

君無霜又是一道劍氣破空而去,指向的卻是無量禪師!

30

這……這是怎麼回事?君無霜怎麼會和無量禪師打起來?

禪師雙手合十,口中那句“阿彌陀佛”重如泰山,虛彌陀劍從他合十的手掌中湧出,劍氣之宏包羅萬象一般,瞬間將束心劍包裹在其中。

君無霜既無法將劍抽回,無量禪師似乎也無法將他的劍氣折斷。

莫飛塵呆了,那是君無霜嗎?竟然能和十大名劍的虛彌陀劍對弈,那麼面對柯摩羅的時候,他完全有能力與柳飛盈聯手打敗她易如反掌!

此時,幾十個僧人已經將伏魔院團團圍住,紮出馬步,手指指向君無霜,正是定禪寺有名的“佛光普渡”大陣。

果然,那幾十道劍氣密密麻麻壓了下來,就像天羅地網,君無霜正與無量禪師比拼劍氣,更本就無法抽身。

冷玉芳忽然朝著呆滯中的莫飛塵喊道,“嘿!臭小子!你的小情郎這回想不死都不成了!”

莫飛塵回過勁來,且先不管君無霜是怎麼惹了定禪寺,自己得先助他脫困,不然打都被打死了,也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飛塵劍壓著空氣彌散開來,附著在離莫飛塵最近的那幾道劍氣上,內息一個扭轉,劍網便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君無霜趁機從那口子裏月出來。

無量禪師又是一劍,君無霜想走卻只能出劍抵擋,莫飛塵見他與禪師一直拼不出個結果,心中也是焦急,趕緊將手掌按在他的後心,把自己的內力緩緩注入。

一旦進入他的氣海,莫飛塵這才不由得抽氣,君無霜的內功修為竟然不在柳飛盈之下。

“你再亂想,我們倆一起歸天倒也不壞。”君無霜的調笑聲傳來,莫飛塵趕緊凝氣流向他的指尖。

束心劍收劍收到一半,虛彌陀劍則是乘勢而來,君無霜挑眉一笑,他與莫飛塵的內息交結而成的劍氣咆哮而出,撞得無量禪師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右腳頂在伏魔院的牆壁上。

莫飛塵收了氣息,而冷玉芳和鏡水教的右護法正在那劍陣中被不得出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莫飛塵按住君無霜的肩膀,對方沒有回頭。

“等此事一了,我就帶你走。”

什麼事?你要怎麼了?

因為帶著個無法行動之人,冷玉芳逐漸勢劣,她忽然朝著君無霜大喊道:“少教主你帶教主先走!”

君無霜回頭看了眼莫飛塵。

“以大局為重!你還記得你為什麼忍辱負重待在秀水宮將近二十年嗎!”

莫飛塵駭然,“你是鏡水教的少教主?”

君無霜忽然一把扣住莫飛塵的手腕,拽著他躍向冷玉芳,登踩在劍網上,將“佛光普渡”陣掃開裂縫,冷玉芳把手中的那個人甩了出去。

“休要逃走——”

無量禪師再次出劍,君無霜迫不得已鬆開了莫飛塵的手來應對。

他的劍氣撞在虛彌陀劍上,正好得了助力,一躍飛出老遠。

莫飛塵落在劍陣上,只聽見冷玉芳大喊:“少教主莫要回頭——莫少俠是琨蘊山的人,無量禪師不會要他性命!”

莫飛塵現在算是明白,君無霜正是鏡水教的少教主,聞昕的兒子。他潛伏在秀水宮就是為了拿到解開聞昕身上的玄鐵金剛鎖,好帶他離開定禪寺。

聽說聞昕的身上紋有鏡水教的內功心法,當年江湖中人得之他被無量和柳飛盈封住了七經八脈形同廢人,他們便經常潛入寺廟中腰窺探那心法,但是由於無量禪師坐鎮,沒有一人得逞。

不知道尋無霜的目的是要他的老爹,還是要他老爹的心法。

冷玉芳看著莫飛塵笑了笑,“難過什麼?他日少教主要是重振本教,自然也不回忘記你的!你與于禁感情甚好,什麼時候過來和他喝喝酒敘敍舊!他還說當護法當的累了,還是換你這個年輕有為的小師弟來做比較好——”

莫飛塵看著冷玉芳嘴角的笑,頓然明白她是在拉她下水。剛才自己幫助君無霜對付無量,定禪寺怕是早就以為自己和君無霜是一伙的,而今她這麼一說,恐怕無量禪師都要把自己當做鏡水教的走狗了!

衰!實在太衰!

而“佛光普照”再度結成,莫飛塵心道先離了這定禪寺,回了琨蘊山還可以找何蘊風為自己做主。於是飛塵劍出,猶如流雲輕撫,落劍時卻重如罄石。他不再糾結於如何破陣,而是將這些構鎮之人各個擊破。

冷玉芳找准了機會就要出去,“莫少俠,我們走——”

她忽然抓起莫飛塵的後衣領,踩在那右護法的身上正要躍出,無量禪師的虛彌陀劍卻席捲而來,莫飛塵大驚出劍抵擋,而冷玉芳卻在莫飛塵身上一按成功脫逃。

虛彌陀劍瞬間將飛塵劍吞沒,劍氣直直地穿透了莫飛塵的身體,打入身後的佛牆內,坍塌聲響起。

莫飛塵跌坐在地上,虛彌陀劍的速度太快,他還沒有弄清楚在那一時之間發生了什麼,一口血噴了出來,真氣再難凝固,莫飛塵眼前的世界不斷搖晃著,他向後倒去。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那一日于禁將他抱在懷裏,一步一步踩在鋪滿雪的臺階上,將他帶上了琨蘊山。畫面一轉,他又看見冰棺裏的何蘊風笑容寧靜,然後是君無霜那夜泫然欲泣的眼淚讓他心軟。

于禁說的沒錯,自己太心軟了,一定會吃盡苦頭。

但是于師兄……當日我說這世上的另一半是男人,你可沒有咒我連男人都會甩了我……

無量禪師向前走了一步,忽然一道劍氣宛宛若潑墨而出,流暢自然卻大氣天成,無量禪師未來得及出劍便被那人逼迫的撞在後牆之上,整面牆壁如同粉末般垂落,除了無量禪師站立的地方。

“陸施主……”

陸輕墨一把將躺在地上的莫飛塵抱起來,真氣從他的手腕中滲入經脈,“大師你好糊塗!竟然看不出鏡水教的伎倆!”

莫飛塵緩緩睜開眼,陸輕墨的神色從來是愜意慵懶的,也許他會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嘲諷世事,也許他會偶爾很憂愁,但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眉頭深鎖,目光如同利刃。

“陸兄……”

“你這個傻瓜!和君無霜在一起那麼久你就什麼都沒察覺到麼!”

莫飛塵笑了笑,察不察覺都沒有意義了,他知道自己的劍種被震碎了。

劍種一滅,自己也就快要油盡燈枯了。

莫飛塵忽然想起大話西遊裏的紫霞仙子,但是自己卻和她又有些不一樣。

“陸兄……你知道嗎……我既沒有猜中這開頭……也沒有猜中這結尾……”

他入江湖,是為了于禁,但是他遇上了君無霜。他想甩了君無霜,卻被對方給扔下了。他想回去見何蘊風,最後也許只能死在陸輕墨的懷裏。

“送我回琨蘊山吧……陸兄……有人在那裏等我……”莫飛塵終於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是何蘊風倚在棧道的圍欄上,垂首看著谷底的鏡花水月。

我想你了,師父。

應該說我一直都在想你。

無量大師趕緊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和陸輕墨一起想用內力吊住他的性命。

只是他們的內力流經碎裂的劍種,蓄不住真氣,只有一半的內息能夠繼續到下面的經脈中。

莫飛塵被帶進了一間廂房,無量大師從堂內取來一個錦盒,裏面有一粒晶瑩剔透的藥丸,“此乃太混羅夢丸,本是我師弟無壽煉來提升功力,丹藥雖成但是他卻死在了西域拜血教的手上。是我傷了莫少俠,這丹藥可以吊住他三日的性命,如果還有什麼方法能救莫少俠,就算要用老衲的性命,老衲也在所不辭!”

陸輕墨將那粒藥丸給他喂下,對無量拱手道,“事已至此,錯並不全在大師,只嘆造化弄人,陰差陽錯……若是我陸輕墨能早一點趕到也不至於如此……”

“陸施主有何打算?”

“既然他說要回琨蘊山,我就帶他回去。”陸輕墨吸了一口氣,“何蘊風正在那裏避世,他能夠沉睡百年之後再度醒來,也許他有什麼辦法能夠救飛塵。”

“如此老衲當與你同往。”

“不了,”陸輕墨將莫飛塵從床上抱起來,“我們這就上路,輕車簡行,能趕到琨蘊山的話越快越好!大師還在留在寺中主持寺務,以免鏡水教的賊人再度來犯。

莫飛塵就這樣被陸輕墨帶著趕往琨蘊山。

此刻,何蘊風左手搭在棧道的圍欄上,朝著山門處遙望,忽然指尖一個刺痛,竟然是木刺紮入了指骨之中,血還未流,卻已經痛到揪心。

這是,一個小弟子正帶著食盒來到他的面前,行禮道,“師祖,該用午膳了。”

何蘊風接過食盒問道,“你師父他們從沐雲山莊回來琨蘊山有多久了?”

“半月有餘。”

何蘊風款款轉身,蹙眉道,“那他怎麼還不回來……也是,他還年輕。”

莫飛塵在胸口沉悶的感覺中醒來,自己似乎是在行進的車廂裏,他靠在陸輕墨的身上,“我還沒死……嗎?”

31

“你若是死了,我這半年的內力不是浪費了?”陸輕墨的手托了托他的肩膀,“飛塵,你一定要挺住,我們還需兩天才能到琨蘊山。”

“嗯。”莫飛塵沒有力氣,身體連動都動不了,但是卻感覺陸輕墨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不斷地將內力送進去,“我的劍種蓄不住真氣,你這樣為我……渡氣,長此以往,你自己也會油盡燈枯了。”

“不是你說的‘明日愁來明日愁’。”陸輕墨輕笑了一聲,仿佛墨汁落入清水之中,蕩漾了起來,“而且當日結拜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我這個大哥要罩著你嗎?”

莫飛塵閉上眼。他這一次下山,既沒辦法把于禁帶回去,也沒有遵守自己與何蘊風的約定隱藏鋒芒,更加不小心落入鏡水教的陰謀之中,唯一真實而愜意的日子,竟然是與陸輕墨坐在那扁舟之上飲酒賞月。

“陸兄是怎麼……知道我在定禪寺會出事的?怕是君無霜都……沒想到……”

“我那日經過邱城,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裏面告訴我君無霜是鏡水教的少教主。我當時心想你與君無霜太過交好,我擔心你吃虧,所以就四下打聽你們去了哪里。”

這虧早就吃了,還不止吃了一次。

“能讓我看看那封信麼?”

“可以。”陸輕墨從懷中將那封信掏出,在莫飛塵面前展開,果然是于禁的字跡。

“陸兄,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嗎?”

“什麼事?”

“我的師兄于禁,也就是鏡水教的左護法……他是冷玉芳的胞弟,我本想勸他離開鏡水教……”

“但是他放不下自己的姐姐。”

“是的,我擔心他終有一天會……如果可以請陸兄代我保全他的性命。”

“怎麼說的就像是在交代遺書?”陸輕墨彎起唇線,莫飛塵卻能看出裏面的無奈。

馬車在行進一天之後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飛塵,我想了一下,我們不如放棄馬車改行山路。這樣可以早半天到達琨蘊山,你放心,為兄絕對不會讓你吃苦,如何?”

莫飛塵笑了,“是我讓陸兄吃苦,陸兄何曾讓小弟吃過苦?”

陸輕墨莞爾,將一床小薄被一折,捆綁於胸前,外加乾糧和水掛於腰間,然後將莫飛塵背在背上,轉身以輕功躍向那山林裏。

莫飛塵掛在腰上的兩個竹牌落了下去。

“什麼東西掉了?”

“什麼都不是,陸兄繼續走吧!”

陸輕墨的輕功即便沒有精妙的步法,也比莫飛塵要高上許多。每一次借力的角度還有落地時輕盈的讓莫飛塵沒有受到半點顛簸。甚至於行進途中,他還不時將真氣渡進莫飛塵的手腕裏。

陸輕墨的額前已經起了薄汗,短短的兩個多時辰,他已經帶著飛塵越過了兩座山。

“陸兄,我累了,我們歇一會兒好不好?”

陸輕墨以為是莫飛塵被顛簸的胸口太悶,於是停了下來,將他慢慢放下,靠著一棵樹。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陸輕墨將竹筒解下來。

“嗯,不過你先喝,不然我就不喝。”

陸輕墨笑了笑,仿佛在隱約的月光中綻放開來的空谷幽蘭,他將竹筒放在嘴邊,喝了一口,然後便扶起莫飛塵來喂他。

喝完水,陸輕墨將薄被取下來,給莫飛塵蓋上。

似乎想到了什麼,莫飛塵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我笑我們特別像喬峰和阿紫。”

“什麼喬峰阿紫的?”

“那是兩個人名,阿紫喜歡喬峰,但是喬峰不喜歡阿紫。有一天阿紫受了很重的傷,喬峰就背著阿紫去長白山取人參來續命。”

“那喬峰不喜歡阿紫為什麼要救她?”

“因為阿紫是他死去老婆的妹妹。”

“哦,和我們倆正好相反。”陸輕墨伸手攬過飛塵,“我們倆是結拜兄弟,你不是我的小姨子。而且你這個小弟也不喜歡我。”

莫飛塵嘿嘿笑了笑。

但是他並不知道陸輕墨的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是要他自己細細體會的。

半夜裏,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小解,卻發覺陸輕墨的手指一直扣著自己,他這才明白陸輕墨怕睡著之後怕自己忽然內息不足而死,即便是睡覺也在不斷地為自己注入內力。

那一刻,莫飛塵的眼眶有些發熱,陸輕墨太累了,且不說背著莫飛塵以輕功越過了兩座山,再加上一路上要用內力保證莫飛塵的內息不斷,要是常人恐怕早就昏過去了。

“怎麼了?”陸輕墨轉醒。

“我……我想小解。”

“我來扶你。”陸輕墨按在飛塵的腰上,將他撐起來,向一旁走了兩步,然後伸手去解他哦腰帶。

“陸兄,不用了……我……我自己來。”莫飛塵趕緊按住陸輕墨的手,自己確實全身乏力,但是解個腰帶脫個褲子的力氣還是有的。

“好,你自己脫。”陸輕墨的耐心一向讓人讚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天晚上你在船上喝醉了,就把你的褲子脫了,站在船頭,說什麼‘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然後你就尿了。”

“哈?”莫飛塵抖了抖,灑水的時候差點灑到自己身上。

那首詩是李白的,除非自己真的念過,不然陸輕墨肯定不知道。

“那……那……然後呢?”

“呵呵……”他的輕笑聲蕩漾在莫飛塵的脖頸之間,伸手將莫飛塵的褲子拉上來,不緊不慢地繫上腰帶,“我看你快倒進河裏了,就把你拉回來了。然後就像現在這樣,幫你把你的小兄弟塞回去,在給你把褲子提起來唄。”

莫飛塵的臉幾乎都紅透了,還好古代不流行煎雞蛋,“小弟出醜了,陸兄莫要再拿這個出來取笑我哦。”

“不會不會,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你又快樂又恣意,很是讓人喜歡呢。”陸輕墨將他扶了回去,將薄被蓋上,“你再睡一個時辰吧,天亮了我們再走。”

莫飛塵倚著陸輕墨很快便睡著了。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陸輕墨的背上了,眯著眼睛大量著林間滲透的日光,怕是已經正午了。

“陸兄,你背了我很久嗎?”

“還好,出了這座山應該就是你們琨蘊山了。”陸輕墨回答的輕鬆,但是莫飛塵卻知道他已經很累了。莫飛塵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他只是輕輕將胳膊搭在陸輕墨的肩膀上。

“陸兄,小弟如果還有下輩子,一定做牛做馬伺候你。”他莫飛塵懶散慣了,能許這樣的願就算是下輩子也不會再有了。

“假如真有來生,你就做我老婆吧,我們倆瀟瀟灑灑過日子,怎麼樣?”雖然看不見陸輕墨的表情,莫飛塵覺得他此刻一定帶著笑容。

他們終於來到了琨蘊山下。

莫飛塵趴在陸輕墨的背上,仰頭看著山門前的那四個大字,忽然百感交集了起來。

“為什麼要嘆息?你還沒有老。”陸輕墨正準備用輕功躍上去,莫飛塵卻按了按他的肩膀。

“陸兄,你能慢慢走上去嗎?”

這個要求聽起來其實很沒有道理,但是陸輕墨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一步一步踩了上去。

莫飛塵在這段臺階上走了無數次,有的時候是別人陪著他走的,比如于禁,比如烏青言,再比如文清遠,有的時候是別人望著他走的,比如何蘊風。

這一次,是陸輕墨背著他。

“陸兄,你是這世上第二個讓我感覺到安心的人。”莫飛塵的眼簾慢慢沉重了起來。

“哦?那麼第一個人是誰?”陸輕墨停下來向後仰了仰頭。

“何蘊風……”

陸輕墨猛地將莫飛塵放下來,以掌將內力輸入他的身體裏,原本就幾乎破碎的劍種無法容納那麼深厚的內力,震盪著只有少量的真氣通過了筋脈。

“莫飛塵!你不要睡!莫飛塵!”

莫飛塵恍惚著,看著那張山水畫般自然的眉眼擰成了溝壑仿佛岩石風化後留下的痕跡,心裏面忽然疼了起來。

“飛塵,你不能死!飛塵!”

陸輕墨很少叫他的名字,念出來同何蘊風的別有深意不一樣,與君無霜的戲謔的尾音也不同,他叫的只是很用力而已,好像要扒開自己的血肉把什麼最刻骨的東西扯出來一般。

陸輕墨緊緊將他摟緊,莫飛塵的身體卻在一點點變得虛軟。

“哎呀!這不是莫師弟嗎?”一個背著空簍子的弟子走下臺階,“他怎麼了!”

“快去叫你師父……不管什麼人都好,我內力已經不濟無法替他蓄氣了!”

那弟子聽了趕緊往回跑。

過不久,文清遠來了,後面還跟著李渡他們,文清遠扣著莫飛塵的手腕,李渡他們七手八腳將他抬了上去。

莫飛塵微微睜開眼,在眼簾的縫隙中看見了一片天空。

真的很藍。

最後抱著他的人,是何蘊風。

他的內力雄渾卻並不霸道,延綿不絕進入莫飛塵的劍種之中,似乎正在緩緩地不斷搜集他已經零碎的氣。

陸輕墨站在棧道的入口處,看著那間茅屋,他的身旁是文清遠。

“那個人就是何蘊風,而飛塵其實是他的弟子?”

文清遠點了點頭。

“把飛塵交給他,我想我可以放心了。”陸輕墨的手指撫過眉梢,嘴上的弧線讓人忍不住想要死死地刻下來,他翩然轉身,衣袖在風中洋溢出一個弧度,最後卻又收攏著垂下。

“陸輕墨,你為飛塵耗費的六年內功,在下感激不盡!”文清遠隨著他的離去也緩緩轉過身來。

32

陸輕墨只是擺了擺手。

像是陸輕墨這樣的絕頂高手,六年內功的缺失足夠讓他被擠出十大名劍,但是他只是擺了擺手,隨著自己的思緒念出那日在小舟上莫飛塵所吟誦的詩句,“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武林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莫飛塵回到了那間熟悉的小屋中,他的面前也是那個讓他想念了很久的人。

“還能再見到師父,真好。”

何蘊風只是閉著眼,嘴唇似乎有幾分顫抖,但是卻壓抑住了情感,“專心,飛塵。”

莫飛塵似乎沒聽見他說什麼似的,只是歪著腦袋開始細細描摹起何蘊風的五官來,那種過盡千帆的優雅,這個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我的劍種碎了,我很快就要掛了,所以想多看師父兩眼,師父那麼小氣做什麼?”

“誰說你會死?你的劍種雖然碎了,但是遠沒有為師當年所受的傷嚴重,以我的內力再加上你自己的修行,十年之內再塑劍種並非不可能。”

“所以……我不會死了?”莫飛塵揚眉,眼睛裏湧起一抹喜悅,心臟也跟著亂了一個節拍。

何蘊風再次蹙眉,“專心,否則你要將為師的性命也搭上嗎?”

莫飛塵趕緊收斂了心緒,隨著何蘊風深入自己經脈中的真氣一起想要找回四散的劍種碎片。

當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何蘊風才緩緩收氣,額間和鼻尖滲透出汗水來。

此時,何蘊風才睜開眼,看著正在凝氣的小徒弟,眼神柔和,手指在他的眉心點了點。

“這次入了江湖,有什麼感覺?”

“江湖和我想像中的一樣,又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法?”何蘊風的笑容淡然,但是沒有人知道當莫飛塵被人帶到他的面前時,他的心臟很空,空的厲害。

他覺得自己一生做過很多次決定,其中不乏讓自己痛不欲生的,比如說落連雲愛上別人時自己沒有伸手抓住她,再比如落連雲說要將他封入冰棺時,他沒有說自己只想死在她的懷裏,但是那些都不如看見莫飛塵的氣息不斷流逝時那般的讓他絕望。

他已經承受了太多,所以當他躺在冰棺裏聽著這個少年唱著調子不全的歌時,他有一種預感,這是最後一次……心動。

“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也許你早看穿了,也許你早明白了,但是你還是控制不住。”莫飛塵微微歪著腦袋,對上何蘊風的眼睛,“其實師父也是這樣,你不想讓我走,為什麼又要讓我走呢?”

一陣風吹過,窗戶上掛著的密密麻麻的草蚱蜢劈裏啪啦輕輕響了起來。

“你沒有離開過,就不懂得留下。”何蘊風伸手一揮,桌子上的油燈便滅了。

莫飛塵像是年少時一樣,鑽進被子裏,“師父,這一次我算不算出了江湖?”

“算。”

“站在江湖外,我看見了江湖。行走在江湖上,我不知道何謂江湖。如今出了江湖……我看見了你。”

何蘊風微微一顫,這正是從前他們一起說過的話。

“師父,以後你別再輕易叫我走了。”

何蘊風的唇落在莫飛塵的額上,柔軟濕潤著,讓莫飛塵翩然入夢。

此時,墨色的殿堂中央,黑色琉璃的座椅上,一個帶著半張銀色面具的男子身著白衣側坐在上面。

他微微仰著頭,神色中有幾分倨傲,唇線上沒有絲毫弧度,讓人看不出喜樂。

他的面前,單膝跪著冷玉芳。

她低著頭,沒有抬眼。

“你是想跟我說,你走的時候想拉上他,但是他卻被無量大師給擊中了。”男子的一條腿掛在座椅的扶手上,輕輕搖晃著,就像某個鼓點節拍,撞擊著人的心。

那是一種肆意地毫無規矩的姿勢,可是男子做起來有一種危險的優雅感。

“是的。”冷玉芳吸了一口氣。

“冷姑姑,”男子緩緩走下來,將她扶起,“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你的個性我又怎麼會不瞭解呢?”

“少教主……”冷玉芳心裏抖了抖,但是還是穩住了自己。

“你現在該叫我教主了,我本來想取走那個老東西的劍種,但是沒了劍種他很快就會死,冷姑姑也會傷心難過不是嗎?”

冷玉芳這下才抬起頭來,“少教主……他是您的父親!”

“我沒取走他的劍種不是因為他是我的老爹,而是因為你會傷心。但是冷姑姑,你卻讓我很傷心啊。”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用莫飛塵去擋無量的劍,那是因為他已經成了少教主你的軟肋,你越是在乎他,以後別人就越可以用他來傷害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就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邪肆的狂笑聲在殿宇中震顫,就連牆壁上的火把也跟著搖曳,“他是我的我當然要把他放在別人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啦!我君無霜認定的,沒有人能跟我搶!”

那兩塊竹牌被他死死握在掌心裏,啪啦一聲變成了竹篾,紮進他的血肉裏,嫣紅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來。

明朝散發弄扁舟,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和你坐在船上的絕對不會是何蘊風或者陸輕墨!

“教……教主打算怎麼樣?”

“我還能怎樣?”君無霜驀地轉身,“他學的是何蘊風的心法,只有何蘊風能幫他再塑劍種。而我要做的,就是學會老頭子的武功,好達成姑姑你的心願重振鏡水教啊。”

冷玉芳再次跪了下來,“只要教主有心,我冷玉芳萬死不辭。”

“我不需要你的萬死不辭,我只要你派人進入琨蘊山莊,一旦莫飛塵可以不需要何蘊風的氣替他穩住劍種,我要第一個知道。還有,派人盯著拜血教,柯摩羅那個女人武功進展的太快了,以後必成大患。”君無霜說完便走向座椅後面黝黑的長廊中。

一個月後的某天,莫飛塵興奮地大叫:“師父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我剛才出劍了!”

何蘊風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執著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我看見了,只是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麼,那是我的內力不是嗎?”

莫飛塵的臉一下子就跨了,自己的劍種現在勉強可以容納真氣運行,沒有何蘊風的內力,自己別說是出劍了,就是到外面去跑一圈都有可能會昏倒。

“要想出劍的話,就要好好修煉內功,當你的劍種修補好了,你就還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山猴子。”

“嘿嘿。”莫飛塵摸了摸鼻子,“師父,你說這算不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什麼福?”何蘊風抬眉,儘管沒有絲毫女子的媚態,卻勾動人心。

“能和師父你在一起啊。”

何蘊風將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覺得有那麼好嗎?”

莫飛塵點了點頭,何蘊風能夠給他的寧靜,他在別人那裏從未體會過。

“恩。”

何蘊風揚起臉,嘴唇碰了上去,輕輕地含著莫飛塵的唇,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抿著,……。

正是因為一切都如此地緩慢,有一種勾引人心的魅力。

莫飛塵倒吸一口氣,心臟止不住狂跳,雙手向後撐著桌子的邊緣。何蘊風的吻逐漸加重了力道,唇齒糾纏著仿佛是要緊緊扣住彼此的氣息。

莫飛塵的下身已經起了反應,他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他的面前是何蘊風。

最重要的是,……,莫飛塵已經開始呼吸不暢,他本就身受重傷,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窒息身亡。

但是他卻不願出聲停下來,如果可以就這樣死了他並不會覺得遺憾或者丟臉。

何蘊風的左手扣住了他的背脊,真氣沿著脊椎附近的經脈流入氣海,莫飛塵頓時覺得胸口不再發悶,……。

何蘊風只用了一隻手的力氣便將他托上了桌子,似乎莫飛塵的回應讓他更加急躁了起來,瘋狂的……緩慢滋生,空氣裏似乎都要燒出火來。

何蘊風忽然猛地退離了莫飛塵的口腔,而是抵在他的額頭上,輕聲念著,“飛塵……飛塵……”

兩個音節而已,裏面有太多的壓抑與想念,在瞬間崩塌了。

……

莫飛塵微張著眼,……他咽了咽口水,沒有掙扎只是攀上了對方的肩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根本經不起一場歡愛,但是他卻很想感受何蘊風的存在。將腦袋放在何蘊風的肩膀上,……莫飛塵覆在他的耳邊道:“師父……我可以。”

何蘊風的思維就像脫了線的風箏,再也拽不住也忍不了,……

33

莫飛塵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將腦袋放在何蘊風的肩膀上。

“飛塵……既然這樣以後就哪里都不要再去了……”何蘊風的聲音暗啞而迷人,那是他對莫飛塵的請求,聽起來卻像是篤定的事情。

“好。”只要這次我不死。

幾乎就在那一瞬,……胸口疼痛了起來,他一緊張氣海處的劍種就在顫動。

何蘊風的內力在他的身體中轉了個小周天,穿過了劍種,將那裏穩定了下來。當莫飛塵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坐在了何蘊風的身上,……,莫飛塵依舊低著頭不敢去看對方。

……

“痛不痛?”何蘊風摟著他。

“一點點。”莫飛塵被他抱起來,放回了床上。

何蘊風出去燒了兩桶熱水,倒進了浴桶裏,再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來,白色的藥粉落入熱水中,化開來。

莫飛塵很累,但是卻忍不住一直看著何蘊風。

剛才他的髮全部散下來了,現在只是隨意地用髮帶繫在腦後,其餘的稀稀落落垂下來,傾斜身子的時候,它們會滑過他的肩膀,在空氣中搖擺著,讓莫飛塵總想伸手將它握住。

然後何蘊風撐著他,將他放入熱水中,用手捧起熱水,輕輕淋在他的脖子和背上。

“師父……你進來和我一起吧。”莫飛塵握住何蘊風的手腕。

“傻瓜,”何蘊風在他的耳邊親了親,“你現在這般秀色可餐,我怎麼忍得住?我還是留著內力給你療傷吧。”

莫飛塵低下頭,是啊,剛才若不是何蘊風用內力支撐住自己,只怕在進入的那一下,他就要歸天了。

一兩個月後,莫飛塵已經不再是那種站起來走兩步都會喘氣的樣子了,也就不再一直呆在茅屋裏,偶爾會出來走走。

夏天來了,莫飛塵喜歡呆在谷底的潭水中泡著,或者捉捉魚,因為無法出劍,所以他捉魚成功的機會也很小。

頭頂的霧氣並不濃厚,莫飛塵仰面能看見何蘊風倚在棧道圍欄上的身影。

“師父!你能看見我嗎?”

何蘊風莞爾一笑,“我能。”

“可惜,我看不清師父你啊!”

揚起手指,在空氣中劃出優雅的曲線,一道劍氣將薄霧撥散開來,正好莫飛塵正撅著屁股去夠放在岩石上的衣服,這下子可真窘了。

何蘊風悄無聲息地落在那岩石上,將披著外衣的莫飛塵撈上來,摟在懷裏。

“以後不要喊我‘師父’了,叫我蘊風吧。”何蘊風的手指掠過莫飛塵臉頰上的水漬。

“蘊風……蘊風。”莫飛塵輕輕念起何蘊風的名字。

“你看,沒有風,哪里會有飛塵呢?”

莫飛塵聽他這麼一說,臉上頓時樂了,“師……蘊風也會說甜言蜜語啊?”

“這也算甜言蜜語?你還真是沒見過世面。”何蘊風摟住他的腰,輕輕一踏便落在圍欄上,再一點,便來到了茅屋門邊。

進了茅屋,莫飛塵被放在了床上,每日午睡也是為了把傷養好而形成的習慣。

何蘊風和衣坐在他的身旁,這時候屋外有人敲門,是一個師弟。

“叨擾師祖休息實在不好意思,只是定禪寺的無量大師前來拜訪,想要看一看莫師兄。”

何蘊風欺向莫飛塵,在他耳邊道,“就是這個禿驢傷了你嗎?”

那氣息在莫飛塵的耳邊縈繞,令他不由得聳了聳肩膀,“傷我的不是無量禪師,蘊風其實你心裏知道。”

何蘊風挑眉,高聲道,“你去告訴那什麼禪師,我徒弟還沒有歸西,叫他放心。只是十年八年的好不了,離開這茅屋就會沒命,所以叫他不要再來叨擾。”

莫飛塵一驚,伸手拽住何蘊風,“這樣……”不好,無量禪師終歸是並非有意傷他。

何蘊風卻不待他開口便用手掌將他捂住。

“知……知道了。”那師弟聽何蘊風的語氣不善,行完禮趕緊轉頭走了。

覆在莫飛塵嘴上的手掌這才緩緩鬆開,“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雖然你劍種還沒有復原但是小命已經保住了嗎?”

“為什麼?”

“因為你的小命還沒保住,別人才知道我們現在很忙,才不會來打攪我們。不然你在江湖上認識的那些朋友們個個找上門來看看你還好不好,我豈不是要被煩死?”何蘊風嘴角的凹陷,莫飛塵怎麼看都有點小人,而且是讓人很不起來的那種小人。

不過他這麼一說,莫飛塵忽然想起了陸輕墨。

他的墨眉淺笑,不知現在是在哪條小舟上喝著酒欣賞著一路風光,偶爾懷念一下那位師兄。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那天那個送你來的男子?”何蘊風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莫飛塵馬上像只蝦米一樣縮了起來。

“是啊,我是想到他了,我還活得好好呢,總想讓他知道。”

何蘊風不說話了,只是躺在莫飛塵的身邊,摟住他道,“那個人……他喜歡你。”

“哈?”莫飛塵愣了愣,隨即像是聽到什麼超級大笑話般樂了起來,“蘊風,那個陸兄是我的結拜大哥,為人不在乎名利,而且言而有信。當日我與他結拜為兄弟的時候,他答應我一定會罩著我……所以那日我傷在定禪寺,他救了我,我心裏很是感激。”

“就這點而言,我也謝謝他。”何蘊風的聲音平淡,裏面是莫飛塵探究不到的思慮。

當天夜晚,鏡谷深處的地宮中,火光在牆面上跳躍著,猶如舞蹈中的毒蛇。

君無霜端坐在原處,毫無表情。他的身旁站著冷玉芳,眼前跪著一個低著頭的教徒。

“什麼叫做十年、八年好不了,離開了他那間破屋子就會沒命?”這句話是從君無霜的齒縫中擠出來的,只是聽起來意外地平緩。

“我們安插在定禪寺的人是這麼說的。”那教徒皺了皺眉,顯然他們的教主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你下去吧。”君無霜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掃過一旁的冷玉芳,“冷姑姑,江湖上不是都稱何蘊風和落連雲是武林傳奇嗎?就是這麼個傳奇法?”

冷玉芳在心中思量著合適的語調,自從君無霜修煉了聞昕刻在身上的武功之後,情緒變得愈加起伏不定,儘管他很少拿教中弟子出氣,自從回了鏡水教之後手上也沒有沾過什麼鮮血,但是她隱隱覺得君無霜很危險,萬一他拿聞昕怎麼樣,自己該如何是好。

“教主你太心急了,莫少俠回了琨蘊山才半年不到,他傷的畢竟是劍種,凡是慢慢來,您也希望他回到你身邊的時候能夠長長久久地和你在一起,要是落下什麼病根就不好了。”冷玉芳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可惜他的半張臉都被那張面具遮住了,什麼都察覺不出來。

君無霜發出了一聲悅耳的輕笑,“辛苦了,冷姑姑。時不時擔心我拿那個廢人老爹出氣,您晚上怕是沒有睡好吧?”

冷玉芳頓時愣住了,她這才明白君無霜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讓她惶惶不可終日,要她為當日以莫飛塵去阻擋無量大師而後悔。

莫飛塵還沒有來得及成為君無霜的弱點,她冷玉芳的軟肋卻已經被眼前的年輕男子死死握在了手中,這簡直就是對她當日說莫飛塵將成為他弱點的報復。

“秀水宮那邊呢?”

“柳飛盈回到了秀水宮。”

“我就知道她沒有死,不然找那麼半天怎麼會見不著屍體。她那次受了重傷,你找人送些丹藥過去吧。”

“教主?”

“柳飛盈是正派人物,不是假裝正派,而是真的正派。這種人多半會心慈手軟,當日擊她墜崖的不是我們鏡水教的人,而是柯摩羅。你只需修書告訴他,我這個徒弟也是逼不得已,哪個兒子不得救自己老爹的?但是她的教導養育之恩我君無霜永世不忘,只要我執掌鏡水教一天,絕對不會讓鏡水教再次誤入歧途,以往的種種都是你這個副教主為了救我的老爹違背我意願所做的,以後同樣的不齒行為不會再有。”

“教主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冷玉芳要跪在柳飛盈面前求她原諒你。你該不會真想我們鏡水教從異教變成邪教與整個武林為敵吧?”

冷玉芳恍然大悟,“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

34

轉眼夏天過去了,莫飛塵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道,“蘊風,我想吃山下的桂花糕了。”

“你是想下山轉吧?”何蘊風抿嘴一笑,“聽清遠說,我們山下有一些鏡水教的人,說不定莊子裏也有,你是怎麼惹上他們的?”

提起君無霜,莫飛塵的心臟震了震,沒有疼痛的感覺但是眼睛卻有點濕,“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有興趣知道我死沒死。”

何蘊風知道事情不像莫飛塵說的那麼簡單,但是很多時候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如果莫飛塵不想提起,那麼他也會幫著他忘掉。

“那好吧,我們‘打扮打扮’再出去。”何蘊風唇上彎出的弧線有幾分神秘的味道,莫飛塵在心中大喊,他奶奶的這傢伙又在勾人了!

下午,何蘊風喚莊上的弟子送來了麵粉、糯米還有一些莫飛塵沒有聽過的東西。然後他和起了麵粉,往裏面再加上些特別的粉末,將那面餅以內力運開,變成薄如蟬翼的面皮。

莫飛塵在旁邊看的起勁,“蘊風,你在幹什麼呢?”

“做個猴子面具。”何蘊風的睫毛在陽光下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鵝黃色,很溫柔的模樣。

莫飛塵心想原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總算可以見識到一回易容術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何蘊風轉過身來,用手指點醒已經撐著腦袋睡著了的莫飛塵,“醒醒,戴上試一下。”

莫飛塵一聽便來了勁兒,何蘊風手上拎著的那樣東西已經有了眼睛鼻子嘴巴的模樣。他閉上眼,對方將拿東西緩緩鋪在臉上,細細調整眼角處的褶皺,“成了。”

趕緊去打了一盆水,莫飛塵對著一看,眼睛眯成了縫兒,“真成,我都認不出我自己了。”

依舊是一張少年的臉,不過眼睛的輪廓少了幾分張揚,鼻尖看起來有些扁平,不像是十八歲的少年郎,倒向是十四五歲的鄉間伢子。

何蘊風也給自己做了一張臉,沒辦法他長的長相太有韻味,如果不拿個什麼東西遮一遮,就算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幾乎沒有,但是總被人行注目禮總是麻煩。

“走吧。”何蘊風朝莫飛塵招了招手,兩個人穿著舊衣裳便出了茅屋。

何蘊風將門口的木牌摘下來,上面寫著“莫來打擾”,每次自己和他在運功療傷的時候,便會掛上這個牌子。這恐怕就是賓館裏“請勿打擾”的前身了。

兩個人下了山,莫飛塵已經是許久沒有見過集市了,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黃昏,但是他的體力不好,時間多了他也走不動。

何蘊風很有耐心,只是跟在他的身後,如果他從人家那裏拿走了什麼,何蘊風就在後面伸長胳膊遞給攤主幾文錢,看起來就像個帶著弟弟出來的好脾氣大哥。

等到太陽真的落山了,莫飛塵就將糖人插在自己腦袋後面,拉著何蘊風上了一家飯館。

“小二,給上一盤糖醋魚,再來一籠蒸餃……嗯……還有爽口的蔬菜。”莫飛塵瞄了何蘊風一眼,自己是無肉不歡,但是何蘊風似乎更喜歡清單的蔬菜。

菜上來了,莫飛塵便開始了狼吞虎嚥,蒸餃裏的湯流進嘴裏,燙的他舌尖冒泡。

“慢一點,慢一點……”何蘊風微微蹙眉,這個時候小兒過來端上一碗銀耳蓮子湯。

“我們好像沒點這個,是你們店裏免費贈送的嗎?”莫飛塵心想這家摳的要死的飯館兒終於精明了知道改善服務?

“不是不是,”小二四處看了看,指向窗外一個飄逸的背影道,“是那位大爺點的。”

莫飛塵將腦袋探出窗外,那個人回首一笑,“婉約”是用來形容女子的,但是用來形容陸輕墨那日在夕陽下的表情似乎也不為過。

“謝謝你……陸大哥……”

酒足飯飽之後,兩個人朝琨蘊山而去。

莫飛塵的體力已經差不多了,開始疲倦。何蘊風將他背在背上,就這麼走著,一旁的小攤子正紛紛在收攤,各種店面除了酒館都在打樣。

“師父……我覺得跟在那邊的人是鏡水教的,咱們是不是不能就這麼上琨蘊山莊?”莫飛塵想想都覺得不知道君無霜這個人在想些什麼,他想要的不是都得到了嗎?他那個困在定禪寺的老爹,教主的位置,如果他對自己有那麼點興趣,自己不也讓他開了苞了嗎?

呸呸,什麼啊,老子又不是閨女,就當被狗給咬了!

何蘊風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他們又並沒有發覺我們,只是沒有目的的隨便看而已,不過就像你說的,咱們還是走後山回去吧。”

兩個人來到了山後的農莊,還免費搭了一段牛車。

又是兩年之後,莫飛塵的劍種已經穩定下來,他也可以像只野生猴子一樣在琨蘊山裏逍遙自在了。而何蘊風對他,也不再像性命剛保住時那般克制,有的時候一個晚上能讓將莫飛塵翻過來折過去折騰好幾回。

日子久了,莫飛塵心裏不由得不忿,沒錯,自己的內力什麼的是不如何蘊風,被他壓著予取予求也是理所當然,不過他莫飛塵還年輕,何蘊風終歸是要老的,等到了那個時候,就別怪他莫飛塵“辣手摧花”!

何蘊風側著身子躺著,看著莫飛塵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而他的一條腿還被按在何蘊風的腰上,輕輕一個挺動,還埋在他身體裏的東西似乎又脹大了。

“別……別……蘊風咱們打個商量今晚就到此為止成不?”

何蘊風臉上的笑容恬靜,任誰都想不出他現在是在對自己的小徒弟做些什麼事情,“那明天可以?”

莫飛塵的臉再次垮下去……

他們在琨蘊山過的太平,但是江湖上卻並不輕鬆。

先是江湖中人似乎還在記恨鏡水教在武林大會上暗算同道,雖然“同道”這個名詞用的還有待商榷,於是搞了一個什麼類似討伐大會之類的東西,其實也就是去討個說法,還非把無量禪師和柳飛盈都給請去。柳飛盈直接說了,君無霜已經不再是她的徒弟,如果說日後鏡水教在江湖中不惹是生非,她柳飛盈也不會為難君無霜。至於無量禪師,人家一個老老實實的和尚,非拿去與君無霜對弈,能贏嗎?君無霜不過一句“聞昕乃我生父,身為其子又豈能間他被囚於定禪寺內終日不得自由?”人家孝心拳拳,你無量就算曾經受了聞昕所托來囚禁他,如今正牌兒子登場,怎麼著氣勢也弱下三分。

這些都且不說,這幫傢伙正和鏡水教鬧著,結果西域拜血教的直接殺來,都不用滿江湖去找,這下可好一鍋端了。

不過三年光景,柯摩羅的武功似乎又大有長進,無量禪師與其對抗,一百多招之後竟然落敗受創,最後還是人家君無霜與柳飛盈聯手,柯摩羅才暫且退去。

要說這西域拜血教的歷史也算悠久,一百多年前有位教主遏羅多樣貌俊雅又有一種西域風情,初入中原便將一代女俠落連雲給迷住了,至於後面的故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就是遏羅多最後還是入了魔道,被落連雲與何蘊風聯手斬殺。

如今,武林人士開始紛紛猜測,這柯摩羅是不是要步上遏羅多的後塵,只是如今武林之中誰又能做落連雲與何蘊風呢?

江湖中開始議論了,怕什麼,何蘊風不是還活著呢麼?

於是各派掌門,包括還在養傷的無量,以及閉關多年的南嶺青衣候和碧岩島島主金子瑜都來了。柳飛盈派出了清宇作為代表,而沐雲山莊的溫潛流由於愛妻亡故,所以陸輕墨代替他前來拜謁。就連莫飛塵最不願意見到的鏡水教教主君無霜也來了。只不過現在是要共同對付外敵,從前的恩怨也暫且放到了一邊。

而茅屋裏的莫飛塵與何蘊風卻依舊過著不管外面翻天覆地只要心中寧靜的日子。

“你的情況穩定,我想我們可以進行到最後一步了。”

“最後一步?是什麼?是不是我以後就可以出劍了?”

何蘊風點了點頭,“但是這一步不會那麼容易,一旦失敗一切就要重新來過,而且接連三天不可間斷。只要你的氣能夠再度將劍種充盈起來,便大功告成。”

“是不是就像突破瓶頸一樣?”

“嗯。”

“太好了!以後我們倆就還能在後山玩以前的遊戲,不用老憋在屋子裏了。”莫飛塵呵呵傻笑起來,他人生目標很簡單,從沒有想過要靠自己的劍來揚名立萬。

何蘊風摸了摸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輕聲道,“還可以一個月不出門只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莫飛塵看著他,當然明白所謂‘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只是從前扒在冰棺上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想過其實這個男人也會這樣一本正經說出那些話來。

“你決定好了?”何蘊風問。

“好了!”莫飛塵跑到門外把今天送來的午飯端進屋子裏,“蘊風,你看……今天有燒雞、紅燒豆腐……還有你喜歡的蔬菜……

35

“那就多吃一點,不然從這頓午飯之後開始,你就三天吃不著飯了。”

莫飛塵這麼一聽,立馬有了危機意識,趕緊開始了填飽肚子的行動,知道胃部都凸成了一個小球,他才發覺自己把何蘊風那部分也吃完了,只留下米飯和一點青菜。

“嘿嘿……蘊風……”

“沒關係。”何蘊風將不緊不慢把被莫飛塵刨的像狗食的飯菜吃了下去,然後牽著莫飛塵離開了茅屋,將屋外的木牌翻回“莫來打擾”。

“蘊風,我們不待在茅屋裏嗎?”

“不了,這裏每日都有弟子來送飯菜或者稟告一些無聊的事情,咱們去谷中的山洞裏。”

莫飛塵點了點頭,同何蘊風一起乘著霧氣而下,落在了潭邊,兩人攜手進入了那洞中,來到了何蘊風當初呈放冰棺的地方,只是那日何蘊風蘇醒,冰棺早已化作了流水消散了。

將乾草鋪在地上,兩人盤腿坐下,何蘊風的真氣流入莫飛塵的劍種之中,引導他的內息再度聚攏,緩緩盈氣,一點一點將劍種膨脹開來。

此刻的文清遠確實頭疼,他的琨蘊山莊什麼時候來過這麼多武林人士?

“無量禪師,不知您現在傷勢如何?”

“阿彌陀佛,承蒙文施主關心,老衲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那就好,那就好。”文清遠坐在莊主的位置上,看著各派掌門真想趕快回到他的書齋,關上門躲起來,當然這種念頭也只能放在心裏想一想而已。

煉霞派的掌門陳緋合掌直接進入了正題,“文莊主,相信你也有所聽聞,拜血教的柯摩羅在我等於鏡水教會談時傷了無量大師,只怕這件事情只是個開端。據我們所知柯摩羅雖然一直是個可以媲美我們中原十大名劍的高手,但是短短三年,她似乎進步的太快了。”

“呵呵,”文清遠喝了一口茶水,繼續打太極,“陳掌門是什麼意思?這個柯摩羅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是不代表她一天到晚只想風月不會用心練功啊。”

所有人愣了愣,文清遠的思路和他們不一樣,這讓他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坐在角落裏帶著半張面具的白衣男子發出了一聲輕笑。

文清遠早就注意到了他,君無霜。

他早已經不是武林大會時那個翩翩有禮的少年才俊了,嘴上那一抹乖張的笑容,眼神平穩讓人察覺不出感情的起伏,只怕這才是真正的君無霜。

“我想陳掌門的意思是說,那柯摩羅怕是得了遏羅多的魔功才能三年之間進步神速。”君無霜歪了歪腦袋,嘴角的凹陷有些玩味。

“所以呢?”文清遠眨了眨眼睛。

眾人又是一片安靜。

依然是君無霜,他唇上的笑容更開,“所以我們想見一見何蘊風前輩,他畢竟有對付遏羅多的經驗,如果他肯出馬,我們這些晚輩們可不就吃了定心丸了。”

所有人在心中都有些小小地感激起君無霜了。

文清遠露出為難的神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諸位也不是不知道,莫飛塵是我師祖何蘊風的關門弟子,身受重傷已經三年有餘。師祖一直在替他療傷,這三年來就連我都沒有見過師祖,只怕……”

提起莫飛塵,無量禪師雙手合十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而君無霜也下意識抖了抖手指。

陸輕墨一直保持著沉默,靜靜地飲茶,他是這些人中唯一知道莫飛塵現在性命早已無憂的人。

君無霜斜眼看過陸輕墨的表情,見他神色自若,隱隱明白莫飛塵恐怕早就沒事了,現在在後山過著爽快呢,於是手掌握成了拳頭,心中一股怒氣硬生生壓了下去。

“那就請文莊主帶我們通報一下吧。”金子瑜開口道。

文清遠側過臉去,喚來一個年輕弟子,“洛冰,今日送飯,你師祖可是掛了牌子?”

“掛了,莫來打擾。”

“諸位有所不知,如果師祖掛著這個牌子,那就是說他在以內力助飛塵再塑劍種,如果我等貿貿然前去打擾,一旦真氣有差……”

“那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吧,前輩他總是要出關的。”代替柳飛盈前來的清宇道。

沒想各派掌門竟然點頭稱是。

文清遠笑了笑,心中想你們這麼多人吃我的喝我的,我琨蘊山莊可不像沐雲山莊那般有錢!

“那麼洛冰,你就吩咐下去給各派掌門準備一下客房吧,要好生照料。”文清遠起身,“我這就去看看師祖現在出關了沒有。”

當這些掌門人來到客房時,心下不禁汗然。

按照莫飛塵的說法,那就是他們本想住個四星級賓館,沒想到推門看見了招待所。

夜晚,君無霜坐在桌邊,手指敲打著桌子的邊沿,看著搖曳的油燈火光。

要他相信莫飛塵現在還離不開何蘊風的真氣簡直就是玩弄他的智慧,他才懶得管什麼柯摩羅,最好何蘊風出手將他解決,就算解決不了也輪不上他這個異教教主,他來琨蘊山的目的就是要知道莫飛塵現在怎麼樣了,只要他離了何蘊風也能呼吸,他就要帶他走。

莊中所有的燈火都滅了,君無霜也揮了揮衣袖,整個房間跟著暗了下來,只有窗外的星光點點。他獨自一人坐在桌前,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已是子時。

如今,他的內功修為還在無量之上,隱入夜風之中悄無聲息。

來到棧道上,他很輕易地就看見了那間茅屋,想到莫飛塵三年來和另一個男人就在這間房中朝夕相對,眼睛不自然眯了起來。

來到房門口,那塊“莫來打擾”的木牌搖晃著,君無霜在心裏輕哼了一聲。

緩緩繞到窗前,那裏掛著草簾子。君無霜將簾子小心翼翼地掀起來,便看見一排密密麻麻的草蚱蜢。

莫飛塵說過,他編那只草蚱蜢的時候在想著別人,所以不能把它送給他。

君無霜一直以為莫飛塵想的也許是哪個小姑娘,就算是男人興許也是像李渡那樣的師兄師弟平日裏相處慣了,現在他這才明白那個人是何蘊風!

而房間裏哪里有人?

只有一張床鋪,一個衣櫃,就連那床都可以看出來莫飛塵與何蘊風是夜夜同宿。

君無霜的牙關打顫,他現在只想一掌毀了這房子。

只是剛抬起手,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君教主不在屋裏歇著,這麼晚還出來夜遊?”略帶慵懶的嗓音在腦後響起,正是陸輕墨。

“陸兄不也一樣,這麼晚了不在屋裏歇著。”君無霜將那個“歇”字咬的很用力。

“在下可是怕君教主一個人太寂寞了。”陸輕墨也學起君無霜來,死咬“寂寞”二字。

“哼,”君無霜嘴角上揚,就像是被利刃劃開一般,“陸兄不用擔心,茅屋裏面沒有人。”

陸輕墨的臉上一絲驚訝都沒有,平靜如月色。

正是這種平靜,讓君無霜惱怒了起來,“你早就知道了?還是說莫飛塵的傷早就好了,現在正同何蘊風不知道在哪里‘逍遙’?”

逍遙二字幾乎要被咬出血來。

“你不希望他過的好嗎?”陸輕墨的髮絲在風中輕揚。

“他在哪里?”君無霜的聲調下沉,已然動了殺機。

“我不知道。”陸輕墨的回答依舊平靜。

君無霜正欲出劍,只聽見身後的茅屋發出崩塌的聲音,山谷的頂上站著一個女子,劍氣再次壓頂。

“柯摩羅。”陸輕墨眉心一皺,蕩囂劍大氣而出,在山谷間盤旋,柯摩羅一面出劍一面沿著崖壁飛奔躲過劍鋒,而劍氣在崖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暗沉著似乎要滲出血來。

君無霜雖然對陸輕墨厭惡至極,但還是不得不讚嘆對方的劍氣,十大名劍之中要說有那一柄瀟灑豪放,渾厚而不失輕靈的,就只有蕩囂劍了。

武林中人聽聞陸輕墨為了莫飛塵耗費了六年內功,不少有實力的人都想要趁機在十大高手中佔有一席之地,可是他們未曾想過,陸輕墨躋身十大名劍之時,並不缺這六年內功。況且這三年過去了,憑藉陸輕墨的天賦,早就彌補了自己所失去的。

很快,除了柯摩羅,山崖上又沖下來四個人影,四道劍氣同時襲來,陰狠刁鑽,功力深厚,看來柯摩羅是有備而來,她方才擊垮茅屋,其目標應該是何蘊風。

聽見頭頂傳來的打鬥聲,山洞中的莫飛塵心下動搖。

“屏息凝神,聽若無物。”何蘊風的內息勾住莫飛塵因為分心而差一點散亂的氣。

莫飛塵知道自己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如果再想其他,不止自己前功盡棄,就連何蘊風恐怕都會受到很重的內傷。

束心劍奔湧而出,劃過那四柄劍發出了淒厲的聲音。

柯摩羅冷笑道,“真是三年不見,君教主的本事更大了啊!”

束心劍從她的側身擦過,要不是她早用內力防住,只怕自己早就受了重傷。但是她柯摩羅如今也不一樣了。

不消半刻,文清遠也趕來了,使出了自己的靜雨劍。

青衣候和金子瑜也趕來了,忘川劍和碧落劍齊出,氣勢震天。

柯摩羅帶來的四個部下很快就被壓制住了。

而君無霜與陸輕墨則聯手對付柯摩羅。

君無霜每一劍都不留餘地,而陸輕墨的劍看似柔和卻總是峰迴路轉防不勝防。

36

柯摩羅劍氣翻轉,看著谷間的霧氣靈機一動,落入了那片氤氳之中。

文清遠見狀,不由得緊隨其而去。

君無霜見他本來是在與柯摩羅的部下纏鬥,現在卻不顧一切沖下去,何蘊風和莫飛塵定在那下面,還不等追上去,陸輕墨的蕩囂劍卻已經將那灘霧氣掃平,視野頓然開闊。

原來下面是一個水潭,盈盈倒影著天空中的明月。

柯摩羅的漠風劍掃開靜雨劍的追擊,劃破山石,發出劈裏啪啦的巨大聲響。

山洞中的莫飛塵顫了顫。

“別怕,飛塵,有我在這裏!你只要盡力將自己的真氣沖出劍種便可!”何蘊風出聲安撫。

山洞外,漠風劍被困在這麼一個狹小的谷底則愈發瘋狂,君無霜落下來之後一面以束心劍壓制漠風劍,一面四下打量哪里可能是莫飛塵的藏身之處。

終於,他看見了那個就快被石頭封死的洞口。

原來你在這裏!

君無霜一劍劃過柯摩羅,將她逼向了陸輕墨和文清遠。

他一劍破開山洞前的碎石,石頭沿著通道滾進來,在山洞內停了下來。

莫飛塵一陣心驚,有人進來了!

真氣頓時亂竄,不受控制散亂入七經八脈之中。

何蘊風也不再叫他專心,而是將全身內力輸入,不斷的去追捕莫飛塵淩亂的真氣,想要將它們全部都導回劍種之中。

君無霜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事實上他很麼都看不見,因為太黑了。

但是空氣中有一種他很熟悉的感覺,那是只有莫飛塵能夠帶給他的寧靜與心動。君無霜安奈下自己的欣喜的心情,如果是在這樣的山洞裏,也許文清遠並沒有騙他們,莫飛塵真的還在療傷。

而柯摩羅也發現了這個山洞,她被兩大高手纏著只有應對之功,根本過不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劍劈了過去,砸在洞頂,頓時整座山谷震顫起來。

莫飛塵的真氣潰散的更加迅速,開始全身顫抖,再這樣下去原本拼湊的差不多的劍種也會再次崩裂。

“飛塵……你聽說我,快把真氣收攏!快點!”何蘊風此時也心急如焚,他不怕自己的內功盡廢,只擔心這一次飛塵若不能衝破瓶頸只怕性命堪憂。

君無霜一把扯過腳下的稻草,關注內力在洞壁上一劃,稻草頓時燃燒了起來,讓他看清楚了洞裏面的兩個人。

莫飛塵的側影令他心臟狂跳,三年了,他有三年沒有見過他了。

只是此刻,莫飛塵的身體正在痙攣,而坐在他面前為他療傷的男子神色緊張牙關緊鎖,似是到了危機時刻。

君無霜不說二話,趕緊在一旁坐下,將內力運於掌上進入莫飛塵的經脈之中,這才發覺他的內息混亂,經脈大亂,而有一股渾厚的內息想要引導他歸元,只是莫飛塵的氣息過於綿散。君無霜知道自己的內力與莫飛塵的並不是出自一脈,只能將他的內息引回劍種,其他的都只能交給何蘊風來。

柯摩羅依舊在外與文清遠糾纏,金子瑜與青衣候也落下來相助,陸輕墨得了空閒也趕緊入了洞中,見那情勢不說二話來到另一側,將內息導入,幫助莫飛塵的氣息回歸劍種。

漸漸,莫飛塵劍種內的真氣不斷膨脹,向外湧去,他自己也收攏了心神全心全意突破瓶頸,在三道內力的支持下,他的真氣終於從劍種中溢出,一道劍氣撞開頭頂的山岩直沖而上,發出駭人的聲響,從谷底到山頂,貫穿了整座琨蘊上,沖向天際。

那事實上也是何蘊風三人的內息在莫飛塵體內擰成一股力量所致,所有人,包括打抖中的文清遠與柯摩羅,甚至於在客房中念經的無量禪師以及整個山莊的人都感到一陣地動山搖。

山洞發出臨近坍塌的聲響。

“快走!”陸輕墨大喊。

何蘊風抱起昏厥過去的莫飛塵便沖了出去,其餘二人緊隨其後。

洞府在他們的身後徹底地被壓垮。

莫飛塵靠著面有郁色的何蘊風,這柯摩羅前來搗亂,差點要了飛塵的性命。

何蘊風手指一點,劍氣如虹,君無霜與陸輕墨被那劍氣捲起的風塵迷了眼睛,隱隱只感到一陣氣流湧過。

柯摩羅使出是十成內力抵擋,身體還是撞進了山石之中。

要不是何蘊風為了救治莫飛塵,功力大耗,只怕柯摩羅已經被擠成碎片。

受了重傷的柯摩羅吐出了一口鮮血,忽然之間谷頂有人扔下一個竹筒,散發出濃濃煙霧。

“屏氣!”

何蘊風趕緊捂住莫飛塵的口鼻,煙霧之中,柯摩羅逃走了。

所有人躍出山谷,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

何蘊風緩緩回身,眾人見他風姿心下更是多了幾分敬意。

“在下多謝諸位今日相助,只是小徒身體微恙,在下要找個地方讓他好好休息,告辭。”何蘊風抱著莫飛塵踏風而去。

君無霜正欲去追,陸輕墨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君教主,追上去了又能如何?”

陸輕墨的意思很明白,方才進入莫飛塵的經脈便知道何蘊風的功力非他二人所能及,君無霜就是追去,又怎麼從他手中帶走莫飛塵呢?

“這樣不是很好,你已經知道他還活著了。”

君無霜甩開陸輕墨,“我和你不一樣。我要的,就一定要死死握在手中。”

文清遠將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住進了書齋,不過莊上的弟子們都知道,文清遠比起自己的臥房更愛那間書齋。

何蘊風將莫飛塵放在床上,拉開被子,用毛巾擦了擦他汗濕的臉。莫飛塵本就嗜睡,如果沒有人叫醒他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更別提這一次精力大耗,不睡上個一天一夜是不會醒的。

只是何蘊風錯算了一件事情,莫飛塵最後一頓飯本就是三天前吃的,所以睡到當天下午,聞到晚飯香味的時候,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響,醒了過來。

“蘊風,我要吃飯。”

何蘊風笑了出來,“你怎麼不問問看你的劍種恢復了沒有。”

“肚子餓的讓我沒工夫去想,不過看你的神態,我是不是已經痊癒了?”

何蘊風點了點頭。

“太好了!”莫飛塵一把摟住他,“那更要吃飯慶祝一下了!”

“但是你只能喝粥,”何蘊風拍了拍他的背,不用看他知道莫飛塵的臉一定又跨了,“你三天沒吃東西,大魚大肉對腸胃不好。”

“好吧。”莫飛塵的兩條腿掛在床邊擺了擺,“莊上來了很多人吧?我好像看見陸大哥了。”

“恩。”何蘊風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嗎?他救過我,我一直都沒有說過謝謝呢。”莫飛塵睜著眼觀察著何蘊風的反應。

“應該的。”何蘊風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晚上莫飛塵喝完粥,因為睡了一天也不是很餓,便坐在床邊同何蘊風聊了起來。

“我們的茅屋是不是爛掉了啊?”

“嗯,你喜歡的話可以再蓋。”

兩個人坐在桌子前繼續下著五子棋,莫飛塵依舊不停的輸。

“不玩了,你老是贏我。你看,我在江湖上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就坐在桌子前面練習,我們倆對弈當然是我輸給你,不公平。”

何蘊風不緊不慢將那張紙折起來,放在一邊,“那我們玩一點別的吧。”

“什麼?”莫飛塵的眼睛襯著油燈的光亮,讓何蘊風忽然嗓子乾啞了起來。

“你說什麼遊戲?”何蘊風按住莫飛塵放在桌上的手,握住,再緩緩拉向自己。

看著他的目光,莫飛塵當然明白對方所說的“遊戲”是什麼,在這個遊戲裏面沒有輸贏,不在乎結局。

何蘊風含住了他的指尖,輕輕吮吸了一下,腳下一踹,隔在他們之間的桌子便抵在了門上,莫飛塵失去了支撐差一點摔在地上,卻被對方扯進了懷裏。

“你又長高了。”何蘊風一面褪下他的衣服親吻著他的肩頭,短短的一句話就似有無限曖昧在其中。

莫飛塵心臟被懸在了半空中。何蘊風吻著他的脖頸,手掌從腰上滑上去,莫飛塵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上衣就沒了。

何蘊風的笑有一種成熟的風骨,……,看向他的目光裏滿盈著欲望卻又顯得深情款款。

莫飛塵的臀部被他撐著,兩人來到了床邊。

“這……這是莊主師父的床……”莫飛塵咽了咽口水,只怕文清遠知道他們在這裏做了什麼,他這輩子在這張床上也睡不著了。

“沒關係,我們不全躺下去。”

何蘊風只是將莫飛塵的背放在了床上,……。

“飛塵,你不打開一點,我都看不見。”

莫飛塵隱隱有往床裏面縮的衝動,而……“你……你想做什麼就快點,這麼慢悠悠的有什麼意思!”莫飛塵別過頭去,不敢看何蘊風的臉,……,簡直讓他想要一頭撞死。

37

“是你說的,反正你的傷也好了,說話這麼有力氣想必晚餐也吃飽了。”何蘊風將莫飛塵的雙腿放在腰間,從容地寬衣解帶了起來。

莫飛塵快發瘋了,……!

當他看見何蘊風……,打了個冷戰,“這個……是不是太大了?”

“怕什麼,又不是第一次進去。”何蘊風……,莫飛塵忽然覺得自己就不該睜眼去看!

“那……那你慢點兒……”

何蘊風只是輕笑了一聲,手掌似乎在莫飛塵的腰上傾注了內力,舒緩了他的壓力,……,莫飛塵嚇得張著嘴後背抵在床褥上連氣都不敢喘。

“怕什麼,已經全進去了。”何蘊風……

莫飛塵不敢起身去看是不是真的進去了,何蘊風卻……。

到最後,何蘊風雖然站在床邊卻傾下身子壓在了莫飛塵的身上,……

何蘊風說的沒錯,他這一次不再溫柔。……。

……醒來的時候,他被何蘊風抱著。雖然何蘊風實的不加節制幾乎讓莫飛塵哭求,但是他卻沒有讓莫飛塵受到半點傷害,就連……只是有鈍痛感卻沒被撕裂,那是因為何蘊風用內力護住了自己。但是全身酸軟還是免不了的。

莫飛塵剛醒,何蘊風便輕輕從一旁再度壓在了他的身上,不記得誰說過,男人到了早晨最容易擦槍走火。

“蘊風……那個……”

何蘊風漾起一抹微笑,親了親他的鼻尖,說出來的話卻讓莫飛塵想要自殺。

“再來一次吧,反正我會給你真氣絕對不會讓你那裏受傷。”

感覺他再次進入,莫飛塵欲哭無淚。

不是這樣的吧……

何蘊風離開房間的時候,莫飛塵還沒有醒。

琨蘊山莊的大廳裏,各派掌門和代表人已經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文清遠見何蘊風來了,本欲讓出莊主的位置,何蘊風只是搖了搖手,坐到一旁的空位上。

“何師兄,武林同道們還是希望您能夠出馬對付拜血教。”文清遠還是遵照何蘊風的意思稱呼他為師兄而不是師祖。

廳內一片安靜,何蘊風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哪怕他眨一眨眼睛,似乎都會有人跟著屏氣。

淡然一笑,他起身向所有人拱手行了個禮,即高雅脫俗又沒有讓人感覺到不被尊重。

“首先多謝各位在柯摩羅差一點亂了我與飛塵心脈時出手相助。”

眾人紛紛客氣說不謝之類的。

“不過今日再看看武林同道,著實發現了不少年輕才俊。”何蘊風的目光掃過陸輕墨還有君無霜,以及金子瑜還有青衣候身上,“柯摩羅似乎與眾位交手之後也未曾占得什麼便宜。”

眾人心下了然,何蘊風這麼說怕是還是不願重出江湖。

“眾位也知道,當初對付遏羅多是和我與落女俠二人之力,之後在下身受重傷沉睡了百年之久劍種才得以復原,而且實不相瞞,在下的功力已經大不如前。如果西域拜血教真的再出現一個遏羅多,就憑在下的功力實在也難以應對。”何蘊風輕輕一笑,仿佛林間清風入幽谷,“而且柯摩羅離遏羅多的程度還遠著呢,只要眾位同道團結一致,她還成不了氣候。”

大廳裏從安靜變成了死寂。

他們也想一起去一鍋端了拜血教。

但是拜血教位於西域荒漠的一小片綠洲上,沒有嚮導根本就無法找到,缺水迷路更不用提了。可能還沒找到拜血教就全軍覆沒。而且深入拜血教的腹地,根本無法想像他們還有什麼樣的高手或者布下什麼樣的機關,除非柯摩羅再度來到中原,恐怕他們也找不到與她正面交鋒的機會了。

“諸位,在下最近內力耗損過度,實在很是疲憊,失禮之處還望見諒。”何蘊風離開座椅,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了大廳。

文清遠也開始打馬虎了,“諸位,敝莊雖然沒什麼珍饈美味,勝在風景上佳,如果諸位有雅興的話,不妨四處觀賞一下,在下還有一些莊務要處理,先行離開了,諸位自便,自便。”

說完,他便入了靜雨齋,鑽進書堆裏面去處理他的“莊務”了。

所有前來的武林人士也只得搖了搖頭,繼續待下去自然沒什麼意思。

無量大師說了一聲“阿彌陀佛”便請一位莊中弟子代為向文清遠拜別了,其他人也跟著下山去了。

莊上只留下兩位客人。

一個是陸輕墨,另一個則是君無霜。

陸輕墨很會自得其樂,文清遠說山上風光好,他便拎了一壺酒去後山閒逛了。

他早就知道這裏曾經是莫飛塵的地盤,有的時候抬頭看看樹上的鳥巢,嘴上便不自然抿起一抹笑意,也許這個鳥巢裏的鳥蛋就曾經做過莫飛塵的食物。

偶爾幾隻野兔跑過,泛黃的落葉鋪陳在地面上,踩上去還有渣渣的聲響。

再一抬頭,林間有一個年輕的身影,靠著一棵樹,幾分的懶散,手指掏耳朵的動作又顯得很是調皮,“陸兄,一人獨飲不如兩人對飲。”

說完,那年輕人從身後也拎出了一壺酒。

陸輕墨看著他,微微側過腦袋笑了起來,“飛塵。”

這個世上的事情很奇怪,有的時候你見到一個很想念的人,那一刻你也許會感覺波瀾壯闊,又或者平靜得像是已經注視了對方很久。

很自然地靠在樹的另一側,陸輕墨與莫飛塵撞了撞酒壺,然後痛飲了幾口。

“陸兄,不知道是誰說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一直嚮往這樣的生活。”莫飛塵用肩膀頂了頂陸輕墨。

“那麼你現在呢?”

“現在我就在這樣的生活裏啊。”莫飛塵閉上了眼睛。

“那就好。”陸輕墨笑著又飲了一口酒,“陪我走走怎樣?帶我轉轉你的地盤。”

“當然沒問題!”莫飛塵回答的豪爽,搖晃著朝前走去,陸輕墨一把牽住了他的手。

“走吧,你這只醉猴。”

莫飛塵沒有掙脫對方,那個時候他覺得就這樣被陸輕墨牽著沒什麼不好。

只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心境,那個時候他還來不及體會。

就在不遠處,君無霜站立在那裏,看著那兩個人兩成一片的背影,手指按在一旁的樹上,幾乎要將它掐斷。

當天晚上,君無霜便離開了琨蘊山莊,他很明白莫飛塵此時眼裏根本就沒有他,而且要將他帶出琨蘊山莊沒有精密的計劃根本就繞不過何蘊風。

陸輕墨在莊上多呆了兩天,本來打算回去沐雲山莊向溫潛流說一說這幾天的情況,沒想到溫潛流竟然親自上山來了。

在回客廳裏見到他,陸輕墨發覺他的臉色真的很不好,“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需要見到何蘊風,越快越好……我……我真是枉為沐雲山莊的莊主!”溫潛流是一個做事情有條不紊給人以安全感的人,很少見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文清遠見著了也覺得事態緊迫,“好,我這就去後山見何師兄,但是你得大致給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不然何師兄不願意見你也是麻煩。”

“你只要說此事關係我創派師祖落連雲,我相信他一定會見我的!”溫潛流的眉頭深鎖,陸輕墨來琨蘊山莊還沒有幾天,他這就到了,看來出事之後他必然是快馬加鞭。

文清遠將溫潛流的話傳給了何蘊風。

現在何蘊風與莫飛塵住在山莊最深處一座獨立的房子裏,雖然有些破舊,但是他們兩人難得清靜。

何蘊風坐在桌前補著莫飛塵爬山時劃破的褲腿,當聽到文清遠說的話時,紮到了手指。

他真的沒有想過還有人會向他提起那個名字,那個已經成為過去的人。

“那就請溫莊主進來吧。”

趴在桌上研究新型草蚱蜢折法的莫飛塵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因為他清楚落連雲對於何蘊風而言意味著什麼。

獨過奈何橋,三生孟婆湯……

溫潛流進來了,差一點就跪在何蘊風的面前,還好被何蘊風一把托住了。

莫飛塵也不禁呆住,他何時見過溫潛流露出這般慌亂的摸樣?

“溫莊主,到底發生了什麼,請你細細道來。”何蘊風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上了一杯茶。

溫潛流吸了一口氣,看向莫飛塵。

“那個……我出去晃晃……”莫飛塵剛走過何蘊風的身邊,就被他拉住。

“溫莊主,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如果我知道了什麼,我一樣會告訴飛塵的。”

溫潛流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何蘊風有如此看重莫飛塵,隱隱覺得遠遠超過了一個師父對弟子的信任。但是該說的他還是必須得說。

38

“其實,‘良玉’並不是只有一副,落師祖也為自己留下了一副,並且和您一樣,一睡就是上百年。”

何蘊風愣住了,覆在莫飛塵手背上的手指一陣抽搐,莫飛塵的心臟也跟著被死死扣住了。

什麼?落連雲也還活著嗎?

“但是,就在兩日前,我再度進入存放師祖冰棺的密室中,發覺師祖的面色有恙,然後……師祖的劍種被盜了……”

這句話說完,何蘊風依舊是呆滯的表情,而莫飛塵幾乎要驚叫出來。

今天他聽到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峰迴路轉了。

當他們還以為落連雲活著的時候,現在落連雲又死了。

沒有什麼稀奇的,哪怕你是絕世高手,劍種被人取走了,就像心臟被取走的道理一樣,會急速衰弱,然後死亡。

“你說的……都是真的?”何蘊風終於微微動了動腦袋。

溫潛流抿著嘴點了點頭,“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管好……”

“不,這不是你的錯。”何蘊風閉上眼睛,“世上貪心的人太多,你永遠不可能將他們個個都看穿。”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無論是誰盜走了師祖的劍種,一定居心否測,而我連是誰做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來,就是想請我和你一起解決這件事情?”

溫潛流看著他,再次點了點頭。

何蘊風嘆了一口氣,“我本不想再入江湖,但是連雲的劍種絕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飛塵,收拾東西,我們即刻啟程。”

“你要帶我去?”

“當然。”何蘊風的手掌在他的頭頂拍了拍。

已經許久了,久到讓人忘記落連雲曾經存在過……莫飛塵又一次在何蘊風的眼睛裏看見了那種憂鬱。

溫潛流準備了四匹快馬,陸輕墨也跟著返回了沐雲山莊。溫潛流帶著他們進入了莊主房間底下的地陵。

這座地陵裏沒有什麼機關,也沒有修的像是迷宮一般讓人進得來出不去,因為落連雲早就想明白了,如果真的有人要來盜她的劍種,機關迷宮根本沒有用,哪怕是功力到了莫飛塵這個程度的,一指劍氣而已,一切機關迷宮形同虛設。

他們來到一處黑暗的房間裏,溫潛流將牆壁上的火把點亮,整個空間跳躍著明亮了起來。

那副冰棺還沒有融化,何蘊風緩緩走了過去,將手覆在冰棺之上。

莫飛塵站在了他的身旁,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落連雲。

她確實如同江湖上說的,並不是什麼沉魚落雁的美女,此刻她的眉眼恬靜,超脫了世俗。

“你說……她為什麼也躺進這‘良玉’之中了?遏羅多已經死了,我以為她會更想要追隨他而去。”

溫潛流嘆了一口氣道,“師祖自從將您送回琨蘊山莊之後,內力大耗,劍種空虛,她對當時的弟子說那她乾脆也睡過去好了,百年之後何蘊風若是醒來,自己興許能與他共由山水之間,逍遙半生。”

何蘊風淡然一笑,他知道這句話與愛情無關,她和他在一起待慣了,像朋友,像兄妹,唯獨不像戀人。

莫飛塵感嘆的卻是,落連雲沉睡百年,就似一個不知世事變幻的睡美人,可惜她終究沒有等來他的王子,又或者她其實只想用這百年時光來放下心中的遏羅多而已。

不知此刻,她是否超脫於世了?

“就算追回劍種,她也已經去了。”何蘊風的手指隔著良玉撫過落連雲的眉眼,“既然如此,就讓她真正地永遠睡著吧。”

溫潛流的目光閃爍,似有淚水落下,“是弟子不孝……無能啊!”

陸輕墨趕緊過去安慰,“師兄,就像何蘊風說的,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

何蘊風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這地下陵宮是不是只有你手上的那柄鑰匙才能進來?”

“是的。這柄要是乃鋼鐵混合而成,弟子從未離身就連睡覺時也攜帶在身上,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能夠將其盜走仿製。”

一行四人將火把從牆壁上摘下來,細細查看,沒有多餘的暗門,也沒有什麼暗道,就連裝飾的器物都很少,可以說一眼就望穿了。

這賊人到底是如何進來的?莫飛塵也覺得奇怪,總不會是溫潛流監守自盜吧?

但是如果是他的話,根本沒必要星夜趕來告訴何蘊風,因為只要他不說,江湖上永遠沒人知道。

往後退一步,後腰再次抵在了冰棺上,莫飛塵忽然覺得腳下的地板有些鬆動。

“蘊風!”莫飛塵叫了一聲,隨即彎下腰來,火把掃過地面,將沙石撥開,隱隱看見一條縫隙,“他們怕是挖了地道進來的!”

陸輕墨和何蘊風來到他的身旁,幫著他將那塊鬆動的地板撬了起來,於是有淡淡的風湧上來,果然是個地道。

“下去看看?”莫飛塵問何蘊風,對方點頭同意,於是四個人魚貫著下去了。

這個地道很窄,只容一個人通過,但是他們誰都明白,能挖出這地道絕非一人一朝之功。更讓人驚嘆的是,這條地道竟然是從山莊外的一條小溪的岸邊開始挖起的。

當他們鑽出來的時候,莫飛塵回頭看著沐雲山莊的圍牆,乾笑了兩聲,“挖這個得要多少年?”

“如果只是個普通弟子,恐怕要花上五、六年,如果是一個普通的二流高手一年就夠了。”何蘊風淡淡地回答。

莫飛塵砸了砸嘴,“這個人還需要知道沐雲山莊的地形,不然挖著挖著挖到什麼不該挖的地方去了……”比如女弟子的澡房。

“他還需要知道,莊主房間的下面,就是落連雲師祖的地陵。”陸輕墨補充道。

“那麼此人應是莊中弟子或者至少在莊子裏住過許久。”溫潛流轉身,“我要去將莊中所有弟子都盤查一邊!”

“此人如果常年挖掘地道,他的手中一定會長有老繭,和長期練劍長的老繭不一樣。”何蘊風出生提醒他,然後便再次回到了那間地陵之中。

他長久地站立在冰棺前,跟在他身後的莫飛塵忽然覺得此刻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裏,這是屬於何蘊風與落連雲的時間和空間。

他剛委下身子要悄悄走開,何蘊風卻抓住了他,“你不需要走。”

“啊……”扣住他手腕的指骨很用力。

“既然她不會再醒過來,良玉也就不會融化。”何蘊風將他拉到身旁,“連雲,雖然你也許聽不見,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找到那個人了。我在想也許睡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等到他。”

莫飛塵微微一顫,他知道何蘊風將他看的很重要,但是他一直以為何蘊風並沒有放下過落連雲,選擇和自己在一起也不過是“年年歲歲人不同”所以需要一個人陪伴而已。

“蘊風……”

“我會找到你的劍種。”何蘊風牽著莫飛塵,“走吧。”

他們來到地面上,溫潛流已經集結了莊中所有的弟子,那人數足足是琨蘊山莊的兩倍。檢查了一個下午之後,卻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還有沒有人沒來的?”溫潛流問道。

“那個……那個……”一個少年弟子舉起了手,“鄭日行師兄外出一個多月了都沒有回來。”

“鄭日行?”聽到這個名字,陸輕墨皺了皺眉,“師兄,我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典淩夫婦的弟子,他們被逐出莊中,但是兩人的弟子並無過錯所以被留下來了。”

“典淩?”莫飛塵聲調上揚,“就是那對賊夫妻?”

何蘊風似乎也想起了他們,“他們不是還想要我的劍種嗎?”

“師兄!他們倆曾經偷進過你的密室,你說他們是不是那時候就知道了密室下面是地陵?”

溫潛流的臉上一片追悔莫及的表情,“我真不該放過他們!婦人之仁啊!”

“知道有可能是誰遠比大海撈針要好的多。”何蘊風拉起莫飛塵的手,笑道,“這一天都沒有吃東西,餓了吧?”

“我這就差人去準備晚飯,何蘊風前輩不如先去房中少歇。”溫潛流看著兩人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一旁的陸輕墨,“我怎麼覺得何蘊風對自己的徒弟有些過度親……昵呢?”

陸輕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師兄,我有的時候也想對你過度‘親昵’一下。”

“唉……你怎麼又在不正經了?”溫潛流搖了搖頭。

“呵呵,我那小侄兒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這麼小就沒了娘親,我就怕自己教不好他,他日在泉下與你那嫂子相會,都不知有何顏面……”

“唉,唉,師兄。侄兒這才四歲吧?這個年紀的孩子,調皮一點也沒什麼,沒必要非把他關在房間裏念書習字。”陸輕墨細細地端倪著溫潛流,他確實老了一些,為了莊子也為了顏凝留下的兒子。記得許多年前,上任莊主就說他陸輕墨的才華遠在溫潛流之上,本意是想要將莊主的位置傳給他。溫潛流是同意的,但是心中也是落寞的,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比不上這個師弟。

從陸輕墨不小心看見溫潛流的傷心時,他就開始了放任遊流,也是的前任莊主恨鐵不成鋼,最終將莊主的位子傳給了溫潛流。

39

當天夜晚,沐雲山莊的一半以上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尋找典氏夫婦,如果有了他們的蹤影,也不可上前挑釁而是傳信回來交由溫潛流親自處理。

莊上為何蘊風還有莫飛塵準備的是兩間房間,相隔倒是不遠。

莫飛塵躺在床上,蜷在被子裏,身旁沒了何蘊風,心裏面有些空,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現在睡著了沒有。有人在屋外敲了敲門,莫飛塵跳下床將門打開,便看見何蘊風披著外衣站在那裏。

“蘊風……”莫飛塵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看還是要和我在一起你才睡的著吧?”

何蘊風淡笑,“其實你也在擔心。”

“我當然擔心啦,我怕你難過……”莫飛塵將門關上,窩回床裏面,何蘊風也跟著鑽進被子裏。

“你還擔心我會一直想著連雲,然後冷落你。”何蘊風側著身子將莫飛塵摟緊。

“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姑娘。”

“我會一直想著連雲,我也沒辦法。”何蘊風的臉低著,莫飛塵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我也不回放開你,我就是這麼自私。”

“那麼如果落連雲還活著呢?”

“我大概還是會和她一起喝酒練劍,但是我會告訴她,我收了個小徒弟,我喜歡他。”何蘊風的聲音很坦然。

“那不就成了。”

莫飛塵不會去問如果落連雲也說她喜歡你,你要怎麼辦。因為何蘊風會愛上莫飛塵,也許正是因為落連雲從沒有愛上過何蘊風。

而且人活一輩子,走的並不是單一的直線,也就不一定就只愛上一個人,非要做出個選擇,要麼是因為不愛了,要麼是因為違心得捨棄了一個。

何蘊風如果永遠都放不下他莫飛塵,自己又何必去和落連雲計較些什麼呢?

不出三日,就有弟子飛鴿傳書說在清平鎮看見了典氏夫婦。

當天下午,溫潛流便整理了行裝同何蘊風、莫飛塵一起趕了過去,留下陸輕墨暫代莊主之職。

他們在清平鎮與那兩名弟子會和,鄭日行每日會來鎮上的一家藥鋪購買人參,買完之後便會離開鎮子去到附近的村子裏。

“典氏夫婦無論誰得了劍種以他們目前的功力恐怕都難以承受,所以必須以上好的人參補氣,修煉內功以求能將這劍種運用自如,不過就算他得了連雲的劍種也無法重現當年千雲劍的風采。”何蘊風的嘴角一絲諷刺的笑意。

“那我們現在就去嗎?”莫飛塵問。

“當然是現在就去,越快越好。”

莫飛塵摸了摸鼻子,跟在他們的後面。典淩啊典淩,這回何蘊風與溫潛流親自出馬,不知道你的小命還保不保得住!

他們來到了那處村莊,看見了零星的幾座村舍。這裏居住著的都是獵戶,家家戶戶的圍欄上還掛著打獵來的野兔還有山雞,只有一戶門前正曬著草藥。

溫潛流剛要掀開門進去,帶著人參回來的鄭日行拔腿就跑,莫飛塵嘿嘿一笑,不過一步借力,便來到了他的身後,將他的胳膊擰到身後,點了他的啞穴。

屋內一道劍氣閃了出來,從溫潛流的耳邊劃過,何蘊風指尖一彈,一道內力便讓那劍氣消散在空氣之中。

嘩啦一聲從屋內傳出來,莫飛塵大叫,“哎呀!她跑了!”

溫潛流沖過去追,何蘊風剛要上前,莫飛塵便忽然倒了下去,原來那鄭日行的手中握有暗器,尖端萃了毒液,哪怕是輕輕劃過莫飛塵的手掌,毒液都會蔓延。

“飛塵!莫要用內力去壓制!”何蘊風將手掌按在莫飛塵的背脊上,將內力注入,將進入血液的毒自傷口中流出,待那泛黑的傷口漸漸變成血紅色,何蘊風才收了內力。

莫飛塵背上汗濕,嘴唇也是發白,混亂的氣息再度平復下來。

“蘊風……對不起,是我不小心。”不知道溫潛流此去能否抓住典氏夫婦。

“你江湖閱歷不夠,著了別人的道兒沒什麼關係。還好我在你的身邊。”何蘊風將他摟緊,方才莫飛塵中毒實在是嚇的他心臟差點停跳,“這種毒叫做催心散。”

“好俗氣的名字。”莫飛塵抿了抿唇,手掌受傷的地方還在發麻。

“這種毒其實並不算厲害,只是中毒之人不能妄動內力,要麼有解藥,要麼有旁人以內力將毒逼出,一日之內就會中毒身亡。”何蘊風抬起莫飛塵的手掌看了看,“我帶你去洗一洗傷口,鄭日行已經被我封了穴道,不用擔心他會跑。”

“嗯。”莫飛塵被何蘊風拉起來,兩人行走到村子外的小溪邊將傷口洗淨,何蘊風私下衣擺,替他包紮。

兩人再度回到那間小屋前,只見溫潛流髮絲淩亂,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嘴角還有血跡,看來對付典氏夫婦怕還是受了些傷。

何蘊風趕緊上前托住他,“你把劍種取回來了嗎?”

“弟子已經從典淩那裏取回了劍種,只是劍種必須以氣海儲存,所以我……”

“那是自然。”何蘊風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你是連雲的門下弟子,她的劍種自然是要交給你保管。”

溫潛流趕緊跪了下來,“可是是弟子讓師祖劍種流失還害了她的性命,弟子怎麼敢再將師祖的劍種據為己有?前輩,這千雲劍種……弟子求您代為守候!”

莫飛塵嘆了一口氣,以溫潛流的性子,說不定將千雲劍的劍種交給何蘊風之後,會覺得自己瀆職什麼的,再來個自廢武功自我了斷以謝列祖列宗之類的。

何蘊風閉上了眼睛,“溫莊主你可知道,落連雲現在已經死了,唯一留下的便是這個劍種。我何蘊風已經決定退出江湖不問世事,他日哪怕遏羅多死而復生我都不回再涉足江湖,如果你將千雲劍的劍種交給了我,又有什麼用呢?倒不如由你將它好好運用,他日如若拜血教的柯摩羅真的成為了第二個遏羅多,我也希望你能此劍維護武林公道。”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正如你所說,是你看守不利才令連雲從此長眠不醒。既然如此,你就要繼承她的遺願,這也是你的責任。或者溫莊主是那種犯下錯誤便打算推卸責任或者一死了之的人嗎?”何蘊風的語氣加重,溫潛流連忙跪下。

“前輩教訓的是,晚輩領受!”

何蘊風笑了笑,“什麼前輩晚輩?何某現在的年紀不是與你溫潛流差不多嗎?”

莫飛塵四下望瞭望,鄭日行還是倒在那裏,只是脖頸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莫飛塵上前一看,“蘊風,鄭日行被人抹了脖子啦!”

何蘊風和溫潛流上前一看,鄭日行已經死了,一定是剛才何蘊風帶著莫飛塵去洗傷口的時候,有人曾經偷偷來過。

“定是那李碧斂!”溫潛流一副惋惜的神色,“弟子將那典淩擊傷取出劍種的時候,李碧斂便逃脫了!”

“你可寫信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武林同道,這個女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從此以後也將不容於江湖。”何蘊風淡淡道,轉身牽起莫飛塵的手,“我師徒在這鎮上再住一晚,明早便回去琨蘊山。”

“等等,前……輩。”要溫潛流不稱呼何蘊風為前輩實在太難,這傢伙迂著呢,“這次回去,弟子將要將師祖下葬,希望前輩能夠在場。”

“你說的也對,我與連雲相交多年,一定要送她最後一程。”

三日之後,何蘊風一行回到了沐雲山莊。

消息是藏不住的,他們在為落連雲下葬之前,不少門派的掌門人親自趕來,其中還包括了無量大師和柳飛盈,青衣候與金子瑜也在其列。玉麟門的門主曲少峰沉溺於收集書畫不問江湖事實四五年,也親自臨門。他的摘峰劍也是十大名劍之一,只是近幾年有些被人說成“玩物喪志”也不知道他的本事還剩下多少。而真景山的真景派掌門趙青儀是一個年紀三十出頭的女子,她的崢月劍也是十大名劍之一。莫飛塵見到她時還真住了。

“怎麼了?”何蘊風的食指在他的腦袋上點了點。

“趙掌門生的可真好看。”

正拎著酒壺晃出來的陸輕墨聽見他這麼一說,不由得笑開了懷,“飛塵啊飛塵,你站在何蘊風的身邊誇別的女人好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那怎麼不可以?”莫飛塵用下巴晃了晃陸輕墨,“為什麼不可以?趙掌門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美好,我站在一個沒有邪念的角度上去欣賞有什麼關係?我不是也經常覺得你好看嗎?”

陸輕墨抿起一抹笑容,仿佛清流在紙上鋪陳開來,“那你有沒有邪念啊?”

莫飛塵愣了愣,向後靠住了何蘊風,“我有蘊風了,怎麼能對你有邪念?”

陸輕墨用酒壺在他的腦袋上碰了碰,離開時他嘴角的弧度讓莫飛塵久久難以回過神來。

仰起頭,他發現何蘊風正看著自己。

“怎麼了?”

40

“其實陸輕墨所說的‘邪念’應該是指自然而然的感覺。那些感覺不是你自己可以控制它來或者不來,你能做的只有壓抑或者選擇。”

“你在說什麼呢?”我不念哲學很多年。

“沒事。”何蘊風頷首在莫飛塵的眉角親了親,“晚上的宴席你要來嗎?以你的個性似乎並不喜歡這些應酬性的場合。”

“是不喜歡,我吃的正歡兒呢總有人要跑來敬酒,好像不喝酒就不夠義氣就沒有禮節似的,要不蘊風你也別去了,咱們在屋子裏開小灶?”

“這一次不成,溫莊主繼承千雲劍是一樁大事,我要在那些武林人士面前把事情交代清楚,溫莊主才能省去不少麻煩。”

“好吧,我還是願意呆在屋子裏。”莫飛塵皺了皺鼻子。

晚上,莊子裏擺著大宴,莫飛塵的房間裏開著小宴,可惜吃飯的只有他一個人。

恩恩,這腰花炒的還挺滑嫩,豬肘子做的也不油膩,看吧看吧,人家沐雲山莊的廚子就是不一樣,回去讓蘊風向文清遠說說,咱們也換一個廚子吧。

莫飛塵用鼻子嗅了嗅,怎麼有股桂花的香味,難道是桂花炒年糕?掃過桌子上的菜色,別說桂花炒年糕了,就連桂花魚都沒有。

趕緊捂住口鼻,果然窗口有一隻麥管伸進來,正在冒著煙。

何蘊風說的沒錯,自己的江湖閱歷實在是不夠。

莫飛塵屏住呼吸,假裝癱倒在了桌子上。

門開了,有人進來打算將他扛上肩膀,這個人是女人,帶著面巾一時猜不透是誰。

好啊,看你要將我帶到哪里去!

女人的輕功不錯,不消半刻就帶著他離開了沐雲山莊,一來因為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宴廳,二來這個女人似乎對山莊地形很是瞭解,輕易地就避開了前來巡視的弟子。

莫飛塵在心裏拍了拍腦袋,這個人除了是李碧斂還會有誰?

他們已經穿行在了山莊側面的樹林之中,莫飛塵嘴上彎起一抹弧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典夫人,你這麼背著我累不累啊?我可以自己走啊!”

李碧斂一驚,將他摔下來,莫飛塵伸手極佳,一個流暢的空翻便穩穩地站在了李碧斂的面前。

“你沒有暈?”李碧斂將面紗摘下來,她的臉上有一道疤痕,似乎剛結痂。

“我暈了一小下,多謝你將我背出來呼吸新鮮空氣。”莫飛塵靠在樹上,側著腦袋看著她,眼神有點壞,特別是在隱約的月光下,很有幾分英俊小生的味道,如果李碧斂再年輕上個十五二十歲,說不定還會芳心蕩漾呢。

李碧斂運氣似要出劍,莫飛塵卻猛地來到她的面前扼住了她的手腕,自從劍種再塑之後,他的內功比先前要長進了許多,“典夫人,僅是不同往日,三年前你未必是我的對手,今天你就更不是了。”

李碧斂咬牙,收了氣,“我來找你並非有什麼歹意,而是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讓別人知道,否則我死不瞑目。”

“什麼事情?”莫飛塵蹙眉,能讓李碧斂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潛入那麼多掌門聚集的沐雲山莊,一定有什麼很重要的原因。

“那條通往落連雲地陵的地道,確實是我和我夫君挖的。”

“嗯哼,你們也確實成功得到了落連雲的劍種啊。”

“劍種?那可以算是溫潛流給我們的!”李碧斂回頭,眼中盈滿淚水。

“你說什麼?溫潛流給你們的?”

“那日我與我的夫君進入了地陵,溫潛流就在那裏,我夫婦當下決定放棄,因為我二人哪里是他的對手,但是他卻裝作沒看見我們,離開之後將地陵關閉。”

“什麼?”莫飛塵睜大了眼睛,這溫潛流總不會是想說將他們兩關在地陵裏與落連雲作伴吧?他應該看見他們兩是挖了地道進來的。或者說……他有夜盲症,所以是真的沒看見這對賊夫妻。

“我夫君想要去拿落連雲的劍種,我覺得實在不對勁兒想說算了吧。”

“但是你丈夫覺得機會難得,已經走到這步了,還怕什麼。”

“沒錯,現在想來這就是溫潛流的全套啊。他定然知道我們得了千雲劍的劍種肯定要找地方躲起來修煉好讓自己的內功提升能夠使用劍種,等到他找到我們再殺了我們,取回劍種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它了!”

莫飛塵心中一顫,照這樣說來,溫潛流會跑來告訴何蘊風,其實並不是向他尋求幫助,而是讓他成為自己的見證者。

“口說無憑,難道溫潛流就不怕你夫婦二人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幾年之後你們倆成為絕世高手重出江湖,他豈不是虧死!”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李碧斂撩起衣袖,莫飛塵定睛一看才發覺她手臂上的血管已經呈現為黑色,像是中了什麼毒,“那日我們進入地陵的時候,溫潛流所點的燈裏面含有他獨家配置的毒藥‘暗香散’。我和我夫君中了這種毒,內功是不可能繼續修煉的,而且要保住性命就終歸還是要去找他!”

咽了咽口水,莫飛塵心下駭然。李碧斂所說的這個人真的是溫潛流嗎?他不願意相信這點的最大原因就是陸輕墨,像陸輕墨這樣的人心中所傾慕的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卑鄙小人?

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一定是……

“你不相信我也不要緊,我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相信,但是如果我從來不曾說出來,就是下了黃泉我也沒臉見我的夫君。”李碧斂淚如雨下。

就在此時,林間劍光一閃,穿透了她的身體,莫飛塵伸手托住了她。

“誰!”難道是溫潛流?不可能,他現在莊中宴請賓客呢!

莫飛塵環顧四周,不好,來的還不止一個人!

林子四周的樹上,倚著幾個黑影,忽然頭頂上一張網迅速落了下來。

莫飛塵使出劍氣將那網衝開,不想那網輕薄如空氣,竟然附著在他的劍氣上。莫飛塵一收劍,網便跟著回到了他的身上,瞬間緊緊貼住,扯都扯不開。

一個女子顯現了身影,正是鏡水教的副教主冷玉芳。

莫飛塵剛要再次出劍,冷玉芳手中一扯,那些絲線頓時收攏,“莫飛塵,你最好不要再掙扎了,我若是再用力,那些絲線就會勒進你的身體裏,到時候何蘊風見著你的屍體都會認不出你到底是誰。”

此時,他的手腳均被收緊動彈不得,冷玉芳一個彈指點了他的周身大穴。

“你到底要抓我做什麼!我與鏡水教無冤無仇!那次若不是我當了無量禪師的劍,你早就見閻王了!”

“說的是,說的是。”冷玉芳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你就再幫我一次吧,沒有你……”君無霜恐怕會遷怒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聞昕。

莫飛塵還想要大叫,冷玉芳點了他的啞穴,將他扛上了肩膀,奔出樹林之後便扔進了馬車之中,車廂裏焚燒著一個香爐,餘煙嫋嫋,他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此時,晚宴也進行了一半,陸輕墨覺著整個晚宴煩擾透頂,便拎了酒壺悄悄退場。

來到莫飛塵的房前,見門微敞著,走進去一看,滿桌才要似乎並沒有吃上幾口。

房間裏殘留著桂花的余香,陸輕墨皺眉,心中喊了一聲“糟糕”,便趕緊跑了出去。

可惜天大地大,他也只能胡亂選了一個方向追出去。

何蘊風回來不見了莫飛塵,瞬間將那一桌飯菜掀倒在了地上,就連隨後趕來的溫潛流也是驚呆,何蘊風向來心思平靜,何時見他如此慍怒。

陸輕墨在清早趕了回來,告訴何蘊風自己什麼都沒有追到。

“誰,有誰會帶走他?”溫潛流也一副不解的模樣,“莫不是那李碧斂?”

此時有弟子進來稟告,說是在山莊附近的樹林中發現了李碧斂的屍體。

陸輕墨與何蘊風趕了過去,李碧斂似乎已經死去多時,被一劍貫穿。

因為只是出劍的招式,根本就無法判斷是哪柄劍所為。

何蘊風微仰著頭,環顧四周,忽然輕輕躍上了樹頂,垂首對樹下的陸輕墨道,“這樹頂像是有人埋伏過。”

陸輕墨的腳尖劃過沙石地面,“這裏也像是有人掙扎過,飛塵似乎都沒有機會出劍,要麼對方武功絕頂……”

“要麼就是用血蟬絲編成的網將他困住了。”何蘊風伸長手臂,在枝葉之間摘下了一小段蟬絲,“飛塵除了是我的弟子,在江湖中既沒有什麼地位,也沒有惹過什麼人。”

陸輕墨低下頭,眉頭緊鎖,“聽起來帶他走的人可是下了血本了。”

莫飛塵的失蹤何蘊風並不像大肆宣傳,對方如果有意藏匿,只怕就算整個武林中的人都幫忙尋找也是找不出來的。

陸輕墨直接推開了一扇房門,一個錦衣男子正對著銅鏡整理自己的衣袖,臉上的半塊面具顯得冰冷異常。

“陸兄,雖然我知道你一向不守禮法,不過就這樣進來莊中賓客的房間,溫莊主怕是也不會樂意。”君無霜的唇上抿出一絲弧度,優美卻看不出笑意。

陸輕墨不說話,只是側著腦袋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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