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呆萌小蛇去報恩的短篇故事，溫馨無虐，受重傷時被攻救過,後來因為意外分離,受傷好後找攻報恩然後被吃掉。
CP:徐墨X青羽[溫潤氣質攻X呆萌體貼受]
一.
那是一片茂密的山林，林間溪水潺潺，清幽如同世外桃源。
細雨紛飛中，一條細徑蜿蜒至樹林深處，彎彎曲曲的小徑，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
一個青衣男子手裡撐著把破舊的竹傘，正沿著小徑緩緩朝樹林深處走著。林中極靜，靜到耳邊只剩下他踩在落葉上的零星腳步聲。男子走到一個拐彎處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天空，輕輕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方向不太對……唔……好像是迷路了……」
仔細看去，那男子容貌清俊，皮膚白皙，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眸深處是淡淡的琥珀色。他的頭髮是不同於常人的墨綠，柔軟的長髮自然散落在腰間，如同上好的絲緞。
眸色和發色極為特別不說，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打扮，只見他身上裹著一件青色長衫，衣服被穿反了，下擺破了好幾個洞，腰帶也綁得亂七八糟，小腿還有一半暴露在空氣裡，不倫不類。
出現在山林裡的如此奇怪的男子，不禁讓人聯想到「妖怪」這個詞。
上山砍柴的大叔就被他嚇得僵在原地。
見這男子一臉微笑走向自己，砍柴大叔立即丟下背上的柴火，哆嗦著嘴脣一邊往後退一邊把雙手護在胸前，大聲喝道：「妖怪！你！你不要過來！我，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
大叔的台詞還沒念完，就被男子溫柔的聲音打斷：「妖怪？」男子扭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只有彼此兩個活物，只好把手指指向自己，困惑地問道：「你是在說我嗎？」
「不、不要吃我！」砍柴大叔大叫一聲，轉過身就跌跌撞撞撒腿往前飛奔。
一路使盡吃奶的力氣，跑得氣喘吁吁，總算是跑出了這片森林，砍柴大叔實在沒了力氣，只好停下腳步心驚膽戰地看向身後，默默祈禱著那妖怪不要追來。
身後，一步之外的距離，青衣男子手裡撐著把竹傘，正微笑著看著他。
「我還沒有說完，其實我是想問……」
「啊！」一聲慘叫，砍柴大叔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在地。
「……」青衣男子愣了愣，疑惑地摸了摸腦袋，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只是想問，林洲怎麼走……」
二.
青石鎮最近有一件極為轟動的新聞，那就是——小鎮上來了一隻妖怪。
說他是妖怪，其實他也不像書中記載的妖怪那樣面目猙獰、目露凶光，他不會喝人血，也沒興趣吃人肉，相反，忽略掉奇怪的打扮，那「妖怪」的長相其實非常的清秀斯文，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當然，老人們說，妖怪是可以隨心所欲幻化外形的，這妖物肯定法力高強，所以才把自己化成美男子的形象蠱惑人心，大家千萬不要上當。
可奇怪的是，這妖怪不僅長得好看，還非常的有禮貌，總是一臉微笑，很好脾氣地逢人就問：「你好，請問林洲怎麼走？」
小鎮的人看見他一頭墨綠色長髮和琥珀色眼瞳，早被嚇得目瞪口呆，誰還有心情回答他這匪夷所思的問題？
這天依舊下著雨，那男子手裡的竹傘有條很長的裂縫，雨水透過裂縫流下來，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依舊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小鎮上瞎轉。
有個好奇心強烈的少年不聽家人的勸，遠遠跟在他身後好奇地觀察，跟了半個時辰，發現他除了到處問路之外，的確沒有要害人的意圖。少年膽子一大，就衝上前問道：「你是在找林洲嗎？」
青衣男子回過頭來，微笑著說：「是啊，我想去林洲，可是迷路了。」
「……」你這路迷得也太遠了些。
青石鎮是西南方一個挺出名的小鎮，鎮上盛產絲綢，皇家所用的綾羅綢緞都產自這裡；而林洲卻以十里桂花聞名天下。相傳，林洲城外種滿了金桂，每到秋天桂花盛開的季節，那裡漫山遍野一片金黃，十里之外都能聞到桂花的香氣。「十里桂花香」成了林洲的標誌，林洲城因此而成了文人墨客賞花弄月的旅遊勝地。只是，林洲城在東南方向，與這裡相距十萬八千里，就算騎著快馬連夜趕路也要至少七天。
這人迷路從東南迷到西南，迷了大半個國度，這也太糊塗了吧？
少年見他一臉無辜的笑容，心裡不禁有些同情，蹲在地上用石子給他畫了一條路線，「林洲城在東南方向出了青石鎮之後有一條官道，你沿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經過濱州，陳州……」
少年仔細地給他解釋，偶爾抬頭，發現他正用心地在聽，一邊還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聽懂了。
很奇怪的……少年在那一瞬間，居然覺得這個妖怪像是一隻大型的寵物。
收回這種可怕的想法，少年一臉嚴肅地對自己的路線做出了最後總結：「看見城外的桂花，就說明你到林洲了。」
男子點點頭，接著又認真地問：「請問桂花是什麼？」
少年愣了一下，看他這穿著打扮，的確像深山老林裡出來的，大概從來沒出過遠門。於是，少年耐心地道：「這個季節林洲的桂花正好開了，你看見一種金黃色的花，那就是了。」怕他聽不懂，又翻開自己的衣袖指了指裡面的衣服，「就是這種顏色。黃色。」
男子總算全部聽懂了，微笑著說：「謝謝你。」
少年站起來：「不客氣。」頓了頓，又仰起頭仔細看了看青衣男子的臉，「我奶奶說你是妖怪，讓我不要接近你，可我倒覺得……你挺好的嘛。」
男子的臉頰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第一次聽到人類誇我。」
「……」少年看著他臉紅的樣子，頓時覺得全身不對勁了。
——這、這妖怪還會害羞的嗎？！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男子突然問道。
本來偷偷跟他說話已經很大膽了，不該把名字告訴他，可是看他一臉真誠的表情，少年還是心軟了一下，撓撓頭說：「我、我叫徐小川。」
「徐小川？」男子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若有所思地道，「你也姓徐……嗯，你認識徐墨嗎？」
徐小川一愣，一臉震驚地道：「你、你找我二叔……做什麼？」
男子驚訝地道：「他是你二叔嗎」
兩人彼此沉默了片刻，男子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是來找他報恩的。他在林洲，對吧？」
少年神色複雜地「嗯」了一聲。
男子好脾氣地微笑了一下，說：「那，時間不早了，我要趕路了。」
現在是半夜，還下著大雨，這時候趕路，果然……不能以人類的思維去理解。
看著男子轉身離開的背影，少年忍不住在心底哀嘆——
二叔，你可千萬保重啊！
三.
出現在青石鎮的男子，其實是條蛇妖，名叫青羽。
故事要從十年前說起。
十年前，青羽正好遭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天劫那天，敬業的雷公大人找到它的藏身之處，拿起道具開始認真地打雷。雷公是個很負責任的神，每次打雷都打得很專業，每一道雷聲都能炸破人的耳膜，從來都不放水有不少道行不夠的小妖直接被他震破了膽。
好在青羽有五百年的修為，身為一隻「好妖」，平時乖乖待在山林裡修煉，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它對渡過這次天劫很有信心，雖然被雷公劈的五臟六腑集體抽搐，它還是咬緊牙關撐了過去，留著最後的一口氣，爬到了森林深處的山洞裡。
剛剛經歷天劫的妖，正是元神最虛弱的時候，一場天劫讓青羽的靈力受損大半，被打回原形一時半會也很難變回來，必須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修養，才能慢慢復原。
然而，當它辛辛苦苦爬回山洞時，卻發現山洞裡生了火堆，兩個人類正坐在那裡討論著什麼，其中一個黑衣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模樣，一雙眼睛烏黑如墨。他正好看向洞口，對上了青羽琥珀色的眼眸。
青羽想轉身爬開，卻沒有絲毫力氣，而且身後的雷聲暴雨讓它很是難受，這個山洞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棲身之所，很適合養傷，它才不想敗給這兩個人類。
雖然沒怎麼出過遠門的青羽有些怕生，可它還是鼓起勇氣，撐起身體，瞪大眼睛吐了吐舌頭，擺出毒蛇的模樣想嚇跑那兩人，把這山洞給占了。
沒料，它一做出這個動作，那少年反倒微笑起來，用手指了指它，說：「哥，你看，門口那條蟲子挺可愛的。」
蟲子？
這是青羽身為蛇族的五百年生命中受到的最大的侮辱！
它雖然是瘦了一點，體積也小了一點，可它至少是條蛇，怎麼能跟「蟲子」畫上等號呢？！
那成年男人回頭看了青羽一眼，說：「的確挺特別的。你若喜歡，就抓回家去養吧。反正你養了那麼多寵物，也不差這一隻。」
「可是，娘一向不贊成我養寵物……」
「沒關係，它這麼小，你偷偷養在屋裡，娘不會發現。」
少年聞言，立即興奮地站了起來，三兩步走到青羽的面前，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青羽夾起來放在掌心裡，獻寶似地拿去給他哥看。
「哥，你看，它是青色的，身上還有很多花紋，看上去好漂亮。」
他哥哥湊過來，把青羽仔細觀察了一遍，這才開口道：「我倒覺得它是一條幼蛇。蛇類的外形越漂亮，毒性往往越強，你要小心點，可別被它咬傷了。」
青羽贊同地點了點頭，心想：還是當哥哥的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本質。
它的確是條毒蛇，人類被它咬上一口，絕對活不過一炷香時間，可青羽從來不咬人，加上它現在內傷嚴重，更沒有心情去咬這個把它捧在手心裡當寵物的少年。
少年見這小東西點頭的模樣挺可愛，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它的腦袋，笑著說：「居然是蛇嗎？這麼大一丁點兒，我真怕不小心捏死它。」
——愚蠢的人類，居然敢捏死我！
雖然被雷公打回原形的事情讓青羽有些鬱悶，不過，被一個人類嘲笑是蟲子，還被他捧在手心裡戳腦袋的事情，更讓青羽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怎麼說也是一條令人聞風喪膽的毒蛇……
居然被一個小屁孩抓在手裡戳腦袋……
那天晚上，兩兄弟一直在討論跟蛇有關的話題，他們的對話中對於蛇類的了解膚淺到讓青羽想吐血，聽到後來，青羽實在是忍無可忍，乾脆閉上眼睛自顧自地修煉起來。他剛遭遇天劫，身體和精神都相當疲憊，漸漸地便泛起困意，趴在那少年的手心裡睡著了。
四.
青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用尾巴前後左右探了探，所觸到的全是冰冷堅硬的鐵壁。這大概是一個長方形的大型鐵盒，頂部留了幾個用於通氣的小孔，對青羽來說，這樣的居住環境就像是一個棺材。
努力抬起頭想把蓋子頂開，只撞得腦袋發暈、眼冒金星，那盒蓋還是如大山一樣壓在頭頂，絲毫不為所動。
簡直豈有此理。
居然被困在一個破盒子裡出不去，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它青羽也不用在蛇族混了。
就在這時，盒子突然被打開，刺眼的光線讓青羽忍不住眯起眼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等適應下來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放大在自己的面前。
那少年長得很好看。
當然，青羽見過的人類並不多，它所認為的「好看」，只是五官端正，看上去順眼而已。
少年烏黑的大眼睛正認真地盯著青羽，如同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寶。
青羽被那種眼神看得全身發毛，往後縮了縮，扭過頭去不理他。
那少年用手指戳了戳青羽的腦袋，輕聲道：「我之前養過很多寵物，有一條狗生病死了，一隻貓吃壞東西也死了，後來又養了一條金魚，沒過三天就死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難過，「你是我帶回家的第四個寵物，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青羽：「……」
「阿青，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找吃的。」
少年很快就從悲傷的情緒中緩解過來，一臉興奮地給新寵物找吃的，沒過多久，桌上就擺滿了各種食物，蔬菜水果，肉類麵食，簡直是應有盡有。
徐墨把青羽抓起來，放到自己的手心裡，帶到餐桌旁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你自己挑吧。」
青羽：「……」
往常的這個時候，青羽總要餓著肚子獨自去覓食，有時候運氣差，一整天都找不到好吃的。可今天，卻有人把各種好吃的東西擺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隨意挑選。
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青羽第一次覺得……給人類當寵物……似乎也不錯嘛？
既然如今當了他的寵物，享受一下主人的照顧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青羽不再客氣，把桌上各種精緻的食物全都嘗了一遍。修煉百年的它早就練就了一副鐵打的腸胃，完全不擔心「吃壞肚子」這種事情。倒是徐墨被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次養的寵物體積雖小，飯量卻這麼可怕。
見它趴在桌上吃得津津有味，徐墨的心情很是複雜。
直到青羽吃飽了，徐墨才輕聲說道：「我哥剛才在書房查了一些書籍，他說你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蛇類，現在看上去體積很小，但以後會慢慢長大，而且，你這種蛇有劇毒，萬一被咬上一口，絕對活不過的。」頓了頓，又說，「對了，我哥讓我趁早把你弄死。」
青羽聽到這話，立即警惕地豎起身體，防備地看著他。
徐墨卻微微笑了笑，輕輕摸摸它的頭說：「別怕，我不會殺你。」
少年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
「雖然很想一直把你帶在身邊當寵物，不過，帶條毒蛇在身邊的確很不方便。我的體質特殊，自小就不怕毒，可我家人不一樣，萬一你不小心咬到他們，我就成了間接的凶手。所以……」
徐墨伸出手，讓青羽爬到自己的手心裡，再把它帶回盒子裡，輕輕放好。
「你先在盒子裡藏著，好好養傷。等你的傷好了，我就放你回山裡吧。」
說罷，又摸了摸青羽的腦袋，然後蓋上蓋子。
五.
在他身邊待了一個月的時間，青羽漸漸發現，徐墨是個很特別的人。
徐墨說自己小時候曾被毒蛇咬傷過，差點一命嗚呼，還好他兄長徐林精通醫術，想盡辦法，用各種稀世藥材配置出了解藥，這才保住他一條命。那次被蛇咬傷之後，他全身發青，昏迷了三天三夜，不過吃完解藥醒來之後，倒是對毒性卻有了奇怪的抵抗力，一般的蛇毒對他沒任何影響。
照理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被蛇咬過還差點丟了命，應該很討厭蛇類才對，可奇怪的是，徐墨反倒很喜歡蛇，整天把青羽捧在手心裡，愛不釋手地逗弄，對青羽的照料也是無微不至。
被他悉心照料的感覺非常好。
住在那個奇怪的大鐵盒裡，沒有任何人打擾，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每到吃飯的時間，徐墨就會打開盒子把他帶到餐桌旁，喂它吃各種各樣的美食。
他的手很溫暖，被他輕輕撫摸腦袋的感覺很舒服。
青羽甚至覺得，給徐墨當寵物比修煉成仙還要愜意，睡覺睡到自然醒不說，連覓食這種最基本的日常行動都不用它操心。
就這樣過了七七四十九天，青羽體內的元氣漸漸恢復，可依然不能幻化成人形。不過青羽並不著急，它還有很多的時間待在他身邊慢慢調養。
然而好景不長，徐家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中秋節那天夜裡，徐家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徐墨把青羽留在屋裡，單獨給它找了一桌美食。當然，青羽並不介意自己被留下，對它來說，在哪裡並不重要，有好吃的才重要。
外面在放鞭炮，聽起來熱鬧非凡。
青羽吃飽後閒著無聊就偷偷溜出門，想看看那些人類在做些什麼，不料，一出門就看見一簇紅光自東邊升起，徐家的廚房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天晚上正好吹著東南風，火勢在風力的影響下迅速蔓延！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原本熱鬧繁華的徐家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周圍是人們驚慌的叫聲，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還有孩童的哭聲……
刺眼刺鼻，火光沖天！
青羽在原地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是著火了，立即轉身往屋外爬去！好在經過徐墨一個多月的照料它的內傷已經好了，並沒有影響它爬行的速度。很快，它就從大火中逃了出來，發現徐家的人也都逃到了大門外，正在組織周圍的鄉親們救火。
青羽想，不如乾脆回到森林裡。可它剛爬兩步，又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它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徐墨呢？！
仔細在人群裡一看，徐家老太太，徐大哥一家三口，全都在門外，唯獨不見徐墨的蹤影。
他不會倒霉地被燒死了吧！
青羽可不是忘恩負義的蛇，畢竟徐墨在它最虛弱的時候救了它，悉心照顧它這麼久，它就這樣轉身走掉似乎太不講義氣。可是，以它現在的能力，又怎麼從大火中救出一個人來呢？
正在青羽急得原地亂轉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大火中衝了出來。
徐墨！
只見那少年滿臉的煙灰，衣服也被燒得殘破不堪，頭髮凌亂地散下來，有幾根還燒焦了垂在一旁，他的懷裡寶貝似的抱著那隻鐵盒子。
徐林一見他就鐵青著臉迎了上去：「這時候還跑回去救你的蛇！你不要命了嗎？！」
徐墨笑了笑說：「好了，哥，別罵我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們呢？都沒受傷吧？」
徐林的妻子走上前說：「還好發現得及時，大家都逃了出來。只是這火勢太猛，房子恐怕要燒光了。」
徐墨低聲安慰道：「嫂子也別太難過，房子可以再修，重要的是大家都沒受傷。」
徐家大嫂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你剛才回去救你的寶貝寵物，它沒被燒傷吧？」
「啊，我看看。」徐墨打開盒子，發現盒子裡空無一物，頓時怔在原地。
剛才的情況非常緊急，衝進屋裡的時候，屋頂的房梁已經被燒得岌岌可危，屋子幾乎就要塌了，徐墨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抱起盒子轉身就走，倒是沒來得及仔細看他的寵物蛇到底好不好。
此刻看著空空如也的鐵盒，徐墨的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阿青它不在盒子裡，它會去哪兒呢？」
徐墨說著又往門口探去，卻被他大哥用力拉住：「你瘋了！還想闖一次大火嗎？」
徐墨被大哥拉住，臉上卻滿是擔心。
就在這時，腳邊的褲腿突然被小傢伙咬住，撒嬌一樣扯啊扯的，徐墨低下頭，就見那條青色的小蛇縮在自己腳下，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眸正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徐墨歡喜地把它抓起來，輕輕撫著它的頭說——「還好還好，你沒事就好！不然我要內疚死了！」
而此刻的青羽，早已被感動得暈頭轉向，幾乎要留下蛇淚了。
次日，徐墨把青羽帶到初次相遇的那個山洞裡，把它放在地上，柔聲說：「我家房子被燒了，我們暫時要搬到遠方的一個親戚家住一陣子，我不方便帶著你。看你的傷也好了，就把你送回來吧。」
「……」
「等林州的房子修好，我會再搬回來的。」
「……」
「你長得這麼小，以後在森林裡要自己小心。」徐墨輕輕摸了摸青羽的腦袋，笑著說，「再見了，阿青。」
「……」
青羽不能說話，因此也不能表達自己強烈的不捨的情緒。
六.
青羽撐著竹傘走在官道上，回憶著記憶中徐墨的模樣。
如果按「靈界一天、人間一年」來算，他為了提升法術修為到靈界待了十天，人間已經過去了十年的光陰。記憶中的徐墨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如今應該長大成人，變成二十四五的成年男子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認出他？
還有……
報恩應該做些什麼？
青羽對比十分苦惱。
偶爾路過一地，看見街上有人「賣身葬父」，青羽好奇之下過去問了問，原來是個很窮的孩子沒錢安葬父親，於是在街上賣身，只要有人幫他葬了他父親，他就願意做牛做馬，終身為僕。
青羽頓時恍然大悟。
人類報恩的方式，就是做牛做馬，終身為僕。
很好，找到徐墨之後，就這樣報恩吧。
也多虧徐小川對於路線的解釋非常詳細，青羽一路往東南方向前進，白天跟正常人一樣徒步行走，晚上用法術乘風而行，不出兩日就到了林州城。
林州城外，十里桂花開得正盛，遠遠就能聞到桂花的香氣。
青羽走到桂花林間，也不禁被這壯觀的美景深深感染，不由得停下腳步，放眼向遠處望去。
林州城之所以出名，除了壯觀的十里桂花之外，還有城南的香山和城北的漫水河。依山傍水的林州城，真可謂鍾靈毓秀、人傑地靈之地，青羽曾外林州城外的香山生活了近百年，對於這裡有種「家鄉」一般獨特的感情。
人間過了十年，林州城的美景卻更勝當年。
就在青羽陶醉在這壯觀的美景中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
那是刀兵相接的尖銳聲響，似乎有兩個人拿著刀劍比武，聽起來打得還非常激烈。
青羽好奇之下尋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只見桂花林的深處，一身玄色衣衫的青年手裡握著把長劍，正跟一個蒙面人纏鬥在一處。那青年的劍法又快又準，招招致命，很快就將對方逼入死角，激盪的劍氣震得周圍的桂花紛紛下落，兩人纏鬥的地方下起了漫天金黃色的桂花雨。
那男子身材挺拔，劍眉星目，脣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的腰間掛著塊卵圓形的玉佩，玉上面刻著一條蛇，還有一個「徐」字。
「主人？」
青羽忍不住開口叫道。
過了那麼多年，他的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少年時代的青澀全然褪去，如今的他變得更加英俊成熟，眸中也少了年少時的頑皮，多了幾分成年男子的沉穩。
雖然如此，了青羽依然能從眉眼中依稀認出他當年的模樣。再加上那玉佩是他家傳的東西，他屬蛇，所以玉佩上刻了蛇形的圖案，旁邊寫了一個徐字，據說是他母親在他一歲生日時送給他的，作為平安符，他從小就一直帶在身邊，從不離身。
青羽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認錯。
沒想到，一到林州就見到了徐墨，青羽不由得十分歡喜和激動，完全沒考慮對方正在跟人打鬥不能分心，忍不住叫出了口。
「主人！」
「……」徐墨被兩聲莫名其妙的的「主人」叫得一頭霧水。
蒙面人見有轉機，立即轉身要逃，沒料徐墨縱身一躍，攔在他身前，手中長劍一指，鋒利的劍刃穿透落下的桂花，直逼對方咽喉。
「主人，我是阿青。」旁邊有人在叫。
「……」徐墨的劍尖稍微一偏，那蒙面人眼明手快地從袖中甩出個煙霧彈，瞬間逃了個無影無蹤。
「咳咳咳……」青羽被煙嗆得咳嗽個不停。
徐墨沉著臉揮開面前的濃煙，走到這位「不速之客」的面前，站定。
很清秀斯文的男子，一雙琥珀色眼瞳，墨綠色長髮散在腰間，臉上有種奇怪的妖異之美。
應該不是那人的同夥……
徐墨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青羽止住咳嗽，擦了擦被煙燻紅的眼睛，抬頭看著他說：「主人，我是阿青，你不認得我了嗎？」
「阿青？」徐墨怔了怔，開始在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
似乎……年少的時候養過一條蛇就叫阿青，除此之外，身邊沒有任何的死物或者活物能跟「阿青」這個名字對上號。
「你是……」徐墨的臉色有些僵硬。
「就是你當年救下的那條蛇啊。」青羽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我來找你報恩了。」
「……」徐墨的表情開始石化。
青羽紅著臉說：「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
「……」徐墨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面前的男人表情很認真，琥珀色的眼睛看著自己，一臉的期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再說，他的瞳色不同於常人，頭髮也是一看就不像人類的墨綠色，他說他是當年的那天小蛇……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雖然他的頭髮很柔順、很好看，容貌也清秀斯文很討人喜歡，可畢竟不是人類，留在身邊會有很多麻煩。再說，一條小蛇化成人形跑來報恩，不是民間小說裡才出現的荒謬的事情嗎？居然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墨看了他一眼，輕輕皺了皺眉，扔下三個字：「不必了。」
收起手裡的劍，轉身往回走。
沒料青羽卻像小跟班一樣跟在他的身後，一步一步緊緊跟著。
徐墨走了幾步，終於忍無可忍，停下來回頭看他：「你跟著我做什麼？」
青羽不好意思地抬頭看著他，紅著臉說：「我肚子餓。」
「……」
「我已經三天沒吃任何東西了，主人能不能給我找一點吃的……」
「……」
果然是當年養的那天小蛇嗎？體積不大，飯量卻大得驚人，整天就知道吃。
徐墨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你真的是阿青？」
青羽立即微笑著點頭，「是的。主人終於想起我了嗎？」
「……」徐墨很無語。
他倒是不怕妖，對妖也並不反感。這幾年走遍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妖類，很多妖並沒有書上寫的那樣面目可憎，相反，有些小妖還很善良單純，他們不像人類那樣心機深沉，也不懂得如何為人處世，在人間生活得十分艱難。
這條小蛇看上去也是在人間待了不久，看他連衣服都穿反了，腿也有一半露了出來，手裡拿著的竹傘更是破了個大窟窿，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撿來的破爛。
對上他微笑的眼睛，看著他因為不好意思而臉頰泛紅的樣子，徐墨終於還是不忍心把他趕走，臉色僵硬地轉過身說：「行了，跟我來。」
七.
還好回到林州城時天色已晚，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阿青的發色在夜裡不會太過顯眼，徐墨帶著他回家，一路上倒也沒發生什麼意外。
到達徐家大門的時候，青羽才發現這屋子跟記憶中不太一樣，門上的「徐府」兩個字看起來氣派非凡，更誇張的是，門口還有兩個守衛，見到徐墨便恭敬地行禮：「大人。」
徐墨點了點頭：「嗯。」
青羽好奇地跟著他走進正廳，一個丫鬟立即迎上來，一邊倒茶一邊笑著說：「大人回來了，這位是？」
徐墨語氣平淡地道：「是我一個老朋友，要在家裡住上幾天。蘭心，你給他安排一間乾淨的客房。還有，吩咐廚房去做點家常小菜，順便弄一盤桂花糕給他嘗嘗。」
「是。」被叫做蘭心的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青羽一聽有好吃的，立即雙眼放光，面帶微笑很自覺地坐在了徐墨身旁的位置。
徐墨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如今的徐墨，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
徐家當年一場大火之後，舉家搬遷到了大嫂的娘家青石鎮。那邊民風淳樸、生活安逸，徐家老太太決定在那裡安享晚年，徐林也在當地做起了絲綢生意，慢慢地就在那裡穩定下來。
徐墨十八歲時上京趕考，中了狀元，在京城為官。年紀輕輕文武雙全，加上為人正直，生活作風又頗為節儉，當今聖上對他青睞有加，今年年初便調他到林州這塊風水寶地擔任知府，並將之前燒毀的徐家重新修建了一番，親自題了一塊「徐府」的金匾掛在門口，作為新人知府的府邸。
徐墨在林州上任也才短短一年，他為官清廉，勤政愛民，頗受當地百姓的愛戴。
只是，最近林州城突然出現一個蒙面盜賊，偷了不少東西，攪得城內雞犬不寧。那人武功不差，輕功更是一等一的好手，林州城的捕快拿他沒辦法，徐墨這才親自動手，想方設法布下陷阱，親自追到城外，眼看就要人贓俱獲了，沒想到半路殺出這條笨蛇，把事情給攪黃了。
徐墨心裡有些鬱悶，可看著青羽面帶笑容一臉無辜的樣子，又不好責怪他，只能自己生悶氣。
很快，飯菜就端上來了，徐墨讓僕人全部退下，和青羽坐在餐桌旁吃飯。
青羽顯然是餓壞了，看見香噴噴的肉，伸手就去抓。沒料，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一雙筷子夾住，青羽疑惑地回頭，就見徐墨神色冷硬地看著自己，低聲道：「用筷子，不要用手。」
「哦。」青羽乖乖點頭，從他手裡接過一雙筷子，學著他的動作去夾菜。
可青羽畢竟一直生活在山林裡，對於人類的生活習慣一竅不通，筷子這種東西更加不會用，苦惱地皺著眉頭夾一顆鵪鶉蛋，夾了好半天終於夾了起來，努力往嘴裡送，可惜送到一半，鵪鶉蛋就很不給面子地咕嚕嚕滾到了地上，青羽想伸手去抓，看了看主人的臉色，又把手縮了回來。
「……」徐墨無奈，只好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說，「我教你。」
雙手接觸的瞬間，徐墨不由得怔了怔。
阿青的手背皮膚非常光滑，手指修長漂亮，溫度偏涼，握在手裡時有種奇怪的舒適感。從這個位置俯身看他，正好能看見他長而濃密的睫毛、還有白皙修長的脖頸……
這小傢伙變成人的時候還挺好看的。
當年把它養在那個盒子裡時，完全沒想到它居然會變成人，變成人不夠，還傻乎乎地跑來報恩……
徐墨忍不住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樣摸摸他的頭，伸到一半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太過突兀，便不動聲色地轉移方向，從桌上端過來一碟桂花糕，放在他的面前。
「這是林州的特產，叫桂花糕，是用桂花和糯米放在一起蒸的，你夾過來嘗嘗看。」
「嗯。」青羽好學又聰明，很快就掌握了筷子的用法，成功地夾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嚼了幾口，然後滿足地微笑起來，「好吃。」
果然是個很好養活的傢伙。
只要給他好吃的，他就會一臉滿足。是蛇的時候總是用腦袋蹭蹭自己的手掌來表達滿足的情緒，如今變成了人，眯起眼睛的滿足的笑容，看著也挺可愛的。
徐墨忍不住笑了笑，從桌上端了好幾盤菜放到他的面前：「餓壞了吧？多吃一點。」
「嗯嗯……」正在狼吞虎咽的青羽，嘴巴只能發出這一個音節了。
飯後，徐墨又把青羽帶到了自己的房間，給他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
「衣服不是這樣穿的，有扣子的才是前面，回去之後換上。」
青羽接過他遞來的衣服，三兩下脫掉自己那一身凌亂的青衫。
「等等……你要在這裡換？」看著眼前毫不避諱直接脫光的傢伙，徐墨只覺得頭痛欲裂。
青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行嗎？」
行是行，不過，在我面前毫無防備地換衣服……這真的好嗎？
青羽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把徐墨給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人類的衣服對他來說太過複雜，他還是搞不清楚各種扣子的扣法。
徐墨見他苦惱地皺著眉頭研究衣扣，一臉糾結的表情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可愛。
忍不住微微揚起脣角，走到他面前，低聲說：「我來吧。」
說著便低下頭，伸手握住他腰間的帶子。
青羽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見徐墨認真地給自己扣好衣扣，系好腰帶，還輕輕用手順了順肩膀處的摺痕，微笑著說：「這件衣服做小了，我從來沒穿過，你穿著倒是挺合身的。」
的確很合身。
淡青色的長衫，邊緣繡著簡單雅致的花紋，穿在青羽的身上異常合適。果然，人靠衣裝，換上這套乾淨整齊的衣服，束好腰帶，面前的男子看上去順眼多了。
青羽點了點頭，他對合身不合身完全沒有概念，既然徐墨說合適，那肯定是合適的。
果然，即使變成了人，還是像只大型寵物一樣，改不掉聽話點頭的習慣。
見他乖乖點頭的模樣，徐墨忍不住輕笑起來，摸摸他的頭，柔聲說：「好了，去睡吧，你的房間在隔壁。」
青羽又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門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笑了笑說：「主人晚安。」
「嗯，晚安。」
怎麼辦……他似乎……突然不太捨得放走這隻來報恩的笨蛇了。
八.
次日，徐墨一大早就去處理公務，最近的林州不是很太平，他作為知府每天都很忙碌。
晚上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家裡變成了一團亂麻，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貼身丫鬟蘭心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院子裡，一見他，便如見到救星一樣衝上來：「大人可算是回來了！你那個朋友他……他……」
蘭心氣喘吁吁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徐墨怔了怔「他怎麼了？」
一抬眼，就看見院子裡搭了幾根繩子，上面掛滿了各種衣服，顯然是有人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找出來洗了一遍！其中一些還被洗得顏色混雜殘破不堪！
徐墨的臉色很難看。
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怎麼回事，就見廚房那邊突然冒出一簇濃煙。
徐墨三兩步走過去，只見阿青正在廚房裡「做飯」，說是做飯，其實只是燒了幾根柴火，鍋裡煮了幾個雞蛋，因為火候沒掌握好，火燒得太旺差點燒掉了半個廚房。
徐墨沉著臉把一臉煙灰的笨蛇從廚房裡揪出來，回頭道：「蘭心，找人收拾一下廚房，準備做飯！」接著又扭頭看向一臉無辜的青羽，冷著臉道，「你跟我來。」
被他一路拖到臥室，手腕都被捏紅了，青羽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事，不由忐忑地垂下了腦袋。
徐墨關上門，走到青羽的面前，沉聲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青羽小聲解釋道：「我幫你洗了衣服，還幫你做了飯。」
「……」徐墨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青羽繼續小聲解釋：「我打聽過了，做僕人的都是這樣，要給主人洗衣、做飯、鋪床，照顧好主人的生活起居。」
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實施起來確實毀滅性的。
徐墨忍耐著拍死他的衝動，一字一句地問*^_^*「所以，你就把我所有的衣服，全都翻出來洗了一遍？」
「……」
「其中有一些，還被你撕爛了？」
「……」
「你還跑去廚房給我做飯，結果差點把廚房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青羽慚愧地把頭垂得更低，臉頰也微微發紅。
——這個笨蛋！
他真的是來報恩的，不是來報仇的嗎？
只不過一天而已，他就把整個徐府弄得雞犬不寧，真難想象繼續把他留在身邊會是什麼後果！
徐墨只覺得太陽穴陣陣發痛。
青羽輕聲說：「對不起，我會盡快學會的，蘭心已經答應教我了。」
「……」怪不得蘭心的表情那麼悲憤，也不知這傢伙用什麼辦法讓她答應教他洗衣做飯的。
「他們說，如果不報恩的話，是不能功德圓滿修成仙的。」
「……」他們一定在騙你啊笨蛋！
徐墨被氣得頭痛欲裂。
青羽突然輕輕抓住徐墨的手，抬起頭來好脾氣地笑了笑，說：「別趕我走，好不好？」
看著面前紅著臉、討好地向自己微笑的男子，徐墨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上滿是煙灰，頭髮也有幾根燒焦了，凌亂地垂下來遮在前額，袖子被輓了起來，衣服上滿是髒污的水漬，臉頰上還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明明是十分狼狽的模樣，可莫名的，徐墨卻覺得此刻的他一點也不難看。
剛才進門時的一肚子火氣，也在他的柔聲解釋下煙消雲散了。
徐墨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替他撥開頭髮上的雜草，低聲道：「我沒說要趕你走。」
青羽的臉上立即露出明顯的驚喜，「真的？」
一時衝動說出這話，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徐墨只好硬著頭皮撐到底，神色僵硬地點點頭：「嗯。」
反正年少時養過那麼多寵物，如今養這個超大隻的，對他來說也並不困難。
「當然，以後不許你去廚房，不許你洗衣服，不許你給我添亂。」徐墨提出了條件。
「那我該做些什麼？」青羽忍不住問道。
徐墨想了想，才皺眉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其實他很想說：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什麼都別做。
九.
秋天很快就過去了，林州城的桂花開始慢慢凋謝。花開時漫山遍野的金黃，花謝時倒也有別樣的風景，林州城外的路，幾乎都被桂花的花瓣所掩蓋，宛如鋪了一條厚厚的黃色地毯。
當今聖上的第一個皇子，就在這秋末東冬初的季節出生了。
皇上與皇后一直伉儷情深，皇后為人賢淑、母儀天下，這個皇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又正好是正宮皇后所生，簡直受盡了萬千寵愛，一出世就被立為太子。
聖上要給小太子擺百日宴，宴請文武百官，徐墨作為林州知府、私下裡又是皇上的摯交好友，這份賀禮是一定要送到京城的。
只是，徐墨這次打算親自去一趟京城。
當然，也順便捎上了小跟班阿青。
阿青自從上次差點燒了廚房之後，就被徐墨禁止踏入廚房一步。不過他的學習能力實在很強，又鐵定了心思想要報恩，徐墨不讓他下廚，他就轉移方向學會了端茶倒水，每次徐墨一回家，他就會代替蘭心送上一杯熱茶，討好地微笑著說：「主人，喝茶」。
當然，剛開始的時候，他泡的茶簡直苦得讓人想流淚。
好在他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各種茶葉的泡法。漸漸地，徐墨習慣了喝他泡的茶，甚至在看見他討好的微笑時，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不得不說，這隻大型寵物真的很乖。
所以，這次出遠門，徐墨破天荒地沒有帶任何僕人，而是帶了青羽在身邊。
徐府的管家擦著額頭的冷汗說：「大人這是怎麼了，把那個奇怪的男人帶在身邊，他確定那傢伙不會給他幫倒忙嗎……」
管家的烏鴉嘴還真是說中了。
一路上，青羽的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比如，拿了東西就吃，不知道給錢……
比如，認真地盯著好看的姑娘研究對方複雜地服飾，結果被罵色狼……
反正跟他一路同行，麻煩多多，倒是一點也不無趣就是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遊山玩水，到京城的時候已是半月後。
不同於南方溫暖的氣候，這裡的冬天飄著鵝毛大雪，連續幾日的降溫讓氣溫變得異常寒冷，遠處的房屋全被積雪覆蓋，就連河水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青羽第一次到京城，對這個冰雪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一路上腦袋轉個不停，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徐墨已經習慣了他對於「人類世界」的好奇，無視他各種匪夷所思的問題，怕他走丟，直接拉著他的手帶他去了客棧。
最近京城連續降雪，周邊地帶許多人慕名上京看雪景，客棧裡人滿為患，徐墨到的時候天色已晚，連續找了三家客棧，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而且只剩下一間房。
之前在別的客棧落腳時，徐墨都是訂兩個相鄰的房間，如今情勢所迫，只好跟青羽一起住。
好在他在出門前給青羽做了一個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一頭墨綠色長髮，而青羽的瞳色只要不近看，也不會太過顯眼，因此，兩人一起走進客棧時，並沒有人懷疑跟在自己身邊的美男子是個蛇妖。
兩人一起到樓上的房間，進屋後，青羽便迫不及待地脫下了帽子，一頭長髮如同流水般散落下來。
徐墨突然怔了一下。那一刻，莫名地覺得面前的人真的很美。
他的臉頰被凍得通紅，頭髮柔順地垂在後腦，一邊用手搓著臉，一邊笑著說：「這裡就是京城啊，跟林州的風景很不一樣呢。」
徐墨的視線凝固在他的臉上，片刻後，才低聲問道：「你喜歡這裡嗎？」
青羽立即搖頭：「這裡雖然很漂亮，可我還是最喜歡林州。林州是我的老家。」
見他一本正經地做出「我愛家鄉」的模樣，徐墨忍者笑，柔聲道：「你還有老家呢？」
青羽點點頭：「當然，我以前一直住在香山的。」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當年你就是在香山那個山洞裡救了我，當時我受了很嚴重的傷。要不是你帶我回去，說不定我沒力氣找吃的，會餓死在山洞裡。」
提起香山，徐墨的腦海中也隱隱浮現了那段往事。年少時跟兄長進山采藥，遇到一條很可愛的小蛇，把它帶回家養著，後來家裡一場大火，全家又搬遷時又把它放回了山裡。
看著此刻站在面前的美男子，徐墨的心中也忍不住感嘆：誰能想到，當年無心救下的一條小蛇，如今竟又來到了自己的身旁。
更讓人無法想到的是，自己似乎……越來越舍不得趕他走了。
吃過晚飯後，徐墨和青羽一起躺在床上，客棧的床並不大，容納兩個男人有些吃力，幸好青羽身材清瘦，睡覺又習慣側著身，徐墨讓他睡在裡面，自己睡外側，倒也不會太過擁擠。
窗外下著大雪，北風呼嘯，刮在窗戶上嘩嘩作響。
客棧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雪花夾雜著冷風直接灌進屋裡，身邊的青羽立即被凍得打了個寒顫。徐墨皺了皺眉，起身去把窗戶關好，回到床上剛蓋上被子，突然感覺到一雙手輕輕抱住了自己。
「好冷。」青羽一邊小聲抱怨著，一邊出於本能地蹭到徐墨的懷裡，伸手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徐墨瞬間僵住。
他從來都不知道，青羽睡覺的時候會把衣服脫光（因為青羽覺得人類的衣服很礙事）。
此刻，全身光裸的青羽就這樣趴在自己的懷裡取暖，腦袋乖乖貼在胸前，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腰，一頭柔順的墨綠色長髮，如同綢緞一般散在一旁。
他白皙的臉上毫無防備，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圈光影，淺淺的呼吸均勻地拂在自己的脖頸……
身體裡似乎有種奇怪的衝動，像是漲潮的水一般，將一切理智緩慢地淹沒。漸漸變得空白的腦海里，只剩下趴在懷裡的人的溫熱體溫。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墨才僵硬地伸出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手心所觸到的皮膚，光滑得不可思議。
徐墨緩緩收緊手臂，聽見自己似乎在漸漸加速的心跳聲。
十.
小太子的百日宴辦得非常隆重，皇上不僅在皇宮宴請文武百官，還在京城最長的平安街擺了一條流水席，供平民百姓們食用。
徐墨入宮面聖去了，臨走前反覆交代青羽不要亂跑，可青羽初到京城，對一切充滿好奇，加上客棧裡的人總是議論平安街的流水宴如何豐盛，青羽實在忍耐不住，就跟著人群去了平安街，排隊嘗了很多好吃的。
京城的菜味跟林州有很大的不同，點心的做法也不一樣，青羽沿路跟著人群把各種美食嘗了個遍，吃得飽飽的，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客棧。
走進客棧大門時，跟一個人擦肩而過，青羽突然覺得那人很是熟悉……
在記憶中搜索，青羽立即回想起來，那人正是當初在桂花林裡跟徐墨纏鬥的蒙面人！
當時徐墨因為青羽的出現而分心讓他逃走，後來知道他是個大盜賊，青羽對此一直很是內疚。如今居然在京城看見他，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想到這裡，青羽立即轉身跟在了那人的身後。
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少，鵝毛大雪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那人的背上背著一個黑色包袱，大概又是從哪裡偷來的寶物，他在雪中走得極快，顯然輕功極好，在雪地留下的腳印也極淺。
青羽悄悄跟在他身後，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設法逮住他，再把他抓回去給徐墨處置。
那人似乎發現有人跟蹤，走得更快更急，可惜他遇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蛇妖，不管他走得多快，還是甩不掉。走了整整一里路，走到城外樹林時，那人終於崩潰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距離自己十步之遙的青衣男子，臉色陰沉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青羽無辜地眨眨眼。
「你是……妖……妖怪？！」琥珀色眼瞳，墨綠色長髮，雖然容貌看上去是個清浚的男子，可這些不該屬於人類的特徵，全都在顯示他，對方很可能是個妖怪！
青羽用手指了指自己：「妖怪？你是說我嗎？」
「……」
青羽微笑著點頭：「你跟聰明。」
「……」男人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青羽慢慢走到他面前，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開始施展迷魂法術。
這些法術在人界不能亂用，免得驚動那些所謂的降妖除魔的道士，青羽很少使用，有些生疏，試了兩次才成功地把他迷暈，當然……也有可能……他是被嚇暈的。
不管怎樣，這次應該算是幫了徐墨一個大忙吧？
青羽的心情非常歡喜。
皇宮內，小太子的百歲宴持續了整整一天時間，皇帝今天心情很好，喝了不少酒，到宴會結束的時候，他又把徐墨單獨拉到一旁，在涼亭裡擺了些水果點心，說要跟徐墨「聊天敘舊」。
徐墨身為臣子，自然不能拒絕皇上的邀請，陪著皇帝一邊吃水果一邊東拉西扯，眼看天色越來越晚，皇帝還沒有要放他回去的意思，徐墨漸漸的就有些心神不寧。
他一大早就入宮參加宴會，在宮裡待了一整天，也不知道阿青怎麼樣了，有沒有吃晚飯……
雖然反覆叮囑阿青留在客棧裡等他回來，可是，以阿青的脾氣，不可能一整天都乖乖窩在房間裡的，萬一他好奇之下獨自跑出去……
他的眼睛和發色很容易招來麻煩，京城可是天子腳下，是容不得任何妖物生存的。更可怕的是，京城周圍有一家道觀，整天把「降妖除魔」掛在嘴邊，那家道觀的弟子個個法術高強，據說曾經有隻狐妖潛伏在皇宮裡試圖吸取皇帝精元，結果被那道士當場打回原形，而皇帝也因此對妖怪非常厭惡。
阿青是條法力不怎麼高深的小笨蛇，又是個路痴，萬一迷路了被人抓住，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徐墨越想越是擔心。
真是該死！自己怎麼就把他一個人留在了客棧裡？
「徐愛卿？」皇帝有些疑惑地看著徐墨臉上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你不舒服嗎？」
徐墨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低聲道：「回陛下，微臣的確…略有不適。」
皇帝微微一笑，道：「哦，朕剛才還想著，朕有個皇妹待字閨中，愛卿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不如……」
徐墨忙嚴肅道：「多謝陛下厚愛，微臣目前並沒有成家的打算。」
「呵，看你這反應，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皇帝笑眯眯地道，「放心，朕又不是昏君，你若不願意，朕也不會強行給你指婚。不要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嘛。」
徐墨的神色有些尷尬。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條笨蛇，腦海里全都是阿青的影子因為太擔心阿青會出事，他甚至連理智都快失去了。
好在皇帝總算想起來皇后和小太子還在後宮等他，於是擺擺手讓徐墨先回去。
徐墨如蒙大赦般立即轉身奔出皇宮，一路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棧。
然而，眼前的光景卻讓徐墨瞬間僵在了原地——
客棧正被一片火光籠罩，肆虐的火焰直衝上天，呼嘯的北風讓火勢越燒越旺，連周圍的居民樓也被點燃。街上擠滿了人，混亂的腳步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孩童的哭喊聲夾雜在一起，宛如人間煉獄。
街上大雪紛飛。
人們的臉上全被火光映得通紅。
「阿青……」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聲音乾澀到讓人無法辨認。
看著面前瘋狂肆虐的大火，仿佛心臟也被這火焰吞噬了一般，劇烈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胸口痛得幾乎要無法呼吸……
徐墨不禁想起許多年前徐家的那一場大火。
當時他跟哥哥、嫂子一起逃出來，突然想起阿青被留在屋裡，於是立即轉身去找，找到那個盒子，寶貝一樣護在胸前逃離火場，卻發現盒子裡空無一物。那一刻，他的心情非常的失落和難過。
多麼相似的場景，卻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此刻，除了像當年一樣失落和難過之外，還有更多的、難以形容的情緒……
或許對他來說，阿青早已不止是單純的寵物。
所以在失去時才會這麼痛……似乎連心臟都痛得麻木。
那個會叫他「主人」的阿青；一臉認真地說「我來找你報恩」的阿青；小心翼翼端著茶水捧到他面前、討好地微笑著的阿青；總是迷迷糊糊搞不清人類的生活方式、到處給他惹麻煩的阿青；還有，會在寒冷的時候趴在他懷裡，抱著他取暖的阿青……
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習慣了他的陪伴。
早已離不開他、舍不下他。
可是……太遲了。
那天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到了後來，京城的官員也親自趕來救火，其中有人認出了徐墨，恭敬地道：「徐大人，這裡太危險，您還是先避一避吧。」
而徐墨卻充耳未聞。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一尊雕像，他的目光一直怔怔地盯著面前燃起大火的客棧，臉上是一種難看到無法形容的表情。從來沒有人，在徐墨臉上，見過如此沉重的表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終於停了，周圍的人漸漸散去，面前只剩一片廢墟。
大雪紛紛揚揚，徐墨依舊站在原地，肩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花，他卻完全沒有察覺。
現在大雪中的男人，似乎已經被凍得失去了意識。
「主人……」耳邊突然響起個熟悉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徐墨全身一顫，僵硬地回過頭來。
只見街道的那端，風雪的盡頭，一個青衣男子正微笑看著自己。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句詩詞讀過許多遍，卻從沒有過如此深刻的感悟。也從來沒有那一刻般，見到一個人安然無恙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歡喜得幾乎要留下淚來。
徐墨三兩步衝到青羽的面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問道：「這麼大的雪，你跑去哪裡了？！」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雙手用力得幾乎要捏碎肩膀，沙啞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發痛。
青羽蹂了揉耳朵，好脾氣地解釋道：「我去平安街吃東西，回來的時候遇到你之前沒抓住的那個盜賊，就跟在他的身後去了城外……對了，主人，我幫你把他抓了回來，你看。」青羽說著就把暈過去的那人帶到徐墨的面前，抬頭看向徐墨，一臉邀功的表情。
徐墨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良久後，才拉起青羽的手，仔細檢查了一番：「沒受傷吧？讓我看看。」
青羽笑著搖搖頭：「我是妖，只有我傷到人，哪有人能傷到我的。倒是主人你……」青羽看著他肩頭厚厚的積雪，疑惑地道，「你怎麼一直站在雪裡？」扭頭看了眼周圍，「客棧怎麼了？著火了嗎？」
徐墨沒有回答，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把他擁進了懷裡。
「唉？」青羽有些奇怪，主人從來沒有這樣擁抱過他。
徐墨把下巴擱在青羽的肩上，深吸口氣，低聲道：「你沒事就好。」
「哦。」青羽一頭霧水地點了點頭。
徐墨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緊到像是要把眼前的人跟自己融在一起。
青羽被他抱在懷裡，快要喘不過氣了。
只是……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舒服，甚至能從接觸的胸膛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那種怦怦的心跳，似乎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周圍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而這樣的擁抱，卻溫暖到讓人永遠都不想放開。
十一.
那場大火驚動了皇帝，皇帝次日便下令徹查，很快就查明了元凶。
原來，縱火之人正是那位大盜，他這次到京城來是為了盜取一顆夜明珠，擁有夜明珠的富商正好住在這家客棧，他盜取夜明珠時被人發現，這才放了一把火，打算殺人滅口，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卻沒想到被青羽跟上，給抓了回來。
徐墨把那盜賊交給京城的官府處置，皇帝高興之下重賞徐墨，指著宮裡的一堆貢品讓徐墨隨便挑選。
徐墨從中找到了一塊玉，拿到京城著名的碧玉齋，請了最好的玉雕師，按照自己玉佩上的花紋，在上面刻了條一模一樣的小蛇，旁邊寫了一個「青」字。
徐墨把刻好的玉佩帶回來送給阿青，說是表揚他抓賊有功。
那玉佩晶瑩剔透，握在手裡光滑圓潤，還有種沁人心脾的涼意。青羽很是喜歡，學著徐墨的樣子掛在腰間，還好奇地問：「這塊玉上刻的小蛇，看上去跟你的那塊很像。」
徐墨微笑著說：「是啊，很像一對。」
不知為何，那一刻，青羽突然覺得，主人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的、讓人心跳的深沉。
快要過年了，京城的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燈籠。相對於南方的林州，京城的過年氣氛顯然更加濃厚，大街小巷除了賣各種東西的雜貨攤，還有很多戲班子和雜耍，街上可謂熱鬧非凡。
青羽很想在這裡多玩幾天，徐墨不忍心拒絕他，只好寸步不離地陪著他，在京城玩了三天，這才返回了林州。
返回林州時正是臘月。
因為青羽怕冷，徐墨還特意雇了輛馬車，在車裡鋪了厚厚的毯子，讓他安心地坐著。
走了十來天，總算是到了南方。
比起京城的冰天雪地，南方的冬天顯然溫暖許多，不僅喝河水沒有結冰，連樹木、花草也沒有要冬眠的意思，遠遠望去，林州城外的香山依舊如春日般生機勃勃。
路過香山時，青羽突然提出要回老家看看，徐墨無奈，只好給錢打發了車夫，跟他一起步行進山。
香山是林州的一個出名的景點，山上有座廟，經常有人到廟裡燒香祈福，然而遊客們所欣賞到的僅僅是山腳到廟宇的那一段景色，對青羽來說，那不過是香山一個小小的角落，真正的香山遠比人類了解的大上許多，背面那一片極為茂密的樹林，才是動物們活動的場所。
回到老家的青羽顯得非常很興奮，帶著徐墨在林間熟悉地穿行，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的那個山洞。
「看見了嗎？那是你當年救了我的地方。」青羽微笑著說，「要不要進去看看？」
徐墨點點頭，跟著他一起走進了山洞裡。
跟記憶中一樣，很乾淨、寬敞的一個山洞，因為不遠處就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在這裡可以清晰地聽到溪水流動的聲音。
「今晚就在這裡過吧。」徐墨提議到，「天色已經很晚了，再走回去又要很長時間。」
「好啊。」青羽對此並沒有意見，相反，他很高興能夠回到這裡。
徐墨在山洞的中間生起了一堆火，烤了些野味，跟青羽一起吃了晚飯。青羽吃飽以後就開始犯困，想睡覺，徐墨便從隨身帶的包裹中找出一條毯子鋪在地上。
兩人一起躺下來，青羽出於本能尋找熱源，自動趴到徐墨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滴答的雨聲，讓山洞裡顯得尤為安靜，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趴在懷裡的人，身體溫熱而柔軟，柔順的長髮散落在一旁，淺淺的呼吸輕輕拂在脖頸，清浚的臉在火光的照映下，似乎印出了一抹醉人的紅色。
心底的一根弦突然被撥動。
壓抑許久的情緒在腦海中炸開，如同掙開鐵籠的猛獸一般，再也無法阻止。
「阿青……是不是很冷？」徐墨低聲問道。
「嗯。」青羽誠實地點了點頭。
徐墨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摟緊青羽的腰，一個翻身，將青羽輕輕壓倒在地上。手指在腰間一勾，靈巧地解開了彼此的腰帶。
雙脣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別怕，很快就不冷了。」
「主人？」
「你做什麼……唔……」
山洞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掩蓋住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一陣風吹進山洞，火堆燒得太旺，劈啪跳動了幾下，冒出幾點零星的火星。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天空漸漸泛白，東方透出一絲清晨的曙光。
山洞裡突然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的沙啞，卻很溫柔——
「阿青，以後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好嗎？」
另一人並沒有回答，只是像往常一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新的一天，也許也是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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