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癖遇上酒鬼 CP:管逍 X 陳白塵

嚴重潔癖驕生慣養年下總裁攻 X 光靠收租過活準備隨時去死的毒舌酒徒受

1 喝不死你

  管逍從洗手間出來,被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他潔癖,尤其不能忍陌生人碰他。

  後退半步,緊鎖眉頭,略帶嫌棄地看著面前醉醺醺的人。

  那人走路已經不穩了,臉通紅,渾身上下都是酒氣,一件格子襯衫罩在白T恤外面,然而,白色的T恤前襟暈濕了一片,想也知道肯定是灑了酒上去。

  那人雖然醉得厲害,但好歹還有意識,撞了他之後擺擺手,意思是:抱歉。

  管逍不理他,側過身,躲瘟疫似的躲開他,走了。

  回到位置上,管逍皺著眉抱怨:「早說過別來這種破地方吃飯,餐具乾不乾淨都另說了,上個廁所都能被糊一身的細菌。」

  朋友大聲笑他:「就他媽你事兒多!」

  管逍是事兒多,但他也有這個資本。

  26歲就掛上了「管總」的頭銜,開了一家在全市本行業排名相當靠前的公司,雖然,這一切還是得益於他有個好爹。

  不過,不管怎麼說,公司是他爸幫著開起來的,後續的發展都是他靠著一己之力搏出來的,在同齡人中,算是相當不錯了。

  管總年輕有為,就是事兒多。

  潔癖嚴重,做事兒較真,偶爾傲慢,大多數時候討厭所有人。

  今天晚上是他本科室友聚會,三比一通過吃燒烤的決定,少數只能服從多數。

  那個少數就是管逍。

  管逍不情不願地來了,開著瑪莎拉蒂,停在了一家招牌破舊的燒烤店門口。

  這店是他們大學時常來的,那會兒管逍也不喜歡這兒,不過憑良心講,他只是不喜歡這裡的環境,燒烤的味道是數一數二的。

  當初管逍甚至認真考慮過給這家店的老闆投資,起碼換個像樣的店面。

  他們幾個人繼續吃,前一分鐘敘舊,後一分鐘感慨社畜的不易,每到談及後者,另外三人就會齊刷刷把矛頭指向四人中唯一當了老闆的管逍。

  管逍也不在乎,用他的話來說,成功男士必然要經歷被人眼紅的過程,他反倒很享受。

  幾個人正聊著,管逍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斜前方那桌客人身上。

  那一桌就只有一個人,穿著格子襯衫,裡面是一件濕了衣襟的白色T恤,滿桌子都是酒瓶,只有面前擺著一盤寒酸的花生米。

  管逍眯起眼睛看那人,然後數了數他桌上的酒瓶,心說:喝不死你!

  陳白塵一粒一粒數著花生米吃,放嘴裡一粒,數一下,可是數到後來,他都忘了前面已經數過49

  他一手拄著濕乎乎的桌子,毫不在意十分鐘前自己剛灑了酒在上面。

  另一隻手碾著花生米紅色的皮,半睜的眼睛戲謔地看著,覺得剝開這層皮就像脫掉一個美人的衣服,裡面細膩滑順的肌膚令人心動。

  既然令人心動,那就一口吃掉。

  陳白塵把花生米丟進嘴裡,用力地嚼,然後拿起酒瓶,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

  看起來二十七八歲,卻把自己搞得像個不務正業的酒徒,燒烤店老闆說:「我兒子要是天天這樣,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聽人家這麼說的陳白塵也不生氣,只是手拎著酒瓶,付了錢,晃晃蕩蕩唱著歌往外走。

  一身酒氣的人踩棉花似的出了門,走過管逍身邊時,那刺鼻的酒味兒熏得管逍皺眉。

  門被大力關上,管逍收回視線。

  燒烤店老闆來給他們送後加的二十串醬油筋,見管逍剛剛盯著陳白塵看,就說:「那小子,整天游手好閒的,小時候就在這片兒混,大了也沒個出息,天天喝酒。」

  管逍對他沒興趣,琢磨那麼個失敗者,還不如多吃幾串醬油筋。

  可老闆還在說:「也得虧他托生個好人家,爹媽都不在了還給他留了兩套房子收房租,要不我看就憑他,遲早是要餓死的。」

  管逍笑了:「說喝死比較恰當吧。」

  他用紙巾用力地擦著金屬簽子,似笑非笑地說:「就這麼喝,怕是遲早要把腦子喝壞掉。」

2 凍不死你

  酒這個東西,有些人體會不到它的妙。

  二十歲的陳白塵覺得酒被戲稱為「馬尿」不冤,難喝。

  再貴的酒也難喝。

  三十歲的陳白塵卻覺得,他的人生只剩下酒了。

  只有酒懂他,一口下肚能灼了他的胃和心,兩口細品能嘗出這些年的盡歡跟得失。

  他走出那髒兮兮的燒烤店,一腳踩進了花壇裡。

  他彎腰跟花壇道歉,看著早已枯了不知多久的花,嗤笑了一聲。

  晃蕩著往家走,前面右轉,沿著巷子一直往裡。

  他從小就住在這邊,從小就是個惹人嫌的孩子。

  惹人嫌的孩子長大了成了惹人嫌的大人,十二歲開始被人說「有人生沒人養」,十五歲跟街頭霸王打架打斷了對方的鼻樑也被對方敲斷過手。

  但他心裡也有自己的一個念想。

  他沒好好上過學,費勁巴力唸完高中,成績足夠上個三本,可他不去。

  他蹲在家樓下,點了根菸,抽了一口,然後用菸頭點燃了錄取通知書。

  火光在他面前閃耀,燒得他汗珠滴滴答答地掉在地面上。

  那個暑假過後天天往一條馬路開外的那所大學跑。

  那是所名校,外地的學生拼了命去搶每年那幾個錄取名額,他們本地學生卻可以以低於那些人一百多分的成績輕鬆去報導。

  儘管如此,陳白塵也考不上。

  考不上,但並不影響他去聽課。

  別人讀大學,他也讀大學,不過沒有學籍,沒有宿舍,老師的花名冊上沒有陳白塵。

  相應的,他也不需要參加考試,自然也沒有畢業證書。

  說白了,他就是個蹭課的。

  第一年,他的課蹭得一塌糊塗。

  一早去那所學校,見哪個教室門開著,他就進哪個教室,老師講什麼他就聽什麼。

  那年他十八,知識學了一大堆,都似懂非懂,朦朦朧朧,雜且表面。

  第二年,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在那所學校的論壇認識了一個大一新生,從對方那裡要來了課程表跟上課的教室編號,每天按時去上課,甚至去二手書店買了一整套中國文學專業的教材,後來那幾本書被他快翻爛了。

  所以說,他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糟。

  也認真生活過。

  只不過,因為一開始就走偏了路,所以越是前行,離目標終點就越遠。

  陳白塵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現天空飄雪了。

  十一月中旬,他只穿著一件T恤一件襯衫,可是他不覺得冷,因為酒讓他渾身燥熱。

  他從來都不知道冷。

  人心、理想、生活,它們都比天氣冷多了。

  管逍跟朋友們從燒烤店出來的時候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一瞬間,清醒了他混沌的腦子。

  剛剛店裡又悶又熱,又吵又亂,他被弄得思維都開始緩慢。

  出來後,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低聲罵了句髒話。

  「活JB該!」朋友笑著罵他,「都說了來這兒吃飯,你他媽還騷得慌穿這身。」

  阿瑪尼的西裝,深灰底色,暗條紋。

  管逍穿上大衣的時候瞥了一眼自己的袖子,發現襯衫袖扣竟然丟了一個。

  「怎麼了?」朋友問。

  「沒事兒。」管逍穿好大衣,說,「我東西落在店裡了,你們先走,我回去找找。」

  另外三人,兩人叫了代駕,一人打車回家。

  擺擺手,說了句「下次見」。

  管逍回去,找袖扣。

  其實一個袖扣,也並非一定要找到,不過那個袖扣價格不菲,是去年他生日他媽送的,不管怎麼說,親媽的禮物,不能隨便丟了。

  他回去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洗手間的地上找到了那枚差點兒就丟了的袖扣。

  管逍翻來覆去地洗了好幾遍,怎麼都覺得還是髒。

  他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將其包上,想著還是送去店裡清洗消毒吧。

  再次走出店門,雪已經下大了。

  他朝著自己的車走去,代駕已經在那裡等他。

  上車的時候,他目光掃到燒烤店門口堆著的啤酒箱,猛然想起那個穿著襯衫的酒鬼。

  大雪天,那人穿了一身春夏之交的裝束,看起來不用等喝酒喝傻,很快就會被凍死在雪地裡。

3 砸不死你

  陳白塵躺在雪裡,覺得天旋地轉。

  他家在三樓,有個開放式陽台,雨天存水,雪天積雪。

  他穿著襯衫就那麼躺在雪裡,背上涼涼的,飄落下來的雪花慢慢將他埋上,這個陽台在這個時候,彷彿就是他的墳墓。

  可奇怪的是,墳墓裡的人應該是死人,沒有呼吸,沒有意識,不能思考,也不能有任何慾望。

  由此可見,他還活著。

  而且,活得越來越清醒。

  陳白塵抓起一捧雪,團成雪球,報復似的隨手往外丟。

  他不知道雪球會滾向哪裡,或許在空中就四散成雪,或許在落地後跟其他積雪混為一體,總之最後的歸宿都是一樣的。

  就像人,最後也不過是死。

  生生死死,有何意義?

  來來去去,都是受苦受罪,一場空。

  陳白塵張開嘴去接天上飄來的雪,然後聽見一聲清晰的「我操」。

  他怔了一下,閉上嘴,費勁地抓著陽台站了起來。

  他趴在陽台邊上,凍得通紅的手搭在那裡,低頭看著下面。

  管逍一聲「我操」,然後差點兒咬碎了牙齒。

  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結果他爸打電話來,說他奶奶包了餃子,非叫他來吃。

  剛吃完燒烤,管逍哪兒還吃得下,但老太太的指示,必須得來。

  老太太這麼多年一直住在這個老房子,說什麼都不肯搬,人老了,戀舊,捨不得。

  剛給代駕付完錢,管逍皺著眉踩著雪,雙手抓著褲管,往上提溜著,生怕這雪弄髒了他的褲子。

  還沒到樓門口呢,頭頂突降一個雪球,不偏不倚砸了他的頭。

  管逍的頭髮,那是吹過造型的,一個雪球下來,髮型還在不在另說,他覺得自己更髒了。

  他這人麼,潔癖到連空氣都嫌髒,下雪天也要打傘,朋友都說他矯情得很。

  今天趕巧,車上的傘不知道哪兒去了,他只能冒著雪走,一身的燒烤店味兒又淋了雪,管逍已經忍到了極致,想著到了老太太那兒,第一件事兒就是洗澡,這身衣服要不要再說。

  沒想到,雪上加霜,慘遭人暗算。

  被砸了頭的管逍皺著眉抬頭看,罵罵咧咧地說:「誰啊?高空墜物是謀殺你知道嗎?」

  話剛說完,三樓的陽台探出一顆腦袋來。

  眼熟。

  是那個醉鬼。

  管逍強壓怒火,對自己說:犯不上跟醉鬼慪氣。

  他狠狠瞪了對方一眼,走進了樓門。

  陳白塵趴在陽台笑盈盈地看著那個被砸的男人,想道歉來著,但對方表情太凶,把他到了嘴邊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看起來對方也不需要自己的道歉。

  就像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有他存在一樣。

  陳白塵放肆地笑了兩聲,又團了個雪球。

  不過這次,他沒朝下丟,而是頂在了自己頭上。

  他正玩兒著,那個被砸的男人又出現了。

  管逍本來都已經走進了樓門,一腳踏上台階前,突然猶豫了。

  他後退,出去,回到了剛才站著的地方。

  「你跟我道歉。」管逍仰著頭看樓上的人。

  不過是三樓,他能清楚地看到對方凍得通紅的臉跟手。

  陳白塵的醉意還在,並沒有因為冰涼的雪而提前醒酒。

  他撐著朦朧的眼睛看著樓下的人,嬉皮笑臉地說:「對不起啊。」

  管逍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容易就道歉了,一番教訓都沒法再說出口。

  但不甘示弱的管逍突然彎腰團了個雪球,奮力朝著三樓陽台扔。

  很可惜,雪球根本沒打到陳白塵,在二樓就碰壁碎成了一朵「雪煙花」。

  陳白塵哈哈大笑,笑得腳底一滑,差點兒跌坐在自家陽台。

  管逍氣急敗壞,低聲罵了一句「死酒鬼」,抬腳就走。

  走出兩步,他又回來了。

  「你快凍死了!」管逍說,「大冬天穿那麼少,嚇唬誰呢啊?」

4 氣不死你

  管逍氣個半死。

  他扔下那麼一句話就進了樓道,走到三樓的時候,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這種老房子,每一層都有三戶,按照他對這裡的了解,東邊那個門就是酒鬼的家。

  三戶人家,只有這個門上除了疏通下水的小廣告外再無其他,別人家都還貼著春節時的對聯和「福」字。

  果真不像好好過日子的人。

  管逍嗤笑一聲,嫌棄地走過,上樓去了。

  他奶奶家住在五樓,這老房子沒電梯,樓道裡家家戶戶都堆著雜物,弄得他這潔癖怪渾身難受。

  管逍快步上樓,到了門口趕緊敲門,多一分鐘都不想在樓道裡待著,他覺得這樓道都有一股渾濁的酒氣,都怪這樓住著一個死酒鬼。

  奶奶來開門,屋子裡暖呼呼的。

  管逍進了門立刻脫掉了大衣,又把西裝外套隨手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快洗手吃飯!」奶奶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就等你呢!」

  管逍個子高,奶奶還不到他肩膀的位置。

  他抬手親暱地抱了一下面前這個可愛的小老太太,然後說:「您孫子快髒死了,讓我先沖個澡。」

  管逍脫了鞋,穿著襪子直接往浴室跑。

  家裡人都習慣了他這樣,懶得說了。

  管逍洗澡洗了半個小時,等他出來,人家都吃完了。

  他端著餃子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奶奶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他,詢問口味如何。

  「對了,」管逍說,「我記得這樓是你們老教師的家屬樓吧?現在住這兒的還是那些人嗎?」

  「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兒了?」奶奶催他快吃。

  管逍一口吞了個餃子,繼續說:「好奇,是不是都搬走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咯,」本來在逗鳥的爺爺悠閒地晃了過來,「得一大半都搬走了,這房子老,都二三十年了,也就佔個地理位置不差,要不估計都沒人住了。」

  管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後來就什麼人都往這兒住唄?」

  「那可沒有,我們這兒別看不是什麼好小區,跟你們那別墅比不了,但左鄰右舍可都是正經人家。」

  管逍差點兒沒繃住笑了出來。

  「你小子笑什麼呢?趕快吃,吃完了奶奶等著刷碗呢!」

  「等會兒我刷。」管逍說,「我說你們這些老頭兒老太太看人也不太準啊,還都是正經人,你們樓下就有個不著調的酒鬼,你們不知道啊?」

  他這麼一說,奶奶立刻就知道了他說的是誰。

  「你咋認識的小陳?」

  「誰啊?我不認識啊。」管逍說,「我才不稀罕認識,他剛才隨手往外扔雪球,正好打著我了。得虧是雪球,這要是石頭,今兒我就血濺樓下了。」

  「別說得那麼嚇唬人,」奶奶拍他背,「人小陳那孩子挺可憐的,你別招惹人家。」

  「我招惹誰了?我稀罕招惹他。」管逍聽奶奶說他可憐,但也沒往深了問,說到底,跟他沒關係。

  吃完餃子,管逍去刷碗。

  「我就說給你們買個洗碗機。」

  「買什麼洗碗機?」奶奶說他,「我洗了一輩子碗了,你可別給我弄那什麼高科技,我搞不明白。」

  洗完碗,管逍覺得不痛快,又去沖了個澡,沖澡前把他穿來的衣服都塞進了袋子裡,準備回去的時候直接送店裡去洗。

  「吃個蘋果。」

  管逍接過奶奶遞來的蘋果,咬了一口,清脆又甜。

  他在屋裡溜躂,溜躂溜躂就到了陽台。

  奶奶家的陽台是半封閉的,他站在窗邊,低頭一看,斜下方就是三樓那個酒鬼家的陽台,酒鬼還在那兒站著呢,不過身上已經裹了一條毛毯。

  管逍玩心大起,回手管上了客廳跟陽台中間的門,以免冷風灌進去,然後打開了陽台的大窗戶。

  「嘿,酒鬼。」管逍幾口吃完了蘋果,在對方抬起頭來看他的時候,一揚手,蘋果核丟到了陳白塵頭上。

5 吐不死你

  陳白塵醉得厲害,因為吹冷風,這會兒又有些發燒。

  這兩年他發神經一樣禍害自己的身體,怎麼糟踐人怎麼來,明知道不舒服,卻還在這兒杵著,自虐似的。

  腦袋被蘋果核砸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有些遲鈍地仰頭看向斜前方,有個男人正笑嘻嘻地看他。

  管逍成功報復了對方,心裡痛快得很,可是當那酒鬼看向他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不舒服。

  「真是要死了?」管逍嘀咕了一句。

  陳白塵渾身發燙,鼻子冒火,懶得多跟他計較,一個字都沒說,轉身回屋了。

  管逍見他走了,自己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看了會兒雪,等到雪停就準備回家。

  他在爺爺奶奶這兒有個專門的臥室,衣櫃裡存了衣服。

  換好之後,他用兩根手指夾著裝著髒衣服的袋子,滿臉的嫌棄,就好像那不是他的,不是他花錢買的一樣。

  奶奶送他到門口,囑咐他回去開車小心。

  管逍笑:「您就不用擔心這個了,我今天喝酒了,叫的代駕。」

  「那你得囑咐代駕開車小心著點兒,可別把我寶貝孫子給撞著。」

  管逍在門口笑了好一會兒,又給了他奶奶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轉身下樓了。

  下樓的時候,他盯著自己腳上剛換了的鞋想:回去這雙鞋也得拿去洗了。

  畢竟出門就是雪,肯定要弄濕。

  他騰騰騰下樓,到了四樓跟三樓拐角的地方,站住了。

  「喲,這是要對我進行打擊報復啊?」

  管逍沒想到那個醉鬼竟然在門口站著,身上還是那件格子襯衫,整個人倚靠在門上,髒得要死。

  陳白塵抬眼看看他,然後站直了。

  管逍一點兒都不想靠近他,雖然等會兒鞋肯定會髒,但至少衣服不會,他可是特意等雪停了才走,但如果被這人碰了,這身衣服也難逃被送洗的命運了。

  「你有話就說。」管逍靠著邊走,生怕這人靠過來,「剛才我也不是無緣無故招惹你,是你先用雪球砸我的。」

  陳白塵醉眼朦朧地看著他,笑笑,然後踩著台階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走了上來。

  見他上來了,管逍心裡警鈴大作,滿腦子想的都是不能讓這髒兮兮的傢伙碰到自己。

  然而,是禍躲不過。

  樓梯就那麼寬,倆人狹路相逢,陳白塵醉醺醺地往他面前一湊,趁著管逍不備就把人抵在了牆上。

  老舊的小區,樓道裡的牆髒得白灰都成了黃的。

  管逍的後背貼上去的時候,差點兒直接吐出來。

  陳白塵一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一手伸進口袋,竟然掏出了那個蘋果核,在管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蘋果核塞進了他的衣領裡。

  冰冰涼涼的蘋果核,外層裹了雪的。

  管逍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一聲「臥槽」之後,吐了兩人一身的黃水。

6 嚇不死你

  管逍真的要瘋了。

  他一個潔癖,被噁心得吐了,還吐了自己一身。

  沒等管逍喘過氣兒來就聽見那醉鬼嫌棄地說:「髒死了。」

  竟然還說他髒!

  管逍氣急敗壞地往陳白塵家裡衝,這麼噁心的髒東西,他可沒法再忍受哪怕一秒鐘,不僅如此,他也不可能以這幅窘態回奶奶家,丟不起那個人。

  陳白塵家的門開著,管逍不管不顧地就進去了,一邊往洗手間衝一邊撤掉了身上的衣服,他現在什麼都想不了,必須立刻洗澡。

  醉醺醺的陳白塵皺巴著臉低頭看看自己被弄髒的衣服,慢慢悠悠的也進門了。

  「你走錯了吧?」陳白塵去敲洗手間的門。

  管逍服了,怎麼洗手間能這麼亂這麼髒?

  花灑就丟在洗手池裡,洗衣機旁邊泡著一盆髒衣服。

  他覺得自己又要吐了。

  嚴重潔癖的人是沒法在別人家洗澡的,管逍本來以為自己能克制,但很顯然,他做不到,這個酒鬼刷新了他的下限。

  陳白塵努力撐著眼皮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脫得只剩內褲的管逍,說:「你他媽幹什麼呢?這是我家。」

  「你他媽以為我想來啊?」

  倆人,一個厭煩,一個暴怒,一口一個「你他媽」,但還是不解氣。

  管逍發誓,上了大學之後他就再沒跟人動手打過架,因為嫌髒,他甚至不願意跟人有肢體接觸。

  潔癖使他Peace了很多。

  但是現在,他快堅持不住了。

  儘管剛剛吐的東西只弄在了他衣服上,脫掉之後其實還好,但他總覺得自己現在一身臭味兒,原本衣服上嘔吐物的臭味兒現在又疊加了陳白塵家裡的臭味兒,他快窒息了。

  「滾滾滾。」管逍氣急敗壞地往外走。

  陳白塵罵了一句「草」,隨手抄起旁邊的拖把就懟向了管逍的後背:「你他媽才應該給我滾!」

  赤裸的後背被潮濕的拖把蹭過,冰冰涼涼,又濕又黏膩,這一瞬間,管逍覺得自己死得差不多了。

  他呼吸不暢,大腦缺氧,整個兒已經天旋地轉。

  他沒了力氣繼續跟陳白塵吵架,必須趕快離開這個有毒的地方,不然很可能會死在這兒。

  管逍朝著陳白塵放了句狠話:「你他媽給我記住,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老子弄死你!」

  陳白塵呵呵一笑,累了似的坐在地上,拿著拖布甩了甩:「趕緊滾!」

  管逍片刻不留地跑了,只穿著一條內褲,什麼都不要了,直奔樓上奶奶家就去了。

  早知道剛才應該直接上樓的,再丟人也不會比現在更丟人。

  好在這陳舊的小區樓道裡沒有監控,否則他可能很快就會出現在社會新聞上,標題就是:老教師家屬樓驚現裸奔男子,疑似有精神障礙!

  精神障礙。

  管逍往樓上跑的時候,腳底板髒到他都不敢想。

  人生已經毀滅,精神障礙算得了什麼?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管逍牙齒都快咬碎了,貼了心要弄死那個死酒鬼。

  但在此之前⋯⋯

  「哎呦,你這是讓人打劫了?」奶奶看見管逍這別緻的造型,差點兒嚇出心臟病。

  管逍說:「對,趕緊報警,打劫我的就是三樓那個死酒鬼!」

  此刻,住在三樓的死酒鬼看著散落在自己家地上的陌生衣服,用拖布挑了挑,然後不屑地笑著說:「誰他媽弄死誰啊?死潔癖,臭傻逼!」

  他翻了白眼,門都沒關,直接躺在了地上。

  昏昏沉沉的,緩緩墮入黑暗。

  在徹底昏睡之前,陳白塵隱約看見了一具雪白的胴體,皮膚白皙,肌肉線條性感至極,兩條大長腿那叫一個美。

  恍惚間夢見的美人,寬肩細腰長腿,背對著他往前跑,他追啊追啊追啊,好不容易追上了,把人抓過來壓在身下一看⋯⋯

  「臥槽!」

  陳白塵嚇醒了。

  因為那美人長了一張潔癖怪的臉。

7 髒不死你

  管逍在死透之前洗了澡,順利活了過來。

  他洗完澡躺在奶奶家沙發上的時候,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太嚇人了。

  奶奶在旁邊拿著手持吹風機給他吹風,笑著問:「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誰招惹你了?」

  幾分鐘前,管逍說什麼都要奶奶把家裡的小風扇給他找出來,說是空氣不流通,他需要吹風。

  奶奶笑他開窗不就行了,但一說到開窗管逍就能想起陽台,一想起陽台,就能想起那個糟心的酒鬼。

  他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對陽台、雪、蘋果核跟酒有陰影了。

  「現在好點兒沒?」奶奶說他,「出去沒五分鐘,裸奔著回來,你可真行。」

  管逍一臉的生無可戀,死的心都有了。

  這麼鬧了一趟,管逍直到很晚才肯再次出門,走的時候路過三樓,屏住呼吸,覺得這地方空氣都是髒的。

  他幾乎是跑出去的,落荒而逃,一點兒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管逍不知道的是,在他跑走的時候,三樓陽台站著一個人,裹著一條毛毯,喝著酒,看著有點兒好笑的他。

  陳白塵被「噩夢」嚇醒之後腦子也清醒了幾分,坐在地上回憶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兒,人性終於緩緩甦醒,覺得自己可能真有點兒過分。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把髒東西清理了一下,洗了個澡,洗澡的同時還把那個潔癖怪丟在這裡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

  現在,他裸著,全身只裹著一條毛毯,穿著拖鞋站在寒風凜冽的陽台,琢磨著要不要喊一聲潔癖怪。

  但看著那人火急火燎地上車,陳白塵覺得還是算了,倆人見面估計還是沒好話。

  他才剛清醒了幾分,又喝了一罐啤酒。

  一年365天,他所有徹底清醒的時間加一起或許都沒有一個星期。

  這樣挺好,陳白塵覺得特好。

  人清醒的時候是最痛苦的,酒徒才是人間最輕盈的仙。

  管逍逃回自己家的時候,覺得空氣一下就清新了。

  他沒忍住,又洗了個澡,把自己都給搓紅了,最後塗身體乳的時候覺得皮膚都有些刺痛。

  洗得乾乾淨淨,他終於身心愉悅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摸過手機,發現有兩個未接來電和三條信息。

  所有的電話跟信息都來自同一個人——唐可。

  唐可在信息裡說:逍哥,咱倆再試試唄,求你了。

  管逍嘆了口氣,愁得不行。

  這個唐可,算是他前男友,談了兩天的那種前男友。

  管逍跟唐可是在一餐廳認識的,高級西餐廳,唐可是那裡的服務生。

  人長得好看,白白淨淨的,大眼睛雙眼皮,水靈靈的,又溫柔。

  管逍挺喜歡他,跟他聊天覺得特舒服。

  兩人認識了差不多半年,唐可突然跟管逍告白,這可讓管逍有點兒意外。

  管逍這人,雖然嚴於律己還很矜持,但畢竟他對唐可也抱有好感,他就喜歡這樣白淨漂亮的小男孩,看著對方紅著小臉跟自己告白的模樣,喜歡得不行,於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一答應不要緊,一系列問題全來了。

  他不讓唐可牽手,不讓唐可抱,不讓唐可親嘴兒,更不讓唐可上自己的床。

  唐可自尊心嚴重受挫,聽信了姐妹們的讒言,趁著管逍不注意,脫光了鑽進了人家的被窩裡。

  最後的結果是,唐可被除名,管逍不僅換了床品,連床都換了。

  管逍知道自己挺對不住唐可的,人家喜歡自己,他看得出來,自己做得過分,他也承認。

  於是買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寄過去給唐可,當做是道歉,還跟對方說自己跟他分手只是因為潔癖,做不了親密的事兒,不能委屈了對方。

  畢竟,唐可看起來那方面需求挺大的。

  但唐可不死心,變著花樣地追求管逍,還說:逍哥,你弄我一次,等你爽了你就不潔癖了!

  可管逍想想就覺得受不了,他那寶貝東西往別人那個地方懟,還沒腦補出畫面管逍就先開始犯嘔了。

  他鐵了心孤獨終老,這輩子就跟自己乾乾淨淨的右手做親密愛人了。

8 燒不死你

  管逍出於禮貌,給唐可回了條消息:還是別了,你好好休息,不舒服就多喝熱水。

  發完,他把手機調成振動,放在枕頭邊上,關燈睡覺了。

  不計其數的人跟他說過手機有輻射晚上別放腦袋旁邊,容易成傻子。

  但是沒辦法,管逍忙啊,他得確保手機一響他第一時間能接起來。

  今天是個意外。

  他平時很少會不接電話,今天都怪那個噁心人的酒鬼。

  睡前想到了酒鬼,夢裡又夢見了酒鬼。

  早上四點,天還沒亮,管逍讓夢嚇醒了。

  夢裡,那個酒鬼坐在他面前,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拿著蘋果,喝一口,吃一口,身後還放著一個濕漉漉的拖把。

  這畫面太刺激,管逍在夢裡直接就吐了。

  驚醒的管逍沒敢繼續睡,他怕自己運氣不好,把這夢再續上。

  起床後,驚覺自己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睡衣跟床單都被打濕了。

  他躁鬱地坐起來,脫掉睡衣,撤掉床單,把這些分別放進兩個不同的專用洗衣機裡,又倒入專用洗衣液,打開洗衣機的開關,然後自己去洗澡了。

  如果有那種能順便清洗記憶的花灑就好了。

  管逍站在淋浴下面,他甚至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就噩夢重現。

  可以說,長這麼大,那個酒鬼是唯一一個讓他真正有心理陰影的人,管逍對他又恨又怕,恨得牙癢癢,卻讓這個錙銖必較的人決定放棄尋仇,因為真的不想再見面了。

  陳白塵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準確來說不能叫早上了。

  他動了一下,低聲罵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渾身滾燙,嗓子難受得連吞嚥口水都疼。

  昨天作妖,今天遭殃。

  陳白塵在床上哼唧了一聲,但最後還是掙紮著起來了。

  憋尿真的受不了。

  在膀胱馬上要爆炸的時候,陳白塵進了洗手間。

  他暈暈乎乎地撒完尿,沖水的時候瞄到洗衣機,猛然想起昨天被他丟進去的衣服——已經悶在裡面一宿了。

  他打開洗衣機的蓋子,自己的和那個潔癖怪的衣服攪在一塊兒,看起來那叫一個纏綿悱惻。

  本來用洗衣液洗完應該挺香的,但因為悶了一宿,現在這味兒有點兒微妙。

  陳白塵皺著眉頭把擰在一起的衣服拿出來,抖了抖,這才發現那潔癖怪的衣服好像應該挺貴的。

  他用食指跟拇指捏住衣領上的標籤,咂咂嘴,還看見了上面印著的:不可機洗。

  陳白塵看了一眼自己那洗衣機,又看了一眼這件衣服,挑挑眉,轉身出去,找了個衣架,晾到了陽台上。

  剛下過雪的天,冷得很。

  濕衣服掛出去,沒多久就凍住了。

  陳白塵這一天哪兒都沒去,盤腿坐在客廳,發著高燒,喝著酒,沒事兒看兩眼凍得可以當凶器的衣服,再吟誦兩句打油詩。

  他今天的打油詩是這樣的:

  潔癖怪

  真奇怪

  特別有錢還脾氣壞

  就在陳白塵吟誦打油詩嘲諷管逍的時候,管逍本人正驅車前往診所。

  不知道是因為昨天喝了酒又被雪球砸了頭,還是因為短短幾分鐘的裸奔,總之,千年不生病的他,發燒了。

  管逍這人惜命,有點兒不舒服就去打針。

  他看病也不去大醫院,嫌人多,病毒多,定時消毒他也覺得髒。

  但凡有事兒他都到朋友的診所,清淨方便又安心。

  到了朋友的診所,朋友說:「先給你打個退燒針,然後你再掛兩個點滴。」

  管逍點點頭,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說:「得多久?」

  「一個多小時吧。」朋友看了他一眼說,「脫褲子。」

  「⋯⋯脫褲子?」

  朋友微微一笑:「對,退燒針是要扎屁股的,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9 煩不死你

  管逍平生最恨別人碰他。

  他說:「這個針不打行不行?」

  朋友瞥了他一眼:「行啊,那你就繼續發燒唄,反正最後燒成傻子的不是我。」

  被吐槽了一頓,管逍站在那兒繼續猶豫。

  朋友手法利索地把藥兌好,拿出針管:「打不打?」

  管逍難得生病,他這人嬌氣得很,生點病就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為了不死,他咬咬牙,拼了。

  管逍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帶上,一臉悲壯地解開了。

  朋友嗤笑著看他:「我是給你打針,又不是要上你。」

  「⋯⋯」管逍瞪了他一眼,「少放屁。」

  他準備褪下褲子的時候,瞄見了頭頂的簾子。

  「你把這個簾子給我拉上。」

  「這兒就咱們倆,你怎麼那麼多事兒。」朋友一邊吐槽他一邊拉上了簾子,「有你廢話這工夫,針都打完了。」

  管逍懶得接話茬,看他拉好了簾子才稍微覺得安心點兒。

  「趴下。」朋友挑挑眉。

  「你輕點。」管逍不情不願地趴在了醫用小床上,「你這東西乾淨嗎?」

  「少廢話!」朋友還算有良心,給他鋪了個消過毒的毛巾,「你崩太緊了,放鬆。」

  「放不了鬆!」管逍眉頭緊鎖,對方一針下去,他覺得自己半邊屁股加上腿都僵了。

  一個肌肉針,其實很快就結束,但對於管逍來說,短短幾秒鐘卻無比煎熬。

  「好了,爽了吧?」

  打完針,管逍齜牙咧嘴地站直身體,開始穿褲子。

  沒等他腰帶繫好,朋友已經拉開了簾子。

  有時候就真的是造化弄人。

  當朋友把簾子拉開,管逍一臉喪氣地轉身要去注射室等著打點滴的時候,竟然看見了那個活生生把他嚇醒的人。

  陳白塵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看看管逍,又看看管逍的朋友,十分平靜地說:「醫生,我發燒了。」

  診所的注射室裡,氣氛緊張且詭異。

  陳白塵昏昏欲睡地靠在那裡,整個人難受得沒力氣多看這個世界一眼。

  而管逍,坐在他斜對面,怒火中燒。

  「怎麼樣?好點兒沒?」朋友穿著白大褂,雙手插在口袋裡,悠哉悠哉地溜躂了過來。

  這是他今天僅有的兩個病患,症狀相同,但氣場大不一樣。

  「沒有。」管逍咬牙切齒地看著在那邊打瞌睡的陳白塵,「更上火了。」

  「沒事兒,那等會兒再給你來一針。」

  朋友說話的時候,笑眯眯的,氣得管逍瞪了他一眼。

  「你出去出去,別在這兒晃悠,看著你我這病情就加重!」管逍現在急需證明一件事兒,必須立刻支開他朋友。

  朋友被趕走了,陳白塵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你看什麼?」管逍凶巴巴地瞪他。

  陳白塵嗤笑一聲:「誰稀罕看你。」

  「你!」管逍說,「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沒看見我光屁股吧?

  陳白塵打量了他一下,拒不回答。

  「你最好是什麼都沒看見。」管逍說,「敢多看一眼,我都覺得自己髒了。」

  「說得好像你多乾淨似的。」陳白塵不屑地說,「做都做了,還怕人知道啊?」

  「⋯⋯我做不做關你屁事?」

  「是,不關我屁事,」陳白塵懶洋洋地說,「但是,你知道為什麼我剛才拒絕打退燒針嗎?」

  「我管你?你愛打不打。」

  「因為我可受不了在別人剛做過愛的床上打針」陳白塵嘲諷地說,「我潔癖。」

10 髒死你

  管逍一開始沒明白,過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了,然後他就炸了。

  「你他媽說什麼呢?」

  陳白塵差點兒睡著,結果被他這一嗓子吼得一個激靈,醒了。

  本來人就難受,這人還不讓他消停,陳白塵煩得直接抬手拿起點滴瓶要走。

  「你幹嘛去?」管逍問。

  陳白塵壓根兒沒搭理他。

  管逍看著他出去,等人都走到門口了才想起自己不僅被誤會了,還平白早了一頓嘲諷,要句道歉的話,沒毛病吧?

  氣急了的他站起來就往外走,結果忘了拿點滴瓶,幾步出去,手背上的針頭一扯,意料之內地滾針了。

  管逍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地站在那兒喊他朋友。

  他朋友正在那兒交代陳白塵不許亂跑,坐在走廊繼續打針。

  陳白塵本來是想跟醫生說一句就回家的,反正拔針他覺得沒什麼難度,自己也能拔。

  但是醫生說現在天冷,不讓他走。

  聽見管逍的慘叫,走廊裡的兩人一起看向了注射室。

  陳白塵說:「醫生,你男朋友脾氣很差。」

  醫生一愣,笑了:「他?我男朋友?我可沒那個榮幸。」

  誰能找這麼個潔癖怪當男朋友啊,那豈不是得守活寡一輩子!

  醫生安頓好陳白塵,進去注射室看那個糟心的潔癖怪。

  滾針這事兒,沒經歷過的人不懂,是真疼,手背直接鼓起一個大包來。

  管逍疼得不行,為了不讓外面的人聽見,他只能忍著不出聲。

  朋友笑他:「你這是鬧什麼呢?」

  「那個狗人呢?」

  「誰?」

  「那個酒鬼。」

  朋友給他重新在另一隻手上紮好針,站直身子說:「你給我消消停停打完針趕緊走人,我這兒沒有狗人也沒有酒鬼,只有醫者仁心的帥醫生。」

  「⋯⋯不跟你說。」管逍氣還沒消,還惦記著跟那個酒鬼討說法。

  昨天的事兒可以翻片兒,但今天的誤會他可得說清楚。

  就算只是個在他人生中姓名都不配留下的酒鬼,那也不能誤會純潔無瑕的管老闆。

  管逍舉著點滴瓶就去了走廊。

  陳白塵是真的難受,他酒還沒醒,加上重感冒,這會兒像是要死一樣。

  管逍對他不依不饒,站在閉著眼的人面前,用腳踢了踢對方的腳尖。

  陳白塵費勁地睜開眼,一看是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你什麼態度?」

  陳白塵不說話。

  管逍深呼吸,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動手,動手的話,還得去消毒。

  「我不是那種錙銖必較的人,但是有誤會必須得說清楚。」管逍俯視著陳白塵,發現這傢伙長得其實不錯。

  不說膚白貌美吧,在管逍心裡,酒鬼配不上這個詞,但這人縱酒過度竟然皮膚還不錯,這會兒發著燒,臉通紅,仰頭靠在椅子上,眼睛微睜,還真有點兒迷離的性感。

  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管逍不是那種會被美色迷了心智的人。

  他說:「我跟醫生是普通朋友,沒有那種骯髒的關係。」

  陳白塵嗤笑一聲:「做愛骯髒?我看你是思想骯髒。」

  「⋯⋯你這張嘴真想找人給你縫上。」

  「行啊,你試試,正好縫上了我就不用跟你說話了。」

  管逍被他懟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之下想罵人。

  但人生總是很戲劇的,管逍罵出來之前,陳白塵突然眉頭一皺,一陣犯嘔,他反應迅速地推開管逍,轉身就吐在了旁邊套了塑料袋的垃圾桶裡。

  陳白塵在他旁邊吐了,一瞬間,空氣好像都充滿了嘔吐物的味道。

  幾秒鐘之後,管逍也開始犯嘔,他覺得自己又髒了。

11 煩死你

  空氣混濁。

  眼前的畫面更混濁。

  管逍一陣犯嘔,轉身衝進了洗手間。

  對於管逍來說,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艱難過,原來摧毀他,不需要隕石撞地球,也不需要一場毀天滅地的愛情,只需要一個髒兮兮的酒鬼就夠了。

  之後的時間裡,他一直躲在洗手間沒出去,儘管管逍覺得洗手間也是人間髒污集大成之地,但相比於那個酒鬼,洗手間算是乾淨的了。

  他站在洗手間,打完了點滴。

  管逍離開診所前,那個酒鬼已經走了,朋友說:「打了一半,說什麼都要走。」

  管逍怨氣沖天:「以後你這地兒,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朋友呵呵一笑:「說得好像我願意讓你來似的。」

  管逍離開診所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公司,而是回家洗澡,順帶給車裡也消消毒。

  他覺得自己在診所那短暫的遭遇已經讓他變成了一個行走的細菌,想想都噁心。

  洗完澡,把自己收拾乾淨,管逍接到助理打來的電話,說是來了客人,有個項目要談。

  上午十點半,管逍終於清爽地去上班了。

  陳白塵昏昏沉沉地走進小區,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站在他家單元門外穿著黑色羽絨服抽著菸的男人。

  他皺緊了眉,滿臉厭煩地走了過去。

  「回來了?」對方看見他,隔著吐出來的煙笑得意味深長。

  「我是不是說過以後見你一次揍你一次?」大概是因為吃一塹長一智,昨天凍到發高燒,今天出門的時候,陳白塵乖乖穿了厚重的大衣。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得筆直。

  陳白塵個子也不矮,不需要四捨五入,剛剛好一米八。

  只是很瘦,皮包骨似的。

  管逍的眼光很毒辣,陳白塵是個美人坯子,當然,前提是沒瘦成骷髏相。

  他面前的人矮了他半頭,手裡夾著菸,嬉皮笑臉地說:「塵哥,我沒錢了。」

  陳白塵站在那兒看著他不說話。

  對方見他不吭聲,直接攤開手:「給你打折,五百一次。」

  陳白塵笑了。

  他還在發燒,頭疼,嗓子疼,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難受的。

  現在,連帶著心都跟著疼。

  「我不嫖。」

  「以前不嫖現在試試唄,我活兒特好,你不試試真的虧。」

  眼前的人開始變得面目模糊,恍惚間陳白塵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他剛跟這人認識的時候。

  那會兒他們還都在上高中,當時的陳白塵不是什麼好學生,抽菸打架翹課,樣樣都做,但他從來不欺負人,也最見不慣別人欺負人。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當初因為被人看見跟男人接吻,成了校園暴力的主要對象,陳白塵跟他不認識,兩人的交集開始在一次陳白塵替他出頭之後。

  那之後,這個人就黏上了陳白塵,小兔子似的,見了他就跑過來叫塵哥,特乖。

  當時大家瞎起鬨,說他想跟陳白塵睡覺,陳白塵當時還沒那種心思,把所有瞎起鬨的人都給打跑了。

  一來二去,這個人就成了陳白塵的小跟班,當時的陳白塵很清楚對方跟著自己的原因,無非是自己能護著他。

  可是護著護著,竟然就真的動心了。

  誰能架得住一個「老手」有意無意地撩撥呢?

  儘管那時候在感情上一片空白又無比單純的陳白塵並不知道這是個老手。

  那可是陳白塵的初戀,儘管並沒有戀上。

  在高三畢業之前陳白塵都覺得這人是個因為遭人誤會而被欺負的小可憐,他疼著,護著,把自己的零花錢都給對方買了吃的用的。

  一心想著,沒準兒倆人能談上一場。

  卻沒想到,畢業之後的那個暑假,他晚上去對方家想找他,手裡還拿著路邊買的燒烤,看見的卻是他的小白兔在家樓下的車裡跟一個男人在做愛。

  十八歲的漂亮男孩赤裸著身體被面目猙獰的中年男人圈著,車子大幅的震動讓站在外面的陳白塵懷疑他們會車毀人亡。

  對方也看見了他,還衝他笑。

  陳白塵就站在外面看著他們做完,又看著他收了錢。

  對方跨坐在中年男人身上數錢的樣子讓陳白塵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眼睜睜看著對方穿好衣服下車,然後紅著臉出著汗,笑著說:「塵哥,有錢了,咱倆吃大餐去啊!」

  那天,陳白塵把手裡已經涼了的燒烤遞給對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他的初戀,他喜歡的第一個人,從十七歲開始到三十歲,以賣屁股為生,混過了這麼多年,並且不止一次試圖讓陳白塵嫖他,不為別的,只為了錢。

12 吐死你

  陳白塵的初戀凋謝得如此突然且快,後來他提起這段情的時候會說:「也挺好,化作春泥更護花。」

  初戀失敗了,但人生還沒失敗,往後的日子還長著,總會遇到下一段和下個人。

  不過,有時候人真的還是太天真。

  陳白塵問他:「你最近沒生意了?」

  對方抽了口菸,尷尬地笑笑。

  怎麼說呢?這種感覺挺不好的。

  陳白塵一直都明白,人各有命,但這所謂的「命」其實還是自己選的。

  就像他這位曾經被輕放在心尖上的小白兔,十八歲的陳白塵後來想,如果對方是迫於無奈,那他就認了。

  苦情劇誰沒看過呢?

  陳白塵給他找了一百個理由,可對方只給他一個他最不想聽見的。

  沒有家庭破裂。

  沒有走投無路。

  沒有任何生存危機。

  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因為貪慾。

  貪慾讓一個高中男生坐上了有錢男人的車,貪慾讓這個男生在對方撫摸他的時候並沒有躲開。

  貪慾讓一個乾乾淨淨的人出了一身臭汗,然後將粉紅色的鈔票一張一張貼在皮膚上。

  十八歲的陳白塵聽見的最可怕的一句話是——「笑貧不笑娼。」

  笑貧不笑娼。

  陳白塵在那天,笑到躺在大雨過後濕漉漉的公園長椅上,他就笑娼。

  後來,這個「娼」總會來找他,好幾次告訴陳白塵,只要出錢,隨便睡。

  陳白塵也不止一次告訴他:「少噁心我。」

  但很顯然,對方是個執著的人,每次沒錢了都來找陳白塵,這甚至成了他的傳統保留節目,一直保留到眼看三十歲。

  陳白塵說:「你怎麼還沒得艾滋呢?或者隨便什麼性病都行。」

  「我也挺疑惑的,」對方叼著菸,看著他,慢慢朝他靠過來,手伸進了他的口袋裡,「可能是因為還沒跟你做過,所以不能死。」

  「那你還是趕緊死吧,這輩子你都別想碰我屌一下。」陳白塵甩開他的手,抬腳就踹在了對方的膝蓋上。

  他就是這麼個人,對一切不值得的人不留任何情面。

  對方倒在雪地裡,菸掉落在旁邊。

  陳白塵說:「要我上樓拿刀嗎?是剁你的幾把還是插你的菊花?」

  「你嘴怎麼還是這麼毒?」那人起身,又彎腰撿起沾了雪的菸,「你他媽不得好死。」

  「你他媽才不得好死呢!」陳白塵說,「滾回你的下水道去,別在這兒髒了空氣!」

  說完,陳白塵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往樓上走的時候,陳白塵其實挺難過的。

  他吹起口哨,吹的是《純真年代》。

  想起了純真年代,你給我最初的傷害,還有那讓我憂愁的男孩。

  當年陳白塵在學校的樹下給那人唱過這首歌,那會兒可真是純真年代,可惜了,被糟踐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管逍忙得焦頭爛額,到了晚上還得陪合作方吃飯。

  當老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那種靠著親爹起家又不甘心一直拼爹的小老闆。

  半夜兩點,一身酒氣的管逍跟已經醉醺醺的合作方握手道別,揮揮手讓司機送人去酒店,自己則強撐著,直到那輛車消失在轉角才翻著白眼準備讓助理送自己回家。

  他穿好大衣,走路已經歪歪斜斜,助理要扶他,但管逍拒絕了。

  沒洗手,誰也別想碰自己。

  說起沒洗手⋯⋯

  「你先去把車開過來,我去下洗手間。」剛才跟合作方握手了,得去洗洗。

  管逍轉身回了酒店,撒個尿,洗個手,照著鏡子看了會兒自己。

  熬夜真是要不得。

  熬夜喝酒更是要不得。

  他搖搖頭,決定明早曠工,誰也別想打擾他。

  他走出洗手間,又出了酒店。

  管逍坐上了車後排座,上車後隨意栽在那裡,怎麼舒服怎麼來。

  車開到一半,管逍胃裡翻湧,趕緊叫助理靠邊停車,抱著樹就吐了起來。

  酒量再好也架不住這麼喝。

  吐完了,神清氣爽了,一抬頭。

  管逍懵懵地看著前面坐在雪人旁邊的男人說:「死酒鬼?」

13 凍死你

  死酒鬼怕不是真的死了。

  當管逍吐完,準備火速離開的時候,好死不死,又看見了那個讓他想起來就難受的酒鬼。

  看見那人,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趕快走,不然等會兒還得接著吐。

  但是他剛轉身走出幾步,突然就覺得不太對勁。

  那個酒鬼坐在一個堆得很醜的雪人旁邊,大半夜坐在雪地裡已經夠奇葩,手邊還有個酒瓶。

  酒鬼倚著身後的石獅子,像是⋯⋯死了。

  「管總,沒事兒吧?」助理見他半天沒上車,拿著紙巾跟水下來了。

  「你去看看那人死了沒。」管逍接過他手裡的水瓶漱了漱口,「要是死了就報個警。」

  「啊?」深更半夜聽見這話,怪瘆人的。

  助理怯懦地看看他:「管總,我怕鬼。」

  「⋯⋯哪兒來的鬼?」別說,還真有,管逍在心裡吐槽:這他媽不就有個酒鬼麼!

  他自己走過去,打量了一下那人。

  其實管逍剛剛也不確定這就是那個酒鬼,因為對方低著頭,這地方光線還暗,他只是憑直覺斷定是對方。

  沒想到過來一仔細看,還真是。

  「死了?」管逍踢了一腳那人的鞋。

  「沒死啊⋯⋯」看著眼前這人動了動,管逍遺憾地說,「還以為終於喝死了呢。」

  助理好奇地問:「管總,你認識他?」

  「不認識。」

  「啊,那咱走嗎?」

  管逍轉身就走,走出兩步又站住了。

  他回頭看那酒鬼,想了想,說:「趙越,你打個車,送他去酒店。」

  「啊?」助理一臉茫然,「為啥?」

  「哪有為啥?」管逍一邊喝水一邊回頭瞄酒鬼。

  「可是⋯⋯你不是不認識他嗎?」助理實在不理解,他家老闆什麼時候這麼樂於助人了?

  管逍說:「有點兒眼熟,可能夢裡見過。」

  助理說不出話。

  管逍轉過來,垂眼掃著癱在那裡睡著的人說:「雖然這種爛人的死活跟我沒什麼關係,但畢竟也是個喘氣兒的,大冬天遇見了,不管他的話,死在路邊還給警察叔叔們添麻煩。」

  助理還是說不出話。

  「你帶他去酒店吧,給他開個房間塞裡讓他睡覺就行,別的不用管,票據都留好,明天找我報銷。」

  助理不說話,但一臉悲壯地點了點頭。

  於是,在管逍的催促下,助理過去,費勁地扛起了路邊撿來的酒鬼。

  助理問:「管總,給他塞後座嗎?」

  「塞什麼後座?」管逍差點兒嚇得把手裡的礦泉水瓶扔地上,「你倆打車走!我車上可不能放他!」

  髒死了!

  「啊,那你怎麼辦?」助理還記得老闆喝了酒,可不能酒駕啊!

  「我自己叫代駕,你趕緊把他帶走。」

  就這樣,管逍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助理帶著醉成一灘爛泥的酒鬼去了酒店,而他自己,坐在車裡,吹著暖風,等代駕等到睡著。

  管逍的助理滿腹疑惑地把不省人事的酒鬼帶回了酒店,開房間的時候才想起他不知道這人叫什麼,也沒有這人的身份證,可他又必須完成老闆交代的任務。

  無奈之下,助理只能用自己的身份證開房,甚至還貼心地照顧了一下。

  助理的原則是:但凡是老闆特殊照顧的人,我也必須認真對待。

  就這樣,陳白塵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睡了一宿一千多塊的酒店。

14 賠死你

  陳白塵是被尿憋醒的,早上六點多,天還黑著。

  天黑著,但房間裡開著一盞落地檯燈,睜眼時不至於讓他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

  陳白塵是懵的,他頭痛欲裂之餘還受困於持續發燒的身體,一針沒打完的吊瓶顯然並不能讓他的重感冒好起來。

  但現在最需要面對的問題並不是他的身體狀況,而是他為什麼會在酒店裡?

  「你誰?」陳白塵從柔軟的大床上下來,用腳尖踢了踢坐在沙發上打瞌睡的人。

  這人穿著西褲跟襯衫,看起來像是個賣保險的或者房屋中介。

  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的趙越睜開眼,看見那個邋遢的醉漢正一臉嚴肅地站在自己面前。

  「哎,你醒了啊。」趙越站了起來,「你好你好,有什麼需要的?我給您叫個外賣還是買點兒喝的?」

  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陳白塵後退了半步。

  「等一下。」他抬手,手指抵住趙越的肩膀,「你什麼人?我為什麼在這兒?」

  趙越笑了:「管總您認識吧?管逍。」

  「⋯⋯不認識。」

  他真的不認識。

  看臉能認得,但這名字,沒聽過。

  趙越尷尬了一下,心說原來老闆真的是在做慈善。

  「那⋯⋯好吧。」趙越說,「就是您在路邊喝多了,睡過去了,我們老闆怕你在雪地裡凍⋯⋯壞了,就讓我帶你來這兒休息了。」

  陳白塵皺著眉疑惑地看他。

  「你們老闆認識我?」

  「可能,」趙越想了想,「也可能不認識。」

  「那他幫我幹嘛?」

  「人好吧,」趙越說,「你知道的,成功人士都喜歡做慈善,他應該也是為了積德吧。」

  陳白塵這人從來都不會不明不白佔別人便宜,他摸摸口袋說:「多少錢?」

  「嗨,不用,我們公司跟這家酒店有長期合作的,到時候財務一起結帳。」

  陳白塵想說不行,他不想欠別人的,但是尿急,他擺擺手:「等會兒說。」

  陳白塵衝進了洗手間,放水去了。

  趙越站在那兒,琢磨了一下,決定給老闆發個消息。

  但早上六點,他老闆根本不理他。

  陳白塵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又問多少錢,趙越說什麼都不告訴他,陳白塵無奈,拿著東西下樓了。

  他記住了房間號,直接到前台去退房。

  不退不知道,一退嚇了陳白塵一跳,一晚上一千二。

  陳白塵皺著眉說:「你們這床是金子做的?埃及法老睡過?」

  他說完,見前台的姑娘一臉尷尬,自知失言,無奈地認命,付了錢。

  從酒店出去的時候,外面又開始下雪。

  陳白塵雙手插兜,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保安過來問他要不要幫忙叫車。

  「不用。」陳白塵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他發著燒,雪落在頭頂、鼻尖、嘴唇,風灌進領口跟心裡,倒是蠻舒服。

  他在十字路口仰頭看著陌生的路標看了好久。

  他突然覺得很有趣,自己生長的城市卻隱藏著從未聽說過的地方,陌生到他甚至懷疑自己其實是個不受歡迎的外來客。

  朝南朝北。

  往前往後。

  這個時間,路上車輛不多,偶爾過去一輛也因為下雪開得緩慢。

  陳白塵索性不想了,進了路邊的便利店,買了一罐啤酒,在便利店靠窗的桌椅邊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等天亮。

15 喝死你

  陳白塵經常能看見日出。

  有時候是在家裡的陽台上,有時候是在24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店,也有時候是在路邊的台階上。

  外面大雪紛飛,室內通明且溫暖。

  眼睜睜看著天一點點亮起來,烏濛濛的天,找不到太陽。

  他喝完了一罐又一罐啤酒,喝得頭疼犯嘔,卻停不下來。

  對於陳白塵來說,喝酒這件事就跟呼吸一樣,一旦停下就會死。

  醉生夢死多好啊,清醒地活著才沒勁。

  更何況,這個世界並不需要他清醒,酒是唯一能讓他繼續活下去的枴杖。

  天徹底亮了,外面的馬路上過路的車也逐漸多了起來,陳白塵並不想回家,回去了也沒人在等他。

  又一罐啤酒被喝光,他習慣性地將易拉罐捏扁。

  便利店店員交接,剛來接班的店員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他:「先生,需要幫你叫輛出租車嗎?」

  陳白塵面前的桌子上已經堆滿了易拉罐,但他並沒有醉得太厲害。

  只是暈。

  只是虛。

  這是他的常態,沒什麼可擔心的。

  他擺擺手,明白店員怕他在這裡出什麼意外,已經在趕客。

  陳白塵笑笑:「有雪糕嗎?」

  「你要哪個?我幫你拿。」

  陳白塵站了起來,緩了幾秒,朝著冰櫃走去。

  他買了根雪糕,是那種全冰的。

  付了錢,推門走進了寒風中。

  冬天,飄著雪,陳白塵吃著雪糕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不知道自己會死在哪一個路口。

  管逍去公司的時候看見助理哈欠連天地在整理資料,隨口問了一句:「那個酒鬼走了?」

  「走了走了。」趙越見他來了,起身給他泡咖啡,「一早被尿憋醒,然後就走了。」

  管逍心說:還行,命大,還沒死。

  他推門進了辦公室。

  今天有兩個會議,晚上要去打針。

  想起打針他就想起那個酒鬼,心說:我要是醫生就給他開頭孢。

  想完了,打了個激靈,又告訴自己:不行,不能犯罪。

  助理敲門進來,把咖啡放在了管逍桌上。

  「對了,」助理說,「昨天您讓我送他去酒店,我還以為是您認識的人呢,沒想到就是一路邊的流浪漢啊!」

  「流浪漢?」

  「不過現在的流浪漢也真行,挺有錢的,」趙越說,「我下樓去前台簽單的時候,前台跟我說那人自己退房交錢了,一晚上一千二,他竟然就付了。」

  「⋯⋯」管逍沒想讓那酒鬼掏錢的。

  那家酒店是他們公司常年合作的,用房和宴席都有折扣,每個季度財務會去結算一次,對於管逍來說,讓一個酒鬼佔一晚上便宜不算什麼太大的事,就算走不了公司報銷,他自己出這個錢也無所謂。

  當然了,他不是真的願意讓酒鬼佔便宜,只是覺得花錢救條人命,跟那人是誰沒有關係。

  「他說什麼了嗎?」

  「沒有啊,就說不認識你。」趙越外面的內線電話響了,「那管總,我先去接電話了啊。」

  「去吧去吧。」管逍擺擺手,若有所思地端起了咖啡。

  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溫度剛好的現磨咖啡,然後轉身看向窗外。

  又是大雪,今年的雪格外多格外大。

  他望著外面來往的車輛跟行人,想:我等會兒得問問酒鬼住的是哪間,以後我去那兒,可千萬不能住那間。

16 病死你

  陳白塵下午才回到家,家門上被人用透明膠貼了個用過的安全套。

  他知道是誰幹的,因為這事兒不止一次發生了。

  那人也是夠幼稚,自己不嫖他,他就繼續去找人賣,賣完了,把用過的套子拿來示威。

  陳白塵其實不懂他這麼做的原因,畢竟很顯然,對方並不愛他。

  那慘烈的初戀對現在的陳白塵來說就是個笑話,不過,也算是他無聊人生的一個調劑,能讓他在覺得自己快病死的時候站在門口大笑出來。

  陳白塵端詳著那個套子,尺寸最小號,裡面盛著的量倒是不小,看得出來,這一炮那傢伙賣得並不爽。

  陳白塵覺得自己也夠可笑的,竟然從這種事情上得出了報復的快感。

  他回屋,找了個一次性手套,摘下那個噁心人的東西,丟到了垃圾桶裡。

  家裡有別的男人的精液,氣味兒總覺得有些噁心。

  陳白塵本來想著去把垃圾扔掉,但他實在難受,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覺睡到天黑,五點多,他抬起頭時從窗戶看見了外面的萬家燈火。

  家家都有煙火氣,唯獨他這裡。

  明明窗門緊閉,但好像四處漏風,本該溫暖的家裡,彷彿灌滿了冷氣。

  陳白塵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看著外面發呆。

  隔開客廳跟陽台的落地玻璃拉門映出了他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像是來人間索命的。

  陳白塵想起前陣子他跟自己曾經正經八百戀愛過的一個人碰面,對方見他第一面還以為他淪為了癮君子。

  陳白塵已經不記得多久沒好好照過鏡子了。

  他看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發呆,過了好久,目光突然落在了陽台掛著的衣服上。

  那個潔癖怪的衣服還掛在那裡。

  他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把衣服取下來,塞進了一個袋子裡。

  陳白塵拎著袋子出門,準備到五樓,把衣服還了。

  有些人大概真的是天生孽緣,越是不想碰見,就越是會碰見。

  陳白塵剛出家門就看見了小跑著上來的那個人,高、帥且潔癖。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出了「我操」的聲音。

  管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就能這麼巧?

  他下午本來有兩個會議,臨時取消一個,就準備提前去打針,往診所去的路上,奶奶給他打電話,說是買了個什麼新奇高科技東西,不會弄,讓他來給看看。

  管逍孝順啊,對老太太有求必應。

  上樓的時候他還在想,等會兒要一口氣跑上去,千萬別遇見,結果就是這麼寸。

  管逍看見陳白塵的時候差點兒心臟驟停,當即後退,彷彿面前是一團巨大的細菌。

  他打量著這人,依舊是邋裡邋遢的樣子,昨晚那身衣服甚至都沒換。

  「等一下。」管逍的目光落在了陳白塵手裡的袋子上。

  他幾千塊一件的T恤竟然就那麼被裝在一個塑料袋裡,而那個塑料袋上還印著:XX市場果蔬專用袋。

  「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陳白塵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一直高燒不退,加上他又不知死活地喝了酒,此刻只能貼牆站著才能維持平衡讓自己不倒下。

  他抬手把袋子丟過去:「就這件乾了,大衣跟褲子還凍著。」

  「⋯⋯凍著是什麼意思?」

  陳白塵張嘴想說話,但覺得頭暈,只指了指自己家房門的方向。

  他倒是真不怕有賊,出來都不關門。

  管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見自己一萬多的呢子大衣跟某大牌的褲子被掛在那個露天陽台上正隨風僵硬地來回擺動。

  「你他媽⋯⋯」管逍轉過去罵人的一瞬間,眼睜睜看著陳白塵倒在了樓梯上。

  管逍愣了一下,然後說:「碰瓷嗎?」

17 燒死你

  管逍以前只在社會新聞裡看到過碰瓷的,沒想到現在這些人演技已經如此精湛。

  他躲瘟神似的繞開對方,衣服都不打算要了,準備趕緊上樓。

  惹不起至少躲得起,管逍一個潔癖,對這種髒兮兮的傢伙是徹底無可奈何。

  他屏住呼吸,跑到四樓。

  繼續邁著長腿準備往上的時候,管逍猶豫了一下。

  他側過身子朝著樓下看,發現那人還以剛剛的姿勢倒在樓梯上。

  管逍這人,倒不至於說多心懷大愛,但他從小被教育,一定要樂於助人,小學時期曾榮獲「扶老奶奶過馬路」第一名,一個學期次數高達二十一次。

  當然了,從小就潔癖的管逍在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時候,都是從真空袋裡拿出一條自己從來不會戴的紅領巾,讓老奶奶抓著紅領巾被自己牽引著過馬路。

  畫面十分幽默,每一個老奶奶都表示:這小孩兒真逗。

  他看著倒在那裡的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回去了。

  潔癖歸潔癖,煩人歸煩人,他還是得去確認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沒事兒。

  管逍走回去,隔著好幾級台階問:「喂,你幹嘛呢?」

  對方沒有反應。

  「死了?」

  對方還是沒有反應。

  管逍皺了皺眉:「你要是被我發現在碰瓷,你就死定了。」

  他嘴上說著十分中二的狠話,黑著一張堪比二次元惡霸的臉,有如戰士前往戰場,走到了那人身邊。

  他沒貿然碰對方,而是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然後才確定,這傢伙好像真的暈了。

  「來真的?」

  管逍突然緊張起來,伸手想拍拍對方,但最後關頭他還記得自己這身皮囊可不像衣服一樣能換掉。

  他把手縮進袖子裡,隔著衣袖拍了一下那個人。

  一身的酒氣。

  管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兩人一共沒見過幾次,但這人就像是常年泡在酒裡一樣,身上永遠都是散不去的酒味兒。

  他連著叫了對方幾聲,又是拍又是推,見人沒有反應,趕緊打了120

  雖然管逍經常「扶」老奶奶過馬路,但他從來沒有急救過病人,尤其是這種不明原因暈倒的。

  他不敢輕易碰對方,生怕因為自己的疏忽犯下錯誤。

  打完120,他又給那個醫生朋友打電話,朋友的診所就在小區附近,趕在120抵達之前先一步過來了。

  醫生朋友過來的時候看見管逍愁眉苦臉地在樓梯上坐著,身邊倒著一個頭髮亂糟糟、瘦得很眼熟的男人,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管逍三萬多塊錢的大衣竟然就那麼蓋在那人身上。

  「開了眼了。」朋友隨口吐槽了一句,然後趕緊過去檢查情況。

  最後的結果是——發燒燒暈了。

  正巧這時救護車來了,朋友表示可以相信他的醫術,沒必要拉去醫院搞搶救。

  管逍本來覺得有點兒不踏實,想著就算得罪朋友也還是送人去大醫院吧,沒想到的是,人剛抬上擔架,醒了。

  陳白塵只是難受地睜眼看了看,跟護士說:「讓我回家睡覺。」

  幾分鐘後,救護車走了,錢是管逍付的,人被朋友扶進了屋。

  送走了救護車,管逍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轉身就要走。

  「你等會兒,」朋友叫住了他,「你幹嘛去?」

  「這兒有醫生就行了,我在這裡還添亂。」管逍其實只是不想踏進那間房子。

  太髒。

  「不行,我給他打兩針,等會兒我有事兒得走,你留下照顧病人。」

  管逍一臉茫然:「憑什麼?」

  「憑你樂於助人。」

18 勾引你

  管逍覺得自己真的被碰瓷了,剛才還不如讓醫生把屋裡那傢伙帶走。

  「我不。」管逍說,「我奶奶等著我呢。」

  「你奶奶比你還樂於助人,她要是知道,肯定押著你過來。」醫生朋友穿上外套,交代管逍,「我剛給他打了退燒針,現在這個吊瓶等會兒藥沒了你記得給他拔針。」

  他看了看自己的本子:「一共三百塊,給錢。」

  管逍懵了:「誰給錢?」

  「你啊,誰給我打的電話誰給錢。」朋友說,「現在不給也行,欠著,明天我去你公司討債。」

  然後管逍就認命地給了錢。

  醫生走了,臨走抬手就把管逍給推進了屋。

  「你別碰我!髒!」

  「我髒?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兒!」朋友留下一句吐槽,走了。

  管逍可不敢看自己,剛才他實在有點兒焦慮有點兒累,腦子一混,竟然坐在了台階上。

  衣服不能要了,褲子也不能要了。

  他算是發現了,每次遇見這小子,他就得犧牲一套衣服。

  費錢。

  管逍皺著眉,一臉不情願地在床邊站著。

  他掃了兩眼床上睡著的人,頭髮蓬亂,面容憔悴,黑眼圈快耷拉到嘴角了。

  人怎麼能把自己禍害成這樣呢?

  管逍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他看得出來這人長相底子不錯,好好的人,非得不當人。

  琢磨了一會兒這傢伙,他嗅了嗅,翻了個白眼。

  冬天供暖,屋子裡本來就熱,平時關著門窗不通風,這屋裡的空氣⋯⋯

  管逍覺得自己快暈了。

  他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個很小的縫隙,自己湊在那兒努力吸氧,以此續命。

  吸氧吸足了,管逍覺得自己差不多還能再堅持一小會兒,回頭看了眼那人,還睡呢。

  他關上窗,看了一眼藥瓶,裡面的藥應該半小時也打不完,他準備先上樓,把他奶奶那邊的事兒給處理了。

  剛走出臥室,管逍又要瘋了。

  之前他沒敢多看,現在才意識到,這哪兒是家啊,簡直就是豬窩。

  到處都是喝完的啤酒罐啤酒瓶,東西也都亂放,好在,沒有堆積的殘羹剩飯,否則這屋子裡的味道都能殺人。

  管逍逃命似的往外跑,不小心踢倒了垃圾桶。

  一個用過的安全套出現在他腳邊,管逍一愣,然後差點兒吐了。

  他撒腿就跑,衝上了樓。

  管逍順利地解決了奶奶的訴求,然後又不情不願地下樓去看那個髒兮兮的病號。

  他覺得自己可能水逆,否則為什麼最近這麼倒霉。

  平時連鞋上沾了灰都要立刻清理的他,現在竟然穿著髒了的褲子和被酒鬼家空氣污染了的衣服來來回回這麼多趟,他可真是大愛無疆。

  管逍下樓的時候,看見酒鬼家門口站著一人,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正在敲門。

  「你找這家主人?」管逍走前順走了酒鬼的鑰匙,他也不想,但得回來給人拔針。

  那個黑羽絨服看了他一眼,兩人在昏暗的樓道裡對視一眼,顏控管逍第一反應是:喲,好看。

  黑羽絨服打量了一下管逍,然後笑得特甜:「哥哥,你帶我走的話,我可以不找他。」

19 造謠你

  髒的!

  管逍向來討厭隨便的人,通過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他就能斷定,眼前這人,應該非常隨便。

  所以,他皺起了眉。

  管逍說:「你先讓一下。」

  對方歪著頭笑著看他。

  「讓一下,快點兒。」再不快點兒藥就打完了,到時候估計回血兇猛,屋裡那人恐怕要遭遇不測。

  「我不。」

  「⋯⋯」果然,煩人精招來的也是煩人精。

  管逍倒吸一口氣,屏住呼吸,下一秒,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一次性手套,然後推開了擋在那裡的人。

  他真的是為了助人犧牲好大。

  他推開人後,直接掏出鑰匙開了門。

  站在那裡的「陳白塵初戀」愣住了,然後問:「你跟塵哥是什麼關係?」

  管逍理都沒理他,踮著腳尖就跑進了臥室。

  還好,時間剛剛好。

  管逍直接戴著手套給床上那傢伙拔針,他沒經驗,壓根兒不會,但他並不在意,反正疼得不是他。

  順利拔針,床上的人也醒了。

  陳白塵的燒稍微退了些,腦子也清醒了點兒,但當他看見面前的管逍又看見管逍身後靠著門嚼口香糖吹泡泡的人時,以為自己在做夢。

  管逍摘了手套,丟在一邊:「任務完成,我走了。」

  他一轉身,看見了笑眯眯盯著他的人。

  「哥哥,你去哪兒啊?」

  管逍心裡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他覺得這人肯定不是什麼好傢伙,自己被叫「哥哥」都覺得被玷污了。

  「讓一下唄。」

  那人堵著門,管逍出不去。

  「我不,」對方衝他吹泡泡,「哥哥,帶我玩去吧。」

  「他五百塊錢一次,你可以考慮一下,據說活兒很好。」陳白塵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剛拔完針的地方出了血,他也沒管。

  管逍聽見這話,皺著回頭教育陳白塵:「你別這麼說人家。」

  雖然看起來挺不正經的,但也不能說人家是鴨子啊!

  「沒事兒,他說得對。」說話間,本質是鴨子的「小白兔」竟然不知死活地湊了上來,手還摸到了管逍的襠,「哥哥,有需要嗎?我活兒很好,包你滿意。」

  這小鴨子鐵了心要勾管逍,因為這人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錢人。

  管逍窒息了。

  他從來沒被人這麼碰過。

  他瞪大了眼睛低頭看著那隻手,那隻罪惡的、骯髒的手從他的襠一路往上,摸到了他的胸口。

  「哥哥⋯⋯」小鴨子不虧是專業的,自己在那兒亂摸都彷彿已經高潮了,他叫床似的哼哼著,聽得陳白塵直翻白眼。

  管逍愣在了那裡,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噁心。

  是實打實的,生理上的噁心。

  之前他有好感的唐可連手都沒碰過,現在他竟然站在這裡被一個小鴨子揩油。

  管逍覺得頭暈,呼吸困難,眼冒金星。

  就在小鴨子徹底湊過來環抱住管逍的一瞬間,整個人被大力地推倒在地,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有錢的帥哥衝出了房間。

  接著就傳來了嘔吐的聲音。

  小鴨子一臉莫名:「怎麼回事兒?」

  「哦,沒事兒。」陳白塵從床上下來,揉了揉生疼的頭,走到衛生間門口,看了一眼正在嘔吐的男人,然後笑著對小鴨子說:「懷孕了。」

20 騷死你

  管逍在廁所吐得昏天暗地,眼淚都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挺不值的,明明是樂於助人,正面形象,好人沒好報也就算了,還要被髒兮兮的人摸,被摸了還得被嘲諷。

  他晚上還沒吃飯,吐的都是苦水,到最後,他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了。

  或者去算一卦,看自己是不是跟這房子的主人犯沖,讓大師給想想辦法避避邪。

  陳白塵在廁所門口瞄了一眼那鴨子味兒的初戀,摸摸口袋,掏出一包菸。

  「我也想要。」小鴨子說。

  「要你媽逼。」陳白塵病沒好,但罵人的功力不減,別說一根菸了,就是一撮菸灰他也不想施捨給這人。

  陳白塵點了菸,抽了一口,回頭看了一眼管逍。

  管逍已經吐虛了,雙腿都發軟,他想扶著點兒什麼,但覺得哪兒哪兒都髒,不想碰。

  「讓讓。」管逍有氣無力地說。

  陳白塵瞥了他一眼,側過身,讓他出去。

  結果,管逍剛走出洗手間,小鴨子又笑嘻嘻地湊上來了。

  「哥哥,你怎麼了?」

  管逍倒吸一口氣,趕緊往後躲,生怕再被摸。

  剛剛那種如遭雷劈的感覺捲土重來,他年輕的生命真的承受不起。

  「哥⋯⋯

  「哥你媽個頭。」陳白塵叼著菸,不耐煩地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一手拄在洗手間門框上,一手夾住菸,半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人說:「你不是剛賣完嗎?沒被操爽?」

  小鴨子不高興地梗著脖子看他。

  「你屁股要是真那麼癢,我這兒有拖布桿,送你了,去大馬路上玩,沒準兒還有人助人為樂願意幫幫你。」

  聽見「助人為樂」四個字,管逍總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你能別這麼說我嗎?」

  「你還不高興了?」陳白塵說,「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這些呢。」

  「怎麼能不在乎呢?」小鴨子委屈得眼睛都紅了,「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啊!」

  「還真沒看出來,我一直以為你那心臟裡頭裝著的不是血是精液呢。」陳白塵朝著他吐了口煙,同時把洗手間的門給拉上了,直接把管逍關在了裡面,「你別惦記他了,那人是個死潔癖,跟你做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陳白塵叼著菸,揪著人的領子把人往外拖:「趕緊給我滾啊,再來就真打斷你的腿。」

  他拖著人往門口走,低頭看見了被踢翻的垃圾桶,以及掉出來的安全套。

  陳白塵彎腰撿起來,順手給他塞在了衣領裡:「帶著你的寶貝,給我滾。」

  他把人推出了家門,低聲罵了句髒話,關上了門。

  陳白塵這邊剛把門關上,那邊管逍墊著紙巾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你在家招鴨?」管逍嫌棄地看著陳白塵。

  陳白塵倚著門看他:「你瞎嗎?看不出來是他招惹我?」

  管逍笑了:「那真是挺有意思的,鴨子上趕著讓你嫖,難不成你器大活好做了一次讓人忘不了?」

  管逍可能腦子也是被刺激得壞了,他從來都不是會跟人開這種黃色玩笑的人。

  但今天就這麼說出來了。

  而他面前的陳白塵,那可是什麼話都能接茬的主兒。

  陳白塵彈掉菸灰,笑著看他:「怎麼著?你想試試嗎?」

21 搓死你

  囂張。

  太囂張了。

  髒。

  太髒了。

  管逍看著眼前這人就有點兒反胃,他覺得自己必須去趟醫院了。

  快要窒息的管逍決定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反正朋友交代的救死扶傷任務已經完成,他再繼續留在這裡,離死不遠了。

  管逍繞開眼前的人,走前嘀咕了一句:「知道你是這種人,那天晚上我就不應該管你,凍死你算了。」

  「你等會兒。」陳白塵雖然病著,發著燒,還稍微有點兒耳鳴,但對方這句話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你就是那個⋯⋯

  管逍笑了:「沒錯,你這條命就是我撿回來的,大雪天在外面睡過去,你還真是心大。」

  陳白塵舔了舔後槽牙,想到那讓他肉疼的一千二百塊錢,沒好氣兒地說:「滾。」

  「⋯⋯你什麼態度?對救命恩人就這麼說話?」

  管逍不樂意了,還沒人這麼跟他說過話呢。

  陳白塵不說話,只是看向了旁邊的拖把。

  噩夢乍現,管逍轉身就跑。

  房門被大力關上,摔得震天響,鬧劇落幕,屋子裡又剩下陳白塵一個人。

  他看著一片狼藉的家,想收拾一下,卻沒有任何動力。

  進洗手間,打開花灑,穿著衣服就那樣把自己給淋濕了。

  洗完澡,陳白塵覺得昏昏沉沉的,又倒在床上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中時代,夢裡,他的初戀沒有上中年男人的車,而是跟他在教室顛鸞倒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做著做著對方就不見了,可他還沒發洩出來,正愁著,那個潔癖怪出現了,不僅用手給他擼,甚至在最後關頭,讓他射了一臉。

  這個春夢一點兒都不美妙,陳白塵睜眼的時候,胸悶氣短,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做愛了。

  管逍從樓下逃跑之後沒再回奶奶家,直接穿著髒衣服打車自己走了。

  他甚至沒開車,因為覺得自己這身衣服會弄髒了他的車。

  管逍挺受不了打車的,髒,但今天的架勢就是比比看誰更髒。

  他強忍著不適,幾欲暈厥,好在,暈過去之前到了家。

  他把衣服扔進髒衣簍,把髒衣簍放在了門口。

  洗澡,使勁兒搓,甚至還用上了消毒液。

  今天跟之前都不一樣,他可是被摸了。

  管逍雖然潔癖,雖然拒絕跟唐可親熱,但是,他也是個正常男人,平時也會有慾望的,絕大部分時候,他也很渴望能痛痛快快地做一場,最好對方還是那種純情的會臉紅著說「哥哥好大」的類型。

  今天他還真被叫哥哥了,但是場面過於慘烈,讓管逍恨不得從此戒色。

  因為被摸了,管逍這個澡洗了兩個小時,整個人幾乎掉了一層皮。

  他出來之後覺得心裡不痛快,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七點多,他奶奶打電話來問他在哪兒呢,說是下樓遛彎看見他車了。

  「我明天去取車,」管逍說,「今天有事兒,沒開走。」

  奶奶了然,又囑咐了幾句讓他好好吃飯別總洗澡之類。

  本來要掛電話了,管逍突然叫住了奶奶,問:「你之前說你們三樓那人叫什麼來著?」

  「三樓?你說小陳啊?」奶奶還有點兒驚訝,「你跟他認識?」

  「也不算。」管逍說,「我記得你說他挺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管逍是這麼想的。

  「那可是唄,小陳命苦啊。」奶奶說,「他中學畢業那會兒吧,爸媽一起喝藥自殺了,當時三口人一起在家,小陳早上起來才知道他爸媽出事了。」

22 又來了

  管逍拿著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問:「為什麼啊?」

  「不知道。」奶奶說,「這麼多年了,他爸媽因為什麼自殺,我們誰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奶奶嘆了口氣:「都是這裡的老住戶了,他爸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還挺受學生歡迎的,別的咱也不好問,就記得那天早上我跟你爺爺去早市回來就看見樓下來了救護車,到了三樓看見小陳坐在台階上,孩子都傻了。」

  中學畢業,也就十來歲。

  管逍喝了口水,琢磨著那酒鬼十幾歲時的樣子。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兒了?」奶奶說,「你可別招惹小陳啊,讓人家好好過日子。」

  「⋯⋯奶奶,在你心裡,我究竟是個什麼形象?」

  奶奶在那邊大笑,囑咐了他幾句,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管逍坐在沙發上一邊喝水一邊琢磨那個酒鬼的事兒。

  姓陳,叫陳什麼?

  管逍挺煩他,這是真的。

  挺怕他,也是真的。

  那傢伙不招人待見,這真得不能再真了。

  奶奶說讓人家好好過日子,管逍笑了,那人哪有想好好過日子的樣?

  管逍咕嘟咕嘟地喝水,然後去陽台往外看。

  院子裡種的花花草草到了冬天都枯了,這會讓被雪埋著,看著怪淒涼的。

  不知道為什麼,管逍突然覺得那姓陳的酒鬼就跟花園裡枯萎了的植物一樣,挨不過寒冷的冬天。

  陳白塵從診所出來的時候,醫生叮囑他:「少喝酒啊,再這麼喝你就完了。」

  他笑著說知道了,還乖乖跟醫生道謝。

  醫生撇撇嘴:「知道了,說了八百遍知道了,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你就缺個人盯著你。」

  陳白塵拉起羽絨服的拉鏈,縮著脖子,離開了。

  他口袋裡揣著醫生給開的藥,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大概率不會按時吃。

  他回家,站在門口環顧這亂糟糟的家,手機突然響了,並非有誰來電,而是事件提醒。

  提醒他,今天是他媽生日。

  他關閉了事件提醒,進屋,脫了外套,難得的開始收拾屋子。

  沒用的東西丟掉,髒了的衣服、床單被罩塞進洗衣機去洗。

  掃地、拖地、扔垃圾。

  堆得亂糟糟滿登登的家,他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收拾得乾乾淨淨。

  陳白塵去洗了個澡,出來之後穿上衣服,又出門了。

  天已經黑了,溫度很低,走在路上要很小心,否則就是滑倒的危險。

  他去了附近的蛋糕店,沒有預定,只能買店裡有的蛋糕。

  他拎著蛋糕回家,路過超市,遲疑了一下,最後放棄,難得沒有買酒。

  風很大,很冷。

  陳白塵往回走的時候想,不知道蛋糕會不會覺得冷。

  他費勁地走到家樓下,又掃了一眼那輛車。

  那輛勞斯萊斯停在這樣的小區裡過分顯眼,陳白塵原本不想記得的,可沒辦法,還是記住了。

  他沒過多停留,悶頭走進了樓道裡。

  上樓的時候他聽見有其他人的腳步聲,沒多想,也不在意。

  不過,就在他把鑰匙插進門鎖的時候,樓上下來一個人,是那個可以被稱為「冤家路窄」的人。

  按照正常的情況,兩人碰面怎麼也要互相嘲諷幾句,但今天陳白塵沒心情,管逍一看見他也遲疑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陳白塵不搭理他,開門進屋。

  而管逍,下樓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往人家家裡掃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這傢伙竟然收拾了房間。

  陳白塵關門時發現那人在看他家,皺著眉說了句:「看個屁。」

  他隨手要關門,被管逍叫住了。

  「哎,等會兒。」管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明明想好了,那衣服褲子他不要了,卻在這個時候,扒開人家的門說,「正好你回來了,把我衣服褲子還給我。」

23 打死你

  陳白塵有些意外地看著管逍,他嘆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陽台。

  「還凍著。」陳白塵說,「乾了我給你送樓上去。」

  說著,他就要關門。

  結果管逍直接把手伸進來,差點兒就被門夾到。

  管逍從來不是死皮賴臉追著別人跑的人,尤其是跟自己煩到死的人。

  但是,管總古道熱腸啊!

  剛聽完人家的悲慘身世,他現在怎麼看這人怎麼可憐,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個閃閃發光的聖父,恨不得燃燒自己溫暖「霧都孤兒」。

  陳白塵今天沒心情吵架,也沒心情應付任何人,他面無表情地說:「你幹嘛?」

  「拿衣服。」管逍瞄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蛋糕說,「你過生日啊?」

  陳白塵瞥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抬手就把人推了出去,然後用力地摔上了門。

  被推出來的管逍站在那兒愣了一下,幾秒鐘後朝著屋裡的人說:「你他媽有病啊?洗手了嗎就碰我?」

  沒人回應他,只有他自己在那兒生悶氣。

  管逍覺得自己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丟人又氣憤,罵罵咧咧地下了樓。

  到了樓下,還沒走到自己的車跟前,一個雪球又從天而降。

  管逍被嚇了一跳,抬頭看過去,竟然是那個姓陳的酒鬼。

  那傢伙站在三樓陽台,還穿著剛才那件衣服,冷臉站在那裡,手裡還有一個雪球。

  管逍真的生氣了,他管大善人大發慈悲想修復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給孤寡酒鬼送點溫暖,結果還遭人暗算。

  不氣才怪。

  在對方的又一個雪球丟下來之前,管逍先彎腰團了個巨大的雪球。

  陳白塵眯著眼看他,嗤笑一聲,直接朝著他腦袋就砸。

  反正雪球砸不死人。

  早有準備的管逍敏捷地躲開了,然後咬牙切齒地仰頭說:「你有毛病吧?」

  陳白塵笑了:「對啊。」

  他心裡不痛快,本來想安安靜靜過去,但既然有人送上門找麻煩,他就陪著玩一會兒。

  陳白塵說:「你手裡那個,扔上來啊。」

  管逍罵他:「你他媽當我不敢啊?」

  陳白塵不屑地笑笑,沒想到的是,管逍竟然抱著大雪球衝進了樓門。

  管逍可以發誓,他十五歲之後就沒幹過這麼幼稚的事兒了,但今天就跟著了魔似的,非要給自己出了這口惡氣。

  他衝上三樓,用腳踢門,同時想:老子這鞋不要了。

  陳白塵是看著他進來的,聽見敲門聲的時候,優哉游哉地走過去給對方開門。

  心情挺差的一天,有個人主動找打,挺好。

  他開了門,迎面就砸過來一個雪球。

  雪球冰冰涼涼的,散開之後,有些掛在他臉上、頭髮上,有些落在了衣領裡。

  很涼,涼得像是把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酒抱在了懷裡。

  陳白塵微微皺了皺眉,咬住了嘴唇。

  管逍愣住了,因為他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人會連躲都不躲,被砸之後罵也不罵。

  他是那種典型的「你跟我較勁我就絕對饒不了你,但你要是示弱那我跟你搶著道歉」那種。

  雖然煩透了這人,但此刻被大雪球砸得有點兒慘的酒鬼看在管逍眼裡還是有點兒可憐的。

  不吭聲,閉著眼,皺著眉,咬著嘴唇。

  室內溫度高,沒一會兒陳白塵頭髮上的雪就化成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管逍看著他,有些心虛地說:「你幹嘛?別碰瓷啊,雪球砸不壞人。」

  陳白塵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的人,一滴雪水掉進了眼睛裡。

  他抬手隨便揉了一下,很用力,愣是把眼睛給揉紅了。

  這麼一看,更可憐了。

  管逍突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上門欺負人的惡人,儘管是對方先動手的。

  「你⋯⋯

  「滾出去。」陳白塵冷著聲音說,「離我遠一點。」

24 隨便你

  陳白塵覺得自己很可笑。

  不說之前,單說今天。今天明明就是他先招惹了對方,到頭來他卻先翻了臉。

  這樣的人到了哪兒都不會招人喜歡。

  眼睛裡進了雪水,揉兩下也就好了。

  心裡紮了刺,卻怎麼挖都挖不出來。

  眼前的人愣在那裡,像是被他罵傻了。

  陳白塵嘆了口氣,說:「你等著。」

  管逍站在門口,傻愣愣地看著那清醒的酒鬼轉身進了屋,他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滋味兒。

  有點兒酸,像是不能吃酸的人空口嚼了一片檸檬。

  管逍沒想真的欺負人的,就算以前想過,自從知道陳白塵家裡發生的事兒之後他也沒那個想法了。

  雖然平時管逍這人看起來挺傲慢的,典型的富人家養出來不識愁滋味的少爺,可他只是表現得臭屁了一點兒,唯一讓人覺得交往困難的原因是他的潔癖而不是性格。

  管逍並非頑劣子弟,雖然也不紳士,但至少不是那種喜歡玩弄、欺負人的壞傢伙。

  可是現在他站在這裡,覺得自己壞透了。

  陳白塵剛才紅了的眼睛讓他突然有些愧疚,明明是想跟對方開個玩笑鬧一鬧,怎麼就把人給欺負哭了呢?

  管逍低頭看看化在門口的雪,那雪已經成了一灘水,弄濕了他的鞋。

  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乾了鞋面,想了想,探頭對著屋裡的人說:「你家拖布在哪兒?我把這兒給你收拾一下吧?」

  陳白塵回來了,手裡提著個袋子。

  「不用。」他冷著聲音回答,然後把袋子遞給了管逍。

  「什麼東西?」因為惹哭了人家,管逍現在說話都沒底氣,音量直接降低了幾個度。

  「你衣服。」陳白塵面無表情地說,「還你了,你回去自己再重新洗一下吧。」

  管逍笑了:「你不是都洗了麼,不用再洗了。」

  能說出這話,管逍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其實根本不打算要這身衣服了。

  他的衣服,都是不能亂洗的,要送去洗衣店,各種不同的品牌和材質清洗方式也不同,洗完後還要做好消毒。

  這衣服,他是不知道對方怎麼給洗的,但他可是看見這人怎麼晾了,大冬天就那麼掛在陽台,凍成冰塊,這衣服還能要麼。

  如果是平時,管逍肯定要吐槽了,接都不帶接過來。

  可今天他心虛,裝模作樣地說好話。

  陳白塵不管他那麼多,只是想著把衣服還了,他們就兩清了,讓這傢伙快走,他快繃不住了。

  「隨便你。」

  陳白塵把人往外推:「我要關門了。」

  管逍自討沒趣,後退著被推了出去。

  房門關了,管逍聽見清晰的落鎖的聲音,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陳白塵關了門,腳底踩著水,差點兒滑倒。

  他低頭看著那一灘水漬,想起被那麼大個雪球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感覺,這回是真哭了。

  今天是他媽生日,十幾年前的冬天,那時候他還是個屁事兒不懂的混小子,下雪天跟人在外面打雪仗,也是弄得這麼一身濕淋淋的回來了。

  當時他媽說:「你再這樣,我就不要你了。」

  諷刺的是,後來這麼多年陳白塵都不再跟人打雪仗,可他媽還是不要他了。

  他坐在地上,就坐在那一灘水裡。

  頭疼,頭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個早上。

  他起床,發現沒有早飯,到處找他爸媽,在家裡轉了一大圈,最後推開了父母臥室的門。

  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為什麼要死,而是為什麼死的時候不帶他一起?

  那一刻,陳白塵有了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原來自己真的不被任何人需要。

  他滿腦子都是父母躺在床上已經沒了生命跡象的樣子,恐怖、冰冷。

  「那個⋯⋯

  突然有人敲門,陳白塵抬起了頭。

  門外,管逍拎著袋子,皺著眉,吞吞吐吐地說:「那個⋯⋯對不起。」

25 對不起

  門外有個人在說對不起。

  陳白塵以前有一陣子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

  他的全世界,等同於他的父母。

  照理說,當初父母自殺對他的衝擊相當大,發現兩人屍體已經冰冷僵硬的場面,他應該是永生難忘的。

  但事實上,他不記得了。

  一開始是不想記得,刻意去遺忘。

  多年以後回過頭去想要把那段空缺的記憶填不上,然而,想不起來了。

  他能記起的就只是一團白霧,白霧之下是一句:我不決定你的人生。

  那是他爸的遺書上面唯一的一句話。

  不是寫給:我的兒子。

  而是寫給:陳白塵。

  沒有前因,不管後果。

  就那麼撒手去了,留下陳白塵在這個他怎麼都玩不轉的世界暈頭轉向。

  他覺得那兩個人從他的親人變成了他的仇人,他們大概無比憎恨他,所以一句多餘的解釋都不給,一個留戀的目光都不留下。

  他們對不起他。

  但是後來,陳白塵又開始覺得是他自己對不起全世界。

  他二十郎當歲,無業游民,整天酗酒做夢。

  他酗的是各色能要了他命的酒,做的是各種能要了他命的夢。

  一次做夢,他夢見了那對兒跟他有仇的人,他們說:「你這樣活著,對得起我們嗎?」

  在夢裡,陳白塵想跟他們辯駁一下,看看究竟誰對不起誰。

  可是,因為飲酒過度,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倒下了。

  醒來後,他反覆琢磨,別的沒記住,只記得自己對不起他們。

  他是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的禍害。

  這麼個人,竟然有人跟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還讓你活著?

  陳白塵冷笑一聲,沒回應門外的人,晃晃蕩蕩地往裡走,躺在了客廳的地上。

  管逍有點兒不知所措。

  到現在,他幾乎可以在生意場上對那些老狐狸老油條應對得遊刃有餘,因為知道,彼此都是利益至上,較著勁地在耍手段。

  那種場合,他從來沒遲疑過,出手向來穩准狠。

  當然,也因為自己的年輕氣盛愣頭愣腦吃過虧,公司開起來的第二年其實還沒盈利,他看中一個項目,一旦拿下,轉年過去就能有進帳。

  他太想做好,太想證明自己,過分激進衝動,最後項目是拿下了,然而非但沒賺單錢,還賠了不少。

  在那之後管逍就學會了穩健行事,要有敏銳的商業嗅覺,但也不能急功近利,他可以搏,但不能一直都心裡沒譜去亂搏。

  這幾年來,他在生意上迅速成長,甚至被以前的同學說年紀輕輕就沾染了中年商業男人令人不恥的圓滑。

  管逍並不覺得這是件壞事,這個世界不圓滑一點兒,怎麼混得下去。

  所以,照理說,他情商這幾年肉眼可見的見長,也不知道怎麼了,自打認識了這個酒鬼,他就時不時像個白痴。

  幼稚可笑,說出去能笑掉人的大牙。

  他看著面前這扇緊閉的大門,別家都還貼著沒有撕掉的春聯,唯獨他家,門上都是膏藥一樣的小廣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常年沒有人住。

  管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袋子,遲疑了一下,下樓了。

  他走到樓下,走到自己車邊,站在那裡仰頭看著三樓的陽台。

  別家都燈火通明,深冬季節,陽台都封上了,此刻望進去只能隔著朦朧的玻璃窗看見摸不到的人間煙火。

  可是三樓那家,像是廢棄的花園,大概也曾經鮮活,如今卻死氣沉沉。

  管逍拉開車門,坐上去,又看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

  四十分鐘之後,外賣員敲響了陳白塵家的門。

  二百多塊錢的燒烤,跟一箱可樂。

  點單的人備註:陳先生生日快樂,新的一年少喝酒,實在寂寞就喝肥宅快樂水。

26 快開門

  管逍心情很好,雖然他扔了好幾件衣服。

  好人要做,潔癖也依舊潔癖。

  他到家之後,把該扔的都扔掉,實在不捨得扔的,裝進袋子,準備明天去公司前送到洗衣店。

  儘管奶奶沒事兒就勸他少洗澡,但恕難從命,管逍收拾完,第一時間鑽進了浴室,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快洗蛻皮的管逍出來,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他給撥回去,沒想到竟然是外賣小哥。

  外賣小哥說:「大哥,剛才怎麼敲你家門都沒人開,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把你的東西房門口了啊,你想著拿進去。」

  管逍都驚了:「你房門口了?」

  他無奈了,不過這事兒也不能都怪人家。

  管逍給陳白塵點外賣,不知道人家手機號,只能留的自己的,結果他回來就進浴室了,還沒聽見手機響,人家外賣員總不能一直在門口等著。

  「行,我知道了,」管逍說,「謝謝啊,給你添麻煩了。」

  外面小哥嘿嘿地笑著:「哥,記得給個好評哈。」

  掛了電話,管逍還真的給了個好評。

  他擔心那些吃的,覺得那酒鬼肯定是故意不開門,想到這個,多少有些生氣。

  可生氣歸生氣,他還是得想辦法。

  管逍總不能剛洗完澡再因為這事兒回去,思來想去,把電話打到了他奶奶那兒。

  老太太收到孫子指令到三樓的時候,還真看見好大一袋子吃的,上面印著「XX燒烤店」,袋子下面還有一箱可樂。

  她孫子是這麼忽悠她的:「我昨天有事兒麻煩了三樓那個鄰居,今天看他在家,想道個謝,就給他點了個外賣,結果人家沒開門,你去給看看唄,敲個門,貨得送到啊。」

  老太太沒想到自己那糟心孫子跟三樓的小陳能搭個到一起去,她也算是看著小陳長大的,以前總看見那孩子在外面鬧,後來大了,遇著點兒難捱的事兒,眼見著變了個人。

  老太太挺心疼的。

  她下樓,敲了敲陳白塵家的門。

  陳白塵盤腿坐在客廳,面對著那個蛋糕抽菸。

  手邊的菸灰缸裡,菸頭已經不下五個。

  他一根根抽著,像是忘了自己為什麼坐在這裡抽菸。

  門口傳來老太太的聲音,他聽見對方說:「小陳啊,我是樓上徐奶奶,你在家呢不?」

  陳白塵眯起眼睛看向門口。

  徐奶奶?

  很久以前,陳白塵跟這棟樓裡的人都很熟,但是後來,有些人搬走了,有些人死了。

  而他,半死不活,不跟任何人往來。

  「小陳?」

  門外的人還在敲,陳白塵猶豫了一下,按滅菸頭,開門去了。

  他一打開門,濃重的菸味兒撲面而來,老太太「哎呦」了一聲,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

  「小陳啊,這是管逍給你點的,非讓我看著你拿進去才行。」老太太說,「管逍那小子時而懂事兒時而麻煩人的,你跟他相處就多擔待點。」

  陳白塵不明白:「管逍是誰?」

  老太太一愣:「啊?」

  陳白塵垂眼看見了外送單上的備註,猛然間想起之前某個晚上他好像也聽到過這個名字。

  是他啊。

  陳白塵笑了笑:「謝謝徐奶奶,我倆沒什麼交情,您把這些東西⋯⋯

  「哎呦哎呦我可不管,」老太太看著陳白塵出來了,趕緊往樓上走,「我就負責敲門讓你拿進去,別的我可不管啊!」

27 又見面

  陳白塵不喜歡欠別人的。

  他也不喜歡別人欠自己的。

  對他來說,這世界沒什麼可留戀,但他也不至於想死,來來去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沒有牽扯,等到離開的時候也乾乾淨淨,了無牽掛。

  否則他會覺得很虧。

  面對著這一大袋子外賣,還有外賣單上莫名其妙的話,他連一個像樣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他坐在那裡,袋子動都沒動。

  蛋糕上的蠟燭燃盡了,奶油最上面敷了一層的蠟油。

  陳白塵眼睜睜看著燭光熄滅,覺得就像是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耗盡。

  不過他自知他的人生比這蠟燭還不如,至少蠟燭還能照明,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躺在地板上,用手指摳了一塊奶油放在嘴裡吮吸。

  他閉上眼,舔著手指。

  過分甜膩了。

  他從來不給那兩人過祭日,甚至從不會去掃墓。

  他怨恨。

  怨恨他們也怨恨自己,總覺得既然他們走的時候不肯帶他,走後肯定也不願意見到他。

  那麼就不去了吧。

  墳頭的草到了冬天自然會枯敗,用不著他去燒。

  那他自己呢?

  他死後,是不是連一塊像樣的墓地都不會有?

  陳白塵睜開了眼睛,起身時不小心碰到了外賣的塑料袋。

  他有些胃疼,不確定是不是因為三餐不正飲酒過量傷了胃。

  不餓,但很難受。

  陳白塵猶豫了一下,打開了袋子,坐在那裡把已經冰涼的燒烤全都給吃了。

  吃完,衝進洗手間吐了個痛快。

  他胃疼得直冒冷汗,坐在那裡,卻笑了。

  管逍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陳白塵了,畢竟兩人要是不互相攻擊,好像也沒什麼原因會再有交集。

  那天晚上他確實有點兒聖父心裡發作,看著對方紅了眼就以為自己惹哭了人,事後想想,可能也未必。

  但不管怎麼說,之後他因為忙,有半個多月都沒去奶奶那裡,忙著賺錢的他,把那個姓陳的酒鬼也就給忘了。

  當然,前提是,他這個晚上沒有去酒吧。

  管逍不是混跡夜店過著紙醉金迷生活的二世祖,儘管他其實有這個條件。

  阻礙他遊戲人生的並非遠大理想,而是他的潔癖。

  他覺得酒吧人多,空氣都髒,每次去那兒都簡直能要他的命。

  本來不想去的,但好兄弟結婚,婚禮之後當晚叫大家一起去瘋。

  管逍是個很在意朋友的人,人家大喜的日子,他不好不給面子。

  晚上九點多,一行人到了酒吧。

  管逍吐槽:「這也太早了,誰這麼早來夜店?」

  然後他就看見了站在吧檯的酒鬼。

  一開始管逍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有一陣子沒見了。

  他跟著大家進去的時候,愣是朝著那邊看了好一會兒。

  「看什麼呢?」朋友說。

  管逍瞥了一眼正在那邊跟人說話的傢伙,想了想,就算真是對方,那也沒必要去說什麼。

  說什麼啊?

  問問人家那家的燒烤好不好吃?

  有毛病麼不是。

  管逍跟著大家走了,去樓上預定好的包間。

  到了二樓,管逍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看一樓吧檯的方向,那傢伙背對著他,也不知道在幹嘛。

  「你看誰呢啊?」朋友見他魂兒都被勾走了似的,湊過來一起看,「哪個姑娘?哥們兒幫你要電話去啊?」

  「姑娘個屁。」管逍說,「走你的,別碰我!」

28 事兒逼

  管逍覺得自己是個事兒逼,不是說他事兒多,而是他願意管閒事兒。

  明明自己是來喝酒的,卻非得惦記上那個跟他沒關係的人。

  管逍跟著朋友進了包廂之後,用紙巾在角落的座位反覆擦了半天才坐下,坐下之後就扭頭往外看。

  他們這個包廂,四面都是玻璃窗,能直接看到樓下。

  管逍那眼睛就沒離開過姓陳的酒鬼。

  「誰啊誰啊,」朋友又湊了上來,「你騷不騷得慌?敢偷看不敢上啊?」

  「⋯⋯離我遠點。」管逍嫌棄地拎著對方的袖子強行讓對方跟自己保持距離,「我偷看誰了?就閒著沒事兒,隨便看看。」

  朋友不信他的鬼話,趴在他旁邊一起往下面看。

  「哎,我找了助興的,」朋友說,「青春洋溢的大學生,來給咱們熱場子。」

  「你有病吧?」管逍瞪他,「你就夠鬧騰了,還找別人熱場子?」

  這是這幫人的慣常戲碼,出來玩要找人喝酒助興,專門叫那些大學生,男生女生的,也不幹別的出格的事兒,就是唱歌跳舞喝酒。

  管逍覺得他們不正經,總罵他這幾個狐朋狗友,但罵完也得繼續忍著,沒辦法,誰讓都是兄弟呢。

  說話間,那些青春洋溢的大學男女就來了,一進來就哥哥姐姐地叫,一個姑娘直接坐在了管逍身邊。

  管逍還沒說話,他朋友直接把姑娘拉開,叫了個男生過來。

  朋友戲謔地說:「你這哥哥不喜歡妹妹,得弟弟陪。」

  管逍瞪了他一眼:「去你媽的。」

  那「弟弟」挺可愛的,笑盈盈地就坐在了管逍身邊,直接開酒:「哥,咱倆喝酒啊!」

  管逍瞥了他一眼,說:「你往那邊坐坐。」

  「啊?」

  「你碰著我了。」管逍見他沒動,自己挪了挪。

  可愛的弟弟被他弄得有點兒尷尬,受傷了似的,委屈巴巴地低頭喝悶酒。

  管逍過意不去,心說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他也不容易。

  「你別多想。」管逍說,「我潔癖。」

  一聽潔癖,弟弟笑了:「真的嗎?」

  「⋯⋯你看著像是假的嗎?」

  「那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啊?」

  管逍不太想回答,但看著這弟弟天真無邪的樣子,說:「那你問吧。」

  弟弟悄咪咪地問:「潔癖的話,能做愛嗎?我姐妹說他男朋友潔癖,不插他,他懷疑對方在糊弄他。」

  管逍翻了個白眼,哀嘆一聲,站了起來。

  朋友看了他一眼:「幹嘛去?」

  「出去透透氣。」管逍說,「給靈魂消消毒。」

  他下樓了,為了避免跟這些妖魔鬼怪碰著,不得不收腹挺胸,走得那叫一個累。

  他晃晃蕩蕩就到了吧檯,瞄著那略顯熟悉的後腦勺,挑了挑眉。

  他真沒偷看,也沒想來撩閒。

  就是恰好而已。

  他裝作不經意地往那邊走,還沒走到就看見那酒鬼拿起杯子潑了旁邊的人一身酒。

  天才剛黑就開始耍酒瘋了。

  管逍條件反射似的快步走了過去,在被潑酒的人揮手要揍人時,把姓陳的拉到了身後。

29 又髒了

  管逍覺得自己可能還沒喝酒就開始上頭了,不然管這閒事兒幹嘛,髒了手不說,還平白挨了揍。

  他護住陳姓酒鬼的同時,一個拳頭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臉上,那叫一個酸爽。

  管逍是誰啊?

  富二代啊。

  是從小被眾星捧月呵護著長大的潔癖富二代。

  從小到大,別說挨揍了,挨罵都沒有過,那可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怕嚇著含在嘴裡怕化了的主兒。

  現在竟然在這兒挨揍了!

  管逍愣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倒是陳白塵,雖然喝了酒,但反應比他快,見那人動手了,自己也不示弱,直接揪著對方的衣領氣勢洶洶地將人拖出了酒吧。

  管逍還懵呢,懵完了趕緊推開看熱鬧的人群,追了出去。

  陳白塵跟那人在外面扭打在了一起,誰也不讓誰。

  管逍看著倆人在地上滾,嫌棄得不行,真心實意不想管,主要是太髒。

  但想著,不行啊,這酒鬼都那麼慘了,再讓人打傻了,他們陳家就真是可憐了。

  他叫旁邊的人報警,自己咬緊牙關,自我催眠,衝上去拉架了。

  拉架是不可能公平的,肯定要有偏頗。

  管逍一邊拉架一邊順手往那不認識的傢伙臉上招呼,也算是為自己報仇了。

  打了好一陣子,那人大概是看著以一對二打不過,跑了,留下管逍跟陳白塵倆人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管逍真是快暈了,他恨不得直接死在這兒,至少可以讓他不用面對自己髒透了事實。

  架都打完了,警察還沒來,管逍懷疑這些人都見慣了市面,看這種打架就知道是小打小鬧,壓根兒沒人當真的。

  他煩躁得不行,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他旁邊的酒鬼。

  陳白塵打紅了眼,本來火氣還沒消呢,一扭頭看見氣鼓鼓的管逍,突然就笑了。

  「笑個屁。」管逍罵他。

  「笑你。」陳白塵坐了起來,「幹嘛呢?碰瓷啊?趕緊起來。」

  管逍不想動,現在死的心都有。

  「怎麼著?傷著筋骨了?」陳白塵見他沒動以為真的打壞了,突然就緊張起來,他伸出手去,「能起來嗎?去醫院?」

  看著朝自己伸過來的手,管逍愣了一下。

  陳白塵的手心都是血。

  「你手怎麼弄的?」

  陳白塵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

  「牛逼。」管逍掙紮著坐了起來。

  「你不潔癖了?」

  「⋯⋯別說話行不行?」管逍快吐了。

  大冬天,前陣子剛下過雪,現在酒吧門口除了積雪還有被人踩來踩去的冰,那冰髒得,他都不敢想。

  陳白塵坐在那裡笑,笑得都快流眼淚了。

  「你他媽逞什麼能啊?」

  「⋯⋯我他媽是來幫你的!」管逍快氣死了,「你他媽知道好歹嗎?」

  陳白塵漸漸收斂了笑容,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你幹嘛潑人家酒?沒事兒找事兒麼。」

  「他摸人姑娘大腿,」陳白塵說,「見義勇為。」

  「喲呵,真稀奇,酒鬼還會見義勇為。」

  「潔癖怪都能出手相助,酒鬼怎麼就不能見義勇為了?」

  倆人坐在地上鬥嘴,演戲似的。

  管逍笑了,笑得無奈。

  「草,服了。」

  陳白塵也笑了,他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潔癖怪,左邊臉帥得不像話,右邊臉因為挨了一拳,明顯腫了起來。

  「陳白塵。」陳白塵伸出手,「今天謝了。」

  管逍抬眼看看他,雖然嫌棄,但念在這人可憐,身為善人他還是咬緊牙關跟人握了手。

  「名字還挺好聽。」

  管逍嘀咕了這麼一句。

  「走吧,去醫院。」管逍站起來,摸了摸褲子口袋,「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衣服跟鑰匙。」

  「你自己去吧。」陳白塵拍了拍褲子,「我回家。」

  「回你個大頭鬼!」管逍呵斥他,「回家自己截肢去啊?傻逼!」

  罵完傻逼,管逍怒氣沖沖地回去拿鑰匙了。

  他太氣了,氣那個姓陳的傻逼也氣自己,好端端的,一身衣服又不能要了。

30 扭個屁

  管逍出來的時候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陳白塵,他黑著臉在門口轉了好幾圈,有個圍觀了他們打架的大哥說:「那老弟走了,往那邊走了。」

  管逍順著大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了謝,剛上車就罵罵咧咧。

  他把車開得緩慢,盯著沿路的那些行人。

  「什麼玩意兒?」管逍氣得頭暈,自己好心好意,結果人家不領心意。

  管逍覺得自己這聖人當得特沒勁。

  儘管生氣,管逍還是沒調轉車頭。

  開出沒多遠,管逍看見個晃晃蕩蕩的身影,吊兒郎當的,不像個正經人。

  「哎!你往哪兒走啊?」管逍靠邊停車,落下車窗,「上車!」

  陳白塵正琢磨去哪兒繼續弄點兒酒喝,一扭頭就看見了管逍。

  兩人,一個在車外,一個在車裡,管逍說:「你別磨蹭了,冷。」

  是挺冷的。

  陳白塵站在那裡跟他對視幾秒鐘,然後笑了:「還是別了,我這髒兮兮的,別弄髒了你車。」

  他可是見識過管逍有多潔癖的,衣服蹭牆上都能吐出來的主兒,要是他這髒了吧唧的一身上了人家的車,還不得車都不要了?

  陳白塵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管逍的車,別人輕易不能上,就連他爸媽坐他的車,他有時候都要嘀咕幾句,當然了,嘀咕完會挨罵就是了。

  他也不是多想讓陳白塵上自己的車,難受著呢,但問題是,那傢伙受傷了啊!

  受傷本來也不關他事兒,但誰叫他人好呢。

  管逍看看自己那高級車座椅,又看了看外面站著的陳白塵。

  他回身,從後排座拿了件衣服,撲在了座椅上:「你上車吧。」

  他的動作陳白塵都看在眼裡,沒忍住,笑了出來。

  「得了吧。」陳白塵說,「咱倆也不至於,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家。」

  他說完轉身就走,結果弄得管逍來脾氣了。

  管逍這人,脾氣大著呢,別人都順著他的意,難得他開恩這人還不給面子,他肯定是不樂意的。

  下車,衝過去,一把抓住陳白塵的手腕。

  「別讓我沒面子啊,」管逍幾乎是拖著陳白塵往自己車那邊走,「大哥,別這樣。」

  陳白塵頭一次見著這樣的人,問他:「你拉我手腕,這回怎麼不吐了?」

  管逍翻了個白眼。

  「別說行嗎?」再說一會兒就暈了。

  潔癖這事兒真是挺難辦的,不是說心裡接受了,身體就能接受的。

  陳白塵覺得他這人真是逗,精神狀態可能不太好。

  不過也行,遇著瘋子其實是個挺好玩的事兒。

  他安分地被管逍拉上了車。

  「老老實實坐著,」管逍說,「別亂碰東西,彆扭來扭曲。」

  「我又不勾引你,我扭個屁。」

  雖然兩人似乎和平相處了,但陳白塵這嘴還是沒個把門的,說完管逍倒吸了一口氣。

  「真他媽想把你嘴堵住。」

  陳白塵笑了,心裡有句話,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堵啊,你小子有種就用嘴堵我。

  這要是擱在之前,他肯定說了,現在不行,人家沒招惹自己。

  管逍秉著呼吸開著車,十分專注,因為稍一鬆懈就會想起自己的車被玷污了。

  玷污他車的不僅是陳白塵,還有他自己,畢竟他現在也不乾淨。

  他開車去了朋友的診所,一進去就喊:「庸醫!趕緊的!救命了!」

  管逍那朋友正打瞌睡,聽見他嚷嚷,不情不願地出來說:「你把誰幹出血了啊?」

31 少放屁

  管逍正經八百關係好的朋友不算多,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其中一個就是這個開診所的。

  平時彼此都了解,說話也都沒個把門的,脾氣也一個比一個大,這醫生,起床氣是他們這些人裡數一數二的。

  管逍強行帶著陳白塵去診所處理手上的傷口,剛一進門就聽見那傢伙說屁話,直接腦袋疼。

  「你他媽少放屁!快點兒!」

  醫生一邊往外走一邊穿白大褂,看見管逍身後站著的人時就笑了。

  「奇了怪了,」醫生說,「你們倆怎麼搞到一起的?」

  「搞你個頭。」管逍回身,用手指嫌棄地捏著陳白塵的袖子把人抓到前面來,「他手壞了,流不少血,你趕緊給看看。」

  醫生掃了一眼這倆人,滿心吐槽,但這時候他沒工夫跟管逍鬥嘴皮子,直接帶著陳白塵進去處理傷口了。

  醫生朋友雖然說話挺一針見血,但工作起來還是非常認真的。

  他皺著眉小心翼翼地給陳白塵處理傷口,管逍就站在一邊老老實實地看著。

  陳白塵本來不覺得,但這會兒挺疼的。

  他眉頭緊鎖,目光如炬,為了掩飾自己的疼,扭頭看向了窗外。

  管逍瞄了他一眼,問:「疼嗎?」

  陳白塵心說:真他媽能說廢話。

  見陳白塵沒搭理自己,管逍覺得臉上沒面子,翻了個白眼。

  他覺得他們倆還是沒法友好相處,一說話就堵得慌。

  「我去洗手。」管逍沒好氣兒地說,「這兒空氣不好。」

  醫生沒理他,倒是陳白塵,瞪了他一眼。

  管逍去洗手,越想越氣,現在已經不是洗手就能解決的問題了,他十分迫切的想回家洗澡去。

  還得洗車。

  還得消毒。

  「好了!」

  管逍在洗手間生悶氣呢,聽見朋友的聲音,翻了個白眼,走了出去。

  陳白塵喪著一張臉舉著包紮著的手坐在那兒看他,朋友站在旁邊,笑得那叫一個猥瑣。

  「二位晚上有安排?」

  「安排你妹。」

  「你可別安排我妹,我妹要嫁正經人。」朋友說,「你可真行,意外啊。」

  「意外你大爺。」管逍生怕他再說出什麼神經病人似的話,趕緊拉著陳白塵就要走。

  「幹嘛去啊?」朋友一把拉住陳白塵的另一隻手,「得打針呢!」

  「還得打針?」

  管逍跟陳白塵異口同聲。

  「對啊,」朋友說,「真不是我黑心想賺錢,你手傷成這樣,不打針,等著發燒吧。」

  管逍看向了陳白塵,放開了手,然後在褲子上蹭了蹭。

  陳白塵倒是一臉無所謂:「不用了。」

  說完他就抬腳往外走。

  「哎,別走啊,」管逍追上去,「你得打針呢。」

  「不用。」陳白塵打了個哈欠說,「我回家睡覺。」

  「⋯⋯什麼玩意?」

  陳白塵沒理他,繼續往外走。

  倒是醫生,快步跑過來,一把拉住陳白塵沒受傷的手,親熱地拽著人往注射室走。

  「塵哥,別鬧,你上次來打針的錢還沒給我結算呢,今天就一起吧。」他掃了一眼管逍,沒好氣兒地說:「管逍!付錢!」

32 誤會了

  管逍覺得自己好像被坑了,不僅要照顧酒鬼,還得給口袋沒錢的傢伙墊錢。

  「我圖什麼?」管逍臭著臉站在那兒,「錢付完了,你自己慢慢打針,我先走了。」

  他看了一眼陳白塵包紮起來的手,吭哧了半天,問了一句:「疼嗎?」

  陳白塵這會兒有點兒犯困,管逍一說話,嚇了他一跳。

  「什麼?」

  管逍指了指他的手:「疼不疼?」

  「我給他開了止痛藥。」醫生端著水杯倚在門口,「人家要是疼了,自己就吃藥了。」

  「嘖,哪兒都有你。」管逍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這是我的診所,塵哥是我病人,我在這兒怎麼了啊?」

  「行,你在這兒待著吧。」管逍拿了鑰匙準備走,「我回家洗澡去,快吐了。」

  他邁著步子往外走,醫生嘲諷他:「真行,頭一回見到自己把自己噁心吐了的人。」

  他說到這裡,陳白塵想起之前跟管逍在樓道對峙,他一個蘋果核塞進管逍的衣服,管逍直接就吐了。

  「你笑什麼呢?」管逍回頭質問陳白塵。

  「關你屁事。」

  「⋯⋯哎,你能不能好好說話?」管逍說,「好歹我現在是你債主。」

  「債主?」陳白塵嗤笑一聲,「讓我一晚上花了一千多睡酒店的債主?」

  醫生一聽,笑了:「你倆睡過了?展開說說!」

  「展開你個頭,少編排我。」管逍瞪了醫生一眼,又轉過去瞪陳白塵,「我那是好心。」

  「我可真謝謝你的好心。」

  管逍懶得多跟他廢話,急著回家洗澡呢,大步流星地就走了,但走前還是跟朋友說:「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他想了想,又補充:「不過我不一定接。」

  「少傲嬌,擔心人家就直說。」

  「我擔心個屁,他這麼禍害自己,指不定哪天就隨風而逝了,我可擔不起他這份兒心。」

  管逍走了,速度七十邁朝著家裡狂奔,到了家附近,先把車送去洗車消毒,然後再狂奔回家一頭紮進了浴室,再一次成功把自己搓到快蛻皮。

  不過說起來,管逍覺得今天發的事兒挺玄幻的,他人生第一次主動去拉除自己家人之外的人,也是人生第一次沒有那麼抗拒外人坐自己的車。

  我果然是個聖父。

  管逍想:都是因為我太善良,而陳白塵太慘。

  管逍走後,陳白塵打著吊瓶準備睡一覺,但醫生顯然不打算讓他睡。

  「塵哥,你真不能這麼混下去了。」

  陳白塵抬眼看他。

  「之前我跟你說讓你去做個全身體檢,你去了嗎?」

  「還沒空下時間。」

  「少來了你,」醫生喝了口水,輕笑著說,「少糊弄我,你天天喝酒有時間,體檢沒時間?」

  陳白塵笑了。

  「得了,我也說不了你,等會兒我給管逍打電話,讓他帶你去。」

  「給他打什麼電話?」

  「喲,這是明知故問」醫生翹著二郎腿坐在他對面,笑嘻嘻地說,「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把他給拿下了。」

  這顯然是誤會了。

  陳白塵解釋:「我倆今天才剛認識。」

  「又糊弄我,都一千多塊一晚上的酒店睡著了,你當我真信你的鬼話?」醫生說,「這麼說吧,就算你倆沒睡過,今天也夠了。」

  「什麼意思?」

  「我跟管逍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他什麼尿性我最清楚,死潔癖,碰他一下就跟要了他命似的。」醫生說,「這麼個人,今天拉著你手進來的,你說,我能不明白麼。」

33 劉德華

  醫生表示我什麼都明白。

  陳白塵心裡想:你明白個屁。

  懶得多說話的陳白塵閉著眼假裝睡覺,醫生看他這樣,也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坐一邊玩手機去了。

  管逍晚上的時候給朋友打電話:「怎麼樣?他人走了沒?」

  「早八百年就走了。」朋友說,「他臨走我又給拿了盒藥,你等會兒給我轉帳。」

  「憑什麼啊?你怎麼不自己管他要錢啊?」

  「你那麼有錢,幫人家付藥錢怎麼了?」朋友笑,「人家好歹跟了你一回。」

  「⋯⋯說的這是什麼狗屁話!」

  「人話,」朋友說,「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你跟塵哥你倆誰上誰下啊?以前那個唐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你都不碰,怎麼這回讓塵哥收住了?」

  「我⋯⋯

  「哎,別生氣,我沒有說塵哥不好的意思,塵哥挺帥的,人也個性,就是跟你型號好像不太匹配。」朋友笑著說,「我一直以為你是1呢。」

  「我是1!」管逍氣急敗壞地說,「靠,我是什麼關你屁事。」

  「你火氣這麼大幹嘛啊,隨便聊聊就急了,塵哥受得了你也是厲害。」

  「你少一口一個塵哥的。」管逍問,「他怎麼樣?沒事兒吧?」

  「明兒還得來打針,」朋友認真起來,「我說真的,你抽空帶他去做個體檢,他喝酒太凶,我總覺得不踏實。」

  管逍一聽,問題來了。

  「你跟他很熟?」

  「還行吧,他住得近,有什麼小毛病都來我這兒,」朋友說,「他之前有陣子三天兩頭發燒,因為常年喝酒,有些藥不能用,說也不聽,挺愁人的。」

  管逍皺起了眉:「這什麼狗人?」

  「既然你倆好了,你就多盯著他點兒,塵哥這酒癮太大了,身體都喝壞了。」

  「我跟他不是那個關係。」管逍辯解,「我倆都不熟。」

  朋友輕聲一笑:「行,隨便你說什麼,反正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掛了電話,管逍躺在沙發上琢磨陳白塵的事兒。

  這人這麼些年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過來的,看起來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喝酒,還有個當鴨子的前任。

  管逍越想越嫌棄,越嫌棄就越是覺得應該離對方遠點。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想起奶奶說的那件事兒,十幾歲的陳白塵一覺醒來發現爸媽拋下他走了,原本的三口之家只剩下他一個。

  如果是管逍,他肯定不會繼續住在這裡,但陳白塵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這麼多年始終沒搬家。

  管逍把手機放在腦門上,不停地琢磨著那個人。

  陳白塵真挺帥的,高個兒長腿,好好收拾一下,上T台都行了。

  但問題是那人不好好收拾,邋裡邋遢的,管逍想起來就覺得糟心。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起身去了陽台。

  他家陽台放著一個髒衣簍,他過去,低頭就看見了自己的那幾件衣服,那幾件被陳白塵用洗衣機給輪了又凍成冰的衣服。

  衣服是不能要了,管逍一直惦記著扔,可最後還是沒扔,放在這兒,也不知道要幹嘛。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時間,回屋換衣服,出門了。

  陳白塵聽見門鈴響的時候正在家裡喝酒,他靠著陽台的玻璃門,吹著冷風,看頭頂一架飛機飛過。

  門鈴響起,他拎著酒瓶往門口走。

  「誰啊?」

  「老陳!開門!」管逍想了想,說,「我是劉德華!」

34 還喝啊

  「劉你個鬼的德華!」陳白塵臭著一張臉,開了門,「你來幹嘛?」

  管逍笑著舉起手裡的袋子:「吃了嗎?」

  然後他就看見了陳白塵拿著的酒瓶。

  「⋯⋯遲早喝死你!」管逍朝著他比劃了兩下,「躲開點兒,讓我進去。」

  潔癖怪就是潔癖怪,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了本。

  陳白塵在心裡嘲笑他,故意往門口堵:「不躲。」

  「⋯⋯嘖,我好心好意來請你吃飯,你就這麼對我?」

  「我不想吃。」陳白塵舉起手裡的酒瓶,喝了一口。

  他喝酒的時候,眼睛看著管逍,那表情就是:你少管閒事兒。

  「這酒就這麼好喝?」管逍皺起了眉,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從對方手中搶過了酒瓶。

  「操。」陳白塵毫無防備,被潑了一身的酒。

  「什麼味兒?」管逍聞了聞,翻了個白眼,「就這酒你都能喝得這麼上癮?」

  「你到底來幹嘛的?」陳白塵不耐煩地說,「大晚上,你讓我消停會兒不行嗎?」

  「行啊。」管逍說,「吃了飯,洗個澡,進屋好好睡覺,讓你消停。」

  「不想吃,懶得洗,」陳白塵戲謔地看著他笑,「怎麼著?你是特意送上門給我睡的?」

  「⋯⋯你這嘴比你家垃圾桶都臭。」

  「我家沒垃圾桶。」陳白塵倚著門框笑,「我就是我們家的垃圾桶。」

  這人是真牛逼。

  管逍在心裡吐槽:頭一回見著這麼說自己的。

  「總之我都來了。」管逍把酒瓶往樓道裡一放,用一根手指戳著陳白塵的肩膀,嘗試使出「一指禪」,讓對方閃一邊去,「怎麼也得吃完再走。」

  「你這人自來熟啊。」陳白塵要過去拿酒,一閃身,管逍已經進了屋,「我讓你進了嗎?」

  「要不是梁多讓我看著你,你以為我稀罕管你?」

  「誰?」

  「梁多,」管逍墊著腳進屋,想了想問,「你家什麼時候拖的地?」

  「去年。」陳白塵說,「不願意待就出去。」

  管逍翻了個白眼,使勁兒揉了揉眉心。

  他問:「你家拖布在哪?」

  陳白塵笑了:「幹嘛?田螺姑娘?」

  「田螺你個頭,」管逍沒好氣兒地說,「我沒法在這種地方吃飯。」

  陳白塵一生嗤笑:「那就出去啊。」

  管逍可不是想走麼,他來了就後悔了,但好人做到底,看著陳白塵手裡拿著的酒瓶他就彷彿看見了這人的葬禮。

  他不能見死不救啊。

  管逍去了洗手間,找到了拖布。

  好好一個青年才俊,竟然在一個酒鬼的家裡打掃起衛生來。

  陳白塵一開始站在客廳裡,管逍拖地嫌他礙事,把他到處趕,最後陳白塵躺在了沙發上,悠哉地喝著酒看著這帥哥給自己收拾屋子。

  「真行。」陳白塵說,「看在你今天這麼努力的份兒上,哥哥晚上就幹你一次,讓你爽一把。」

  「⋯⋯少他媽放屁。」管逍恨不得把手裡的拖布杵到陳白塵臉上,「別說我不願意碰你,就算要幹,那也是我幹你。」

  陳白塵躺在沙發上大笑,抬手喝酒的時候,酒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你他媽給我小心點兒!」管逍急了,「剛擦完地!你又給弄濕了!」

  「放心,地沒濕,」陳白塵喝酒喝得雙頰緋紅,他不耐煩地說,「濕的是我,傻逼!」

35 死潔癖

  管逍覺得陳白塵這人說話比放屁還臭。

  「你他媽還是閉嘴吧。」管逍一邊拖地一邊嘀咕,「濕你個⋯⋯操。」

  他越琢磨這話越不對勁,抬眼一看,好麼,那酒鬼笑眯眯地看自己呢。

  「你看屁啊?」

  「看你啊。」陳白塵又喝了口酒,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你是屁啊?」

  「⋯⋯說不過你。」管逍心裡堵得慌,覺得自己真是閒出屁了,好好的晚上不在家享受生活,跑到這兒來找氣受。

  他轉過去繼續拖地,告訴自己以後不要再當善人了。

  善有惡報。

  不值當。

  陳白塵躺在沙發上還翹著二郎腿,一邊喝酒一邊看著管逍幹活。

  他挺不理解的,這人這是圖什麼?

  「管逍。」

  「有話就說。」

  「你何必呢?」

  「是唄,我他媽何必呢。」

  陳白塵笑了:「你就那麼想讓我操你?」

  然後管逍手裡的拖布就朝著陳白塵杵過來了。

  當初陳白塵用髒兮兮的拖布懟管逍,直接往人家腰上懟,沒輕沒重沒分寸,但管逍不一樣,管逍還是挺小心的,畢竟有潔癖的人就算對待別人也下不了狠手。

  他一拖布杵在了陳白塵的腳底板上。

  「操哈哈哈,你他媽有什麼毛病?」陳白塵笑了出來。

  管逍閒他剛才的話說得不好聽,感覺自己被冒犯到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身繼續拖地。

  陳白塵挺服這人的,都這樣了也沒說扔下就走。

  「哎,你盤算什麼呢?」陳白塵咕嘟咕嘟把瓶子裡的酒都給喝了,最後還打了個酒嗝,「在我家,琢磨什麼呢?」

  面對陳白塵的不依不饒,管逍有點兒煩了。

  他暴躁地回了一句:「盤算著操死你。」

  陳白塵趴在沙發扶手上笑得快斷氣:「你操我?小夥子口出狂言啊。」

  管逍瞪他,不理他。

  陳白塵抬腳踹了他一下:「你想操我?」

  「你能別說話了嗎?」管逍嫌棄地看了一眼他的腳,不敢看自己被踹的地方,髒。

  陳白塵冷笑一聲,從沙發上下來,隨手把酒瓶放在了桌上,然後朝著冰箱走了過去。

  「你又喝酒?」管逍看著他開了冰箱又拿了一罐啤酒出來,頓時就冒了火氣,「你有毛病啊?」

  「我喝酒怎麼你了?」陳白塵嗤笑一聲,手指一勾,拉開了易拉罐的環,「喝多了又不跟你酒後亂性。」

  「醫生都說了讓你少喝點兒,這麼喝遲早喝死!」

  「我喝死了跟你也沒關係。」陳白塵過去,歪著頭看他,「你算是幫了我一回,咱倆也算是認識了,但還沒熟到大晚上你來我家數落我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管逍突然愣住了,心說:對啊,我他媽這是幹什麼?

  陳白塵這酒就一直沒醒過,腦子暈暈乎乎的,看著管逍站那兒發呆,把人從頭髮打量到了腳。

  挺帥的,美人一個。

  陳白塵有點兒生理激動,但他不至於醉到衝著這人也發情。

  「沒事兒就滾蛋吧。」陳白塵說,「我不是什麼好人,別不小心弄髒了你這個死潔癖。」

36 趁早死

  管逍從來沒受過這種氣。

  他打小就是被哄著寵著長大的,都沒人大聲嚷嚷他,結果現在遇著這麼個陳白塵,三句話,兩句半都是擠兌他的。

  管逍火氣突然就上來了,直接摔了手裡的拖布,低罵了一聲轉身就走。

  「操,我他媽真是好心餵了狗。」

  他氣急敗壞地往外走,陳白塵就站在那裡喝著酒冷眼看著他。

  「出去幫忙把門帶上。」陳白塵說,「謝了。」

  管逍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聽見他的聲音之後,遲疑了一下。

  「陳白塵。」管逍背對著屋裡的人說,「你這麼活著有勁嗎?」

  陳白塵原本正要往沙發上坐,聽見他的話,皺起了眉。

  管逍說:「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我奶奶說你以前是個挺有意思的人。」

  「我現在也挺有意思。」陳白塵嗤笑著說,「想試試嗎?」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管逍轉過來,板著臉說,「陳白塵,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哪樣?」陳白塵倚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喝了口酒,看著前方說,「有肉吃有酒喝,想操人的時候花點錢就能操,這不挺好。」

  管逍翻了個白眼。

  「傻逼。」

  「是。」陳白塵笑了,「可是誰不傻逼呢?」

  他長嘆一口氣,有些失神地說:「都是傻逼。」

  管逍不服:「我不是。」

  陳白塵被他逗得大笑不止:「你他媽腦回路夠奇怪的。」

  他轉過去,一條腿搭在沙發扶手上,以彆扭的姿勢挑釁地看著管逍:「說說。」

  「說什麼?」

  「你為什麼非黏著我?」

  「你想什麼呢?」管逍說,「我他媽稀罕嗎?」

  「那你在這兒費什麼話?滾啊。」

  「陳白塵,你能不能別這麼不知好歹?」管逍說,「我幫你打架,帶你看醫生,給你送吃的,幫你收拾垃圾場一樣的家,你他媽還張嘴閉嘴讓我滾。我滾了,然後你招鴨子來是吧?你腦子裡面都是屎嗎?」

  陳白塵拿著酒看著他,半天說了句:「鴨子能給我操,你做的那些事兒,對我沒意義。」

  「操了,神他媽沒意義!」管逍真氣急了,他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在陳白塵那兒竟然還比不過一隻小鴨子,「就那天那小鴨子,騷得都熏得慌,你他媽操他,不怕得病啊?」

  「我18歲就開始操他了,到現在這不還苟延殘喘著麼。」陳白塵漫不經心地喝了口酒,「要是能趁早死,還省事兒了。」

  管逍本來想罵他,但聽到後面那句「趁早死」,他又罵不出口了。

  「你差不多得了。」管逍翻著白眼往外走,臨走臨走說了句,「招鴨子的時候你他媽記得戴套。」

  說完,管逍摔門離開了。

  那門被管逍摔得震天響,弄得陳白塵有些耳鳴。

  管逍走了,陳白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門發呆,心裡空落落的,然後好像有人開始往他心窩灌檸檬水,那叫一個酸。

  酸得他眼睛都紅了。

  這麼些年,誰關心過他的死活?

  陳白塵一口氣喝光了罐子裡的酒,然後起身走過去,撿起被丟在地上的拖布,慢慢悠悠地拖完了地。

  等到他全部收拾好,摸摸口袋,發現湮沒有了。

  他外套都不穿,直接穿著一件襯衫就下了樓。

  讓他沒想到的是,管逍竟然還沒走。

37 凍傷了

  陳白塵看到管逍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假裝眼瞎,從他身邊路過。

  管逍沒想到陳白塵突然下樓,更沒想到這傢伙又不穿外套。

  「你穿這樣幹嘛去?」

  陳白塵走到樓門口,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繼續往前走,結果被管逍一把抓住了手腕。

  陳白塵站住腳,低頭看了一眼對方拉著自己的手。

  「不嫌髒了?」

  管逍「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然後放開了陳白塵。

  他沒多說什麼,而是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陳白塵身上,之後哆哆嗦嗦地把襯衫領子立了起來,快步朝著自己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陳白塵從暖氣十足的家裡出來到寒風湧進來的樓門口,薄薄的上衣已經被吹透,但他其實習慣了,大雪天都能躺在開放式陽台的人,這點兒冷風還是經得住的。

  可是,當管逍帶著溫度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陳白塵突然間覺得自己手腳發麻,動也動不了了。

  這大衣很厚很重,壓在他肩上,沉甸甸的。

  敞開的前襟依舊被冷風攻擊著,可是但凡被大衣罩住的地方都暖得像是有火在燒。

  他受不了這樣的溫度。

  就像是凍傷的人,不能立刻用熱水泡傷處。

  陳白塵抬手攥住大衣的衣襟,用力一扯,把衣服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

  他抱著大衣走出去,想要還給管逍,順便再問問他,究竟打著什麼算盤,為什麼偏要來接近自己。

  然而他才剛走出去,發現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又下起了大雪。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格外厚,路上的積雪就沒有融化的時候。

  雪落在他頭頂肩上,落在管逍黑色的毛呢大衣上。

  陳白塵試圖用手為大衣遮雪,然而根本就是徒勞。

  等到他回過神,管逍的車已經開遠。

  陳白塵站在雪地裡,遙遙地望著車尾燈,低頭又看看手裡的大衣,轉身回家了。

  管逍到家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買了那麼多宵夜,結果全都仍在陳白塵家裡了。

  不僅宵夜放那兒,自己的大衣也交待了。

  那衣服,兩萬多塊,他買回來今天是第二次穿。

  「操。」管逍洗澡的時候想,「我他媽真是腦子進水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洗澡洗多了,不小心灌了水進去,不然他為什麼總是惦記著那個陳白塵,為什麼斗被人冷嘲熱諷地趕出來了,看見下雪還會擔心那人跑陽台發神經。

  他走到樓門口的時候發現下雪了,第一反應是仰頭看看三樓那家有沒有一個只穿著襯衫瞎嘚瑟的傻逼。

  他站那兒看了好一會兒,凍到耳朵通紅還沒走。

  沒想到,那個傻逼沒在陽台嘚瑟,下樓來了。

  下樓來,還不穿外套。

  一件襯衫在冬天的室外就跟沒穿沒什麼區別,風一打就透了,鬧著玩似的。

  管逍本來想罵他幾句,可是莫名開不了口,稀里糊塗地竟然把大衣披在了對方身上。

  只穿著襯衫在外面走是真冷啊。

  這回管逍深有體會。

  他只是穿著襯衫從樓門口走到路邊上車就被凍得好久沒緩過來,也不知道陳白塵總是穿那麼少在外面晃,是不是已經被凍得皮糙肉厚了。

  他不停地琢磨著那個人,雖然還是覺得那傢伙說話難聽態度又惹人嫌還不愛乾淨,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管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陳白塵過去的遭遇,他沒道理這麼聖父。

  洗完澡出來,管逍坐在書房發呆,過了好久,突然被手機鈴聲嚇了一跳。

  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還是座機號。

  「你好。」

  「管逍嗎?」陳白塵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你的大衣我怎麼還給你?」

38 小鴨子

  陳白塵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管逍直接愣住了,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您哪位?」

  「⋯⋯陳白塵。」

  「陳白塵?」管逍覺得自己明明沒喝酒,怎麼有點兒上頭呢,「你哪兒來的我手機號?」

  陳白塵嫌棄他廢話多,不耐煩地說:「快點,怎麼還你?還是扔了。」

  管逍心說:操啊,我這麼貴的大衣,你說扔就扔?

  「你在哪兒呢?」管逍說,「先放你家吧,我下次去我奶奶那兒過去取。」

  陳白塵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知道了。」

  他正要掛電話,聽見管逍問:「你在哪兒呢啊?怎麼這麼大風聲?」

  他家裡漏風?

  還是把座機拿到了陽台?

  不至於這麼瘋吧?

  陳白塵壓根兒沒理他,掛了電話,把凍紅了的手收進管逍厚厚的毛呢大衣裡,踩著雪回家了。

  管逍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最後決定不琢磨了,因為酒鬼的腦回路常人是無法理解的。

  他餓著肚子決定去睡覺,把所有的悶氣撒在夢裡。

  然而躺下之後的管逍根本毫無睡意,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滿腦子都是陳白塵,然後突然想起對方說自己十八歲開始就操鴨子,氣得他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但白眼翻完了,管逍又想:他操鴨子關我屁事啊?得艾滋的又不會是我!

  他又翻了個身,試圖把那個姓陳的酒鬼從自己腦子裡擠出去。

  管逍很少會失眠,平時累得要死忙得要死,經常睡眠不足,坐在辦公室都能睡著,沒想到今天這麼有時間,在這兒玩失眠。

  他實在睡不著,摸過手機,胡亂地翻著。

  翻著翻著就翻到了通話記錄,然後腦子一熱,把那個座機號給保存了下來。

  聯繫人姓名他存的是:酒鬼。

  管逍打給陳白塵是在三天之後了,過完那個失眠的夜晚,他就出了個差,回來的時候給他爺爺奶奶帶了特產,送過去的時候想著可以去看看那酒鬼還活著沒。

  管逍到陳白塵家敲門敲了好久,愣是沒人開。

  他有點兒擔心。

  其實,酒鬼的死活跟他也沒關係,就算是有一天人真的死了,警方找人認屍也找不上他。

  可他就是惦記,覺得陳白塵那人沒正行,萬一真出點兒什麼事兒,好像是他沒盯好似的。

  管逍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這麼有社會責任感。

  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甚至支棱起耳朵聽裡面的聲音,然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管逍覺得不對勁,掏出手機打電話。

  他電話撥通了,但沒人接,站在門口也沒聽見裡面有電話鈴響。

  「喝死了?」管逍眉頭緊鎖,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報個警。

  就在他掛斷電話決定出去找找打聽打聽的時候,看見陳白塵回來了,還是那副老樣子,長得不錯,但胡茬都不刮,穿得邋裡邋遢的,整個人看上去都懶洋洋的。

  不僅如此,這傢伙手裡又拿著酒瓶,手都凍紅了。

  更重要的是,管逍看見他身後還跟著上次那個小鴨子,就是黏著他,管他叫哥哥的那個。

39 傍大款

  管逍是真的沒想到,陳白塵這狗人,竟然又去找鴨子。

  而且還是這個黏黏糊糊狗皮膏藥一樣的小鴨子。

  「操。」管逍是個文明人,輕易不說髒話,除非是他忍不了的時候。

  陳白塵看見他,也是一愣,沒想到這人會突然過來。

  三個人裡,只有小鴨子開心,一看見管逍就認出來了,是那個有錢的帥哥。

  「哥哥!」小鴨子立刻眉開眼笑,「哥哥,人家好想你。」

  管逍後退兩步,站在了後面的台階上。

  他嫌棄地打量著那小鴨子,長得倒是還行,但穿得實在不入眼,而且跟他說話時扭捏的樣子讓他覺得噁心。

  他沒有職業歧視,他只是歧視這個小鴨子。

  「你怎麼來了?」陳白塵站在那裡,淡定地問。

  管逍聽見他說話,這火氣就上來了,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門子氣,反正就是不高興。

  「怎麼著?我來找你打擾你的好事兒了?」

  「沒有沒有,」小鴨子接了話茬,「哥哥你要一起玩嗎?」

  「玩什麼?」管逍臭著一張臉看他,「玩你屁股啊?」

  小鴨子嬌嗔地「哎呀」一聲,搞得陳白塵板著臉翻了個白眼。

  「管逍,你好好說話。」

  管逍瞪他:「我玩他屁股你不樂意?就只能你玩?」

  陳白塵笑了:「你他媽發什麼神經呢?」

  「不知道。」管逍小孩子脾氣上來了,拿出了當年叛逆期跟他爸對著幹的勁頭,「我今天就要玩他屁股。」

  陳白塵笑了:「行啊,你玩。」

  正好我嫌煩呢。

  陳白塵掏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說:「這傢伙十幾歲就開始接客,今年三十多了,作為朋友,友情提醒你戴套。」

  管逍一聽,立刻有畫面了。

  他腦補的畫面很刺激,年紀輕輕的學生被幾十個人圍住這樣那樣。

  可怕。

  他都起雞皮疙瘩了。

  陳白塵開了門,笑著回頭跟小鴨子說:「你傍上大款了,跟他多要點兒,以後就別來找我了。」

  說著他抬腳進了門,小鴨子立刻挽住了管逍的手臂。

  管逍是別人能隨便碰的嗎?

  管逍的手臂是一個小鴨子能隨便挽的嗎?

  潔癖到了極致的管逍立刻躲瘟疫似的甩開對方,倒退好幾步,差點兒摔在台階上。

  小鴨子迫不及待地問:「哥哥,咱們去哪兒做?你家?你車上?還是你想在這兒?野戰我最喜歡了,刺激呢,我想想就流水了!」

  「⋯⋯你能別說話了嗎?」管逍聽得心直突突,彷彿剛剛腦子裡那幾十個形形色色的男人髒兮兮的手都摸上了自己冰清玉潔的身子。

  「哥哥,你不好意思了啊?」小鴨子笑他,「行,那我不說了,咱們直接做吧。」

  說著,這敬業的小鴨子就開始解褲子。

  管逍注意到他的牛仔褲明顯是洗得褪色了,褲腳都磨損了。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褲子上隱約有精斑一樣的痕跡。

  管逍快瘋了。

  「陳白塵!」他躲著撲過來的小鴨子,使勁兒敲門,「你他媽給我開門!」

  屋裡的陳白塵聽著外面的聲音,惡作劇得逞似的笑了。

  「你趕緊的!」管逍眼看著那小鴨子朝著自己就來了,對方嘴上還說著:「哥哥,我做全套都是一千一次的,全套包括內射哦。」

  管逍真是要暈了,他使勁兒鑿門,就在小鴨子脫了褲子湊上來的時候,陳白塵把門打開了。

  管逍直接衝進去,躲在了陳白塵身後。

  陳白塵對小鴨子說:「你還真是敲竹槓啊,跟別人都五百,跟他一千?」

  管逍:「嗯?這個不是重點吧!」

40 快點滾

  陳白塵有時候也挺喜歡惡作劇的,但他上次這樣,還是十幾年前。

  這麼多年了,自己混混度日,沒人可以跟他開玩笑。

  他對著門外的人說:「做生意,心不能太黑。」

  管逍站在他身後,憤憤地說:「你能不能別跟他廢話?關門行嗎?」

  外面小鴨子褲子都要脫了,現在看這倆人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樂意了。

  「哥哥,那我給你打個八折,你看行嗎?」

  管逍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溜進陳白塵家,不出來了。

  小鴨子要往裡擠,被陳白塵擋在了門口。

  「在我家接客,不合適吧?」

  「那咱們可以3P。」小鴨子倒是不怯場,「只要你們給錢,想怎麼玩都行。」

  「你可真牛逼。」陳白塵說,「賣屁股上癮是吧?還是你查出來有艾滋了,開始報復社會了?社會沒怎麼你吧?用不著你這麼『回報』。」

  「是沒怎麼我啊,」小鴨子捂著自己鳥說,「我就是不爽,讓人操了還有錢拿我就開心了。」

  「賤得慌。」

  「是唄。」小鴨子說,「我屁股癢死了,你們快點兒的。」

  「快你媽了個頭。」陳白塵說,「剛才我說什麼來著,非得我動手是吧?」

  陳白塵這人,不管多大都讓人拿捏得死死的。

  當年眼看著小鴨子被老男人操,自己跑一邊傷心去,現在,口口聲聲說再來就揍死,可小鴨子看準了他,知道他下不去手,蹬鼻子上臉,沒錢了就來找陳白塵。

  陳白塵一次都沒管過他,可他樂此不疲。

  「你不捨得。」小鴨子說,「你其實心裡還有我。」

  陳白塵罵了一句髒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看你那衰樣,我真是多瞧一眼都髒了我的眼。」

  「你就是嘴硬,嘴硬心軟。」小鴨子說,「你知道我為什麼總往你這兒跑嗎?」

  「怎麼著?對我餘情未了?」陳白塵笑著說,「不對吧,當年你心裡也沒我啊。」

  要是有我,還能看見我來了也依舊在人家身上發騷發浪?

  叫春的聲音跟那發情的母貓似的,陳白塵都懶得說。

  「是唄,你心裡也清楚。」小鴨子說,「這麼些年,你也一直沒找過別人,你還惦記著我吧?」

  他湊上前,都快貼上陳白塵了:「我是覺得挺可惜的,我跟那麼多人做過,沒一個真心實意對我的,啊不對,他們真心實意對我的屁股,操過的都說好。我什麼好話都聽過,只要我一叫,一夾,什麼男的都得交待給我。但是我就覺得心裡空虛,他們都沒你帥,沒你愛我疼我,我其實挺想回到那年的。」

  「什麼玩意?」陳白塵覺得自己怎麼有點兒聽不懂了呢?

  「就是那年你買的燒烤。」小鴨子說,「我看見了。你說那時候我要是從那人車上下來跟你吃燒烤,咱倆會不會好上?」

  「還是別了。」陳白塵說,「我可無福消受,你還是擦乾淨屁股該幹嘛幹嘛去吧。」

  「你就是嘴硬,你心裡要是沒我,怎麼這麼多年都不找別人呢?」

  陳白塵笑了:「你可真逗。」

  「我不逗,我說實話呢,我看透你了。」小鴨子伸手摸他的襠,「我給你咬咬吧,要一陣子沒給人用嘴了,我口活可好了。」

  「您歇歇吧,行嗎?」陳白塵突然回頭,朝著屋裡喊:「管逍,過來。」

  管逍正檢查屋子呢,他得看看這屋收拾乾淨沒有。

  「幹他媽啥?」管逍皺著眉,走到了門口。

  「配合一下。」陳白塵扭頭看他。

  「配合什麼?」

  管逍這話剛問完,陳白塵直接把人摟過來舌吻。

  當陳白塵帶著酒味兒的舌頭頂開管逍的牙齒時,管逍覺得自己腦子都炸了。

  親完,陳白塵回頭跟小鴨子說:「你他媽能滾了嗎?你口口聲聲叫哥哥的這人,其實他媽的是我的弟弟。」

41 氣死你

  小鴨子:「哇哦。」

  陳白塵不耐煩地吼他:「滾滾滾!」

  「可是,他好像不太願意讓你親啊。」小鴨子說話的時候,一邊笑一邊提褲子,有些嘲諷地說,「你看他,都快吐了,你是不是沒想到自己其實跟我沒什麼區別,一樣招人煩?」

  本來管逍是真的要吐了。

  他這輩子什麼時候遭受過這個?

  乾乾淨淨清清楚楚的一潔癖,那麼可愛漂亮的唐可都沒親到他,現在好了,被一酒鬼強吻了,酒鬼嘴裡又是菸味兒又是酒味兒,熏得慌。

  上頭,太上頭了。

  他真的非常想吐。

  管逍的臉皺巴巴的,表情可以說相當微妙。

  他原本打算轉身就衝進這酒鬼家的廁所吐個昏天暗地,但是還沒抬腳就聽見了那小鴨子的話。

  這他媽是埋汰誰呢?

  陳白塵充其量是菸抽多了酒喝多了,小鴨子怎麼好意思把自己跟人家類比?

  管逍不樂意了。

  如今的管逍在面對陳白塵的時候相當有社會責任感,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心懷大愛試圖拯救失足青年的英雄。

  英雄容不得別人欺負他的「一對一幫扶對象」。

  「你說什麼呢?」管逍嘔吐的慾望被小鴨子氣得愣是憋了回去,皺著眉,挺直了腰板,站在陳白塵身後說,「誰給你的臉說這種話?」

  小鴨子笑嘻嘻地拉上了褲子拉鏈,還嬌滴滴地說:「哥哥,我說的不對嗎?我看你也挺嫌他的。我應該比他活兒好呢,要不你還是跟我吧,我給你打折。」

  「我可去你媽的吧。」管逍不喜歡這麼罵人,尤其不喜歡帶人長輩出場,可把他惹急了就不一定了。

  雖然平時管逍私底下看起來好像是個挺沒啥脾氣的人,但其實,真要觸了他的逆鱗,有好受的。

  管逍火氣上來了,潔癖的事兒也忘乾淨了,把陳白塵往屋裡一懟,自己站門口跟小鴨子罵上了。

  「我勸你趕緊滾,滾之前給陳白塵道歉。」

  陳白塵被管逍塞進屋裡之後都轉身找水喝去了,結果突然被點到名字,還愣了一下。

  「叫我幹嘛?」陳白塵問。

  管逍皺著眉回頭沒好氣兒地說:「沒你事兒,先別接話。」

  陳白塵沒見過他這麼正經的樣子,愣是給逗笑了。

  心說:行,你們聊,你們不在我家裡打炮就行。

  管逍轉回來怒視小鴨子:「道歉。」

  「我怎麼了我就道歉啊?」小鴨子不服不忿的,「我招他惹他了?」

  「你招他了,也惹他了,還倒貼他髒了他名譽。」

  陳白塵在屋聽得差點兒嗆著。

  「什麼玩意啊⋯⋯」小鴨子都懵了。

  「人家清清白白的人,你一個賣屁股的,說什麼他跟你一樣,我可去你媽的吧。」

  「啊,哥哥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了啊?」小鴨子豁然開朗,然後歪著頭朝著裡面喝水的陳白塵說,「老公,對不起啦。」

  「⋯⋯你管他叫什麼?」管逍往後退,防止小鴨子碰到自己,然後隨手拿起陳白塵放在門邊的笤帚,用笤帚桿把人懟出了門,「出去出去,別進來。」

  小鴨子說:「我管他叫老公,他開心著呢。」

  「少放屁。」管逍又要罵人了。

  「真的,不信你問他,」小鴨子鐵了心今天要攪局,得意地說,「他十八歲就追我但是失敗了,聽我叫聲老公大概是他畢生的心願吧!」

42 難伺候

  管逍一臉疑惑。

  陳白塵踱著步子過來,冷面無情地說:「少他媽在我家門前放屁,八百年前的事兒還死乞白賴地拿出來說,是不是明兒興起了,都能去掘了自家祖先的墳?」

  之前總被陳白塵這一口毒牙咬的管逍突然聽見他擠兌別人,心氣兒立刻就順了。

  管逍站在一邊,忍著笑,打量著這小鴨子。

  看得出底子是好的,就是自己把自己糟踐得不行。

  透支了身體強撐著活似的,雖然嘴巴抹了蜜似的叫哥哥,但那憔悴又喪氣的樣兒是從眼睛裡冒出來的,笑都笑不出誠意。

  他又看陳白塵。

  那酒鬼也沒好到哪兒去,兩人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糟踐著身體,也不知道怎麼就有人跟自己犯那麼大仇。

  「那不至於。」小鴨子說,「我不知道我家祖墳在哪兒。」

  「是,你祖先估計也不想被知道,」陳白塵喝著水,瞥他,說,「真他媽怕你哪天知道了,帶著人去墳前打炮,我要是你祖先,躺地下都得被你噁心得炸了屍。」

  管逍心說:你倆行啊,還聊上了。

  「差不多得了。」管逍不樂意了,「該走的走,該進屋的進屋,要是真想敘舊,我去給你們倆買點兒花生米下酒。」

  「誰他媽跟他敘舊。」陳白塵不耐煩地踢了管逍小腿一腳,「關門,讓他滾。」

  管逍「嘖」了一聲:「我新買的褲子!」

  「我管你?」陳白塵瞪了一眼門口的小鴨子:「趕緊滾啊,我家門口都有騷味兒了。」

  小鴨子不死心,還想往管逍身上蹭,管逍嚇著了,拿著笤帚桿就把人懟了出去,然後火速關上了門。

  「你這怎麼回事兒啊?」管逍抱怨,「出去嫖怎麼不好好挑挑啊?」

  陳白塵翻了個白眼:「嫖個屁。」

  他倒在沙發上:「我他媽嫌髒。」

  「嫌髒?」管逍笑了,「不能吧?你不是十八歲就開始操小鴨子了嗎?」

  十八歲。

  小鴨子。

  陳白塵笑了:「我他媽是十八歲的時候看著別人操了小鴨子。」

  他砸吧砸吧嘴,故意的,嗤笑著說:「可他媽帶勁了。」

  管逍看他那表情,覺得有點兒微妙,想起剛才小鴨子的話,突然意識到,這倆人可能是真有點兒什麼前世今生的糾纏。

  「你真十八歲就認識他了?」管逍拿著笤帚往陽台走,「給你放陽台行不?」

  「隨便。」陳白塵雙手枕在腦袋下面,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想起了十八歲那年的夏天,還有他手裡的那把烤肉串。

  「管逍。」

  「啊?」

  「你叫個外賣唄。」陳白塵說,「燒烤,來200塊錢的。」

  管逍放好笤帚,凍得瑟瑟發抖,趕緊從陽台回來。

  「你說什麼?」

  「我想吃燒烤。」陳白塵斜眼看他,「你不是願意獻愛心嗎?現在給我資助一個免費晚餐,200塊錢的燒烤,再來幾瓶啤酒。」

  管逍好笑地看著他:「你他媽把我當什麼了?」

  陳白塵十分坦然地回答:「冤大頭,提款機,哥哥你就是我的ATM和外賣軟件。」

  管逍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哭笑不得地說:「操你大爺,誰他媽是你哥哥。」

  「對,你應該比我小,」陳白塵又笑,「你是弟弟。」

  「你他媽才是弟弟。」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哥哥也不行,弟弟也不幹,你他媽還想怎麼著?」陳白塵坐起來,盤腿在沙發上,笑著看他,「叫老公?老公,我他媽想吃燒烤喝酒,你他媽給我趕緊安排上!」

43 給操嗎

  「你他媽惡不噁心?」管逍嘴上嫌棄著陳白塵噁心,但還是老老實實掏出手機給他點外賣。

  陳白塵揚著嘴角笑著,腳趾靈活又得意地翹著。

  「我可真行。」陳白塵說,「那鴨子沒傍上的大款讓我給傍上了。」

  管逍狠狠剜了他一眼。

  「哎,你是不是瞎啊?」陳白塵突然拋了這麼個問題給管逍,把管逍給說愣了。

  「你他媽才瞎呢!」管逍不樂意地回嘴,「請你吃飯還討罵,我可真是賤得慌。」

  管逍越想越生氣,燒烤還沒下單,決定走人,他不受這氣了。

  陳白塵真挺不是人的,管逍想,自己好歹有錢有顏有事兒幹,何苦在這兒遭人擠兌?瘋了嗎?喝多了?還是吃了什麼迷魂湯?

  他又瞪了一眼陳白塵,轉身就走。

  「幹嘛去?」

  「操鴨子去。」管逍生氣,「花錢操鴨子人家好歹還能嬌滴滴地說聲哥哥好大,哥哥好棒,我他媽給你點燒烤,換來一句我瞎,我可真瞎,腦子瞎了眼睛聾了在你這兒待著。」

  胸悶氣短,管逍翻著白眼往外走。

  身後沙發上的陳白塵一生嗤笑:「不樂意了啊?」

  「我他媽說你瞎你樂意啊?」

  「我是瞎。」陳白塵說,「我要不瞎怎麼一顆真心不好好向著黨,不好好去搞社會主義建設,非得年紀輕輕在一隻鴨子身上上吊呢?」

  他這話聽得管逍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兒:「你真喜歡他?真心實意的,想聽他管你叫老公?」

  「聽個屁,我都怕他一叫我吐出來。」陳白塵說,「剛才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不理解你為什麼招我。」

  陳白塵從沙發上下來,彎腰摸過菸盒,點了支菸。

  「你想操我還是想被我操?」陳白塵衝他吐煙,煙霧繚繞的,嗆得管逍一陣咳嗽,「操我是沒戲了,要是想挨操,自己出去買潤滑劑,等會兒回來哥可以伺候伺候你,算是報答你的燒烤⋯⋯燒烤你點上沒有呢?」

  「點你個頭。」管逍抬手揮了揮,揮散了眼前的煙,「你跟誰都這樣嗎?」

  「嗯?哪樣?」

  「流裡流氣,嘴上沒個把門的。」管逍打量他,「你操過那鴨子沒有?」

  「幹嘛?怕我有病傳染給你啊?」陳白塵笑了,然後叼著菸,開始解腰帶。

  黑色的皮腰帶,邊緣都磨得飛了邊。

  「你幹嘛呢?」管逍看愣了。

  陳白塵叼著菸,笑得有點兒邪氣,一說話菸灰抖落在了地上:「給你看看,哥這東西乾淨著呢。」

  說話間陳白塵的腰帶已經解開,雙手卡著褲腰作勢就要往下退。

  「我操!你他媽像個人行不行?」

  管逍本來門都開了個縫,見這人喝上頭了似的瞎胡鬧,趕緊把門關上,呵斥他:「誰他媽稀罕看你那玩意啊?我沒有嗎?」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陳白塵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菸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

  管逍看見他露出來的內褲邊緣,莫名就有點兒臉紅心跳。

  黑色的,緊緊地貼在陳白塵的腰臀上。

  「好看嗎?」陳白塵直起腰,眯眼看他。

  「不好看。」管逍說,「你自己鬧吧,我走了。」

  「走哪兒去?我的燒烤呢?」

  「你他媽真當自己傍上我了啊?」管逍也來勁了,「給操嗎?給操就給你買燒烤,不給的話⋯⋯哎喲我操!」

  管逍只是放個狠話,想嚇唬嚇唬陳白塵,沒想到自己話還沒說完呢,一隻手竟然摸上了他的襠。

  「你給操嗎?」陳白塵戲謔地說,「給操的話,我給你買燒烤,400塊錢的,管飽。」

44 親死你

  管逍在乎400塊錢的燒烤嗎?

  他在乎。

  他沒好氣兒地說:「誰他媽要吃你買的燒烤,你離我遠點!」

  管逍一邊後退,一邊低頭看自己被摸了的褲襠。

  「400塊錢吃死你。」管逍說,「吃不了浪費了糧食。」

  陳白塵叼著菸歪著頭痞裡痞氣地笑著看他,眼看著人背貼在了門上,一副良家婦女被惡霸調戲了委屈樣子。

  「所以你到底給不給操?」陳白塵不耐煩地說,「不給就滾,別耽誤我找鴨子。」

  「你他媽又找什麼鴨子?」管逍隨手拿起放在旁邊鞋架上的一隻運動鞋就丟了過去,「活得像個人不行嗎?」

  陳白塵一偏頭,鞋擦著他的臉就飛了過去,鞋帶抽到了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紅色的印子。

  管逍沒想到真會打著他,火氣沒了,還有點兒心虛。

  陳白塵定了定神,然後直直地朝著管逍走了過來。

  管逍心說,可他媽不能跟這傢伙打架,我這身衣服又不能要了。

  他今天都受了不少委屈了,又是被摸又是被親的,鬧心死。

  現在的管逍純屬憑著一腔正直正義正氣凜然的熱血支撐著,要不早吐了。

  看著氣勢洶洶朝著他過來的陳白塵,管逍倒吸一口氣,準備好好跟他聊聊,不就是青春期過得不幸福麼,沒事兒,都過去了,以後好好活唄。

  他正準備對這位男青年做思想教育,結果話還沒說出口,一張嘴一個滑溜溜的舌頭鑽進了他的口腔。

  管逍愣住了,全身被點了穴道一樣。

  兩人個頭差不多,陳白塵甚至不用費勁就按著他的肩膀把人抵在門上接吻。

  這個吻一點兒都不溫柔,絲毫沒有濃情蜜意的感覺,反倒像是恐嚇,像是報復,像是發洩。

  陳白塵死死地按著管逍的肩膀,舌尖在那濕潤的口腔裡作亂。

  管逍很乾淨,就算今天被鴨子摸了,被陳白塵親了,還是很乾淨。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陳白塵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是覺得那味道似乎能喚醒所有瀕死的細胞。

  他吻得很用力,死命地用舌頭去勾管逍的舌頭。

  被他按著的人似乎被抽走了靈魂,不會反抗也不會配合。

  陳白塵輕笑一聲,突然用力吮吸,「啵」的一聲,管逍的嘴唇被吮得通紅又水潤。

  「想什麼呢?」陳白塵拍了拍他的臉,「爽嗎?」

  管逍怔了好一會兒,剛剛的一分多鐘裡,他像是死了一次,身體各項機能全部停止運作。

  這會兒,他突然活過來,自己滿嘴滿腔都是陳白塵的味道。

  是菸味兒夾著酒味兒,並不美妙。

  他開始犯嘔,看著陳白塵的臉,覺得不可思議。

  這他媽是個神經病嗎?

  陳白塵說:「想吐?行啊,吐吧,吐完了要麼留下給我操,要麼就給我滾蛋,老子沒空跟你在這兒過家家。」

  他說完轉身就往裡面走,管逍覺得呼吸不暢,頭暈目眩。

  他的手摳著門,然後抓著把手慢慢滑坐在地上。

  「砰」的一聲,陳白塵被嚇了一跳,回頭看的時候發現管逍那傢伙弄倒了他的鞋架,整個人跌坐在鞋堆裡,滑稽得不行。

  「你他媽幹嘛呢?」陳白塵皺著眉看他。

  管逍強壓著嘔吐感,本來想體面一點跑走的,結果看見那沾著泥土的鞋子就在自己手邊時,實在沒忍住,吐了。

  陳白塵罵了一句,閉上眼,揉著自己的眉心說:「你真他媽髒。」

45 髒死你

  管逍快難受死了,他真是後悔自己當時腦子一熱來找陳白塵。

  何必呢?

  何必呢?

  自己這是何必呢?

  他聽見陳白塵在那兒說他髒,心裡更不痛快。

  吐得腸子都好像要出來了,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管逍難受地扶著牆站起來,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看見那些髒兮兮的鞋子和自己吐的東西。

  鬧心。

  他摸索著要走,結果被一隻手抓住了手腕。

  陳白塵眉頭緊鎖,直接在牆上碾滅了菸頭。

  他強行拉著管逍往屋裡走,將人塞進了洗手間。

  「熱水器自己會不會開?」陳白塵冷著聲音說,「衣服用我幫你脫嗎?」

  管逍一聽,驚了,睜眼看向陳白塵。

  倆人一個站在洗手間外,一個站在花灑下。

  陳白塵說:「我家至少水是乾淨的,你洗洗吧。」

  說完,他轉身走開,又補了一句:「你要是願意穿著髒衣服出去也行。」

  管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差點兒又吐出來。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挺行的,吐就吐被,還弄了自己一身。

  陳白塵也算是了解他了,知道他這樣沒法出去。

  「喏。」陳白塵晃蕩過來,遞給他一條毛巾,「新的,不用拉倒。」

  管逍看看他,接了過來。

  洗手間的門被拉上,管逍嫌棄地脫了自己的衣服褲子。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管逍連自己都嫌。

  洗澡的時候管逍腦子裡仍然亂糟糟的,他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

  使勁兒搓,使勁兒擦,站在溫熱乾淨的水下,琢磨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洗個澡,好像豁然開朗了,管逍關上花灑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陳白塵突然那樣吻他的原因。

  嘲諷啊,故意的撩撥啊,都是在刺激他,想趕他走。

  管逍站在那裡,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陳白塵時那人喝得醉醺醺的樣子,想起那個雪天對方只穿著一件襯衫往外走的樣子。

  又想起那個深夜,喝到不省人事在雪地裡就睡過去的陳白塵。

  這人永遠醉醺醺慘兮兮的,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他又想起剛剛陳白塵的話:我家至少水是乾淨的。

  不知道為什麼,管逍覺得自己心裡發緊,酸溜溜的。

  他拿過毛巾,這質地摸著就挺廉價,但還掛著標籤,確實是新的。

  新毛巾不吸水,管逍站在那裡反反覆覆地洗了好久才擰乾擦身體。

  他心情突然有點兒差,是那種沒著沒落的差,摸不著頭緒,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狹窄老舊的洗手間被熱氣充斥著,管逍光溜溜地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髒衣服。

  他轉身,敲了敲洗手間的玻璃門。

  幾秒鐘後,陳白塵問他:「幹嘛?」

  「你有沒有⋯⋯」管逍不知道怎麼說,想了下,改了口,「我衣服髒了。」

  陳白塵正站那兒抽菸,聽見他的話笑了。

  「等著。」

  過了會兒,陳白塵回來了,把洗手間拉開個縫隙,遞了一套睡衣給他。

  「乾淨的。」陳白塵說完,覺得不對,對於管逍來說,他的衣服能乾淨到哪兒去,於是換了說法,「剛洗完。」

  管逍接過來,看了看。

  深藍色的棉質睡衣,手感很一般,洗得也有些褪色了。

  如果擱在以前,他死都不會穿別人的衣服,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因為走投無路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竟然抖了抖,就穿上了。

  洗完澡的管逍覺得輕鬆了不少,雖然穿著別人的衣服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走路都同手同腳,但好歹,應該乾淨。

  他出來的時候看見之前門口的穢物都收拾乾淨了,那些髒兮兮的鞋子也不見了。

  他轉過頭,看見陳白塵正站在陽台抽菸,只給他一個有些單薄的背影。

  那傢伙還是只穿著一件襯衫,風一吹,衣擺就跟著飄搖。

  管逍站在那裡,看著陳白塵那兒煙霧繚繞的,心裡更不舒服了。

  他走過去,冷風直接打過來,弄得他一哆嗦。

  陳白塵回頭看他,沒說話。

  兩個人站在開放式的陽台,都穿著單薄,管逍不停地打噴嚏,陳白塵笑他:「廢物!」

  管逍瞪了他一眼,然後又打了個噴嚏。

46 活不起

  「冷就進去。」陳白塵抽了口菸,然後朝著空中吐氣,「嬌裡嬌氣的。」

  「你少陰陽怪氣。」管逍說,「正常人有幾個你這樣的?皮糙肉厚,腦子還不好。」

  陳白塵瞥他,帶著笑。

  「笑屁。」

  「笑你。」

  管逍發現自己是真說不過這傢伙,畢竟這人毫無底線,什麼話都敢往外噴。

  「你家有針線嗎?」

  陳白塵挑挑眉。

  「把你嘴縫上。」

  看著管逍滑稽的生氣模樣,陳白塵倚著陽台半人高的圍擋笑得直打顫。

  「把我嘴縫上了還怎麼跟你親嘴兒?」陳白塵厚顏無恥地說,「你不後悔啊?」

  「我後個屁的悔!」想起這事兒管逍就來氣,被親了,結果現在還沒刷牙呢,剛才吐完嘴裡那叫一個難受,看見陳白塵的洗手台上放著漱口水,咕嘟咕嘟全給用了。

  「哎,有個事兒我挺好奇的。」陳白塵細長的手指抖了抖菸灰。

  「嘖,你他媽能不能把菸灰抖在它該去的地方?」管逍快嫌棄死他了。

  陳白塵眯著眼睛抽著菸看他,笑著往他臉上噴煙,嗆得管逍直咳嗽。

  「你這死潔癖,碰都不讓碰一下的,剛才那不會是你初吻吧?」

  陳白塵的話彷彿一個炸雷劈下來,直接把乾乾淨淨的管逍劈得外焦裡嫩,撒上一把孜然就能吃了。

  「別真是啊,」陳白塵笑他,「真是個雛兒啊!」

  「雛你媽個頭啊!」管逍氣急了,想到這狗人十八歲就開始操鴨子,他都二十八了,唯一親過嘴兒的竟然是這個酒鬼!

  陳白塵笑得不行:「得,我可真是佔了大便宜。」

  他笑著笑著就不笑了,轉過去趴在那裡看著外面抽菸。

  管逍實在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非這麼愛作踐自己,抽菸喝酒吹冷風,還操鴨子,好像不把自己弄死就不甘心似的。

  怎麼就跟自己有那麼大的仇呢?

  大冬天的,又是晚上,實在冷。

  管逍開始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他踢了一腳陳白塵說:「進屋。」

  「幹嘛?」陳白塵看也不看他地問。

  「操你。」

  陳白塵笑了:「你他媽最好是。」

  他轉過頭來說:「我脫了褲子你敢操怎麼著?不怕我髒啊?我可半個多月沒洗澡了。」

  管逍一聽,立刻後退,恨不得離他兩米遠。

  陳白塵朝著他大笑:「看你那蠢樣兒。」

  「咱們倆誰蠢啊?」管逍說,「誰往死裡禍害自己?誰不知好歹識人不清?陳白塵你為什麼啊?」

  為什麼?

  陳白塵收斂了笑容,問他:「你為什麼?」

  「啊?」

  「你為什麼纏著我?」陳白塵說,「你有勁沒勁?」

  怎麼又開始車軲轆話說個沒完?

  管逍都快暈了。

  「沒勁,我也覺得挺沒勁的。」管逍說,「但是我見不得你這樣。聽我奶奶說你以前挺好的一人,雖然十幾歲的時候也不學無術,整天調皮搗蛋又不好好學習,但至少不像現在這樣,一副活不起的樣子。」

  「我就是活不起。」陳白塵說,「我早就該死了。」

47 噁心你

  管逍看著陳白塵,雖然知道這傢伙挺煩人的,還佔了他的便宜,但莫名就有些心疼。

  他是從小就過著好日子的孩子,要什麼有什麼,不要的也被放在一邊候著,等他想要了,就有人雙手奉上。

  不缺錢,不缺愛,唯一有點兒惱人的就是這天生的潔癖。

  這樣成長起來的管逍並不是很能了解陳白塵身上的那種痛,但是他並不覺得厭煩,反倒想說點什麼安慰他。

  可管逍也明白,很多時候,安慰是最無力的。

  「那什麼。」管逍說,「能給我根菸嗎?」

  陳白塵正在點菸,聽見他這麼一說,戲謔地笑:「我以為你不會抽菸。」

  會是會,但幾乎不抽。

  管逍覺得抽完菸嘴裡身上都是菸臭味兒,難受。

  但他今天已經夠難受了,不在乎多這麼一遭。

  陳白塵把指間夾著的菸遞給他,惡作劇似的挑眉:「愛要不要。」

  這根菸是他剛點的,但菸嘴兒是從他嘴裡拿出來的。

  管逍怨念地看他:「你故意的。」

  「對,我故意的。」陳白塵收回手,使勁兒抽了一口,「故意噁心你。」

  那個吻也是。

  陳白塵就是想把管逍噁心走,讓他自己清靜清靜,奈何這人狗皮膏藥似的,撕不掉。

  「難怪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管逍仰著頭,不讓鼻涕流下來,「都讓你給氣跑了。」

  陳白塵垂眼看著手裡的菸,沒說話。

  「你真沒必要這樣。」管逍說,「好好的不好嗎?你看你也挺帥的,有手有腳有房子的,隨便出去做點兒什麼也好,總比整天這麼混著強。」

  「是嗎?」陳白塵不屑地笑笑,抽了口菸,「隨便出去做點兒什麼?賣屁股?」

  「⋯⋯你他媽就是不能好好聊天。」管逍使勁兒拍了他一巴掌,「給我找紙巾,我要擤鼻涕。」

  陳白塵大聲嘲笑他:「潔癖怪會不會被自己的鼻涕噁心死?」

  「你他媽快點兒!廢話那麼多!」

  陳白塵看著他那難受樣,叼著菸笑著進了屋。

  在外面早就被冷風吹透了,隱約覺得自己已經開始發燒的管逍滿臉不樂意地站在那兒等著陳白塵給拿紙巾。

  「我要紙抽。」管逍說,「你別拿擦屁股的紙應付我。」

  陳白塵翻著白眼不耐煩地把捲紙丟到他懷裡:「愛用不用,慣的你臭毛病!」

  管逍沒辦法,只能用了。

  他發現自己的底線在陳白塵這兒放得越來越低,鬧心。

  「你進屋了就把菸掐了。」管逍擤完鼻涕說他,「屋裡都一股菸味兒。」

  陳白塵笑:「你真把這兒當你家了?你是我什麼人啊?」

  管逍被懟得啞口無言,不樂意地坐在那兒點外賣。

  陳白塵看了他一眼,在花盆裡按滅了菸頭。

  他那盆花,早就死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就跟他這人一樣。

  他靠著窗檯看管逍,問:「你幹嘛呢?」

  「點燒烤。」管逍頭也沒抬,「剛才忘了下單。」

  他付完款,開玩笑似的說:「點了400的,你讓我操一次。」

  陳白塵笑了:「去你媽的,外面那鴨子跟你還要一千呢,我這清清白白的身子就他媽值400?」

  兩人都知道這是鬧著玩,互相罵罵咧咧的,最後都笑了。

  「你家也太冷了。」管逍縮在沙發上,扯了個抱枕蓋在自己腿上,「凍死個人。」

  陳白塵看看他,轉身進了屋。

  管逍聽見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那傢伙在幹嘛,幾分鐘後,陳白塵出來,拿著個小取暖器。

  「好幾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陳白塵插上電,「你運氣不錯,還行。」

  管逍看著他折騰,那人背對著他彎腰的時候,能明顯看出背上的一串脊骨。

  純屬是瘦的。

  「哎。」管逍說,「問你個事兒唄。」

  「說。」

  「你跟那小鴨子,到底什麼關係啊?」

48 酸唧唧

  被問起那人,陳白塵又摸過了菸盒。

  他從裡面抽了根菸出來,剛叼在嘴裡,火兒還沒點,突然怔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又給放了回去。

  陳白塵說:「人家有名字。」

  管逍在心裡嘀咕:還人家,操。

  看管逍那表情陳白塵就知道他不樂意,往邊上一坐說:「知道你嫌他髒,我也嫌。」

  沒有菸抽,陳白塵就喝酒。

  桌上有一罐忘了什麼時候打開的啤酒,味兒都變了,他還是喝了一口。

  「你嫌還讓他跟你回來?」管逍回憶了一下那小鴨子,長的是真不錯,跟唐可一個路數的,好好收拾一下也能挺像樣,但偏偏也是個禍害自己的,看起來挺落魄,衣服褲子都舊了,人也瘦得脫了相。

  管逍有點兒吃味,酸唧唧地說:「你還挺護著他。」

  「你是真瞎吧?」陳白塵笑了,「哪隻眼睛看出我護著他了?」

  陳白塵又喝了口酒,覺得難喝極了,低聲咒罵了一句。

  「你點外賣,買酒了吧?」

  「買了。」管逍說,「你別轉移話題。」

  陳白塵在心裡冷笑,覺得這人真是個事兒逼。

  「你是真喜歡過吧?」管逍說,「怎麼認識的?」

  陳白塵往沙發上一癱,有點兒悵然。

  他難得回憶,因為回憶總是特扎心。

  他活得都挺難了,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管逍看著他,眼睛從他垂下來的睫毛看到凸出的喉結,陳白塵很白很瘦,脖子很長,線條鮮明且凌厲。

  好皮相都給折騰毀了,管逍看著他這樣,竟然有點兒遺憾。

  「同學。」陳白塵突然說話,喉結上下抖了抖,「中學同學。」

  他回憶著:「那時候他細胳膊細腿的,總挨欺負,我這人胸懷大愛,就幫了他幾回。」

  管逍盯著他的眼睛看,覺得陳白塵那雙眼睛透露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垂垂老矣的長者在望天看地,看破了一切看透了一些似的,涼涼的。

  「他那會兒跟現在不一樣,軟乎乎的,甜滋滋的,跟著我管我叫哥,一笑起來特醉人。」

  管逍皺起了眉:「那是跟現在不一樣。」

  現在這是什麼啊?

  整個人催命鬼。

  「十七八歲,說心動就心動了。」陳白塵想喝酒,想得不行。

  他起來,又拿起那半罐難喝的啤酒,一口下肚,皺著眉,把易拉罐捏得變了形。

  「當時大家都傳,說他跟老男人賣屁股。」陳白塵笑了,「我就不信,覺得他特乾淨,哪兒哪兒都可純了。」

  管逍看著易拉罐被捏扁,還沒喝完的酒流了出來,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滑,像是透明的血,苦澀的淚。

  「哎,我問你。」陳白塵看向管逍,「你喜歡過誰沒?」

  管逍想了想:「沒有吧。」

  他回答完,想起了唐可:「可能有。」

  陳白塵嗤笑一聲:「到底有沒有?你自己心裡不清楚?」

  「大概算是喜歡。」管逍說,「怎麼了?」

  「如果你看見自己喜歡的人跟一四十來歲肥頭大耳的男人在車裡光著屁股搞,還被捅得高潮迭起的,你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

  管逍想想都犯嘔。

  「你看見了?」

  「看見了啊。」陳白塵說得雲淡風輕的,「清清楚楚的。」

  他隨手把易拉罐一丟,沾了酒的手黏糊糊的,搭在沙發扶手邊:「他屁股都被捏紅了,白白淨淨的屁股蛋子上留著紅印子,隔著玻璃車窗我都聽見了他叫床的聲兒,真他媽好聽,特嬌,特浪,他還看我,還衝我眨眼。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好看得讓我恨不得戳瞎了他。」

  管逍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拿過紙巾,塞到了陳白塵手裡:「擦手。」

  陳白塵衝他笑,隨意地擦了擦手。

  「那時候我才知道,那些風言風語都是真的,他16就跟繼父上床了,為的是換零花錢。」陳白塵看著管逍說,「是不是很傻逼?」

49 後悔嗎

  陳白塵嘴裡的傻逼說的不只是他初戀,還有他自己。

  挺不可思議的,這麼多年過去,當時的場面依舊是他的噩夢。

  原本就不算太快活的青春裡,唯一純粹的愛戀竟然只是一場笑話,他喜歡的人從別人身上下來,褲子還沒繫好就拿著髒兮兮的錢說要請他吃飯。

  之後的很多年裡,陳白塵不止一次有想質問對方的衝動,不問別的,就問他後不後悔。

  可他沒問出來,因為他很清楚,沒這個必要。

  陳白塵活得渾渾噩噩,但也明明白白。

  有些事,有些人,他看得很清楚。

  就算重來,人性難改,最後的結果逃不過一個殊途同歸。

  他都懂。

  門鈴響了,管逍起身去拿外賣,回來的時候看見陳白塵趴在沙發椅背上笑著看他,問:「有酒?」

  「⋯⋯你腦子裡是不是只有酒?」管逍吐槽他,「喝死你算了。」

  陳白塵看見他手裡提著的酒,吹了個口哨,起身接了過來。

  管逍看著他熟稔地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看著他二話不說就仰頭開始喝酒,看著透明的黃色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沿著脖頸滑進了領口。

  薄薄的襯衫濕了,酒在胸口暈開,像是有人朝著那個地方開了一槍。

  管逍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喝著酒的陳白塵瞥了他一眼,睫毛顫了顫。

  「難處?」陳白塵笑了,笑得差點兒嗆著,「他的難處就是又騷又賤,沒人操就心癢癢。」

  管逍皺眉:「你好好說話。」

  「真的。」陳白塵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些,或許是管逍這狗皮膏藥實在黏得入肌入骨,一來二去,竟把這傢伙當了自己人,「我那時候也想過,他要是有什麼難處,我就幫他,我拉扯他,我把他從黑漆漆的窟窿裡拽出來,被人笑被人嘲我都認了,他願意走好路我就願意不要臉皮攙著他。結果呢?人家親口跟我說的,這樣挺好,又爽到又有錢拿,一點兒不想去過辛苦日子。學習?累。工作?累。賣屁股多爽啊,在男人身上搖搖屁股就能衣食無憂。」

  這些話對於管逍來說,挺不堪入耳的,不能聽不能想,可是從陳白塵嘴裡說出來就變了滋味兒,帶著苦和澀。

  其實這個時候可以說點兒什麼替陳白塵感到不值的話,比如「這種人配不上你」,比如「你就當自己瞎了眼」,再比如「那種人還好你發現得早」。

  但管逍說不出來這樣貶低人的話,畢竟陳白塵曾經真心喜歡過,不管現在兩人是什麼關係,他都不應該在人家面前踩踏對方。

  他想了想,伸手拿過一罐啤酒,打開,輕輕跟陳白塵碰了碰:「誰都有點兒難忘的青春故事,但是你不能總是陷在回憶裡,人還是要往前看。」

  陳白塵笑了:「我沒陷在回憶裡啊,早八百年我就對他死了心。」

  他喝了口酒,突然戲謔地笑:「記得那次我在酒吧潑人的事兒嗎?」

  「嗯,記得。」管逍正拿著紙巾反反覆覆擦易拉罐,「怎麼了?」

  陳白塵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後說:「我那天不是平白無故去的,我是找人去了,我前任,欠了我二十萬,還被我逮到操了我初戀。」

50 狗前任

  管逍開始懷疑人生了。

  「等一下。」他手裡還拿著沒擦乾淨的易拉罐,滿腦子已經寫滿了問號,「你說你有個前任,你前任操了你初戀?」

  陳白塵笑他:「還行,腦子是好的。」

  「你是0啊?」

  管逍這話一出,陳白塵直接噴了他一臉。

  「⋯⋯陳白塵!」管逍緊閉著眼睛,死咬著牙,滿臉濕乎乎的,濃濃的酒味兒。

  陳白塵實在是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拿了紙巾給他擦臉:「這也不能都怨我⋯⋯

  「起開起開!」管逍撥開他的手,直接奔著洗手間就去了。

  翻來覆去洗了好幾遍臉,總覺得還有陳白塵的口水在。

  管逍喪著臉出來,狠狠地瞪陳白塵。

  陳白塵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倚在那裡喝著酒打量他。

  有了前車之鑑,這回管逍拿著酒離他好遠坐下。

  「你前任什麼情況?」管逍說,「騙你錢還騙你色?」

  陳白塵覺得這話聽著就不得勁,說得好像他腦子多蠢被人騙似的。

  「我倆也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陳白塵說,「我二十歲的時候吧。」

  「那是十年前了。」管逍糾正他,「十年跟幾年可不是一個概念。」

  「你他媽能閉嘴嗎?」陳白塵舉了舉手裡的酒,「再噴你一臉。」

  管逍閉嘴了,心裡嘀咕:這人怎麼又來勁了?

  陳白塵翹起二郎腿,滿不在乎地說:「那時候還沒從情傷裡出來,心裡還掛記著那誰。」

  「小鴨子?」

  「⋯⋯嗯。」陳白塵說,「總覺得委屈,就想放縱。」

  管逍呵呵一笑。

  「後來就遇見了我那前任,大我半歲,自稱是個懷才不遇的詩人。」

  「這是詩人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陳白塵「嘖」了一聲,管逍不說話了。

  「我那會兒確實,五迷三道的,在感情裡受了挫就想在感情裡站起來,遇見他之後,也說不上多喜歡,但那段時間那⋯⋯小鴨子纏著我纏得挺緊,我為了氣他,就跟我那前任好了。」

  陳白塵說到這裡,喝了口酒。

  管逍皺眉:「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僅草率,還傻逼。」陳白塵說,「我這人,有個挺嚴重的毛病,可能剛在一起的時候沒什麼太大感覺,但處著處著就容易來真的。」

  管逍低頭使勁兒蹭那易拉罐,都讓他擦得鋥亮了。

  「那年我二十,也血氣方剛的,在一起之後他說自己跟人合租的房子太破,我就讓他搬進了我家。」陳白塵說,「不是這個家。」

  陳白塵他爸媽當年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給他留,但留了幾套房,要不是靠著這幾套房子收房租,他現在也過不了這麼滋潤。

  「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也算是同居了吧。」陳白塵說,「同居了得幹什麼?當然得幹那事兒。」

  說到這裡,他笑了:「我要幹他,他不讓,你知道他跟我怎麼說嗎?」

  管逍抬眼看看他,十分不走心地說:「潔癖啊?」

  「操。」陳白塵笑得有些邪氣,對管逍說,「對,潔癖,求著我問我能不能跟他搞柏拉圖戀愛。」

  管逍瞬間想起了唐可。

  他突然就心虛了。

  「那⋯⋯你不答應,就分手了?」

  「不,我答應了。」陳白塵說,「我他媽當時看著他哭雞鳥嚎的,又好看又可憐,我就心軟了,我他媽還哄著人家,說絕對不碰他。」

  管逍:「⋯⋯你可真是中國好男友。」

  「對,我也這麼覺得,我覺得我他媽都應該上感動中國。」陳白塵說,「我倆在一起的時候,他又是收拾家裡又是照顧我的,除了不讓我操,別的都挺好。我特知足,也算是過了一陣好日子。後來他說他家裡出了事,跟我借錢,開口就是二十萬。我傻逼啊,覺得我倆是兩口子,他家的事兒就是我家的事兒,二話不說給拿了錢。」

  陳白塵靠著沙發,仰脖喝酒。

  管逍看著他,覺得那酒好像順著他的眼角流出來了。

  「結果啊,」陳白塵說,「我前一天給了錢,第二天你猜怎麼著?第二天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跟那小鴨子脫得光溜溜的在我家的床上做愛,那叫一個刺激,床板都快讓他倆給折騰塌了。」

51 死處男

  管逍的表情精彩得讓陳白塵大笑到胃疼。

  「你他媽能別這樣看著我嗎?」陳白塵捂著胃說,「看得我直噁心。」

  管逍瞪他:「你別笑了,笑得怪醜的。」

  陳白塵不笑了,開始皺眉了。

  「想想,他們才叫噁心。」陳白塵說,「我當時就跟看國產GV似的,那個都不讓我碰的傢伙搞了半天是個1,他早說啊,型號不對可以商量,讓潔癖背什麼鍋。」

  管逍斜眼看他,每次這傢伙說到「潔癖」,他都覺得自己渾身癢,好像被諷刺了。

  陳白塵小聲嘀咕:「我想想啊⋯⋯他那東西不大,也不粗,我懷疑當時那誰叫得那麼大聲兒完全是在配合他演戲。」

  管逍還沒喝酒就打了個嗝。

  「不過他膽子也真夠大的,跟那傢伙做愛竟然都敢不戴套。」陳白塵喝了口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小心,酒灑了不少,弄濕了前襟,「得虧我沒跟他做過,要麼保不準就得了什麼不乾不淨的病。」

  管逍皺著眉看他,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說:「搞了半天,你還是個處男啊!」

  「⋯⋯你他媽閉嘴行嗎?」陳白塵說,「聽八卦就安安靜靜地聽,插什麼嘴!」

  「我沒插嘴!」管逍說,「誰稀罕插你的嘴!」

  說完,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陳白塵沒繃住,笑了出來。

  「你他媽能不開黃腔嗎?」

  「是你思想猥瑣,還怪別人?」

  倆人在那兒互相擠兌,擠兌著就都笑了起來。

  陳白塵揚揚下巴:「那易拉罐快讓你擦破皮兒了,你到底喝不喝?」

  「我不得擦乾淨了再喝麼!」管逍說,「之前有個新聞你沒看過?易拉罐沾了耗子藥,喝了的都死了。」

  陳白塵冷笑:「操,我怎麼沒趕上這好事兒。」

  管逍的酒才遞到嘴邊,聽他這麼一說,又眉頭緊鎖,語重心長地說:「你別動不動就說這種話,好死不如賴活著,沒聽過嗎?」

  「聽過,沒道理。」陳白塵說,「你看我現在,不就是人口中的賴活著嗎?誰見了不都跟看笑話似的?有什麼好?」

  陳白塵喝了口酒,砸吧了一下嘴:「要不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謝幕,你以為我願意這麼活?」

  「你什麼意思?」管逍緊張了起來,「你要自殺?」

  「我可沒說。」陳白塵說,「我那叫謝幕。」

  「那不一回事兒麼!」管逍把酒往桌上用力一放,「陳白塵我警告你,你別打歪主意,你要是找不到好工作,我可以幫你,你不願意在這兒住,我也可以幫你搬家,你想怎麼著咱都能商量,就是別尋死覓活的。」

  陳白塵眯眼打量著他,笑了:「幹什麼呢這是?要不是知道你什麼人,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啊?」管逍問,「我什麼人?」

  「潔癖怪啊,」陳白塵笑著說,「你是不是潔癖得都沒法跟人上床啊?也是處男一個吧?別說,你剛才那番話呢,讓我是挺感動的,要不是估摸著你受不了我,我還真感動得想跟你來一炮,也算是彌補了遺憾吧。」

  「什麼遺憾?」

  陳白塵一口喝光了易拉罐裡的酒,然後拿過那被管逍擦得鋥亮的另一罐,笑著說:「活一回,炮都沒打過,你說什麼遺憾?」

52 親死你

  陳白塵這人沒正形兒,說話不著調,管逍心裡有數,但是,這並不妨礙管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活一回,炮都沒打過,可不就是很遺憾麼。

  管逍偷偷嘆氣,這太扎心了。

  「那錢怎麼回事兒?」管逍說,「欠了你十年的二十萬!」

  別說十年前了,就算現在,二十萬也不少。

  陳白塵是腦子壞了嗎?二十萬說借就借了。

  陳白塵苦笑,喝著酒不說話。

  跟管逍說了不少,但也有不能說的。

  他沒法跟人家說,自己實在太缺愛,那時候那狗東西對自己好,說幾句暖心窩子的話他就當了真,恨不得命都能給人家,別說錢了。

  好騙。

  蠢。

  跟個笑話似的。

  管逍見他不說,也不多問了,又拿了罐酒開始擦。

  他擦一罐,陳白塵喝一罐,倆人配合得倒是默契。

  到了最後,關係沒喝幾口,那些酒幾乎都讓陳白塵喝了。

  陳白塵平時喝的就多,但酒這個東西,不是多喝就能練出酒量的,喝到最後,他開始頭暈,開始絮叨,開始哭哭笑笑,說說罵罵。

  管逍一開始坐在那兒聽他胡鬧,後來看不過去了,拿著紙巾去給他擦淌到衣領的酒。

  紙巾輕輕地蹭著陳白塵的脖頸,蹭得他眼睛酸脹酸脹的。

  這麼多年了,陳白塵覺得自己早就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什麼可怕的情緒都沒法腐蝕他,然而,在管逍湊過來輕柔地給他擦酒時,他突然就特別難過。

  「操你大爺。」

  管逍一愣:「操,你他媽有病啊?」

  陳白塵躺在沙發上,滿臉通紅地看著管逍。

  那臉紅得像是管逍小時候偷偷藏在被窩的蘋果,讓人想咬一口。

  「你罵我幹嘛?」管逍盯著人看,甚至忘了躲開那人呼出的濃重的酒氣。

  「想罵你就罵你。」

  「你他媽就神經病。」

  「對,我他媽就神經病。」陳白塵說,「我他媽還想幹你。」

  「⋯⋯傻逼。」管逍瞄了一眼他的襠部,還真是鼓鼓囊囊的。

  男人啊,管逍可太懂了,喝了幾斤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精蟲上腦,要幹這個想搞那個的,可太傻逼了。

  管逍惡狠狠地把用完的紙巾往陳白塵臉上一扔:「你他媽消停點兒,髒東西。」

  陳白塵大笑著拿開丟在自己臉上的紙團,然後直接塞進了管逍的領口。

  這場面,似曾相識。

  管逍是蹲在那裡給陳白塵擦脖子的,他低頭,看著那紙團順著睡衣的領口掉在了自己襠部,跟個濕了的蛋似的。

  「你是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呢?」管逍覺得自己真是練出來了,被這麼糟蹋都沒想吐。

  這麼一想,他很想建議陳白塵去當醫生,專治潔癖。

  「哎,潔癖怪。」陳白塵扭過頭看他,看著他突出的喉結,看著他白淨的脖子,看著他半隱在睡衣領口下的鎖骨,吞嚥了一下口水。

  「幹他媽啥?」管逍用手指捏著,把紙團拿出來丟到垃圾袋裡,「我他媽是你家垃圾桶嗎?扔⋯⋯

  管逍的一句抱怨還沒說完,突然被人摟著脖子拽得一個趔趄。

  他幾乎趴在了陳白塵身上,而對方的嘴唇含住了他的。

  「嗯?」管逍瞪大了眼睛,然後一把捏住了陳白塵已經挺起來的分身。

53 滾滾滾

  陳白塵一聲大吼:「我操!」

  他一把推開管逍,疼得渾身是汗,摀住了自己的襠。

  管逍被推倒在地,摔得屁股疼,他自認沒怎麼使勁兒,但不排除當時腦子不好使,下手沒輕重。

  陳白塵罵他:「你他媽什麼毛病?」

  「你他媽什麼毛病?」管逍瞥了一眼地面,不敢多想,他怕自己想多了會犯噁心,「有你這樣的嗎?」

  「我哪樣啊?哪樣不比你強?隨隨便便捏人家襠!」

  「你活該!」管逍站起來,滿腔怒火,拿著酒漱口,「誰他媽讓你親我的?」

  陳白塵疼得倒吸涼氣,瞥了一眼站在那兒喝酒的管逍,報復似的說:「你喝的是我的酒。」

  管逍一怔,手一抖,易拉罐掉落,灑了一地的酒。

  陳白塵齜牙咧嘴地看他,醉醺醺地說:「親一下能要你命?又不是沒親過。」

  說起這個,管逍直接頭暈。

  他這一晚上,節操全毀在陳白塵手裡了。

  「你他媽怕是把我當那小鴨子了。」管逍抬腿就踢了他一腳,「你滾去睡覺,別他媽在這兒耍酒瘋。」

  陳白塵這人,平時還真就不耍酒瘋,他真喝多的時候特別安靜,就睡覺。

  這會兒這點酒足夠他上頭,但不夠他醉。

  上頭的時候是陳白塵覺得狀態最好的時候,舒坦。

  他一把抓住管逍的腳踝,猛地用力將人拽了過來。

  管逍毫無防備,腳底踩了酒,一打滑,直接又摔了。

  尾椎骨像是要裂了。

  後背「啪」的一下。

  後腦勺撞在瓷磚上,估摸著要腫起個大包。

  管逍還沒反應過來呢,陳白塵也被他帶得從沙發上摔了下來,十分偶像劇地趴在了他身上。

  有個人肉墊,陳白塵一點兒不疼。

  管逍罵罵咧咧,抬手就抓陳白塵的頭髮,倆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扭打在了一起。

  下手其實都不很,跟小孩兒鬧著玩似的,但誰都不先服軟,直到陳白塵說:「操,你硬了。」

  管逍揪著陳白塵衣領的手怔住,垂眼看向自己的下身。

  「你怎麼回事兒?」陳白塵說,「丟不丟人?」

  「滾滾滾,你趕緊從我身上滾下去。」

  「我就不。」陳白塵笑,笑得那叫一個壞,「我非但不滾下去,我還摸。」

  他一手摸上了管逍的襠,權當是報復管逍剛才捏他。

  管逍這人,沒受過這種刺激,自己打飛機的次數都不多,整天被迫清心寡慾。

  現在被這麼一摸,直接懵了,一邊覺得噁心,一邊又爽得不行。

  自己摸跟別人摸,那感覺就是不一樣的。

  管逍平躺在瓷磚上,像是一隻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魚。

  陳白塵跨坐在他身上,摸得有滋有味兒的,他覺得是這潔癖怪被他噁心瘋了,傻了,殊不知,管逍那醜陋的男人的慾望在此刻戰勝了跟隨了他將近三十年的潔癖。

  「操啊⋯⋯

  「操啊!」

  前一句是管逍發出的感嘆,因為爽。

  後一句是陳白塵發出的謾罵,因為管逍他媽的射了。

  「你他媽早洩啊!」

54 發神經

  管逍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哪有人隔著褲子被摸就能摸射的?

  他跟陳白塵同時看著那髒濕的襠部,大腦一片空白。

  陳白塵看看自己的手,又瞥了一眼管逍。

  他笑笑,懶洋洋地說:「你可真行。」

  陳白塵還坐在管逍身上,原本那人亂蹬的腿兒這會兒也不動了。

  管逍不知道說什麼,臉漲得通紅,滿腦子就倆字:髒了。

  也不知道是覺得自己髒還是因為弄髒了陳白塵的睡褲,總之就是懵,就是懊惱。

  管逍還沒回魂呢,讓他意外的一幕又出現了。

  騷操作頻出的陳白塵竟然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端詳了一下,然後,又送到鼻子前面嗅了嗅。

  管逍覺得自己要升天了。

  他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招惹陳白塵,離得遠遠的,這人什麼時候失憶他什麼時候再來交朋友。

  「還挺味兒的。」陳白塵笑他,「你多久沒弄過了?八百年沒射過似的。」

  管逍一個白眼差點兒翻過去翻不回來。

  他擰著身子要起來,結果被陳白塵直接給推倒。

  「別動!」陳白塵來勁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酒上頭了,還是故意就想逗逗管逍,總之死死地壓著對方,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樂意了?」

  「啊?」

  「我剛才就不應該把那小鴨子趕走,給你留下泄泄火挺好的。」陳白塵拍他的臉,「別生氣,我這就給你把人叫回來。」

  說著,陳白塵就要起身,結果又被管逍給拉住了。

  管逍生氣了。

  他不是氣別的,主要是氣陳白塵手上沾了精液,雖然是隔著褲子摸上的,沒多少,但也有啊,濕濕黏黏的,冰冰涼涼的。

  那傢伙沾上了就沾上了,還看,還聞,還他媽摸了他的臉!

  管逍潔癖啊,他連自己的精液都嫌髒的啊!

  氣急敗壞的管逍一把抓住陳白塵的手腕,趁著對方毫無防備,直接將其掀翻在地。

  「操!」陳白塵磕了後腦勺,疼得眼前發花,「你他媽發什麼神經。」

  管逍很少正經八百生氣,這回是真理智飛天了。

  他學著陳白塵剛才的樣子跨坐在對方身上,覺得不舒服,竟然一腿壓著對方的一條腿,然後空出一隻手來,抓著陳白塵的另一條腿,給分開了。

  陳白塵愣了:「你他媽有病?」

  「你他媽才有病!」管逍用膝蓋蹭了一下陳白塵的襠,「我這叫以牙還牙!」

  陳白塵被蹭那一下,沒起邪火,而是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管逍這王八蛋沒輕沒重的,直接用膝蓋抵他的蛋,不疼就怪了。

  「你他媽輕點兒!」

  「輕點兒?我偏不!」

  陳白塵越是掙扎,管逍就越是用力,疼得陳白塵臉色發白,渾身冒汗。

  管逍沒怎麼喝酒也上了頭,看著陳白塵這一副受欺負的樣兒,莫名就覺得好看。

  陳白塵本來長得就好看,只不過不好好拾掇自己,現在簡直就是一個落魄美人,傳說中的美強慘。

  越是這麼想,管逍就越是鬧他。

  這時候管逍的潔癖也沒了,腦子也壞了,手也不聽使喚了,竟然直接順著人家的褲腰往裡摸,嘴上還報復似的說人家:「你不是弄我嗎?我弄死你!」

  然而,管逍很快就停住了動作。

  因為當他的手伸進陳白塵的褲子裡時,發現這傢伙沒穿內褲,他就那麼赤著手,摸到了陳白塵的那個啥。

55 爽到你

  支棱起來的。

  熱的。

  倆人全都愣住了。

  陳白塵的酒醒得差不多了,這會兒突然覺得氣氛好像有些詭異。

  是那種難以描述的詭異,透露著絲絲曖昧。

  「好摸嗎?」陳白塵問。

  管逍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只有眼睛能轉。

  他看向陳白塵,說:「我他媽想死。」

  陳白塵笑笑,躺在那裡看著管逍。

  管逍個子高,皮膚白,頭髮也理得規規矩矩,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家出來的少爺,從來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打飛機都不用自己動手的那種。

  他們倆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管逍那乾淨勁兒,他心裡突然竄起一股邪火來。

  你不是潔癖嗎?

  不是嫌我髒嗎?

  我就真想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髒。

  陳白塵心裡清楚,人管逍挺不錯的一人,雖然他不知道這傢伙究竟圖什麼,但確實兩人打打鬧鬧的之下,這人是挺向著自己的。

  管逍的行為很莫名其妙,要不是陳白塵心裡有點兒逼數,真就覺得這傢伙愛上自己了。

  愛是不可能愛的,陳白塵自己都不愛自己,更何況別人。

  人管逍,富二代,長得帥還有事業,腦子得壞成什麼樣能愛上他?

  陳白塵明白,不可能。

  所以,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陳白塵心裡突然就不得勁起來,看著眼前這人像是一團謎。

  管逍不像陳白塵,這會兒的他沒那麼多心理活動,他只是動不了,胃裡翻湧著,好像一張嘴就能吐出來。

  這很沒禮貌。

  但現在不是有沒有禮貌的事兒。

  有禮貌的人不會隔著褲子射了人家一手的精液。

  有禮貌的人不會去掏人家的褲襠。

  管逍在那兒自我譴責,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就在管逍暗自辱罵自己的時候,陳白塵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管逍一怔,驚訝地看向了他。

  「別光摸啊,」陳白塵慵懶地一瞥,笑著說,「握住了,動一動。」

  管逍腦子瞬間炸開了,他的世界禮花齊放鞭炮齊鳴。

  「你⋯⋯他媽說什麼?」

  陳白塵坐了起來,滿臉邪氣的笑,在管逍還身陷驚訝無法自拔的時候,湊上去,一手摟著管逍的腰,一手摸著他的臉,嘴唇貼著那已經紅透了的耳朵,壓低了聲音說:「我算明白了,你就等這一刻呢。」

  「陳⋯⋯

  「管總,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打的我主意?你早說啊!」陳白塵輕聲笑著,「我這麼個糙人能入了您的眼,這是榮幸啊,您一句話,用不著這麼費事兒,咱們脫褲子就幹,哥哥保證爽到你。」

  這話滑溜溜地鑽進了管逍的耳朵,繞著彎兒地往他心裡頂。

  管逍懵了,趕緊推開他解釋:「誰他媽稀罕幹你啊!」

  「嗯,不是你幹我,是我幹你。」陳白塵直接脫了褲子,「正好咱倆現在穿得都清涼,來吧,不戴套你不嫌我吧?」

  說著,陳白塵就脫了褲子,那根被管逍摸過,而且現在已經百般精神的傢伙撐著腦袋朝著管逍打招呼。

  管逍低聲一句罵,抓著陳白塵的手腕把人翻過去,迫使對方趴在了地上。

  陳白塵正要罵他,結果雙腿被鉗住,緊緊地併攏,在他的大腿間,一根熱乎乎硬邦邦的東西就那麼捅了進去。

56 死潔癖

  這回輪到陳白塵懵了。

  他被死死地按著肩膀壓在地上,然後那個他也有並且很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態的東西正在他大腿根部進進出出。

  像是一個滾燙的蘿蔔,或者黃瓜,或者,大地瓜。

  他覺得頭疼,以前喝到不省人事之後都沒這麼難受。

  陳白塵回頭看,管逍臉漲得通紅,悶頭胡鬧。

  「操!管逍你他媽瘋了吧?」陳白塵揮手就是一拳,直接打在了管逍的臉上。

  管逍沒有防備,這會兒理智也不在線,他已經被髒瘋了。

  沒穿褲子的倆人都坐在冰涼的瓷磚上,身前的那根東西都硬著,還濕漉漉地滴著水兒。

  管逍又這麼摔了個屁墩兒,又疼又涼的,覺得自己尾椎骨都碎了,這要是小龍人,估計這會兒尾巴骨折了。

  「你他媽犯什麼混呢?」陳白塵坐著就踹了他一腳。

  那大長腿揣在管逍的胯骨上,把人踹得往旁邊蹴溜了一下。

  管逍撞到了牆邊的暖氣片,疼得「嘖」了一聲。

  陳白塵眼看著他撞了暖氣片的肩膀紅了,又眼看著他挨揍的臉腫了,突然就有點兒心虛。

  但說回來,該心虛的還是管逍。

  不是潔癖嗎?

  潔癖怎麼隨便提著屌插人家的腿呢?

  陳白塵罵他:「你他媽醒醒!喝多了吧你!」

  管逍這一晚上受了太多刺激,這會兒坐在這兒,胃裡翻江倒海。

  幾秒種後,管逍突然抓著暖氣片,撐著隔壁站了起來,然後光著屁股光著腳,直接衝進了洗手間。

  好麼,又吐了。

  陳白塵皺著眉坐在那兒,聽著廁所傳來的聲音,覺得管逍可能要把胃啊肺啊肝啊腸子啊全都給吐出來了。

  他摸過桌子上的燒烤,兩口就吃了一串小腰。

  「操,涼了。」

  他倆鬧了太久,燒烤都涼了。

  陳白塵點了根菸,叼在嘴裡,然後摸過被他丟在一邊的褲子套上,溜溜躂達去洗手間了。

  「要死了?」陳白塵靠在洗手間的門框,抽著菸看著管逍。

  管逍身上就一件睡衣,褲子都沒穿,彎腰衝著馬桶嘔吐的時候,還撅著屁股,那風景真是獨好。

  陳白塵沒控制住自己,瞄了幾眼人家的屁股。

  說真的,這是他看過的第三個屁股。

  第一個是那小鴨子的,當年那小鴨子在別人車裡,屁股上都是被那油膩中年人捏出來的紅印子。

  第二個是他那欠錢不還的前男友,他看見的時候,那人正光著屁股幹小鴨子。

  第三個就是管逍的。

  管逍比他們都白,都乾淨,屁股上倒是沒多少肉,可是看著好看,兩瓣兒瓷器似的。

  陳白塵看著看著,竟然底下那根東西脹得疼上了。

  男人果然名不虛傳,下半身那個才是腦子。

  他狠狠抽了口菸,轉身出去,翻了半天找到一瓶沒開蓋的礦泉水,拿去給管逍了。

  管逍吐得要死了,吐完之後剛一抬頭,一瓶水就遞到了自己面前。

  他扭頭,斜眼看著陳白塵。

  陳白塵叼著菸笑他:「行了你,別鬧彆扭了,趕緊漱口,穿褲子,光著屁股在我家晃悠,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怎麼著了呢!」

  管逍看著他,沒動。

  「什麼意思?不樂意啊?」陳白塵說,「還是你覺得咱倆確實應該怎麼著一下滿足一下人民群眾的期待?」

  「你少放屁。」管逍接過水,剛遞到自己嘴邊,停手了。

  陳白塵冷笑:「喝吧,乾淨的,哥哥剛給你擰開的蓋。死潔癖!」

57 大傻逼

  吐了。

  漱口。

  雙手扶在洗手池邊緣喘粗氣兒回魂。

  管逍的理智慢慢重新聚攏,一分多鐘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下身有點兒涼。

  陳白塵一直靠在那裡抽著菸看著他,透過鏡子,看著管逍有點兒狼狽的表情。

  「沒事兒吧你?」陳白塵說,「要死不活的。」

  管逍低頭看自己的腿,光溜溜。

  又低頭看自己襠,也是光溜溜。

  那根新鮮的、還沒碰過別人——不對,已經碰過陳白塵的手和陳白塵的大腿的命根子,這會兒正俏皮地看著他。

  管逍覺得頭疼,上火。

  「看你這樣⋯⋯」陳白塵退出去,一邊把洗手間的拉門拉上一邊說,「你洗澡吧,我給你找乾淨衣服。」

  門關上的時候發出不大不小的摩擦聲,那聲音其實沒什麼,但這會兒聽在管逍耳朵裡有點兒變了味兒。

  就像是以前上學的時候值日生擦黑板,手指甲劃了上去。

  尖銳的、磨人的,滋啦滋啦的。

  管逍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然後萎了下去。

  他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哪還有點兒乾淨利落的有為青年的模樣,之前洗完現在半乾的頭髮雞窩一樣亂糟糟的,因為劇烈嘔吐眼睛泛著紅,半面臉剛被揍了,這會兒已經腫了起來,更重要的是,他下身沒穿褲子,之前射了的精液這會兒已經乾了,黏在他的大腿根。

  什麼玩意兒啊!

  管逍差點兒被自己氣死。

  他看不下去了,找了條掛在了鏡子上面,擋住鏡面就好像自己沒那麼糟糕一樣。

  典型的掩耳盜鈴。

  掩耳盜鈴的管總脫了上衣,站在花灑下面洗澡,他又想起陳白塵的那句話:我們家也就這水乾淨點兒了。

  原話是不是這麼說的?

  管逍不記得了。

  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這話挺喪的,聽在人耳朵裡挺難受的。

  他閉著眼,滿腦子轉著這句話,還有陳白塵說這話時的表情,澡沒洗完,他竟然又硬了。

  又硬了。

  因為想陳白塵,所以又硬了。

  這太糟心了。

  管逍一點兒都不想面對這個事實。

  他開始回憶唐可,那個軟乎乎甜膩膩的漂亮男孩,一笑特可愛,身上也總是香香的。

  就算要意淫打飛機,管逍覺得自己也應該意淫唐可,倆人做愛不成情意在,總不至於香噴噴的小美人比不過一個酒鬼吧?

  然而事實就是,管逍想著唐可,想著想著,唐可的臉又變成了陳白塵。

  陳白塵皺著眉被他掀翻的樣子,以及,他這根沒見過世面的東西擠進人家雙腿之間時那種感覺。

  管逍站在花灑下,把水溫開得很高,滾燙的水順著頭頂沿著臉頰肩膀往下流,佔盡了他的便宜。

  皮膚被燙紅了,慾望跟著水蒸氣一起瀰漫在整個空間裡。

  狹小的洗手間,水聲嘩嘩,被水聲掩蓋住的,是管逍逐漸變得粗重的喘息。

  他緊握著自己的那根東西,來回套弄,想著陳白塵的腿,以及雙腿間那他看都沒好意思看的縫隙,身體越來越熱,神經越繃越緊,那根東西越弄越硬。

  如果說之前的射精是猝不及防,是毫無準備之下被刺激出來的,那現在就是管逍蓄意射精,是密謀已久的情慾發洩。

  他不可自控地想著陳白塵,那人抽菸的樣子、喝酒的樣子,甚至是穿著襯衫躺在雪地裡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竟然都變得格外催情。

  像是突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管逍的世界崩塌了,一股股精液噴射而出,像極了他無法控制的理智與情感。

  「操啊。」他低頭看著手上被水沖走的精液,覺得自己真是宇宙無敵大傻逼。

58 上頭了

  管逍洗完澡,整理好亂成一鍋粥的情緒,微微拉開洗手間的門,探出頭去,心虛地說:「陳⋯⋯白塵,還有乾淨衣服給我嗎?」

  陳白塵直接扔了條睡褲給他:「衣服沒了,都沒洗,就一條褲子,你湊合穿吧。」

  這褲子直接被扔在了管逍臉上,要擱在平時,管逍一準兒生氣,順帶著罵罵咧咧說上幾句,但是今天他心虛,心裡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敢吭聲。

  管逍縮回洗手間,半天,又拉開了門,又探出了頭。

  「陳⋯⋯白塵。」

  陳白塵已經收拾完了客廳,剛才鬧得一片狼藉,他趁著管逍洗澡的工夫給收拾得乾乾淨淨。

  平時他並不是這麼愛乾淨的人,不到迫不得已,都懶得收拾,但想到管逍估計看不下去,忍了,收拾了。

  他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吃涼了的燒烤,聽見管逍的聲音,不耐煩地說:「又他媽幹啥?」

  「你⋯⋯」管逍咬咬牙,「你有沒有一次性內褲?」

  「⋯⋯你他媽怎麼那麼事兒逼?」陳白塵說,「沒有,別說一次性內褲了,可回收反覆利用的我都沒有。」

  他這麼一說,管逍立馬想起這傢伙「掛空擋」,莫名的,耳朵紅了。

  「你這人真是⋯⋯糙。」管逍底氣不足地吐槽了一句,在裡面穿上睡褲,彆彆扭扭地出來了。

  管逍身材很不錯。

  他雖然白,但因為嚴於律己,經常健身,腹肌線條性感得很。

  他原本不想炫耀的,但這都是陳白塵逼的。

  他就那麼走出來,本來以為會看見一地狼藉,沒想到,乾淨到他以為走錯了地方。

  陳白塵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喝著酒,吃著肉,隨意地瞥了一眼管逍。

  黑髮,白皮膚,喪著一張臉,慫了吧唧地站在那裡。

  他明明應該開啟嘲諷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眼睛黏在對方身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管逍發現陳白塵在盯著自己看,如芒在背。

  他開始擔心陳白塵會讀心術,或者有透視眼,能看穿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什麼?

  想陳白塵的身體。

  剛才射出來的那些東西最能說明問題。

  管逍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為什麼偏偏就栽到陳白塵這個狗人身上了呢?

  他有點兒生氣,但現在又罵不出來,看見陳白塵他就說不出狠話了。

  他彎腰拿起一罐啤酒,也不擦了,直接拉開,往嘴裡灌。

  管逍頭髮還濕著,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掉在頸窩,掉在身前。

  這已經夠刺激了,結果,他喝酒不好好喝,喝得急,喝一半估計得灑一半。

  陳白塵看著那酒流過這傢伙的乳頭,看著那酒沿著腹肌的紋理往下面淌⋯⋯

  管逍手裡一罐啤酒喝光,陳白塵立刻遞上了又一罐。

  三罐下肚,管逍跑了好幾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暈暈乎乎地栽倒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陳白塵犯暈。

  陳白塵過去,蹲在他旁邊。

  「燒烤都涼了。」

  管逍看著他,不說話。

  「你喝多了?」

  管逍還看著他,還是不說話。

  「你什麼意思?」

  管逍依舊看著他,依舊不說話,但是手卻摸上了自己的襠。

  又硬了,純粹看陳白塵看的。

  這也不能都怪他,這麼多年沒做過,今天被刺激著了,反覆硬起來,他也不想的。

  管逍半醉半醒,對陳白塵說:「你把我打壞了。」

  陳白塵看了一眼他腫起來的臉。

  「嗯。」陳白塵說,「你想怎麼樣?」

  「讓我操一次。」管逍喝得上了頭,「操一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59 安息吧

  陳白塵笑了。

  喝醉酒的人果然喜歡口出狂言,他應該給這小子錄下來,等他酒醒了放出來聽聽,羞辱這傢伙一番。

  整天說他是酒鬼,結果自己喝成這個狗樣子,有什麼臉說他?

  陳白塵挑挑眉,拿出手機,打開錄音:「你剛才說什麼?」

  管逍這會兒茫著呢,陳白塵問,他就說:「給我操⋯⋯

  陳白塵坐在他旁邊,笑個半死:「操什麼?」

  「操他媽你⋯⋯

  陳白塵笑倒在沙發上,在管逍抬手扯他的時候,直接拿了浴巾蒙在了他臉上:「安息吧您!」

  他撕開管逍抓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陳白塵走出幾步之後聽見管逍在那兒哼哼,突然想起那人被自己揍到腫了的臉。

  他瞄了一眼冰箱,拿著鑰匙下樓了。

  陳白塵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兩個冰袋,一個放進了冰箱,一個用毛巾包上,拿在手裡走向了沙發。

  喝到上頭的管逍還在那兒躺著,沒睡著,蒙著浴巾哼哼。

  陳白塵扯開浴巾看了一眼,管逍那張帥臉有點兒滑稽。

  他彎腰,輕輕地把用毛巾裹著的冰袋貼在了管逍腫起來的臉上。

  「你他媽真是活該。」

  冰敷中的管逍舒服了,抬手本意是扶著冰袋,結果直接握住了陳白塵的手。

  陳白塵一怔,沒動,就那麼坐在他旁邊給他拿著冰袋敷臉,時不時看一眼自己被那些覆著的手,莫名有些焦慮。

  管逍在那兒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陳白塵精神著呢,又不敢動,怕把人吵醒,無聊之下,就開始一根一根地抽菸。

  他背靠著沙發,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耳邊是管逍呼呼大睡的聲音,睡得那叫一個沉。

  抽完三根菸,陳白塵抬手揮了揮煙霧,瞥了一眼還在睡覺的管逍。

  他笑了,心說:還他媽要操我呢,褲子都沒脫就睡死過去了。

  管逍原本覆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滑到了一邊,耷拉在身側,他拿起冰袋摸摸,又觀察了一下管逍的臉,覺得還行了,但依舊很好笑。

  好笑歸好笑,陳白塵看著人家被自己打腫的臉還是有點兒愧疚的,他跟一個酒鬼認什麼真較什麼勁呢?

  陳白塵瞥了沙發上睡覺的人一眼,又進屋拿了條毯子給人蓋上,然後拉開陽台的門,出去吹風去了。

  管逍睡了好一會兒,睜眼的時候臉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起身,毯子從光溜溜的上身滑下來,愣了一下。

  「操了。」管逍扯過毯子擋在身前,莫名有種自己被糟蹋了的感覺。

  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但酒算是醒了。

  屋裡一股菸味兒,他其實沒覺得嗆,但還是十分做作地咳嗽了兩聲。

  在陽台喝酒抽菸的陳白塵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看見管逍一副良家婦女被那什麼了的架勢裹著毯子看他,沒忍住笑著罵了出來。

  他碾滅了菸頭,拉門進來。

  「醒了?」

  管逍不說話。

  陳白塵雙手插兜,站在那兒邪笑著看他。

  「那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了?」

  「談什麼?」

  陳白塵憋著笑,拿出手機,把那段管逍說要操他的語音放了出來。

  管逍臉色變得那叫一個精彩,恨不得把自己淹死在啤酒裡。

  陳白塵故意噁心他說:「哎,你真想操我?你那根東西插我這裡頭,不得直接吐我身上啊?」

  他湊過去,彎腰貼著管逍的耳朵,帶著笑意撩撥人家:「要不我操你吧,我沒潔癖,不嫌你。」

60 脫褲子

  管逍說:「我可去你媽的吧。」

  陳白塵看著他大笑,笑完了抬手就彈了一下管逍的腦門。

  「不跟你開玩笑了。」陳白塵說,「還睡?不走了?等會兒天都亮了。」

  管逍看了一眼時間,低聲罵了一句。

  可不是麼,他在這兒胡鬧了大半宿。

  管逍頭疼,抱著那毯子不想動。

  陳白塵坐下,又開始吃那涼了的燒烤。

  「我真是搞不懂你。」陳白塵說,「跟我這兒混,有勁沒勁?」

  「陳白塵。」管逍看了他一眼說,「你家有去痛片嗎?」

  「怎麼了?痛經啊?」

  「痛你媽個頭!」管逍說,「我頭疼!」

  陳白塵笑:「還以為你痛經呢。」

  他吃著肉,含含糊糊地說:「沒有,我家只有酒跟菸。」

  管逍嘆氣,揉著太陽穴說:「行吧,服了你了。」

  他在那兒怨聲載道,陳白塵意味深長地打量他:「哎,說真的,都說酒後吐真言,你別是真想跟我上床。」

  「你想多了。」管逍心虛地說,「我那是酒後口不擇言胡言亂語腦子不清醒。」

  陳白塵笑笑,看著他說:「是,口不擇言,要麼怎麼能說想操我呢?肯定是被我操。」

  「哎陳白塵,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管逍說,「沒見過你這麼煩的。」

  他掀開毯子站起來,結果褲子差點兒掉了。

  「你他媽要胖死吧?」管逍說,「這褲腰怎麼那麼鬆?」

  「褲腰上的繩子你自己不繫怨誰啊?自己騷還怪別人看?」

  管逍懶得理他,在屋裡轉了一圈。

  「找什麼呢?沒錢金屋藏嬌。」

  「我衣服呢?」管逍說,「我要回家。」

  他是得走了,在這兒混了這麼久,天亮了還得上班呢。

  「洗了。」陳白塵說,「髒成那狗樣了,在我家放著我嫌噁心,給你扔洗衣機裡輪了。」

  管逍愣了。

  又他媽給輪了!

  「我那衣服不能機洗!」

  正翹著二郎腿吃燒烤的陳白塵怔了一下,然後想起來了,這位管總的衣服高級,都得送去乾洗的。

  這回輪到他心虛了。

  「⋯⋯服了服了。」管逍現在倒不在乎衣服會不會洗壞,他在乎的是沒衣服,他走不了了。

  管逍覺得腦袋更疼了。

  「那什麼,」走不了也得想辦法走,「你有沒有乾淨的衣服,借我一套。」

  他們倆人身高差不多,就是陳白塵總折騰自己的身體,喝酒抽菸的,比管逍瘦了一圈。

  「你穿我衣服?」陳白塵笑了,「不嫌噁心啊?」

  「⋯⋯嫌,那能怎麼辦?」管逍說,「你別廢話了,趕緊的,我著急走呢。」

  陳白塵看了眼時間,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那行,我去找乾淨衣服,找完了你別不穿。」

  陳白塵進屋了,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的衣服差點兒讓管逍暈過去。

  「你他媽平時穿這個?」管逍看著那大紅色還印著米老鼠圖案的帽衫,驚了,「大哥,你三十了吧?穿童裝啊?」

  「童裝個屁,你愛穿不穿,我家就這麼件乾淨的上衣。」陳白塵故意搞他,這件衣服是之前他閒著沒事兒幹參與超市抽獎送的,大小倒是合身,就是變了形的米老鼠有點兒搞笑。

  管逍拿過來,在身前比了比。

  「沒別的了?」

  「你要願意裸奔我倒是不在乎。」

  沒招,管逍只能穿上。

  他穿完衣服又要褲子。

  陳白塵二話不說脫了自己身上的牛仔褲,笑著說:「別嫌棄,我家就這麼一條能穿的了。」

61 臭傻逼

  「你給我停!」管逍眼看著陳白塵脫了褲子,直往後退,「謝謝好意,我還是⋯⋯

  「光著屁股出去?」陳白塵把脫下來的褲子丟到他身上,光溜溜大喇喇地站在那裡說,「把你身上那睡褲給我。」

  管逍的睡褲裡面也掛著空檔,倆人沒一個穿內褲的。

  這場面過於不能描述,雖然管逍真的不願意再多想,但確實曖昧。

  他管逍什麼時候跟一男人光著屁股在一個屋待過?

  更重要的是,沒多久之前,他在人家手裡頭射了,還想著人家又射了一次。

  管逍頭疼,想吐。

  「不穿?」陳白塵等得不耐煩了,轉過去彎腰從茶几上拿菸。

  他彎腰的時候,管逍沒忍住,偷瞄了一眼陳白塵的屁股。

  管逍真不是那種會惦記別人屁股的,他嫌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陳白塵的屁股特⋯⋯性感。

  可能還是沒醒酒。

  陳白塵點菸的時候背對著管逍,長腿,並不算十分圓潤但對管逍來說十分誘人的臀丘,被襯衫下襬遮住但應該很好摸的腰⋯⋯

  管逍不敢再看了,也不敢再多想。

  他稀里糊塗地脫了身上的睡褲,強忍著嘔吐感,穿上了陳白塵的牛仔褲。

  這是管逍人生第一次,哦不,是人生第二次穿別人的褲子。

  第一次是穿的陳白塵的睡褲。

  第二次是陳白塵的牛仔褲。

  反正都是陳白塵的。

  管逍儘量不去想陳白塵多久沒洗澡了,也儘量不去想那人穿牛仔褲都不穿內褲。

  他往上套的時候,屏住了呼吸,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牛仔褲,怕暈死過去。

  陳白塵也不急,就逛著腿站在那兒抽菸看他,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陳白塵說:「管逍,你覺不覺得咱倆挺滑稽的?」

  「還行。」管逍說,「主要是你滑稽。」

  「你一開瑪莎拉蒂的,跟我一無業游民扯什麼淡啊?」陳白塵說,「我一直就搞不沒明白,你是上我這兒扶貧來了還是真對我有什麼企圖。」

  「啊?」

  「這麼說吧,我還真不用你扶貧,別看我沒工作,但日子過得也成,我不指望自己這輩子也開瑪莎拉蒂,跟我氣質不符。」陳白塵衝著他吐了口煙,繼續說,「你要是對我有企圖呢,也別惦記了,很顯然咱倆撞型號了,你要是強上我,我也能幹沒你半條命,得不償失,知道嗎?」

  管逍直起身子,皺著眉看他。

  陳白塵說話的語氣很平和,平和到管逍都覺得自己抓不住那些話。

  輕飄飄的,跟霧似的,那些話,連帶著他這個人都變得不真實了。

  「我沒想那麼多。」管逍站得筆直,人也嚴肅起來。

  陳白塵抽著菸眯眼看他。

  管逍說:「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這樣。」

  「哦?怎麼?」

  「你才三十歲就這樣醉生夢死,」管逍皺著眉說,「未來還長,等到以後,不會後悔嗎?」

  陳白塵隔著自己吐出的煙霧看著他,有些看不真切。

  他冷淡地說:「管逍,你很閒嗎?」

  管逍不悅地看著他。

  「為什麼管別人家的閒事兒呢?」陳白塵說,「說白了,就是精英同情臭傻逼唄,覺得自己是個大善人,積德做好事。」

  「你說自己是傻逼?」管逍說,「你定位還挺準確的。」

  「操。」陳白塵不想理他了,轉過去看著外面抽菸。

  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亂成了一鍋粥。

  身後的人讓他覺得情感複雜,就像他自己說的,自己就是個臭傻逼,混得人不人鬼不鬼,連跟管逍做個朋友都沒資格。

  更何況,他也不需要什麼朋友。

  只不過是腦子一熱,讓人進了家門,多說了幾句沒意義的話罷了。

  管逍看著他,心裡酸溜溜的。

  「你覺得我是在同情你啊?」管逍往前一步,沒穿內褲覺得磨得慌,於是岔開腿,走路的姿勢極其可笑。

  好在,陳白塵背對著他,看不到。

  管逍走到他身後,只要陳白塵回頭就能跟他面對面。

  管逍說:「你把心疼當同情?」

  「心疼?」陳白塵笑了,轉過來的時候不屑地說,「你他媽又開始說胡話。」

  陳白塵轉過來,怔住了。

  兩人靠得很近,相近的身高讓他們眼對眼,鼻對鼻,嘴唇對著嘴唇。

  管逍心跳特別快,不自覺就望進了陳白塵的眼睛裡。

  那雙眼睛長得很好看,帶著一股凌厲的冷漠。

  他們倆太不一樣了,僅有的相同就是身高、性別和性取向。

  「不是胡話。」管逍甚至覺得自己心臟都要蹦出來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陳白塵冷眼看他,兩人就這麼互相望著,手裡的菸灰掉落,掉在了管逍的腳背上。

  「操。」陳白塵先敗下陣,低頭罵了這麼一句,然後突然抬手,摟住管逍的脖子,出其不意地湊上去,不知是吻還是咬,侵犯著管逍的嘴唇。

  第一秒,管逍愣在那裡。

  下一秒,難以自持地抱住了陳白塵的腰。

  真他媽瘋了。

  管逍想:我他媽應該是真的愛上了這個臭傻逼。

  可是,為什麼?

62 過分了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管逍腦子壞了,想不明白。

  他唯一能想明白的是,陳白塵的吻真霸道,而且,他喜歡。

  陳白塵閉著眼,舌尖在管逍嘴裡亂鑽。

  勾他的舌頭,舔他的牙。

  管逍睜著眼,視線從陳白塵的臉上移到前方的玻璃門。

  他們倆這會兒的造型過分滑稽,他穿得跟智障兒童似的,陳白塵⋯⋯光著屁股。

  管逍心臟亂跳,手緊緊地扣著陳白塵的腰。

  太瘦了。

  這狗人怎麼這麼瘦?

  陳白塵吻得熱烈,他從來沒這樣過。

  有時候人真的是憑衝動辦事的,這一晚他被管逍攪和得心活了。

  就像是一潭死水下面竟然突然冒出了游魚,竄來竄去,攪和得人不得安寧。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但清楚的是,他們倆誰都沒跟別人這樣過。

  漫長,纏綿,帶著點兒意味不明的危險。

  陳白塵的舌頭退出來的時候依舊板著臉,就好像剛才突然強吻管逍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看著眼前眼神都茫茫的管逍,冷硬地問:「噁心嗎?想吐嗎?」

  照理說,應該噁心,應該已經開始吐了。

  但意外的是,管逍只是心裡發毛,手指冰涼,但看著陳白塵紅潤的嘴唇,他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後說:「再來一次。」

  陳白塵笑了:「操,你他媽當啤酒中獎再來一瓶?」

  他話音剛落,被管逍箍著腰摟緊,嘴唇被咬住了。

  管逍的牙輕輕地咬著陳白塵的嘴唇,左右微微磨了磨,然後猛地含住,吮吸,發出嘖嘖的水聲。

  倆人都硬了。

  男人的下半身從來都不會說謊。

  陳白塵沒穿褲子,內褲都沒有,管逍隔著牛仔褲跟人家互相蹭。

  兩根東西,一個比一個囂張,隔著山水無法相見,牛郎織女似的互相渴望。

  陳白塵抓著管逍的手,問:「行不行?」

  管逍怔了一下,低頭看了眼陳白塵那前端已經濕漉漉的東西,猶豫不決。

  「真他媽⋯⋯」潔癖怪真他媽麻煩。

  陳白塵鬆開了管逍的手,一邊跟人接吻,一邊自己來回擼動。

  管逍憋得難受,還往陳白塵身上蹭。

  「他媽躲遠點。」陳白塵猛地推開他,射到了茶几上。

  管逍皺著眉說:「等會兒你收拾。」

  陳白塵還在弄,還沒射乾淨,他瞥了一眼管逍,刷了壞心眼,轉過去,最後幾滴噴在了管逍的腳背上。

  腳背又是菸灰又是精液,管逍今天算是真的突破了底線。

  「我幫你?」陳白塵看著他鼓鼓囊囊的襠部說,「用手,你他媽別想插我。」

  管逍的心思被識破,有點兒失望,但想著,有手也比自己擼強,於是點了頭。

  陳白塵笑他:「不嫌我髒?」

  他舉起手,給管逍看自己手上的精液:「吐了怎麼辦?」

  管逍望著他,一言不發地解開了褲子的紐扣。

  陳白塵往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點了根菸看他。

  管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脫了褲子,走到了他面前。

  陳白塵抽著菸看他,伸手要去握他的分身。

  管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擠到他雙腿間站穩,把那根東西送到了陳白塵面前。

  「什麼意思?」陳白塵冷下了臉。

  管逍有點兒說不出口,但他確實想讓陳白塵給他用嘴弄。

  「管總,這就過分了啊。」陳白塵朝著那根東西吐了口煙,「別跟我這兒得寸進尺。」

63 瘋了吧

  管逍也知道自己過分了,他心裡顫著呢。

  但他真的想試試。

  不僅想試試被口交的感覺,還想試試,他是不是真的對陳白塵脫敏了。

  這事兒讓他有點兒懵,二十多年了,他從小到大跟人肢體接觸的次數也沒有今天晚上多,而且奇怪的是,他不僅不嫌陳白塵,不僅不覺得噁心想吐,甚至還渴望可多。

  管逍有時候也挺喪的,因為那深入靈魂的潔癖導致他沒法好好戀愛,別說戀愛了,跟家人都幾乎沒有過擁抱。

  他從小就不讓爸媽牽手,還不懂事兒的時候被抱一下就又哭又鬧的。

  後來稍微大一點,大家都以為是他性格難搞,親戚朋友跟他都正常交往,但親密動作都會刻意去避免。

  管逍不難受嗎?

  他也難受的。

  就像當初跟唐可好,他不想親嘴兒做愛嗎?他想,畢竟他也是個人,他也有生理需求,但他戰勝不了那個叫「潔癖」的惡霸。

  有時候管逍覺得自己就是那被惡霸囚禁了的可憐小王子,苦苦等著他的騎士來解救自己。

  難不成,這騎士就是陳白塵?

  管逍想試試。

  陳白塵的臉離管逍那根東西很近,他看似悠然地抽著菸,但實際上心跳也亂了節奏。

  從來沒人這麼對過他。

  各方面的。

  沒人像管逍這樣照顧過他——強迫他去醫院,勸誡他少喝酒,甚至還把自己的大衣搭在了他身上。

  陳白塵是不願意去細數管逍落在他身上的善行的,那讓他覺得自己特慘特可憐。

  但又不得不承認,管逍太特別了。

  陳白塵知道,自己現在這狂亂的心臟是在因為管逍而跳,滿腦子奇思妙想也都是因為管逍。這是因為愛嗎?

  陳白塵覺得不見得。

  但肯定是渴望。

  他渴望管逍,就像當年渴望自己的初戀一樣。

  不同的是,他很清楚,管逍絕對不會讓他失望,因為管逍潔癖,不可能跟中年男人上床,更何況,管逍也不差錢。

  想到這個,陳白塵笑了。

  「你笑什麼?」管逍皺著眉看他。

  陳白塵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問:「這會兒你不潔癖了?」

  這一槍打在了管逍心上,他都沒法解釋。

  「管逍,」陳白塵說,「你為什麼對我沒有潔癖啊?」

  管逍喘得胸膛上下起伏,帽衫胸前的米老鼠表情顯得有點兒好笑。

  陳白塵把視線從管逍的臉上移到下身,翹著嘴角一笑,身出舌尖,在那頂端舔了一下。

  就只是蜻蜓點水似的舔了一下,然後管逍就瘋了。

  像是一個火把丟進了灑滿汽油的房子,管逍理智全無,抬起腿跨坐在陳白塵的身上,壓著人倒在沙發上,又一次接起吻來。

  陳白塵被他撲得手一鬆,菸掉在了沙發上,他趕緊用手指碾滅。

  手指被菸頭燙得生疼,可他沒空看看自己受傷與否,被餓狼一樣的管逍狂吻著。

  陳白塵比管逍清醒得多,他只輕笑著承受,然後給猛獸順毛似的輕撫著管逍的背。

  沒見過世面的潔癖鬼。

  陳白塵在心裡這麼嘲笑管逍,笑著笑著,竟然有點兒心疼。

  他覺得自己這心疼實在沒有來由,人家管逍日子過得比他好多了,哪兒用得著他心疼?

  但陳白塵還是伸過手去握住管逍的東西,在對方含糊的低吟中幫他套弄著。

  管逍心裡發脹,把人抱得越來越緊。

  他甚至有點兒害怕,自己人生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還不讓他插,這事兒怎麼這麼糟心啊!

64 要命了

  「意亂情迷」這四個字兒誰都會寫,但並不是誰都體驗過。

  管逍前二十八年沒有,陳白塵前三十年也沒有。

  但是在這個亂成一鍋粥的夜晚,倆人第一次感受了一把意亂情迷。

  吻黏黏糊糊,人黏黏糊糊,甚至連呼吸、連空氣都是黏黏糊糊的。

  陳白塵被管逍壓在身下,任由管逍在他身上作亂。

  吮吸他的嘴唇,啃咬他的脖頸。

  管逍覺得這太不可思議,竟然有一個人會讓他如此渴望。

  渴望一個吻,一個肌膚相親。

  陳白塵不是木頭,被這樣撩撥根本招架不住。

  兩人往一起湊,陳白塵雙手把他們的分身握在了一起。

  誰也沒體會過這種刺激。

  兩根滾燙的,硬挺的東西一碰到彼此,就像是他們兩個人一樣,火燒得更旺。

  管逍貼著陳白塵的耳朵,喘著粗氣說:「快點。」

  陳白塵本想罵他,最後卻放棄,快速地套弄起來。

  倆人在這方面都愣頭愣腦,毫無技巧,完全憑著本能去做。

  笨手笨腳,愣頭愣腦,橫衝直撞,下手都不知道個輕重。

  在陳白塵被弄了一脖子吻痕,在管逍的腰都被陳白塵掐紫之後,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射了出來。

  成年人,打飛機不要緊。

  要緊的是,等陳白塵腦子清醒了之後,他說了一句:「管總啊,最後一條褲子也髒了。」

  此時,管逍還趴在陳白塵身上,貪戀地吻著對方的臉。

  陳白塵這話一說,管逍一愣,然後崩潰地罵了一句髒話。

  陳白塵笑:「真他媽有意思。」

  「你快閉嘴吧。」管逍微微起身,看向兩人的下身。

  那裡鬧得一塌糊塗,髒兮兮的,讓管逍眼暈。

  陳白塵摟著管逍,倒是有種地主嫖了花魁的架勢,他伸長手,摸過桌子上的菸盒,在手裡十分有技巧地抖了抖,半根菸冒出了頭。

  陳白塵張嘴叼住菸屁股,剛把那根菸抽出來,管逍就給搶了去。

  「別抽了。」管逍把菸丟到桌子上,「給我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陳白塵的手往他襠部摸去,濕漉漉,黏糊糊,淫糜得要命。

  「煩死了。」管逍又瞄了一眼,然後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就不能多買幾條褲子嗎?」

  「沒錢。」陳白塵睜眼說瞎話,「家境貧寒,買不起。」

  「⋯⋯剛才誰跟我說的自己不缺錢?」管逍本來想起來,但一想到自己沒褲子穿,焦慮地又趴回了陳白塵身上。

  陳白塵拍拍他,笑著說:「差不多得了,還上癮了?我是什麼?抱枕啊?」

  管逍的臉埋在他頸窩,輕聲笑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明明是吵個不停的兩個人,卻稀里糊塗被對方吸引,做了出格的事。

  做完之後,陳白塵原以為管逍會第一時間嫌棄地躲開,衝進洗手間去洗澡,然而這傢伙竟然黏在他身上了似的,一點兒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陳白塵。」

  「幹他媽啥?」

  管逍聽他這狗態度,本來想說說貼心話,結果翻了個白眼,什麼都懶得說了。

  「友情提醒一下啊,」陳白塵說,「天快亮了。」

  管逍沒搭理。

  「今天週五。」陳白塵說,「不過,當老闆的是不是不用上班啊?」

  「⋯⋯我能求你個事兒嗎?」管逍抬起頭看陳白塵。

  「說,但我不一定答應。」

  「等會兒你去五樓我奶奶家,給我身乾淨的衣服回來。」

  陳白塵笑:「你自己幹嘛不去?」

  管逍覺得頭疼:「我沒法一身精液出門。」

  「洗完了再去唄。」

  「⋯⋯陳白塵你是缺心眼嗎?我洗乾淨了連碰都不想碰這些髒衣服,你是讓我出去裸奔嗎?」

  陳白塵打量他,笑著掐了一把他的屁股說:「倒也不是不可以。」

65 暴露狂

  陳白塵跟管逍就那麼耗著,到最後陳白塵扛不住了。

  「你還挺沉的。」

  「我身材倍兒棒。」

  「但你也挺沉的。」

  「你是在諷刺我胖?」

  陳白塵無奈地笑:「哥們兒,要不換你到下面來,我趴你身上試試?」

  倆大男人,個子都不矮,沒輕的。

  管逍明白了,不情不願地從陳白塵身上起來,看了一眼窗外:「操。」

  陳白塵也扭頭看過去,發現天亮了,一場雪悄無聲息地下著。

  陳白塵看得出神,而管逍,從外面收回視線之後,目光就落在了陳白塵臉上。

  很瘦,瘦得有些沒精神。

  眼前這人看著很憔悴,病態的白,雙頰凹陷。

  管逍沒頭沒腦地說:「你多吃點。」

  「什麼?」陳白塵轉頭看向了他。

  目光相撞的一瞬,管逍心跳漏了一拍,然後假裝沒事,從沙發上下來了。

  「想想辦法,」管逍低頭看自己,「我去洗澡,那個,衣服的話⋯⋯

  陳白塵光著兩條長腿,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他笑著問管逍:「我上樓的話,怎麼跟你奶奶說?說她孫子跟我互擼,擼了一身的精液?」

  「⋯⋯正常點兒!」

  「本來就是,」陳白塵又伸手去拿菸,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來,他說,「那你給我個說法,我照著念。」

  管逍想了想,覺得怎麼都不太妥。

  「算了。」管逍說,「我先洗澡。」

  他進浴室去洗澡,陳白塵隨便套上睡褲,去了陽台。

  他沒抽菸,只是趴在那裡看雪。

  今年的雪又多又厚,就好像老天爺得了抑鬱症,想用雪埋了這個世界,拉著大家跟它一起同歸於盡。

  管逍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腰上圍著浴巾,看了一圈沒找到陳白塵,最後望向陽台,看著那人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開放式陽台,雪都落了一頭。

  他氣不打一處來,怒氣沖沖地過去,也不管外面風雪多大,也不管自己穿了跟沒穿一樣,直接拉開玻璃門,伸手就把趴在那裡耍憂鬱的陳白塵給拽了回來。

  寒風刺骨,直接撲了管逍一個滿懷。

  他把陳白塵扯回來之後罵罵咧咧地說:「你他媽腦子是不好使,有你這樣的嗎?」

  陳白塵看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的管逍,伸手去給人搓了搓胳膊。

  管逍本來怒火都燒了頭髮,結果被陳白塵這麼一弄,頓時就消氣了。

  「我說你⋯⋯作什麼妖?」

  陳白塵笑:「我怎麼了?」

  「哦?怎麼了?問得好。」管逍瞪他,「穿這麼少去外面嘚瑟,給誰看呢?」

  陳白塵笑:「沒給誰看,就吹吹風透透氣。」

  「嗯,行,透透氣,你這個透氣法,我估摸著腦子都漏氣了。」

  管逍在那兒嘀咕,然後過去,彎腰拿起被陳白塵放在沙發上的髒衣服,咬著牙套上了。

  「你不潔癖了?」

  「別提醒我。」管逍忍著不適,甚至屏住了呼吸,「別跟我說話。」

  陳白塵很聽話,管逍讓他別說話他就一聲不吭,只是站在那裡笑著看對方。

  管逍穿衣服從來沒這麼快過,趕緊穿上,趕緊往外跑。

  「幹嘛去?」陳白塵慢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

  「上樓。」管逍丟下這麼句話就跑了,留下陳白塵在屋裡,聽著他跑上樓的腳步聲。

  家裡突然安靜下來,天剛剛擦亮的清晨,鬧劇落幕,舞台中央只剩下他一個人。

  原本習慣了孤島生活的陳白塵突然覺得不適,站在門口,覺得這個不大的家過於空曠。

  管逍的來去就像一場龍捲風,轟轟烈烈,摧毀了陳白塵生活的原貌。

  到處都是狼藉一片,那些狼藉掩藏在髒了的衣服下,掩藏在被菸燙了個窟窿的沙發下,掩藏在陳白塵佈滿吻痕的皮膚下。

  寂靜孤嶺,陳白塵站在那裡嘆氣,說不清自己應該怎麼辦。

  差不多二十多分鐘之後,陳白塵剛洗完了澡,順便因為那些吻痕罵了管逍二百來句。

  他光著身子在家裡轉悠,不想睡覺,也沒其他事可做。

  手剛碰到酒罐,門被敲響了。

  他怔了一下,過去打開門,抱著一大袋子東西的管逍看著他,瞪圓了眼睛:「操,趕緊進屋!」

  管逍推著人進來,關好了門,轉過頭來就罵陳白塵:「你他媽暴露狂嗎?不穿衣服就開門?」

  陳白塵笑:「關你屁事啊?」

66 報應啊

  陳白塵光溜溜地站在客廳看穿戴整齊又從邋遢青年變回社會精英的管逍,突然覺得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管逍只有在腦子不清醒的時候才會模糊了界限,稀里糊塗邁進他的世界來,等到酒醒了,怕不是會後悔。

  「你拿的什麼東西?」陳白塵看著他抱著的那個大袋子,伸手扒拉了一下。

  整整一大袋子,全都是吃的。

  管逍把那袋子丟在沙發上,然後著急忙慌地往外走:「你趕緊穿衣服啊,這些吃的你自己收拾,我得上班了。」

  陳白塵笑了:「管總這是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管逍瞥了他一眼,「瞅你瘦得跟猴似的,抱著你都硌得慌。」

  他握住門把手,一用力,開了門。

  管逍出門前,丟下了一句:「你可好好吃點兒東西吧!」

  那人走了,來去匆匆。

  沒說剛剛後不後悔,也沒說往後還來不來。

  陳白塵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東西,實在忍不住,點了根菸。

  他站在那裡,望向陽台的方向。

  這個時候他要是去陽台,應該能看見管逍離開的身影,但他不想去,不僅僅是因為沒穿衣服,更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留戀。

  喝酒之後的瞎胡鬧,上心了的人是傻逼。

  管逍從陳白塵家裡出來之後腳底生風地往外跑,他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來吃個燒烤,結果這麼亂混了一個晚上。

  亂混。

  倒也不能完全算是亂混。

  可他腦子的確是不清醒的,要是再清醒點兒,他覺得自己務必得跟陳白塵坐下來不搞黃色地好好談談。

  可沒時間了,他得上班了。

  更何況,現在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發現有些事兒一旦開了頭就收不住了,比如,他已經惦記上陳白塵了,人家往那兒一站他就想抱想親想那個。

  非常丟人。

  非常下流。

  在陳白塵面前管逍是沒多餘的精力去想正事兒了,正好趁著今天上班,在公司摸魚思考一下人生。

  他覺得自己還應該跟懂行的聊聊,為什麼困擾了他二十來年的潔癖到陳白塵這事兒就脫敏了。

  這不科學啊!

  管逍上車前還回頭看了一眼三樓的陽台,陳白塵沒出來看他。

  沒良心。

  管逍有點兒不樂意。

  他開車走了,還從後視鏡看呢。

  管逍想,得找機會把陳白塵這破陽台給封上,要不那傢伙總穿得特少去陽台嘚瑟,一副怨天怨地的鬼樣子。

  他拿起手機,給助理打電話:「給我聯繫一個封陽台的,越快越好,我得把他這臭毛病給修理修理。」

  助理一聽:「啊?管總,你要修理誰?」

  「沒事兒,沒誰。」管逍說,「你快點兒給我安排,找好了人給我打電話。」

  管逍去了公司,倒是沒什麼事兒。

  年底了,該收尾的項目都已經收尾,明年該簽的合同也都簽完了,現在不光是他這個老闆,連公司的員工都彷彿開啟了冬眠模式。

  管逍在公司轉了一圈,然後就回了辦公室,沒事兒幹,拿著手機上網購物。

  他咻咻咻買了好多吃穿用的,地址全都填的陳白塵家。

  但問題來了,他突然發現,他沒有陳白塵手機號。

  下單的時候,管逍都寫了陳白塵收,但聯繫人電話只能留自己的。

  他琢磨著,晚上過去得跟那傢伙留個電話,要不有事兒都聯繫不上,這不行。

  晚上六點,管逍下班。

  天已經黑了,他開著車往陳白塵家裡去。

  半路上,他爸給他打電話:「回來吃飯嗎?」

  管逍:「不回了,我有事兒。」

  「你最近不是挺閒的嗎?有什麼事兒?」

  「大事兒。」管逍說,「我遇見一個妙手回春的神醫,人能治好我潔癖。」

  管逍他爸一聽,樂了:「挺好,我兒子人生有希望了。」

  管逍扯謊的話是說出去了,但問題是,報應也來了。

  就在他敲響陳白塵家門的時候,他爸從樓上下來了,顯然是來看他奶奶的。

  他爸看看他,又看看叼著菸拿著酒的陳白塵,說了句:「這位莫非就是那個妙手回春的神醫?」

67 我稀罕

  陳白塵看看管逍,又看看管逍他爸,笑了。

  「哪位找我?」陳白塵裝腔作勢地說,「本神醫忙著呢。」

  「我我我!」管逍趕緊擋在陳白塵身前,回頭跟他爸說:「爸,我忙去了啊!」

  管逍他爸還沒來得及答話,眼睜睜就看著兒子推著那探頭要往外看的「神醫」進了屋。

  門關上的時候,管逍他爸嗤笑一聲:「神你個頭的醫。」

  說完,他轉身回樓上,問他媽三樓那小子的來歷去了。

  進了屋,管逍黑著臉瞪陳白塵。

  陳白塵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對,但又不知道這人這是鬧哪一出,不過,當他把菸遞到嘴邊的時候,笑了。

  「怎麼著?人家抽菸喝酒你也管啊?」陳白塵說,「我記得,我不是你的員工吧?」

  管逍「嘖」了一聲說:「別陰陽怪氣的行不行?」

  「誰陰陽怪氣了?」陳白塵碾滅了菸頭,放下了酒,「你怎麼回事兒,跟你爸說我是什麼?」

  「⋯⋯沒什麼。」管逍站在門口,問,「拖鞋呢?給我找雙乾淨的拖鞋。」

  「沒有。」陳白塵往沙發上一坐,「光腳進來吧。」

  管逍皺著眉,沒動。

  「⋯⋯剛擦過地!」

  陳白塵的語氣格外不耐煩,聽起來像是恨不得拿拖布懟管逍,但說出來的話卻讓管逍笑了,脫了鞋,進了屋。

  「你說你事兒不事兒?」陳白塵說,「昨天你怎麼不嫌呢?」

  「昨天是昨天。」

  陳白塵看了他一眼。

  可不是麼,昨天是昨天,昨天倆人互擼都沒嫌髒,今兒看一眼怕是都覺得埋汰。

  陳白塵不想搭理他了。

  「你又幹嘛來了?」陳白塵指了指放在一邊的袋子,「拿東西?那兒呢,一樣沒動,自己拎走。」

  「你沒放冰箱啊?」管逍趕緊過去,抱怨他,「家裡這麼熱,這麼放著會壞!你他媽有沒有點兒常識啊?」

  陳白塵手捏著菸玩兒,沒點,懶洋洋地看他說:「常識有,但不會讀心術。」

  「啊?」管逍拎著袋子站起來問,「你家冰箱呢?」

  陳白塵笑了:「沒有。」

  「⋯⋯沒有冰箱?」

  陳白塵叼著沒點的菸,含含糊糊地說:「嗯,壞了就扔了。」

  管逍覺得這人真是神了,現代社會,誰家能沒冰箱?

  「服了。」管逍彎腰,把怕凍的東西拿出來,其他要低溫保存的送去了陽台。

  陳白塵看著他折騰,盤腿坐在沙發上,問:「管總,能問問你又折騰什麼呢嗎?」

  「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陳白塵說,「或者說,看不明白。」

  「怎麼個不明白?」管逍戴上一次性手套,把他從奶奶家撈來的燒雞掰了個雞腿,直接遞到陳白塵面前。

  陳白塵沒咬,而是看著他說:「我必須得提醒你一下啊,我不是那種你給點兒小恩小惠就讓你幹的人。」

  管逍笑了:「你以為我是為了幹你一回才忙活這些?」

  陳白塵伸手接過雞腿,一邊吃一邊說:「那不然呢?別跟我說你他媽愛上我了,我對愛過敏。」

  他這一句話,把管逍想說的全給懟回去了。

  愛不愛的,管逍說不好。

  但他確實想跟陳白塵發展一下。

  「沒見過誰對愛情過敏的。」

  「現在見著了。」陳白塵抬眼看他,「管總,麻煩您動動胳膊把酒遞給我,吃雞不喝酒,總覺得不得勁。」

  「喝你個頭。」管逍說,「醫生都說了你得控制著點兒,少喝酒,身體還要不要了?」

  「不要啊。」陳白塵笑,「就我這身體,我還真不稀罕。」

  管逍看著他,半天擠出了一句:「我稀罕,你不要,就給我吧。」

68 我煩他

  陳白塵懷疑自己幻聽了。

  「你再說一遍?」

  管逍退後半步:「要打架嗎?」

  陳白塵笑了:「誰稀罕跟你打架,就沒聽清你說什麼胡話呢。」

  管逍這人,別看平時吆五喝六的,在職場上雷厲風行是個幹大事兒的年輕人,但到了這種時候,也矜持羞澀著呢,沒喝酒,有些話只能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管逍拿著手機開始搜冰箱。

  陳白塵吃著雞腿笑著看他,覺得這人可是真太有意思了。

  管逍一邊上網訂冰箱,一邊說:「你那什麼,把你手機號告訴我一下。」

  陳白塵吃雞腿吃得噎得慌,喝了口酒,抬頭無所謂地說:「沒有。」

  「沒有?」管逍滿頭問號。

  「沒有。」陳白塵說,「要那東西幹嘛?有屁用。」

  「⋯⋯牛逼。」管逍服了,下單完冰箱,順手買了個手機。

  陳白塵倚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他:「你大晚上過來,不會就是為了鄙視我沒有手機吧?」

  「不是。」管逍在屋裡轉了一圈,沒找到椅子。

  他原本想拎個椅子坐在陳白塵對面,倆人對簿公堂一樣好好談談,但既然硬件條件不允許,那就算了。

  他坐到了陳白塵旁邊。

  陳白塵嫌棄地看看他:「你潔癖呢?我家沙發髒。」

  「⋯⋯別提醒我!」管逍狠狠翻了個白眼,拿出手機,決定把陳白塵家的沙發也換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酒漬和菸燙出來的窟窿,覺得自己要暈了。

  管逍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

  他對陳白塵脫敏了,但對陳白塵家裡的其他東西並沒有。

  管逍是個有原則的潔癖。

  「聊聊吧。」管逍突然正經起來。

  他一正經,陳白塵不適應了。

  倆人從剛認識就開始互相擠兌,誰對誰都沒好氣兒,聊的天也從來都不貼譜,嘴裡沒一句像樣的話。

  管逍突然嚴肅起來,讓陳白塵覺得渾身不自在。

  「咱們倆有什麼可聊的?」陳白塵咬了一口雞腿,「這雞真的不錯。」

  「你上次說你那欠了錢的前任,」管逍問,「拿了你的錢有借條嗎?」

  說起這個,陳白塵磨了磨後槽牙。

  「大哥,不是吧?」管逍說,「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他跟你借了這麼多,你欠條都不讓他寫?」

  管逍有點兒不高興。

  他不高興的點是,陳白塵竟然那麼喜歡那個狗人,憑什麼?

  憑什麼對那麼個王八蛋送人送錢的,對他這個優質青年卻橫眉冷對?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管逍吃醋了。

  「寫了啊,我又不是傻逼。」陳白塵目色沉了沉,低聲說,「後來他媽的讓他給⋯⋯燒了。」

  「啊?」

  「他偷去了,」陳白塵說,「然後給燒了。」

  管逍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厥過去。

  「不過這些年我也沒讓他過得舒服。」陳白塵衝著管逍笑,「我跟在他屁股後面要帳要了好多年,他談一個對象我攪黃一個,他還想靠著那張臉和那張會放屁的嘴騙婚,也被我戳穿了,我真覺得應該給我頒發個錦旗。」

  管逍站那兒琢磨著陳白塵的話,然後抓住了一個非常歪的重點:「你總跟著他?那不行。」

  陳白塵抬頭看他,心說:你又要發什麼神經?

  然後他就聽見管逍說:「這樣,這筆帳轉移,我給你二十萬,以後你別跟他討債了,我去。」

  「憑什麼?」陳白塵問。

  「反正我就是不想讓你跟他見面。」管逍酸唧唧地說,「我煩他!」

69 爛透了

  管逍把陳白塵給逗笑了。

  「您可真有意思。」陳白塵說,「那行,你先把錢給我吧。」

  陳白塵伸出手,倒是不客氣。

  其實倆人心裡都明白,這麼多年了,已經不是二十萬的問題了,是陳白塵心裡過不去那道檻。

  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得緩不過勁兒來。

  自己情竇初開時暗戀的人主業是賣屁股的,梅開二度愛上的人找藉口不跟自己睡卻睡了自己賣屁股的初戀。

  玩兒呢吧?

  拍電視劇呢?

  這要是管逍,能當場吐得那倆人媽都不認識。

  管逍估摸著,這是當年陳白塵被噁心著了,所以現在就狗皮膏藥似的纏著那人,也想噁心回去罷了。

  但其實,未必不是件好事兒。

  管逍看得出來,陳白塵這人活著就剩下一口氣兒了,對一切都沒什麼慾念,這樣的人,隨時都能嚥了氣兒,因為對生活沒指望,沒期待,也並不渴望找到能讓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

  活著沒勁。

  就像陳白塵自己說的,早該死了。

  管逍當然不願意讓他這樣,可事實上這就是當下陳白塵的狀態。

  這一天上班,管逍沒琢磨別的,時間全都用來琢磨陳白塵這人了。

  沒有家——空蕩蕩的房子不能算是家。

  沒有工作——鬼知道他為什麼不工作。

  沒有戀人——管逍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爭取一下。

  沒有憧憬——這是真的不行。

  人活著,最怕的就是沒勁,喪到極致跟死沒什麼兩樣了,甚至,還不如死了乾脆。

  管逍不能讓他死,所以只能想辦法調動他的積極性。

  「分期付款行嗎?」管逍說,「你看我哈,雖然年輕有為,這個歲數已經是個小有所成的老闆了,但我一個人頂著一家公司,流動資金有限。」

  「不行。」陳白塵拒絕得痛快,「我這兒沒有分期這一說。」

  「⋯⋯陳白塵你別惹我生氣,憑什麼那個狗人跟你借款你二話不說就借,我跟你分期你就不樂意了?」

  「你倆能一樣嗎?」陳白塵抬眼看他,「他當時是我男朋友,你是我什麼?」

  管逍想說,他都想好答案了,一準兒能懟得陳白塵啞口無言。

  但是還沒等他說話呢,陳白塵搶了先。

  「哦,對了,你是跟我擼過管的關係。」

  管逍差點兒又被他噎死。

  「你正經點。」管逍說,「我跟你說真的呢。」

  他皺著眉,嚴肅地看著陳白塵,說:「你現在的生活就跟打結了的貓毛一樣,我們一點一點捋順它。」

  「啊?」陳白塵一頭霧水,「你捋順什麼?」

  管逍低頭沉思片刻,然後說:「別的都不急,當務之急是解決這個狗前任。」

  他抬頭看陳白塵:「我說真的,別再跟他見面,他不是欠你二十萬嗎?你要多少,我補給你。」

  陳白塵笑倒在了沙發上:「你什麼意思?想包養我?包養我天天給你擼管?」

  管逍「嘖」了一聲說:「誰稀罕包養你,我是希望你能從根上好起來。」

  陳白塵不笑了,躺在沙發上看他,手裡還滑稽地拿著雞腿。

  「從根上好起來?」陳白塵嗤笑一聲,扭頭不再看管逍,「可惜了,好不了了,因為根早就爛透了。」

70 大善人

  「爛透了⋯⋯」管逍看著陳白塵,皺著眉琢磨著他這句話。

  陳白塵戲謔地看著他笑:「管總可真是舉世無雙的大善人,好好日子不過,來操心我這爛人爛事兒。」

  管逍心說:是唄,可不是麼。

  但問題是,管逍目的也沒那麼單純。

  他又不傻,衝動之後找回理智總是要想想的,為什麼自己對陳白塵非要這麼上心?

  能為什麼,喜歡唄。

  第一次見面,喝得醉醺醺的陳白塵直接扎進了他懷裡。

  他看對方極其不順眼,說起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管逍這人活得八面玲瓏,不然也不能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的公司辦得風生水起,當然了,這裡面不排除有他爸幫忙,可他爸再怎麼幫忙,很多大事小情、人際關係也都是他自己拍案定板的。

  能力在,智力和情商都在。

  他以前也討厭過人,但從來沒這麼愣頭愣腦傻小子似的跟人瞎胡鬧過。

  陳白塵是獨一個。

  打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管逍無私嗎?

  他可不無私,他是商人,精明著呢,現在在這兒擺弄擺弄這個,琢磨琢磨那個,盤算的都是怎麼把陳白塵這一灘爛泥扶起來,然後抱懷裡。

  管逍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只可惜,陳白塵完全不配合。

  「對。」

  「對什麼對?」

  「我就是舉世無雙的大善人。」管逍說,「現在善人要拯救你於水火,你趕緊起來,配合一下。」

  「我配合個屁。」陳白塵笑,「你差不多得了,戲太過了。」

  管逍瞪了他一眼,也不指望從他嘴裡說出什麼好話來。

  他進屋,看了一眼,回頭問陳白塵:「床單被罩都換了?」

  他昨天來的時候有無意間瞄過陳白塵的臥室,亂得跟豬窩似的,今天這人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勤快,都給收拾了。

  管逍腦筋一轉,笑了。

  「你剛洗完澡?」

  陳白塵不搭理他。

  管逍看見搭在那裡還潮濕著的浴巾,笑著說:「愛乾淨了啊?」

  「乾淨個屁。」陳白塵靠在那裡喝酒,有些心焦。

  他現在很抗拒動腦,因為一旦動腦思考,有些事可能就無法避免被正視。

  他不想正視任何問題,就像不想正視自己的人生一樣。

  管逍說他的生活像是打結了的貓毛,這比喻恰當,這種情況下,或許用再好的沐浴液洗澡也沒辦法把那亂成一團的貓捋順,時機恰當的話,可以全部剃除,然後等待光亮柔軟的貓毛重新長出來。

  但問題是,陳白塵這隻貓根本不想洗澡也拒絕剃毛,他只想這麼髒兮兮醜兮兮地在世界遊蕩,就像一個行走的垃圾桶。

  他一點兒都不想變好。

  管逍過來,遞了紙巾給他。

  「擦嘴。」

  陳白塵接過來,擦乾淨了吃完雞腿後油乎乎的嘴跟手。

  「你什麼時候給我錢?」

  「啊?」管逍正琢磨晚上倆人弄點兒什麼吃的,他決定跟陳白塵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沒準兒喝多了這傢伙就能敞開心扉跟他好好說話了。

  「二十萬啊。」陳白塵在這事兒上記性可好了,「我琢磨了一下,分期付款也行,你首付十萬,以後每個星期給我兩萬,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吧。」

71 少煩我

  管逍磨磨後槽牙,一揮手:「以後再說。」

  陳白塵縮在沙發上大笑:「管總你怎麼回事兒?說話不算數的啊?」

  管逍不搭他的話,蹲下在塑料袋子裡翻找:「晚上吃什麼?」

  「什麼吃什麼?」

  「這兒有海鮮粥,直接拆袋煮就行。」

  陳白塵看著管逍在那兒折騰,坐直了身子。

  「你要在我家做飯?」

  管逍不說話,心虛。

  他從來沒對誰這麼主動過,據說追人就得臉皮厚,雖然他還沒告白,但他能想像到,自己要是真說出什麼掏心窩子的話來,陳白塵肯定是連嘲帶諷,最後再給一槍直接讓他暴斃。

  還不如循序漸進,先抓住他的胃。

  「管總,我說你啊,別在我家忙活了。」陳白塵喝了口酒,站了起來,「我家沒鍋。」

  「⋯⋯陳白塵,你這日子都是怎麼過的?」

  「沒過。」陳白塵伸了個懶腰,一臉的無所謂,「混著過,活一天是一天,沒準兒哪天就死了,管那麼多幹嘛?」

  管逍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是,沒準兒哪天就死了,那你還不讓我操。」

  「你說什麼?」

  「沒什麼。」管逍看了眼時間,「對面超市有鍋賣,現在應該還沒關門。」

  「得了吧你,收收你那扶貧辦主任的心,我有事兒,要出門。」說著,陳白塵隨手套上一件帽衫就往外走。

  那件管逍穿過的滑稽的米老鼠帽衫。

  「你幹嘛去?」管逍手裡還拿著速食粥,看著人這個死態度,恨不得直接丟過去砸了他的腦袋。

  砸壞了最好,省得整天犯渾。

  「約會。」陳白塵故意其他,還摸出菸來點上,「約炮。」

  「炮你個頭。」管逍把速食粥丟回塑料袋,直接過去拽著帽衫的帽子,把人給抓了回來。

  陳白塵猝不及防被勒個半死,罵罵咧咧地揮手打他。

  管逍躲開,說:「你究竟幹嘛去?」

  「要帳啊!」陳白塵不耐煩地說,「那狗人這陣子總去那酒吧,你他媽說給錢也不給,那我不還得自己要帳去?」

  陳白塵叼著菸說他:「你少煩我。」

  管逍想了想,突然轉過去穿上了大衣。

  陳白塵心下一驚,揪得慌,然後想:也對,趕緊走。

  哪成想,管逍說:「你去穿件大衣,我陪你要帳去。」

  陳白塵笑了:「您有事兒嗎?」

  「沒事兒。」管逍說,「但要帳這事兒我比你有經驗,我公司剛開始那兩年多少人跟我拖尾款,全都我自己要回來的。」

  「喲,厲害啊。」

  「少說廢話。」管逍催他,「穿衣服去。」

  「不用,這身就行了。」陳白塵轉身往外走,又被管逍抓著帽子拉了回來。

  倆人出門的時候,陳白塵身上裹著一件特貴的大衣,那衣服是之前管逍落在這兒的,一直沒拿走。

  管逍瞥他,口是心非地說:「我那衣服給你穿真是白瞎了。」

  「誰稀罕啊?」

  「你當我願意?」管逍給他開了車門,「上車!」

  陳白塵笑著看他:「不怕我弄髒你車了?」

  「你可少說廢話吧!」管逍讓他鬧得腦袋都大了。

  陳白塵樂呵呵地上了車,但很有眼力見兒地在上車前按滅了菸頭,丟到了附近的垃圾桶裡。

  「你確定他會去?」管逍上車後問陳白塵。

  「會吧。」陳白塵看著窗外,「也不一定,看他今天身上有沒有錢,有錢肯定會去。」

  管逍聽著覺得不對,沉吟片刻,酸溜溜地說:「其實你知道他還不上錢,但還是要去見他,是這麼回事兒吧?」

72 拐賣你

  陳白塵懶洋洋地笑著看他:「管總這話我聽著怎麼那麼不得勁呢?」

  他嗅了嗅:「你車裡有醋缸啊?」

  「啊?」

  「我是說你,」陳白塵笑他,「我見狗人,你吃醋啊?」

  「⋯⋯」真的沒必要這麼直接。

  管逍發現了,陳白塵這人很絕,嘴炮能力一流,而且說話辦事兒絕對不給人留面子留餘地。

  「前面右轉。」

  管逍乖乖右轉。

  「下一個路口左轉。」

  管逍乖乖打了左轉向燈。

  開著開著,管逍覺得不對勁:「你確定要去酒吧?」

  陳白塵說的那家酒吧他還記得,畢竟上次倆人就是在那兒建立起的革命友誼,但現在陳白塵指揮的路線完全偏離了他該走的路。

  陳白塵吹著口哨看著車窗外,偶爾給管逍指指路。

  「我怎麼覺得不對呢。」管逍越開越確定陳白塵要去的地方壓根兒不是酒吧。

  「怕了啊?」陳白塵笑,「怕我把你給拐賣了?」

  「我怕什麼啊?」管逍說,「就你這樣,拐賣也是我拐賣你,你瘦的跟竿兒似的,我還有車,弄得過我麼你!」

  陳白塵嗤笑,不搭理他。

  車就這麼開著,然後在陳白塵的指揮下,開到了一個小區裡。

  「什麼意思?」管逍停好車問,「誰家?」

  他心裡有點兒不痛快,想著沒準兒是那狗人的家,陳白塵上門來討債了。

  管逍腦子飛速旋轉:以前陳白塵自己來過嗎?他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了嗎?

  他斜眼看看陳白塵,然後跟著對方下了車。

  陳白塵雙手揣兜,優哉游哉地往單元門走,管逍跟在後頭,等著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管逍眼睜睜看著陳白塵按了門鈴,眼睜睜看著門開了,眼睜睜看那人熟門熟路地往裡走。

  「你不進來?」陳白塵握著門把手回頭問他。

  管逍趕緊跟上。

  他當然得進去,必須得進去,他可不放心陳白塵跟那人單獨在一起。

  雖然陳白塵說當初那人寧可操鴨子也不操他,但人都是會變的,他跟陳白塵剛認識的時候還互相吐了一身呢。

  管逍跟著陳白塵上樓,覺得這傢伙肯定沒少來,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他們上到三樓,門開著。

  「陳哥!」站在門口等著他們的是一個年輕姑娘,一見到陳白塵眉開眼笑的。

  管逍一愣,滿頭霧水。

  陳白塵跟姑娘說:「這是我朋友,他在門口等著就行。」

  管逍不聽,往前擠,湊到門口緊跟著陳白塵。

  陳白塵背對著管逍笑了,問姑娘:「方便嗎?我進去看看。」

  「方便方便,就等你呢。」姑娘給陳白塵和管逍拿了拖鞋,管逍看著拖鞋猶豫了一下,沒穿。

  他潔癖人設屹立不倒,不隨便穿別人的拖鞋。

  陳白塵笑他:「你消停在這兒站著吧。」

  「不用管他。」陳白塵換了鞋,跟著姑娘進了洗手間,「讓他看門。」

  管逍支棱著耳朵聽,聽了會兒聽明白了,這姑娘住的這房子,熱水器壞了,讓陳白塵給看看,是修還是換。

  陳白塵仰頭看看那熱水器,有點兒苦笑不得,顯然是人為弄壞的,這種情況下他完全可以讓她們自己修,但懶得廢話,擺擺手說:「這會兒估計都關門了,明天吧,家裡有人嗎?我讓人來給你重新安一個。」

  「謝謝陳哥!」姑娘原本還挺緊張,聽他這麼一說,鬆了口氣,笑得跟花似的,「對了,陳哥,我下個季度房租能不能稍微晚兩天給你?就兩天,我信用卡實在倒不開了。」

  「嗯,沒事兒。」陳白塵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那我們先走了,明天過來安裝前跟你聯繫。」

  「好的好的,陳哥再見!」

73 你瞎啊

  從租客那裡出來的時候,陳白塵得意地雙手插兜,挑著眉毛衝管逍吹口哨。

  管逍滿腹狐疑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

  「這房子是你的?」

  「那不然呢?」出了樓門,陳白塵點了根菸,「你真當我是低保戶啊?」

  管逍欲言又止。

  「這樣的房子我還有三套,你自己算我每個月能收多少房租。」陳白塵吐了口煙,看他,「所以說,你真用不著上我這兒扶貧來,什麼吃的喝的用的,別給我搞那些,我想要,自己也買得起。」

  「沒人說你買不起。」管逍說,「買不買得起和買不買用不用是兩碼事兒。」

  陳白塵冷著臉看他。

  「你不是要去找狗人討債嗎?」

  「管逍,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了?」陳白塵說,「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更懶得猜別人心思,今天咱們倆就站這兒,該說的說清楚,你跟我這麼扯淡,為的是什麼?」

  陳白塵抽菸:「你要是就想操我一頓呢,別忙活了,不可能,我不差你這點兒錢不差你這點兒東西伺候,想解決生理問題,我叫個鴨子多好,又會扭又會叫的,犯不上跟你一處男互相試探。」

  「⋯⋯你說什麼呢?」

  「如果不是這回事兒呢,那我可大膽假設了。」陳白塵笑,「看上我了?不應該啊,不能夠啊,管總,您多尊貴,要長相有長相,要身價有身價,要怪癖你那潔癖當仁不讓,你圖我什麼?圖我不洗澡啊?哈哈哈哈哈哈!」

  陳白塵笑得爽朗,心裡卻不是滋味。

  至於為什麼不是滋味兒,只有他自己清楚。

  管逍不耐煩地抬手摀住了他的嘴,然後從愣住的陳白塵手裡搶過菸,遲疑了一秒鐘,抽上了。

  陳白塵雖然不算見過什麼大世面的人,但好歹是有故事的三十歲男人,看著一潔癖對自己這樣,不多想也不可能。

  「真看上我了?」陳白塵嘴巴被捂著,但沒那麼嚴實,說話的時候含含糊糊,能聽清。

  管逍很少抽菸,而且抽的都是好菸,陳白塵這玩意,十五塊錢一包,路邊超市買的南京,抽得他皺眉。

  「不願意抽就還我。」陳白塵偏過頭,伸手去搶菸,結果又被管逍摀住了嘴。

  陳白塵笑:「你他媽還上癮了。」

  管逍又抽了一口,覺得實在一般。

  「我明天給你弄兩條好菸來,但你控制著點兒抽,少抽。」

  陳白塵不笑了,就盯著他看。

  管逍被盯得心虛,心虛了差不多得有五分鐘,倆人跟傻子似的在這兒站著,他手都酸了。

  「嗯。」

  「什麼玩意?」

  陳白塵心說:你嗯個屁嗯!

  「就你剛才說的那個,」管逍不看陳白塵,仰頭看天,「嗯。」

  「能不能好好說話?人說三歲一代溝,咱們倆不才差兩歲?我怎麼覺得有八十條代溝呢?」

  「看上你了。」管逍有點兒鬱悶,他不想這麼快就讓陳白塵知道的。

  說好的溫水煮青蛙呢?

  說好的循序漸進呢?

  說好的先抓住這個男人的胃呢?

  陳白塵也是沒想到,「啊」了一聲之後問:「你瞎啊?」

  「你他媽才瞎。」管逍沒好氣兒地說,「你看看你以前談的對象都他媽什麼人?一個賣屁股的,一個騙子,我沒有職業歧視的意思啊,但你眼神兒確實不好,你必須得承認!」

74 親死你

  陳白塵自己也覺得眼神兒確實不行,這麼多年了,依舊識人不清。

  比如,他剛跟管逍認識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這人這麼搞笑呢?

  「你這還不是職業歧視?」陳白塵故意逗他,「不管怎麼說,人家也都是在憑自己的聰明才智跟那啥的本事賺錢。」

  管逍一聽,更不樂意了:「那都什麼人啊?你還替他們說話?陳白塵你有心嗎?」

  陳白塵快憋笑憋出內傷了。

  「行了你,別跟個怨婦似的。」

  「⋯⋯你說誰是怨婦?」

  「說你是怨婦。」

  「誰?」

  「你。」

  管逍不樂意了,直接抓著陳白塵往車裡塞:「來來來,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男人。」

  陳白塵不是小雞仔,只不過懶得跟他鬥,任由對方抓著,乖乖坐進了車裡。

  他倒是真挺想見識一下真男人的本事,好奇著呢。

  管逍氣勢洶洶地上了車,二話不說,掰過陳白塵的下巴,使勁兒親了人家一口。

  「我操。」

  「操什麼操?」管逍親完,開始心虛了,看也不敢看陳白塵,轉過去拉扯安全帶。

  「你這算強吻吧?」陳白塵說,「要臉嗎?」

  管逍不說話,繫好了安全帶。

  「哎,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陳白塵笑盈盈地看他,「你親我行,反正咱倆也不是沒親過,但我三天沒刷牙了,你不嫌啊?」

  陳白塵當然不至於三天不刷牙,他沒那麼混,只不過故意氣管逍。

  管逍被他一說,胃裡開始翻湧,臉色瞬間就白了。

  看他這樣,陳白塵趕緊:「哎呦,您可別跟這車上吐了,你自己的車哈,吐髒了還得自己花錢洗。」

  管逍實在難受,把車窗開了個縫。

  冷風吹得他頭皮疼,但也得開著,他不能再在陳白塵面前吐了,太丟人。

  陳白塵笑,笑得眼睛彎彎的,眼角嘴角都跟抹了糖霜似的,甜滋滋。

  「逗你的,」陳白塵說,「我今天洗澡的時候刷的牙,高露潔,用過嗎?」

  管逍一愣,然後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生氣,反正就是笑著撲上去,捏著陳白塵的臉又是一頓親。

  「你差不多得了!」陳白塵使勁兒把他推開,「占人便宜沒夠呢?」

  「沒夠!」管逍沒好氣兒地說,「誰讓你騙我的。」

  「喲,被騙了都這反應?那我是不是應該找我那前任去,然後親死他?」

  「陳白塵你能不能閉嘴?」管逍一聽見他前任就開始呼吸不暢,「你再廢話我還親你。」

  「管總可真是好雅興,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您這吻技實在有待提高。」

  管逍越是讓他閉嘴,他就越是嘮叨,倆人在車裡互相擠兌一會兒,然後親一會兒,互相擠兌一會兒,然後親一會兒。

  到後來管逍都覺得陳白塵是故意的了。

  「你就是故意找親是吧?」管逍的手指蹭著陳白塵被他嘬得通紅的嘴唇,笑著說,「我發現你這人挺心機的啊,想要就直接說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你可真是太會自作多情了,」陳白塵捏著他的臉說,「管總,實不相瞞啊,您吻技真的不行,得多缺愛多缺心眼兒的人才能貪戀您的熱吻啊。」

  管逍半個身子壓在陳白塵身上,聽了他的話,收斂了笑容,認真地盯著對方看。

  陳白塵被他盯得有點兒不自在,皺著眉捶他肩膀:「起來,我要找前男友討債去了!」

  「又來!」管逍本來想說點兒煽情話的,結果陳白塵又提他那前男友。

  是可忍孰不可忍,管逍直接咬住了陳白塵的嘴唇,然後含含糊糊地說:「你完了陳白塵,今天你下不去這輛車了。」

75 追求你

  管逍放出來的狠話,陳白塵就沒當真過。

  不過就是被壓在座椅上親嘴兒,陳白塵沒在怕的。

  他心裡清楚,管逍幹不出什麼大尺度的事兒,就算他想,那傢伙都得跟見著變態似的閃一邊去。

  潔癖怪,還要臉面。

  陳白塵被他親得覺得自己嘴都腫了,不耐煩地捶了一下他肩膀:「就這樣?你指望把我親化了還是怎麼著?」

  管逍想車震。

  但首先,他覺得他倆還沒到那程度,陳白塵會不讓他弄。

  其次,沒有「作案工具」,他倆不方便。

  最後,雖然是自己的車,但管逍覺得在車上做也挺髒的,不如去床上。

  「你什麼意思?」管逍問,「還想跟我做別的?」

  「我做你個頭啊!」陳白塵突然抬腿,膝蓋懟了一下管逍的襠,「你小子跟我這兒裝什麼大哥呢?」

  陳白塵沒真用力,但管逍還是齜牙咧嘴的。

  「陳白塵你至不至於啊?」管逍捂著襠坐回駕駛座,「這招是不是太陰損了?」

  「你少來。」陳白塵坐直,理了理被那傢伙弄得亂糟糟的衣服,「我沒使勁兒。」

  「真疼。」管逍說,「可能得去醫院。」

  陳白塵心說,不應該啊,明明力道控制住了的!

  但他看著管逍那樣兒,覺得心虛,側過身子盯著人家的襠看。

  幾秒鐘之後,管逍突然轉過來笑著說:「你流氓。」

  「⋯⋯什麼玩意?」

  「你往哪兒看呢?」

  然後陳白塵就不耐煩地抬手又捶了他一下。

  「行了,不鬧了。」管逍說,「我說了今天不能讓你下車。」

  「少放屁。」陳白塵一笑,「就你,還不讓我下車呢?我放個屁你第一時間從車上滾下去。」

  「⋯⋯你能不那麼髒嗎?」

  「我髒不髒的,你不都親了,親夠了現在嫌我髒?」陳白塵從口袋裡摸出菸,想點,但猶豫了一下,忍住了,「狗男人。」

  「我不狗。」管逍拿了罐可樂給他,「等會兒去哪?回家嗎?」

  陳白塵接過可樂喝了一口:「都說了,去找前任要錢。」

  管逍瞪了他一眼,不等陳白塵說話,直接開車,載著人就走了。

  他倆沒去找陳白塵前任,也沒回陳白塵家。

  管逍帶著陳白塵去了一家裝修相當不錯的餐廳,兩人進去的時候,管逍說:「吃飯,吃完了你就回家睡覺去,要帳的事兒以後再說。」

  他頂著一顆驕傲的腦袋走在前面,後面陳白塵在看著他笑。

  這家餐廳管逍經常來,口味非常不錯,服務也好。

  兩人落座後,管逍噼噼啪啪點了一堆,陳白塵一邊喝著可樂一邊說:「你是豬還是準備餵豬?」

  他說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服務生:「沒有說餐廳菜不好的意思,就是他點太多了。」

  服務生笑,無話可說。

  「你吃就完事兒了,那麼多廢話。」管逍點完,服務生出去了。

  陳白塵悠哉地喝著可樂對他說:「管總是不是真在追求我啊?慇勤過頭兒了啊。」

  「追你的話,你幹嗎?」

  「幹啊。」陳白塵戲謔地笑著看管逍,「你脫了褲子,撅起屁股,咱說幹就幹!」

76 B

  陳白塵說話永遠沒正調,管逍竟然都開始習慣了。

  「閉上你的嘴,好好喝你的肥宅水。」

  陳白塵笑著看他,慢慢悠悠地喝著可樂。

  「管逍。」陳白塵說,「真沒必要。」

  「什麼?」

  「沒必要在我面前這麼屈尊降貴的。」陳白塵手指輕輕點著桌面,「你也看見了,我這人髒亂差,配不上您那乾乾淨淨的身子。」

  還有乾乾淨淨的心。

  陳白塵其實不太確定,他不知道這位帥氣的小老闆對自己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真動了心思。

  倆人這段時間一來二去的,挺有生活情趣的,但要真是認了真,動了真格的,陳白塵心虛。

  他太了解自己了,混成這幅狗模樣,別說人家管逍這樣的青年才俊了,就是街口賣菜的小攤販他都配不上。

  他就是一嘴賤的酒鬼,沒正事兒,混吃等死的典範。

  「管總,您真挺人美心善的,三十年了,我頭一回遇見你這樣的。」陳白塵搓著桌上的紙巾,自嘲似的笑笑說,「自己是個乾淨人,就別把手往泥潭裡伸了,救不了我,還髒了自己的手。」

  「沒見過你這樣的。」陳白塵的話,管逍不願意聽了,拿出消毒濕巾,把椅背擦了擦,然後往後一靠說,「妄自菲薄玩兒得特溜。」

  「我這不是妄自菲薄,這是對自己有B數。」陳白塵說,「咱倆一直繞彎子真挺沒勁的,直說吧。管總,我這屁股不值得您惦記,您也惦記不到手,所以今天這頓就當是散夥飯,以後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真不想再髒您的眼。」

  「陳白塵你屁話真的多。」管逍不樂意了,「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是挺惦記你屁股的,這麼多年你是頭一個被我惦記的。」

  「哎呦,那我可真挺榮幸。」

  「但更重要的是,我惦記的不僅僅是你那乾癟的屁股。」管逍說,「可能就是命,你真挺煩人的,但我真就挺喜歡你的。」

  陳白塵捏著易拉罐看著他。

  「管總,抖M啊?」

  「抖個屁,」管逍說,「可能是我倒霉。」

  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還真是,真挺倒霉的。」

  「我都這麼倒霉了,你就別給我添亂了。」管逍說,「散夥飯肯定不可能了,等會兒吃完你就回家,好好睡覺,明天有你忙活的。」

  「什麼玩意?」陳白塵沒懂,「明天怎麼的?」

  「你剛不是說讓我別把手往泥潭裡伸麼?」管逍笑著看他,「不太行,晚了,已經伸進去了。而且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太有韌勁兒了,持之以恆,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什麼目的?」陳白塵突然覺得屁股疼。

  「追你。把你從泥潭裡拉出來,再給涮乾淨咯。」

  陳白塵沒繃住,笑出了聲:「你涮羊肉呢?還涮乾淨。」

  「陳白塵,我琢磨了一下,也稍微打聽了一點兒你的隱私。」管逍說,「雖說這樣不好,但我已經打聽過了,你罵我也沒用了。這麼說吧,什麼泥潭不泥潭的,根本就沒這個泥潭,全是你自己腦筋不清醒,給自己潑冷水然後去大馬路上打滾,身上不和泥就怪了。」

  管逍看著他,突然把面前的紙巾團成了一個團,滿腹怨氣地丟到了陳白塵臉上。

  「都他媽你自己作妖。」管逍鬱悶地說,「你說你煩不煩人啊?」

77 命不好

  「我自己作妖?」陳白塵笑了笑,撿起掉在地上的紙團,在手裡擺弄著,「爸媽不明原因自殺,初戀當著我面賣淫,第二任男朋友騙了我二十萬,不跟我上床卻被我當場抓到跟我初戀做愛。」

  管逍皺眉,不想聽。

  「當然了,這麼點事兒我要是都扛不住,就真挺沒出息的。」陳白塵把紙巾撕成一條又一條,「你試過剛一出門就被人潑了一身的油漆嗎?紅色的,觸目驚心。」陳白塵慢條斯理地說著,「因為我爸死前分到了單位的一套房,沒分到的氣不過,跑來說明知道自己要死還搶了別人的房子,氣就撒我身上了。」陳白塵把紙條又給撕碎,「你家門沒被人噴過奇怪的字吧?我爸媽都死了,還有人造謠⋯⋯啊我不知道是不是造謠,不清楚,就記得當時有人往我家門上噴了幾個字。」

  他笑著看管逍:「妓女。」

  管逍愣住了。

  「不知道說誰,可能說他自己。」陳白塵說,「把那些字弄掉費了我不少力氣,真他媽挺累的。」

  管逍說:「因為什麼啊?你沒抓他?」

  「愛誰誰吧。」陳白塵說,「無所謂,我又不是為了他們活著。」

  管逍心說:這都他媽什麼事兒?

  「你看我現在,挺不著調的,歲數說大也不大,但整天就游手好閒的,混吃等死。」

  「你別這麼說,」管逍勸他,「你要是想好好的,也能好。」

  「想好好的⋯⋯」陳白塵笑笑,「是想過,但沒成。」

  「什麼意思?」

  陳白塵覺得有時候人的命格真的不好說,有些人生來就是順風順水,一輩子沒什麼坎坷,一路壽終正寢。

  但有些人好像就是來歷劫的,什麼糟心事兒都能遇見。

  「我不是沒上大學麼,」陳白塵自嘲地笑,「這事兒怪不得別人,是我自己不學好。」

  管逍伸手,把他面前被撕碎的紙都給收拾好,用另一張紙巾包住:「別撕了。」

  「自己不學好,就不能怨天尤人。」陳白塵打了個哈欠,「但我去我爸的大學聽課來著,當旁聽生,那會兒還挺有生活樂趣的。」

  「那後來發生什麼了?」

  「發生什麼?」陳白塵沉默了一會兒,說,「倒也沒發生什麼,看見一個有辱師德的敗類性騷擾學生,我給實名舉報了。」

  他笑著衝管逍挑眉:「哥哥還是挺有正義感的,是吧?」

  「那你做得對啊!」

  「是啊,我也覺得我做得對,但有時候你知道的,並不是正義就會勝利。」陳白塵趴在了桌子上,笑嘻嘻地說,「餓了,這菜到底什麼時候上來啊?」

  「你說完,說完就上來了。」

  「不想說了。」陳白塵看他,「噁心扒拉的,有什麼可說的。」

  「我就是沒搞懂,你為什麼現在活得這麼⋯⋯」管逍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恰當的詞。

  「有些事兒啊,不可說。」陳白塵笑,「哥哥比你多活兩年,可不僅僅是多吃了兩年的白飯,見識過的人心那可真是五顏六色到你想像不到。管總,你得信,有時候當個酒鬼沒什麼不好,清醒著才更難熬。」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活得越清醒,就越覺得這世界噁心。」

78 求你了

  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有些人生來就運氣好,活在溫室,一路順風順水,明白人心險惡世道不清,但從未真實的遇見過。

  可有些人,生來就苦,步步苦,處處苦,年年歲歲過得都像是含著黃連,苦不堪言。

  管逍突然就有點兒懂了自己為什麼被陳白塵吸引,說起來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他確實每次看著陳白塵時對方身上那股子看盡世間醜態心灰意冷索性撒手一起沉淪的模樣,讓他欲罷不能。

  欲罷不能,但是他不想看陳白塵繼續這麼下去。

  管逍其實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大善人救世主,他就是想拉著這個人一起往好了走。

  他其實也想看看陳白塵把頭髮剪得精精神神的樣子,想看看陳白塵穿著一身利落衣服的樣子,也想看看這人放下酒瓶,放下不離手的菸,出入寫字樓跟尋常人一樣生活。

  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自顧不暇,沒人會無緣無故去給別人當救世主,管逍也不例外,他是有私心的。

  「真挺噁心的。」管逍擺弄著面前的餐具,嘆息著說,「我也覺得噁心。」

  陳白塵抬頭看他。

  管逍說:「突然好沒勁啊,你說這世界這麼噁心,我還猛勁兒往前衝什麼呢?我圖什麼?」

  「什麼?」

  「太噁心了太噁心了,這個世界不會好了。」管逍搖頭,「我決定了,明天開始什麼工作不工作的,不他媽幹了,陳哥,以後我跟著你,咱倆喝酒抽菸在家混吃等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管逍,你他媽有什麼毛病?」

  「怎麼了?我向你看齊呢啊!」管逍說,「我覺得你活得挺明白的,跟你學習。」

  「學習個屁。」陳白塵狠狠剜了他一眼。

  管逍笑了:「怎麼著啊?你怎麼這麼大怨氣啊?」

  「你少跟我說這些屁話,」陳白塵說,「別好的不學學這個。」

  「你也知道這樣不好啊?」管逍笑,「我還以為你挺樂在其中呢。」

  陳白塵罵他:「我他媽又不像你一樣是個傻逼。」

  管逍大笑,然後看著服務生上菜。

  等菜上齊了,管逍一邊給陳白塵夾菜一邊說:「我叫你一聲哥,你答應我個事兒。」

  「你別叫,」陳白塵冷著臉吃菜,「我也不答應。」

  「別啊,咱倆關係挺好的麼。」

  陳白塵抬眼看他:「管總對我有什麼誤解吧?我怎麼不記得咱們什麼時候關係好了?」

  「我覺得還挺好的,你都幫我那個了。」管逍湊近,小聲說著讓他自己都快羞恥死了的話,「你還舔了一下呢!」

  「管逍,你大爺的。」陳白塵罵他,然後夾了塊肉塞進了管逍嘴裡,「閉嘴,再多說一句我揍死你。」

  管逍笑:「不鬧了,說正經的。」

  他繼續往陳白塵碗裡夾菜:「你別跟我說什麼散夥飯,我對你的心思你這麼聰明應該也猜出個一二了,給我三個月時間,咱倆試試,我治治我的潔癖,你也整理一下自己的生活。」

  陳白塵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你只要答應我這個要求,我可以無條件滿足你其他的要求。」說完,管逍趕緊補了一句,「除了你插我,我不是嫌你髒啊,我是⋯⋯

  他停頓片刻,沒說出個什麼理由,只是皺著眉,可憐兮兮地說:「反正,求你了,哥。」

79 大傻逼

  陳白塵就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低頭服軟,就好像他再硬氣一點兒就是欺負人。

  「你差不多得了。」陳白塵說,「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管逍吃著飯,含含糊糊地說,「有時候你那點兒小心思我不願意戳破,給你留面子呢,但你非得逼我,你說我得怎麼辦?」

  「你說什麼呢?」

  「說你啊。」管逍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啊,誰也不是真糖心兒的。」

  他抬頭看陳白塵:「你不是不收拾屋子嗎?怎麼認識我之後收拾了?你不是不洗澡嗎?怎麼現在洗得這麼乾淨?你不是手不離酒的嗎?現在那肥宅水是怎麼回事兒?陳白塵,其實很多事兒咱們心裡都明白,你就別裝了。」

  管逍笑:「我好歹是個小老闆,生意人,耍心眼的事兒,你耍不過我的。」

  「⋯⋯你屁話是不是太多了?」陳白塵耳朵尖紅了,「閉上你的破嘴,趕緊吃飯!」

  難得陳白塵吃癟,管逍心情好得不行,甚至跑人家碗裡去搶菜。

  「你不是潔癖嗎?」

  「你不是神醫嗎?」管逍理不直氣還壯地說,「我在你這兒,潔癖早沒了。」

  有時候,有些事兒,真的說不清。

  一個被潔癖糾纏了二十多年的人,突然遇見這麼個人,讓他什麼都能不在意。

  說不是神醫,誰信呢?

  管逍覺得他沒騙他爸。

  兩人磨磨唧唧吃完了飯,出門的時候管逍說:「回家睡覺去?」

  「你回你家。」陳白塵往路邊走,「我回我家。」

  管逍要跟上去,陳白塵回頭指著他說:「站著別動,過來就揍你。」

  來了輛出租車,陳白塵瞥了一眼管逍,直接上車走了。

  他坐在副駕駛,等到車開了,實在忍不住,回頭看了過去。

  管逍站在原地笑,跟他揮手,陳白塵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又無奈地笑了。

  「傻逼。」他轉回來低聲罵了一句,罵完,又回頭,跟已經快看不到的管逍揮了手。

  神醫?

  陳白塵想,也不知道究竟誰是神醫。

  陳白塵第二天早上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罵罵咧咧去開門的時候一腳踢在一個塑料袋子上,低頭看了一眼,是管逍之前拎來的。

  裡面有吃的,小蛋糕,酸奶,這人跟哄孩子似的。

  陳白塵彎腰拿起一罐酸奶,插上吸管,一邊喝一邊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人一看見他就笑:「哎呦,怎麼返老還童了?」

  「操。」陳白塵罵了一句,「一早上就看見鴨子,晦氣。」

  「你說話怎麼總那麼難聽啊?」小鴨子陰魂不散的,「我今天不跟你賣,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

  陳白塵冷眼看著他。

  「呃,你要是願意賣我也行,給你打折,400一次,但要是內射得加錢,口交也加錢。」

  「你腦子被門擠了啊?」

  陳白塵剛說完,管逍風風火火上來了。

  陳白塵:「你這一大早又是折騰什麼呢?」

  管逍沒回他的話,而是盯著那小鴨子看。

  「他來借錢。」陳白塵咬著吸管,一臉無辜,「借錢不成還試圖賣屁股給我。」

  「想什麼呢?」管逍繞開小鴨子,抓著陳白塵往旁邊站,「閃開點,閃開點。」

  他探出頭說:「師傅,進來吧!」

  然後陳白塵就眼看著幾個門窗安裝公司的人走了進來,又聽見管逍說:「我找了人來,把你那陽台給你封上,大冬天的,也太冷了。」

80 小鴨子

  陳白塵不是個客氣的人,幾口就把酸奶給喝光了。

  空了的盒子被他拿著,依舊咬著吸管滋遛滋遛地吸,盒子裡面的空氣被抽光,發出紙盒抽扁的聲音。

  他抽氣吹氣,來來回回折騰著那無辜的酸奶盒。

  門口的小鴨子好奇地問:「這是幹嘛呢?」

  管逍瞥了他一眼:「給你搭戲台呢,這不是怕你沒地兒表演麼。」

  陳白塵沒忍住,笑了出來,又瞪了一眼管逍。

  「別瞪我。」管逍又打量小鴨子:「你別沒事兒就往這兒跑,他什麼都滿足不了你。」

  小鴨子笑,一張慘白的小臉笑得挺憐人的,但無奈的是,屋裡站著的人沒一個會心疼他。

  「哥哥,那你滿足我一下?」

  管逍覺得胃裡難受,站到了陳白塵身後。

  「你別噁心他了。」陳白塵對小鴨子說,「借錢,不借。你那屁股我也不買。」

  他回手指了指站在他身後的管逍:「看見沒,這兒有個現成的乾淨屁股等著我呢,你該幹嘛幹嘛去。」

  管逍:「⋯⋯你好好說話。」

  陳白塵笑,繼續蹂躪那酸奶盒。

  小鴨子站在門外,一腳踩在樓梯上,一腳踩著陳白塵家的門檻。

  他看著陳白塵的眼神兒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沒人能看懂,好像是遺憾,又好像是慶幸。

  陳白塵說:「別這麼看著我,我真不會借你錢。」

  他笑了:「你不跟那誰挺好的麼,叫什麼來著?就是當初在我家床上幹得熱火朝天大汗淋漓那個。他欠我二十萬,要不這樣,你去跟他要,你要是把這二十萬要來,你就拿去花,你看怎麼樣?」

  管逍在後面戳他腰:「陳白塵你腦子有屎?」

  「有他媽你。」陳白塵隨口一懟,懟完了突然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管逍聽得不知道該覺得噁心還是該覺得開心,有時候他還是會懷疑自己,為什麼偏偏就是陳白塵?

  有首老歌唱得挺好,道出了管逍的心聲: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人生可太難琢磨了。

  管逍在這兒思考人生呢,那邊小鴨子已經接受了陳白塵的提議。

  「你說的,不能反悔。」

  陳白塵不說話,咬著吸管捏著酸奶盒看他。

  小鴨子轉身就走,走出兩步之後又回過頭來看他們。

  「你們是真心相愛的嗎?」

  管逍:「是的。」

  陳白塵:「關你屁事。」

  小鴨子先是皺了一下眉,然後又換上了那副倚門賣笑的模樣:「瑪莎拉蒂哥哥,那你可照顧好塵哥,他這人⋯⋯

  小鴨子停頓一下,扁扁嘴,要哭似的,不說話了。

  「宋源,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小鴨子嘿嘿笑著,突然跑過來要親陳白塵,結果管逍眼疾手快,直接抓著陳白塵的後衣領把人拉開了。

  「幹什麼呢?」管逍不樂意了,「趕緊出去出去,你那鞋乾淨嗎?」

  「髒的。」小鴨子笑,然後後退,「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去討債,咱們回頭再聊哈!」

  轉身下樓的時候,小鴨子趴在樓梯扶手上嬉皮笑臉地說:「瑪莎拉蒂哥哥,我真的可以接受3P的哦!」

  然後管逍就關上了門。

  「你怎麼又把他招來了?」

  「少放屁,」陳白塵說,「他自己來的,我瘋了嗎招惹他?」

  管逍目色深沉地看向正在陽台幹活的師傅,半天說了句:「我覺得不行,他總這樣對你進行性騷擾,我不放心。」

  陳白塵剛扔了酸奶盒,準備翻翻袋子看看還有什麼能填飽肚子。

  他蹲在塑料袋旁邊,仰頭看管逍:「你要幹嘛?」

  「你要不搬我那兒去住吧。」

81 他媽的

  搬家是不可能搬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當年陳白塵就下了決心,就算死也要死在這個房子裡。

  他的人生也不是全部都無所謂,多多少少,還是有執念的。

  「你別想了。」陳白塵又摸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直接坐在地上喝。

  「起來。」管逍走過去,輕輕踢他,「你家又不是地暖,往地上坐不怕得痔瘡啊?」

  陳白塵笑:「不怕啊!我又不當0,我怕什麼啊?」

  管逍翻了個白眼,直接彎腰把人拉起來,拖到了沙發上。

  「想想還不行?」管逍說,「我家七百平,三層,我自己住。」

  陳白塵抬眼看他:「炫富?」

  「沒有,」管逍解釋,「我的意思,我家挺大的,你可以搬去住。」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拒絕。」陳白塵望向臥室的方向說,「我就住在這兒,哪兒都不去。」

  管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突然想起奶奶跟他提起過的事,大概能明白陳白塵。

  明白,但是有些不理解。

  這個地方對於陳白塵來說絕對不是什麼溫暖港灣,爸媽在這裡不明原因地自殺,他在這裡遭遇過那些不堪回首的醜陋時刻。

  之前陳白塵跟他說的什麼潑油漆、往門上噴字,管逍當晚就做了個夢,夢裡是觸目驚心的幾個紅色大字,讓他驚醒之後還心有慼慼。

  按照邏輯來說,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這裡發生過不愉快,那應該趕緊逃走,但陳白塵卻好像鐵了心要把自己溺死在這裡,生生把自己從人逼成了鬼。

  究竟是為什麼?

  陳白塵喝著酸奶看著陽台,問管逍:「多少錢?我還你。」

  管逍隨口胡扯:「二十萬。」

  陳白塵笑:「你差不多得了,心眼兒那麼小呢。」

  管逍也笑了:「對,我就是小心眼兒,所以你以後少跟那些奇怪的人往來。」

  「我看你最奇怪。」

  真的再找不出比管逍更奇怪的人了。

  陳白塵想,真他媽人間一朵奇葩花。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朵奇葩花像是神藥,把已經躺進棺材的他又給救活了。

  管逍懶得跟他鬥嘴,隔著玻璃拉門看師傅們封陽台。

  八點多,管逍點了份外賣,自己沒吃,盯著陳白塵吃完了。

  快十點,公司打電話來,說有人找他談事情,管逍一再囑咐陳白塵好好做人,出門前還不死心地又勸對方搬去和自己住。

  陳白塵笑罵著把人趕走,關了門後,看著逐漸封起來的陽台發呆。

  那感覺該怎麼形容呢?

  他的心或者說他的人生就像是這個房子,漏風的陽台被一點點封起來,彷彿就是他四處淌血的心臟被管逍拿著針線給封好了。

  說起來有點兒中二,但就是這麼個感覺。

  管逍縫上了他千瘡百孔的生活。

  管逍鑿開了他已經封棺的棺木。

  管逍毀了他老早就給自己挖好的墳。

  陳白塵應該煩他的,應該厭煩到把人一腳踢出去。

  可是看著那陽台的時候,陳白塵想的卻是:管逍他媽的什麼時候能忙完回來找我?

82 有人接

  管逍最近腦子跟心都分了一大半給陳白塵,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當初上學的時候老師不願意讓他們早戀。

  搞對象真的很分心。

  他到公司的時候,助理說:「管總,楊總他們在會議室。」

  「好。」管逍整理了一下儀表,走了幾步還是說,「等一會兒,我去個洗手間。」

  開車回來,沒洗手。

  管逍難受。

  他去洗手間洗了手,又照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怎麼看怎麼是青年才俊,陳白塵沒理由不喜歡。

  他得意地走出洗手間,朝著會議室去了。

  開會開到沒有時間午休,臨近年關,人際往來總是避免不了。

  搞完人際關係,就要討論明年的合作項目。

  忙完都已經下午四點多。

  管逍急匆匆地往外走,助理說:「管總,要我和你一起不?」

  「我下班了。」管逍說,「你跟著我幹嘛?」

  助理:「⋯⋯好的,管總再見。」

  看著早退的老闆,助理無話可說。

  管逍沒直接去陳白塵家,而是繞了一圈,去自己經常光顧的餐廳打包了晚餐,然後美滋滋地去跟陳白塵一起吃。

  到陳白塵家的時候,封陽台的師傅已經走了,明天上午會來繼續弄。

  管逍隔著玻璃看了看,陳白塵說他:「你出去看唄。」

  「不去。」管逍說,「滿地都是灰,我可不去。」

  他拉上窗簾,眼不見為淨。

  「吃飯吧。」管逍說,「你今天收拾屋沒有?他們幹了一天活,關著拉門也有灰。」

  陳白塵收拾了的。

  師傅們一走他就把屋裡徹底打掃了一遍。

  但陳白塵不是那種有什麼說什麼的,他非要找不痛快。

  「愛收拾你收拾,我可沒那個閒心。」他打開袋子笑著說,「管總大手筆啊。」

  管逍點的都是好菜,這餐廳陳白塵知道,一頓飯人均得幾百塊。

  「你這是要用錢收買我啊?」陳白塵說,「不至於哈。」

  「是不至於。」管逍說,「你一個髒了吧唧的人,哪兒值得我收買。」

  陳白塵就笑,也不說話。

  管逍說:「你可少說點兒那些讓我堵得慌的話吧。」

  陳白塵悶頭吃飯,不理他。

  「明天我不能過來了。」

  陳白塵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隨便你。」陳白塵說,「好像誰稀罕你來似的。」

  管逍撇嘴:「嘖,傷心。」

  之後吃飯,管逍絮絮叨叨說陳白塵,無非就是讓他注意清潔,出門多穿衣服,別喝酒少抽菸之類的。

  陳白塵聽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說:「管逍你怎麼回事兒?交代後事似的?」

  「快過年了,別說這不吉利的話。」管逍故意逗他,「我這不是擔心我不在的話,你日子過得不好麼。」

  「我人生前三十年都沒你,你看我過得不好嗎?」這話說完,陳白塵自己都心虛。

  「嗯?你過得好嗎?」

  陳白塵不說話了。

  管逍說:「我就是明天公司有事兒,晚上還有個酒局。」

  酒局。

  陳白塵看向管逍。

  「跟客戶喝酒,估計得往死了灌我。」管逍說,「明天我那邊結束就直接回家了,不過來找你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助理的名片,你要有什麼事兒聯繫他,我明天可能沒時間。」

  「你醒醒。」陳白塵說,「我一天沒你不行了?」

  管逍笑:「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神經。」陳白塵吐槽了他好一會兒,最後管逍問:「那這名片你不要?」

  陳白塵想了一秒,直接從管逍手裡搶過名片放進了口袋。

  第二天晚上,十二點多。

  喝得腳踩海綿的管逍送客戶離開酒樓,一轉頭就看見穿著他大衣站在一邊的陳白塵。

  助理問管逍:「管總,我送你回家嗎?」

  管逍笑著說:「你自己打車走吧,我有人來接。」

83 我嘗嘗

  天黑都蓋不住管逍那張得意的臉。

  助理看看他,又看看陳白塵,嘟囔了一句:「知道了。」

  助理費好大勁打車走了,管逍裝模作樣,好像喝得多上頭似的,站在那兒扶著車,唉聲嘆氣。

  「別裝了。」陳白塵走過來說他,「你不至於。」

  管逍戲癮上來了:「不行,我暈。」

  「你暈個屁啊。」陳白塵說,「你把你那助理攆走了,誰開車送你回家?」

  管逍笑:「你啊。」

  「你想什麼呢?」陳白塵說,「我沒駕照。」

  沒駕照。

  「哥,你三十了。」

  「三十怎麼了?」陳白塵理直氣壯地說,「八十了該沒有也沒有。」

  「⋯⋯行吧,叫代駕。」管逍是真沒想到陳白塵不會開車,他還以為這人特意來接他的呢。

  陳白塵確實是有點兒惦記,所以特意打了電話給管逍助理,問了他們在哪兒。

  管逍他們出來之前,陳白塵在酒樓大廳坐了三個多小時。

  管逍說:「你過來點兒,我靠一下。」

  「靠什麼靠?自己站著。」話是這麼說,但陳白塵還是冷著臉走近了管逍。

  管逍憋著笑,叫了代駕,然後拉著陳白塵上車裡去等。

  「你怎麼穿我衣服?」

  陳白塵來看他,穿的是管逍的大衣。

  那件管逍一直說拿走但是每次都忘的呢子大衣。

  「穿你衣服要收費?」

  「嗯。」管逍的手在他身上亂摸,「我找找,你帶多少錢。」

  陳白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鐵面無私地說:「管逍,你給我安分點兒,別藉著喝了酒的理由跟我這兒鬧,容易挨揍。」

  管逍現在幾乎摸透了陳白塵的性格,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哦。」管逍假裝聽進去了,不亂摸了,靠著陳白塵閉著眼睛休息。

  他今天真沒少喝,頭暈也是真的,但確實不至於醉。

  但管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反正裝是一定要裝的。

  管逍假睡,陳白塵就直溜溜地坐著讓他靠著肩膀。

  車裡很暖和,氣氛很融洽,倆人都有點兒心猿意馬。

  管逍呼出來的溫熱氣息就撲在陳白塵露出的一截兒脖子上,跟羽毛在撓他癢癢似的,難受得很。

  陳白塵扭頭看窗外,深呼吸了一下。

  管逍發覺了他的小動作,趁機往人懷裡蹭。

  陳白塵皺著眉,用手指戳他腦門兒:「幹嘛呢?」

  管逍裝醉,在他身上膩歪。

  狹小、空氣不流通的車裡,酒味濃重。

  兩人都想起了那天,他們喝了點兒酒,互相擼管的夜晚。

  管逍琢磨著,或許應該說點兒什麼,結果還沒說出來,代駕到了。

  以前叫的代駕從來沒這麼快,今天這是故意的?

  管逍無奈,強壓下蠢蠢欲動的心,代駕一上車他就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陳白塵腦子也亂哄哄的,他今天來就是奔著管逍這人,沒想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但確實因為不放心。

  管逍一喝多,容易硬。

  這事兒陳白塵還記得呢。

  在他面前硬可以,在別人面前絕對不行。

  男人那股子原始慾望又佔領了靈魂高地,管逍讓代駕開車朝著他家去,陳白塵甚至沒打個岔說自己先走。

  一直到車停了,停在管逍家車庫,陳白塵付了代駕錢,這才意識到,好像不太對勁。

  「你手往哪兒摸呢?」陳白塵冷著臉問。

  管逍靠著他笑:「你今天穿內褲了嗎?」

  「想知道?」陳白塵看著管逍那醉醺醺的樣子,莫名有點兒上頭。

  明明今天一口酒都沒喝,這是怎麼了?

  「我檢查檢查。」

  他們還在車裡,管逍已經伸手去扒陳白塵的褲子了。

  陳白塵腦子「嗡」的就炸了,炸了兩秒鐘之後想:行吧,整唄,反正我也不吃虧。

  哪知道,褲子還沒解開,管逍突然說:「不行,車上不乾淨。」

  「這他媽是你自己的車。」

  「那也不行,這兩天沒消毒。」管逍潔癖人設不倒,直接拉著陳白塵下車,進了屋。

  當初管逍跟陳白塵說自己家700多平,他自己住。

  倒真是沒吹牛逼。

  倆人一進去,管逍就把陳白塵抵在牆上親。

  親了幾下,又做作地說:「不行,我喝多了,我不能酒後亂性。」

  陳白塵嗤笑一聲:「你今天喝的什麼酒?」

  「怎麼?你也想喝?」

  管逍剛問完就聽見陳白塵說:「我自己嘗嘗。」

  然後陳白塵就含住了管逍的嘴唇。

  倆人又親起來了。

84 他是1

  管逍學聰明了。

  或者說,人家本來就聰明。

  就像他自己說的,小老闆,生意人,想套牢陳白塵,輕鬆得很。

  小手段多著呢。

  以前不了解,但現在管逍可是知道了陳白塵是什麼人。

  吃軟不吃硬,受不了人求。

  遇到什麼事兒,好像是鐵面無私,好像是多大不情願,罵罵咧咧的,最後還是什麼都從了。

  就這性格,也難怪被人騙了二十萬。

  純啊。

  管逍有花花腸子,具體表現在,他發現自己對陳白塵動了心思之後就在某件少兒不宜、未成年人就算在家長陪同下也絕對不能看的事情上下足了功夫。

  從來不看片兒,覺得那些畫面髒到讓他嘔吐的潔癖管總,讓助理給弄來了20G的小黃片。

  各個兒都是經典。

  各個兒都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姿勢。

  管逍抱著學習的態度看了幾個,吐了不下五次。

  挺難受的,後來不再看了。

  像是為了驗證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非陳白塵不可似的,他晚上睡覺前做了兩個幻想。

  一:幻想自己跟唐可上床。

  噁心到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翻了無數個白眼。

  二:幻想自己跟陳白塵上床。

  他射了。

  所以,就是非陳白塵不可。

  第二天他就買了潤滑劑跟安全套,然後盤算著把人套路到家裡來。

  計劃沒有變化快,管逍的計劃還沒實施呢,陳白塵自己送上門來了。

  倆人擁吻著,管逍的潔癖也沒了。

  互相扯著對方的衣服,脫管逍襯衫的時候,陳白塵因為襯衫扣子多,氣得罵了好幾句。

  「真他媽想直接撕開。」

  「那就撕開。」管逍滿嘴酒氣地親他鼻尖,「撕,使勁兒。」

  陳白塵才不撕呢,捨不得。

  他估摸著管逍的襯衫也不能便宜了,撕這一下,那就是撕錢呢。

  陳白塵耐著性子一顆一顆去解管逍襯衫的扣子,管逍就趴在他肩膀上,喘著粗氣哼哼裝醉。

  他醉沒醉,其實兩人都清楚。

  不過是給彼此個台階下罷了。

  脫光了,倆人光著屁股在客廳糾纏。

  陳白塵說:「管逍,你家地毯乾淨嗎?」

  「乾淨。」管逍咬著陳白塵的嘴唇,整個人都冒著熱氣兒,「但是咱倆得去臥室。」

  陳白塵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管逍拉了起來,倆光溜溜的大男人,手牽著手跑上了二樓。

  管逍拉著他進了自己的臥室,把人按在自己的床上。

  他說:「陳白塵,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個碰過這床的人。」

  「我怎麼不信呢?」陳白塵故意氣他,「你們這些小老闆不是出去唱個KTV都得找漂亮的大學生陪酒嗎?」

  「我不是那種人。」管逍用力分開他的兩條長腿,自己站在中間,然後往前一趴,壓在了陳白塵身上,「我可純了。」

  「你純個屁。」陳白塵說,「你他媽硬成這樣了,還好意思說純?」

  說完,陳白塵一把握住了管逍的那根粗硬的東西。

  「管逍,你他媽是狼嗎?」

  「對,是狼。」管逍咬了一口他的肩膀說,「我現在要吃你了。」

  「吃你媽個頭!」陳白塵突然覺得氣氛不對,現在這個體位,怎麼看都是他要被幹了。

  他是1啊!

  陳白塵抓住管逍的肩膀,試圖翻身逆襲,然而,事實證明,長期飲酒並且不鍛鍊身體,在這種爭奪戰上,完全不佔優勢。

  管逍巋然不動。

  陳白塵臉黑了:「管逍,我警告你,你給我清醒點。」

  見陳白塵開始放狠話,管逍又使出了必殺技。

  他攥著陳白塵的手,摸自己的分身。

  「哥,你看我都這樣了。」

  陳白塵沒好氣兒地說:「要不你也摸摸我的?我他媽也沒好到哪裡去!」

  倆人都硬得快炸了。

  管逍趴在他身上,舔著他的耳朵說:「哥,讓我弄你吧,我都管你叫哥了。」

  陳白塵笑:「你要是讓我幹你,我也可以管你叫哥。」

  在這種時候,可以不要原則。

  管逍不氣餒,手在陳白塵身上亂摸。

  從胸前到腰間,再到小腹。

  溫熱的手指在陳白塵大腿根部來回撫摸,摸得陳白塵粗喘連連,差點兒一張嘴發出呻吟來。

  管逍說:「哥,真的,你信我,我讓你舒服。」

  「我信你個屁。」陳白塵被他摸得有些軟了。

  腿軟了,氣勢也開始軟了。

  「真的。」管逍吻他,順著耳朵吻到脖子,然後一路再往下。

  他的臉蹭著陳白塵的三角區,被粗硬的陰毛弄得癢癢的。

  管逍真沒想到自己能做到這樣,他看那些片裡的人做這種事兒自己都要吐瘋了,可是當他面對陳白塵的時候,竟然覺得還行。

  「你洗過澡了。」管逍嗅了嗅,「沐浴露的味兒。」

  還真是。

  陳白塵騙不了他。

  管逍輕吻了一下陳白塵支棱著的那根東西,這麼一吻,陳白塵直接全身發抖。

  看著他這種狀態,管逍得意得不行。他一邊在陳白塵小腹周圍親吻,一邊把手探到了人家身後。

  陳白塵看著管逍,耳邊是這傢伙沒完沒了的撒嬌似的聲音。

  好歹是個青年才俊,怎麼能這麼厚臉皮的跟人撒嬌?

  陳白塵低聲罵了一句「操」,然後一把抓住管逍的頭髮說:「給你個機會,要是讓我不爽,以後咱倆都別往來了。」

85 你真緊

  管逍就是吃定了陳白塵心軟,所以才這樣。

  但他以為對方會跟他拼一會兒,不你死我活也得意思意思,哪知道,陳白塵心軟得像個炸冰淇淋。

  外面咋咋呼呼的,裡面軟得分分鐘就化了。

  太好欺負了。

  管逍受寵若驚,然後確實有點兒心虛。

  他心虛,一是因為自己利用了人家的弱點在佔便宜,二是因為,不管那20G的「課程」讓他擁有了多少視覺衝擊和理論知識,在實踐方面,他依舊是個侏儒。

  但管總畢竟是管總,事業都做起來了,沒道理愛做不好。

  而且,就算真做不好,至少現在,信心得有。

  於是管逍說:「你放心,肯定讓你爽。」

  然後他就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潤滑劑跟安全套。

  「⋯⋯操!你準備多久了?」

  陳白塵看著管逍直接打開潤滑劑,動作嫻熟地擠到了手上。

  其實,管逍的動作並沒有很嫻熟,在陳白塵看起來嫻熟是因為他陳白塵也沒用過。

  管逍弄了一手的潤滑劑,油乎乎的,弄手上讓他覺得特難受,眉頭緊鎖。

  陳白塵看著他那樣,笑了:「不行就我來。」

  「你轉過去。」管逍一把拉住陳白塵的腿,將人翻過了身。

  這姿勢有點兒羞恥。

  陳白塵趴在床上,背對著管逍,屁股乾癟,但對管逍來說,比上世紀價格不菲的油畫上大師們畫的豐臀更誘人。

  管逍以前是見不得別人的身體的,想想都覺得上頭,想吐。

  而如今,對著陳白塵白白淨淨的屁股,沒忍住,俯身親了一口。

  他親在了陳白塵的臀丘上,沒多少肉,微微發涼,一個吻落下,陳白塵就抖了抖。

  「你幹嘛呢?」陳白塵也是看過片兒的,當年他看的片兒尺度大得他都咂舌。

  那會兒有個片子,攻親著親著就把受翻過去,臉埋在了臀縫中,又是吮又是舔的,驚得陳白塵剩下的麵條都沒吃。

  他有點兒受不了這個。

  沒潔癖也受不了,成年人也不是什麼都玩得起。

  管逍一親他屁股,陳白塵嚇了一跳,以為這潔癖怪瘋了,也要給自己舔舔親親那神奇的通道。

  他是好心,提醒對方及時懸崖勒馬,否則,等腦子裡的精蟲退去,這潔癖怪估計會自殺。

  事實上,管逍沒那個念頭,他還不至於。

  只是想親親那塊兒肉,就像親親陳白塵的心尖兒一樣。

  陳白塵趴在床上,管逍騎在他身上。

  管逍說:「我來了。」

  陳白塵這會兒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既期待又緊張。

  疼肯定是要疼的,就看疼多久,疼完之後能不能爽。

  陳白塵也是個現實的人,不爽,他就反操管逍。

  管逍不知道他心思,沒聽見他回答,只當是不好意思了。

  手上那潤滑劑順著指縫在流,膩乎乎的,他咬咬牙,抹上了陳白塵的臀縫。

  管逍覺得自己真是出息了,連別人手都不想碰,卻在這兒往人家的那個地方捅。

  他的手指在陳白塵臀縫間來回摩擦,遲遲沒進去,蹭啊蹭的,蹭得陳白塵身上又起了火。

  這種感覺太微妙,恐懼又帶著一絲刺激,像是明知棺材裡有鬼,還非要躺進去,陳白塵覺得自己還真他媽的是個大冒險家。

  冒險家陳白塵先生閉上了眼,咬住了嘴唇。

  他感覺到管逍趴在了自己背上,熱乎乎的嘴唇在貪婪地吮吸他脖頸的皮膚。

  陳白塵有種錯覺,好像管逍不是要操他,而是要吃了他。

  兩人都很熱,儘管室溫只有二十幾度,他們卻好像一下子被丟進了油鍋。

  陳白塵覺得雙臀之間燙得慌,一條靈活的魚來回搔他的癢。

  管逍的指尖抵在了穴口,輕輕一按,陳白塵低聲罵了出來。

  「疼?」管逍問。

  倒不是疼。

  像是突然被通了電,身子一滯,渾身的汗毛都驚醒了。

  陳白塵繃緊了身子,聽見管逍說:「放鬆,我試試。」

  試你媽個頭。

  陳白塵在心裡這樣罵著,可還是深呼吸,努力讓自己放鬆。

  這大概是管逍人生中最有突破的一次,可以載入他自己的史冊。

  在這個沒開燈的房間裡,窗簾都沒拉上,外面偷窺的月亮眼睜睜看見管逍修長漂亮的手指擠進了陳白塵的後穴。

  並不順利,陳白塵夾得很緊。

  管逍吻著他的肩膀,哄著他:「你放鬆,再放鬆點兒,讓我進去。」

  「進你媽個頭。」陳白塵沒想到原來異物入侵是這種感覺,管逍的手指看著沒多粗,怎麼好像在這個時候突然變成了根棒槌?還是狼牙棒。

  疼。

  是真疼。

  陳白塵覺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太嬌氣了,小電影裡的受,天賦異稟,後穴甚至能吞下一個拳頭。

  他咬著牙,覺得自己不能輸,好歹,管逍不會把拳頭都懟進去。

  「你真緊。」管逍有點兒嗨了,儘管進去的只是自己的手指,他還是有點兒上頭了。

  這種感覺不好形容,管逍開始懊惱自己沒好好學學語文,沒多看點兒書。

  他貼在陳白塵的耳邊,色眯眯地笑,又色眯眯地說:「陳白塵,你真緊。」

86 別罵了

  「管逍,你再說廢話我就廢了你。」陳白塵咬牙切齒。

  痛感和羞恥感一起襲來,讓陳白塵眼睛都不想睜開。

  一點兒都不想面對現實。

  自己怎麼就心軟了呢?

  管逍抱著他笑,聲音就跟熱水一樣,嘩嘩地順著陳白塵的頭頂淋下來,轉眼就遍佈了他全身。

  渾身的皮膚都因為管逍的笑燃燒起來,熱得不行。

  管逍的手指在裡面動了動,陳白塵隨著就哼了哼。

  是爽還是疼?

  管逍都不敢問。

  現在肯定是不能再多嘴的,等到時候自己的東西進去再說。

  進去了,陳白塵就來不及反悔了。

  管逍精明著呢。

  他的一根中指在裡面攪,過了會兒,感覺好像穴口沒那麼緊了,就愛撫著陳白塵滿是薄汗的背說:「我要插入第二根了。」

  陳白塵沒好氣兒地說:「別說得好像你有兩根幾把似的。」

  管逍被他給逗笑了,含住他耳朵,含含糊糊地說:「做愛的時候不要開玩笑。」

  說著,他就插入了第二根手指。

  處男就是處男。

  第一次就是第一次。

  倆人都心跳加速。

  管逍不敢看那個地方,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一座牛逼的建築裡搞破壞,有種微妙的破壞感。

  兩根手指的刺激遠大於一根手指,陳白塵又是一陣咒罵。

  「別罵了,」管逍壓在他身上吻他,「一會兒就爽了。」

  爽。

  真他媽爽。

  陳白塵以前有一陣子有點兒迷戀疼痛,那時候他往死裡作,疼了就爽,病了才開心。

  但最近他那種自虐傾向已經幾乎沒了,說起來,還是從管逍出現開始有了這樣的轉變。

  現在,這傢伙又讓自己疼,陳白塵恨不得咬斷他舌頭。

  管逍一手在人家身體裡攪,試圖尋找傳說中那令人興奮的G點。

  手指第二個關節處,微微凸起的地方。

  新手管逍根本摸不到。

  他另一隻手撫著陳白塵的臉,強行讓對方跟自己接吻。

  唇齒相貼,兩人的舌頭像是兩條笨拙的蛇,互相纏繞,打架似的。

  管逍吮吸了一下陳白塵嘴唇,舌頭退出對方口腔時,勾起了淫糜的銀絲。

  「再來一根吧。」管逍有點兒著急了,他硬得快炸了。

  陳白塵有點兒擔心,他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但還來不及反對,管逍那個沒良心的已經插入了第三根手指。

  又是一聲呻吟,純粹是疼的。

  陳白塵開始有點兒後悔了,別說以後會不會爽,但為了那個爽,付出的代價可是真的有點兒大。

  「管逍,你他媽不是人。」

  管逍急了,手指在裡面胡亂地攪動著,像是非要挖出什麼寶藏一樣。

  他喘著粗氣,貼著陳白塵的耳朵,帶著笑意說:「我喝醉了。」

  醉個屁。

  陳白塵已經罵不出來了,沒勁兒了。

  他只能趴在那裡喘粗氣,下巴微微揚起,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

  今晚月色真他媽美。

  我屁股真他媽疼。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白塵突然感覺不對。

  管逍的手指從他後穴抽了出去。

  原本的脹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啟齒的空虛感。

  好像種滿了花草的院子突然被人扒光了,空蕩蕩的,慘兮兮的。

  他翻身,看見管逍站在了床邊。

  陳白塵平躺著看對方,從管逍的帥臉到性感的腹肌。

  操,腹肌。

  陳白塵忍不住伸手去摸,但沒夠到。

  管逍正低頭往自己那根東西上套安全套,又是一手的油乎乎,噁心巴拉的。

  他連安全套都嫌,但卻不嫌陳白塵的屁股。

  也是神了。

  要不是傳說安全套也能起到潤滑的作用,在做的時候會不那麼疼,他還真就不想戴,說來說去,還是怕陳白塵疼。

  突然看見躺著的人朝著自己伸手,管逍笑:「怎麼了?」

  他微微上前,拉著陳白塵的手給自己戴安全套。

  陳白塵卻不管,只顧著摸他的腹肌。

  「喜歡?」

  「還行。」

  陳白塵是個白斬雞,整天喝酒抽菸不好好吃飯,健身什麼的更不可能。

  瘦得剩下一副慘兮兮的骨架,管逍都怕做愛的時候太激烈把他給弄骨折了。

  管逍任由他摸,摸得自己更興奮了。

  他套好了套子,問陳白塵:「摸夠了嗎?」

  陳白塵收手,不說話,只是躺在那裡看著他。

  管逍突然抓住他的兩條腿,將其纏在自己腰上,然後笑著說:「摸夠了,我就準備開始了。」

87 你哭了

  陳白塵以前沒少幻想過自己插別人,但從來沒想過被插。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沒想過。

  他確實不是那種非得在上面的,沒那個執念,只不過當管逍說了句「準備開始了」,他突然就開始打怵。

  管逍這人,看起來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有錢帥哥,但脫了褲子,尺寸可觀。

  別說那粗細和長短,就連頂在前頭的龜頭都讓陳白塵心跳加速。

  他抬起手,比劃了三根手指,覺得有點兒危險。

  但他還沒來得及阻止,管逍那似乎會吐信子的「腦袋」就抵在了他的穴口上。

  傳說中的擴張,管逍一開始做得倒是耐心,可後來精蟲上了腦,強忍著才做得差不多。

  可說到底,手指跟「真槍」還是不一樣。

  陳白塵繃緊了身體,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他一手抓著床單,一手死死地抓著管逍的手腕。

  這一刻,陳白塵莫名有種自己在前線打仗的錯覺,能不能贏,取決於自己的隊友是不是豬。

  陳白塵咬著牙,放狠話:「管逍,咱倆有沒有以後,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管逍已經硬得快炸了,垂眼看著兩人即將身體相連的地方,吞嚥了一下口水。

  他沒接陳白塵的話,而是說:「我要進去了。」

  接著,那「純潔」的,從未被染指過的龜頭強行往陳白塵身體裡擠,一瞬間,陳白塵爆發了一聲咒罵。

  「操你大爺!」

  是真疼。

  那種利刃順著他屁股劈了兩半的疼。

  不是說擴張做好了就不會很疼的嗎?都他媽是騙人的!

  陳白塵的汗瞬間就出來了,彷彿在蒸桑拿。

  他疼得臉紅嘴唇白,背上的汗直接就打濕了身下的床單。

  陳白塵抓著管逍的手,手指嵌入了他的皮膚,管逍不知疼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兩人相接的部位。

  「哥,放鬆。」

  管逍哄人的時候就管人家叫哥。

  他扭頭親陳白塵的腿:「乖,放鬆⋯⋯

  陳白塵在心裡罵:我他媽也想放鬆⋯⋯

  這感覺,不像是在戰場了,像是在產房。

  現在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來不及逃跑了,陳白塵只能深呼吸,努力放鬆著後穴。

  管逍那一個龜頭才擠進去已經被夾到疼得快軟了,他強撐著,也一身汗。

  他放下陳白塵的兩條腿,俯身將人抱住,安撫似的親吻,以此來讓對方放鬆。

  事實證明,這招管用。

  管逍含住陳白塵發抖的嘴唇,突然有點兒心疼,不停地撫摸,不停地接吻。

  撫摸臉頰、脖頸和胸口,親吻嘴角、喉結和乳頭。

  管逍慢慢感覺到那地方沒那麼緊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動起來,一點一點進去。

  他每頂進去一點,陳白塵就把他抱得更緊。

  「沒事沒事,」管逍舔去他額頭的汗,輕聲安撫,「放鬆,放鬆點⋯⋯

  陳白塵特想罵他,破口大罵,罵個狗血淋頭。

  但因為實在太疼,根本說不出話來。

  管逍緩緩插入,兩人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管逍說:「陳白塵,我都進去了。」

  此時,兩人已經全都大汗淋漓,貼在一起的皮膚也黏糊糊膩乎乎的。

  陳白塵咬著管逍的肩膀,瘋狂地喘著粗氣。

  管逍說:「你哭了?」

  「哭你媽個頭。」陳白塵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流出的眼淚,但肯定不是他主動的。

  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麼能因為這麼點兒破事兒就哭呢?

  丟他媽死人了。

  管逍笑著親他的眼睛,伸出舌尖把他的眼淚舔淨。

  「你惡不噁心?」陳白塵慢慢開始適應管逍的那根東西在自己身體裡的感覺,也漸漸能說話了,他抬手擦眼睛,「你口水乾淨嗎?」

  「不知道。」管逍笑著又親了他一下,「乾不乾淨的,反正你也沒少吃。」

  陳白塵突然就笑了,扯著他的臉說:「操,你他媽什麼時候臉皮變得這麼厚了啊?」

88 爽了嗎

  這事兒擱在以前,陳白塵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他被一個潔癖插了屁股。

  不是潔癖嗎?

  他拍拍管逍:「你潔癖好了?」

  「沒有吧。」管逍雖然已經全根沒入,但還是不敢隨便動。

  陳白塵夾得太緊了,倆人都疼,而且,他怕早洩。

  當初陳白塵隔著褲子都把他給摸射了,那種羞恥感到現在還揮之不去。

  管逍要臉。

  倆人就這麼保持著正面相擁的姿勢不動,管逍咬著牙忍著那種被緊緊包裹的爽感讓他好幾次差點兒失控。

  而陳白塵,屁股火辣辣的疼,被插的地方一陣一陣的發麻。

  管逍說:「我就在你這兒好了。」

  陳白塵側臉貼著管逍的耳朵,有氣無力地說:「什麼玩意?」

  「潔癖。」管逍說,「你真的是神醫,華佗轉世吧?」

  「華佗?」陳白塵笑,「你他媽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人華佗才不給你操。」

  管逍笑出了聲,舔陳白塵的耳朵。

  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敏感帶,有些人甚至往他敏感帶吹口氣兒都能射。

  陳白塵估摸著自己的敏感帶就是耳朵了,管逍親了一口,他立刻又硬了。

  「硬了。」管逍摸了摸他的分身。

  之前因為疼痛,陳白塵原本硬邦邦的性器半軟了下去,這會兒痛感沒那麼強了,加上管逍的強撩,總算又硬了起來。

  硬起來了,就說明舒服了。

  管逍說:「我想動一動。」

  陳白塵雙臀的肉一直繃得緊緊的,肌肉都酸了。

  管逍的手伸過去,揉了揉他屁股說:「放鬆,我能讓你爽。」

  讓我爽。

  陳白塵低聲在心裡罵,罵完了深呼吸,放鬆。

  管逍見他如此配合,心情大好,疼惜地抱著人又親又咬,同時開始緩緩抽插。

  他一動,陳白塵就覺得那地方撕裂般疼痛,雙腿死死地纏住了管逍的腰。

  全身微微泛著紅,嘴唇微張,眼角掛著淚。

  管逍看著這樣的陳白塵,禁不住,又漲大了一圈。

  他那根東西一有反應,陳白塵感受最明顯,難以抑制地呻吟了一聲。

  「真好看。」管逍來回地抽插著,他的目光黏在躺在那裡因為他而備受折磨的陳白塵身上,心跳瘋狂加速,不知不覺就抽插得越來越快。

  陳白塵疼得不行,上半身微微撐起來,雙手死死地抓著管逍的小手臂,想罵罵不出,只能疼得呻吟。

  他不光被蹂躪的時候看起來漂亮,叫得也好聽。

  沒了平時罵罵咧咧的氣勢,那股子吊兒郎當的感覺一股腦變成了破碎的性感。

  陳白塵皺著眉,每一次被頂都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吟,偶爾埋怨地看一眼管逍,結果就是刺激得那傢伙插得越來越快。

  管逍知道他疼,但這時候不能停下,畢竟各種「教學」都告訴他,插著插著就爽了。

  他俯身,把陳白塵抱起來,讓人坐在自己腿上,把人緊緊抱在了懷裡。

  兩人以這樣全新的姿勢繼續,陳白塵無力地趴在他懷裡,被頂弄得汗水淋漓。

  不知道這樣來來回回多少次,痛感終於慢慢退去。

  陳白塵來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被搞到了肛裂就被驟然而來的快感侵襲了。

  一陣陣的酥麻,從後穴瞬間蔓延至全身,手指發麻,雙腿無力,大腦空白。

  他開始配合管逍的動作,去索吻,去撫摸,不再壓抑呻吟,甚至拉著管逍的手,握住了自己被夾在兩人小腹的分身。

  他的變化讓管逍大喜,一把握住那已經在往外冒水兒的性器,來回套弄著。

  管逍抱著人倒下,猛烈進攻,每一下都往最深處頂去。

  再沒人說些俏皮話,兩個人終於一起被捲入了粉紅色的情慾中。

89 又硬了

  做愛這事兒,試過才知道有多爽。

  以前看片兒時,自己擼到射,陳白塵覺得已經挺爽了,閉眼幻想一下性感漂亮的小屁股在自己眼前搖,也不錯。

  可是,當他上了戰場,真槍實彈地來上這麼一回,突然覺得以前那些自擼都沒了滋味兒。

  管逍的那根東西在他身體裡進進出出,他配合著,時而放鬆時而夾緊。

  他閉著眼,耳邊充斥著的是管逍舒服的喘息,一聲一聲,跟吃了催情藥似的,浪到沒邊兒了。

  殊不知,在管逍看來,現在的他也浪得跟吃了春藥似的。

  陳白塵今天沒喝酒,他就算喝了酒也從來不亂性。

  但跟管逍做愛的時候,像是醉了,沒了理智。

  管逍家價格昂貴的床被他們弄得咯吱作響,但沒人會分神去想這床板會不會塌陷。

  他們從坐著,又換到躺下。

  管逍拉著他翻過身,讓陳白塵背對著自己。

  後入據說更容易高潮。

  陳白塵跪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裡。

  他高高地翹起臀部,把那已經被抽插得大開、濕漉漉的穴口毫不避諱地展示給管逍看。

  管逍看著那發紅的穴口,周圍濕噠噠的,說不清楚是潤滑劑還是什麼,他莫名衝動,然後腦子一熱,摘掉了安全套。

  重新進入的時候,他猛地頂入整根。

  那穴口已經被開發得又鬆又軟,輕易含住了它。

  但沒了安全套,終究是澀了一點。

  陳白塵發出一聲低吟,然後就被管逍抱住了。

  管逍前胸緊貼著陳白塵的後背,一隻手扶著床頭板,一隻手握著陳白塵的分身,他舔舐著陳白塵的耳朵,調笑著說:「哥,你好濕啊。」

  據科學表明,肛交也可以分泌液體。

  但陳白塵覺得那是扯淡,他覺得他不可能。

  然而事實上,興奮到無法自控的他後穴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液體,那些液體黏著在管逍的性器上,兩人還真是不分你我了。

  管逍猛勁地操幹著,床頭板被他晃動得鐺鐺作響。

  陳白塵咬著枕頭,不想叫得太浪,可是這悶悶的聲音反倒更刺激管逍的神經,讓他幹得更猛。

  管逍插得越來越快,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兩人交合的地方發出肉體拍打和淫糜的水聲,聽得人臉紅心跳。

  陳白塵忍不住讓他慢點,但管逍置若罔聞,甚至插得更快。

  兩人喘息都越來越重,終於在最後關頭,同時射了出來。

  二人同時到達高潮並不是易事,尤其倆毫無經驗的處男。

  陳白塵射了管逍一手,弄得床單上也都是。

  而管逍,因為耍了心眼,一股一股全都射在了陳白塵的身體裡。

  陳白塵只覺得自己一點點被什麼充滿,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靈魂在這個時刻抽離了身體,只想要一個更炙熱的擁抱。

  管逍放了手,鬆開陳白塵那已經軟下來的性器,從後面抱著明顯脫力的陳白塵倒在了床上。

  床上亂得一塌糊塗,汗水跟精液混在一塊兒,兩人身上也是一樣的髒。

  潔癖怪管逍卻毫無知覺似的,抱著陳白塵親,親對方的額頭鼻子嘴唇,親對方連動也動不了一下的手指。

  管逍射完之後,沒有主動抽出來,而是等著性器軟了,慢慢從那個濕滑的穴口滑了出來。

  那感覺還挺奇妙的。

  他微微讓開一點,盯著陳白塵的屁股看。

  自己的精液從那地方緩緩流出,性感到他又硬了。

90 行不行

  陳白塵人生第一次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屁股開花」。

  小時候去跟人家滑雪,一不小心摔了個屁墩,疼得屁股後來都青了,那會兒他覺得這麼一下把自己尾巴骨都給摔斷了,那之後,他再沒去滑過雪,不想讓屁股再「開花」。

  然而,躲得了滑雪,躲不過命運。

  他剛剛是爽,可是等爽完了,賢者時間過了,痛感又上來了。

  陳白塵打從射完,被管逍抱著,姿勢就沒動過。

  沒勁兒,喘氣兒都累。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窗戶,月亮在外頭瞄著他倆,嬉皮笑臉擠眉弄眼的,看得他來氣。

  也不知道是在氣什麼,但就是氣。

  管逍在他身後還生龍活虎地又親又摸,手指頭捏著他的乳頭,嘴唇在他脖頸流連。

  「感覺怎麼樣?」管逍往前蹭了蹭,那根又硬起來的東西擠進了陳白塵已經慘不忍睹的臀縫間。

  陳白塵一個激靈,繃緊了身子。

  「你怎麼還硬著?」陳白塵說這句話說得費勁,實在有點兒累。

  「是又硬了。」管逍親他,「你太性感了。」

  陳白塵呵呵一笑:「謝了。」

  以前從沒人這麼評價過他。

  死酒鬼。

  臭酒鬼。

  頹喪、不像個人。

  人家都這麼說他。

  性感這詞兒跟他壓根兒不沾邊。

  管逍說:「你那裡面真熱。」

  第一炮已經順利打響,管逍大獲全勝。

  現在,管總開始進行總結發言。

  「又緊又熱,夾得我太舒服了。」

  陳白塵斜眼往後看,順著管逍的話,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然後吞嚥了一下口水。

  「你覺得怎麼樣?」管逍不死心地問,「後來是不是舒服了?你叫得聲太大了,得虧咱們沒鄰居,要不左鄰右舍都得聽見。」

  「管逍,少說屁話。」陳白塵翻了個身。

  翻個身,屁股疼得他皺眉。

  「給我根菸。」

  管逍是想讓陳白塵少抽點菸,但少抽歸少抽,事後菸還是可以有的。

  俗話說得好:事後一支菸,賽過活神仙。

  管逍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包菸,陳白塵瞄了一眼,心裡罵:有錢真他媽是了不起。

  管逍這一盒,頂陳白塵平時十盒的價錢。

  管逍貼心,不僅把菸給陳白塵拿了出來,還給點上了送到嘴邊。

  陳白塵躺在那裡悠哉地抽著菸,管逍就端著洗得乾乾淨淨的菸灰缸在那兒給他接菸灰。

  陳白塵笑:「你伺候得還挺周到。」

  「那是,」管逍笑著說,「所以你是不是應該發表一下感想?」

  管逍翻了個身,壓在陳白塵身上。

  他趴在人家身上,把菸灰缸放在了陳白塵心口的位置。

  菸灰缸冰冰涼涼的,激得陳白塵提了口氣,然後竟然莫名其妙的乳頭又硬了起來。

  管逍壞心眼兒地用手指頭撥弄人家的乳頭,撥弄得通紅,湊上去吮吸。

  陳白塵一邊抽菸一邊粗喘著,沒一會兒又給管逍給弄得硬了起來。

  這回不僅是乳頭硬了,分身也硬了。

  管逍握著他濕噠噠的分身說:「是不是挺爽的?我是不是可以有下回?」

  陳白塵抬手,笑著戳他的額頭。

  「管總真是深藏不露啊。」陳白塵說,「本來以為你是禁慾系青年才俊,沒想到是縱慾系人面獸心。」

  陳白塵抽了口菸,故意往他臉上吐煙圈:「爽是爽了,但我屁股都讓你給操開花了,你竟然還想著再來一把!你他媽其實是狼吧?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管逍笑,往下蹭了蹭,握著陳白塵的那根,在自己臉上蹭。

  陳白塵一怔,心跳加起速來。

  管逍是潔癖怪,他一直記著呢。

  乾乾淨淨的潔癖怪正在用那張帥臉蹭自己的分身,這他媽真是有點兒刺激啊。

  「幹嘛呢?」陳白塵問。

  管逍笑著看他說:「你上回給我舔了一下,我也給你舔舔。」

  陳白塵心中一驚,沒想到這潔癖怪能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管逍畢竟生意人,在床事上也不帶吃虧的。

  他說:「你後面不能再做了,我看著心疼,但是咱倆都硬著呢,這樣,我給你舔出來,等會兒換你給我舔。」

  陳白塵伸手扒拉他頭髮,笑著罵:「你可真行,在床上都他媽跟我討價還價。」

  「那你說行不行嘛。」管逍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緊扣,「行嗎?」

  陳白塵看著他的眼睛,在黑咕隆咚的臥室裡,好像一罈老酒,讓他醉倒在裡面。

  「行吧。」陳白塵說,「我他媽說不行,好像也不行。」

91 Q

  管逍得寸進尺,陳白塵助紂為虐。

  於是,剛結束了一輪的兩人,又開始掉進情慾裡。

  管逍以前死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伸著舌頭舔別人的這根東西。

  這是啥啊?

  是命根子,你說它乾淨它也乾淨,你說它髒,它能髒上天去。

  管逍這人,想想都能暈過去,以前自己打飛機都恨不得戴著一次性醫用手套,就更別提給別人弄了。

  而現在,不僅是給別人弄,還是用嘴弄。

  開始的幾秒,他其實也遲疑了一下。

  陳白塵的這根東西長得挺好看,型美嬌俏,不算太大,但也不是拿不出手的「小辣椒」,挺好的。

  管逍湊過去,聞不到一丁點兒異味。

  這麼說也不太對,奇怪的味道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因為剛射過。

  陳白塵倚著床頭,身後靠著枕頭。

  他抽著菸,眯眼看著管逍,一副「老子真不信你能下得去口」的樣子。

  管逍的手指從那根性器的根部一點點往上輕撫,似有若無的觸碰,弄得陳白塵提了口氣。

  手指劃到頂端,被剪得整齊乾淨的指甲,輕輕刮了刮龜頭。

  陳白塵叼著菸,低聲罵了一句。

  管逍抬頭看著他笑:「爽嗎?」

  「你再玩我就揍你。」

  陳白塵嘴上說著狠話,臉頰卻還殘留著性愛之後的緋紅,又凶又可愛,看得管逍喜歡得不行。

  怎麼會有這種人呢?

  嘴硬得可以,但又嘴硬得討人喜歡。

  管逍握住他的分身,聽見陳白塵清楚地低吟了一聲。

  這一聲像是給了管逍極大的鼓勵,竟然腦子一熱,還真的湊上去,含住了。

  張嘴含住龜頭,舌頭往後躲,不敢輕易碰那個東西。

  管逍閉著眼,聽見陳白塵的呻吟,很輕,很短,就一聲而已。

  管逍有點兒開心,他喜歡聽陳白塵嬌喘,性感得要死。

  他的手撫摸著根部的囊袋,舌尖開始一點點繞著龜頭打轉。

  微涼,很軟。

  像是一顆Q彈的果凍。

  這麼舔了一會兒,管逍突然低頭,把那根東西往嘴裡含至喉嚨深處,三分之一的根莖被他吞在溫熱的嘴裡,然後在陳白塵還未適應的時候,用力吮吸。

  這麼來回幾次,陳白塵已經爽得忘了抽菸。

  管逍用餘光看他,看見他一手夾著菸,一手伸過來撫摸自己的頭髮。

  陳白塵白皙的手指穿插在管逍黑色的髮間,隨著管逍吞吐的動作,不停地撫摸著。

  喘息聲越來越濃重,呻吟從嗓子眼裡不受控地擠出來。

  管逍原本死都不可能做的事,此刻卻有點兒樂在其中,他聽著陳白塵的聲音,愈發興奮,加快了速度。

  他的舌頭不停地打轉,他的嘴不停地吮吸。

  他的手不停地愛撫,他的陳白塵在他嘴裡射了出來。

  接連射精,這回已經沒了上次那麼濃稠,但管逍還是一怔,然後乾嘔了一下。

  陳白塵反應快,來不及好好回味射精的快感就立刻抽出紙巾遞到了管逍面前。

  他讓管逍把嘴裡的東西吐到紙巾上,然後又拿了一張乾淨的給對方擦嘴。

  管逍有些失神地趴在那裡享受著陳白塵的伺候,又是擦嘴又是漱口的,弄完之後陳白塵拍拍他的臉:「傻了?」

  管逍撇嘴:「你這人怎麼不打招呼就射?」

  沒經驗啊。

  陳白塵心說:我也沒想到突然就射了。

  主要是太舒服,太刺激,管逍難道不是第一次給人口嗎?為什麼技巧如此嫻熟?

  這些話陳白塵是不能說的,怕管逍膨脹。

  他說:「那你自己怎麼不知道躲?」

  陳白塵拉著他起來:「行了,別有點兒事就抱怨,是不是男人。」

  管逍笑:「你說呢?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他把陳白塵按倒在床上,騎坐在人家身上,把自己那根東西頂在了對方嘴邊。

  「到你了,我這人睚眥必報,我也要射到你嘴裡。」

92 吸陽氣

  陳白塵看著送到自己嘴邊的那根東西,伸出舌尖就碰到了濕漉漉的龜頭。

  他這麼一舔,管逍直接「嘖」了一聲。

  「你嘖什麼?」陳白塵抬眼瞪他,「給我根菸。」

  「給什麼菸給菸,」管逍捏著他的下巴,往人家嘴裡塞,「你嘴沒空抽菸。」

  沒空抽菸,因為含住了管逍的分身。

  粗粗大大,又熱又硬。

  之前陳白塵挑逗似的那麼一舔讓管逍又脹大了幾分,這會兒,凶狠的龍一樣往人家嘴裡闖,不管不顧的。

  陳白塵毫無準備,直接被迫來了個深喉,瞬間一陣乾嘔。

  見他這樣,管逍趕緊心虛地道歉。

  「操。」陳白塵嘔了兩下,狠狠剜他,「你給我老實點!」

  管逍不亂來了,任由陳白塵指揮。

  「往前來。」

  管逍往前去。

  「你別壓死我。」

  「我知道。」

  陳白塵依舊平躺著,管逍跪坐在他身上,微微抬起點兒身子,能方便陳白塵直接給他口交。

  管逍雙手扶著床頭板,低頭看著陳白塵。

  這倆人,到了現在,倒是一點兒也不矜持了。

  陳白塵張大了嘴來回吞吐著,那根東西在他嘴裡進進出出,場面過分淫糜。

  他以前沒幹過這事兒,也不像管逍,認真學習過。

  技巧什麼的,沒有。

  但,現學現賣還是可以的。

  剛剛管逍怎麼弄得他舒服,他就依葫蘆畫瓢,含住,包緊,然後吮吸。

  他睜眼看著自己上方的管逍,兩人對視著,都被情慾弄得雙目通紅。

  快速吞吐,再緩慢舔舐。

  退出之前,用力吮吸龜頭。

  管逍被他弄得粗喘連連,最後忍不住,自己動了起來。

  陳白塵原本還有些不接受,但慢慢適應後倒是覺得自己省了不少的力氣。

  他躺在那裡,眼睛濕漉漉地看著管逍,看著那傢伙挺著腰把分身往自己嘴裡送。

  抽插,喘息,呻吟,愛撫。

  管逍插了好半天,看著陳白塵的樣子,覺得心裡發脹,像是灌滿了愛,發不出來。

  他退出陳白塵的嘴,抱著人接吻,使勁兒在人家身上蹭,像是恨不得徹底合二為一。

  陳白塵被擁吻得有些意亂情迷,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只後知後覺發現管逍似乎越來越興奮。

  兩人在床上打架似的接吻,非要拼出個誰吻得更認真更用力似的,誰都不想在這事兒上落了下風。

  管逍頭一次知道,原來接吻也能讓人有射精的慾望,他覺得自己下體脹得不行了,似乎碰一下都能射出來。

  管逍都說了,自己睚眥必報,必然不能就這麼射了。

  陳白塵的舌頭還在他嘴裡作亂,他就直接按住對方的肩膀,退出來了。

  眼神迷離的陳白塵茫茫地看著他,幾秒鐘後,管逍的那根東西又擠進了他的嘴裡。

  陳白塵失神地被人插著嘴,手被按在床上,跟管逍十指緊扣。

  沒一會兒,管逍大仇得報,射得陳白塵滿嘴滿臉都是他的精液。

  射完了,倆人一起癱在床上,管逍的手指蹭著陳白塵的臉,沾著黏糊糊的精液,笑著說:「你現在太好看了,怕不是豔鬼轉世,來吸我的陽氣的。」

93 王八蛋

  陳白塵失神地躺在那裡,嘴角還有精液流下來。

  他斜眼看管逍,低聲罵:「操,你他媽怎麼沒打招呼?」

  管逍笑,抽出紙巾來幫他擦:「我不是說了我要報仇麼。」

  陳白塵氣得翻白眼,甩開他的手,自己擦。

  擦完了,管逍說:「舒服嗎?喜歡嗎?」

  陳白塵把紙團往他身上扔:「你潔癖好了是吧?」

  「都說了,就在你這兒好了。」管逍低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床,覺得糟心,「歇會兒,歇會兒去洗個澡,咱倆換個屋躺著。」

  他沉默幾秒,然後說:「這屋,太髒了。」

  陳白塵先是一愣,然後爆笑出聲:「你他媽真的是個事兒逼,做的時候怎麼不嫌人家髒?」

  「那能一樣嗎?」管逍起身,給他拿了瓶水,十分貼心地擰開了瓶蓋。

  做愛這事兒,消耗體力,水分也大量流失,容易口渴。

  陳白塵都忍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終於有水喝了。

  「算你有眼力見兒。」陳白塵費勁地坐起來,接過水,咕嘟咕嘟喝得瓶子都擰巴了。

  管逍坐在那裡看他,看著乾乾淨淨的水順著他嘴角往下流。

  嘴角,脖頸,鎖骨。

  忒性感了。

  管逍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陳白塵繼續喝水,沒答話,只是看了他一眼。

  「你勾引我。」

  「少放屁啊。」陳白塵喝了一肚子水,脹得慌,他把水瓶還給管逍,自己又躺下了。

  管逍放好水,站到床邊低頭看了一會兒陳白塵。

  陳白塵累得半死,眼皮子都懶得動,就那麼斜眼看他,琢磨著,看看這傢伙又想幹什麼。

  沒想到,管逍突然彎腰,把他公主抱,就這麼抱著,進了這層的浴室。

  「管逍,你他媽放我下來。」

  「不行。」管逍說,「你身上太髒了,別弄髒了我的地板。」

  陳白塵被氣著了,直接就咬管逍的肩膀。

  管逍疼啊,但死活就是不放下,直到把人放進浴缸,拿著花灑往人身上淋水。

  其實,管逍故意逗他。

  做都做了,插都插了,還能怕他髒?

  不過是怕他累,怕他走路屁股疼,索性自己把人抱過來,還不好意思說罷了。

  溫水灑下來,舒服。

  陳白塵沒一會兒就不掙扎也不罵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按摩浴缸裡享受著管逍的伺候。

  浴缸大,足以容納兩個人。

  管逍也坐了進去,一邊給人洗身子,一邊順道揩油。

  陳白塵當然知道這傢伙在佔自己便宜,可是隨便了,太累了,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管逍拉著他,讓他趴在浴缸邊緣,自己的手指在陳白塵後穴裡摳。

  那裡面還裹著他的精液,越想越羞恥,但也越想越興奮。

  管逍的手指在裡面亂攪,弄得陳白塵又忍不住呻吟。

  「哥,你差不多就行了。」管逍說,「你再叫,我又硬了,辛苦的還是你。」

  陳白塵立馬閉嘴,然後回頭瞪他。

  管逍笑:「你這樣也讓我想硬。」

  「管逍,我警告你,給我老實點。」陳白塵說,「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不揍你,但你再廢話⋯⋯啊!」

  陳白塵突然呻吟,叫的聲音轉了八十個彎兒,那叫一個銷魂。

  管逍一愣,幾秒鐘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在給他做清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那神秘的G點,瞬間有點兒興奮。

  還沒等陳白塵緩過來,他手指又是一戳。

  「操啊⋯⋯」又是千回百轉勾人心魄的一聲,叫得管逍都要酥了。

  「舒服?」管逍的手指不停往那裡戳,眼看著陳白塵像條魚似的,在水裡扭著腰身,也不知道是掙扎還是享受。

  管逍湊上去,一邊跟他接吻一邊手指專門攻擊那一點,陳白塵轉過來,雙腿圈著他,使勁兒往他身上貼。

  沒多久,陳白塵又射了。

  很丟人的是,竟然是被管逍用手指插射的。

  他趴在浴缸邊緣,黑著臉,氣得恨不得弄死這個王八蛋。

  不是處男嗎?

  這他媽都是跟誰學的啊?

94 說屁話

  這個晚上,管逍過得很開心。

  他甩甩手指,笑著說:「陳白塵,你至於嗎?」

  「你家有針線嗎?」

  「啊?」管逍說,「沒有,我縫東西都是送外面店裡,順便可以做個消毒。」

  「⋯⋯

  「你要針線幹嘛?」管逍打開浴缸的排水,眼睜睜看著那些水捲著陳白塵的精液,流走了。

  他竟然還有點兒捨不得。

  「縫上你的破嘴。」陳白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管逍一愣,然後坐在那兒笑。

  他微微側頭就看見了陳白塵那被自己蹂躪得慘兮兮的地方,通紅,看著怪可憐的。

  「是不是應該上點兒藥?」

  陳白塵覺得頭疼:「你先給我根菸。」

  「又抽?」

  「我他媽被你弄成這樣,抽根菸解解壓怎麼了?」

  管逍想了想,覺得也對,抽菸這事兒平時可以控制,但這個時候沒必要。

  他站起來,往外走:「水放完了你自己再開閥門換乾淨的水,我去給你拿菸。」

  陳白塵趴在浴缸裡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管逍沒直接出去,而是站在花灑下面沖了個乾淨又擦了個乾淨,前前後後忙活了十來分鐘,陳白塵支著眼皮生無可戀地看著他,覺得跟一個死潔癖搞對象,真是全世界最麻煩的事兒。

  等管逍出去了,陳白塵突然罵自己。

  「誰他媽在跟他搞對象?」他低頭看了眼浴缸,塞上排水的堵頭,開始重新放水。

  管逍回來的時候,菸已經點好,伺候大爺似的給陳白塵放到了嘴裡。

  「水溫還行?」管逍裹著浴袍,站在浴缸邊上看他。

  「嗯。」陳白塵懶洋洋地躺在裡面抽菸,吐煙的時候,眯著眼看他。

  兩人對視的幾秒鐘裡,氣氛微妙曖昧。

  陳白塵往旁邊挪了挪:「進來?」

  「不了。」管逍笑著看他,「我再進去,還得撩起火,把你弄肛裂了,去了醫院不好解釋。」

  「⋯⋯少他媽放屁。」

  陳白塵罵完,轉過頭笑。

  也不知道笑什麼呢,反正就是想笑。

  管逍甩著浴袍的腰帶看他,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遍。

  陳白塵很白,瘦得跟排骨似的,他抱著的時候覺得硌得慌。

  「我去點外賣。」管逍說,「你多吃點。」

  「別了,我沒胃口。」

  「不行。」管逍說,「你太瘦了,竹竿兒似的,哪天咱倆做得太激烈我給你弄骨折了,不太好。」

  陳白塵嗤笑:「你做什麼夢呢?」

  「春夢。」管逍說,「但我這春夢是你允許了的。」

  「又說什麼屁話呢?」

  「你自己說的,別賴帳。」管逍彎腰,跟他鼻尖對著鼻尖,「你說的,我要是把你弄舒服了,還可以有以後。」

  他壓低了聲音的時候,性感得要命。

  陳白塵看著他頭髮上的水珠掉下來,明明跟自己無關,但好像落在了自己臉上。

  那水珠不是水珠,是催情的春藥,迷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突然抬手撩起水,弄濕了管逍。

  「哎,我濕了。」管逍厚著臉皮鬧他。

  陳白塵叼著菸,挑眉說:「哥們兒還能讓你更濕,你信不信?」

  管逍看著他笑,不說話。

  陳白塵突然抬手,直接把人拉進了浴缸裡接吻。

  倆人,一個光溜溜的,一個浴袍很快就被打濕。

  接吻接了半天,管逍說:「還想要。」

  「要個屁。」陳白塵把人推出去說,「你哥餓了,滾出去點外賣。」

95 爽到了

  管逍渾身濕噠噠的,站在那裡使勁兒一擰,浴袍的水嘩嘩灑在了陳白塵頭上。

  陳白塵:「欠揍了是不是?」

  惡作劇得逞的管逍心情大好,突然俯身在陳白塵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得意洋洋地出去了。

  管逍這人,容易膨脹,一膨脹,就容易出糗。

  剛出浴室,腳底一打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在裡面目睹了全程的陳白塵笑得倒在浴缸裡,差點兒嗆了水。

  管逍回頭瞥了他一眼,起來,把濕了的浴袍往他頭上一丟,光著身子走了。

  他發現,自從自己認識了陳白塵,底線都沒了。

  現在都能濕著腳踩在自己家貴到要死的地板上走來走去了。

  他回到臥室,找到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

  管逍隨手翻了翻,這個時間就只有幾家宵夜店還送外賣,他回到浴室,蹲在浴缸邊,問陳白塵:「吃什麼?」

  「隨便吧。」陳白塵抽著菸說,「來瓶酒。」

  「酒個屁。」管逍說,「我應該給你天天吃點頭孢,你這酒就能戒了。」

  陳白塵看著他笑:「我就直接戒了這條命了。」

  管逍瞪他:「少胡說八道。」

  說完,不解恨似的,抬手捏住了陳白塵的嘴唇。

  陳白塵憋笑看著他,也不掙扎,就那麼看著。

  管逍也不問他吃什麼了,自己隨便點,看見什麼覺得還行的就點上,陳白塵不吃也得吃。

  等他點完,把手機往旁邊一放,又進了浴缸。

  「你又來幹嘛?」陳白塵給他讓出了點兒地方,「擠死了。」

  「擠一擠。」管逍笑著把腿疊在陳白塵的腿上,「更健康。」

  陳白塵氣笑了:「你都哪兒學來的?」

  「電台的廣告。」管逍往他身上撩水,認認真真給他洗澡,「說真的,今天爽不爽?」

  陳白塵叼著菸看他,覺得臉有點兒燒得慌。

  他半天才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嗯」來,還不情不願的。

  管逍戳他腰:「好好說,爽到沒?」

  「還行。」陳白塵說,「主要是就跟你搞了,沒對比,也不知道跟別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又被管逍捏住了嘴。

  「行了別說了。」管逍又瞪他,「沒有別人,不能有別人。」

  陳白塵就笑,笑得胃疼。

  倆人在外賣來之前洗完了澡,管逍從消毒櫃裡拿出兩套乾淨的睡衣。

  「你可真行。」陳白塵說,「不愧是潔癖晚期。」

  「也就是你,」管逍看著他穿上了自己的睡衣,「別人別說穿了,摸都不給摸一下。」

  陳白塵一邊繫睡衣的扣子一邊笑:「那我可真是榮幸之至受寵若驚。」

  「你知道就好,以後好好伺候我。」

  陳白塵剛要抬腳踢他,管逍家門鈴響了。

  管逍跑去取外賣,陳白塵因為動作太大,扯得屁股疼。

  兩個爽夠了也洗乾淨了的人坐在餐桌邊吃飯,管逍說:「問你個很嚴肅的問題。」

  「嗯?」

  「咱倆現在算什麼關係?」

  陳白塵抬眼看他:「酒後亂性啊。」

  「啊?」

  「你自己說的,你喝多了。」陳白塵笑著喝了口湯,「喝多了,酒後亂性,管總有什麼疑問嗎?」

96 我倒霉

  「有疑問!」管逍愣了好半天之後,一拍桌子說,「我後來醒酒了啊!」

  他拿起一張紙巾,包著燒烤籤子指著陳白塵,一臉嚴肅地說:「你別想始亂終棄啊!」

  陳白塵喝著湯,笑著看他。

  「你說這話不合適吧?你喝多了把我給睡了,現在還道德綁架我?」陳白塵說,「不合適,不合適。」

  「合適。」管逍用燒烤籤子敲他的湯碗,「你得負責。」

  陳白塵笑:「我負責什麼?」

  他放下湯碗:「要不這樣,你讓我操一次,我就對你負責。」

  管逍愣了一下。

  「你⋯⋯你屁股疼,現在動不了。」

  「能,我可以。」陳白塵說,「我這人天賦異稟,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就能脫褲子上陣。」

  管逍皺眉。

  陳白塵笑得不懷好意:「嘖,男人。」

  他說:「管總你真是沒什麼誠意,不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嗎?讓我操一下都不願意,你喜歡個屁啊!」

  他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哦對,你就是喜歡我的屁股罷了。」

  陳白塵搖搖頭:「太讓人失望了。」

  陳白塵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有點兒心虛,因為他突然不記得管逍有沒有說過喜歡他。

  說過嗎?

  媽的,酒喝多了真的影響記憶力。

  倆人在沉默中互相看著,陳白塵本來都準備好開啟第二輪嘲諷了,沒想到,管逍站了起來。

  管逍站起來,走到陳白塵身邊。

  「你又幹嘛?」

  管逍一副委屈的小媳婦兒樣,雙手攥著自己睡褲的褲腰,可憐兮兮地說:「脫褲子,給你操。」

  「啊?」這回輪到陳白塵愣住了。

  「你說的,我給你操了,你就對我負責。」管逍一把脫了褲子,「你來吧,也沒別的要求,就是我頭一回,你輕點兒,我這人也挺怕疼的。」

  管逍說完,轉過去背對著陳白塵,把那白白淨淨的屁股衝著他。

  陳白塵看了一眼,忍不住偷笑。

  這人真是有意思,至於嗎?

  陳白塵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問:「管總,問個問題唄。」

  「你說。」

  「你圖我什麼?」陳白塵說,「真圖我比你老,比你窮,還不願意洗澡?」

  「⋯⋯這時候你能別說這些廢話嗎?」管逍說,「當然他媽的圖你這個人。」

  管逍嘆氣:「我倒霉,就喜歡你了,我能怎麼辦?」

  他嘟嘟囔囔地說:「聽過莫文蔚的歌嗎?」

  「沒有。」

  管逍搖頭:「你能不能多學學習?」

  「我他媽學這個幹屁?」

  管逍沒接他話茬,竟然開始唱歌:「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捨不得這樣放棄,不停揣測你的心裡,可有我姓名⋯⋯

  他扭頭看陳白塵:「有嗎?」

  「什麼玩意?」

  「你心裡有一個叫管逍的帥哥嗎?」管逍說,「算了,不問了,應該有。」

  他笑著看陳白塵:「畢竟我剛才把你操爽了。」

  陳白塵本來還感動著呢,結果被他後面這一句話把感動全都給一鍵清除成了惱羞成怒。

  他一巴掌拍在管逍的屁股上,凶巴巴地說:「三個月後再操你,你陳哥可不是隨便就會操人的!」

97 親一下

  三個月?

  管逍覺得這怎麼這麼耳熟呢?

  他說:「陳白塵,其實我說什麼你都記著呢,是吧?」

  陳白塵笑:「你說什麼了?我不知道啊。」

  「當初我跟你說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咱倆試試,我治我的潔癖,你整理你的生活。」管逍湊過去看著他笑,「你就是記著呢。」

  陳白塵笑著看他,但嘴上就是不肯承認。

  管逍一邊提起褲子一邊說:「行,三個月就三個月,我一點兒都不急。」

  他回去,坐下。

  幾秒鐘後,又問:「一個月行嗎?我還是有點兒急的。」

  「你急什麼?」陳白塵笑他,「急著被操啊?」

  「不是。」管逍心說,急著被操,我這不是有病嗎?

  他說:「急著想跟你在一起。」

  管逍說:「難得遇見個神醫,怕你跑了。」

  陳白塵一邊喝湯一邊笑,差點兒嗆著了。

  「得了,你別笑了,我也不說了。」管逍說,「反正你自己琢磨去,我覺得我挺好。」

  陳白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心裡說:我也覺得你挺好,但問題是,我不好。

  有些人,自己活得不怎麼樣,遇見好人還總是躲著走。

  害怕,怕自己把人家也拐帶糟了。

  他收回視線,低頭喝湯,沒什麼別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屋子暖和,這湯好喝。

  管逍不僅是潔癖怪,還是顯擺精。

  第二天倆人一起床,他拉著陳白塵顯擺自己家多大,收拾得多乾淨。

  「搬來啊?」管逍說,「搬來你就能每天在這種房子裡醒來,還有我給你捂被窩。」

  陳白塵打著哈欠說:「呵,搬來?那我每天估計沒睡醒就得被你吵醒,你能不能別瞎嚷嚷,讓我多睡會兒?」

  「都十點了。」

  「才十點。」陳白塵冷眼看他,「我又不上班,我起那麼早幹嘛?」

  他轉了一圈:「冰箱在哪?」

  管逍帶他走到冰箱前面。

  「你要做飯?」

  陳白塵一打開,問:「沒有酒?」

  管逍直接摟著人的脖子把人往回拖:「大早上飯都沒吃,你喝什麼酒?」

  他咬牙切齒地說:「早晚把你這酒給你戒了。」

  陳白塵被他拖著走,不怒反笑。

  管逍把人關回臥室,自己站在客廳琢磨了半天,上網定了一堆菜回來,又在等菜的時候給助理發了消息說自己下午再去公司。

  等菜送來,他擼起袖子,點開某教做菜的軟件,收拾收拾,下廚了。

  陳白塵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找了半天才在這七百多平米的房子裡找到不消停的管逍。

  他倚在廚房門口,笑著問:「幹嘛呢?」

  管逍瞪著那一鍋顏色明顯不太對,但他覺得味道肯定沒問題的湯說:「看不出來嗎?給你做愛心早餐。」

  陳白塵笑出了聲。

  他走進來,看了看,翻了個白眼,然後去一邊洗菜說:「你他媽還會做愛心早餐?我看你是想毒死我。」

  「你溫柔點兒不行嗎?」管逍說,「第一次下廚,給點兒鼓勵。」

  陳白塵斜眼看他:「你要什麼鼓勵?」

  「一個親親。」管逍說,「親我一下。你親我一下沒準兒我就能變成中華小當家。」

  「你看這樣行不行,」陳白塵說,「我親你兩下,你從廚房出去。」

  「我出去了誰做飯?」

  「我。」

  管逍笑了,湊過去,鼻尖貼著人家陳白塵的鼻尖,說:「行,那你親吧,倆下,實在不行,三下也可以。」

98 瞎抬槓

  陳白塵笑他:「行啊,不愧是做生意的,真會討價還價。」

  「那必須的,」管逍用手指戳他腰,「快點兒親我,著急了。」

  倆人幾乎貼在了一起,陳白塵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甜滋滋的蜂蜜味兒。

  「你偷吃蜂蜜了?」

  「沒有啊。」

  「那為什麼有甜味兒?」

  「那是我甜。」管逍說,「不信你嘗嘗,多嘗幾口。」

  陳白塵笑,然後抬手摟住他脖子,使勁兒親了一口。

  「還差兩下。」

  「兩下個屁。」陳白塵把管逍推了出去,「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兒煩我。」

  「我沒事兒幹啊。」管逍後退,站到了廚房門口,「我站這兒陪著你,省得你無聊。」

  「我才不無聊呢。」陳白塵轉過去幹活,洗菜的時候偷著笑,不讓管逍看見。

  管逍站在那兒看著陳白塵忙活,過了會兒,語重心長地說:「真的,你少抽點菸,別喝酒了。」

  他揉揉鼻子:「太瘦了,我心疼呢。」

  陳白塵笑了出來:「我瘦不瘦關你什麼事兒?你心疼個屁!」

  「你三個月之後就是我男朋友了,怎麼不關我事兒呢?」管逍發現了,只要臉皮厚,陳白塵就拿他沒辦法,倆人的關係就能跟坐了火箭似的往前飛。

  「要點兒臉啊。」陳白塵往鍋裡倒油,準備炒菜,「這兒油煙大,您這潔癖怪還是趕緊出去。」

  「沒事兒,你做菜我不嫌。」

  陳白塵瞪他:「跟誰學的?油嘴滑舌的。」

  管逍笑:「自學成才。」

  陳白塵廚藝其實也沒那麼神,但跟管逍相比還是拿得出手的。

  炒了兩個菜,做了一個湯。

  「廚神,我可真是好福氣。」

  「謬讚了,」陳白塵坐下說,「我也就會這麼點兒,別的你也別指望我了。」

  「不指望,以後我學學。」管逍說,「不是說了麼,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他的胃,實在不行我去報個新東方,學學。」

  「你要學英語啊?」

  「學你妹的英語!」管逍瞪他,「新東方廚師學校!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這兒抬槓?」

  陳白塵低頭笑著喝湯,不答他的話。

  管逍也安分了,一邊吃一邊偷看他。

  陳白塵安安靜靜喝湯吃飯的時候,看起來特乖,涮乾淨了之後,白白淨淨的,也好看。

  一點兒不像當初那個煩人巴拉一身酒氣還往人家衣服裡塞蘋果核的傢伙。

  管逍說:「陳白塵,我喜歡你。」

  「嗯,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你了。」管逍說得特認真,「以前煩你煩得想起來都鬧心。」

  陳白塵笑:「誰還不是呢?」

  「啊?」管逍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

  「我可沒那個意思,你想多了。」陳白塵說,「我表示贊同的是你後面那句話。」

  管逍嗤笑一聲,又瞪他。

  「你說,愛情這東西是不是真挺不能描述的,死對頭都能生出愛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還有什麼不可能?

  陳白塵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說:「死人不能復生吧。」

  管逍被他這一句話說得揪了心,扒拉著碗裡的飯,過了會兒,輕聲說:「嗯,死人是不能復生,但活人能讓自己變得更好。你看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挺好的,一直這麼下去,你不覺得其實是個好事兒嗎?」

99 你的鍋

  好事兒?

  陳白塵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己的生活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好事了。

  除了管逍的出現。

  「想什麼呢?」管逍給他倒了杯水,「屁股疼啊?」

  「疼個屁。」陳白塵嘴上不服輸,「哥在想,三個月後用什麼姿勢操你。」

  管逍坐下大笑:「行,你慢慢想,不過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曰。」

  「你三個月後操我,那這三個月裡,我還能操你嗎?」管逍說,「我可給你記著呢,你那時候說了,我把你操舒服了,就能有下回的。」

  陳白塵被他氣笑了:「你腦子怎麼長的?每天都裝著什麼呢?」

  「你唄。」管逍說,「本來沒有你的,誰讓你自己非得擠進來,我能怎麼辦?來都來了,那就待著唄。」

  沒見過這樣的。

  陳白塵笑得無奈,但又抑制不住喜歡。

  他是挺喜歡管逍。

  特喜歡管逍。

  喜歡還帶著點兒感激和感動,前所未有。

  但他也害怕。

  陳白塵這人平時看著好像勁兒勁兒的,跟誰面前都沒服過軟低過頭,但心裡總是灰頭土臉的,蔫噠噠的,沒精打采的。

  不過就是強撐著,撐個臉面和尊嚴。

  「我覺得你吧,」管逍說,「做人還是誠實點。」

  陳白塵瞪他:「我怎麼不誠實了?」

  管逍笑,笑得意味深長,讓他自己琢磨,不戳破。

  陳白塵垂眼看看手裡那碗湯,說:「管逍,沒必要哈。」

  「什麼玩意沒必要?」

  「沒必要盯著我。」陳白塵說,「那種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男人,你要想找,也不難,我這要什麼沒什麼,你突然給我來這麼一套,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跟上頭領了什麼任務,下鄉扶貧來了。」

  管逍哈哈大笑:「我是誰啊?我管逍!」

  陳白塵冷眼看他:「你得意什麼呢?」

  「我的意思是,我要不願意,我要不喜歡,誰能指使得動我啊?」管逍說,「我,富二代,小老闆,有房有車有錢還有臉,就是可能這心長得有點兒偏。」

  「什麼意思?」陳白塵說,「心臟長歪了去醫院,跟我說也沒用,不是醫生。」

  「查過了,醫生說沒事兒。」管逍說,「就是吧,這個偏的角度有點兒微妙。」

  「怎麼個微妙法?」

  「朝著你偏了。」管逍說話的時候,眼睛發亮,「你愛信不信吧,我大概生來就是跟你配對兒的,注定要為愛受折磨。」

  陳白塵笑:「你他媽跟我這兒說相聲呢?」

  「不是,跟你這兒表白呢。」管逍說,「我長這麼大也沒主動跟誰表白過,為了你,腦細胞快死絕了,以後要是公司經營不善倒閉了,全是你的鍋。」

  「⋯⋯你少說幾句沒用的,公司就不會經營不善。」

  「你少讓我操點心,我公司就不會經營不善。」

  「誰讓你跟我操心了?」

  「愛情啊!」管逍說,「沒辦法了,愛跟噴嚏都藏不住,我這愛都灌你身體裡去了。」

  陳白塵團了個紙團打他:「別一大早就開黃腔。」

  管逍笑著撿起紙團,瞪他:「浪費!」

100 戳著了

  倆人坐飯桌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吃完了飯都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管逍問什麼,陳白塵都哼哼地不直接表態,氣得管逍直翻白眼。

  吃完飯,管逍收拾餐桌,陳白塵說他:「看著還真像個剛進門的小媳婦兒。」

  「我這就是照顧你,」管逍說,「等以後你要是前一晚操了我,第二天你敢指使我幹活,我就拿拖布桿戳你屁股。」

  陳白塵端著水杯站在那兒笑得不行。

  「你現在挺會聊天啊。」陳白塵說,「真行。」

  丟下這句話,陳白塵轉身走了,去院子裡曬太陽。

  管逍收拾完廚房,跑去洗手洗了好半天,把自己也收拾乾淨之後轉了一圈才在院子裡看見陳白塵。

  他估摸著,陳白塵腦子還是有點兒毛病,應該帶去看看。

  沒病的誰大冬天穿個睡衣就往外跑?

  沒病也凍出病了。

  他隨手拿了件大衣穿上,拉開玻璃拉門出去了。

  陳白塵回頭看他,話還沒說出口呢,先被管逍從後面裹在了大衣裡。

  「這他媽又是跟哪兒學來的?」

  「韓劇。」

  陳白塵笑他:「挺大個男人,沒事兒在家看韓劇?」

  「陪我奶奶看的。」管逍說,「你還真別瞧不起韓劇,幾集看下來,挺長知識的。」

  陳白塵笑而不語。

  他沒掙扎,就任由管逍這麼用大衣裹著。

  後背貼著管逍的前胸,倆人中間就隔著兩層薄薄的睡衣布料。

  陳白塵能明顯感覺到管逍的心跳,砰砰砰的,年輕有活力。

  「管總啊。」

  「啊?」

  「要不你上班去吧。」

  管逍撇嘴:「不想去。」

  「我這都是為你好。」陳白塵苦口婆心地勸,「去吧,要不你跟我這麼膩歪著,遲早要完。」

  他一手握著杯子,一手耷拉下來往後面探。

  「你這玩意兒怎麼又硬了?」陳白塵嘀咕,「戳著我了,知道嗎?」

  這要是擱在以前,管逍能臊到臉冒熱氣兒,但經過了昨晚,倆人什麼沒皮沒臉的事兒都幹了,現在也不在乎那麼多了。

  「又硬了啊?我都沒注意。」管逍厚著臉皮說,「你再給我摸摸,給它摸軟了就不戳你了。」

  陳白塵笑著低聲罵了一句,然後說:「我真是不明白了,你對著我都能硬成這樣,以後要是來個漂亮會勾人的小男孩,你不得射出彩虹來啊?」

  「那不能。」管逍說,「管總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他微微往前,幾乎是把陳白塵抱在了懷裡。

  大衣裹著兩人,倒是暖和。

  「以前可不是有個漂亮男孩麼,漂亮,白淨,還會主動勾人,」管逍說,「結果我連手都沒法讓他摸,就是不行,潔癖。」

  陳白塵聽著,沒說話。

  「陳白塵,要說牛逼,全世界你最牛逼。」管逍的手往他睡衣裡伸,「說你是神醫,不是我幫你吹牛逼。」

  陳白塵被他摸得有點兒喘,但還要強裝鎮定。

  「管總,差不多就收手吧,我屁股還疼著呢。」陳白塵問他,「人家漂亮男孩怎麼你了?送上門了你都不要,真是暴殄天物。」

  「嗯,是有點兒,但這事兒沒辦法。」管逍親了一下陳白塵的脖子,「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

  「此話怎講?」陳白塵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被管逍摸得有點兒上頭了。

  他倚靠著身後的人,喝了一大口涼水。

  「其實你好好收拾一下也是漂亮白淨的人,」管逍說,「漂亮,白淨,做那事兒的時候也特勾人。」

  管逍嘆了口氣,手伸進了陳白塵的褲子裡:「我好好一禁慾系霸總,讓你弄得跟得了性癮似的,你以後可別說自己沒能耐了,你能耐可大了。」

101 睡美人

  陳白塵聽見管逍說自己是什麼禁慾系霸總,差點兒就笑出聲。

  他往後靠著,反手也去管逍褲子裡摸。

  倆人,大冬天的站在外面,互相掏襠,這畫面要是被人看見了,大概會舉報他們有傷風化。

  但管逍住的獨棟小別墅,兩戶人家之間離得遠,偷偷摸摸幹點兒邪惡的事兒,不礙事。

  陳白塵正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再縱容管逍一把,畢竟他自己也被摸得有點兒起了火。

  結果,身後的管逍突然挺住說:「你聽見什麼聲音沒?」

  陳白塵皺眉,支棱著耳朵聽。

  「你手機?」

  「好像是。」

  倆人互看了一眼,陳白塵說:「進屋,別他媽摸了。」

  管逍一臉沒吃飽飯的樣子,耷拉著腦袋進了屋。

  來電人是他助理,管逍一看手機就想翻白眼。

  陳白塵斜躺在沙發上,在心裡感慨,小老闆家的沙發是比自己家的舒服。

  管逍接了電話:「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就跟我道歉。」

  助理說:「管總,有貴客拜訪。」

  做生意的,總會有那麼一些你不得不見的貴客,別說正準備脫褲子了,就算這會兒管逍跟陳白塵已經進行到一半了,管逍都得洗乾淨了趕緊趕過去。

  畢竟有情不能飲水飽,大家得吃飯呢。

  「那啥,」管逍湊過來,「我得去趟公司。」

  陳白塵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起了身。

  「明白了。」陳白塵繞開他,往屋裡走,「我昨天脫的衣服呢?」

  「你幹嘛去?」管逍問。

  「走啊。」陳白塵脫了身上的睡衣,光溜溜地往那兒一站,直接就是家裡最誘人的一道風景線,「主人不在家,我總不好還在這兒起膩。」

  「你別走。」管逍說,「我去忙一下就回來。」

  管逍拉著他進了臥室,把人塞進了被窩裡:「昨晚你受累了,躺下好好睡覺。」

  「我不困。」

  「不困就不睡了?」管逍說得頭頭是道,「飯也不是餓了才吃,水也不是渴了才喝,你趕緊睡,別瞎折騰。」

  管逍去換了衣服,著急忙慌的,就怕陳白塵趁著自己不注意又跑了。

  等他換完回來,陳白塵已經睡著了。

  陳白塵睡著的時候不說屁話,也不說夢話,老老實實的,安靜得像個睡美人。

  管逍偷偷親了一口睡美人,還舔了一下人家的嘴唇。

  他怕自己走了陳白塵睡醒就溜,特意留了張紙條在床邊的桌子上,上面寫著:你沒我家鑰匙,鎖不了門,別出去,否則我家丟了東西你賠不起。

  半糊弄半威脅,管逍覺得應該挺有用。

  他寫完,又看了一眼陳白塵。

  忍不住在心裡唱:愛是個折磨人的東西⋯⋯

  愛情這東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原本以為是死對頭,卻沒想到,現在恨不得把人栓自己褲腰帶上天天帶著。

  他出門了,提心吊膽的,生怕回來的時候陳白塵走了。

  管逍一出門陳白塵就睜開了眼睛,手指輕輕蹭了蹭自己被親過的嘴唇,笑著罵了句:「臭他媽流氓。」

102 叫老婆

  管逍本來是打算快去快回,結果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他開門的時候緊張得夠嗆,生怕進門的時候屋子裡空蕩蕩的,陳白塵已經不知去向。

  但,陳白塵沒走。

  管逍九點半進了家門,聞到了魚糊了的味兒。

  「老陳?」管逍換了鞋,跑去了廚房。

  怎麼說呢?

  雖然魚肯定是糊了,但廚房風景獨好。

  陳白塵光著膀子,只穿著條睡褲,身上繫著個圍裙,罵罵咧咧地拿著木鏟在把已經黑了的魚弄出來。

  「你幹嘛呢?」管逍笑,「糊了啊?」

  「看不出來?」陳白塵瞪他,「瞎?」

  管逍才不管魚糊沒糊,他看見陳白塵還在,心裡就美得不行。

  「你不穿衣服勾引誰呢?」管逍臭屁地湊過來,咬了一下陳白塵的耳朵。

  「操,你離遠點。」陳白塵用胳膊肘懟他,「都是油煙。」

  「不是,說真的啊,我以為你什麼大廚呢,結果燉個魚也能糊。」

  「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己做的那東西,狗都不吃。」陳白塵瞪他,「別說我。」

  管逍笑嘻嘻地看他,這會兒也沒潔癖了,黏在陳白塵身後,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

  「嗯嗯,不說你,我今天都累死了。」管逍說,「眼看著年底了,光是人情往來都快弄死我了。」

  他胳膊圈住陳白塵的腰:「老陳,要不我別幹了,關了公司,你養我吧。」

  陳白塵翻了個白眼:「別天天放屁。」

  管逍哈哈地笑,笑完了安安靜靜看著陳白塵忙活。

  魚糊了,但也不至於完全沒法吃。

  管逍拉著陳白塵一起收拾完廚房,又拉著人一起去洗了個澡。

  洗完澡出來,倆人坐餐桌邊上,挑沒糊的魚肉吃。

  管逍說:「咱倆真挺有生活情趣的。」

  陳白塵想了想,半天說了句:「還行吧。」

  管逍知道見好就收,看著他笑,不再說什麼。

  吃完飯,倆人跑去院子裡抽菸。

  其實是陳白塵要抽,管逍沒那麼大菸癮,但他惦記著想慢慢讓陳白塵把菸也戒一戒,靈機一動,跟著出去了。

  陳白塵點菸,剛抽了一口,管逍說:「給我也來一口。」

  「那不是有麼?自己點。」

  「我不,」管逍耍賴似的往人家身上黏糊,「就要你的。」

  陳白塵臉上表現得不耐煩,其實心裡挺美的。

  他不渴望愛情嗎?

  他不渴望家庭嗎?

  他不渴望一段健康長久的感情、一個正常平常的人生嗎?

  他以前只是一直沒機會擁有。

  陳白塵把菸塞到管逍嘴裡,要去再拿一根,被管逍握住了手。

  「咱倆抽一根。」管逍摟著他,「顯得咱們感情好。」

  陳白塵笑:「誰他媽跟你感情好?」

  話是這麼說,但陳白塵還真就沒再動,任由管逍摟著,倆人一根菸分著抽。

  「老陳。」

  「別這麼叫我。」

  「老白。」

  「你他媽有病?」

  「老婆。」

  「⋯⋯操。」

  管逍笑:「叫老婆行?」

  「又放屁。」

  「是行吧?」管逍親了一下陳白塵的耳朵,「這兒紅了。」

  「凍的。」

  「不信,滾燙呢。」管逍死死地摟著懷裡的人,嘆氣似的說,「完蛋啊完蛋,你是不是給我下蠱了啊?」

  「是啊,」陳白塵被他抱著,心口暖呼呼的,「含笑半步癲,你再敢跟我嬉皮笑臉的,等會兒就死。」

  「也行,」管逍故意衝著他笑,「魯迅不是說了麼,帥哥襠下死,做鬼也風流。」

  「魯迅都他媽快讓你給氣活了!」

103 幹嘛去 正文完

  不管魯迅被氣活了沒,反正管逍跟陳白塵都笑了。

  「問你個事兒。」

  「曰。」

  「你怎麼沒走啊?」管逍說,「是不是捨不得我?」

  「⋯⋯你他媽把我衣服藏起來了,我怎麼走?」陳白塵說他,「你那一件衣服幾千上萬的,我要是不打招呼就穿走了,怕你說我盜竊。」

  管逍嘿嘿地笑著,說:「你已經偷了我的東西了。」

  「⋯⋯你要敢說我偷了你的心,現在我就走。」

  管逍抿嘴:「行,不說。」

  陳白塵抽了口菸,笑他:「你差不多得了,沒用的話少說幾句。」

  「嗯,遵旨。」管逍捏了捏陳白塵的腰,「所以晚上是留這兒的意思唄?」

  陳白塵沒說話。

  「明天也留這兒唄。」管逍蹬鼻子上臉,「後天也留這兒,以後的每一天都留這兒。」

  陳白塵還是不說話。

  「陳哥,我管你叫一聲哥。」管逍說,「這麼大房子,我一個人住,多難受啊,我這人這麼多年,什麼都學會了,就是沒學會相信科學,整天覺得家裡鬧鬼,你來了我才能睡個踏實覺。」

  管逍又在編故事,陳白塵知道。

  「那就是你的不對了,」陳白塵說,「九年義務教育加上高中和大學,書白讀了是不是?」

  「還有研究生。」

  「你知道就好。」

  管逍笑:「真的,我怕鬼,你照顧照顧我,陪陪我。」

  「管逍。」

  「嗯?」

  「今天挺晚了,我就不走了。」

  管逍笑了,臉湊到人家頸窩,蹭了蹭。

  「明天我得回去。」陳白塵說,「咱倆這事兒,太突然,又不是交炮友,不能這麼草率。」

  管逍直起身子看他。

  「你不是做生意的嗎?怎麼這點兒心眼都沒有?」陳白塵笑,「萬一咱倆深入一了解,你發現我其實是個變態殺手,後悔你都來不及。」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哈,」管逍見菸抽完了,趕緊拉著陳白塵回屋,「就你這樣還變態殺手?誰給你的勇氣這麼抬高自己身價?」

  陳白塵被他拉著,無聲地笑。

  「生意人呢,做事是要小心謹慎,」管逍拉著陳白塵進了屋,給人接了杯熱水,用的還是自己的專屬杯子,「但談戀愛不是做生意,衝動點兒才刺激。」

  「我不喜歡刺激。」

  「但是已經刺激了。」管逍在他旁邊坐下,「你敢說昨天晚上不刺激?」

  陳白塵笑出了聲:「操。」

  「我最近就琢磨,要是談個戀愛都畏手畏腳思前想後的,也太沒勁了。」管逍說,「我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了,直接幹點兒實事兒。」

  「你又要幹嘛?」

  管逍把手往心口一放:「心掏出來給你看看。」

  陳白塵剛要罵他,只見管逍從睡衣胸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枚戒指。

  「⋯⋯裝屁。」

  「不是裝屁。」管逍說,「其實還有一個。」

  他低頭扯開口袋,笑得有點兒窘迫:「沒掏出來。」

  兩枚簡單的素戒躺在他的手心:「別誤會,不是求婚,就是個定情信物。」

  管逍說:「今天開會中間有個茶歇,我趁著那會兒去樓下商場買的。」

  「多少錢?」陳白塵雙手捧著杯子,笑著看他,「我這人眼裡只有錢,便宜的不要。」

  「50塊錢一對兒,你覺得這價兒還行嗎?」

  陳白塵看著管逍,莫名就有些鼻酸。

  他這些年啊,過得渾渾噩噩,整個人泡在了酒裡,醉生夢死的。

  總覺得,活著沒勁透了,卻又下不了狠心去死。

  整天不幹人事兒,試圖讓老天爺主動收了自己。

  他覺得自己被親情拋棄,被愛情排擠,總是剛想站起來就又被一錘子給懟趴下了。

  他認了命,就等著死。

  陳白塵幻想過無數次自己的死法。

  可能是醉酒之後凍死在雪地裡——可是那個晚上,他被管逍救了。

  可能是某一天跟人打架被打死——可是那天在酒吧,管逍突然出現了。

  也可能是哪個時刻,曾經喝下的酒化作毒液,噴濺了他一身,一個酒鬼以酒精中毒的方式離開這世界,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是管逍說:新的一年少喝酒,實在寂寞就喝肥宅快樂水。

  「管逍。」

  「嗯?」

  「50塊錢一對兒的話,勉強湊合。」陳白塵抬起手,張開手掌,「給哥戴上。」

  管逍笑了。

  「別笑得跟個傻子似的,」陳白塵說他,「時刻記得你的人設。」

  「我什麼人設?」管逍一邊給陳白塵戴戒指,一邊問。

  「禁慾系霸總。」陳白塵端詳著手指上的戒指,然後從管逍那兒拿過另一枚,自己戴在了另一隻手上。

  「那是我的!」

  「三個月後再給你。」陳白塵一手戴著一枚戒指,放下水杯,站了起來,「走了。」

  「幹嘛去?」管逍仰頭看著他問。

  陳白塵一笑,手指輕輕一勾管逍的下巴說:「尋歡作樂,我硬了。」

104 番外01

  「真他媽醜。」陳白塵站在陽台抽菸,看著自己那被封起來的陽台就上火。

  「不醜啊,」管逍拎著兩大包垃圾袋,準備下樓,「你別抽了,跟我下樓。」

  陳白塵轉過來瞪他:「我說什麼了?」

  「說什麼了?」

  「你金魚腦子還是故意的?」陳白塵過來,踢了一腳放在那兒的黑色大袋子,「我花錢買的,你就這麼給我扔了?」

  「你也知道是花了錢的!」管逍說,「你自己說這都什麼玩意?抽絲了的床單,扯壞了的被罩,被菸燙出窟窿的沙發套。」

  管逍瞪他:「你好歹也是個包租公,別真把自己當流浪漢了。」

  「你他媽就是好日子過多了,」陳白塵叼著菸,彎腰拿起那兩個大袋子,「你知道什麼叫節儉嗎?」

  「就你知道,」管逍繼續瞪他,「你知道還在床上抽菸?活幾把該。」

  陳白塵笑著看他,罵了句:「操。」

  倆人拎著要扔的東西下樓,一出樓門就看見了管逍的那輛瑪莎拉蒂。

  「騷死了。」陳白塵說。

  「你可少說兩句吧。」管逍把垃圾扔好,催著陳白塵快走,「騷不騷你不都喜歡。」

  陳白塵笑了:「大白天的,說什麼胡話呢?」

  「說胡話的是你,」管逍用手指頭戳他,「我真弄不明白了,七百平的房子不住,非回這兒來,我懷疑你是不是故意在搞我。」

  「真新鮮,誰稀罕搞你!」倆人屁話連篇地上了樓,一進屋,陳白塵突然就笑了。

  「哎。」陳白塵叫了一聲管逍。

  管逍直奔洗手間,扔完垃圾回來,第一時間必須洗手。

  陳白塵關好門,跟過去,倚著洗手間的門框說:「想不想做?」

  管逍從鏡子看他,被陳白塵那麼看著,又這麼問著,瞬間邪火就上來了。

  禁慾系霸總管逍,經不起陳白塵的撩。

  「什麼陰謀?」管逍洗完手,甩了甩水,「我覺得你沒憋好屁。」

  「操。」陳白塵笑著踢他,但故意踢空了,「你才沒憋好屁呢。」

  管逍這死潔癖,他要是踢了一腳,今天他倆又得掰扯個沒完。

  「那你怎麼回事兒?」管逍湊過去,雙手圈住陳白塵的腰。

  他濕漉漉的手直接伸進陳白塵衣服裡,在人家腰上亂摸。

  「我沒洗澡。」

  「少來,」管逍的手往他褲腰裡伸,「早上我給你洗的,你真當我金魚腦?」

  陳白塵被他摸得心頭癢癢,往前挺了挺身:「做不做?」

  「你都主動要求了,那我哪有不配合的道理?」管逍說,「穿衣服,趕緊走。」

  「走哪兒去?」

  「回家做愛啊。」管逍隔著內褲捏了一把陳白塵的屁股,「別跟我說你要在這兒做。」

  「對,就這兒。」陳白塵故意鬧他。

  自從倆人搞了個什麼「三個月之約」,陳白塵一週有五天都是在管逍家裡住的。

  倆人徹底過上了荒淫無度的生活,連吵架都能吵著吵著就吵到床上去。

  這週末管逍沒事,陳白塵非要回來看看,這一看不要緊,管逍受不了了,好像對這屋裡的空氣都過敏似的,瘋狂收拾屋子。

  「不行不行。」管逍說,「保潔晚上才來,她收拾完咱才能上床。」

  陳白塵眯眼看他:「管逍你完了。」

  他推開管逍,用手指戳著管逍的襠:「不在這兒做,你就別做了。」

  管逍看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蹭著陳白塵手上的戒指說:「那不行,我們霸總想做的事兒,就沒有做不成的。」

  陳白塵笑他:「霸你妹⋯⋯操。」

  正說話呢,管逍那個不要臉的已經把手伸進了他的褲子裡,握住了他已經微微勃起的陰莖。

  「哥,咱倆下樓車震吧。」管逍只有這時候才管陳白塵叫哥,他舔了舔陳白塵的耳朵,「你沒玩過吧?」

  陳白塵一怔,然後推開了管逍。

  「去你媽的車震。」陳白塵對車震有陰影,當年他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初戀在車上跟人搞。

  這事兒管逍知道。

  管逍就是不服。

  「我吃醋。」

  「吃個屁的醋。」

  「真的,我吃醋。」管逍說,「憑什麼因為別人,你就剝奪了自己享受車震的興趣?」

  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從小就有一個願望,長大以後跟我喜歡的人在車裡做。」

  陳白塵嗤笑一聲:「你當我三歲還是五歲?信了你的邪。」

  「真的,」管逍說,「為了跟你車震,我每天都偷偷給車消毒,你看這眼看就要天黑了,正是車震的好時機。」

  陳白塵回頭,看了一眼天光大亮的窗外,還沒回頭,就被管逍摀住了眼睛。

  「你看,天黑了。」管逍貼著他的耳朵說,「跟我車震吧。」

  -

  這是一個滿足我自己惡趣味的車震番外,也順便解決一下陳白塵先生的陰影(這個是藉口)。

105 番外02

  陳白塵說:「管逍你真不是人。」

  管逍也不反駁,就看著他笑。

  陳白塵拉開管逍捂著自己眼睛的那隻手:「跟你車震,我有什麼好處?」

  「有兩點。」管逍大言不慚地說,「其一,你能爽,其二⋯⋯

  陳白塵看他。

  「其二⋯⋯」管逍衝他挑挑眉,「我可以提前上崗,當你正牌男朋友。」

  「不用了。」陳白塵笑他,「有你這樣的嗎?誰稀罕讓你提前上崗了?」

  他擺擺手,往外走:「拿鑰匙。」

  「你這是答應了啊?」管逍拿著鑰匙跟著陳白塵出門。

  「車震可以。」陳白塵說他,「提前上崗就不必了。」

  倆人下樓,管逍笑得得意。

  對於管逍來說,是否提前上崗已經沒那麼重要了,不過就是個名分的問題,他跟陳白塵自從那個晚上之後,關係突飛猛進,上崗不過就是遲早的事兒。

  管總不是很在乎。

  反正在他心裡,倆人已經是一對兒了。

  走出樓門的時候,外面天還沒黑,陳白塵拉開車門坐在了後面。

  大白天的車震,陳白塵其實有點兒打怵。

  這地方,街坊鄰居都認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保不被人看見。

  雖然陳白塵老早就不要臉皮了,但這種事還是會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羞恥的。

  他正琢磨呢,管逍上車了。

  管逍沒到後座來,而是坐上了駕駛座。

  「你幹嘛呢?」陳白塵問。

  「別跟我說你要在這兒做。」管逍說,「不行啊,你不怕被人看見我還怕呢。」

  「喲,看不出來啊,你還知道矜持倆字兒咋寫?」

  「不會,沒學過。」管逍說,「我是怕你光著屁股被人看見,那我不就吃了大虧了。」

  陳白塵看著他的後腦勺,笑了。

  管逍一路開車回了自己家。

  獨棟別墅的車庫,安全。

  別人想看也沒機會,從車裡做到外面都行。

  這一路上,管逍急啊,襠部肉眼可見的硬了起來。

  他以前還真不知道自己是這種人——色慾熏心、色膽包天、驕奢意淫、放蕩不羈。

  他甚至不太敢跟陳白塵說話,怕一聽見對方的聲音就更硬了。

  硬著開車,其實挺難受的。

  然而等紅燈的時候,管逍還是沒忍住,回頭想看看陳白塵。

  結果陳白塵一巴掌把他的臉給懟了回去:「別看!」

  陳白塵坐在管逍身後的位置,看著那人的後腦勺,放狠話說:「你敢轉過來,等會兒我就剪了你那根東西。」

  管逍當然不信他能幹出那種事兒,但他也不敢太忤逆陳白塵的意思,畢竟把人惹急了,等會兒不給操了,他自己吃虧。

  不回頭就不回頭,管逍有辦法。

  他抬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然後就懵了。

  後視鏡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陳白塵低著頭咬著嘴唇,耳朵通紅,手上似乎在忙活著什麼。

  至於忙活什麼⋯⋯

  管逍懷疑他背著自己在打飛機。

  「你幹嘛呢?」

  陳白塵被嚇了一跳,手裡攥著的東西差點兒掉了。

  「管逍。」

  「嗯?」

  「能把你嘴閉上嗎?」陳白塵說,「綠燈了,好好開車,再說一句廢話,等會兒你就自助吧。」

  他說完,管逍乖乖開車,而他,繼續躲在後面,把濕漉漉的手指往後穴裡插。

  陳白塵覺得真是沒誰了,誰能做到他這樣?

  為了等會兒管逍停了車就能幹,他竟然自己在飛馳的車裡脫了褲子做擴張。

  陳白塵面紅耳赤,以彆扭的姿勢弄著,手裡攥著剛剛出門時偷偷藏起來帶著的潤滑劑。

  他看了一眼管逍的後腦勺,心說:我他媽為你可是付出太多了!

106 番外03

  自己的手指跟管逍的手指在插進來時感覺是不一樣的。

  陳白塵總是覺得管逍的體溫要比自己高,常常一碰他,就跟冰遇著了火,眨眼就化成了一灘水。

  他窩在狹窄的後座,躲避著管逍的視線。

  咬著嘴唇,壓抑著呼吸。

  他不敢讓管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畢竟交通安全最重要。

  手指一根兩根地往裡面送,小心翼翼地攪著。

  這是陳白塵第一次自己做擴張,新手,沒經驗,青澀得跟個第一天上班的實習生似的。

  之前管逍給他做的時候,疼是疼的,突如其來的異物感不可避免,但適應之後,哪怕在擴張的過程裡也能先爽一把,但自己就不行。

  他看著管逍的後腦勺,長長地嘆氣,閉著眼幻想著管逍的手指進入時帶給他的感覺。

  那根本不是手指,是火把。

  點燃他的內壁,火從裡面往外燒。

  陳白塵原本半軟的性器因為想著管逍,繃直了,挺立了,硬起來了。

  他自己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認,這具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分了一半兒給管逍,別人都不好使。

  對此還毫不知情的管逍專注地開著車,一路狂奔,直接開進了家裡的車庫。

  車庫門落下,他直接轉身。

  「操。」

  管逍人生中遇到過很多刺激的事兒,比如當初被陳白塵一個雪球砸了頭,比如當初被陳白塵一個果核塞進了領口裡,比如當初半醉半醒慾火焚身跟陳白塵窩在人家家裡的沙發上打飛機,比如自己裝醉死纏爛打上了陳白塵。

  但那些,似乎都沒有此刻展現在他眼前的刺激。

  陳白塵的褲子已經退到了膝蓋,歪著身子,身前那根東西直挺挺地跟他打著招呼。

  管逍往上看,看見一張通紅的臉一雙帶水的眼睛,他聽見陳白塵說:「不好意思啊潔癖怪,把你座椅弄濕了。」

  陳白塵這句話根本不是在他身體裡放火,而是丟了個炸彈過來,管逍立刻升天了。

  他升了天的靈魂也依舊盯著陳白塵看,細嫩的長腿,細嫩的癟臀,細嫩的穴口,哪兒哪兒都好像濕淋淋黏噠噠。

  管逍的靈魂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愣住了,但他的肉體做了最後的掙扎,抬手把懸在半空的靈魂抓回來重新歸位,然後立刻下車,鑽進了後座。

  「我操。」管逍急不可耐地扒掉了陳白塵的褲子。

  陳白塵依舊是那個習慣,不穿內褲,眨眼就被扒得乾乾淨淨。

  管逍的下身脹得不行,可是越急就越出亂,腰帶都解不開了。

  陳白塵笑他:「真他媽沒出息。」

  「你來。」管逍拉著他的手搭在自己腰帶扣上,命令似的讓陳白塵給他解開,自己不管不顧地含住了對方的嘴唇。

  陳白塵整個人都好像冒著熱氣兒,剛從糖水裡撈出來似的。

  哪兒都是甜的,能甜暈個人。

  管逍吮吸著他的嘴唇,舌尖往裡探。

  手不老實地使勁兒揉搓陳白塵的乳頭,然後往身後探去。

  車裡空間狹小,兩人的動作受到極大限制。

  然而,就因為這樣,讓他們更覺得刺激。

  緊緊相貼,每做一個動作都要費更多的力氣。

  管逍的手指往裡插了一下,又濕又軟,完全沒有以往的乾澀。

  「你怎麼想的?」管逍舔弄著陳白塵的耳朵,聽見對方逐漸變得粗重的呼吸,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在大馬路上給自己做擴張,這麼騷?」

  「騷你個大頭鬼。」陳白塵總算解開了管逍的腰帶,從這人的內褲裡掏出了這傢伙的「作案工具」。

  又粗又長,還滾燙。

  「就是騷。」管逍喜歡得不行,忍不住把臉埋在他頸窩笑,「你怎麼這麼好啊?」

  「我他媽一點兒都不好。」陳白塵啞著嗓子說,「趕緊進來,我他媽等你半天了。」

107 番外04

  管逍這二十八年來聽過不知道多少句「歡迎光臨」,那些「歡迎光臨」是不是真心實意誠誠懇懇他不知道,但陳白塵這句肯定是真的。

  雖然人家說得並沒有那麼客氣,而是「趕緊進來,我他媽等你半天了」。

  管逍本來想跟他溫存一下來個浪漫的車震,結果被陳白塵這麼一刺激,根本沒法溫柔浪漫,只想狠狠地幹這個人。

  怎麼狠怎麼來。

  怎麼刺激怎麼來。

  火山噴發似的。

  海底地震似的。

  弄死他。

  管逍一把抓住陳白塵腿,強行將人半個身子扭了過來,然後他往後靠,把人往自己這邊拖。

  陳白塵被他這麼一拉,後腦勺磕在了車窗上,繼續下滑,上半身幾乎躺在座椅上,下半身圈在了管逍的身上。

  陳白塵自己做得擴張跟管逍給他做得沒法比,不徹底,穴口還緊得很,好在,是軟的,是濕的。

  管逍低頭看了一眼,笑了:「粉的。」

  「粉個頭,你他媽別看了。」陳白塵害羞,雖然基本上認命了,自己就是被管逍操的,但是也受不了這傢伙看著自己的那個地方,羞恥。

  「行,不看了,」管逍一手抓著他的腿,一手握著自己的分身,「我要進去了。」

  龜頭抵在穴口,倆滾燙的部位終於碰了面。

  陳白塵努力放鬆,恨不得一口吞下那根東西。

  毫不溫柔地進入,速度不快不慢,使勁兒撐開了那緊致的穴口。

  管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插進去,爽得恨不得把人撈過來吻個痛快。

  然而,車內空間狹小,陳白塵也沒練過瑜伽,倆人這姿勢,想接吻困難。

  陳白塵沒想到自己做了擴張痛感還這麼明顯,一手抓著椅背,一手死死地摳著管逍的手臂。

  他咬著嘴唇發出低吟,嗓子眼裡擠出來的聲音像是發情的野獸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慾。

  管逍眼看著還剩下三分之一就要全根沒入,抬眼一看陳白塵,被刺激得無法自控,猛地頂入,直接到底。

  這麼一下,頂到了陳白塵的最深處,頂得他仰著脖子大聲呻吟。

  一絲不掛的下身,混亂擰巴的上衣,露出來的粉紅色的脖子跟臉,還有那張紅潤的唇不停往外溢著性感的叫床聲。

  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管逍伸手摀住了陳白塵嗔怒地看著自己的眼睛,然後不管不顧地頂弄起來。

  每一個動作都很費力,然而正因為這份費力,顯得更加刺激。

  管逍每一次頂弄,隨著他晃動的不僅僅是被操幹著的陳白塵,還有車身。

  他幻想這輛車不是停在車庫而是在深夜的路邊,一盞路燈像是舞台的追光,照著這輛車。

  車身劇烈晃動,一眼就知道裡面的人在做什麼,但凡路過的行人都刻意繞開卻忍不住想一窺車裡的究竟。

  管逍可不會給他們看。

  粉紅色的粗喘著的陳白塵,誰也不能看,除了他。

  車裡的溫度逐漸升高,陳白塵溺水似的求救。

  他被禁錮了一樣,任何動作都只能由管逍主導。

  他渾身發麻,過電一樣,渴望親吻和撫摸。

  陳白塵忍不住了,拉過管逍的手,貪戀地舔弄親吻,就像是在親吻他的嘴,或者他的那根正在自己身體裡賣力頂弄的東西。

108 番外05

  管逍在這方面雖然技巧不多,但勝在「作案工具」優秀,以及,善於學習。

  他在跟陳白塵落實車震這事兒之前,特意找了不少車震的片子看。

  什麼用龜頭在玻璃窗上畫心,什麼噴得滿車都是,他全見識過,雖然他並不打算搞這些有的沒的,但有些學來的知識還是可以實踐一下的。

  比如,他拉著陳白塵調整了姿勢。

  管逍從陳白塵身體裡退出來,側過身,坐在了座椅上,他拉過懶洋洋地躺在那裡看著他喘粗氣的人,一把扯掉了人家身上已經被弄得一團糟的衣服。

  陳白塵徹底一絲不掛,光溜溜地跨坐在了管逍的身上。

  車身狹小,陳白塵直不起身,只能低頭,倒是方便了接吻。

  管逍雙手使勁兒揉著陳白塵的臀肉,對他說:「自己坐上去。」

  他的那根東西還在陳白塵臀縫間磨蹭,粗粗大大,蹭得陳白塵穴口發燙。

  如果是平時,陳白塵肯定罵他不要臉,然後動也不動,等著管逍伺候。

  但現在,他已經被操開了,感覺來了,火也燒起來了,身體空虛得不行,滿腦子都是想要。

  想要管逍,想要管逍插進他的身體狠狠地幹他。

  這些事兒陳白塵清醒的時候都不敢想,嫌丟人。

  他難得聽話地微微側身,一隻手圈著管逍的脖子,一隻手探到後面握住了那根滾燙的陰莖。

  陳白塵沒仔細打量過管逍的這根東西,但他覺得它長得好看,好看且實用,他很喜歡。

  陳白塵汗涔涔的手握住管逍的分身,然後微微起身,主動將龜頭對準自己的穴口。

  往下坐的時候,陳白塵皺著眉閉上了眼,他感受著自己一點點被填滿的感覺,有些微微脹痛,但連這脹痛都讓他覺得無比刺激。

  緩緩坐下,管逍的陰莖跟自己的內壁摩擦,所及之處都被火星燎了原。

  陳白塵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裡好像開了花,成片成片的,撒下種子澆水施肥的都是管逍。

  就在他馬上要徹底坐下去,徹底將管逍那根東西吞下時,管逍突然抱住他,猛地一挺身,全根沒入的同時,毫無防備的陳白塵被頂得失聲叫了出來。

  這太刺激了,陳白塵根本無力招架。

  這樣的姿勢讓管逍進入得更深,陳白塵覺得自己要被貫穿了。

  管逍拍拍他的屁股說:「動一動,你會嗎?」

  陳白塵想罵他放屁,想說當然不會。

  然而罵人的話一句沒說出來,反倒是湊上去接吻,扭動起了腰肢。

  陳白塵每一次動作都舒服得直哼哼,他一稍微起身就被管逍抓著腰往下狠狠按去。

  每一次都被插到最深處。

  陳白塵只覺得痛快,痛快的同時,又覺得不夠。

  他想要更多。

  他顫抖著手指慌亂地解開管逍的襯衫扣子,到最後兩顆沒了耐性,也不管這衣服值多少錢,一顆扣子抵過他多少件衣服,不管不顧地扯開了。

  扯開了,管逍白淨的胸膛裸露出來。

  陳白塵貪婪地貼上去,兩團汗津津的火黏在了一起。

  終於肌膚相貼了。

  陳白塵長長地舒了口氣,前胸跟管逍緊貼著,手順著解開的衣襟朝著對方的背部摸去。

  他必須得承認,他也渴望著管逍的身體,他想跟對方不著寸縷地黏在一塊兒,想跟對方赤身裸體地糾纏,想親吻愛撫對方的每一寸肌膚,想就這樣長久地連在一起。

109 番外06

  車裡,管逍跟陳白塵動作越來越大,車身的震動也越來越明顯。

  同時,不斷升高的不僅僅是他們身體的溫度,還有車內的溫度。

  有好幾個瞬間,陳白塵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稀薄的空氣讓他幾乎暈厥。

  管逍也察覺到了異常,趕緊打開了車窗。

  車窗開了,新鮮的、充足的空氣一股腦襲來,陳白塵突然興奮,貪婪地呼吸空氣的同時,喘息中擠出一句話來:「摸我那兒,讓我射。」

  管逍頂得正爽,一邊親吻陳白塵濕淋淋的前胸,一手握住了他的分身。

  挺立著的性器早就想要噴發了,被管逍這麼一握,立刻劇烈反應起來。

  陳白塵仰著頭,抬眼就是車頂棚,他失神地看著,手伸出了車外,緊抓著車窗。

  管逍開始用力地套弄陳白塵的分身,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即將勃發的慾望。

  那根東西在他手裡變得越來越燙越來越硬,沒多久,在陳白塵的一聲低吟中,渾濁的液體噴射出來,弄了兩人一身。

  射完的陳白塵幾乎脫了力,軟趴趴地掛在管逍身上。

  他沒有力氣再動,只能任由管逍抽插頂弄。

  深深淺淺。

  有時候溫柔得像是流水劃過,有時候兇猛得像是下山野獸。

  陳白塵毫無反抗的力氣,也並不想反抗,他把自己徹底交給管逍,完全憑對方發落。

  「舒服嗎?」管逍親吻著他已經被汗打濕的頭髮,「還要嗎?」

  陳白塵的呼吸急促到說不出話來,被頂得一張嘴只剩下呻吟。

  管逍湊過去,用舌尖舔他的嘴唇,勾他的舌頭,然後順著嘴角往下舔,在陳白塵的喉結處打轉。

  今天這場情事持續的時間長到讓陳白塵再無力招架,射完精的他只想快回去洗乾淨後躺下來休息。

  他貼著管逍的耳朵,催促著對方快射。

  「這就不行了?」管逍笑,「那你求求我,說點兒好聽的。」

  平時兩人相處,陳白塵整天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嘴上很少能留點兒好話給管逍,不過一旦做愛,陳白塵就落了下風,管逍也就能在床上「欺負欺負」這難搞的傢伙了。

  「求我。」

  「求你,」陳白塵是真的覺得不行了,他後穴那裡已經被插得幾乎沒了知覺,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空白,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是管逍的對手,「快射。」

  管逍喜歡聽他示弱求饒,平時吆五喝六的人軟起來,一灘甜水兒似的,可愛得不行。

  「再說點兒好聽的,」管逍一邊猛插一邊說,「多說幾句,不然我射不出來。」

  陳白塵咬著嘴唇,被弄得神魂顛倒,抱緊管逍開始口不擇言。

  黃色小電影裡那些男男女女都在這時候說什麼?

  「太大了,」陳白塵說,「插得太深了。」

  他從來沒在床上說過這種話,管逍一聽,立刻被刺激得更大了。

  那根東西在身體裡又脹大了一圈似的,陳白塵猛地繃直身子,呻吟了一身。

  這一聲過分好聽,聽得管逍也跟著呼吸急促起來。

  「老公,再快點,」陳白塵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是真的怕自己被幹死在這輛車上,雖然他估摸著什麼棺材也不會有這車貴,可他暫時還不想死,「幹我,用力,射在裡面求你了。」

  其實,一句老公就夠了。

  陳白塵的一句老公,已經足以讓管逍徹底崩盤,一滴不剩。

  他抱著管逍,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已經進入了他等待已久的階段,還在拼了命地說:「老公太棒了,都給我,求求你全都射給我。」

  他怎麼求的,管逍就怎麼給的。

  等到管逍不再動,陳白塵也回過神,倆人粗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陳白塵有氣無力地說:「老公,我他媽要懷上你的孩子了。」

110 車震07

  車震這事兒,倆人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刺激是真的刺激,累也是真的累。

  管逍說:「你閉嘴吧。」

  陳白塵趴在他懷裡罵:「你他媽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讓我說的是你,讓我閉嘴的也是你!」

  管逍射完之後,那根東西一點點從陳白塵身體裡滑出來,他手指往穴口戳了戳,濕乎乎黏噠噠的。

  「我是為你好。」管逍說,「你剛才那話聽得我還想再來一次,你要是覺得行,可以繼續說。」

  「⋯⋯你閉嘴吧。」陳白塵不說了,趴在管逍懷裡喘粗氣。

  管逍有點兒意猶未盡,但看陳白塵這樣是真不行了。

  「改天跟我健身去吧,」管逍說,「你這樣不行啊,體力太差,我也是一夜七次郎。」

  「少說點屁話吧,」陳白塵說,「給我根菸。」

  「別在車裡抽。」

  「管逍,我覺得三個月到了我也不能跟你好。」

  管逍一聽,不樂意了:「為什麼?幹得你不爽還是我對你不好?」

  「對我不好,」陳白塵說,「在你車上抽根菸都不行,這樣的對象我不能要。」

  他說完,管逍立刻摸口袋,給他點了根菸送到了嘴裡。

  陳白塵笑了:「謝謝老公。」

  「⋯⋯操,你閉嘴!」

  管逍其實挺喜歡聽陳白塵叫老公,求之不得,但是這會兒陳白塵這麼叫他,那就是撩騷,他年輕氣盛熱血沸騰的,能把陳白塵干漏氣兒。

  看著陳白塵這小身板,他有點兒於心不忍。

  倆人抽一根菸,倒是和諧。

  陳白塵始終沒從管逍身上下去,光著身子坐在人家懷裡,享受著管逍時不時的愛撫和親吻。

  「晚上咱倆吃肉,」管逍說,「你什麼時候能胖起來?」

  「我為什麼要胖?」陳白塵說,「你是不是算計著把我糟蹋成肥頭大耳的油膩中年男人然後就踹了我?」

  「您可真想多了,」管逍說,「我只是單純覺得你屁股太癟,手感不好。」

  「手感不好你還一勁兒摸?」陳白塵叼著菸,反手拍了一下管逍一直揉著自己的那隻手,「閃一邊去,不給摸了。」

  管逍抱著他笑,撒嬌似的說:「逗你玩呢麼!」

  他一這樣,陳白塵就沒招了,只能抽著菸跟自己生悶氣,罵自己沒出息,連個管逍都搞不定。

  管逍親了親他的肩膀:「週六跟我回家吧。」

  「我現在不就在你家?」

  「不是,我爸想見你。」管逍說,「他其實惦記有一陣子了,但我覺得你可能沒準備好。」

  陳白塵皺起了眉。

  「什麼意思?」陳白塵說,「你跟家裡人說了?」

  「對啊,為什麼不說?」管逍說,「雖然我爸覺得我應該找個貌美如花才貌雙全的漂亮姑娘,但是在我三寸不爛之舌的勸導下,他成功接受了我跟一帥哥的唯美戀愛故事。」

  「⋯⋯好好說話。」

  「我爸一開始有點上頭,但是我已經解決了,」管逍收起了不正經的樣子,認真地看著陳白塵,「雖然三個月沒到,但是我覺得咱倆八九不離十,在我心裡我已經是你雷打不動的老公了,所以跟我回家見見家長吧,我想讓你和我的家人見一面。」

  陳白塵想說什麼,結果被管逍給打斷了:「兩面也行,三面四面幾面都行,醜媳婦早晚都得見爹娘,你現在挺帥的,趁早跟我回家吧。」

  回家。

  陳白塵叼著菸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抬手拿開了菸,摟著管逍接起了吻來。

  「老公,」陳白塵輕輕咬著他的耳垂說,「再來一次吧。」

111 人生啊01

  回家

  管逍死纏爛打才讓陳白塵答應跟他回家。

  夜深人靜,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場之後,管逍睡下了,陳白塵心事重重,偷偷摸摸地起床抽菸。

  他站在院子裡,天上往下飄著小雪花,跟小鹽粒兒似的。

  裹著管逍的大衣,抽著管逍的菸,陳白塵覺得自己身上還留著管逍的氣味兒,而且這氣味兒估摸著這輩子都散不去了。

  沒見過這樣的人。

  這麼煩人卻又讓他這麼喜歡的。

  吐口煙,陳白塵笑了,一想起管逍就想笑,沒辦法。

  倆人有個「三個月之約」,說是在這三個月裡,管逍好好追求陳白塵,陳白塵好好整理自己的人生,等到三個月之後,倆人再重新坐下來討論要不要確定關係。

  話是這麼說,可他倆也就這麼一說。

  管逍跟陳白塵天天膩歪在一起,比親兩口子還親。

  雖然陳白塵嘴上不承認,可心裡是把管逍當愛人了的。

  不是對象,是愛人。

  愛著的人。

  要問陳白塵為什麼就愛上了管逍,別的他不會透露,唯一會說的就是管逍是個傻逼,只有他自己欺負就行了。

  在搞對象這件事兒上,陳白塵真的覺得管逍就是個傻逼,而且還是眼神兒不好的傻逼。

  那麼多漂亮年輕又有正事兒的男人他不喜歡,偏偏看中了他。

  估摸著這是哪位神童,來人間歷劫了。

  陳白塵撿了個大便宜,收下了。

  說是這麼說,可他愛上管逍這事兒,並不僅僅是因為感動。

  那些他被戳中心裡最深處的小細節,不敢想,不敢提,怕一想一提,他更愛管逍了。

  陳白塵抽著菸琢磨著管逍的話,見家長這事兒他以前想都沒想過。

  陳白塵覺得就自己這種人,管逍不藏著掖著就不錯了,畢竟拿不出手,不光鮮。

  卻沒想到,那傢伙背著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這樣的人,誰能不愛?

  陳白塵心裡酸溜溜的,是那種愛情的酸甜。

  其實他也有事兒瞞著管逍。

  前陣子管逍又是給他封陽台又是往他家搬冰箱的,為的就是讓他好好生活,別禍害自己的身體。

  然而冰箱搬進去三天,陳白塵準備賣房子了。

  他已經聯繫好了中介,廣告也發出去了。

  以前他就是往死裡作,活得擰巴,總想著讓老天爺收了他,所以他說什麼都不搬走,就睡在他爸媽自殺的那張床上,等著有一天自己也死在那上面。

  他不想跟他們團聚,因為賭氣。

  他們走的時候都不帶上自己,也不留句話,他才不要跟他們團圓。

  只是不想讓自己過得好罷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陳白塵的生命裡出現了一個讓他想長命百歲的人。

  想好好活著,就必須得從佈滿蜘蛛網的山洞裡走出來,抖落一身的灰,洗乾淨自己,然後才能挺直腰板站在對方身邊。

  陳白塵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這麼想配得上一個人。

  所以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挺難的,但也真的下了狠心。

  他賣房子,開始認真地琢磨自己能做點兒什麼。

  這麼多年就沒工作過,渾渾噩噩地不把自己當人,遊魂似的在這個世界上晃蕩,以後不行了,他要做人,有血有肉,會哭會笑,還能在管逍看向他的時候,給對方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和親吻。

  陳白塵想努力活著了。

  「幹嘛呢?」

  陳白塵一根菸沒抽完,突然被嚇了一跳。

  他回頭,看著管逍走了過來。

  「大晚上不睡覺,跑外面耍什麼憂鬱呢?」管逍從後面抱住他,「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嚇醒了想讓你給我一個熱烈的擁抱,結果你人沒在。」

  他哼哼一聲說:「操,這比噩夢還嚇人。」

  陳白塵笑了,轉過來抱住他,抬手揉他睡亂了的頭髮說:「呼嚕呼嚕毛,嚇不著,行了嗎?」

  「不是太行。」管逍打了個哈欠說,「再親我一下才行。」

112 人生啊02

  陳白塵以前沒發現,管逍其實是個特喜歡也特會撒嬌的人。

  他以前沒遇見過這樣的,本來應該怒目而視然後羞辱一番,但是面對管逍,他根本連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挺氣人的。

  他親了管逍一口說:「回去,外面冷。」

  管逍笑嘻嘻地摟著人回屋,嘀咕著:「你也知道外面冷,那還往外跑?」

  陳白塵笑,不答話。

  管逍強行拉著毫無睡意的陳白塵回去睡覺,然後天一亮又把人叫了起來。

  洗澡,試衣服。

  陳白塵被管逍打扮得跟個社會精英似的。

  「這不是我。」陳白塵站在鏡子前,看看自己,又看了一眼正在繫腰帶的管逍,「咱這不是騙你爸呢嗎?」

  「沒有,」管逍說,「不是騙他,今天除了跟他見面還有別的事兒,你得穿得正式點。」

  陳白塵不管了,隨他去了,就是這西裝穿身上是真不舒服,他不習慣。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陳白塵覺得特別陌生。

  他從來沒這麼板正過。

  「真帥啊,」管逍湊過來,跟他站一起,「一看就是一對兒。」

  「你眼神兒是真不太好啊,怎麼看出來的?」陳白塵笑,「我怎麼就不覺得呢?」

  「那是你瞎。」管逍拍了一下陳白塵的屁股說,「走吧,去我爸那兒吃早飯,剛才他給我發信息了。」

  陳白塵之前壓根兒沒想過跟管逍見家長,更何況是管逍這種家庭。

  他有點兒打怵。

  這麼多年了,真就沒什麼讓他打怵的事兒了,可管逍非得拉著他往懸崖邊上走,告訴他這叫蹦極,不叫跳崖自殺。

  但是這對陳白塵來說,沒啥區別。

  管逍開車載著陳白塵往他爸媽那兒去的時候,陳白塵一路都不說話。

  「我懷疑你偷摸戴了耳塞,還是隔音效果特好那種。」管逍抬手挖他耳朵,「不然為什麼我說話你不理我?」

  陳白塵「嘖」了一聲拍開他的手:「就是不想理你,覺得你煩。」

  管逍看著他笑:「煩你也得受著,今天你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進的我家。」

  陳白塵深呼吸了一下。

  管逍當然知道他是在緊張,於是趁著紅燈湊過去,又是摸又是親。

  「你閃一邊去。」陳白塵生怕衣服被弄得褶皺了,怕管逍這不是東西的傢伙在自己臉上脖子上留下什麼奇怪的痕跡,到時候在長輩們面前得多丟人啊。

  雖然他這些年來早就不要什麼臉面了,但現在不同了,他要去見的人也不同。

  見管逍的家人,還是得像那麼一回事兒的。

  他用餘光瞄管逍,臨下車,問了句:「萬一你爸媽看我不順眼怎麼辦?」

  管逍湊過去給他解開安全帶:「不會,他們就算不喜歡我,也不會不喜歡你。」

  管逍先下了車,然後繞過去,把眉頭緊鎖的陳白塵拉了下來。

  「怎麼了啊?不應該啊!」管逍跟他開玩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陳白塵站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再抬頭看向管逍時,難得正經地說:「管逍,我其實也有害怕的事情。」

  管逍收斂了不正經的笑,看著他。

  「我其實挺怕咱倆掰了的。」

113 人生啊03

  陳白塵這人,少有乖乖說實話的時候。

  管逍:「我是不是幻聽了?」

  陳白塵:「對,你就是幻聽了。」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肩膀,挺直了腰板:「走吧,演戲唄,我應該還行。」

  「你才幻聽了呢!」管逍笑了,「承認你就是喜歡我非我不可了,就這麼難?」

  陳白塵瞥他:「別廢話了,就你話多。」

  管逍笑,然後拉住了他的手。

  「你確定你爸媽能接受咱們倆這樣進去?」陳白塵垂眼看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甩了甩,沒甩開,「嘖,你差不多就得了。」

  「為什麼不能?都說了是我男朋友⋯⋯我靠,陳白塵你真行。」

  陳白塵沒懂他這一驚一乍的是要幹嘛。

  「你不願意跟我牽著手進去,難不成在等八抬大轎抬你過門?」管逍說,「來不及準備了,你今天就這麼湊合吧。」

  陳白塵被他氣笑了:「閉上你的嘴!」

  管逍緩解緊張氣氛確實是把好手,但最後進門的時候陳白塵還是把他給甩一邊去了。

  陳白塵實在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跟管逍膩歪,他倆走的不是這路線。

  跟著管逍進去的時候,陳白塵緊張到沒心思吐槽有錢人家的浮誇裝修。

  倆人剛開門,就聽見屋裡一個熱情的女聲說:「哎呀!小陳來啦啊!」

  人還沒見著,聲音先到位。

  管逍在陳白塵耳邊小聲說:「我媽。」

  然後一個漂亮的中年女人拉著一個可愛的中年男人過來了。

  「那個,我介紹一下。」管逍一邊用酒精棉片擦手,一邊說,「這位女士是我媽,陳白塵,你也可以管她叫媽。」

  陳白塵看了管逍一眼,想瞪他沒好意思。

  管逍得意地笑:「這位男士是我爸,你也可以管他叫爸。」

  陳白塵禮貌地笑著打招呼,趁著大家都不注意,掐了一把管逍的腰。

  管逍爸媽迎著他們進去,剛到客廳,正好爺爺奶奶從後面的小花園回來了。

  陳白塵一看這一大家子都在,更緊張了。

  「小陳最近精氣神兒都不錯啊!」管逍他爺爺笑呵呵地說,「挺好挺好,你們年輕人就得這樣。」

  管逍爸媽不知道陳白塵以前什麼樣,但管逍爺爺奶奶知道啊!

  那也算是看著陳白塵長大的,這孩子小時候因為手欠抓蜜蜂結果被叮了腦門兒的事兒都知道。

  不過那些並不是陳白塵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自己這些年來不著四六地混日子,人家心裡也門兒清。

  那時候的自己什麼樣?

  現在這一身西裝套在身上看著人模狗樣的,實際上誰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貨色啊?

  陳白塵有點兒尷尬窘迫。

  「對了,小陳是不是酒量不錯?」管逍爺爺笑著說,「等會兒陪我喝點,這一家,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得虧以後有你了,我終於碰上個對手。」

  管逍把陳白塵往身後一扯:「不喝不喝,我們家老陳戒酒了,您要喝自己喝。」

  「喝個頭!」管逍奶奶過來,拍了一巴掌老伴兒的後背,「誰都不行給我喝酒!願意喝,家裡有枸杞,管逍,你去給他們一人泡一壺!」

114 人生啊04

  陳白塵跟管逍的爺爺奶奶算是熟悉,但從來沒想過會以這樣的身份跟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他小時候在那個小區裡跟學校稱王稱霸,被老師說「整天破馬張飛的」,後來頹廢得像個活不起的廢柴,誰見了都覺得鬧眼睛。

  他的這些過去,人家可太清楚了。

  現在在這兒正襟危坐,裝得像個人似的,陳白塵心虛得不行。

  但爺爺奶奶似乎並沒有拆穿他的意思,六個人圍著餐桌吃飯,其樂融融。

  其樂融融。

  這詞兒讓陳白塵有點兒動容。

  他多少年沒跟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了?

  多少年沒感受過一個「家」應該有的樣子了?

  越想越覺得心裡發酸。

  吃飯的時候,管逍的爸媽一直小心翼翼地問陳白塵一些問題,都是些在別人看來無關痛癢可完完全全戳到了陳白塵心窩的問題。

  這道菜喜歡嗎?

  喜歡吃魚還是肉?

  更喜歡牛肉還是雞肉?

  要不要喝點湯?

  湯鹹不鹹?燙不燙?再來一碗嗎?

  打從爸媽走了,就沒人這麼對過陳白塵。

  陳白塵被照顧得有些不好意思,管逍坐在他身邊笑。

  他突然發現,原來善良溫柔也都是遺傳的,管逍良好的家教不是一天兩天修煉來的。

  自己最開始的時候跟人家那麼鬧,管逍卻始終寬容,甚至更近一步,擠進了他的世界,陳白塵覺得自己不算命苦,至少遇見管逍之後,春暖花開了。

  倆人吃完飯沒多久就走了,管逍給他爸媽的理由是:「我倆還有大事兒呢。」

  牽著手出門,剛一上車,管逍還沒坐穩就被陳白塵抓過去接吻。

  那吻還帶著奶奶給泡的蜂蜜柚子茶的味兒。

  管逍笑著說:「你可真甜。」

  陳白塵說:「想跟你做愛了。」

  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管逍帶給他的太多,肉麻話陳白塵又說不出,嫌矯情,只能用這種方法讓管逍知道自己特開心特滿足。

  也特喜歡他。

  陳白塵始終沒說,但他確實特別喜歡管逍。

  特別⋯⋯愛管逍。

  愛這個字,太重了,千斤重擔似的,不能輕易說出來。

  藏心裡,把愛磨碎了灑在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這樣也不錯。

  管逍說:「嘖,完蛋,我也想跟你做。」

  「那就趕緊回家。」陳白塵給他繫安全帶,「開車。」

  「不行啊,」管逍開車帶著他離開,「現在不能回家,我說了,有大事兒。」

  陳白塵不解地看他:「還有什麼事兒?」

  二十七分鐘之後,陳白塵知道是什麼事兒了。

  管逍開車帶著陳白塵到了教堂,空蕩蕩的教堂裡只有他們倆。

  「我其實沒什麼信仰,」管逍說,「但是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所以我就有樣學樣了。」

  他突然單膝下跪,掏出戒指對陳白塵說:「別誤會,沒跟你求婚,咱這兒同性婚姻不合法。」

  陳白塵覺得好像有什麼哽在了嗓子眼,想罵人,還想掉眼淚。

  「我就是單純和你告白,」管逍說,「老陳,別非得等三個月了,現在就讓我正式上崗吧。」

115 人生啊05

  陳白塵之前說三個月,一來是因為當初管逍跟他提過,二來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夠好。

  他太清楚自己是什麼人了,爛泥似的,就算管逍後來不嫌髒非要把他給扶上牆,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配不上人家管逍。

  所以,幻想著在三個月裡把自己的人生重寫,起碼別那麼不像話。

  管逍是不嫌棄他,可他嫌棄自己啊。

  「行不行的,給個痛快話唄。」管逍說,「這地上我估摸著挺髒的,今天這條褲子我怕是又不能要了。」

  陳白塵無奈地笑:「誰讓你跪下的?」

  「My heart,」管逍故意逗他,「知道啥意思嗎?上學的時候都沒好好學英語吧?」

  陳白塵又不傻,當然知道。

  但他故意裝不懂,就是想聽管逍好好說:「對,不知道,什麼意思?」

  「不知道拉倒,」管逍不上當,「快點兒,給個準話。」

  「管逍,」陳白塵認真地問,「要是我不同意,你會不會直接把我就地正法然後毀屍滅跡?」

  「那倒不會,」管逍說,「你要是現在不同意,三分鐘之後我就再問一次,反正今天也沒別的事兒了,就可著這一條褲子禍害了。」

  陳白塵沒繃住,笑了。

  「那行,最後問你個問題。」陳白塵說,「我答應你提前上崗的話,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那你立刻就能聽見我親切地叫你一聲大寶貝。」管逍說,「這個好處,你還滿意嗎?」

  陳白塵笑出了聲,還罵了他一句。

  笑完罵完,兩人都端正了態度。

  陳白塵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端著的人,那不是他性格。

  他伸手接過管逍遞來的戒指,直接就給戴上了。

  管逍其實早就知道,他肯定會答應,陳白塵捨不得拒絕他。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管逍站起來,抱住陳白塵就親了一口,然後貼著人家的耳朵說:「老婆,咱倆回家做愛去?」

  陳白塵「嘖」了一聲,嫌棄地說:「不是叫大寶貝兒嗎?你他媽說的話都跟放屁似的啊?」

  管逍笑:「我這不是覺得叫老婆顯得更親密麼,我外甥小名兒就叫大寶貝兒,我外甥的幼兒園同學小名兒也叫大寶貝兒,我身邊大寶貝兒太多了,但老婆就你一個啊。」

  陳白塵服了管逍這張嘴,拉著人手就往外走:「行吧老婆,咱倆回家做愛去。」

  一個老婆,兩個老婆。

  管逍笑,心說:行,你開心就好。

  管逍跟陳白塵正式確定了關係後就強行讓陳白塵跟自己同居了。

  一開始陳白塵表現得還挺不願意的,但轉念一想,反正房子都要賣,他還真沒必要再彆扭。

  同居之後的倆人並沒有像管逍想像的那樣跟新婚小兩口似的,整天泡蜜罐子裡你儂我儂,就算他想,陳白塵也做不出那種膩歪的事兒。

  倆人日常生活就是鬥嘴,鮮少會說肉麻的話,甚至陳白塵唯一說過的一句「我愛你」還是趁著管逍半夢半醒的時候偷摸說的,管逍一個激靈醒了想讓他再說一遍,結果陳白塵就在旁邊裝睡。

  倆人也會吵架,陳白塵最知道怎麼治管逍,拿著拖把嚇唬他,立刻就服軟。

  就這麼吵吵鬧鬧地過著,過著過著,陳白塵以前住的那個盛滿了他扎心過往的房子賣掉了,他喝酒也沒以前那麼凶了,抽菸總是兩人分一根感覺健康多了。

  管逍閒來無事就拉著陳白塵去健身,但陳白塵懶,去了就往一邊躺下,欣賞著身材與顏值齊飛的管逍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

  性感得不行。

  倆人在一起的第二個月,陳白塵說:「我找了份工作。」

  這年頭,對於有些人來說找工作特容易,比找對象容易,但對另一些人來說,找對象比找工作容易不只一點點。

  陳白塵就是後者。

  他當初上學就沒好好學過習,大學沒唸,首先在學歷上就被篩掉了。

  其次,這麼多年了,他靠著收房租過日子,一天正經八百的班都沒上過,三十歲,毫無工作經驗,誰要啊?

  之前有一次倆人開玩笑,陳白塵問管逍公司招不招保安,他去看大門吧。

  管逍說:「保安有人了,要不你去做我的貼身小秘,每天為老闆舒壓。」

  然後管逍就挨揍了。

  不過愁了這麼久,陳白塵的工作總算是有了著落。

  「什麼工作?」管逍對這事兒其實不太擔心,他知道陳白塵以前雖然過得渾渾噩噩,但骨子裡是個心裡有數的人,他自己能扛事兒。

  管逍相信他。

  「房子賣了有錢了。」陳白塵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文件袋丟給管逍,「我也要當老闆了。」

  管逍笑了:「喲行啊,我看看你做什麼生意的。」

  文件袋打開一看,有幾份合同,其中有一份是超市轉讓書。

  這超市就在管逍公司附近。

  管逍笑得眼睛都快沒了,對陳老闆說:「這麼說,以後我上班時間⋯⋯

  「別的都好說,但是拒不賒帳,」陳白塵說,「以後你在我那兒買安全套都得付錢,聽見了嗎?」

  管逍摟著他笑,撒嬌耍賴地說沒聽見。

  「哎,對了,我今天遇見一人。」

  管逍抱著陳白塵,親了一下他的脖子問:「誰啊?」

  「宋源。」

  「誰?」

  「就那小鴨子。」

  管逍想起來了,撇撇嘴。

  「他都瘦脫相了,」陳白塵說,「聽說是病了,但不是他病。」

  陳白塵看看管逍:「你知道他後來為什麼那麼缺錢嗎?」

  「為什麼?」管逍其實不太關心這事兒,但一想到那是陳白塵初戀,琢磨著還是應該關心一下。

  「沒錢治病,」陳白塵哼了一聲,靠著管逍看著窗外說,「這麼看,其實人人都有故事,我一直以為他就是自甘墮落,後來才明白,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沒那麼簡單。」

  「對,沒那麼簡單。」

  「但是讓你硬起來還是挺簡單的。」

  倆人對視一眼:「走吧,進屋,還是你想在這兒做?」

  下一秒陳白塵被管逍拉著倒在了沙發上。

  陳白塵也不想關心那個小鴨子,可是當有些真相揭開,還是會感慨人生的不可猜測。

  宋源說:「那年我媽跟別人跑了,剩下我跟繼父,我吃他的用他的,他讓我跟他睡覺當還錢。一開始覺得噁心壞了,後來,我離不開他了,有人說這叫斯德哥爾摩症,我不懂。」

  宋源說:「陳哥,但是我對你也有過真心,但是那種希望你是我親哥的那種真心,我特羨慕你,想和你做朋友,總想在你身邊,因為我知道,你從來不圖我什麼,是真對我好,但我配不上。我是這世界上最髒的淤泥,我應該離你遠遠的,但喘不過氣兒的時候就想去找你,聽你罵我兩聲也好。」

  宋源說:「我的人生亂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現在我徹底從你身邊走開了,因為你過上了正常的敞亮的生活,我不能再去煩你了。」

  宋源說:「他病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雖然有時候恨他,但我還是不想讓他死,因為我有時候也愛他。」

  陳白塵沒多說,只是祝他好運。

  宋源走了之後,陳白塵突然很想管逍,很想立刻回家咬著管逍的耳朵,說上一萬遍的:「老子要跟你白頭偕老,誰先退場誰是狗。」

  -

  好啦,到這裡就徹底結束了哈。

  最後簡單解謎了一下小鴨子,其實最開始我打算安排他死的,但他的這個結局也很適合番外的標題了——人生啊。

  不管一個人表現出來的是什麼樣的自己,他的身後都有一個成因,誰還沒點故事呢?

  這篇文本來只是我某天臨時冒出的一個想法,早上八點半想寫個酒徒的故事,九點就打開文檔開始寫。沒有大綱,沒有計劃,想著三五萬字完結,結果寫了這麼多。

  隨心寫個開心,現在我是挺開心的,管逍陳白塵也挺開心的,他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也挺開心的。

  至於小鴨子,他的故事還挺適合邊限一下的,扭曲的背德的遭人詬病的人生,以後有機會想試試。

  好啦,大家情人節快樂,不出意外這篇以後不會再有更新提示了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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