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籌:國際刑警的年輕精英,冷靜內斂自持,身手了得槍法精湛,他的人生本該是長風萬里,卻在安森•羅倫佐這個深淵之前停下了腳步。
當所有人在安森•羅倫佐的魅力與心計前紛紛落馬時,周籌依然保留原有的自己。
直到那場爆炸打亂了他的人生,他從一個國際刑警臥底成為鑽石豪門的繼承人,奉命接近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安森•羅倫佐:他享受人生奢侈至極,他信奉金錢與權力,他冷血無情不按條理出牌,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愛情——因為不能用錢買到的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但是當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年輕的亞裔國際刑警,他知道有一縷日光墜入了他的深淵,他要俘虜他的一切。
第一章
安森‧羅倫佐坐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穿過樹陰錯落有致的日光,露出慵懶而享受的表情。他的別墅在紐約市郊,方圓數十里獨門獨戶,這種離群索居遠離喧囂的感覺,正是安森最享受的。在這一片寧靜中,他閉上眼睛獨自稱王。
這棟五層樓的別墅內部裝潢簡單大方,最奢侈的裝飾物也只是幾幅現代名畫。
此時他品嘗著紅茶,看著落地窗外寬廣的綠野景色,心情無比舒暢。
理查走到了安森旁邊,低下頭來,非常恭敬地說:“先生,國際刑警來了。”
安森摸了摸自己的額角,好笑地說:“哦,他們又來了。準備一些好茶吧,不要虧待了每個月都要來和我‘聊天’的朋友。”
一輛悍馬在安森的別墅前停下。車門打開,幾個穿著迷彩服和防彈衣的國際刑警走了下來。他們也只有來找安森的時候才會這樣全副武裝。
安森不緊不慢地起身,走到了門口,張開雙臂一副迎接老朋友的樣子。
“啊,尊敬的格溫警官,恭喜你榮升了組長,聽說以後你專門負責來拜訪我。”
被稱作格溫的國際刑警冷哼了一聲,與熱情的安森擦身而過,大喇喇坐在了沙發上。
他大概三十五、六,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非常壯碩,身上配備的裝卸不少於二十公斤,但是走起路來卻異常輕鬆。他的臉頰上有一個類似彈孔的傷痕,據說是有一次在海上緝捕毒梟的時候,被對方一槍正中,好彩打在臉頰上,掉了幾顆牙齒,不然他現在也沒命做什麼組長了。
“你不要給我搞事,我也可以在家陪著老婆孩子。”格溫也像老朋友一樣,直接打開了桌前的雪茄盒,自顧自拿起一根刁在嘴上,而安森則走過來坐在格溫沙發的扶手上,斜過身來靠著他,兩人一副很親密的樣子,就像是結婚多年感情很好的夫妻。丈夫在外工作辛苦回來了,妻子靠上來溫柔地慰藉他。
這一切給人以溫馨而含情脈脈的錯覺。
“親愛的,今晚要不要留下來,我空運了幾隻陳年的葡萄酒,還請了法國大廚來做牛排。我們可以一起討論關於你老婆孩子的問題。”
安森的長相十分俊逸並且細緻卻不會讓人產生絲毫的陰柔感。雖然他的身高不及格溫,但也超過了一百八十五公分,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高雅而知性,只是眼角眉梢都隱隱流露出幾分強悍來。曾經有個傳言,安森‧羅倫佐行走在法國的香榭麗大街上,他的外貌與風度竟然吸引了某個國際奢侈品牌設計師的青睞力邀他為那一季的服裝做代言模特。
當然傳言終歸是傳言。
跟隨格溫進來的一個女警呆呆地看著他們,似乎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
安森朝那個女警挑了挑眉梢,雙眸中泛起冷銳的光,對方不自然向後退了半步,緊接著安森哈哈大笑了起來,拍了拍格溫的肩膀道:“你的部下還真可愛。”
格溫甩開他的手,沉著臉說:“別玩我的部下。我來這裡是想直接問你,MASSIVE公司在做非法武器倒賣,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安森還是不死心地摟著格溫,“你覺得我可能不知道嗎?”
“他們的航運路線是什麼。用的是怎樣的偽裝?”
“你明知道我不能告訴你,卻還要來問我。其實是你想見到我吧,格溫。你一直在暗戀著我。”
格溫顯得很沉靜,要是二十年前他也許早就手指咯咯作響一拳打爛安森那張迷惑人心卻又欠扁異常的臉。但是隨著閱歷的增長,他的忍耐力也成倍遞增,沒有意義生氣的事情他也絕對不會動怒。
此時,另一個裝備與格溫相似的國際刑警走了進來。
“很抱歉,羅倫佐先生。您剛才說的事情不可能發生。”
那聲音略帶嘲諷的笑意,語調卻很沉練。
安森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一位年紀二十六、七的亞裔青年。他的雙手戴著露指皮手套,休閒地插在迷彩褲的口袋裡,長相算不上英俊的類型,可是讓人一眼看過去非常舒服。甚至於眉眼間的那一絲固執,都讓人忍不住欣賞。
“請問是哪件事情不可能發生呢?”安森饒有興趣地捏著下巴。
“頭兒暗戀你這件事情。”青年嚼著口香糖,有著幾分愜意,“但是他想用衝鋒槍把你打成個篩子倒是事實。”
安森笑了出來,青年側過身去,他的背上背著一隻狙擊來復。安森認得這種槍,應該是最近才研製的,精準度高但是也要求狙擊手的穩定性更高。狙擊距離是目前來復槍的極限,所以真的到了需要用的時候,差之毫釐謬之千里都不奇怪。這一切都說明這個青年絕對是格溫小組中的精英。
“格溫,他叫什麼名字。”
“你可以叫他CHOW,他的英文名是伊森,不過奇怪的是每次我們叫他伊森,他似乎都沒反應。所以大家還是叫他CHOW,兩周前調到我的小組來。”
“怪不得你來我這裡做客那麼多次,都沒見你帶他來過。”安森看著青年的背脊,一副經歷了深沉的思考模樣,說出的卻是讓女警員噴血的話,“CHOW的身材看起來很性感,真想把他壓在床上狠狠凌虐。”
格溫對於這些話早就免疫了,沒有誰知道幾年前安森是不是也對他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CHOW曾經在一片荒漠中,追著一個毒梟跑了一整天,當時的平均氣溫是四十度。當直升飛機趕到的時候,那名毒梟因為體力透支送往醫院搶救,但是CHOW卻在第二天繼續參加追捕紅蝎的任務。我勸你別惹他。”格溫揚了揚下巴,提起周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
“是嗎?可是我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如果他能把追捕毒梟的體力都用在床上的話,一定能讓人非常愉悅。”
而被稱作CHOW的年輕人也似乎自動過濾了這些話,繼續插著口袋微揚著腦袋欣賞著安森的客廳,然後站在了那幅現代名畫面前。
那幅畫的用色絢爛但並不炫目,每一根線條彷彿從心底最深處涌出,飛揚而起令人心馳神往。
也許安森‧羅倫佐並不只是附庸風雅,他還是有些藝術細胞的。
安森緩緩走了過去,視線描摹著青年專注的表情。
“你的全名叫什麼?”
“周籌。”
“你是中國人?香港來的?”安森一副閒話家常的表情。
周籌微微側著臉,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幅畫上,“我是在紐約長大的。”
“為什麼不問我MASSIVE的運輸途徑是什麼?如果你問我,我會告訴你。”安森靠向周籌,脣邊是戲謔的笑意。
“我想問的是,羅倫佐先生,你的敵人一定很多。”周籌的眉頭微微蹙起,忽然一把拽過安森,“頭兒!趴下!”
那幅現代名畫整個爆炸開來,轟鳴聲鋪天蓋地淹沒整個空間。格溫在瞬間臥倒。
熱流從周籌的身後衝擊而來,即使是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的反應仍然迅速無比。
整棟別墅都在震顫,落地玻璃嘩啦啦被震碎了,頭頂的水晶吊燈砸落下來,與地面相觸時發出尖銳的脆響。
當一切趨於平靜,爆裂的空氣冷靜下來,周籌只覺得耳鳴,有人將他翻了過來,拍著他精神渙散的臉。對方的表情凝重而緊張,嘴脣開合大聲呼喊,好不容易聚焦了,周籌才看清楚那是格溫。
“頭……”周籌緩緩坐起來,拍著自己的耳朵。剛才的爆炸距離自己最近,他的耳朵被震的什麼都聽不到了。他身旁的地上坐著安森。那個人身上塵埃不染,就連髮絲都沒有凌亂,彷彿剛才的爆炸與他無關。天知道要不是周籌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吊燈的碎片會落在這個傢伙的身上。
“CHOW!你沒事吧!”格溫非常緊張。
周籌雖然聽不清格溫說的話,但是看口型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沒事!沒事!就是耳朵聽不清!”周籌搖晃著爬起來,他的胳膊剛才為了護住安森被吊燈碎片扎傷了,就連腿的後面也是。
“別動了!CHOW!”雖然這些只是皮外傷,但是碎片仍然扎在身體裡,隨便亂動只會受傷的更厲害。
“我只想看看。”周籌皺起眉頭,此時感覺到自己的胳膊還有腿都在疼。
格溫狠狠瞪向安森,“羅倫佐先生,我要先送我的隊員去醫院了,今天的爆炸一會兒會有其他小組的人來跟進,我拜託您能稍微合作一點。”
安森仍舊坐在地上,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天知道根本沒有人會對這個傢伙放心。
理查將安森從那一片碎片中小心翼翼地扶起,而安森的眼神卻饒有興趣地停留在周籌的背影上。
“理查,對於我們這些不法商人來說,執法機構就是貓,而我們就是老鼠。老鼠總是打很多個洞四處躲藏避免與貓正面接觸,但其實與貓玩樂才是最有趣的事情。”安森朝理查挑起眉梢,聲音拉的很長,“如果你能,那就抓住我。”
周籌被送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他全身上下被取出來的玻璃碎片有差不多二十七塊,當醫生告知他這兩周內都不能洗澡的時候,他終於低咒了出來“FUCK!”
全身都在隱隱作痛,周籌因公負傷,格溫將他送回到在紐約租的公寓。
“你小子這幾天給我安分一點。”下車時格溫還不忘囑咐。
“知道了。”周籌朝格溫做出一個“安了”的手勢,按開電梯,來到了自己的房前,掏出鑰匙插入門孔的瞬間身體微微頓了頓,然後一手覆上腰間的配槍,另一手非常悠閒地打開了房門。推開門的剎那他已經舉起了槍。
黑暗中,戲謔的嗓音響起。
“別那麼緊張,傷口若是繃開了,我會內疚的。”
“安森‧羅倫佐。你來這裡幹什麼?”周籌並沒有放下戒備,仍然舉著槍。
安森就坐在正對著門的沙發上,翹著腿,儀態悠然。
“當然是來看看你,沒有你我今天可能就被炸死了。”
“不用太客氣,因為你還沒有說出MASSIVE的運輸途徑。”周籌伸手打開了燈,整個房間剎那間明亮起來。
他對面的安森扯起嘴角,笑容儒雅中有幾分邪肆的味道。
“你就是這樣招呼你的客人嗎?”安森笑的愜意,“真不愧是格溫的手下,看看你的表情和格溫一模一樣。”
周籌沒有放鬆自己,他被調來格溫的小組之前就聽過安森‧羅倫佐的大名。羅倫佐家是二戰時候發家的軍火商,與多國政府都有非常密切的聯繫,在那個黑色世界裡的地位超凡,不少其他的軍火世家聽到羅倫佐這個名字都要禮讓三分。進入二十世紀之後,不少軍火世家都沒落了,因為科技的發展也因為各國政府對軍火商的利用與防備。但是羅倫佐家依舊輝煌,這不得不歸功於安森極有遠見的頭腦。他從來不去得罪政府,甚至於在國際事務中他們不得不請求羅倫佐家的幫助。羅倫佐家在各國的武器研發都巨額投資,包括一些高精尖項目。與時俱進是安森的座右銘。
但這並不表示安森就只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那表面的光鮮下有多少殘忍與冷酷,周籌不需要想像。
第二章
他拉過一把椅子,與安森面對面坐下,但是槍口始終沒有變化過方向。
“我今天沒有帶任何武器過來。”安森緩緩開口,周籌伸長的胳膊上綁著繃帶,已經隱隱滲出血漬來。
周籌舉著槍已經超過十分鐘了,但是槍口連顫都沒有顫過。
安森緩緩解開自己的西裝外套,在周籌面前轉了一圈,顯示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隱藏了槍支的地方。他甚至於將自己的褲腿也撈起,向周籌證明自己完全無害。
隨後,他慢慢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全身都很放鬆,“我很感興趣,你是怎麼知道那幅畫的後面有炸彈的?”
他有著絕美的五官,聽說他的母親是一個大美人,他在外貌上承繼了母親所有的優點。只是這樣一個大美人死的時候被人劃破了臉頰割掉了舌頭,身上被刺中了二十四刀,驗屍官說她直到承受了二十刀的時候才斷氣。
在客廳燈光的映襯下,安森俊美到讓人無法挪開視線,而他的俊美隱隱混合著血腥氣息。
“我聽見了計時器的聲音。”
“啊,這就是為什麼你站在那幅畫前一直看的原因。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那幅畫,打算拿來送給你。”安森的表情有幾分可惜。
“抱歉,我不懂得欣賞任何藝術。”
“你的耳朵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了。”
“是的,我聽的很清楚。我這裡沒有上等的咖啡,也沒有古巴來的雪茄,所以沒辦法招待你,而正如同你所看見的,我全身是傷,雖然沒有斷胳膊斷腿,但是我需要休息了。”
周籌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安森終於放下交疊的腿,緩緩站了起來。
“晚安,周籌。”
很多人都念不清楚周籌的中文名字,但是安森卻能字正腔圓地將它讀出來,用低沉微涼的嗓音,彷彿來自地獄的私語。
安森走後,周籌才緩緩將槍放下。
他將茶几挪到了門口,在茶几邊緣放上一個花瓶。這樣到了夜晚無論是誰打開房門進來都會撞倒那個花瓶。周籌從抽屜裡掏出一個儀器,開始檢測房間裡是否被安插了竊聽器,就連洗手間裡的洗手台下面都沒有忽略。
當他確定整個公寓裡都沒有安裝竊聽器之後,才回到客廳坐下。餐桌上有兩個餐盤,還有一瓶紅酒。
周籌走過去,看了一眼,順手將那瓶紅酒扔進了垃圾桶裡。
一輛加長的豪華轎車裡,安森一邊執著高腳杯品味著香檳,一邊看著視頻。
“唉,理查。周籌把我送給他的紅酒給扔了。”安森的語氣有些可憐,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難過的意思。
“先生,我早就說了,他是不會接受您任何禮物的。”
“所以我把那瓶紅酒喝完了,然後再換上超市裡的餐桌酒,封上木塞。”安森的指尖劃過高腳杯的邊緣。
“先生,您真是永遠都不吃虧。”
“這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而是即使我的錢多的花不完,也不代表要浪費。對了,研發這些超微型攝像機的傢伙是誰?做的不錯,竟然沒被周籌發現。不過也還好我聰明沒有裝竊聽器。”安森啜飲了一口香檳,笑道,“給他們一百萬美金,叫他們再接再厲。”
周籌打開冰箱,拿出昨天買的牛奶喝了兩大口,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將T恤和褲子都脫了,隨意扔在地上,走進了浴室裡。
他不能洗澡,因為胳膊上和腿上都有傷口,但是今天出任務了自然不可能沒流汗,如果不讓他洗澡,他絕對睡不著。打開熱水,浸濕了毛巾,周籌只能將就著擦一擦自己的身體。他的動作談不上優雅,甚至是有些粗魯的,但是他的身材修長,肌肉線條優美而不誇張,一看就知道不是健身房裡練出來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安森坐在電腦前,看著周籌彎下腰去,露出隱秘的股溝,雙腿修長而富有力度,那是一種無形的誘惑,引導著人的視線衝撞上他的身體。安森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脣上勾起一抹笑意,“原來你比我想像的要性感的多。”
理查敲了敲房門,輕聲道:“先生,客廳已經修好了。”
“嗯。”屏幕上的周籌已經回到臥室睡下了,安森也關上了電腦伸了一個懶腰。
“下周與MASSIVE的生意是不是照常進行呢?”理查問。
“當然。我們不會跟錢過不去。”
周籌因為受傷,所以格溫給了他三天假期。這三天他過的還算悠閑。白天睡到自然醒,然後下樓去咖啡館吃個早餐,看看電視。
但是他的悠閑很快就被打破了。
手機上一個陌生的號碼響起,周籌本來不想管它,但是沒想到它響個不停,最終還是忍受不了接了電話。
“嘿,身上的傷好些了嗎?”醇厚的嗓音在電話那端響起,周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把電話給按了。
“不要急著按電話。”安森就像完全知道周籌在想什麼一般,“我在你公寓安裝了炸彈。”
“什麼?”周籌的嗓音上揚,像是聽到一件多麼離譜的事情。
“別那麼驚訝,你知道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做什麼生意的其實你很清楚。”安森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
“你想怎樣?炸死我嗎?”周籌顯得十分冷靜,非常悠然地走到浴室裡,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剃著自己剛長出來的胡茬。
如果安森是真的要炸死自己,不用打電話過來。更何況周籌只是國際刑警裡的小人物,手上連對安森不利的證據都沒有。
“你救過我的命,我當然不會想炸死你了。只是在你出任務的時候我可能看你那棟樓裡的某人不滿意於是轟地一聲把它炸沒了,這完全有可能。”
周籌沒有說話,他洗掉臉上剩餘的泡泡,擦了一些須後水,才不緊不慢地問:“你到底想怎樣?”
“出來吃個晚飯吧。”
周籌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羅倫佐先生,您還是炸了我的公寓吧。”
電話那端傳來安森的笑聲,他似乎真的很開心,沒有一絲假笑的感覺。這在周籌看來,恰恰是虛偽的至高境界。
“你來的話,我就告訴你MASSIVE運送軍火的渠道。”
周籌蹙眉,沉思了兩秒之後回答:“好,我來。哪裡。”
“你家對面的咖啡館。”
“那我真該後悔自己沒有把來復槍背回來,我的客廳可是最佳的狙擊位置。”周籌走到窗前,撥開百葉窗,果不其然看見對面的咖啡館的窗邊,安森正一派悠閒地朝自己揮了揮手,真是欠扁。隨意穿上一件T恤,周籌走過馬路,來到了咖啡館中。
他幾乎一眼就看見安森了,那個傢伙有一種內斂的奢華,在這個普通的小咖啡館裡顯得非常之顯眼。他穿著一件淺條紋的襯衫,深灰色的西裝,有些土氣過時的打扮,偏偏穿在他的身上顯得知性而沉靜。
周籌不說二話坐在了他的對面。
安森抬了抬手,服務員便非常熱情地走了過來。她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見到安森這樣的男人,自然沒有什麼抵抗力。
“一份丁骨牛排五成熟,黑椒醬汁,玉米濃湯。再要一份小牛排五成熟,蘑菇醬汁,蘑菇濃湯。”安森的舉手投足之間優雅非凡,彷彿他正身處米其林的餐廳而不是廉價咖啡館。
周籌摸了摸下巴,看來安森調查過自己的喜好,不然怎麼連自己每次來這裡點的都是丁骨牛排都知道,而且連點什麼醬汁都一清二楚。
“我打賭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狙擊手。”
周籌沒有說話,只是以無所謂的態度看著安森。
“說說看,如果我坐在窗邊,有哪些地方很適合狙擊我?”安森笑著,其實像他這樣的人物一般都有自覺無論在哪裡用餐都不坐在窗邊。而他本身彷彿根本不懼怕死亡一般,偏偏卻要坐在最危險的地方。不知道是在試探自己的保鏢們有多大的能耐,還是很自信根本沒人敢殺他。
周籌輕哼了一聲,伸長胳膊指向安森斜後方的一棟公寓:“三層到六層都是最佳入射角度,能夠成功打到你腦袋開花。”
“嗯哼。”安森微微笑著飲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然後蹙起沒來。
周籌早就聽說過安森‧羅倫佐生活的奢侈標準。就連咖啡豆都是上千美金一克的極致品種。
“你對面那個賓館的四到五層。”
“還有呢?”安森抿了抿嘴,很顯然是被那杯劣質咖啡傷到了舌頭。
“我的公寓。”
安森笑了,“還有嗎?”
“有。”周籌換了一個姿勢,顯得更加慵懶,伸手比出槍的樣子,對準安森,“只要我扣下扳機,你就完了。”
“有開始自然會有結束。我不知道我的終點在哪裡,所以我盡興地享受每一天。但是如果那個人是你,這對我也算是HAPPY ENDING。”
周籌低下頭笑了起來,“我相信你是一個哄騙女人的好手。”
此時,年輕的服務員將兩份牛排端了上來,低下頭的時候還忍不住多看了安森兩眼。
“哦,格溫沒有告訴過你,我比較喜歡男人嗎。”安森扯起嘴角,讓人根本猜不透他言語中的真假。
女服務員手掌一顫,而周籌卻絲毫沒有動搖,只是拿起刀叉開始品嘗牛排。
安森也儀態優雅的開始切牛排,他只吃了一口就再沒有動過了。這裡的牛肉和烹調手法甚至醬料都不在安森的忍耐範圍內。
但是周籌卻吃的很香。
“你說會告訴我MASSIVE的軍火運送渠道。”
“啊,你說那個啊。”安森雙手交疊,“我這個人的風評也許不好,但是也很有原則,不能出賣我的客戶。否則以後就沒有生意可以做了。”
第三章
周籌輕哼了一聲。
安森將一個鈕釦狀的東西放在了周籌的面前,“因為我不可以說,所以你只能自己去聽。”
周籌自然明白安森肯定不會那麼好心提供消息給國際刑警,“怎麼,那個爆炸是MASSIVE送給你的禮物嗎?”
“啊,是啊……”安森做出心痛的表情,“要知道那幅現代畫作是我的摯愛,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它放在客廳裡了。”
“所以你要為你那幅名畫報仇了?”周籌挑起眉梢,有一絲銳利的感覺。
“是的。”
“謝謝你的晚餐,還有這個。”周籌抓起桌子上的東西,那個應該是竊聽器的接收器,如果是羅倫佐家出品,質量絕對可以保證。
“不能再陪我多說兩句話嗎?”安森仰起頭來,他的五官確實相當精緻,周籌在心中可惜這張臉怎麼就長在了一個惡棍身上。
“不能。你要炸掉我的公寓嗎?”周籌頭也不回地走了,“多謝你請吃的牛排。”
與安森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拽住了他的手腕,“你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
“我從來不用香水。”周籌略微用力,對方卻沒有鬆手。
安森閉著眼睛細細品味了一番,“應該是須後水的味道。”
“是嗎?你也可以買一瓶用用,隔壁超市裡就有。”周籌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用說,安森也知道他一定是去找格溫了。他緩緩朝女服務員招了招手,買了單。
坐進車裡,理查才慢悠悠地說:“先生,下面去哪裡。”
“去DANIEL BOULUD。我沒有吃飽。”安森砸了砸舌。
“先生,我早就說了,這種平民餐廳不適合你。”
“但是可以拉近我與周籌的距離。”安森一副“我不得不忍”的模樣。
“那麼您是愛上那位國際刑警了嗎?”
“哦,理查。”安森伸手按向自己的額角,“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投資回報率最低的東西。”
“所以您是太無聊了,要給自己找樂子了?”
“啊哈,這才是了解我的理查,開快一點吧,我真的很想念Daniel Boulud的魚子醬。”
周籌回到紐約分部,將接收器拍在格溫辦公桌面上的時候,這個男人嘆了一口氣:“怎麼,安森‧羅倫佐去找你了?”
“是的。他給了我這個,我估計他想借由我們來對付MASSIVE。”周籌在格溫面前坐下,掰過上司的電腦,發覺他正在玩俄羅斯方塊。
“這個……應該是竊聽器的接收器,做的這麼微型了,怪不得各國政府對羅倫佐家這麼忌憚。”格溫小心翼翼把玩著,“我會把它交給信息小組。”
“嘿,頭兒。”周籌露出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你有沒有被安森‧羅倫佐性騷擾過?”
格溫一把拍在他的腦袋上,周籌的頭差一點撞在電腦顯示屏上。他一臉惡劣的笑容:“小子,告訴你實話吧。你才屬於安森‧羅倫佐感興趣的類型。”
“我?”周籌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站起來仔細打量著自己,“我怎麼看不出自己有什麼魅力能夠得到安森‧羅倫佐的青睞?”
“我也不知道。這是一種感覺。比如你偶爾看他的一個眼神,又比如你穿著防彈衣生人勿近的模樣。要知道變態的喜好和常人是不一樣的。又或者你撲到他的那一剎那讓他心旌動搖——天啊,原來像安森‧羅倫佐這樣的惡魔也有天使來保護!”格溫幸災樂禍了起來,一副同情的樣子拍上周籌的肩膀,“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安森時不時來騷擾你一下,你就可以趁機搜集資料和證據了。”
“頭兒,這麼好的機會我還是讓給你吧。”周籌並沒有把格溫說的那些話當成一回事,反倒是繼續玩著他留下的俄羅斯方塊,“我說,其實我們也沒有真的想過要抓安森‧羅倫佐吧。”
“哦,是什麼讓你這樣想?”
“為了平衡。如果羅倫佐家垮台了,這個世界恐怕會更混亂,到時候我們會更忙。其實要杜絕犯罪永遠不可能,只能以惡治惡,羅倫佐家的存在至少能讓那個見不得光的世界保證一定的秩序。”
格溫看著這個年輕的部下,微微一笑,卻什麼都沒有說。
這天晚上當周籌回到自己公寓的時候,發現門口是一座以啤酒堆成的金字塔,塔頂的啤酒罐裡插著一朵玫瑰花。這樣惡俗的趣味,周籌只能想到安森‧羅倫佐。
住在隔壁的女大學生推開門看著啤酒金字塔,打趣說:“嘿!CHOW!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我可還一直想約你出去喝咖啡呢!”
周籌微微一笑,“咖啡沒有,啤酒倒是有很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喝啤酒。”
“謝啦!我會帶薯片過來!”這個開朗的女孩名叫李滿琴是從中國來的,有些孩子氣,一人來到紐約讀大學。雖然周籌是在美國長大的,但是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李滿琴時不時會來找周籌聊聊天,雖然一個月也未必能見到他幾次。
兩個人租了幾部電影坐在電視機前喝了一晚上啤酒。而周籌也會很有耐心地為她解釋電影裡的一些俚語。兩人說說笑笑,卸去緊張的任務,周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就在他們看電影的時候,安森也在電腦前看著他們的視頻。
“理查……我真的傷心了。你說周籌是個平民化的人,不喜歡紅酒香檳。所以我就送了他啤酒……可是你看看,他竟然和別的女人一起享受我送給他的禮物!”
“嚴格意義上說,啤酒算不上禮物。”理查好心地解釋,並且安慰說,“您看,周籌看起來很快樂。您送他啤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是的。我的目的是等他和啤酒喝醉了將他帶上我的床。”安森非常認真地強調。
“……”理查適時保持沉默讓這段無聊的對話就此結束。
三天之後,安森來到了紐約市中心的W酒店。這座酒店一共七十多層,而MASSIVE集團的CEO查爾斯將他約到了這座酒店的最高層。
走進電梯裡,安森就朝一旁的理查挑了挑眉梢,“早就聽說查爾斯這個人很浮誇,就連談判的地點都要選在這麼高的地方,他怎麼就不想萬一出事的時候,怎麼逃走?”
“也許他有自己的直升飛機。”理查回答。
“哦……那我們的直升飛機呢?”安森一副很憂心的樣子問。
“先生,出來之前您不是已經安排了直升飛機停在W酒店的子摟嗎?如果有意外的話,他們可以在三分鐘之內趕到。”
“哦。”安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其實查爾斯選這麼高的地方,就是為了避免狙擊吧。因為您和他都是重要人物。”理查很給面子沒有說因為他們的仇家太多。
“那是我重要一點,還是查爾斯重要一點?”安森非常認真地問理查。
“當然是您,先生。”
此時,電梯門開了。
查爾斯就站在門口迎接著,笑容熱情得就像看到了老朋友,“哦,親愛的安森,今天我特地讓他們準備了魚子醬,你可要好好品嘗。”
“啊,謝謝。”
兩個彪形大漢走過來,先是拿著托盤,要安森與理查交出手機,然後拿著檢測器開始掃描他們,確認沒有竊聽器的信號之後,查爾斯才與安森擁抱在一起。
“你的保全怎麼樣?要知道除了理查,我把所有保鏢都留在樓下了。”
“放心,如果你在我這裡出了事,以後還有誰敢和我們MASSIVE合作?”
黑衣保鏢將會議廳的門打開,那是一個可以容納五十人開會的中型會議室,巨大的圓桌顯得很有氣勢,裝潢奢華,感覺在這裡吸一口空氣都價值不菲。落地窗的窗簾敞開,紐約南街海港的美景盡收眼底。
安森來到窗前,雙手插在口袋裡,呼出一口氣,一副輕鬆的樣子:“能站在玻璃窗前欣賞美景的機會實在不多啊。”
整個鋼鐵花園盡收眼底,湛藍的海面一直延伸到遠方,視野隨著那不斷駛向海天交界處的輪船而擴張。
查爾斯也露出得意的神色,“這扇窗子之前,沒有任何一棟樓高過我們。所以,我們今天可以安心暢談。”
侍者奉上的是上好的咖啡,香味醇厚。就連點心也帶著微微的熱度,剛從烤箱中拿出來不久。
安森拿起一塊曲奇放進嘴裡,閉上眼睛享受著那種鬆軟的口感,“嗯……黃油不多不少,砂糖的甜度也很飽滿。”
此時,國際刑警紐約分部的監聽小組正在緊張的工作中。安森攜帶的竊聽器非常精密,定時啟動,在未啟動之前將不會發出任何電波訊號,這也是為什麼查爾斯沒有檢查出來的原因。
格溫的小隊待命,隨時準備出動。只要監聽小組錄下了查爾斯的犯罪證據,他們就會馬上行動。
周籌的耳機裡是安森與查爾斯的對話聲。
“這個傢伙,吃塊餅乾都這麼事多。”
“他有的是錢,喜歡燒我們也攔不住。”格溫哼笑了一下。
“嘿,要是一會兒上去,我不小心把安森那傢伙給打死了怎麼辦?”周籌問。
“首先,上面要求保證安森的安全,因為他還有很大的價值。其次,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把那個傢伙給打死了,羅倫佐家說不定會用原子彈炸了我們的總部,然後把全球的國際刑警一個一個全部殺掉。”
“真可怕。”周籌假裝顫抖。
“所以那些‘不小心’的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格溫的臉色有些鬱悶,看來他忍受安森‧羅倫佐已經很久了。
安森與查爾斯的對話還在繼續進行,說的都是今年鑽石展的設計有些乏味,哪一個酒店的下午茶沒有從前好吃,諸如此類。周籌聽著聽著開始打起哈欠來。
繞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查爾斯先沉不住氣了。
“安森,我知道你與N國政府的交情不錯,我這裡有一點新鮮貨,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手轉過去。”
“新鮮貨?”安森撐著下巴看著對方,“我知道MASSIVE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只是不知道你說的新鮮貨是什麼,海產品嗎?我一直很喜歡吃龍蝦。”
“安森,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查爾斯冷下一張臉來。
“你不說清楚是什麼,我怎麼知道你的貨是不是N國需要的呢?”
查爾斯沉默了兩秒,看了一眼一旁的保鏢,他們很識相地走了出去,但是理查依然站在安森的身後一動不動。
“你的手下不能離開嗎?”查爾斯盯著理查,有些不悅。
“哦,你說理查啊。他當然不能離開,他是我的空氣,沒有他我就不能呼吸了。”安森說出這些噁心的話時,臉不紅氣不喘,“你放心吧,理查跟了我很久,他這個人除了嘴巴很嚴之外,我都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優點。”
查爾斯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
“好吧,我的貨是三顆S-92導彈。每一顆市值超過兩千萬美金。這是市面上最新型的超音速導彈。如果賣出去了,我會給你百分之二十的抽成。這個條件已經很優渥了。”
安森露出沉思的表情,“上帝啊,倒賣軍火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這個傢伙沒發瘋吧?”
查爾斯蹙眉,他並不知道國際刑警正在錄音,只以為安森又在裝模作樣想要提高代理費。
“百分之二十二,怎麼樣?”查爾斯咬緊牙關,一副割肉般的表情。
誰知道安森一把握住他的手,一副無比真誠的表情說:“查爾斯,剛才你說的我就當做沒聽見。看看W酒店,你買下這裡的股權之後經營的有多好。根本就不要再去做那麼危險的生意賺錢。”
第四章
查爾斯額上的青筋突突,早知道安森這個傢伙會剝下自己一層皮,可是羅倫佐家恰恰又是不能得罪的,“你想要抽成多少?百分之二十五?這已經是最高了。”
“查爾斯!我都說了這不是錢的問題!我是個正經的生意人,怎麼能幫你倒賣軍火呢?”
聽到這句話,周籌就快要捂著肚子大笑了,他甚至可以想像安森臉上那真摯到可以掐出水來的表情。
“安森‧羅倫佐!你能不能不要再裝了?上個月我們不是才運送了一批軍火去Q國嗎?”
“我們?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哦?要不要我提醒你?那匹軍火是裝在羅倫佐旗下的特殊運送隊伍,跟著血清一起被運送去Q國的。”
“什麼——查爾斯!你告訴我借走我的特殊運送隊是為了捐血清給Q國!你竟然……竟然……”安森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
此時,查爾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在他們的對話中安森始終一副無辜的態度,反而自己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安森,你該不會為了抬高代理費用所以故意錄音了吧?”查爾斯覺得剛才保鏢已經檢查的很仔細了,他們身上應該不可能藏有什麼儀器。
而格溫的小隊已經開始行動了。
窗外是直升飛機的轟鳴,查爾斯的保鏢們齊齊衝進來。
只聽見子彈掃射在落地玻璃上的聲音,查爾斯被保鏢們撲倒,而安森與理查也滾到了一邊。
嘩啦啦玻璃被撞裂,格溫的小隊拉著繩索,從直升機上跳進了會議室裡。保鏢們還沒來得及拔槍就被擊中了。門外還有保鏢不斷地衝上來,都是查爾斯的人。
“安森!原來你聯合國際刑警來陰我!”查爾斯拿過保鏢的槍指向安森。
理查很自動地擋在了安森面前,反倒是周籌拔槍的速度快到讓人看不清,查爾斯的手槍便被擊落了。
“我陰你!有誰知道是不是你把他們引來的!”安森大叫著,彷彿自己才是吃虧的那一個。
國際刑警明顯包圍了這層樓,查爾斯和他的保鏢們都不可能逃走,最好的方式就是棄械投降。但是很明顯,查爾斯不願意,他有著一個金錢王國,怎麼能莫名其妙就這樣摔下來。他忽然勒住一個保鏢,奪過他手中的槍指著他的腦袋,“你們誰再過來,我就打爆他的頭。”
安森緩緩走到周籌的身後,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哦,神啊,他瘋了!他瘋了!”
周籌已經有些不耐煩這個傢伙躲在自己身後假裝無辜的樣子了,但沒想到驟然間安森竟然抬起他的手,握著他的手指扣下扳機,正中了查爾斯。
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除了周籌忽然猛的一個過肩摔,在安森落地的瞬間,擰過他的肩膀,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不到兩秒。安森的骨頭都快被摔斷了,臉被周籌壓著貼在地上,他這輩子最難看的時刻一定就是現在。周籌的膝蓋跪壓在他的腰上,臉部表情是暴怒的,這個傢伙竟然握住自己的手開槍?而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查爾斯倒在地上抽搐著,血液從他的頸間流出。格溫衝了過去按住他的脖頸,雖然查爾斯這個人死有餘辜,但是國際刑警大費周章逮捕他為的是能夠借由他摸出MASSIVE的幕後老大是誰,如果他死了,那麼所有罪名都將可以很輕鬆地推到他的身上,格溫小隊的全部努力都浪費了。
“格溫,快點讓周籌住手,他要殺了我了……”安森的聲音很可憐,但是表情卻夠惡劣,連理查都站在一邊懶得理他。
“你這個混蛋,是故意的對嗎?”周籌傾下身來,冷笑著咬牙問。
沒想到安森卻淺笑了起來,“你說呢?”
此時,瀕死的查爾斯顫抖著手摸向自己的褲子口袋,格溫以為他想要拿什麼東西,當他的拇指按下去的時候才詫然明白過來。
“小心!”
安森剛才坐著的那個位置炸裂開來,受到衝擊的周籌與安森飛了起來,狠狠撞在墻柱上。而安森在摔出落地窗的瞬間,周籌一把拽住了他。
七零八落的聲音平靜下來。
只看見周籌半邊身子被墻柱擋著,兩隻手拽著安森,而安森就這樣懸掛在七十多層的高空。風聲凜凜,撕扯著他的風衣,發出撲拉拉的聲響。
“媽的!媽的!”周籌大吼著,拽住安森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胳膊的肌肉顫抖著,只要一鬆勁兒,他和安森就會一起掉下去。
安森看了看腳下,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渺小,彷彿拖拽著他進入地獄的深淵。只有眼前費力抓住自己的那個年輕人臉上扭曲到抽搐的表情,意外地真實。
理查翻了一個身爬起來,看見面前的場景大驚失色,衝到窗邊伸手拉住自己的老闆。
“把這狗娘養的拉上來!”周籌已經沒有力氣了,剛才被震到墻上,他的腿疼到冒冷汗,百分之百骨折了。
格溫也從混亂中醒過神來,趕來與理查一起,將安森拉了上來。
周籌吐出一口氣,倚著墻柱,大力喘息著。
“查爾斯……死了嗎?”周籌問。
“死了。”格溫點了點頭。
周籌艱難地爬起來,靠著墻,忽然猛地一拳打在安森的臉上,速度之快沒有人反應過來。
安森跌坐在了地上,仍然咧著嘴笑著,“周籌,你要是那麼恨我,剛才就不該救我。”
周籌的拳頭再次揮了起來,格溫一把將他攔住了。
“算了,周籌。沒有必要。”
任務進行到現在,表面上是查爾斯違法走私軍火證據確鑿拒捕被擊斃,事實上不過是安森的借刀殺人。周籌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安森‧羅倫佐這個傢伙,他不會與任何人合作也不會做有益於除他自己以外的事情,他做一切都只為了他自己。
此次任務,四名國際刑警受傷,其中包括周籌。他被送去了紐約市屬第三醫院,腿上打了石膏,右臂肌肉拉傷,兩個月內都不會出任何任務了。
“周籌,不要去想查爾斯的死。我們的任務本來就是扳倒他,雖然他的死並不在計劃之內。”格溫拍了拍周籌的肩膀寬慰說。
“我知道。”他真正不爽的是被安森利用了。不僅僅是這整個任務都被安森設計了,還包括周籌本人。
“你今天差一點就死了。”格溫很用力地強調這點。
“嗯……也許我應該放開安森‧羅倫佐的手,看著他摔成肉餅。這樣子我的胳膊也不會肌肉拉傷了。”周籌扯了扯脣角。
“等你康復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找安森‧羅倫佐的麻煩。”
格溫和隊友離開之後,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周籌雖然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行動不便,但是能有兩個月的時間來放鬆一下心情也沒有什麼不好。攤開報紙,頭條便是MASSIVE的CEO查爾斯因涉嫌走私軍火遭國際刑警圍捕,拒捕被擊斃。周籌有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昨天有組織派了人來調查查爾斯的死因,周籌非常認真地向對方強調安森如何握著自己的手趁自己不備殺死查爾斯的過程,但是很明顯,最終組織還是將它當做查爾斯拒捕來處理了。看來,安森的作用比自己想像的要大的多。
從自己認識安森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周籌已經來了醫院兩次了,看來他有必要思考一下調組,不然下一次再看見安森‧羅倫佐,他怕自己按耐不住打爆他的腦袋。
打定主意之後,周籌就決定等自己康復之後打報告。
下午的日光很好,周籌會坐著輪椅出去轉一圈,和其他曬太陽的病人們聊聊天。特別是在這裡養病的老人們,非常喜歡周籌。
快到晚餐的時候,周籌會回到自己的病房。
李滿琴來看過他一次,準備了一些可口的中國菜,讓周籌感激不盡。
這樣的日子他覺得很安逸,直到某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再度找上門來。
周籌一來到自己的病房門口,就知道他有訪客了,而通常這個時候的訪客不會是他的同事。
安森躺在他的病床上,閉著眼睛,整個人顯得寧靜無爭。
周籌靠著輪椅,輕笑了一聲:“羅倫佐先生,你不怕我擰斷你的脖子嗎?”
安森沒有動,只是閉著眼睛緩緩道:“我很喜歡這張床。”
“哦?或者你也撞斷腿住進來,他們會給你安排比這更舒服的床位。”
“有你的味道。”安森的聲音很輕柔。
“今天晚上我會讓醫院給我換過一張床,被羅倫佐先生睡過之後,那上面的味道我怕自己睡不著。”
安森並沒有生氣,只是側過身來撐著腦袋看向周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就算我罪大惡極惡貫滿盈所有人都巴不得我被千刀萬剮,你也一定會抓住我,不會讓我摔下去。”
“這幻覺太可怕了,羅倫佐先生。事實上我已經後悔當時沒有放手了。也許讓你隨風而去才能讓我寧靜。”周籌知道把安森的話當真,那就真叫苦逼了。
“一起去吃晚餐吧。”安森從床上起來,整了整衣領,又是一副楚楚君子的模樣。
“我覺得醫院的營養餐不錯,很符合我的胃口。”
“周籌。”安森拉過周籌的輪椅,與他面對面,“其實我又能把你怎麼樣呢?還是你怕我?”
“怕你?”周籌揚起眉梢,“我是怕我自己忍不住殺了你。”
“那就好,正好我也打算跟你分享一個小秘密。”安森覆在周籌的耳邊,輕聲說。
“你的秘密?”周籌愜意地任由安森將他推出病房,“我對你的秘密已經不感興趣了。羅倫佐先生,所謂秘密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才能被稱作‘秘密’。”
安森將他推到了醫院門外,一部加長的轎車就停在那裡,理查連輪椅用的坡道都準備好了,安森輕鬆地就將周籌推進車裡。
第五章
“我們去哪裡?”周籌好整以暇地問。
“DANIEL BOULUD,我一直想帶你去嘗一嘗那裡的魚子醬。”安森的手指掠過周籌的劉海,後者就像瘟疫一般躲開了。
安森也不以為意,只是靜靜看著周籌的側臉。
來到那家酒店,周籌第一次領略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超級VIP待遇。先是酒店的經理人親自到門口迎接,單獨為他們準備了用餐的房間,主廚親自招待,就連餐桌的布置都優雅非凡。
周籌不得不承認,安森‧羅倫佐是個很會享受的人。
“我們活著,就是為了享受。”安森執起紅酒,朝周籌微微一笑。
拉傷肌肉的右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執起紅酒杯,雖然不懂得品味紅酒,但是看這個色澤也知道價值不菲。
這頓晚餐奢侈至極。安森似乎就是為了貶低周籌以往的生活,要他知道自己以前吃的喝的都是垃圾。
法式蝸牛香而不膩。鵝肝醬的純美令人口齒難忘。魚子醬在口腔裡裂開的飽滿讓人神經舒暢。
他們之間再沒有其他交流,彷彿安森刻意將時間留給周籌自己體會。
當餐後甜點上來的時候,安森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到了我該告訴你我那個秘密的時候了。”
“哦,什麼秘密?”周籌側著臉假裝很有興趣的樣子看著安森。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那幅現代畫作爆炸了。”安森伸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眉眼間有幾分戲謔。
“當時我不應該拉住你,這是我人生中最後悔的決定。”
“那個炸彈是我自己放的。”
“哈?”周籌承認自己真的愣住了。
“我……想試一下它的威力如何,我站在那個位置會不會被炸死。”
“你是個瘋子。”周籌不再理睬安森,低頭品嘗著甜點。
“我只是做一個實驗而已,為了驗證我的假設。”安森拍了拍手,理查端著筆記本電腦走了進來。
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書房一樣的地方。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書桌前,看著墻上的一副畫,似乎欣賞的很忘情。
周籌僵住了,“他是誰?”
“MASSIVE的股東之一,也是查爾斯的支持者。你們想要找到所謂MASSIVE軍火買賣的幕後大佬,就目前的消息來看很有肯那個是這個傢伙。”安森一派悠閒地用手指點了點。
腦海中閃過安森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只是做一個實驗而已”,周籌整個人緊張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話音剛落,屏幕上的那幅畫炸裂開來,整個畫面變成了雪花。
周籌握緊了拳頭,瞪向安森,良久才開口道:“你請我吃晚餐,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嗎?”
“不是很精彩嗎?”安森笑的很溫柔,周籌只覺得不寒而慄。
“為什麼我覺得你是想要警告我什麼?比如說你想說服我你確實在我的公寓裡安裝了炸彈。”
“我想說服你的是,如果你打報告離開格溫的小組,我就炸掉格溫的辦公室。”安森的表情就是請周籌喝茶那般簡單。
周籌有些無語,自己準備離開格溫小隊的事情他對誰都沒有說過,真不知道安森是怎麼知道的。
“我留在格溫的小組,對羅倫佐先生有什麼價值嗎?”
“因為,我想看見你。”
周籌捂著自己的眼睛狂笑了起來。
他真的很佩服安森,總能將那些顯而易見的謊言說的那樣情真意切。
“我……我吃飽了……我想我該回去病房了,不然值班護士會著急的……萬一一個電話打到格溫那裡,我就慘了……”周籌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安森卻絲毫沒有慍怒。
安森親自推著周籌的輪椅上車,將他送回醫院。周籌不理睬他自顧自地刷牙洗漱出來,回頭時發覺這個傢伙竟然還坐在自己的病房裡。
“你怎麼還沒走?”周籌揚起眉梢。
“我想對你說‘晚安’。”安森淺笑著,沒有那些晦默深沉的計算,他走到周籌面前傾下身來,語調近乎虔誠,“晚安。”
他靠的太近了,這樣的親昵令周籌下意識別過頭去。
從那天晚上到周籌完全康復出院,安森再沒有出現過。
只是當周籌出院之後,李滿琴搬走了。
周籌回到了格溫的小隊,不知道是不是安森最近比較安分的緣故,周籌出任務的機會很少。
直到紐約著名的華商楊氏的繼承人從法國返回紐約主持一個頂級鑽石展銷會,格溫的小隊忙碌了起來。楊氏在美國的產業主要是珠寶,他們旗下有不少一流的珠寶設計師,每一季的設計必然會在美國的上流社會引發一陣風潮。而楊氏的繼承人楊笛從意大利留學回來,這一次的展銷會也是楊氏為正式推出他而舉辦的。
楊笛的英文名是迪恩(DEAN),看照片就是個翩翩公子,五官立體而精緻,顧盼有情,只怕西裝褲下拜倒美女無數。
“聽說這個迪恩‧楊很有才華,不止對珠寶鑽石方面非常有研究,還通曉四國語言。”一個女組員盯著楊笛的照片很明顯動心了。
“哦,哪四國語言?”格溫問。
“英語、中文、法語、阿拉伯語。”
“那算什麼,我們的CHOW懂的語言也不少啊!”格溫摟住周籌的脖子說,“你不是會說六國語言嗎?”
“六國?”女同事愣住了,“CHOW,你這麼厲害?哪六種語言?”
“聽頭兒瞎說。”周籌微微一笑。
“什麼瞎說,英語、中文、法語、阿拉伯語外加德語和西班牙語。我看你的簡歷都嚇了一跳。”格溫扯起嘴角,朝那個女組員眨了眨眼睛,“所以與其喜歡這種只有外表能看的紈褲子弟,不如喜歡我們的CHOW。”
一時之間,所有的組員都哈哈笑了起來。
其實迪恩‧楊與他身後的整個楊氏並沒有什麼值得國際刑警特別留意的,問題就在於楊氏的客戶有好幾位都是軍火界的大鱷。而且安森‧羅倫佐所有的珠寶首飾,無論是用來收藏的還是取悅合作夥伴或者女人的,都來自楊氏。除了安森之外,還有俄羅斯的女軍火頭目愛娃‧霍夫斯基,英國的范西敏家以及意大利的佩芝家。
而此次迪恩‧楊的女伴,就是愛娃。這個女人已經四十多歲了,沒有人知道她用什麼方法保養,無論是身材還是面容,都保持著二十六、七歲時的模樣。她的裙下之臣不少,傳聞她和安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她的私人游輪上共度良宵。
至於這些緋聞是怎樣的已經不重要了,但是這次鑽石展銷會愛娃的出現不免會有一些地下交易,甚至於整個就是愛娃為了交易放出的煙霧彈。
“我們小組的職責是什麼?”周籌問。
“放心,這一次我們不用出生入死了,任務只是盯好迪恩‧楊。確認他和這些軍火商之間是否有任何超過正當生意關係之外的聯繫。如果有,他的角色是什麼。”格溫一邊說,一邊打開投影儀,開始明確每個人的職責。
而周籌將要扮演的角色則是會場上的服務生,負責給在場的權貴富豪們倒香檳。
“嘿,CHOW,說不定你可以就這樣勾引一個富家小姐!”一個組員半開玩笑地說。
周籌走到格溫的身邊,攔著他的肩膀問:“頭兒,那個傢伙也會去嗎?”
“你是指安森‧羅倫佐?”格溫扯起嘴巴,“別擔心了,那個煩人的傢伙有個慈善活動要出席,他要忙著做他最擅長的事情。”
“哦,假扮正直善良富有愛心的美國公民。”
格溫大力摟住周籌,一副感慨的樣子:“啊,這麼多的手下裡面,就你和我的腦袋最對路了!”
周籌低著頭,沒好意思告訴格溫自己差一點就打調組申請了。
展銷會是在一家展館進行的,到場來賓非富即貴,為了保證展出的鑽石,每一個展櫃都設有紅外線。雖然這是一場展銷並非晚宴,但是現場準備的食物絕對精緻。
這場展覽中最貴重的展品便是正中央籠罩在玻璃罩下由四名保鏢守護的太陽神之淚。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一顆黃鑽,光是裸鑽的價格就已經高達千萬了。
坐在監視器前的馬克對著周籌說:“嘿,兄弟,能不能幫忙弄點吃的來。”
“你怎麼不說要我幫你弄幾顆鑽石來?”
這一場展銷會絕對稱的上是視覺盛宴。不少俊美的男女模特到場,他們身上佩戴著楊氏設計的珠寶,儀態撩人。
“楊氏可真是大膽,珠寶戴在模特身上也不怕有去無回?”馬克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正在吃著爆米花。
“笨蛋,這些珠寶上可都有特殊標記,即便偷出去了一旦販賣就會被抓住。真正價值不菲萬一被偷走可以被切割販賣的珠寶都已經被封在玻璃罩下面了。”周籌好心為馬克普及知識。
迪恩‧楊出場了。
他比照片上顯得要更加耀眼,舉手投足都是一種風度。雖然要論俊美他比不上安森‧羅倫佐,但最是那脣角上若有若無的曖昧勾起人的心跳。
而挽著他胳膊那個嬌小惹人憐愛的金髮女人,就是愛娃‧霍夫斯基。
周籌承認自己非常之驚訝,比起安森,愛娃的樣子更難讓人想像到她是一個軍火販子。特別是她的眼睛,噙著水一般的純美。
展會繼續著,賓客們一邊欣賞一邊評頭論足,特別是在場的女人們顯得尤為高興。不難想像她們身邊的男人是如何砸下重金來取悅她們。周籌忙壞了,不停端著托盤遊走於名流之間,小心地留意著幾個目標人物。
直到馬克提醒說:“嘿,CHOW。迪恩‧楊與愛娃要離開會場了。”
周籌隨著馬克的指引,看到了正手挽手走出會場的兩人。他托著托盤走門口,是不是有賓客將酒杯放回到他的托盤上,而他只能很有耐心地笑著,直到來到門口。
隨手將托盤放在門邊的桌上,周籌看著兩人的背影。他不能跟的太近,如果讓愛娃起疑就前功盡棄。這裡有幾間房間,是給賓客們休息用的。
周籌的聽力比平常人要敏銳,即使在這個距離,他還是能夠隱隱分辨出迪恩‧楊與愛娃談話的內容。
“愛娃,為什麼我不可以呢?”迪恩的聲音有幾分懇求的味道,看來這個英俊的年輕人也拜倒在愛娃的魅力之下。
第六章
周籌靠著墻,將手指放在自己的領結上,萬一有人問他為什麼躲在走廊裡,他也有藉口說自己是在整理衣服。
“迪恩,你比我小太多了,我對比自己小的男孩不感興趣。”愛娃的聲音是緩慢的,帶著幾分安撫,看來她真的把迪恩當做小孩。
“那麼安森‧羅倫佐呢?他的年紀可比你小,但是你卻青睞他不是嗎?還是因為他在床上的表現?”
周籌搖了搖頭,這個迪恩太心急了,像是愛娃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可不會欣賞。
“安森嗎?他比我還老謀深算。我喜歡他的瘋狂與冷靜。等你長到他那個年紀也未必有他的味道。”愛娃的聲音含笑,說不清是因為提起了安森還是因為眼前年輕人的稚氣,“迪恩,找一個合適你的女人享受生活吧。”
“愛娃,我只是想……”
“好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我要回去會場了,有幾個朋友我想跟他們好好聊一聊。”愛娃轉身走了過來,周籌不得不趕緊走回會場。
“情況怎樣?”耳機裡傳來馬克的聲音。
“迪恩‧楊被愛娃甩了。”周籌簡單地滿足了馬克的八卦心理,繼續端起盤子履行作為服務生的職責。
愛娃婀娜生姿,脖頸上的那顆藍色鑽石配合她瓷白的肌膚,顯得尤為動人。
她緩緩來到周籌面前,抿脣一笑,伸手拿過一杯香檳,“你叫什麼名字?”
周籌很自然地回以笑容,“我叫伊森。”
“啊,伊森。你真的很帥。”愛娃略帶誘惑性地手指撥過他的領結,然後如同流水一般再度融入賓客之中。
耳機裡再度傳來馬克的調笑聲:“啊哈,愛娃說你很帥。兄弟,告訴我你的心情怎樣?”
周籌沒有理睬馬克。
緊接著耳機裡傳來格溫的聲音:“嘿,CHOW,我想你要去一趟4號休息室,如果我們的消息來源正確,午餐之後,愛娃應該會在那裡與幾個有意向的買家約談。你去試探一下那裡的守備如何。”
周籌不動聲色在會場中轉了半圈,走出了門口。
他托著盤子走到了所謂的4號休息室,門口兩個俄羅斯大漢站在那裡,要不驚動任何人進去很困難。三十秒內撂倒他們對於周籌來說絕對不是難事,但是愛娃就一定會取消下午的談話。4號休息室位於走廊的最裡端,當周籌托著盤子走過來的時候,那兩個保鏢明顯很警覺地將手放在了腰間,時刻準備拔槍。
周籌走到3號休息室門前,抬手敲門:“楊先生,請問你在裡面嗎?”
“進來。”
周籌擰開門進去,剛才還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此刻坐在沙發前抽著煙,有幾分頹廢的樣子。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上愛娃‧霍夫斯基了。
將香檳放在他的面前,周籌輕聲說:“楊先生,這是霍夫斯基小姐讓我送給您的,她說也許您需要放鬆一下。”
迪恩‧楊抬起頭來無奈地一笑:“哦?她送給我的。真難得她還有體貼的時候。”
周籌假意收拾著這間房間,實則查探有沒有什麼可能性從3號房間進入4號房間,哪怕是放入一個竊聽器的方法。但是很遺憾,除了正對門口的那扇窗之外,沒有其他的通道。如果自己趁著迪恩‧楊離開之後,從這個窗口爬到4號窗口,他打賭一定會有人看到。而且4號房間的窗子一定是鎖著的。
迪恩‧楊將一張一百美元的鈔票壓在托盤裡,“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周籌說了句:“謝謝楊先生。”
轉身離開房間,周籌小聲道:“頭兒,房間很嚴密,沒有機會進去。”
就在他走了不到五米的距離,身後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來不及回頭看怎麼回事,周籌整個人都被氣流推了出去。
這個炸彈的威力很大,滾燙的熱流灼燒著周籌,落地的瞬間全身骨架都要摔散一般。七零八落的磚塊落在周籌的身上,本能令他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模糊間,他看見4號房間已經被炸毀了,那兩個站在門前的保鏢被炸的屍骨無存。
怎麼又是炸彈……
周籌倒在地上,試著想要爬起來,但也只是翻了一個身而已。
思維一片混沌,有人已經趕來了,在他耳邊大呼小叫著,但是周籌都聽不見了。
自從遇上安森‧羅倫佐之後……自己半年內被炸傷三次……
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如果他死了,沒有家人為他哀悼……只盼著格溫這個隊長記得他的喜好,千萬別帶著雛菊到他的墓碑前來探望……他超級不喜歡雛菊的味道。
正在慈善義賣現場的安森忽然指尖一陣劇痛,沿著神經涌入他的大腦深處。
拍賣台上的主持人正在解說藏品,競價開始。身旁的要價聲此起彼伏,安森卻感覺自己似乎被隔絕在了這個世界之外。
理查側目看著安森的反應,他記得安森說過很喜歡那塊玉佩,因為是中國古代某位公主與將軍的定情信物,好像還有一個非常俗套的故事。安森在看著宣傳冊的時候就興致勃勃地說要將它拍下來送給周籌。雖然理查由衷地覺得周籌不會領情。
理查剛要拍一拍失神的安森,他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安森身體一震,回到了現實世界。號碼顯示是來自愛娃。他優雅的一笑,“喂,親愛的愛娃,你的鑽石展覽太無趣了,所以想我了嗎?”
“有人試圖炸死我。”愛娃的聲音沉冷。
義賣的叫價聲響起,安森起身悄然離開,理查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來到走廊上。
“你在懷疑我嗎?因為我是唯一被你邀請卻沒有參加展會的賓客?”安森勾起一抹笑容。
“我想不到自己有什麼被你除掉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老對頭MASSIVE,想拿我來出口氣。”
“別這樣說,我的老對頭難道不是你的老對頭?晚上我過去看你。”
“不用了,有國際刑警在會場,這場爆炸正好炸傷了一個警員。這段時間你自己多加小心。”
說完,電話就掛了。
“國際刑警嗎?”安森眯起眼睛,打了一個電話,沒有接通。
“先生,怎麼了?”
“沒事。”安森將手機揣回口袋裡,回到義賣會場中。
之後,安森一直微笑著看著展品不斷更迭,就連義賣的主持人都在奇怪為什麼此次義賣的最大買家安森‧羅倫佐似乎失去了競價的興致,與這個人之前的一擲千金完全相反。
“先生,沒有您喜歡的展品嗎?”理查小聲問。
“沒有。”安森脣上笑容不改,但是理查知道他的老闆不大高興。
“先生,是MASSIVE在讓您煩心嗎?”
“你是在開玩笑麼?”安森挑起眉梢。
此時台上一塊中國古璧正在競買,剛好有人叫出“十萬美元”。
安森抬手,隨意喊出了“一百萬。”
整個義賣廳安靜了下來,主持人愣了兩秒之後,連忙道:“一百萬一次!一百萬兩次!還有沒有跟高的出價?一百萬三次!這塊中國古璧就屬於羅倫佐先生了!”
安森扯著嘴角站了起來,所有買家都看向這個瘋狂的出價者。
“走吧,理查,這場義賣真沒意思。”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揚長而去。
“羅倫佐先生!您的古璧……”
“一會兒我會送來支票!”
走進電梯裡,理查小聲說:“先生,您說過就算您富可敵國,也不會隨便浪費錢。剛才的那個中國古璧,很明顯不值得一百萬。”
“那是我的錢,由我決定怎麼花。”
“不過我記得您之前說喜歡的是那塊玉佩,而不是古璧。”
“那塊玉佩呢?”安森停下腳步盯著理查的臉問。
“競價的時候您一直在發呆,現在應該被別人買走了吧。”
“是嗎,你去聯絡那個買家我願意出兩倍的成交價把它買來。”
理查撇了撇嘴角。
電梯門敞開,他們來到了大廳。安森像是突然興起停下腳步,對理查說:“幫我查一下,今天在楊氏的鑽石展銷會上,被炸死炸傷的都有哪些人。”
理查微微嘆了一口氣,“是的,先生。”
兩個小時之後,安森回到了自己的別墅。客廳裡放著巴哈,音樂融入空氣裡,他端著一杯紅茶站在新掛上的那副現代畫作面前,目光流連忘返,似乎非常欣賞。
而那副現代畫竟然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先生,楊氏鑽石展銷會上的爆炸事件,被炸死的包括愛娃‧霍夫斯基女士的兩個保鏢,我相信您對他們的名字不感興趣。”理查走到他的身後,拿著手機說。
“嗯。還有呢。”安森看似溫柔的目光冷卻了下來。
“楊氏的繼承人迪恩‧楊被炸傷了,目前還在加護病房,還未脫離危險期。”
“嗯……我挺喜歡楊氏的鑽石工藝,給楊先生打個電話,表示一下我的關心。”
“還有……”理查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這次出動的國際刑警包括格溫的小隊。周籌警官爆炸的時候因為距離爆心過於接近,所以……剛才從醫院得到的消息,他已經離世了。”
“……他走的時候痛苦嗎?”安森的語調依舊,眼角眉梢的笑意卻冰涼起來。
“額……”
“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說真話,但是我喜歡別人對我說真話。”安森轉過身來,靠著那幅畫直視著理查。
“……聽說燒傷面積超過百分之五十……”
“那就是很痛苦。”
“也不一定,爆炸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昏過去了,到離世為止他都沒有清醒過來,也許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安森輕笑了一下,有些嘲諷的味道。
“他是否痛苦都不重要,因為他已經死了。”安森將紅茶杯放下,坐回到沙發上,“今天的紅茶味道不是很好,明天換一種吧。”
“先生,您一直都是喝這種紅茶。”
“但是我現在不喜歡了。”
“您是在為周籌而難過嗎?”
“理查,”安森的聲音拉的很長,“這就像是一個遊戲,開頭很精彩很吸引人,結果卻來得太快又索然無味。”
“不過沒關係,下一次格溫組長會帶著新人來找您的麻煩,說不定您又會找到另一場有趣的遊戲了。”
“也許吧。”
“另外……先生那塊玉佩買來了,您要不要看一下?”
“放在我書桌上吧。”
夜晚,安森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周籌對著鏡子剃須的模樣。他用的須後水真的很廉價,安森曾經很感興趣地買來試過。用了之後皮膚很緊繃,就連那種淡淡的香味也變質了。畫面上的周籌正好洗掉了臉上多餘的泡泡,看他的表情似乎還哼著歌,笑容爽朗。安森手中的鼠標一點,畫面便定格在了那一刻。
良久,安森忽然按住自己的額頭笑了起來。
第七章
一年之後,國際機場,一個俊逸的年輕人正走出機場大廳。他的臉上戴著一副墨色的太陽眼鏡,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是從他的鼻梁和嘴脣也能猜想拿下眼鏡之後也必然能迷倒不少女人,兩邊耳垂上鑲著小巧的鑽石耳釘,這並沒有使他顯得陰柔,反而增添了幾分貴族氣息。他的上身是一件隨意的卡其色休閒西裝,深藍色的牛仔褲將他的雙腿襯托得更加修長。
此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嘿,年輕人,能和你談一談嗎?我保證沒有惡意。”
“好吧,先生,我給你兩分鐘時間。”年輕人好笑地停了下來,看表的動作表示他趕時間,但說話的語調又非常有耐心。
“您的身高和氣質都非常適合做模特,這是我的名片,請您務必收下。”
“好的,謝謝。”年輕人有禮地將名片放進自己的錢包裡。
“能請你喝杯咖啡好好談一談嗎?”
“抱歉。”年輕人看了看手錶,“兩分鐘已經到了。”
此時,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冷艷女子走了過來,“迪恩‧楊先生,我等了你半個小時,而你現在還有閒情逸致和不認識的人聊天?”
“哦,對不起,蕾拉。這位先生看起來很真誠。”
“那麼我的等待就不真誠了嗎?”蕾拉的眉梢一挑,看向那位中年人,“先生,您好。這位是紐約知名珠寶企業楊氏的繼承人迪恩‧楊,他不需要成為模特、歌手、演員,每年有超過五百萬的進賬,我的建議就是您不如去尋找其他願意在相機面前搔首弄姿的候選人。”
“啊,實在對不起。”中年人有些窘迫。
反倒是迪恩仍然彬彬有禮,“我聽過您的公司,發掘了很多有潛力的模特,被稱為時尚界的造夢工廠。如果有機會期待與貴公司的合作,當然是在珠寶展示方面。”
“啊,謝謝!”
蕾拉的耐心已經被磨光了,她勾起迪恩‧楊的胳膊,將他帶離。
坐進車子裡,蕾拉翹起了腿來,“感覺怎麼樣?”
“很好。”迪恩摘下太陽眼鏡,他的額邊有一道兩釐米左右的疤痕,並不猙獰,卻為他的五官平添幾分神秘感。
此時,耳朵裡傳來略微冰涼的聲音。
“周籌警官,這款新型通信器的效果如何?”
“非常完美。”年輕人的手指輕撫過耳垂上的鑽石飾物,勾起脣角。
“那麼今天的晚宴,祝你好運。”
是的,此刻坐在車上與迪恩‧楊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就是周籌。
一年前的那場爆炸之後,周籌在醫院中醒來。他的左肩到胸口的位置受到高溫炙烤留下了疤痕,摔在地面上的時候肋骨骨折,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傷處。當格溫他們趕到的時候,看見他血肉模糊躺在那裡,觸目驚心。格溫以為他會死,但是他卻是那場爆炸中受傷最輕,也是唯一的倖存者。
“嘿,兄弟!”格溫在病房外守候了他整整四天,當周籌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見的便是這個傢伙憔悴至極的臉。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這裡是人間。”
一個月之後,周籌的傷勢好轉。國際刑警紐約分部的負責人親自來看望他。
此刻,周籌的床邊身邊除了同事之外,還有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家——楊錦。
那場爆炸,他唯一的兒子迪恩‧楊被重度燒傷,經歷了極度痛苦的三天之後死去了。這對於老人來說是致命的打擊。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要了,除了為自己的兒子復仇。
他給國際刑警提供了一筆巨額的贊助,為的就是找到安放炸彈的凶手以及將他或者他們繩之以法。
“作為一個生意人,我一直很小心,從來不牽涉到那些黑幕交易中去。我要我的生意和我的鑽石一樣純淨。但是即使這樣,我的兒子還是……”老人提到這點的時候,身體顫抖著,眼淚掉落了下來。
周籌是當時在爆炸中唯一倖存的人,除了臉部被嚴重砸傷之外,能夠活著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很抱歉,先生。”
周籌記得迪恩‧楊,那是一個像珠寶一樣的年輕人,華麗但並不外放,他的生活本該是簡單的,卻對一個危險的女人著迷。
“但是現在你可以幫我。”
“幫你?”
“我要你成為我的兒子——迪恩。楊氏可以幫助你接近那些軍火商,你可以從中搜集資料……”
“等等……我要怎樣成為你的兒子?”周籌隱隱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因為待在他病房裡的除了組長格溫之外,還有紐約分部的負責人歐文‧李斯特。
“你的臉部需要修復手術,醫生可以將你整容成迪恩的樣子。”
“什麼?”周籌揚高了語調,看向格溫還有李斯特,“這個……楊先生他是不是悲傷過度了?”
歐文‧李斯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周籌聽楊先生說完。
“也許你並沒有發覺,你與迪恩出奇的相似。你們都是A型血,你們的身高都是一百八十五公分,迪恩懂得四國語言,而你掌握的語言比他還多出兩種。迪恩會彈鋼琴,但是他只學了三年,那個孩子對鋼琴不感興趣。而根據我對你的調查,你的母親是一位旅美鋼琴家,在她去世之前也教過你鋼琴……”
“夠了……”周籌閉上眼睛,“就算這樣,我也不可能真正成為迪恩‧楊!那麼多人認識他,終歸是要穿幫的!”
“所以手術之後,我會把所有迪恩認識的人,他們的習慣,他們說話的方式都教給你。”
“神啊……我怎麼可能答應這個荒謬的……”
“你父母過世是因為一場車禍,但是肇事者逃逸了,到現在都沒有找到,。而我已經知道了他是誰,如果你願意幫我,而我也將把答案告訴你。”
“什麼?”周籌愣住了。
“我打賭,這個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他是誰。你可以好好考慮要不要答應我的要求。”楊先生杵著手杖離開了病房。
周籌看向格溫,“我的腦袋沒有問題吧?他想把我整容成迪恩‧楊?還拿我母親的那場車禍來要挾我?”
“也不是那麼糟糕。”格溫聳起肩膀,“至少那個迪恩是個帥哥,作為迪恩‧楊,你還可以享受從前沒有享受過的奢侈生活。”
“格溫!”周籌怒了,也因此牽扯到傷處,整個人倒回床上。
“CHOW,我知道楊先生的想法很荒謬,最開始他聯繫我的時候,我也覺得難以接受。但是當我冷靜下來之後,我又在想,這也許真的是一個好主意。”歐文‧李斯特年約五十多歲,在國際刑警組織裡待了將近三十年。他破過很多案子,逮捕過許多毒梟和軍火商,他的腦袋曾經是黑市懸賞的TOP10。即使他已經不像年輕時那般勇猛無敵,但是運籌帷幄仍然得到整個紐約分部的信任。就像此刻,他眼中閃耀著一種沉靜而智慧的光芒。
“什麼……”周籌蹙起眉來,他沒想到自己一向敬仰的分部負責人歐文‧李斯特竟然也會覺得這個是個好主意?
“我們需要有人能夠進入那個世界,而不是站在安森以及愛娃這些人的世界外面摸索。全球每年有多少單軍火交易,涉及的金額有多少,你和我想都不敢想。我從來沒想過要毀掉那個世界,因為那是天方夜譚。我們現在做的只是讓那個世界的硝煙不要影響到我們以及其他平常人的生活。”
“所以呢?照你這樣說……要維持平衡的話,一旦我成為了那個什麼迪恩‧楊,我是不是就要一直扮演這個角色直到我死?”周籌覺得自己在做夢。
“當然不是。你應該已經知道了MASSIVE財團。這個財團旗下有許多產業,廣泛程度與羅倫佐家有的一拼。而且很明顯,MASSIVE試圖取代羅倫佐在軍火世界中的地位,雖然前兩輪較量都失敗了,但是下一次我們誰都說不準。”
“所以我們國際刑警是站在羅倫佐家這邊的嗎?所以我們和犯罪分子其實是一丘之貉嗎?”周籌開始激動了起來,李斯特的話顛覆了自己對這個組織所有的信仰,他甚至懷疑到底不正常的是這個世界還是他自己。
“好吧,我這樣告訴你。安森‧羅倫佐是一個瘋子,他賺錢他燒錢他享受生活,但是他的貪婪有底線,雖然立場不一樣但是他和我們有同樣的觀點,那就是平衡。但是一旦換過一個傢伙,也許世界變的更亂了,你覺得會更好嗎?也許我們每年為了逮捕那些傢伙而犧牲掉的同伴會比今天多得多。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明白MASSIVE裡到底誰才是老大。在這個傢伙攪到天翻地覆之前,把他找出來,逮住他。你可以不認同我對安森‧羅倫佐的看法,但是MASSIVE真正的幕後老大難道不應該落網嗎?那個傢伙炸死了楊先生的兒子,計劃著要將導彈運送到其他國家,甚至於明天他可能要去販賣核武器去其他國家,當沒有制衡的時刻來臨,就不是你扮成迪恩‧楊就能解決的了。”李斯特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說,“記得瑪麗嗎?科恩還有文森特……”
“記得,他們和我同組。”
“他們曾今和你同組。”李斯特強調了“曾經”兩個字,而格溫的皺起了眉頭,隱隱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麼了……”周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第八章
“在你被炸傷的那天晚上凌晨兩點,他們出任務去追捕查爾斯的親信,那個傢伙知道查爾斯藏匿導彈的地址,科恩駕駛的直升飛機在途中遭遇到對方直升機的突襲,根本來不及躲避,所以……”李斯特沒有再說下去了,一旁的格溫看起來更加沉痛,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
“……”周籌什麼都沒有說,閉上了眼睛。
整個病房裡寧靜得讓人害怕。
良久,格溫開口說:“CHOW,那個計劃太離譜了,你不用答應。而且就算你成為了迪恩‧楊,也不代表你就能獲得對我們有用的信息,楊氏畢竟是賣鑽石不是做軍火的。我沒有在那架直升飛機上,所以我看著馬克科恩他們……所以,我無法看著你再身陷險境。”
“我去。”周籌的回答讓格溫愣在那裡。
“你說什麼?”
“我說,我願意成為迪恩‧楊,尋找MASSIVE背後的那個傢伙。”周籌直視向歐文‧李斯特,這個曾經在自己心目中猶如英雄一般的存在,“不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平衡理論,雖然我承認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對於我而言,我只想找到那個讓我失去隊友的傢伙。”
歐文‧李斯特淡然一笑,“你還有一周的時間可以考慮。”
等到李斯特離開,格溫看向周籌,冷著聲音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
“知道。”周籌嘆了一口氣,“我沒家人,沒有牽掛,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也確實是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
“也許你再也回不到周籌的生活了。”
“什麼叫做‘周籌的生活’呢?即使真的成為了迪恩‧楊,我內心深處很明白我到底是誰。”
“如果你最終決定要這麼做……我只能竭盡全力保護你。”格溫握緊的拳頭依然沒有鬆開,“我的小組,只剩下你了。”
於是,周籌在經過了一個耗資三百萬美元的整容手術之後,成為了迪恩‧楊。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去學習迪恩的生活習慣、各種動作以及他的人脈關係,細節到迪恩小學的時候喜歡哪個班主任,初中又和那個女孩一起去過嘉年華。那些龐大的繁瑣的屬於他人的信息,就這樣塞進了周籌的腦袋裡,成為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一年之後,紐約的各大報紙刊登了鑽石豪門楊氏繼承人迪恩‧楊養傷結束從瑞士回到美國的消息。恰逢楊錦的六十歲大壽,楊錦特地選在MASSIVE旗下的W酒店舉行晚宴,邀請了各方名流,而今晚,周籌也將首次以迪恩‧楊身份登場。
“緊張嗎?”身著黑色深V晚禮服的蕾拉顯得優雅而性感,舉手投足都俘虜著在場男性的視線。眾所周知,蕾拉是迪恩‧楊的私人助理,但其實和楊氏走的近的人知道蕾拉是楊錦特地為兒子請來的貼身保鏢,而這個世上只有極少的人知道蕾拉的真實身份是國際刑警安排在周籌身邊的同事。
“緊張什麼?”周籌莞爾一笑,示意蕾拉挽上自己的胳膊。
“你能如此自信是一件好事。聽說你之前就和安森‧羅倫佐打過照面。上帝保佑他不會看穿你。”
“他暫時還沒有理由懷疑我。”周籌露出一抹微笑,他承認聽到安森的名字時,心中還是震顫了一下。
侍者為他們推開進入宴廳的門,上流社會的氣息迎面而來,香檳紅酒與美食都是點綴,真正的主角是那些衣著華麗的男女。
“我們走吧。”周籌紳士地拍了拍蕾拉的手背,兩人掛起名流特有的笑容,步入會場。
“哦,快看,那就是楊氏的繼承人!聽說他一年前經歷了一場爆炸,一直在瑞士療養,我還以為他毀容了呢!”
“毀容?我只看見一個迷人的年輕人!”
“啊,他笑的真漂亮。”
周籌有禮地回應著在場賓客,不時舉杯問好,就連遇上楊氏生意上來往密切的合作者,恭維話說的都像是自然的讚美。
耳朵裡傳來格溫的調笑聲:“嘿,CHOW,我真是看錯你了,原來你是個天生的騙子。”
前面不遠處,站著安森‧羅倫佐。一年沒見過這個傢伙,竟然沒有絲毫改變。他的笑容依舊完美到虛偽,每一次眉梢上挑,每一次微笑眼角牽起的皺紋,都是風度。他的身邊站著愛娃,兩人狀似親密的聊著天,周籌打賭那些與軍火無關,只是幾句閒話家常,討論著怎樣讓生活變得更加奢侈。
“羅倫佐先生,您好。非常感激一直以來您對楊氏的支持。”周籌微笑著,向安森伸出手去。他承認自己的內心在小小地緊張著,儘管思維深處告訴他,至少在此刻安森沒有懷疑他的理由。
安森笑著,脣角上揚的角度恰到好處,伸手握住周籌的手:“哈,迪恩。你終於回國了,你才是楊氏真正的鑽石。”
“謝謝。我將不會改變我父親一貫的理念,為你們提供最完美的珠寶。”周籌緩緩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愛娃,上前半步給了她一個擁抱,“真的很想念你,永遠不會老去的愛娃,今天的你甚至比我記憶中的你更美麗。希望你今天能好好享受。”
“哦,謝謝。一年之後能再見到你,我也真的非常高興。”愛娃輕拍著周籌的背脊,就像一個長者安慰著晚輩。
“既然有羅倫佐先生陪著你,我想我在你面前已經失去魅力了。”周籌半開著玩笑,但卻有一種開朗的豁達,“在場還有其他的名媛淑女們等著我,我先失陪了。”
愛娃側著臉注視著周籌的背影。
“怎麼了?你的眼中充滿留戀。”安森半開著玩笑,倚在愛娃身邊。
“他變得成熟了,一年以前還像個孩子。”愛娃嗤笑了一聲。
“啊,即使那樣他還是不符合你的審美。”
“哦,我的審美是怎樣的?”愛娃伸手整了整安森的領結,顯得無比親昵。
“嗯……成熟的微笑,縝密的思維,滿口謊言讓人猜不透想法。這樣你才會有探秘的慾望。”安森摟上愛娃的腰,和著宴廳裡的慢音樂擺動著。
“你在說你自己嗎?全世界最自戀的男人。”
此時,會場裡響起了更有節奏感的音樂。
“先生女士們,為感謝大家的到來,我的兒子與他的女伴在此為大家獻上一段探戈。”楊錦的聲音響起,成功吸引了在場賓客的注意力。
安森也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牽起愛娃走上前去。
宴廳的中央,周籌與蕾拉相擁在一起,性感的曖昧流淌在兩人之間,隨著音樂,他們的肢體頓挫,舞步華麗,難以言喻的張力醞釀其間。一般的表演裡,雖然男性起主導作用但是女性的肢體動作更為吸引目光,但是在此刻,周籌卻抓緊了所有人的視線。他的動作優雅,眉眼間顯得冷靜而內斂,卻隱隱流露出一絲深情。當兩人的舞蹈進入熱烈奔放的漩渦,周籌的動作瀟灑宛如藝術一般讓人有一種將他凝固在空氣中的衝動。交叉步、踢腿、跳躍、旋轉,他們將世界攪亂,無論如何眼花繚亂,周籌的冷峻反而平添了一抹禁慾的性感。
當音樂驟然停止,蕾拉回到了周籌的懷中,周籌的脣角綻開一抹淺笑,靜止的時間在他的脣線間再度流動起來。
兩秒之後,響起了連綿不斷的掌聲。
蕾拉覆在周籌的耳邊,調笑著說:“迪恩,看起來你的出場秀很完美。”
“那是因為我有一個完美的搭檔。”周籌將蕾拉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帶著她回到賓客之中。
安森的目光追隨著周籌,手指按摩著下巴,直到他被其他賓客圍繞住,“他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有魅力,愛娃。”
“是啊,我都有些後悔一年前拒絕他的求愛了。”
宴會一直進行到午夜,周籌與太多的人聊過天喝下去的酒自然也不少,他需要讓自己清醒一下。走進洗手間裡,將水捧到臉上,周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在今天這個場景,你不應該喝這麼多酒。”
這樣溫潤的嗓音,周籌沒有印象,側過身去,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脣上含笑,知性而優雅。
“請問你是……”
“威廉‧古德溫。MASSIVE的新任CEO。”威廉朝周籌伸出手來,“很高興能這麼近距離的欣賞你,迪恩‧楊。剛才因為生意上的事情我暫時離開了會場,失去了與你暢談的機會。”
周籌忽然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竟然第一天就與目標人物面對面。
“很高興認識你,古德溫先生。”周籌與他握手,對方鬆開他的手之後,指尖劃過周籌的手指,像是某種試探。
“想知道我說你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原因嗎?”威廉靠著洗手池看向周籌,他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眸,柔和卻深邃,與安森‧羅倫佐的優雅與張揚相比,他顯得更加內斂而隨性。
“您是擔心我會失禮於其他賓客嗎?”
“當然不是。”威廉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兩人並排走在回去宴廳的走廊上。
“那是因為什麼?我想古德溫先生一定有非常好的理由。”
“嗯——”威廉拉長了嗓音,按住了周籌準備推門而入的手上,“我在想……我們不如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聊天,好過被一群醉鬼包圍著。”
周籌頓住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吸引了威廉的注意力,但他不知道威廉接下來會和自己談一些什麼。
耳朵裡傳來組長格溫的聲音:“跟他去,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們會派人來支援。”
周籌莞爾一笑:“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沒有香檳,我只想喝茶。”
第九章
“當然。”
兩人來到了一間休息室裡,威廉呼出一口氣,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隨意扔在沙發上。
“終於可以脫了這玩意兒了,”威廉順帶扯了扯自己的領結,“到底是誰發明的這個玩意兒,要把所有男人的脖子都勒斷?”
周籌笑了起來,“回到我們的話題,古德溫先生。我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原因是什麼?”
“你太性感了,迪恩。”威廉半開玩笑地斜撐著腦袋,“我打賭那一隻探戈之後,全世界都在對你想入非非,而你卻露出了半醉之後的撩人姿態,就不怕有人會對你意圖不軌嗎?”
周籌這一次真的笑了,連肩膀都顫動了起來:“我以為自己已經很會讚美別人了,但是沒想到古德溫先生更加擅長。我一直以為諸如‘想入非非’、‘撩人’之類的用在女人身上會比較合適,沒想到您竟然用到了我的身上。我想好奇的問一句,有誰能對我意圖不軌呢?您嗎?”
威廉忽然靠向周籌,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帶著戲謔的神采,“從技術上來講,我確實能做到。”
“我是不是應該說‘我害怕了,請不要這樣古德溫先生’?”
“別叫我‘古德溫先生’先生了,這個姓氏很老氣。叫我威廉吧,我希望從此刻起,能和你做個朋友。”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威廉。”
威廉毫無疑問一定是一個有深度的人,他那波瀾不驚的眼眸下所隱藏的東西一定不會比安森‧羅倫佐要少。周籌本來以為自己要小心翼翼地應付他,但是沒想到這一晚的談話內容非常的簡單輕鬆,與他想像中的某些話題無關。
威廉作為MASSIVE的CEO,希望能與楊氏建立起比較長期的合作關係,楊氏的珠寶展覽與晚宴場地能夠盡量選擇MASSIVE旗下的酒店。他提出的服務內容周全得令周籌沒有反對的理由,如果能成為MASSIVE的長期合作夥伴,周籌相信自己能夠得到的信息也將多的多。
比如說面前的威廉‧古德溫,是不是MASSIVE真正的幕後獨裁者。
雙方約定,一周之後帶上律師來簽訂相關合同。
走廊上響起高跟鞋的聲響,周籌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哦,怎麼了,迪恩?”
“啊,我的老冤家來了。”
兩秒之後,高跟鞋的聲音停了下來,“迪恩,你在裡面嗎?”
“蕾拉,我在。古德溫先生也和我在一起。”周籌朝威廉挑了挑眉梢,門在此刻被推開。
“您好,古德溫先生。我是迪恩‧楊的特別助理蕾拉‧霍夫曼。晚宴即將結束了,迪恩應該……”
“啊,是的。宴會結束的時候主角不在怎麼行?”威廉起身,拾起自己的西裝搭在胳膊上。
他們回到了晚宴之中。周籌風度翩翩地送走了在場的賓客。
“迪恩,你剛才跑到哪裡去了?”臨別時,愛娃與周籌擁抱著,在他耳邊問。
“我差一點就香檳中毒了,所以找個地方躲起來了。”周籌也倚在愛娃的耳邊有幾分孩子氣地說。
“是嗎?為什麼不叫上我呢?我很好奇你在哪裡學來的探戈?我記得以前你比較擅長的是華爾茲。”
“在瑞士養傷的時候。我的傷勢本來就不重,痊愈之後父親又擔心美國的空氣不如瑞士好,要我再那裡多療養一段時間,我實在覺得無聊就學了探戈。”
此時,安森‧羅倫佐正好也要走出宴廳。
“羅倫佐先生,不知道您覺得今天的晚宴如何?”
安森是楊氏的大客戶,在情在理周籌都應該表現的熱情一些。
“非常好,特別是你,迪恩。”安森與周籌擁抱在一起,聲音忽然沉冷了下來,“也希望你與威廉‧古德溫享受了一個美好的夜晚。”
周籌蹙眉,他沒想到自己與威廉私談的事情這麼快就被安森知道了。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滿意自己與威廉走的太近,還是在警告自己小心威廉?
此時的安森已經坐進了車裡,他朝著周籌的方向淺淺一笑,脣上是他一貫的晦默深沉。
周籌作為迪恩‧楊的第一場晚宴就這樣落幕了,不得不說他表現的非常完美。
安森的車子行駛在午夜之後的紐約大街上,這座不夜城在星空之下,沉澱了喧鬧顯得有些落寞。安森閉著眼睛,車廂裡放著他最愛的巴哈。
“停一下,理查。”
理查停了車,“怎麼了先生?”
“只是停一下就好。”安森仍然閉著眼睛。
理查抬頭看向窗外,這才發覺他們正好停在了周籌的公寓樓下。
不知不覺已經一年了。
那間公寓本來被開發商高價購買要拆除建成一個大型超市,沒想到安森竟然出了兩倍價錢將它買了下來。理查還因此問自己的老闆:“其實您是不是有一點喜歡周籌警官的呢?”
安森的回答一如既往,“不是。買下它是為了提醒我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
“秘密。”
他們停在那裡很久,理查一向很有耐心,安森不說開車他就會一直等著。
“理查,其實我忘記周籌已經很久了。人如果要享受未來,就要學會忘記過去。”
“……也許是因為您曾經打算把周籌警官放在您的未來裡?”理查不以為意地說。
“啊哈,我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安森笑了,“開車吧,理查。”
於是黑色的轎車再度行駛起來,緩緩地駛入時間深處。
晚宴之後的周籌回到了楊氏本宅。他扯開領帶,將外套扔在床上,整個人大喇喇地躺了下去。
但是他明銳的聽力提醒自己,他有一位訪客。
“萊斯利‧艾維斯,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周籌依舊閉著眼睛,他知道自己應該去衝個澡,但是全身都沒有力氣。
“你的聽力一如既往的敏銳,我不用說話你就知道我是誰。”冰冷的嗓音有著自抑的理智,對方緩緩從窗簾後面走出來,坐到了周籌的床邊。
萊斯利‧艾維斯,信息小組的組長。雖然資歷不如格溫那麼老,但是在紐約分部的地位超然。他才三十一歲,就已經獲得了麻省理工信息工程的博士學位,很遺憾安森‧羅倫佐沒有聘用這個精英,要知道萊斯利研製的耳釘通信器實在太高桿了。接收器被釘在了耳道裡面,比米粒還要小,既不影響周籌的日常生活,又不容易被發現。
“萊斯利,你的呼吸很獨特。我打賭你受過專門訓練,不然為什麼那麼擅長隱藏自己的呼吸?”周籌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沒辦法,我的聽覺就是比別人要好。”
“這一次的晚宴,你已經和三個重要人物打過照面了。安森‧羅倫佐,愛娃‧霍夫斯基還有威廉‧古德溫。以後的日子會更複雜,做好準備。”
“你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周籌笑著側臉看向萊斯利。
這個傢伙在搜集信息方面是高手,關於迪恩‧楊的點點滴滴,包括他老爸楊錦不知道的部分,都被萊斯利‧艾維斯給翻出來了。最讓周籌嫉妒的是,萊斯利長著一張精緻冷峻的臉,眉梢一挑都讓人覺得空氣中冷鋒掠過。他可是紐約分部信息搜集處理的第一把交椅。
萊斯利將一個藍色的絨盒扔到周籌身邊,“這是新的竊聽器,只有當你按住耳後的微型按鈕啟動了竊聽功能,信息處才能接收到信號。“
周籌將盒子打開,裡面鑲著的是和自己現在戴著一樣的鑽石耳釘。
“又是耳釘,就不能換個項鏈什麼嗎?”周籌總覺得戴著耳釘有辱自己的男子氣概。
“耳釘很適合你現在的氣質。”萊斯利淡淡地說。
“那麼如果遇到了信號屏蔽呢?就算我啟動了它也沒有用。”周籌側過身來,看向萊斯利的側臉。
“如果在同一個房間裡,有無線網絡終端的話,它會自動連接,我會在另一端入侵。但是如果這些都沒有的話,那這個玩意兒確實沒用。”萊斯利走到窗邊,側身坐著,他的雙腿搭在窗沿邊,要命的修長。
“你不走正門出去嗎?”
萊斯利輕輕扯起脣角說:“我不是走正門進來的,如何走正門出去。”
說完,便利落地翻身而下。
周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瑞士的時候周籌就知道萊斯利‧艾維斯不只是腦袋好使,伸手也相當了得。他的身體其實在美國就已經恢復根本不需要去瑞士療養。所謂療養不過是讓他到一個沒有人熟悉迪恩‧楊的地方接受訓練而已。他每天都要觀看關於迪恩的影片,他的訓練主管就是萊斯利。有的時候自己看著迪恩一段大學時代的演講十幾遍而萊斯利只在旁邊看過一遍就能總結出迪恩所有的語言習慣,語氣停頓,和肢體動作。這種能力讓周籌敬佩不已。萊斯利為他安排的一系列課程還包括衣著品味,珠寶鑒賞甚至於紅酒品評。周籌至今還記得萊斯利坐在他的面前品嘗紅酒的儀態,那種冰冷的高雅是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他雖然有一種疏離感,但是卻極有耐心。周籌的味蕾只適合啤酒,可是萊斯利卻教會了他品味紅酒。一周而已,周籌雖然不能像是專業品酒師那樣抿一口就確定紅酒年份,但是至少他懂得區分一般紅酒與優質紅酒。就連格溫的半開玩笑說這是“月球一小步,人類一大步。”
楊家的保全措施已經很全面了,萊斯利依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出,周籌對萊斯利的身手也越來越感興趣了。他曾經聽信息小組的其他組員說過,萊斯利的近身格鬥水準相當高,就連格溫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一周之後,如同約定的一樣,周籌駕車前往W酒店前往簽訂合約。
他開著車,放著音樂。前方紅綠燈處,周籌停了下來,伸手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發覺那輛快餐送貨車仍然跟在自己的身後。
職業的敏感度讓周籌毫不懷疑自己被跟蹤了,只是為什麼呢?
楊家的生意還未涉及任何敏感部分,自己應該還沒有被人注意的價值。
但是想到自己被人監視著,就萬分不爽。
周籌咧嘴一笑,在紅綠燈變換的剎那,衝了出去。他本來就是駕車的好手,一個急轉彎從兩輛車之間穿過去,車身幾乎就是蹭著對方過去,實在驚險萬分。緊接著周籌又十分有技巧地超車,很快插入了另一個車隊。
向後看了看,周籌微微一笑,他成功甩掉了那輛快餐送貨車。
繼續開了一段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後面的那輛藍色本田也像是跟著自己,由始至終保持著三個車位的距離,不遠不近。
第十章
周籌好笑地搖了搖頭,心想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了,幻想所有的人都在跟蹤自己。他又開了一段距離,將車子停在了路邊,進去7-11里買了一瓶寶礦力,他特意打開門倚著,仰著頭飲水,看見那輛藍色本田竟然也停在了距離自己大概五、六米的報亭處,車主正假裝買報紙。
周籌冷笑了一聲,走了過去,敲了敲對方的車窗。
對方露出略微驚訝的表情:“什麼事,先生?”
“能借個火嗎?”周籌彬彬有禮地問。
“啊,沒問題。”對方將口袋裡的打火機遞了出去。
“恩,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在這個打火機裡裝個竊聽器什麼的,然後直接說‘迪恩,這個打火機送給你了’。省的追著我滿街跑,多累啊。”周籌從口袋裡抽出煙盒來,他以前不怎麼抽煙,可惜迪恩‧楊會,於是周籌不幸染上了煙癮。
對方扯起嘴角,一副尷尬的樣子:“先生,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周籌將打火機還給了對方,“告訴你的老大,我就是去W酒店談生意而已。他不需要這麼麻煩跟著我。”
說完,周籌便瀟灑地回到了自己的車子裡。把話挑明之後,心裡莫名地爽快了起來。
只是開到下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一輛奔馳囂張地不顧交通規則橫在了周籌的面前。
周籌猛地一愣,才看見奔馳裡坐著的竟然是安森!
周圍是滴滴巴巴的喇叭聲,安森慵懶地推開車門,對著因為他而被堵住的司機們一一致歉,那模樣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衝到這邊來了!”
他徑自走到周籌的車前,拉開他的車門坐了進去。
“迪恩,能不能送我一程?”
周籌瞪著他,咧著嘴脣一笑,“行啊,不知道羅倫佐先生要去哪裡?”
“W酒店。”安森的聲音拉的很長。
周籌瞬間明白那些跟著自己的傢伙應該都是安森的人。周籌的表情很快冷了下去,腳下踩住油門,砰地撞開安森的奔馳,開了出去。
安森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的車子自然上足了保險,這會兒被周籌撞花了,正好有個藉口更新換代。
“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麼要派人跟著你嗎?”安森撐著腦袋,側臉看著周籌。
“我的父親告訴過我,除了珠寶之外,其他任何的事情都不要與羅倫佐家扯上關係。”
“哦……”安森一副有些失望的樣子,“可你決定同威廉‧古德溫合作的話,就勢必會引起我的注意。”
“羅倫佐先生,需不需要我將合約拿給您過目一下,看看我與威廉‧古德溫的合作內容是否會損壞羅倫佐家的利益?”周籌壓下了自己的情緒,聲音也變得沒有剛才那般急促,“很抱歉,羅倫佐先生……我不該對你這樣無禮。我的父親跟我說過,您對我們楊氏一向非常尊重,從來只購買我們楊氏出品的珠寶鑽石。我真心希望我們彼此能繼續這樣愉快的合作關係。”
“嗯哼,你放心,剛才你對我發脾氣情有可原,我不會放在心上。事實上,我還挺喜歡你發脾氣的樣子,跟某個我認識的人很像。”
安森的話讓周籌心中一涼。
他的聲帶曾經做過一個小手術,讓他的聲音更接近迪恩。再加上他曾經歷過爆炸,如果有人問起他的聲音為什麼與從前不同,周籌的回答是因為咽喉受損,康復之後聲音變了,這一年他竭力模仿迪恩說話的語調,就連楊錦都說他學的很像。
“哦,什麼人。”周籌心平氣和的問。
“你不認識他,說了也沒用。”安森玩味地笑著。
周籌忽然在想安森得知自己的死訊時是不是也這樣笑著,用這種無所謂的神情。
一路寧靜,周籌的思維也漸漸沉澱了下來。
“迪恩,我很奇怪,你是怎麼察覺出有人跟蹤你的?”安森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溫和。但是周籌知道一旦自己回答的不好,就會引起安森的懷疑。
“當然要多謝那場爆炸。”周籌無奈地一笑,“它提醒了我父親非常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們的客人都不是普通的商人。稍稍不留神就會惹火上身。中國有句話叫做‘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我們楊氏無意去淌渾水,但是也要有保護自己的手段。”
“你跟誰學的?”安森換了一個姿勢,他似乎對周籌越來越感興趣了。
“聽說過羅倫佐先生的厲害,我不說您也一樣會找到答案。”周籌壞笑著看向安森,就讓他去查吧,反正萊斯利‧艾維斯一定會提前編造好一切。
“你似乎一點都不怕我。就連你的父親楊錦都對我敬而遠之。”
“你是想說我幼稚吧。因為幼稚所以無知,因為無知所以無懼。”周籌看了安森一眼,“好吧,羅倫佐先生,要怎樣您才能相信我是真的和威廉‧古德溫談正經生意呢?”
此時車子已經停在了W酒店的門口。
“很容易。”安森伸手將周籌的後腦按向自己。
嘴脣被猛地含住,舌尖帶有濃烈的暗示意味挑開了周籌的嘴脣,一陣狂放地吮吸,心臟在瞬間被高高挑起,令得周籌整個人都呆滯在那裡。
這一瞬的衝擊力比起周籌以前經歷過的爆炸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吻維持了不到兩秒就結束了,安森很滿意地看著周籌的反應。
“我相信你和威廉‧古德溫只是普通的生意往來,沒有任何地下交易。你這個孩子太直了,一點都不懂得迂迴之道,做不了那種生意。不過我很期待,威廉‧古德溫知道你親自送我來W酒店,還與我接吻之後的反應。”
安森非常紳士地離開了車子,關上車門的時候,周籌看見了他脣角惡劣的笑意。
這個傢伙的目的太明顯了,就是要讓威廉對楊氏起戒心。
“你怎麼那麼確定,那些跟蹤你的人就是我派的呢?”
簡單的一句話,讓周籌的神經一震。
周籌活了快三十歲,還沒有被男人親過。舌尖還殘留著安森的氣息,那種被壓製被占領的錯覺令周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震顫。
他低下頭將車鑰匙交給泊車的門童,冷著臉徑自走入了電梯裡。
“媽的。”
電梯門打開,周籌走入了會議室,兩個公司的律師已經到齊了,威廉含笑看著他。
“怎麼了,迪恩,你的臉色看起來真臭。”威廉起身走了過來,眼中是一派關心,“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事。”周籌走進洗手間裡,將威廉關在了門外。他打賭威廉已經知道發生在W酒店門口的事情了。
低下頭來,不斷漱口,周籌幾乎要將自己的嘴巴都洗爛了才走出來。
“迪恩,你沒事吧?”威廉似乎一直就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等著他。
“我沒事。”周籌知道,自己要在威廉面前擺出一副厭惡卻又無法開口的樣子才行。要是自己太鎮定的模樣被威廉誤會自己其實和安森‧羅倫佐關係很好的話,以後可就沒戲唱了。
“沒關係的,迪恩。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威廉的聲音柔軟了下來,他們在會議廳的拐角處,除非其他人走過來,否則看不到他們在幹什麼。
“什麼……我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周籌微微一笑,盡量保持著自己的風度。
威廉忽然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到了墻上。
“迪恩,你確實不舒服,因為安森‧羅倫佐,對嗎?”威廉的表情都顯得極有耐心。
周籌第一次迷惑了。他忽然不明白安森那句“你怎麼那麼確定,那些跟蹤你的人就是我派的呢”目的是什麼。是為了提醒周籌要小心,還是為了在自己與威廉之間製造間隙。因為安森說的沒錯,那些人確實還有可能是威廉派來的。
“我很好,我們之間的合約一定可以進行。”周籌非常自信的一笑,“威廉,如果我因為安森‧羅倫佐而感到不開心的話,那就太虧了。那個傢伙不就是想要我不開心嗎?”
威廉緩緩鬆開了手,將自由還給了周籌。
“你比我想像中要冷靜很多。”
兩人回到了談判桌前,雙方就彼此的合約內容沒有太大的分歧,而且這份合約已經交給楊錦親自過目。楊老爺子覺得沒問題,周籌自然不怕簽字。
簽訂合約之後,威廉邀請周籌在酒店裡享用晚餐。他們剛建立起了合作關係,周籌當然不能拒絕這樣的邀請。
這頓晚餐在W酒店的最高層,仍舊是完全的落地玻璃,將紐約海港美景盡收眼底。
周籌自然也記得就是在這裡,安森借刀殺人解決了MASSIVE的前任CEO查爾斯。今天威廉將他帶到這裡來,怎麼想都有些諷刺。
晚餐的菜色很簡單,但是卻非常精緻。威廉的精簡與安森的奢華有一種鮮明的對比。但是周籌知道,他們都不是好鳥。
威廉是一個很幽默風趣的人,最重要的是,餐桌上他對生意隻字不提,也正因為這樣周籌不需要吊起十二萬分的戒心。
第十一章
“怎麼樣,我們酒店的食物非常一流吧?”
“非常一流。食材新鮮,做工精細,食物也能做出這種低調的奢華,讓我非常吃驚。”
“你形容的不像是食物,倒像是楊氏的鑽石。”威廉低聲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侍者抱著一大束白色的滿天星走了進來。
“楊先生,有人送花給你。”
周籌接過那束花,小小的花朵微微震動就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淡淡的清香迎面而來。
“是誰啊?竟然會送你BABY’S BREATH?”威廉好笑地看著周籌,眼神中是探究的意味。
打開夾在花中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小字:祝你今晚用餐愉快。
署名是安森‧羅倫佐。
“給我看看是誰。”威廉的脣上依然帶著笑意,拿過卡片時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氣勢。這讓周籌略微覺得不大舒服,他不喜歡那種被人強迫的感覺。
“是羅倫佐先生,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送花給我。”周籌細細撥弄著花枝,不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在這束花裡放上什麼其他的東西,比如說他的最愛,微型炸彈。
“他知道你和我一起吃晚餐。”威廉看著周籌,“這意味著他有可能是猜的,也有可能他對你的一切了若指掌。”
周籌蹙眉,想起安森來W酒店的時候就坐在自己的車上,難道這個傢伙趁機在自己身上放了什麼東西?像是竊聽器。咬牙,周籌很想壓製自己的怒氣,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西裝口袋,裡面什麼也沒有,然後脫下西裝檢查自己的襯衫時,威廉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不用找了,迪恩,沒關係的。我們有什麼害怕被安森‧羅倫佐知道嗎?”威廉笑著將西裝穿回周籌的身上,替他整理好領帶,將他按回椅子上。
“對不起……我的父親一直說羅倫佐先生是不錯的生意夥伴,很尊重楊氏的意志,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周籌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怪你。因為MASSIVE與羅倫佐家有一些嫌隙。我想安森‧羅倫佐只是想要製造我們彼此的懷疑。他一直很擅長離間。”
“……是這樣嗎?不管怎樣,謝謝你的理解,威廉。”周籌非常真心誠意地道謝,心裡卻掠起一抹冷笑。他當然知道威廉之所以能這麼大度地說自己不介意,不過是因為他們之間的交談根本沒有涉及任何秘密。
“時間也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我有開車過來。”
“即使這樣,我也得送你到大廳,不是嗎?”威廉的笑容依舊迷人。
但是周籌知道,只要自己與他的利益沒有衝撞,他會對自己非常溫柔大方,但是一旦有了些許的碰撞,他的無情也必然比得上南極冰川。
來到大廳,有人走到威廉身邊正要在他耳邊小聲說些什麼,威廉微微抬了抬手,因為安森‧羅倫佐迎面走來。
他脣上抿著一絲笑意,墨色的風衣將他襯托的更加修長,步伐緩慢像是要抽出他人的呼吸。
“嗨,迪恩。”他摘下鹿皮手套,周籌還是第一次那麼仔細地看他的手指。
優雅而有力,但是周籌知道這樣的美感下面掩蓋著一些什麼。
“您好,羅倫佐先生。您在W酒店也有什麼會晤嗎?竟然在這裡待上了一天。”周籌彬彬有禮地笑著,心裡面卻在諷刺這個傢伙陰魂不散。
“我在等你啊。”安森微微側過腦袋,大廳的燈光在他的臉上留下別緻的陰影。那一剎那,安森彷彿月神幻化而成,束縛了周籌的視線。
“哦,不知道羅倫佐先生有什麼賜教?還是對我們楊氏下個月的展品感興趣?”
“我是怕你被威廉‧古德溫先生給吃了。沒看見電影裡面有很多狼人的名字都叫做‘威廉’嗎?”安森款款而來,周籌下意識退了半步,卻正好撞在了威廉的肩膀上。
威廉伸手一把扶住了周籌,然後玩味地說:“也有很多王子取名叫‘威廉’不是嗎?”
然後兩人相繼笑了起來,周籌卻隱隱感覺到空氣中緊張的氣氛。
“我先回去了,謝謝您的款待。”周籌與威廉告別,離開了這詭異的氣氛,走向門外,此時門童已經將周籌的座駕開到了門前。
安森三兩步跟了上來,“楊先生,恐怕要麻煩你送我回去了。”
周籌當然記得這個傢伙把車橫在路中間假裝故障然後鑽進自己車子裡的可恨行徑,“是嗎?我相信羅倫佐先生應該不止一部車吧。”
他剛觸上車門,安森便按住了他的手指,嘴脣靠向他的耳邊:“或者我應該告訴你的父親,你似乎不怎麼樂於與我相處。”
周籌拉開車門坐進去:“羅倫佐先生,請吧。不知道您要去哪裡?”
安森報出的地址名稱讓周籌心中一驚,但是卻極力掩飾住自己的驚訝,因為安森說的是他從前的公寓地址。
“您打算在那附近投資房地產嗎?聽說政府有在那片區域興建一個大型購物廣場的計劃。”
“不,只是我的一個朋友住在那裡。”安森的聲音淡淡的,他撐著腦袋看著窗外,整個不夜城的燈光透過玻璃在他的臉上留下浮光掠影。
周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羅倫佐先生,您剛才說的是‘朋友’嗎?”
“是啊,在我的世界裡,朋友和戀人一樣奢侈。”安森沒有回過頭去看周籌,只是盯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你知道我為什麼稱呼他為朋友嗎?”
“為什麼?因為他救過你?”周籌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但是內心卻充滿了好奇,是什麼能讓安森把自己定義為‘朋友’,這讓他實在受寵若驚。
“他確實救過我。你怎麼知道?”安森轉過頭來看向周籌。
“能被你稱作‘朋友’的傢伙,至少得是生死之交。如果說生意夥伴的話,那是‘合作者’不是‘朋友’。”
“沒錯,只有死了的人才有機會被我定義為‘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安森的聲音裡有幾分陰郁的味道。
“因為死了,所以他們再沒有機會背叛你,也沒有機會讓你失望了?”
“因為我想要一個朋友。”
車子已經行駛到了安森所說的地方,周籌停在了路邊,“接下來怎麼走?”
雖然明知道安森的目的地應該是在幾百米外,但是周籌得裝作不知道他要去那裡的樣子。
“不用了,送到這裡就行了,我想自己走一走。”安森並沒有急著打開車門,聲音裡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迪恩,很少有人見過我幾面就這麼了解我的。”
“我的了解基於我父親對您的了解。”
格溫曾經說過安森這個傢伙其實是很多疑的,他會用許多微不足道的細節來測試別人,而周籌要做到的就是滴水不漏。
“好吧,晚安迪恩。”安森側過頭去就要親吻上周籌的眉角。
周籌別過臉去笑了笑,“晚安,羅倫佐先生。”
安森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在略微冷清的街道上,他的背影挺拔而修長,優雅到寂寞。
周籌的心中忽然難以平靜。他搖下車窗,點燃了一根煙。
當他的車子開過公寓對面的那個咖啡館時,窗邊的座位竟然坐著安森。那個傢伙似乎點了一份牛排,正非常有耐心地切著。
安森‧羅倫佐到底怎麼了?他對於這種貧民的牛排應該食不下咽才對啊!
咖啡館的玻璃窗就像是一副畫框,而安森的表情那般寧靜。
周籌沒有給自己多想的空間,驅車回家。他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眠。
他不理解安森做的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自己確實救過那個混賬,但是還沒有到他買下自己的公寓或者在他們曾經共享晚餐的咖啡館裡忍受難以下咽的牛排來懷念自己。
而此時,安森正好吃完了晚餐,女服務生笑盈盈地走過來。
“先生,今天的牛排怎麼樣?”
安森打開錢包,裡面的現金不多,“一如既往的不夠新鮮,肉質太老,汁水也不夠多,但是……我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啊……”女服務生有些茫然。
安森將一張一百元放在桌上,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一輛加長型轎車正好停在了門外。
上了車,坐在司機位置上的理查開口說:“先生,DNA檢測結果出來了。”
“讓我猜一猜,現在的迪恩和以前的迪恩,DNA沒有任何區別。”
“是的先生。我只是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懷疑迪恩‧楊的身份。”
“現在我依舊懷疑。因為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你可以改變從前的DNA樣本,留在醫院的化驗結果,甚至於他從前留下來的所有線索。”
“您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先生。不過也許您是正確的。”他在安森身邊待了太久,他太了解安森‧羅倫佐的多疑。但是每一次他的懷疑都從未出錯。
“不,這一次也許只是我固執的希望,眼前的迪恩是另一個人而已。理查,一個人無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這周一,周籌正是見識到了大集團董事會裡的利益紛爭。到哪裡採集鑽礦,投資多少,派什麼人去,這些環節都能夠影響董事會裡的利益分配。周籌很頭疼,他從來都不喜歡這樣的場景,比起這個他寧願端著槍到大樓對面把這群爭論不休的傢伙一個一個崩了。
第十二章
“迪恩,你有什麼想法嗎?”楊錦看向自己的兒子,一時之間爭論停了下來,大家對這位‘鑽石王子’的意見很感興趣。
周籌知道自己每句話都要小心,不要表現出太多的派別偏向,說出來的話又不能缺乏實際意義。
此時,耳道裡的響起沉冷的嗓音,是萊斯利‧艾維斯。看來國際刑警的信息部門正在監聽這場董事會。
“投資金額以及負責人這是後話了,我只想肯定這個鑽礦還值不值得我們花這麼多錢去購買。我不想花大價錢去買一個被人掏空的鑽礦。”周籌打開自己的手機,上面是蕾拉發來的信息,他將信息裡的數據念了出來,然後再度質疑了這個鑽礦的價值。
楊錦聽了之後,頻頻點頭。
會議結束之後,周籌回到了辦公室裡。
蕾拉走了進來,不客氣的樣子將一份資料扔在周籌的桌上:“嘿,公司裡新聘請了一個信息部主管,你是不是要例行公事和他談一談。”
“好吧。”周籌按了按自己的眉頭,打開了資料夾。當他看見檔案上的照片時,別過臉去笑了起來。
他拿起電話告訴秘書:“麻煩請把信息部的主管萊斯利‧艾維斯叫到我辦公室來。”
他們紐約分部的膽子可真大,竟然把最精尖的人才也送到他的身邊了。
幾分鐘之後,萊斯利走了進來。這是周籌第一次看見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模樣。
他的表情一貫的理智無瀾,彷彿周籌在他面前也不過是一堆數據而已。
“你好,萊斯利‧艾維斯。”做戲自然要做全套,周籌一副完全沒有見過萊斯利的模樣,“我是迪恩‧楊。”
萊斯利的指尖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冰涼。
“你好,先生。”
“我只是好奇像你這樣在信息管理方面的高級人才怎麼會選擇我們楊氏呢?要知道我們是珠寶企業。”周籌看著萊斯利。當他在瑞士靜養的時候就見過這個男子,他的一切就像瑞士的雪山一般富有距離感,也因此帶有一絲神秘氣息。
“因為你會需要我的。”
這句話一語雙關,現下無論自己作為迪恩還是作為周籌都需要萊斯利的幫助。他對信息的掌握速度讓人驚嘆。
“那麼,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如果萊斯利成為了公司的一員,那麼很多時候自己與他的交流就會方便並且自然很多。而萊斯利也能對整個楊氏包括其合作夥伴在內有一個更加詳細的掌握。
“對了,萊斯利。”周籌狀似隨意地問,“請問你會自由搏擊或者跆拳道、拳擊之類的運動嗎?”
萊斯利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周籌。
“下班之後,要不要找個地方切磋一下?”
“我很忙,楊先生。”萊斯利起身的瞬間,周籌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回在桌面上,卻沒想到萊斯利左手按住周籌的手腕,一個極有技巧性的施力令得周籌失去重心,然後他抽身而退。
周籌愣著看住他,露出欣賞的表情:“原來你這麼厲害!”
周籌不得不說自己對信息小組的理解一直是坐在分部的辦公室裡看電腦,但是萊斯利的身手讓他對信息小組刮目相看。
“看來說你比格溫還厲害不是傳言了?”
萊斯利的臉上讀不出表情,“楊先生,你現在是迪恩‧楊。”
“好吧,萊斯利。”周籌有些鬱悶,他真的很想有機會與萊斯利切磋一下。
“而我現在是公司的信息主管。”萊斯利轉身離去。
周籌有些悻悻然,自己應該在瑞士的時候好好領教他的身手了。
也拜那個項目所賜,周籌要親自去一趟南非考察鑽礦。同行的是蕾拉,他的貼身助理兼保鏢。
“我不知道在南非看個鑽礦有什麼需要被你保護的。”
當周籌看見蕾拉的超大號行李箱的時候,有些懷疑自己出差的目的到底是公事還是度假。
“你不知道南非的治安不怎麼樣嗎?當有歹徒用匕首抵著你的後腰時,我可以救你。”
“啊哈,我可以救我自己。”
“不不不,”蕾拉搖晃著手指,“你現在已經是楊氏的繼承人了,不要那麼強悍。每天應該擺出一副需要人保護的樣子。”
“好吧,好吧。”周籌瞄了一眼蕾拉腳下十釐米的高跟鞋,忽然覺得那筆歹徒的匕首還要可怕。
上了飛機,進入了頭等艙,周籌坐下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戴上眼罩睡覺。蕾拉就坐在他後面的座位,估計是看著什麼時尚雜誌吧。
“很高興和你同乘一輛飛機,迪恩。”
帶著調侃意味的聲音在周籌的耳邊響起,說話的人離他的耳朵很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周籌的耳廓邊。這樣的語調這樣刻意的曖昧,只有一個人。
周籌摘下自己的眼罩轉過身來,果然是安森‧羅倫佐。
“羅倫佐先生?你怎麼會在這架飛機上?”
“為了去約翰內斯堡啊。”安森淺笑著,順手拿起雜誌翻閱了起來。
周籌的睡意完全沒有了。無論去到哪裡,只要和安森‧羅倫佐扯上關係,他就會倒大霉。
“去考察鑽礦嗎?”安森隨意地問。
“是的。羅倫佐先生呢?”
“我嗎?我當然是跟著你啊。記得我跟你說過,對鑽礦很感興趣了。”
周籌當然不會傻到把安森的話當真。這個傢伙八成是要去南非談他的黑色生意。周籌緩緩回過頭去,假裝活動脖子看向身後的蕾拉。對方一副悠閒地樣子看著報紙。手指掠過眉梢,這個動作的意思是要周籌“忍耐”。
老實說這會兒要不是頂著迪恩‧楊的身份,他一定痛扁身旁這個禍害一頓了。
飛機起飛進入平穩之後,空中小姐推著飲料來到了頭等艙。
周籌這才注意到推車上竟然有一瓶奢侈紅酒,那絕對不是飛機上會提供的奢侈品。
這架航班上的空姐按道理應該也是閱人無數了,沒想到還是被安森的臭皮囊給迷了魂魄,放下酒杯的時候忍不住盯著他的眉眼看。
“麻煩兩個酒杯。”安森早就對別人的注目不以為意了,微微一笑一派偽君子的風度。
“哦,好的。”空姐甜美的一笑,將另一個酒杯放在周籌的面前。
紅酒打開之後,要稍微氧化一小段時間。
那位空姐就在一旁靜候著,時間到了才戴著手套為他們斟酒。
安森的手指修長,搖晃著酒杯的儀態確實像是藝術一般。他品味著紅酒的郁香,眉宇間的悠然自得卻不是偽裝。
周籌經過一年的“培訓”自然也能品嘗出這杯酒確實上品。
“猜猜出產年份?”安森側目,神情中幾分慵懶,“聽說你是個品酒的高手。”
周籌眉梢一挑,想要考我?
細細欣賞了一下紅酒的色澤,淺聞了聞,抿上一小口,周籌閉上眼睛任由紅酒在舌尖流轉,“嗯……法國的拉圖,一九八八。”
安森拍了拍手:“好味覺。”
“其實嘗到嘴裡才覺得有些驚訝,我以為羅倫佐先生會更加偏愛八二年的拉菲。”
“八二年的拉菲?”安森大笑了起來,有一種狂妄的意味,“暴發戶才會對那個牌子偏愛有佳。”
周籌好整以暇欣賞著安森的表情,“我很好奇羅倫佐先生,您吃的用的住的無不精挑細選,似乎是要享盡這世上所有最奢侈的東西。”
“那當然,迪恩。我們所有人都只能活一次。”安森伸出一根手指比劃著,“我幹的壞事太多了,像我這樣的混賬死後是一定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既然有無邊的苦難在等待著我,所以我一定要盡情享受現在的每一秒鐘。”
周籌沒有想到安森會這樣坦白地稱呼自己為“混賬”,與他一貫的偽善不相符。
“敬要下地獄的混賬。”周籌舉杯。
“敬所有即將被我享用的奢侈。”
此時飛機遇上了一陣小小的顛簸,緊接著廣播中表示因為航空汽油補充不足,他們將原路返回紐約。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是經濟艙裡的乘客無比憤怒,不但叫嚷著還和機組人員起了爭執。
而整個頭等艙裡只有周籌與蕾拉外加安森與理查。
“怎麼可能是航空汽油補充不足?我們還沒飛出美國國境呢。”蕾拉皺起眉來,一把拽過一旁的空姐,“你去問清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周籌的聽力一向比他人敏銳,他能夠感覺到整個機艙裡涌動著的不安氣氛。
兩分鐘之後,那位空姐回來了,她的回答與機艙裡的廣播是一樣的,她竭盡全力裝作神態自若,但是周籌卻看出了她忐忑甚至於近乎惶恐的情緒。
“羅倫佐先生……您該不會是在這架飛機上安了炸彈吧?”周籌一句玩笑話讓那位空姐的肩膀整個一顫。
“理查,我們在飛機上安了炸彈嗎?我怎麼不知道呢?”安森一副無辜的樣子看向理查。
“沒有,先生。”
“但是……”安森摸著下巴盯著那位空姐,“從這位小姐的表情來看,這架飛機上好像真的有炸彈啊。”
頓時,整個頭等艙裡只剩下呼吸聲了。
蕾拉放下雜誌,手掌遮著自己的眼睛。這個動作表示“周籌,不要忘記你是誰”。
周籌心下了然,無論安置炸彈的是誰,安森絕對不會讓自己被炸死,而且現在既然已經發現有炸彈了好過爆炸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死掉要好。但是迪恩‧楊可是個含著金鑰匙長大的貴公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嘿……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周籌皺著眉看著那個空間,露出“這一切只是玩笑”的表情,“這架飛機上不會真的有炸彈吧?”
空姐擠出難看的笑容,“哈哈,這個玩笑確實有些嚇人。不過我真沒聽說飛機上有什麼炸彈。”
周籌故意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說:“我就說不可能有炸彈……”
“可是……”安森揚起眉梢死盯著那位空姐,很少有人能夠承受的了他的目光,“我為什麼覺得確實有炸彈呢?”
空姐向後退了一步,撞上理查的座位,對方直接扣住了她的胳膊,沉聲道:“你最好說出實情來。”
第十三章
“是啊。要知道炸彈什麼的,我可是行家。”安森微微一笑,無形的壓力襲來。
“……是的,這架飛機被安裝了炸彈。就在駕駛室的門上面……”空姐脫力地癱坐到了地上,捂住自己的臉哭泣了起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至少不是死在這裡……”
“你不會死在這裡的。”安森起身,手掌按在空姐的肩膀上走了出去,理查緊隨其後。
周籌在心中小聲叫罵著,又是炸彈,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跟上去。”蕾拉朝周籌使了一個眼色。
沒錯,不管什麼原因,周籌都不想再死一次了!
他也跟了過去,“你們想怎麼樣?”
“拆了它。”安森嘴角的那一絲放肆令周籌失了神。
這個傢伙剛才還說什麼害怕下地獄,其實什麼都沒有放進眼裡吧!
他竟然大搖大擺地打開了駕駛室的門,令得裡面的機長和副駕駛一陣驚訝。
駕駛室很狹窄,周籌進不去了,沒想到安森竟然把理查推出去然後將周籌拽進來。
“嘿!這裡是駕駛艙!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機長一臉怒容。
“我。你們航空公司我擁有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怎麼進來轉轉還不行了?”安森笑的欠扁,“說吧,那個禮物盒子在哪裡啊?”
“什麼……什麼禮物盒子?就算你是股東你也不能……”
“我說那個炸彈。就算你想被炸死,我還不想呢。”安森一把拎起機長的衣領,脣齒開合間彷彿來自地獄的絕響,“那個炸彈在哪裡。”
機長咽下口水,指了指斜上方。
“迪恩,把那玩意兒拿下來。”
“什麼?”周籌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叫我把炸彈拿下來?萬一它爆炸了怎麼辦?”
“別擔心,這架飛機這麼急著返航,說不定就是因為炸彈被設置成離開美國國境就會爆炸。”安森抬手看向腕表,然後一副哥兩好的樣子攬著機長的肩膀,“而返航快要半小時了,也沒有任何下降的趨勢,因為明明可以就近找一個機場降落的。看來這個炸彈的引爆條件還有一個,那就是當飛機下降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它也會爆炸。”
機長露出驚訝的神色:“這些……這些你都知道?”
“啊,因為炸彈也是我的專業領域。”
周籌仍然站在那裡不動。
“怎麼了,迪恩。只是叫你把那玩意兒拿下來而已,這樣你都不敢?楊先生會因為他兒子的怯懦而蒙羞的。”安森用調侃的語氣試圖刺激周籌。
周籌咬牙,放置炸彈地方的鐵板已經鬆開了,可能是機組人員為了確定炸彈的存在。那個被電線纏繞著的危險物品被周籌小心翼翼地端了下來。
“放在哪裡?”周籌問,他故意輕顫著胳膊裝出緊張的樣子,畢竟拆彈訓練他也接受過許多次了,如果他現在頂著自己的身份早就進行拆彈了。
“我們回頭等艙慢慢研究,這架飛機應該還能飛上好幾個小時。”安森說完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走了出去。
“FUCK!”周籌咬牙切齒,他看向旁邊的機長,“嘿,拿個毯子給我罩上這玩意兒吧,你也不想乘客們看見這個東西!”
就這樣,周籌像是端著生日蛋糕一般,將這個炸彈捧回了頭等艙,要知道強忍著把炸彈扔到安森‧羅倫佐的臉上的衝動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炸彈被放到了座椅上,安森像是觀看藝術品一般掀起了薄毯,戴著手套拿著鋼筆撥弄著其中的電線以及其他發信裝置。
“有什麼想法嗎,迪恩?”安森淺笑著看向周籌。
“沒有。”周籌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
“這個小東西與飛機的系統相連接,所以飛機飛到哪裡了,處於什麼高度了,這個炸彈都能感應的一清二楚。”
“那就把那個東西拔掉。”周籌回答,他瞟了一眼蕾拉,這個女人真會演戲,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樣子縮在座椅上。
“那樣會形成短路,它會直接爆炸。”安森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模樣似乎是一定要從周籌這裡聽到解決之道。
“OK,那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找一個黑客黑進這個玩意兒的系統裡,將它跟其他衛星也好、飛機也好連接在一起,這樣即使本航班低於炸彈的感應高度也能安然降落!”這是周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嗯……非常棒的想法!”安森鼓起掌來,“但是我不打算找人黑進去,雖然要找人黑進去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你想怎樣?”周籌蹙起眉來,他怎麼忘了安森‧羅倫佐是一個會拿自己來試驗炸彈的瘋子。
“我打算拆除它。無論是誰安裝了這個炸彈,都觸怒了我的自尊心。”安森看向理查,那個傢伙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一個工具盒,裡面有剪子、螺絲起還有其他工具。
“你瘋了嗎?拿這麼多人的命來玩耍?我相信你有很多錢也有很多有能力的人為你服務,別再玩了!”周籌上前想要給他一拳,理查卻將他攔住了。
“請冷靜,楊先生。”
周籌被按回椅子上,看著安森那個瘋子剪斷了第一根線,也剪斷了回頭的餘地。其實剛才跟著安森去駕駛艙的時候,周籌已經按開了耳後通訊器的按鈕和萊斯利取得了聯繫。
“別擔心周籌,安森‧羅倫佐不會乾沒有把握的事情。”萊斯利的聲音沉穩,周籌唯一相信的只有萊斯利在那邊也許也在試圖黑進這個炸彈的信號系統裡。
隨著“滴——”的一聲,炸彈上的定時裝置開始啟動。
“哈,這就是你所謂的‘自尊心’?”周籌哭笑不得,“我們本來可以至少活到飛機沒油為止,現在只剩下半個小時了,你不覺得應該讓那位可愛的空姐通知一下機長嗎?”
安森笑著搖了搖頭,下手剪斷了第二根線。
蕾拉已經哭了起來,啜泣著,這回周籌是真分辨不出她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害怕了。周籌推開站在他面前的理查,走到後排抱住蕾拉。
“哦,迪恩,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用這種方法來讓我分心,你知道我會嫉妒的。”說著,又是一根線被剪斷了。
“我不害怕楊先生,我的任務是保護您。可現在像是被您保護著……”蕾拉抹開眼角的淚水,強裝笑意。
“沒事的,如果那玩意兒真的爆炸了,我們誰都保護不了誰。”
“我會保護你的,迪恩。”安森笑著伸手拿過未喝完的紅酒,抿了抿嘴。
時間剩下二十六分鐘。
“你還有閒情喝酒?”周籌的聲音裡帶著指責的意味。難道上帝真的要他無數次經歷炸彈的洗禮嗎?
“別誤會了親愛的,我是在思考,下一步該剪哪一根,這根?還是這根?”安森的剪子在電線間游移,似乎故意要挑亂周籌的心率。
“你他媽到底想怎樣?”周籌大吼著,他覺得自己這一生中最大的噩夢就是為什麼沒有在見到安森的第一次就把他給崩了。
“吻我一下吧,寶貝。”安森歪著腦袋,深情款款。
“什麼——”
“我說吻我一下,我們並不是沒有接吻過,不是嗎?那種感覺我到現在還念念難忘。”
“您的玩笑一點都不和時宜。”
周籌沉下嗓音,耳邊傳來萊斯利的聲音,“你去親他一下吧,讓他斷了對你的興趣。”
這一刻,周籌很想對萊斯利發火,但是他知道萊斯利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我說,我想你親我。”安森的聲音愈發溫柔了。
“如果我親了你,你會拆了這該死的炸彈嗎?”
“嗯,如果你親了我,這樣一會兒炸彈爆炸了,我也沒有遺憾了。”安森看著周籌的眼睛,那一刻周籌有一種錯覺,自己完全被對方看穿了。
“你真應該下地獄。”說完,周籌大步走到了安森的面前,一把拽起他的衣領親了上去。
那是粗魯的碰撞與嗜咬,周籌根本沒有打算去吻這個噁心的傢伙,但是沒想到安森卻意外地投入。
他伸手拖住了周籌的後腦,舌尖頂開他的雙脣擠了進去,放肆地纏繞舔舐著周籌的口腔內壁,那種溫熱的感覺令人心跳加速,周籌推拒了起來而安森的力量大的驚人。他的左手緩緩來到周籌的後腰,猛地將他按向自己,兩人緊貼著。
這一吻對於周籌而言是可怕的,彷彿要將他心中建立起來的最為牢固的城墻崩潰。
而安森的親吻越來越有沉溺的意味,他就要這樣吻著周籌直到世界末日。
“先生,時間還剩下十二分鐘。”理查的聲音響起,這個傢伙從周籌與安森親吻開始就一直盯著炸彈的計時器。
安森意猶未盡地鬆開了周籌,迎面而來的是周籌的拳頭打在他的脣角,霎時淤青了。安森不以為意地摸了摸疼痛的地方,看向理查,“我是罪有應得是嗎?”
“是的,先生。”理查繼續報時,“還剩下十分鐘了。”
“好吧,好吧,我們要繼續拯救世界。”安森拎起剪刀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剪斷了下一根電線。
第十四章
一根一根剪下去,很緩慢。這讓周籌覺得萬分煎熬,他打賭相似的炸彈安森一定見過,那個混賬那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折磨自己。
終於,時間只剩下最後的一分鐘了,電線還剩下兩根。
“親愛的迪恩,我應該剪斷哪一根呢?是這根……還是這根?”
“我不知道。”
還剩下五十秒。
“我也不知道,只能看運氣了。寶貝我相信你的運氣,你說哪一根我就剪哪一根。”安森一副完全相信周籌的模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媽的,不是拍電影,其實剪到最後兩根線的時候整個線路構造反而簡單了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周籌感覺安森是在試探自己。
他試探的目的是什麼,周籌卻弄不清楚了。他不能隨便回應安森的試探。
既然如此,周籌只好打賭在這個遊戲裡安森有著絕對的信心,他不會拿自己的命去玩。
時間還剩下三十秒。
“迪恩寶貝,你要快點做選擇了。”
“別再叫我寶貝了!你這個瘋子!”周籌雙手按在自己的腦袋上,擼起額前的劉海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還有二十秒,迪恩。”安森仍然微笑著,“哪一根呢?”
“我不知道!你他媽隨便剪一根吧!”
安森握住了周籌的手,將剪刀塞進周籌的手指中,“那麼你就隨便剪一根吧……”
“八秒。”理查說。
周籌沒有說話了,他閉上眼睛,故意將剪刀伸向錯誤的那根線,顫抖著眼看就要剪下去。
定時器上顯示還有三秒。
安森猛地將周籌的手轉向另一根電線,剪斷了它。
時間定格在一秒的地方,爆炸沒有發生。
周籌一直閉著眼睛,顫抖著似乎還在等待著爆炸發生。
“迪恩,沒事了。沒事了。”安森從身後抱住了他,輕輕拿開他僵直的手指間的剪刀。
“你這個婊子養的……”周籌一動不動。
“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安森輕吻著周籌的耳廓,似乎是在安慰著他。
周籌猛地一把推開安森,走出了頭等艙。
他的耳邊響起萊斯利冰涼的嗓音:“戲演的很棒,周籌。”
很棒嗎?如果他身上有配槍……不哪怕是一根牙籤,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捅到安森的身上。
周籌用力吸了一口氣,坐在座位上不再說話。頭等艙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氣氛之中。
“我以為你懂得最基本的電路知識,應該知道最後兩根線剪斷哪一根。”
安森還想要和周籌說什麼的時候,周籌解開安全帶對後排的蕾拉說:“我來跟你坐。”
周籌剛走過安森的身邊,就被他一把按回了座椅上。
“對不起,我是真心的。”
周籌還是要起身,但是安森卻強迫性地為他繫上安全帶。
“請你留在我的身邊。”
“我中學的時候,物理學的很爛,我不清楚一個完整的電路只剩下兩根線的時候該剪斷哪一根。”周籌的嗓音冰涼。
“沒關係,我知道就可以了。”安森的聲音裡有幾分篤定的意味。
周籌找出眼罩戴上,眼不見心不煩。
飛機最後返回了紐約,雖然很明顯這枚炸彈是針對安森‧羅倫佐的,但是新聞報道卻將它當做一次沒有成功的恐怖襲擊。這一次的南非之旅徹底泡湯了,周籌只得先回家。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呢?”安森一副非常有禮的樣子。
“不用了羅倫佐先生,我怕您的車上有炸彈。”說完,周籌拉著蕾拉漠然離開。
兩人坐進車裡,蕾拉嗤笑一聲說:“在飛機上的時候,你害怕嗎?”
“當然害怕。”直到此刻,周籌的手指還在輕輕的顫抖。
“你是害怕炸彈爆炸,還是害怕安森對你有所懷疑?”
“我不知道……”周籌呼出一口氣來。
回到家裡,萊斯利拎著公文箱來到楊家拜訪周籌,理由是因為公司的網絡安全投資問題。
“萊斯利,今天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周籌端著一杯威士忌,仰著頭拉長了呼吸。
“我也感覺到了安森‧羅倫佐似乎是在試探你,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你在飛機上是不是喝過紅酒?”萊斯利的表情永遠理智而沒有起伏。
“是的,那個瘋子請我喝的拉圖。”周籌蹙起眉,然後想到了什麼一般,“那個傢伙不會用酒杯上的DNA去對比迪恩‧楊的吧?”
“這點你放心,我已經鎖定了他做DNA鑒定的機構,黑進了他們的系統,無論結果如何,我的軟件都會將結果改成‘匹配’。”
周籌看著萊斯利,他忽然覺得擁有這樣才能的男子怎麼會甘心待在國際刑警組織裡呢?無論他在哪個企業甚至於為政府工作,都將不止現在這個身價。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會讓你氣暈過去的消息,那就是在那架飛機的行李艙內,發現了兩千克的海洛因,也就是說多虧了這次爆炸事件,不然這兩千克的海洛因就成功運抵了南非。”萊斯利打開電腦,裡面是政府保密的信息資料。
兩秒的沉寂之後,周籌狂笑了起來。
“也就是說……那個炸彈有可能真的是他放的?誰都知道羅倫佐傢什麼買賣都做,但是從來不碰毒品。這次竟然有人用他參股航空公司名下的飛機運毒,他怎麼容忍的了?”周籌抱著胳膊細細想著,“能夠在航班上放炸彈的十之八九也是航空公司內部的人。”
“現在航空公司的股東之一李普曼正在接受調查。李普曼家的發家史雖然比不上羅倫佐家那麼輝煌,但是也是血債累累,而且一直和安森有合作關係。我看著一次安森也不好明著捅破這件事,於是借用這個炸彈一是組織李普曼家利用羅倫佐家的渠道運毒,二是警告李普曼家。”萊斯利也認同周籌的看法。
“也就是說,我又被那個傢伙給耍了。”周籌呼出一口氣,“萊斯利你讓我虧大了。”
“你是說和他接吻嗎?至少安森‧羅倫佐是個出名的好情人。”
周籌嗤笑了一聲,難道他像是那種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嗎?
“我寧願被你吻也不想被那個傢伙碰一下!”周籌的表情誇張至極。
萊斯利僵在那裡,周籌這才反應過來。
“嘿!別誤會!我的意思只是說……”
“比起安森的吻,我的吻沒有那麼討厭是嗎?”
“……和吻無關!”周籌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解釋不清了。
而萊斯利脣角似乎有一點向上的趨勢,“你看起來心情糟透了,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拳擊?”
“真的嗎?”周籌眼睛一亮。
“騙你的。”萊斯利夾著筆記本電腦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第二天又是楊氏令人頭疼的董事會,由於周籌錯過了實地考察的機會,公司派了另一個董事前往,周籌真誠祝願他的飛機一路平安。
而周籌很快又陷入到各種上流社會的應酬交際之中。近期愛娃在一家酒店舉行了一個大型的生日宴會,周籌也在邀請之列。
楊錦當然要借這個機會找到炸死自己兒子的凶手到底是誰,而那一日與愛娃約見的幾個軍火商都會到場。在那個不透光的世界裡,沒有靈敏的嗅覺根本分不清敵人和朋友。愛娃那一日既然有生意要與人商討,自然也會有人不想他們談成這筆生意。也許要分辨愛娃的敵人是誰不算太過困難,但是她的朋友也隨時會變成敵人,在那不止一個的敵人裡找到當初設置炸彈的傢伙就更難了。
“唉,又是宴會……”
周籌對著鏡子繫著領帶,還好他這一次不用再跳探戈了。
蕾拉已經在車子裡等候多時。
“我說迪恩,從來只有男士等女士,可你一個男人卻讓我這個女人等了那麼久。”蕾拉抱著胳膊看著周籌,脣上掠出一抹笑意,“還好你這身打扮還可以。”
周籌抿脣一笑,“你是我的女伴,我當然要精裝一番免得丟了你的面子。”
說完,他伸手按下自己的鑽石耳釘,開始了與國際刑警的聯繫。
首先傳來的是萊斯利的聲音:“今天宴會上值得注意的人物包括愛娃‧霍夫斯基、安森‧羅倫佐、威廉‧古德溫以及西聯航空的董事卡特‧李普曼。”
李普曼這個姓氏……周籌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因涉嫌利用飛機偷運毒品而正被調查的傢伙不就姓李普曼嗎?
“卡特‧李普曼的父親因為運毒案而正在被調查,所以由卡特暫時接替了父親的位置。”萊斯利的一句補充為周籌解開了疑惑。
到達宴會的現場,果然非常符合愛娃美輪美奐的華麗風格。
周籌挽著蕾拉走入,保安十分盡責地核對了請柬,甚至他們必須走過特別通道以確定他們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宴廳裡已經齊聚不少名流貴族。
愛娃瞥見周籌入場便姍姍走來,與他貼面親吻,“親愛的,你來了。聽說上一次你和安森一起乘坐飛機差一點出事。”
周籌莞爾一笑,應該說自己每次和那個傢伙在一起都會出事,“是啊,不過羅倫佐先生將那個問題完美地解決了。”
“真高興還能活著見到你,親愛的。”愛娃的指尖在周籌的眉頭一彈,一副小女子撒嬌的模樣,明明年歲不再,卻仍然嬌俏可人,“沒有你的話,我會寂寞的。我的生日禮物在哪裡?”
周籌笑著握住她的手指,將一個小絨盒放進她的掌心裡。
“哦,親愛的,我可不會輕易收別人的戒指。”愛娃挑起眉梢笑容裡幾分狡黠的味道。
“自從你上次拒絕我之後,我已經不會自討沒趣了。”
愛娃笑著將絨盒打開,沒想到裡面竟然是一顆鑲著鑽石的子彈。
“它很漂亮,謝謝。”愛娃微笑著看了周籌一眼,和應付那些名流們的表情不同,周籌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小東西。
兩人又閒聊了兩句,愛娃才意興闌珊地走向了其他人。周籌挽著蕾拉一直站在愛娃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細細觀察著愛娃與眾人交流的方式,所謂的生意夥伴與普通朋友之間的言談總能察覺出細細的不同。
“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你了,迪恩。”威廉‧古德溫執著一杯紅酒款款而來,今日他穿著銀灰色的西裝顯得高雅而時尚,金棕色的髮絲梳在腦後,完全一副成熟商人的模樣,更不用說那雙灰藍色的雙瞳裡隱隱流露出的內斂,周籌不得不感慨自己就算再修煉個上半年只怕也沒有他此刻的風度。
“是啊,最近公司有很多事情。”周籌禮貌地笑著,與威廉輕輕碰杯。
“聽說你有幸和羅倫佐先生搭乘了同一航班從紐約飛回了……紐約。”威廉身體微微前傾,眼中有幾分調侃的神色。
第十五章
蕾拉有些不高興了,感覺自己似乎被所有人忽視了。但是卻無法發作,因為她的職責除了陪伴周籌之外,更是要留意他身邊的其他人包括威廉‧古德溫。
“啊,看來你也聽說了炸彈的事情了。”周籌無奈地按了按眉心,“今天是愛娃小姐的生日,我們能不提那件倒霉事了嗎?”
“好的,好的。”威廉好笑地點了點頭,“那我們聊點別的。今天你還會為我們跳上一曲探戈嗎?我聽說你曾經在一次晚宴上表演過,震驚全場。可惜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擔任MASSIVE的總裁,沒有收到那場宴會的邀請函。”
“今天恐怕不行。主角是愛娃,我可不能搶走她的風頭。”
“或者,”威廉的臉龐緩緩靠向周籌,“哪天你單獨跳給我看。”
“探戈是需要舞伴的,‘單獨’跳給你看恐怕很難辦到。”
“我可以做你的舞伴。”
此時,愛娃正在和一個金髮青年聊著天,氣氛有幾分熱絡,愛娃的手挽著那位青年的胳膊。
周籌忍不住看著那青年的側臉。他的面色白皙,缺乏紅潤的血色,整個人給人以薄涼的感覺。他的眼尾稍稍向上挑起,隱約有幾分任性。說話時脣角輕陷,顯得彬彬有禮,卻有著疏遠的距離感。
“那是卡特‧李普曼,西聯航空的三大股東之一。”威廉順著周籌的視線望過去,輕聲解釋道。
“是個美男子啊,連愛娃都被他吸引了。”
“要論美男子的話……”威廉狀似親昵地為周籌整理領結,低聲說,“你顯得更有深度一些,和你在一起總會讓人有一種期待。”
周籌顫著肩膀笑了起來,不動聲色側過身去離開威廉的範圍。
“謝謝您將我劃入美男子的行列。”
此時,勾著他手腕的蕾拉被人摟著肩膀帶到了一邊。周籌不悅地發現安森來了,一直跟隨著他的理查帶走了蕾拉。周籌剛拽住蕾拉的手腕,安森就摟著他的腰將他緊貼向自己,他的氣息噴灑在周籌的耳邊,聲音悠然到欠扁,“迪恩,我只想單獨和你待一會兒。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保鏢。”
蕾拉看了周籌一眼,周籌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腕。
“因為和你待在一起就算有保鏢也救不了我的命。”
安森淡然一笑,鬆開了周籌。
“自從那次在機場分別之後,我打過好幾個電話給你。”
“是嗎?”周籌一副思考中的表情,“哦——有幾個陌生的號碼,我怕是騷擾電話所以沒有管它。”
“我是你最重要的客戶,你竟然沒有儲存我的電話?”安森的眼神很細膩,周籌眉眼間的一點起伏都逃不過他的觀察。
“你還在生我的氣?”安森的語氣輕柔,彷彿周籌是被他捧在掌心裡的情人。
周籌甚至懷疑這個傢伙是不是有控制人心的能力,要不然為什麼自己在那一刻會有心軟的感覺?
此時,愛娃正好挽著卡特‧李普曼走了過來。愛娃能夠感覺到周籌與安森之間的暗潮洶涌,笑著扯過安森的領帶,嫵媚中略帶調侃,“親愛的,迪恩可是我的貴賓,我不想你騷擾他。”
周籌忽然很感激愛娃用“騷擾”這個詞語來形容安森的行為,實在太貼切了。
“我錯了,女王。只是我情難自禁。”安森抬眼看見了卡特,隨即恢復了有禮的模樣,“好久不見了,李普曼先生。”
“確實很久不見了。”卡特‧李普曼白皙的手指握住安森,指骨非常用力,看來他和安森之間的私人恩怨也許並不只是源于飛機上的毒品被發現。
安森抬起卡特的手,親吻上他的手背,用安撫般的語調說:“別擔心,你的父親很快就會沒事的。”
“那要謝謝羅倫佐先生放他一馬了。”卡特淺笑著點頭,很明顯本來有些緊張的肩膀放鬆了下來。
難道他不知道不能輕易相信安森‧羅倫佐說的每一句話嗎?
周籌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否花了,安森竟然堂而皇之地撫摸著卡特的後腰,親昵到幾分曖昧的錯覺。而卡特的手掌則按住了安森不安分的手,目的竟然不是為了阻止這傢伙的輕薄,而是按著對方的手緩緩向下,在那個引人遐思的位置游移。
“卡特,真懷念和你一起躺在夏威夷的沙灘上的美好時光。”
安森的話讓周籌差一點嗆酒,原來這兩個傢伙早就有關係了啊,真是可惜了卡特這個美男子啊。
周籌看向蕾拉所在的方向,沒想到威廉卻搭上了他的肩膀,帶著他向露台走去。
“我對於這些應酬有些厭煩了,你不介意陪我去露台吹吹風吧?”
威廉也是自己的目標之一,如果兩人聊天之間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周籌何樂而不為呢?
露台正對著的是一個噴泉,昏黃的燈光與噴泉中的月影交織在一起,別具美感。
威廉的手指拿著杯口靠著圍欄,呼出一口氣來,“最近董事會快要把我逼瘋了。我們MASSIVE在古巴和阿拉伯的生意不是很通暢。”
“嗯,要不然你改行賣鑽石吧?”周籌趴在圍欄上,半開玩笑地說。
他明白威廉說的肯定不是正經的生意,因為如果是在古巴投資的煙草以及阿拉伯的石油最近應該收益不錯,不存在受挫這個問題。而威廉偏偏這樣說也許是想勾起自己的興趣,也許也是對周籌立場的一種試探。
“我以為你會問我什麼樣的生意。”威廉懶洋洋地與周籌碰杯,仰起頭來飲下一口。這個傢伙很有男性魅力,可惜了他旁邊沒有靠著一個明艷美女。
“我父親告訴我一個必須堅守的原則,那就是無論別人做什麼生意都好,我們楊氏的生意只有一種,那就是鑽石。”周籌淡然一笑,有幾分寧靜到與世無爭的味道。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安森‧羅倫佐那麼照顧楊氏的生意了。因為只有你們是他最不用擔心成為敵人的朋友。”威廉頷首一笑,灰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愈發深沉。
此時,有兩個身影依偎在了水池邊的樹影下,不用看的太清楚也知道這兩人正熱吻到忘情。很快就寬衣解帶了,那時周籌才發覺那兩人竟然都是男的。
“OH,SHIT!”周籌正要轉身離開,他沒有看這種類型電影的興趣,威廉卻按住了他。
“好像是羅倫佐先生。”
“什麼……”周籌蹙眉。
而此時那兩人已經完全進入了狀態,讓人不由得臉紅舌燥。如果那個壓在上面盡情進出的男人是安森‧羅倫佐的話,周籌對這個混賬的體力還有技術第一次沒有懷疑。他們原本是靠著樹站立著的姿態,如今安森身下的男人已經徹底滑落下去,而安森絲毫沒有收手的趨勢,繼續享受著對方的身體。
“我想我要去找一下蕾拉了,如果我對她顯得漠不關心的話,她會衝我發脾氣的。”周籌翩然轉身,他沒有看別人表演的惡趣味。
猛地,周籌被威廉拽了過去。
嘴脣被含住的瞬間,周籌的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起來,幾乎沒有多想,他就扣過威廉的肩膀試圖將他一把按在圍欄上,只是沒想威廉反過來制住了周籌的雙腕,將它們勒到了身後。這個吻的侵略意味並不強烈,周籌知道威廉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就連這個吻也是,有條不紊地層層深入,就是為了讓周籌放下戒備接受自己一般。
可惜他周籌對男人實在提不起興趣!
不顧被擰住的手腕,周籌整個人彈起來,背脊靠著圍欄,膝蓋重重地頂向威廉的腹部。對方在吃痛之前便放手後退了。
“你的身手很不錯。”威廉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脣角,似乎剛才的親吻意猶未盡,但是眼神中的複雜意味令周籌心中微涼。
迪恩‧楊那個花架子哪來國際刑警這麼好的身手?
“你以為我只會讓保鏢圍在我的身邊嗎?”周籌知道自己必須表現出理所當然的摸樣,多餘的解釋只會讓威更加疑心,“明天我會請過一個教練,讓他教會我如何擰斷你的脖子。”
就在他與威廉擦身而過的瞬間,對方緩緩開口:“迪恩,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接受男人而已。”
“SO WHAT?”周籌好笑地揚起眉梢,牙齒卻恨得癢癢。
“然後確定你是不是有可能和安森‧羅倫佐有一腿。”
“GO TO HELL。”周籌的表情比夜色更冷,那是一種疏離感,他是在告訴威廉私底下他們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我早就在地獄裡了,不像你幹乾淨淨地站在雲端。”
威廉淡然一笑,抱著胳膊看著周籌離開的背影,不經意回頭時,安森似乎已經享受完了,坐在水池邊。
他的衣衫幾分凌亂,殘留著歡愛過後的餘韻。脣角是冰冷而嘲諷的笑意。月光流瀉在他的肩上,那是純粹與渾濁交織在一起的美感。
卡特穿戴整齊了才從樹影中走出來,他來到安森的身邊,朝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露台上的威廉。
威廉執起酒杯,向安森致意。
“我討厭這個傢伙。”安森靜靜地說。
“因為他是MASSIVE的CEO?”卡特的氣息還有些凌亂。
安森微微一笑,摟著對方的腰說:“我們該回去宴會了,不然愛娃會生氣的。”
周籌從理查那裡帶回了蕾拉,兩人如魚得水一般與在場的賓客聊著天。他巧妙地拿到了愛娃幾個合作對象的手機號碼,不需要竊聽器,只要他們的手機裡電池還在萊斯利就能竊聽他們的對話。
宴會結束之前,周籌被一個賓客撞了一下,對方的紅酒撒在了他的襯衫上。他無奈地朝著蕾拉一笑,走進洗手間裡整理起自己的襯衫。
擦乾了水漬之後,酒紅色的印記仍然遺留在那裡。周籌撇了撇嘴,可惜了這件襯衫了。
當他再度抬起都來的時候,安森那個傢伙竟然就靠在身後的墻上,悠閒地抽著雪茄,他的衣領敞開著,脖子上還留有某些曖昧的印記。
周籌驟然轉身,“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裡是男性洗手間,我作為男性當然想進來就能進來。”安森玩味地吸了一口雪茄,煙霧裊裊上升著,“我覺得你的反應很奇怪,像是非常戒備有人靠近你。”
周籌拿過方簍裡的毛巾擦了擦手,“我戒備的是羅倫佐先生的靠近,因為準沒好事。”
第十六章
他剛要走出洗手間就被安森一把拽了回來。周籌下意識想要反抗,但是他想到迪恩可沒有那麼好的身手,只好任由自己被對方按在墻上。
背脊撞在墻面上,周籌的呼吸停滯了半拍。
“我應該和你說過不要與威廉‧古德溫太接近了。”安森的雙眼湛藍而深不可測,周籌在那一刻竟然產生了畏懼感。
“為什麼?他是我的客戶。”
“因為很危險。”安森的手指輕輕拂過周籌的眉骨,似乎描摹著內心深處的某個印象。
周籌別過臉去嗤笑了起來:“您也很危險。”
安森側著臉,距離周籌很近,他的呼吸縈繞在周籌的脣邊,似乎一不小心就會進入那連片脣瓣之間的縫隙中。
“你知道我危險,那麼我就還算不上真正的危險……”
安森又開始了他所擅長的迷惑人心的伎倆。溫柔而纖長的嗓音,要軟化所有堅硬的思維。
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從頸間散發出來,那是一種高雅而冷靜的香味,卻讓周籌全身燥熱了起來。
一把推開安森,周籌大步走了出去。
“迪恩,鑽石看上去很堅硬,但是遇上了高溫也會不堪一擊。”
周籌無暇理會安森的隱喻,他知道這個傢伙十句話裡有九句都是謊言,如果去思考他說的話,那麼自己就是徹頭徹尾的傻瓜。
他挽上蕾拉的手,晚宴結束了,他們乘車回家。
午夜之後的紐約,道路上舒暢了許多。霓虹燈光從窗邊一閃而過,彷彿進入時光隧道一般的錯覺。
“周籌,你有沒有覺得安森對你很特別?”蕾拉半開玩笑地問。
“哦?怎樣特別?”
“也許別人沒發現,當我們踏入晚宴的時候,我感覺第一個看見你的人就是他。”
“不要相信安森‧羅倫佐帶給你的感覺,因為那也是錯覺。”周籌嗤笑了一聲。此刻,他的腦海中,他的脣齒間似乎還殘留著安森的氣息,揮之不去。
“也許我們不去懷疑,就能找到最簡單的真相。”蕾拉聳了聳肩膀。
“最簡單的真相?按照你的描述,最簡單的真相就是安森‧羅倫佐愛上我了。而我們都知道,安森除了他自己不會愛上其他任何人。”
“啊哈,其實我在想如果他能愛上你的話,我們的任務會更加簡單。”
周籌瞥了一眼後視鏡,壓低了嗓音,“蕾拉。”
蕾拉會意,街角正好有兩輛黑色轎車跟在他們身後,有加速而上的趨勢。
周籌踩下油門衝過了第一個紅綠燈。
“完了,明天你一定會接到罰單。”蕾拉不忘向後看,果然那兩輛車也衝過了紅綠燈。
周籌的駕駛技術一向高超,風馳電掣一般將那兩輛車甩掉了。而蕾拉則驚魂未定地拽著扶手,“你以為自己在拍《速度與激情》嗎?”
伸手拿出手機,周籌撥通了安森‧羅倫佐的電話。
“是不是你派人跟蹤我?”沒等安森開口周籌便壓低了嗓音問。
“迪恩,你看起來很生氣啊。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有派人跟蹤你呢?”安森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因為你有前科。”
“你現在在哪裡。”
“你不是派人跟蹤我嗎,怎麼會不知道。”周籌冷笑。
“我問你,你在哪裡。”安森的笑意隱沒,聲音裡多了幾分壓迫感。
蕾拉打了一個響指,後視鏡裡那兩輛車又追了上來。
周籌從安森的反應中能感覺出那兩輛車確實不是他派來的。
果斷地掛了電話,周籌決定再次甩了他們。
安森不斷地撥打周籌的電話,周籌置若罔聞。而身後的追蹤者竟然堂而皇之掏出槍來。
“小心!”話音剛落,一顆子彈射穿後車玻璃,蕾拉低下頭來,嘩啦啦地脆響讓人肌肉收縮。
周籌伸手放下遮陽板,一把手槍滑落下來,蕾拉接過去,側身瞄準外加扣動扳機一氣呵成,其中一輛車的司機被擊中,車子與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滑到了一邊撞上人行護欄。另一輛依舊緊追不捨,蕾拉還未射擊對方便幾顆子彈送過來。
噼哩啪啦,火花四濺。
周籌不得不低下頭來,車子在路上開出一個S型。周籌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到底是誰的人?
“真煩!”蕾拉低下頭來換彈夾,對方找準機會以他們的後輪胎為目標,周籌不斷擰動方向盤。
很快聽見了警車的聲音。
蕾拉咧嘴一笑,“這些白痴在市區裡玩兒槍戰,也太不把NYPD放在眼裡了!”
果然聽見警車的聲音,那輛車迅速收了槍聲,在下一個路口便改了方向。
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警員搖下車窗問:“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周籌呼出一口氣,對方敢在大街上拔槍只怕來頭不小。
“能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一個警員走下車來,周籌也不得不禮貌地開了車門站出來與對方交流。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剛參加完一個宴會,那輛車就一直跟著我們,後來甚至開槍朝我們射擊。”
“我已經記下了車牌號,其他同事已經追上去了。這件事情很嚴重,恐怕要麻煩你跟我們回一趟警局。”警員將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給周籌,就在周籌低頭看的瞬間,頸間一陣麻痺……
“迪恩!”
不遠處傳來蕾拉的叫喊聲,又是幾聲槍響,周籌全身乏力栽倒下去,隱約覺得自己被塞進了對方的車子裡。
完了……這幾個警察恐怕和剛才的傢伙是一夥的。
自己大意了。
蕾拉迅速發動車子本想追上那輛警車,對方卻打爆了她的前車胎。
眼看著他們越走越遠,蕾拉大罵一聲“該死!”,一手狠狠捶在方向盤上。
座位上,周籌的手機依然在閃爍,顯示的名字是安森‧羅倫佐。
如果說那些人真的不是安森派來的,那麼要找回周籌,安森也許比國際刑警裡的格溫甚至於萊斯利都要快。
“喂,羅倫佐先生,我是蕾拉。”
“蕾拉?迪恩呢?”
“他被帶走了。”
不到十分鐘,一輛黑色蘭博基尼停到了蕾拉身邊。
此時的蕾拉已經沒有了宴會上的美艷優雅,髮絲凌亂,而她的手掌撐著額頭萬分苦惱。
安森打開了車門雙腿挪到了地面上卻並沒有離開車,只是坐在座位上看著蕾拉,“我聽說你其實是他的保鏢。”
夜色籠罩在安森的面龐上,陰郁而冰冷。
“那麼我是一個失敗的保鏢。”蕾拉此時沒有與安森爭論的心情。
“嗯哼,我始終覺得女人應該站在男人的身後。”安森終於下了車,腳步沉穩地走到蕾拉身邊,傾下身來撐著車門,“告訴我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
蕾拉將自己記得的所有細節全部都告訴了安森。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安森用下巴示意周籌的那輛車看似不能動了。
“謝謝。”蕾拉坐進車裡,腦袋裡想著的都是自己該如何向國際刑警裡的格溫還有萊斯利報告這件事。
沉悶的氣氛在車廂中蔓延開來,良久,蕾拉再度開口。
“羅倫佐先生,你知道到底是誰帶走了迪恩嗎?你有把握把他救回來嗎?”
安森莞爾一笑。
“所有我此刻不知道的事情,下一刻我都會知道。所有我決定讓他活著的人,他都不會那麼快死。”
當周籌恢復了一些知覺的時候,只覺得脖頸處的刺痛感令周籌想起那個警官用來扎自己的筆一定是一個改裝過的注射器,裡面估計是麻醉劑之類的。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只有眼底透露出些許微光,看來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試著動一動,周籌真的很想罵街,他的整個胳膊被反綁在椅子後面,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已經開始發麻了。
隱約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抬起了他的臉,聲音裡有幾分輕蔑的意味,“迪恩‧楊,你確實長了一副好皮相。”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周籌瞬間開始在腦海中進行搜索這個人到底是誰?所有認識人的臉龐迅速掠過他的腦海,整個場景回到了昨晚的宴會那個挽著愛娃的男子——卡特‧李普曼。
封在嘴上的膠條被撕開,周籌的皮膚被拉扯的生疼。
為什麼是卡特?他把自己綁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聽說最近楊先生與安森‧羅倫佐走的很近啊。”耳邊再度響起的聲音已經不屬於卡特了,估計這個傢伙找了別人來審問,只可惜周籌已經聽出他的聲音了。
聽見“安森‧羅倫佐”這個名字,周籌就有一種冒火的錯覺。
“我和他不是很熟。”
“不熟?”對方猛地抓著周籌的頭髮,拉扯著連脖頸都疼痛了起來。
“他只是楊氏在鑽石買賣方面的夥伴而已!”
“只是鑽石買賣嗎?楊先生,我想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第一次回國同MASSIVE集團的威廉‧古德溫談生意,可是安森‧羅倫佐先生親自送你去W酒店的?”
“是他的車壞了,正好我路過,他也要去W酒店,我順帶一起將他帶過去的。”周籌很不喜歡別人這樣拽自己的頭髮。
他的鑽石耳釘有定位功能,只是自己沒有機會啟動它。不知道萊斯利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方法能夠追蹤到自己的位置。
猛地,腹部被揍了一拳,周籌疼得差點沒嘔吐出來。
“我的老闆不喜歡繞彎,明明有攝像頭拍到你們倆在酒店門前接吻,我想你是不是該重新解釋一下你和安森‧羅倫佐的關係呢?”
“那天我正好要去和古德溫先生談生意。而安森‧羅倫佐並不樂見楊氏與MASSIVE相處融洽,為了製造間隙他故意在酒店門口做了你說的那件事情。有的人也許很喜歡安森‧羅倫佐那種類型的,但是我很抱歉地說,那天我刷了兩個小時的牙。”
審問者哈哈笑了起來,很快笑聲停下了,周籌猜想一定是在一旁看著的卡特不喜歡這個笑話。
“那麼你們一起去約翰內斯堡呢?安森‧羅倫佐沒有提起過可能安裝那顆炸彈的人是誰嗎?”
“……我不管你們是誰,但是最基本的常識你們應該知道吧?”周籌有些無奈了,他開始懷疑卡特‧李普曼的智商。自己也許在安森可以製造的一些曖昧中顯得與安森好像很親近,但是像安森這樣的人是不會把任何機密的事情告訴自己的。最重要的是,在卡特‧李普曼的父親因為運毒事件而被調查的時候,卡特竟然綁架了迪恩‧楊,這多少會惹怒安森。依照周籌對安森的了解,這個傢伙是睚眥必報的類型。
第十七章
“哦,什麼基本常識?”
周籌笑了起來,脣角的無奈讓端坐在不遠處的卡特皺起了眉頭。
“那就是——整個世界都是安森‧羅倫佐的敵人,全世界都想要他死。”
“包括你嗎?”審問者的語調上揚,看來全世界都想要安森死的言論令他很開心。
“包括你們,也包括我。”
“哦?為什麼?安森‧羅倫佐對楊氏的生意一向很照顧啊?”
周籌搖了搖頭,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樣說:“老兄,要不是因為他,我怎麼會被MASSIVE的威廉‧古德溫猜忌?我怎麼會坐上裝有炸彈的飛機?我怎麼會被我父親天天耳提面命要我看清楚界限?我怎麼會被你們綁來這裡?”
“嗯,聽起來你也很慘。”話音剛落,一鞭子落在周籌的肩膀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氣。
“媽的——”
緊接著又是兩鞭子落下來。周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疼過了,全身細胞都戰慄起來。
審問者停了下來,“楊先生別擔心,這三鞭子純粹是因為你不夠配合所以我們得給你點顏色看看。”
周籌額角冷汗流下來,其實他並不是扛不了嚴刑逼供,而是他覺得自己太冤。
“你們要是想知道安森‧羅倫佐的事情,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從我回到紐約也不過三個多月……”
“其實吧安森‧羅倫佐這個人對自己看上眼的人還是會說上那麼幾句真話的。只是往往他說了之後對方又不當真,這就是他為人處事的最高境界。所以呢我們只是想楊先生好好回憶一下,安森‧羅倫佐到底有沒有對你說過些什麼?”
“我記不清什麼重要的話,全部都無關痛癢……你們到底想把我怎樣……”周籌在心中盤算著如何拖延時間,自己確實不知道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怕很快會被卡特‧李普曼殺人滅口。
“只要楊先生配合我們,我們也會把你送回去的。”
感覺到地面的起伏,周籌知道自己恐怕是在一艘船上。也就是說自己就算能掙脫束縛在海上也無處可逃。但是卡特‧李普曼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待在海上,要麼這艘船入夜會靠岸或者他們本來就在岸邊,要麼船上還有快艇。
“如果楊先生你不配合的話,放心……我們也捨不得嚴刑逼供的。像你這樣的富家子弟細皮嫩肉的不如讓我和我的手下好好享受不是嗎?”
說完,對方扯開了周籌的上衣,原本曖昧的氣氛忽然沉默了。
周籌嗤笑了起來:“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細皮嫩肉。”
他從右肩蔓延到胸口有一片面積不小的燒傷,那是爆炸時候留下的傷痕,雖然並不猙獰,顏色也接近正常膚色,但是深淺不一的紋理還是令人倒抽一口氣。
對方輕笑了一聲:“好吧,為了節省我老闆還有我的時間,我想我們進入正題比較好。”
周籌的袖子被擼了起來,胳膊上的刺痛讓他確定對方為他注射了什麼。
“別擔心,不是毒品,只不過是吐真劑而已。量我控制的很微妙,我不會讓楊先生你在什麼都沒說之前腦袋就壞掉的。而且吐真劑代謝的很快,只要你放下抵抗早點給我們答案,我不會給你用危險係數以上的量。”
吐真劑嗎……怎麼樣也好過毒品不是?沒誰聽說過對吐真劑上癮的。
周籌在心裡苦笑起來。
吐真劑是為了將腦神經的應激反應降到最低,讓大腦對外部刺激做出不加任何處理和附加信息的處理。但事實上卡特和他的手下畢竟不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周籌是一個意志堅定受過訓練的國際刑警,也許他的大腦應激反應降低了,但是他本身意志就比普通人堅強。
只是為了少挨幾針,周籌決定“盡量配合”審訊。
周籌的腦袋覺得有些沉下去,思維也變得渾濁了起來。其實他唯一擔心的並不是自己說出什麼屬於安森‧羅倫佐的秘密,而是不小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叫什麼名字。”審問者沒有感情的聲音在周籌耳邊響起,彷彿某種力量充斥著整個空間。
“迪恩‧楊。”周籌沒有精力建立那些密不透風的防線,只能在自己心中劃分出必須做出反應的範圍以及放任油流的部分。
“你認識安森‧羅倫佐嗎?”
“認識。”
“那麼安森‧羅倫佐在你心中是個怎樣的人呢?”
“虛偽的騙子……混蛋……”
卡特冰涼的聲音響起:“吐真劑的劑量是不是不夠?”
“老闆,劑量沒有問題,你也不想給他太多讓他回答我們一些廢話或者幻覺之類的東西吧。而且安森‧羅倫佐確實是個‘虛偽的騙子’還有‘混蛋’。”審問者的聲音裡透露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繼續吧。”
此時的周籌已然迷迷糊糊,他很想盡力去思考,但是他發覺思考的重量讓他承受不來。
“安森‧羅倫佐確實只是楊氏珠寶生意的顧客嗎?”
“是的。”
“楊氏是否參與到羅倫佐家的軍火生意中?”
“沒有。”
周籌的姿態看起來已經呆滯了。
“那日你與安森‧羅倫佐乘機前往約翰內斯堡,他是否有在飛機上談論任何關於軍火或者毒品運輸的事情?”
“沒有。”
審問者還要開口的時候,卡特卻走到周籌面前,冷冷地看著他無力地垂下的頭頂。
“得知飛機上裝有炸彈的時候,安森‧羅倫佐是什麼反應?”
“他很平靜。”
“平靜……”卡特冷哼了一聲,“沒什麼能嚇到這個瘋子嗎。”
“之後他又做了什麼?”審問者接著問。
“他去了駕駛室,要我把炸彈拿回貴賓艙。”
卡特蹙眉,“他拆彈的時候鎮定嗎?”
“很鎮定,像是遊戲一樣。”
“像是遊戲一樣……”卡特抱著胳膊思考著什麼,然後嗤笑了起來,“也許那個傢伙早就知道我父親的打算,說不定那個所謂的炸彈都是他自己設置的。”
“現在該怎麼辦?我感覺這個迪恩‧楊什麼都不知道。”
“安森是一個很小心的人,也許他確實什麼都沒對迪恩‧楊說過。”卡特莞爾一笑,船艙裡的燈光隨著海浪的起伏搖晃著掠過他的臉龐,“這幾天關注一下羅倫佐家的動向,看他們是不是在找迪恩‧楊。”
“怎麼?李普曼先生覺得這個小子對安森‧羅倫佐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誰也沒辦法估量安森他把誰看做有利用價值,以及有多少利用價值。”卡特轉身走出船艙。
周籌迷糊之間聽到一陣類似快艇的引擎聲,然後整個船艙裡安靜下來,只剩下海水起伏的聲響,腳下的地板微微上下起伏,周籌判斷自己在一艘船上。
吐真劑的效力逐漸代謝,他雖然疲憊但是精神也敏銳了起來。根據他的聽力,他能判斷出在船艙裡坐著的就是那個審問自己的人。甲板上根據腳步聲,應該有三個人在巡邏。他們偶爾聊天說話,從他們的話語中,周籌判斷這艘船所處的位置是近海。只是不知道卡特到底打算怎樣處理自己,說不定到最後是要撕票的,直接扔到海裡一了百了。
審問者在周籌思考的時候走到了他的面前,周籌聞到了吐司的香味。
“吃點吧,目前老闆還沒說要你死呢。”
周籌張口將吐司咬進嘴裡,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恢復體力。
“吃的那麼快,卻還是一副上流社會的模樣。”審問者的聲音輕柔,一邊餵著吐司,手掌托著周籌的臉頰,緩緩向下,撫過他的脖頸,他的肩膀。
周籌停下了咀嚼的動作,對方讓他感覺到一種不悅。
“雖然你身上傷痕累累,但是我對你依然興趣不減。”對方的熱氣噴灑在周籌的頸間,那種感覺令他想要嘔吐。
“但是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和安森‧羅倫佐應該有一腿,但是現在能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安森‧羅倫佐。”
對方的手掌越發放肆了,甚至玩弄起周籌右邊的凸起。
媽的!周籌在心中咬牙切齒。
“今晚讓我享受一下,我保證你能活著回到楊氏。”對方自顧自地開始解起周籌的皮帶,拉開他的褲子。
心中一陣冷笑,周籌很明白今晚這個傢伙就算非常享受,也不代表明天他不會服從卡特的命令解決掉自己。
“你有一雙漂亮的長腿,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很著迷了……”
就在這個時候,周籌整個人忽然顫抖了起來。
“別怕,我保證一會兒會很溫柔……”
這樣的顫抖變得越來越劇烈。伴隨著類似痙攣一樣的抽搐。
審問者從沉浸中抬起頭來,才發覺周籌仰著頭呼吸異常困難的樣子。
“喂!你怎麼了!”
審問者站起身來,看著周籌顫抖著整張椅子倒了下去,而周籌的顫動卻沒有停止,腦袋僵向一邊,情況非常嚴重。
“媽的!你是有癲癇嗎!”對方趕緊按住周籌,隨手拿起什麼東西塞進周籌的嘴裡就怕他咬斷自己的舌頭。但是周籌的身體僵硬的厲害,顫動仍然繼續著,越來越有呼吸不過來的趨勢。對方趕緊解開周籌雙手的繩子,將他平攤到地上,大聲呼喊著甲板上的人也衝進來幫忙按住周籌。
第十八章
“怎麼辦啊!老闆還沒說讓他死呢!”
“難不成我們還帶他去看醫生嗎?”
“你們兩個回到甲板上繼續留意四周情況!打電話給老闆問這個事該怎麼處理!”
於是壓著周籌的人只剩下兩個了。
周籌猛地翻身,一手掐過按住自己肩膀那傢伙的脖子,另一手掏過他的槍頂住了他的腦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幾乎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對方想要反抗,不過磕啦一聲就被周籌擰到胳膊脫臼,發出了一聲慘叫。
周籌摘掉了眼睛上的布條,燈光令他有些不適應,但是他很快看見自己的對面一個北歐大漢正舉著槍指著他。
而甲板上的那兩個人也被那一聲慘叫驚得衝了進來。
擋在周籌面前的那個傢伙被擰著胳膊,身上冷汗直冒,低聲咒罵著。
周籌的表情出奇的冷靜,他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大漢,那傢伙鐵定超過一米九了,自己剛才能翻身全靠運氣。
“嘿,寶貝,不如你放下槍,我們都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怎麼樣?”
周籌冷冷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你可以稱呼我派克。”一個鷹型的紋身從派克的脖子一直蔓延到他的肩膀,周籌從他握槍還有站立的姿勢判斷他應該是一個雇傭兵。
至於另外兩個端著槍站在門口的傢伙,一直瞄準向周籌的方向,抖都沒有抖動過,看來絲毫沒把同伴的生死放在眼裡。
周籌擰著面前人的胳膊,一步一步退到墻角。在外人看來這也許是被逼到絕路,但實際上他卻進入了易守難攻的位置。墻角的兩面墻阻隔了其他人的攻擊,他的面前又有人擋著,反而自己獲得了廣闊的射擊角度。反觀站在門口的兩人和派克面前卻毫無遮擋,周籌如果開槍命中率很高。
派克皺起了眉頭,一開始以為這是一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長的也有幾分風韻,從抓住他開始將他綁在椅子上,周籌流露出來的禁慾氣質反而讓人心中蠢蠢欲動。本來以為今晚趁著老闆不在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卻沒想到出了這麼個簍子。最重要的是,派克看出來了周籌的身手並不像他看起來那麼簡單。
好比現在,周籌所在的位置,即使他們開槍打中的也是擋在他面前的同夥。
“好吧,派克。我要你們放下槍。”周籌的聲音冷冽,空氣中彌漫出蕭肅的氣息。
派克哈哈笑了起來,脖子上的紋身也跟著顫動起來,“寶貝,我知道你的身手不賴。但是很明顯我們人數上占優勢,為什麼要放下槍呢?”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見子彈出膛的脆響,門邊一個端著槍的傢伙慘叫著按著肩膀倒了下去。
派克的眉頭一緊,看著周籌從身前人的腰間摸出彈夾換上。
“不錯,不錯,還有十二發子彈。”周籌冷哼了一聲,“不如我們來打個賭,是你們先擊中我還是我更有機會結果掉你們全部的人。”
派克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會在乎這個人的生死嗎?”
猛的,周籌勒著的傢伙發出一記悶哼聲,他的心臟被派克射中,脫力地墜了下去。起先他還是自己站著,周籌只需要壓製他的活動罷了。而此刻他死了,所有的力量都落到了周籌勒著他的胳膊上。
門邊唯一站著的傢伙愣住了,隨即大喊了出來:“嘿!你他媽幹了什麼!”
“閉嘴,不然我下一槍輪到你。”派克的眼睛裡充斥著嗜血的意味,作為雇傭兵他手中殺戮不少,凡是擋在他面前的就都是敵人。
就在此時,遠遠傳來快艇破浪而行的聲音。
派克蹙眉,示意門邊的傢伙去看看怎麼回事。
周籌心中也在盤算,來的是卡特‧李普曼還是國際刑警派來救援自己的人。可是就算格溫他們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裡,也不能大搖大擺地趕來救援暴露周籌的身份。
夜幕之下,海浪延綿,將月光折射成一片一片。
身形優雅的男子,跨出修長的腿,從快艇邊瀟灑地跨上甲板。端著槍的傢伙還未開口就被消音手槍射中腦門向後倒地。
男子淺淺一笑,轉身極有紳士風度地將蕾拉扶上甲板。
蕾拉卻沒有對方那般鎮定自若,一腳踏上甲板就要衝去內艙,卻被男子一把拉住了。
“女人只要待在男人身後就好了。”
艙內,派克見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便知道來人不是自己的老闆。
而周籌聽力非凡,辨識出了甲板上的對話,他心中只覺得奇怪,為什麼蕾拉會和安森‧羅倫佐一起來?
艙門再度被推開的瞬間,派克左手掏出另一把槍指向門口,一槍打了出去,正好打在開門人的身上。
周籌呆了,派克打中的是誰?到底是誰這麼沒心眼就打開門了?
“哎呀,哎呀,這套西裝可是我最喜歡的,就這樣被打了一個洞。”安森的聲音裡帶著戲謔而調笑的意味。
原本緊張壓抑的氣氛被攪亂。
聽著那人的聲音,周籌總算鬆了一口氣。那個瘋子最擅長就是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可惜國際刑警現在還想留著他的命。
“我勸你還是別再亂開槍了,要是不小心把我給打死了,別說卡特‧李普曼會有什麼下場,生還是死都不是你要考慮的問題。”
“哦,那我要考慮什麼?”派克聲音沉靜,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走投無路。
“你會怎麼死。”安森推開了門走進來,隨意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一派悠閒地仰著頭打量著派克。
“如果我放下槍還是要死嗎?”派克的槍口忽然指向安森,所有的保鏢都齊齊舉槍,周籌卻在心中冷笑,這群保鏢碰上這樣一個雇主實在悲催。
安森撇了撇嘴,調整了一下自己左手的白金戒指,“如果我想要的人安然無恙,你死不死對我又有什麼影響?哦,對了,你得幫我傳個話給卡特。”
“什麼話?”
安森並不急著回答,而是伸長手臂握住了對方的槍口,將那把槍拿了過來:“告訴他,我和他玩完了。他老爸的事情叫他自己想辦法。”
派克的另一把槍仍然指著周籌的方向。
安森不滿意地摸了摸下巴,“我說你的另一把槍能放下了嗎?不然迪恩一直抱著那具屍體當擋箭牌我怕他太累了。”
派克吐出一口氣,手槍在他的指間一轉,槍口向下。一個保膘上前,將那把槍收了過來。
大局已定,周籌鬆開了面前的屍體,蕾拉三兩步跑過去一把將他抱住。
“沒事了,蕾拉……”周籌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
蕾拉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用只有周籌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也沒辦法。”
那句“沒辦法”的意思周籌自然明白。就算萊斯利與格溫能夠定位自己的位置,他們拿什麼理由來救自己?安森不是傻子。既然是卡特‧李普曼綁架了自己,那麼讓安森出馬才是最合理的。
“迪恩。”安森仍然坐在原處,手中把玩著那隻槍,“你讓我大吃一驚,竟然有本事拿槍指著綁架你的人。”
周籌心中一涼,自己扮演的迪恩‧楊可是個富家子,自己這一連串的行動安森不難想像,只是如何解釋自己的行動力就成問題了。
蕾拉正要張口說什麼卻被周籌摟緊了腰。
過多的解釋會讓安森更加懷疑。
“他們要撕票了,難道我還要坐著睡覺嗎?”
周籌冷冷看了安森一眼,在所有保鏢的注目之下走出了船艙。新鮮的空氣令他原本緊張的神經略微鬆弛了下來。
海水潮涌,遠遠還能看見紐約的城市燈火,在沒有星星的夜晚,要感謝它們點綴了天空。
安森走到了他的身後,他的手中一直雪茄正燃燒著,落下的煙灰隨著海風偶爾泛起細微的火星。
“我的人在船艙裡發現了吐真劑。”
“嗯哼。”周籌閉上眼睛呼吸著,“那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事實上,我覺得很慶幸。”
“是啊,慶幸我對你的‘商業機密’一無所知,所以就算是吐真劑也不能讓我吐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只是慶幸那不是毒品而已。”
如此坦然,周籌那一刻忽然分不清他話語中的真假了。
“他問了那趟和你倒霉的飛行之旅上,你對我說了什麼。”
“那麼你有告訴他,我親了你嗎?而且很享受。”
周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餓了。”
“哦,我可以填滿你,只要你願意。”
“我是說,我要吃東西。”周籌轉身走向駕駛室,“不用擔心,我有駕駛執照。”
“我以為你更願意坐我的快艇離開。”
“我暈快艇。”正要轉身一笑的周籌卻被安森一把抱住,下意識他就要掙扎而安森卻只是輕笑著勒緊他。
“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對你著迷嗎?”
“著迷?”周籌笑了,“我會對鑽石的純度、產地、切割角度感到著迷。但是我理解不了你的著迷。”
“沒錯。也許我應該去咨詢一下我的心理醫生,問一問他為什麼對於那些用錢都挽回不了的東西念念不忘。”安森看著周籌的雙眼,侵占了他視覺的全部。
周籌沒有回應他,只是不斷向後傾倒,一種危險的預感涌上他的心頭。
第十九章
安森‧羅倫佐是否已經看穿了他。
安森緩緩含住了他的脣,柔軟而悠長的親吻,沒有暴風驟雨的慾念,吮吸時卻意外地用力,似乎將要那些追不回的東西統統要回來。
當這一吻停下,周籌呆滯著看著安森。這個傢伙擅長裝模作樣,冷血到極致卻能表現出深情款款的模樣。
那麼此刻呢?他的腦袋裡裝著什麼。
“你發呆的樣子真可愛。不再像只警戒的刺蝟。”安森笑了起來,眼角泛起淡淡的皺紋,成熟而極具韻味。
周籌掙開了安森,狠狠擦過自己的嘴脣,“今晚我會用掉一管牙膏。”
內艙裡的蕾拉卻沒這麼鎮定了,那些黑衣保鏢圍繞著她。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蕾拉快要發飆了。
“羅倫佐先生說想要和楊先生單獨聊一聊。”
門推開了,周籌一臉郁色站在門口,朝蕾拉做了一個手勢,“嘿,我們把船開回去。”
安森意興闌珊地帶著他的人,一副乘風破浪的模樣行駛在周籌之前。
駕駛室裡,蕾拉看著周籌冰冷的側臉,開口問:“安森和你說了什麼?”
“自然是問我有關卡特‧李普曼的事情。”
“我總覺得這一次的行動就像是掉進某個陷阱裡,就算我們有一天想要結束這個行動也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周籌頓了頓,“我一直都會記得我自己是誰。”
在海上乘風而行,安森望著遠方,“他不只純淨的就像鑽石,連堅硬程度也像。”
理查掌握著方向盤,良久才說一句:“您害怕嗎?”
“害怕什麼?我可沒覺得迪恩會死。”
理查又小聲說了一句,但是馬達聲太大,安森沒有聽見。
靠岸之後,安森打開自己的車門,一派紳士風度:“迪恩,不介意我送你回去楊家吧?”
“非常介意。每一次我和你同坐一架飛機,在一個宴會裡碰過面或者同乘一部車,霉運就尾隨而至。我還想要長命百歲。”周籌冷哼一聲,雖然這一夜已然令他疲憊至極,他已經沒有氣力再與安森較量了。
“如果不經常和我接觸,你怎樣達到你的目的?”安森抱著胳膊微仰著頭看著周籌頓住的背影。
挽著周籌的蕾娜也僵住了。
那一刻他們的心臟都吊到了半空之中。
難道,安森發現了什麼?
“你什麼意思?”周籌揚高了嗓音。
“你是楊氏的繼承人,而我是楊氏最重要的客戶。你不與我多親近一些保持良好的關係,我怎麼會多購買一些你們的珠寶鑽石?”
“我的父親也不止一次告訴我,你是我們最重要的客戶,同時也是最危險的客戶。”
周籌說完,便挽著蕾拉離開。
而安森只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他們的背影。
“先生?”駕駛席上的理查出聲問道。
“我忽然覺得被傷害了。”
“先生,那是錯覺。”理查露出無奈的表情。
安森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口點了點,“這裡有點疼。”
“哦,”理查仰著頭想了想,“要不要喝點酒?”
“好吧,來一杯。順帶再去GORGERS賭一把,人家不是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嗎?”
“嗯,好了傷疤忘記疼是您的專長。”
回到楊氏,夜宵已經放在了餐桌之上。楊錦就坐在餐桌的對面,表情凝重。
“父親你在擔心什麼?”周籌坐下,非常有教養地吃著面前的夜宵。
“我在擔心,我沒有找到那場爆炸的元凶,會再把你給賠進去。”
楊錦的話令周籌的手指僵在那裡。他一直以為國際刑警與楊錦之間也不過互惠互利的關係,但剛在楊錦說的那句話……
“別擔心。”
“這一次你被綁架的事情,不會見報。但是以後再與李普曼家的人碰面,特別是卡特‧李普曼……要格外小心。”
“我會的。”
當周籌回到房間的時候,赫然看見有人靠坐在他的床上,安靜的就像不存在一般。
周籌打開燈,照亮了萊斯利的臉龐。
“我以為昨天的事情,你會和我還有格溫有所交代。”
“即使我不交代,你也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周籌坐在床邊,疲憊著躺下,正好能夠仰視萊斯利的五官。
“你看起來很累,我們明天再談吧。”萊斯利就要起身,周籌拉住了他的衣擺。
“能多待一會兒嗎?等我睡著了再走。”周籌有些後悔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對方可是一向冷漠的萊斯利。
“可以。”他的聲音竟然有幾分柔軟的意味。
周籌迅速地衝了一個澡便倒進了被子裡,而萊斯利則坐在他的身邊。沒有燈光的房間裡,萊斯利抱著右邊的膝蓋側過頭去看著周籌的睡顏。
他是一個警覺性很高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很辛苦。今天的周籌,已經精疲力竭了。
萊斯利的手指掠過周籌的髮梢,那是柔軟而溫暖的觸覺。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周籌,那時候他正坐在窗邊翻閱著迪恩‧楊初中時候的校友錄。
日光薄薄的一層落在他的側臉,他的肩上。
就像窗外的雪山純淨無暇。
萊斯利低下頭來,嘴脣碰上他微涼的鼻尖之前便停住了。
他們是同事,有一條界限不可跨越。
“晚安。”
第二天,周籌醒來的時候,萊斯利已經不在了。他照常到楊氏上班。冗長的文件,各種鑽石設計方案,令周籌的眼睛發花。他愈加想念以前與格溫站在快艇上乘風破浪追逐軍火走私船隊的時光。
抬眼的瞬間,周籌愣住了。
萊斯利不知何時坐在他的書桌對面。
“我記得你有比常人敏銳的聽力,怎麼我進來這麼久你都沒反應?”
此刻的萊斯利戴著無框眼鏡,身著西服襯衫,頸間繫著灰色斜條紋領帶,明明有些沉悶的打扮卻在他身上穿出了精英的味道。
周籌將所有的文件狠狠向前一推:“它們奪走了我所有的感官。”
“我不擅長打報告。不過我確實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跟你說,而且昨天我就想對你說了。”周籌看向對方的眼睛。萊斯利的沉穩超乎想像,沒有人能在他的表情裡在他的目光裡讀出任何的情緒。
“說吧。”
“我覺得安森‧羅倫佐一直在試探我的身份。”
萊斯利將一疊資料輕扔在周籌面前:“一般人最多只會去想楊氏是不是在和國際刑警合作有或者迪恩‧楊是否有什麼商業目的,也只有安森‧羅倫佐會直接懷疑你是不是迪恩‧楊。”
打開那疊資料,一份DNA檢驗報告呈現在周籌的面前。
報告結果顯示周籌與楊錦確實存在父子關係,當然不用說一定是萊斯利做了手腳。
“這份報告,算不算我就是迪恩‧楊的鐵證?”周籌撐著腦袋,太陽穴疼了起來。
“對於安森‧羅倫佐來說,這個世界沒有憐憫,如果他懷疑你任何一點會不留情面地將你毀掉。現在你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說明他對你未起殺心。”
“也許像是貓捉老鼠一樣,先要把我玩到筋疲力盡呢?”周籌自嘲地一笑。
“只不過最近這段時間,我們的目標是卡特‧李普曼。李普曼家族利用西聯航空以及其他運輸渠道參與巨額毒品、武器走私交易。總部那邊很看重這個案子,給我們紐約分部施加了很大的壓力。”
“今天下午,他父親的毒品運輸案就要出最後審判結果了吧?”
“這個傢伙勢必要在監獄裡蹲到老死。只不過以李普曼家的財力以及在政府中的影響力,那個老東西也不過換了個地方養老罷了。我們現在要關注的是他的兒子卡特。”
“只怕我要接近他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才綁架我失敗,觸怒了安森‧羅倫佐。我實在找不出什麼藉口接近他。”
“卡特現在急需一比大額交易,彌補缺失。MASSIVE的威廉‧古德溫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在李普曼家風雨飄搖的時候威廉是不會為他們提供幫助的。安森就更不用說了。卡特只能去尋找非美本土的軍火商。”
“愛娃‧霍夫斯基。你覺得他們什麼時候會有所接觸?”
“我相信他們已經接觸過了。”萊斯利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非常小巧的閃盤放到周籌的面前,“卡特是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傢伙。他的筆記本電腦從來不和網絡連接。如果你能找到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把這個閃盤插到他的電腦上,我設計的程序就會自動植入,進行拷貝,整個過程不會超過一分鐘。”
“也就是說,我最好要有機會去到李普曼家。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夠去到李普曼家。”
“這是你的事情,不在我需要考慮的範圍內。”萊斯利起身,高挑的身形冷峻的眉眼,明明是一個美男子卻註定沒人敢靠近。
“嘿,我說萊斯利。”周籌扯起嘴角,“你知不知道卡特‧李普曼喜歡男人?比如說他和安森‧羅倫佐有一腿。”
“然後呢,你打算去勾引他?”
“我早就被卡特三振出局了,當然是由你出馬。”周籌盯著萊斯利,可惜這個人的臉色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聽說卡特對你用了吐真劑。我建議你下班之後去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副作用。”萊斯利推門離開。
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那份DNA檢驗結果依然攤在桌面上,周籌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當翻到下一頁的文件時,周籌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楊氏為愛娃特別定制的鑽石套裝已經成品,像這樣的大客戶,周籌自然是要親自將成品奉上。
第二天,周籌前往紐約近郊的一家馬場,這間馬場的擁有者是愛娃,偶爾她會來這裡騎馬放鬆一下。愛娃在美國不會待太長的時間,沒有意外的話,卡特應該會盡快與她正式商討合作的事宜。而周籌只能借由愛娃靠近卡特。
放眼望去,是一片綠野。空氣中糅合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
周籌深深吸了一口氣,馬場裡的侍者告訴他愛娃已經去騎馬了。周籌在這裡也養了一匹馬,名字是藍寶。他換了騎裝,上馬去向那片綠野,心想自己未必有那麼容易能夠找到愛娃。
陽光暖洋洋地傾灑在肩上,周籌伸手撥了撥帽檐,非常享受地吸了一口氣。
這家馬場的會員其實很少,周籌打賭不會超過十個。自己能夠成為其中之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楊氏從來不參與那些黑色交易,他暫時做不了愛娃的敵人。
緩緩行了十幾分鐘,看著著一片開闊,周籌揚鞭策馬,奔馳起來。
與風競速,他覺得自己像是從這一片日光穿梭到那一片日光之中,整個心境都開闊了起來。
待到一片樹蔭,周籌下了馬,枕著馬鞭躺下。藍寶訓練有素,低著頭吃著草。而這也是許久以來,周籌第一次欣賞起那蔚藍到無暇的天空。
雲朵曼妙著變化,扯開它的薄紗,游移入他的視線,周籌呼出一口氣,覺得那般美好。
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周籌緩緩閉上眼睛,直到對方行至同一片樹蔭下。對方下了馬,緩緩走了過來。聽著她的腳步聲,周籌可以肯定是愛娃。
第二十章
她在他的身邊坐下,沉默著似乎也在感受到底是什麼讓周籌露出這樣平靜安逸的表情。
良久,周籌才翻了一個身,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抬眼看向一旁的愛娃。
她穿著大紅色的緊身騎裝,棕色的鹿皮靴子,依然嬌小,又多了幾分颯爽英姿。
“你今天真漂亮。”
周籌輕聲說。
愛娃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很多人都說稱讚過我漂亮,今天你說的這一句卻最讓人覺得真心。”
“我想有一天我老了,就這樣躺在樹下。太陽暖洋洋的,眼前是一片蔚藍和碧綠交接在一起。我不需要側身去看,也知道我的她就坐在身邊。”
“迪恩,你變了。”愛娃的手指擼過周籌的髮絲,“以前你就像是個孩子,總想要別人的關注。”
“那麼現在呢?”周籌的嘴角輕輕上翹,露出幾分孩子氣來。
“現在,即使你安靜地站在那裡,也會有人忍不住關注你。你開始嚮往平靜了,開始享受那些別人不看重的細節。”
“被你這樣一說,彷彿我已經老了。”
“傻瓜,成熟與蒼老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周籌笑了,“你也陪我躺一會吧?”
愛娃頷首,露出難以察覺的溫柔神態,在周籌身邊側身躺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感覺微涼的周籌睜開眼睛才發覺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橘色的餘暉撫過這片綠野,在輕風中如同書頁一般翻躍了起來。
“愛娃,愛娃!醒一醒!”周籌推了推身旁的女子。
“嗯?”愛娃睜開眼睛撐了起來,“啊,不小心就睡著了……”
“是啊。”周籌側目,看著兩人的馬立於夕陽之下,平靜而俊美。
“該回去了。”愛娃起身,周籌將她撐上馬。
他們並不急著騎回去,反而一路緩行。
“今天覺得很快樂。”愛娃輕聲哼起了俄羅斯的民謠。
“為什麼?我們好像除了在樹下面睡覺就什麼都沒做了。”
“也許我畢生希望的和你想要的一樣,就是這樣平靜的時光。不過我想你會來我的馬場應該不只是因為突然想騎馬了吧?”
“啊……”周籌拍了拍腦袋,露出大男孩的表情,“為你設計的那套飾品已經完工了,我來這裡是想親手送給你。”
“哦,看來你對這套鑽石飾品的設計非常有信心啊。”愛娃的笑聲很輕盈,“我等不了想要親眼看一看了。”
兩人回到紐約市區,來到愛娃所在的豪宅。
周籌在她的面前打開了那套飾品。
“怎麼,你不像其他設計師或者珠寶商那樣給我解釋一下設計理念什麼的?”愛娃半開玩笑地說。
周籌卻能從她的眼睛裡確定她對這套珠寶的喜愛。
“為什麼要說那麼多廢話?美就是一種感覺。我用再多的辭藻去修飾,也不及你心裡面真正的感覺。”
“它很美。沒有那種奢華到寂寞的感覺,它是被人珍惜著打造出來的。謝謝你,迪恩。”愛娃伸手摟住了周籌。
“你喜歡就好。”
“下周,李普曼家的卡特邀請我去他的生日宴會,你願意做我的男伴嗎?”
“當然榮幸之至。只是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愛娃看著周籌,幾秒之後反應過來了什麼,“哦,你以為我會要安森陪著我是嗎?傻瓜,我和安森沒有你想的那般親密。還是你害怕見到卡特?”
周籌愣住了,愛娃明顯知道自己被卡特綁架過。這件事情不止楊錦沒有讓媒體知道,安森也堵住了媒體的口舌,愛娃能知道這件事情的可能性只有三種。第一,她在楊氏內有眼線。雖然這個可能性比較低。第二,她在安森身邊安排了人。這種可能性也有,但是以那個變態的警覺程度,間諜很難不被發現。第三,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一種,那就是卡特‧李普曼的身邊有愛娃的人。
“連你都知道我被綁架的事情啊。”周籌索性承認了。
“卡特會綁架你,是為了他的父親。他的目標是安森。你和安森並沒有走的很近,我很奇怪卡特為什麼綁架你,僅僅是因為你們曾經同坐那班飛機?”
有些時候,說實話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周籌長嘆了一口氣,用極度鬱悶的表情說:“他以為我和羅倫佐先生……有一腿……”
這句話剛說完,愛娃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個……那個傢伙的壞毛病還是沒改嗎?”
“壞毛病?”
“安森只要看見那些一本正經的傢伙,就會忍不住做一些讓對方煩惱的事情。”
“包括在W酒店門口親吻我故意讓我與古德溫先生談生意時難堪嗎?”周籌露出被煩惱了很久的表情,“愛娃,或者你幫我和他溝通一下,請他放過我吧。”
“其實他也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啊。”愛娃挑了挑眉梢,“至少你被綁架之後趕去救你的人是他。”
“額……那你的意思是讓他繼續騷擾我?”
“你可以騷擾回去的。像我當初那樣。”愛娃的笑容裡有幾分得意。
“等一等,你騷擾安森‧羅倫佐?”
“為什麼不可以?”愛娃擰了擰周籌的鼻子。
愛娃把周籌留下來吃晚餐,兩人聊的十分開心輕鬆。
周五晚上,周籌這才想起自己竟然沒有為週末的晚宴準好準備,他按著自己的腦袋嘆息了一聲。
上流社會的潛規則,在正式場合的宴會穿過一次的衣服不能再穿第二次,彷彿宴會這種東西也成了時尚秀,每個人都努力追趕潮流。
周籌在電梯裡嘆了一口氣。
電梯下了一層停住了,進來的是萊斯利。看來這位信息主管也加班到很晚。
萊斯利的目光掠過周籌,微涼的語調,“你為明晚的宴會準備好了嗎?”
周籌扯起脣角,“完全沒有。我衣櫃裡的西裝已經全部都亮相過了。”
“量身定做已經來不及了,我陪你去奢侈品成衣店挑選成衣吧。”
“哈哈,多謝了。”
萊斯利的品味可是一流的。記得在瑞士的時候,周籌看著滿屋子的男士服裝一臉頭疼,即便楊錦特地為他聘請了老師來提高他的時尚品味,但是周籌始終覺得美感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東西,刻意地雕琢也未必能讓人賞心悅目。萊斯利只是站在一邊抱著胳膊看了周籌一眼,便從眾多的衣服中挑選出一套西裝,襯衫、領帶還有皮帶。
那時候的周籌還不是很習慣於打領帶,平常他都是穿著迷彩服防彈衣扛著槍跟在格溫的身後,哪有這麼多西裝革履的機會。一個普通的十字結周籌打的都很吃力。
而萊斯利走到他的面前,靈巧而優雅地替他打了個雙十結,瞬間周籌那種閒適的氣質變得典雅了起來。襯衫的淡條紋與深色西裝相得益彰,周籌站在鏡子前的那一刻,體會到什麼是化腐朽為神奇。
萊斯利與周籌驅車去到了紐約最昂貴的奢侈品一條街。當周籌望著那一排商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萊斯利只是淡淡地說一句,“你比較適合BRIONI。”
萊斯利的目標明確,直接將周籌帶到了BRIONI的成品店。
“明天你是愛娃的男伴,必須要顯得成熟知性。”
“你想把我往安森‧羅倫佐那個風格上打扮嗎?”周籌半開玩笑地問。
萊斯利側過臉來,店內的燈光流落在他的側臉上,靜謐得宛若藝術品。
“你和安森‧羅倫佐是兩種風格。你永遠成不了他。”萊斯利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比他更純粹。”
萊斯利給周籌搭配了幾套參加晚宴的西裝,然後坐在沙發上翻閱著這幾期的宣傳畫冊,等待著周籌從試衣間裡出來。
黑色的西裝往往顯得沉悶,可是周籌卻能穿出理性和高雅的韻味來。甚至還有一絲禁慾的性感。
萊斯利看著周籌,像是一個攝影師審閱著他的模特。
“過來。”
周籌走到他的面前,而萊斯利站起身來為他整理起衣領,然後他凝望著周籌的臉龐,像是看到什麼更加深遠的地方。他的手指伸進周籌的髮絲裡,輕輕將它們向後撥去。
“明天你可以在這裡上一點髮膠。”
周籌的心跳停了半拍。他很少距離萊斯利這麼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而他指尖的觸感還停留在周籌的發間。
“謝謝你的建議。”
卡特‧李普曼的生日宴會當天,愛娃挽著周籌到場。
李普曼家族也是紐約排名前三的富豪,卡特父親的審判結果下來,引起了西聯航空股票不小的震盪。卡特的豪宅比楊氏要更加奢華,裝潢張揚。周籌見過不少富豪的宅邸,但要說品味最好的,竟然還是安森‧羅倫佐那個傢伙。
特地來到門口迎接的卡特,在看到周籌的第一眼,笑容不自然僵了一下。
“歡迎到來!”他與愛娃擁抱,兩人貼面親吻。
“祝你生日快樂。”愛娃故意挽緊周籌,在他耳邊耳語道,“卡特可有不少藝術品收藏,今天你可以開一開眼界了。”
周籌知道愛娃表現的如此親昵的原因就是要告訴卡特,以後盡量不要再找周籌的麻煩。
卡特當然看懂了這種暗示,他主動與周籌握手,“楊先生,希望你享受今天的美酒和食物。”
“當然。”
“喲,愛娃。沒想到你竟然請了迪恩做你的男伴,害的我從接到卡特的請柬開始就一直等待這你的電話。”安森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引得他們齊齊回頭。
“安森。”愛娃好笑地聳了聳肩膀,“誰不知道你說起謊話來是不打草稿的?”
“啊哈,不過最重要的是,我更希望迪恩挽著的是我。”一邊說著,安森走上前來,挽上周籌另一邊的肩膀。
卡特的眉頭顫了顫,周籌知道這個傢伙恐怕正恨得牙癢癢。若不是安森在他父親的審判上落井下石,讓卡特為他父親所做的努力全部都落了空。
周籌真正驚奇的是,卡特為什麼還要邀請安森來自己的生日聚會呢?還是說即使兩人不共戴天也未必是永遠的敵人?
進入豪宅內,周籌算是被震撼到了。室內裝潢美輪美奐,那些華貴如同法國皇宮的浮雕,奧地利原產品質優良的屋頂吊燈,純金純銀打造的燭台,以及滿場衣著優雅的上流人士。卡特為自己的生日下足了血本,為了一掃父親入獄給家族帶來的陰影,也為了向上流社會證明李普曼家依然財力雄厚。
“我就愛卡特的浮誇。”安森品上一口高級紅酒,一臉享受的表情,“儘管他並不懂得品味這些奢侈。”
周籌放眼掃過所有賓客,威廉‧古德溫信步而來,灰藍色的眸子裡漾滿笑意,“很久沒見了,迪恩。”
“不算太久。”周籌的表情是有禮卻淡漠的。他當然不會忘記他與威廉的上一次見面不歡而散,這個男人竟然為了試探自己與安森的關係強吻了自己。當時如果站在那裡的是無需掩飾身份的周籌,威廉早就被揍成肉餅了。
第二十一章
“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威廉略微身體前傾,語調像是在哄人一般。
愛娃狐疑著看向周籌,用眼睛詢問他與威廉的關係。
反倒是安森開口了,說出來的話令人血管暴漲。
“很抱歉,古德溫先生。我相信比起你那拙劣的吻技,迪恩更青睞我的床上技巧。”安森眼含笑意,令人根本無法分辨他是否又在開玩笑了。
愛娃注意到周籌已經泛起寒光的雙眼,不留痕跡挽著他離開那兩個男人的氣場。
“威廉‧古德溫三十多歲就成為了MASSIVE的CEO,他的身後必然有不可小覷的支持。他不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大方得體幽默的男人。”
“愛娃,你想說什麼?”
“迪恩,如果你真的喜歡男人的話,那個人至少不能是威廉‧古德溫。當然,安森那傢伙也不行。”愛娃的聲音很平靜。
“沒有‘如果’,如果要我喜歡的話,也是選擇你。”周籌在心中一聲嘆息,為什麼連愛娃都以為自己與安森或者威廉有染呢?
“真的?”愛娃漾開了笑容,如此真實,她伸手搭上了周籌的肩膀,“那就與我跳一支舞吧。你的探戈讓我印象深刻。”
“可是今天我們只能跳華爾茲了。”周籌摟上愛娃的腰,將她帶入舞池。
兩人不時在對方耳邊低語,愛娃被周籌偶爾幾句戲言逗得輕笑不斷。
在場的人雖然面色平靜地繼續著自己的舞步,卻都隱隱察覺到這位來自鑽石豪門的繼承人是愛娃的新貴。
很快,周籌就覺得再也跳不下去了。因為舞池邊的卡特正執著酒杯注視著他與愛娃的身影。很明顯這位生日宴會的主角從某種程度上遭到了冷遇,而他盯著周籌背脊的視線足以燒出一個洞來。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終了,周籌將愛娃帶回到場邊,卡特終於尋了機會迎上來。
“愛娃,不知道你是否願意來我的書房坐一坐?我剛開始打理李普曼家,有些問題很想向你請教。”
“當然,我也很有興趣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愛娃莞爾一笑,“迪恩,你介意嗎?”
“如果卡特能允許我參觀一下他的藝術收藏,我就什麼都不介意了。”
卡特擠出一抹微笑,伸手招來自己的保鏢,“帶楊先生去樓上的收藏室。”
“謝謝,你們聊久一點。”周籌爽朗地一笑,伸手按了按耳上的鑽石耳釘。
卡特的收藏室堪稱小盧浮宮。周籌雙手插著口袋,站立在畫作前欣賞。他的身後是那位壯碩的保鏢。周籌看得入迷之時向後一退,正好撞在那保鏢的身上。
“對不起,先生。”
周籌蹙起了眉頭,“我怎麼沒有意識到自己需要被貼身保護?”
“您是李普曼先生重要的客人。”
周籌搖了搖頭,“不,卡特是要你貼身保護他的這些藝術品。第一次是要我的命,第二次是把我當賊,我想我受不了再來一次了。你幫我告訴愛娃,我先回去了。”
那位保鏢立馬通過對講聯繫到卡特,他倒是盡職盡責地將周籌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背誦了一遍。卡特顯然不得不顧及坐在自己對面的愛娃,只好撤了保鏢,任由周籌在收藏室裡待著。
等到保鏢離開了,周籌仍舊保持著欣賞畫作的姿態。
“告訴我,他的筆記本在哪裡。”
植入耳道中的通信器傳來萊斯利的聲音,“上樓主臥室。”
“那麼我想問的是,這棟樓是否每層都有保鏢?”周籌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迫不得已之下也許他要大打出手。
“至少今天大部分的保鏢都被派遣到樓下保護那些達官顯貴。”
周籌繞過了打掃房間的女傭,避開正在巡視中的保鏢,來到了卡特的房間門口。
“啊哈,密碼鎖。”周籌按了按太陽穴,“萊斯利,我打賭你知道密碼。”
“Z-1-4-B-2-6。”
“你果然是一級黑客。”周籌笑道。
門開了,周籌潛入,將門鎖上,迅速找到了那部筆記本電腦。不需要開機不需要等待,周籌將閃盤插入電腦中,敲著手指看著自己的腕表。
快一點,快一點……他可不想撞上卡特忽然回到屋裡。
“It’s done。”
這一句話如蒙大赦,周籌果斷拔掉閃盤回到門邊,細細聆聽屋外的動靜。
很好,沒有人。
他打開門,按原路返回到了收藏室。
也許已經到了午餐時間,愛娃與卡特的談話結束了。當周籌一轉身,就看見愛娃噙著笑意站在他的身後。
“你喜歡這幅畫嗎?”
“啊,我可不敢說很喜歡,萬一你請求卡特把它送給我的話,那可就糟糕了。”周籌半開玩笑的說,果然瞥見卡特的嘴角似乎要抽筋了。
“可是我打賭,這幅畫就像是女人一樣,只有挽著別人的女人你才會好好欣賞。”愛娃挽上周籌的手。
“可是挽著我的女人,卻讓我安心。”
兩人笑著走出了收藏室。
李普曼家的庭院也非常優雅,愛娃停留在二樓的露台邊,笑道:“卡特,你介意我在這裡用午餐麼?”
“當然不介意,你喜歡我們家的庭院是我的榮幸。”卡特看了周籌一眼,從他脣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與愛娃的生意八成談的很順利。
“那我就留下迪恩在這裡陪我了。樓下還有賓客需要你招待呢。”
很快,午餐便被端上了露台。很明顯,卡特為了招待愛娃煞費苦心,雖然只有幾道菜卻費足了心思。
“我就喜歡這樣安靜。”愛娃撐著腦袋看向露台外的風景。
在日光下明麗的小噴泉,被剪裁出造型的樹木,還有無憂無慮嘰嘰喳喳的鳥兒。
“我知道其實你不喜歡這種上流聚會。”周籌吸了一口氣。
兩人安靜地用餐,偶爾愛娃被周籌的調皮話逗笑。
一名侍者端著甜點走了上來。愛娃此時正捂著嘴笑著,霎時周籌一把掀起桌布,“趴下!”
盤子炸裂的聲音異常響亮,餐刀從周籌手中擲出的速度驚人,刺入侍者的手背,槍落下的瞬間,周籌一個翻身將它接住,單膝跪立,槍口指向那名假扮侍者的殺手。
“愛娃!愛娃!”
愛娃倒在椅子下面,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血液沿著指縫滲出,無法判斷她被擊中的是肺部還是心臟。
驟然間,那名殺手迅速拔出另一把槍,周籌當機立斷打中了對方的胸口。
“愛娃!愛娃!”周籌上前,幫助她按住傷口。
愛娃的牙關顫抖著,開口問:“他死了嗎?”
周籌摁住愛娃的傷口,根本無暇顧及那個人是生是死。
這兩聲槍響已經引來了保安,走廊上傳來奔跑聲。
“挺住,愛娃。”周籌的表情是冷峻的,他看著愛娃的雙眼,朝著走廊上的來人大吼,“快點叫救護車!快點!”
當卡特從樓上趕過來,看見一地碎裂的餐具,倒在血泊中的愛娃以及衣衫凌亂按住她傷口的周籌時,不由得向後倒退了兩步。
“這……怎麼可能……”
安森撥開人群走近了愛娃,蹲下來,臉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是……心臟麼……”愛娃顫著聲音問。
周籌咽下口水,輕聲道:“別怕,這個出血量,應該是肺。”
愛娃咳了兩下,苦笑了起來。
很快醫護人員來了,愛娃的保鏢也趕來了,周籌這才鬆開了手坐在地上,看著愛娃被抬走。
整個生日宴會不歡而散。
其實這種槍彈和流血的場面周籌不是沒見過,也曾經有並肩作戰的國際刑警倒下,但是在現在的場合,周籌不能裝作太鎮定。
他坐在原處,染血的雙手搭在膝蓋上,一副呆滯了的模樣。
卡特示意保鏢過去把周籌拉起來,沒想到安森卻做了一個手勢讓卡特和他的人離開。卡特頓了頓,還是帶著他的人走了。
露台一片安靜,只有地面上留下的鮮血和碎片證明剛才發生過的一切。
安森淺淺一笑,點了一根煙遞給周籌。
周籌搖了搖頭。
安森在他身邊坐下,抽著煙吐著煙圈,“這是常事,如果愛娃會死,我打賭她在這之前已經有無數次的心理建設了。”
“……那麼你呢?你也無數次想像自己會怎樣死去嗎?”周籌嗤笑了一聲。
“我不會去刻意想,因為我終歸是要死的。想與不想,那天都會到來。”安森把香煙再度遞到周籌面前,“你真的不用?”
第二十二章
“不用。”周籌搖晃著起身。
“其實我想告訴你,今天看著你和愛娃跳舞的時候我就有些嫉妒。很想把你帶到一個無人的房間,握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跳舞,時間就像羅盤一直無止盡地旋轉下去。”安森的聲音輕的就像不存在。
“……你不覺得現在的這個情況不適合說這些嗎?”
卡特為他準備了一間客房,他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他忽然發覺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原來長的是什麼樣子了。
手中的鮮血沿著水流沒入洗手池中,消失不見了。
周籌走出洗手間,卻看見客房的床上放著一件乾淨的襯衫,質地優良,設計優雅而不浮誇。這樣的品味明顯不是屋主卡特的。
“喜歡嗎。”安森靠著門口問。
周籌毫不介意地脫下自己染血的西裝,解開襯衫的釦子,背對著安森,露出了他滿是瘡痍的後背。炸彈爆炸時留下的疤痕雖然說不上觸目驚心,但是被其他零碎的傷痕襯托起來,讓人覺得眼睛都疼痛。
“是那次爆炸留下的傷疤嗎?”安森輕聲問。
“是的。”周籌不緊不慢繫上釦子,不自然肌肉緊張,因為他感覺到了安森的靠近。
對方竟然從後面摟住了他,周籌冷聲道:“羅倫佐先生,你的這個擁抱我想並不合適吧。”
“為什麼?”安森覆在周籌耳邊,溫熱的氣息掃過他的耳廓。
“我不是女人。”周籌很想一個過肩摔將對方摔下樓去,但是他知道安森‧羅倫佐身手了得,最重要的是萬一自己出手令對方想起什麼來,那就前功盡棄了。
“這和男人還是女人無關。”安森輕輕吸了一口氣,用吟唱一般的語調說,“我有時候在想,我對你這麼關注,是不是因為你曾經和他經歷了同一場爆炸。”
“什麼?”周籌微微一顫,心臟狂跳了起來。
“以前有一個國際刑警的警員,他曾經在兩次爆炸中救過我,當然……有一次就是我自己設計的。”
“羅倫佐先生,我沒有興趣與您討論這些。”周籌只想他別再提過去的那些事情,因為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任由這傢伙被炸死!
而安森卻像是根本沒聽見周籌說的話繼續自言自語,“他吃廉價牛排的樣子很有趣,我不能理解那麼難吃的東西他就像是在品嘗高級魚子醬。”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樣對生活的每一絲每一毫都精益求精。”周籌不以為意地說。
安森的脣角掠起,手指在空氣中點了點,“這和我對生活的追求無關。他在百米高空抓著我的時候,我像是磕了藥……竟然有一種漫步雲端的錯覺,絲毫不覺得有可能會跌下去摔成肉泥。只是那第三次爆炸,他沒有躲過去。聽說他被炸的面目全非,屍體也要依靠DNA才能辨別出來。而理查那個混蛋竟然問我要不要去看他的屍體。我……為什麼要去看他殘缺不全的樣子?”
那一瞬間拉長的語調略顯寂寞的音質,讓周籌的心臟一抽。如果安森仍然在撒謊,那麼他確實到達了謊言的至高境界了。
“你說的就像你愛上了那個國際刑警警員。”
“我不認為那是愛。”
“哦,那就是‘興趣’,就像你現在騷擾我一樣。”
“可是興趣,會讓人心痛嗎?”安森喃語道,彷彿真的對周籌有萬般珍愛一般。
“羅倫佐先生,我很累了,沒有精力再繼續配合您的遊戲。”周籌用力拉開了安森的手,拎起扔在地上的西裝,瀟灑地掛上肩膀走了出去。
幻覺一般,安森落在他背後的視線,真的很疼。
上了車,耳朵裡傳來萊斯利的聲音。
“你沒事吧。”
“我沒事。傳給你的文件有用嗎?”周籌扯了扯衣領,心中莫名的煩悶。
“很有用,之後幾天卡爾‧李普曼將會很忙。”
周籌回到楊氏,楊錦告訴他愛娃已經脫離危險了。這讓周籌略微呼出了一口氣來,但是隨即產生的問題也令他頭痛。他要如何向愛娃解釋自己的“身手不凡”?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下,自己如果不出手,恐怕也逃不掉被殺手滅口的命運。
“萊斯利,看來我又有麻煩了。”周籌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萊斯利竟然還保持通訊,“那就出來喝一杯。”
他們喝一杯的地方不是某個酒吧,也不是什麼俱樂部,而是在一個足球場。
沒有燈光,只有頭頂的星光忽明忽暗。整個球場一片寂靜,萊斯利與周籌一人提著一袋啤酒坐在球場邊,拉開易拉罐就是豪飲。冰涼的液體灌進喉嚨裡,爽快的連呼吸都舒暢許多。
“我覺得有點累了,這個身份讓我畏首畏尾。”周籌仰望著天空說。
“因為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嗎?”萊斯利沒有周籌那般豪邁,只飲了兩口。
“是啊,愛娃那邊我不知道該如何交代。她不是個傻女人,我解釋不了情急之下的身手。”周籌苦笑著搖了搖頭。
萊斯利與他碰杯,冰涼的嗓音和啤酒的溫度意外契合,“我和你打賭,她不會要你的命。如果她真的要揭穿你,你就做回周籌吧。”
“敬早已經不存在的迪恩‧楊。”周籌笑著,像是被輕風扯起的脣線。
那天,周籌喝的很多。他明白那是因為萊斯利就在他的身邊,他不用擔心自己因為喝醉而暴露身份。因為在只有他和萊斯利的時候,他可以放心地做回周籌。
周籌對著萊斯利說了很多,一個晚上十幾罐啤酒就下肚了。喝著喝著,他整個人都斜到了一邊,腦袋磕在萊斯利的肩膀上,整個人有一種飄然的感覺。
“我覺得我有點醉了。”周籌嗤笑了一聲。
“沒關係。”萊斯利的手掌輕輕覆在周籌的額頭上。就是那句“沒關係”,冰涼的嗓音混合著酒意在著喧鬧的世界裡讓周籌無比安心。
“嗯……”周籌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是被萊斯利扶出足球場的。
“別送我回楊家……”周籌迷迷糊糊地說。
“嗯。”萊斯利明白周籌醉醺醺地回去楊家會讓楊錦擔心。
萊斯利將他送到了一家酒店。替他放水洗澡。
周籌雖然有些醉,但還沒到完全沒意識的狀態,“沒關係……萊斯利,我可以自己洗澡……你回去吧……”
浴缸裡的水已經放好,萊斯利走到床邊替周籌脫下外衣,“萬一你淹死在浴缸裡了呢?”
周籌噗嗤一聲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那麼我死的時候是周籌還是迪恩‧楊?”周籌撐起上半身,他的雙眼微垂,而萊斯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卻又別過臉去。
周籌爽快地自己脫了衣服,露出他滿是疤痕的上身,只穿著一條底褲搖晃著走進浴室裡,直落落跨進浴缸,躺下之後想到了什麼一般將濕漉漉的底褲從水裡脫下來扔在白色的瓷磚上。門沒有關,萊斯利走了進去,腳尖觸上那條底褲停了下來。周籌正極為享受地躺在那裡。
萊斯利走到浴缸邊側坐下來,“我知道你肩上和胸前的傷疤是被炸傷的。那麼你腿上和胳膊上的呢?”
“嗯?”周籌緩緩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哦……這些啊……我倒霉啊……是安森‧羅倫佐家的炸彈爆炸的時候,我為了救他被他家的吊燈碎片劃傷的……最可氣的是那個炸彈竟然是他自己裝的……”
“一切都會好的,周籌。”
“嗯……”周籌就躺在熱水中睡著了過去。
萊斯利維持著側坐的姿勢,手指輕輕觸上周籌肩膀上的傷痕。時間沉浸在萊斯利目光的柔軟中。
幾天之後,周籌接到了愛娃打來的電話。
“我受傷了,你不是應該來看一看我嗎?”對方的聲音裡含著笑意,但是周籌不會傻到憑對方的聲音來推測她真正的情緒。
“我當然想來看看你,下午怎麼樣?”周籌沒有給自己找多餘的藉口。
“好啊,記得帶滿天星給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看見這種花。”
“沒問題。”
下午,周籌去買了一大束滿天星,前往愛娃所在的醫院。
她住在VIP病房裡,整一層樓都被清空了,保鏢林立,在進入愛娃的病房之前,周籌被他們非常嚴密的檢查了一遍,連手錶和鑰匙都摘了下來。
走進病房,愛娃靠坐在那裡,臉色依然蒼白,但是雙眼卻非常有精神。她朝周籌微微敞開雙臂,“哦,迪恩。”
“嘿,你好些了嗎?”周籌親了親她的臉頰,在床邊坐下。
“謝謝你救了我,不是你的話,那枚子彈會直接穿過我的大腦。”愛娃笑了起來。
“啊哈,那個殺手把槍亮的太早了。”周籌頷首笑著。
“不,是你的反應太快了。我問過我的保鏢,即使是他們也未必能做到向你一樣掀起桌布來虛晃殺手,做不到用餐刀刺中他的手背,做不到在奪得手槍之後冷靜地一槍命中。一切對你而言就像條件反射一般自然。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恐懼。”愛娃的表情淡淡的。
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以前的迪恩了。”
“你當然不是以前的迪恩。以前的迪恩是個沒什麼壞心眼的浮誇少爺,喜歡華麗閃耀的東西,喜歡被關注。而現在的迪恩,冷靜、自持、優雅、得體,我能找出許多褒義詞來形容你。有些本質上的東西已經被替換掉了,不管你很多小動作有多麼像迪恩。”
周籌以為自己的心臟會狂跳,在這西洋鏡即將被拆穿的一刻。但是周籌意外地平靜,這像是他渴望已久的結果。
“我更喜歡現在的你。”愛娃伸手摘過一朵白色的小花放在鼻間,“我愛娃‧霍夫斯基一生經歷了太多起伏,生死瞬間也有不少。我同樣閱人無數,誰對我有所圖謀,我看的很清楚。”
周籌捂著眼睛扯起嘴脣,是不是自己借由愛娃進入李普曼宅邸的事情被發現了呢?
“當你按著我的傷口時,你是真心害怕我會死的。如果讓我流血而死或者你在我腦袋上多補一槍,根本沒人知道是誰殺了我,你也可以保住你的秘密。但是你沒有。你想要我活著。”愛娃淡淡一笑,“為什麼?”
“大概,我真的把你當成朋友了吧。但是你不需要朋友。”
“無論你有什麼目的都好,也無論你是誰,”愛娃的手掌覆上周籌的臉頰,“我希望你活著。因為你死了,就再沒有人說把我當成朋友的傻話了。”
周籌愣住了,對於自己身份的懷疑,愛娃選擇了沉默。
“只有一條,你招惹誰我都可以為你擺平,因為我欠了你一命。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安森‧羅倫佐,我將無能為力。”愛娃看向周籌的雙眼,這句話的力度不容置疑。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從醫院門口走出,周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他打了一個電話給自己的組長格溫。
“我需要休息,格溫。調整我的狀態。”
“明白。”格溫頓了頓,他們之間有一種默契,當周籌說需要休息的時候,就是必須要讓他休息的時候。
他想要暫時放下紐約的一切,他的組織他的職責。他想要在無人知曉的時間和地方,做回周籌。
一個人永遠無法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那天,周籌完全交接了自己的工作,董事會結束之後,他在辦公室裡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萊斯利敲門進來之後,一直倚著房門看著他。
“你的樣子就像是被董事會掃地出門。”
周籌抬眼一笑,東西全部都收好了,他靠著椅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不會一去不返了吧?”
“你就當我休年假好了。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假扮另一個人的話,心理醫生都救不了我。”周籌伸了一個懶腰,將所有事物都交出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無比輕鬆。
“忘記告訴你了,我將閃盤裡的資料交給了上面。卡特‧李普曼與愛娃之間的合作崩了。他在西岸的兩個空殼公司還有在巴西和東歐的幾個走私渠道也被翻出來了。等你年假結束回來,這個傢伙應該會退出你的工作範圍。”萊斯利的聲音永遠冷靜自持,恰恰就是這種沒有波瀾的音調,游走在周籌的腦神經上,總有幾分壓迫的力度。
如果可以,周籌真的很想像他所說的那樣,一去不返,在某個地方逍遙自在。
也許他現在已經打入了那個目標圈子,他所能得到的情報也比以前單純做一個國際刑警時要精準迅速的多,但是他忽然害怕了起來,自己是不是這輩子都要行走在那刀鋒之上。談不上戰戰兢兢,只是害怕到最後都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年假愉快。”萊斯利向周籌伸出手來。
“謝謝。”
這一次,周籌輕裝減行。他知道以迪恩‧楊的身份,應該是坐著豪華班機,奢侈酒店。但是這一次他想按照周籌的方式來。
他訂了普通艙前往澳洲的黃金海岸。這一次他身上穿著的也不再是動則幾千美金的商務襯衫,而是他在超市裡購買幾十美金的T恤。走進略顯擁擠的機艙,周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打開航班贈送的眼罩,一邊睡覺一邊等待著航班起飛。
這場飛行時間並不短,雖然座位狹窄,他的雙腿都無法伸直,但是想到安森‧羅倫佐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經濟艙,他就覺得渾身都舒坦。
廉價果汁和飛機餐吃在周籌的嘴裡也像是人間美味。
下了飛機,周籌攔了一輛的士,將他送到了水紋酒店。
他好好洗了一個澡,出來的時候發現手機上的一條信息。
Enjoyyour day。
來自安森‧羅倫佐。周籌一絲猶豫都沒有,便將那短信刪除了。
好好睡了一個午覺,周籌便來到了距離酒店最近的那片海灘。還有十幾天才到這裡的旅遊旺季,海灘上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不算擁擠。周籌抱著租來的滑板便衝進了浪花裡。
今日的風不錯,周籌飛馳在浪頭,穿梭在浪尖,心情無比舒爽。
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遊人漸漸散去,海風有些泛涼,周籌才意猶未盡上了岸,回到酒店裡。
此時,紐約的帝國飯店中,一個穿著純白色西裝彷彿塵埃不染的男子正坐在餐桌前,撐著腦袋望著窗外。他的脣上噙著一點笑意,慵懶地端起咖啡一抿。
“理查,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穿著白色西裝嗎?”男子隨意向後看了看,理查就站在他的身後。
“不知道,先生。”理查的表情很淡然。
安森挑起眉梢說:“理查,有空多看看電影吧。沒聽過那句台詞嗎?‘白色能將鮮血襯托的更鮮艷’。”
“哦,哪部電影裡的?”
安森非常認真地托著下巴想了想,“唉呀,不記得了。看來我老了。”
“先生,聽說只有一個人總是開始回憶非常久遠時代的事情,才說明他正在蒼老。”
“沒錯,我安森‧羅倫佐永遠活在當下。”
一位黑衣保鏢走到安森身邊,告訴他:“先生,卡特‧李普曼先生來了。”
安森的視線轉向大廳,卡特身著銀灰色的休閒西裝走了過來,整個人的身材看起來修長,即使是李普曼家現在負面新聞不斷,這樣的出場讓人覺得他仍舊站在雲端。
“嗨,卡特。”安森露出他完美而迷人的笑容,很明顯對方沒有欣賞的心情。
“是不是你?”卡特拉開椅子坐下,開門見山地問。
安森漂亮的手指敲打在桌子上,笑容逐漸過渡向悲傷,“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枉費我們曾經渡過那麼多愉快的時光。雖然你和愛娃聯手確實會對我造成一定的衝擊,但是這麼有速度地揭開你的老底,我得承認自己沒有這樣的行動力。”
“不是你還能有誰?”
正好服務員過來,為卡特送上餐盤餐具,卡特的手指握緊餐刀,似乎隨時會一刀飛過去扎爛安森那張令人傾倒卻又滿是謊言的嘴。
“你忘記MASSIVE了嗎?如果愛娃同你合作的話,就表示他們失去與愛娃合作的機會。MASSIVE一直就和我們羅倫佐家不是很合得來,你把他們一直想要爭取的盟友奪走了,他們只能拆了你的台重新保住自己的機會。”安森忽然站起身來,為卡特倒茶。本來這種事情應該由侍者來做,但是安森做起來卻平添了幾分親和感。
理查扯了扯脣角,他知道安森這樣靠近卡特的目的是什麼——試試看卡特是不是真的敢用那把餐刀捅過來罷了。
真是惡劣的嗜好。
只是聽完安森的解釋,卡特握著餐刀的手指鬆懈了下來。
兩個黑衣保鏢一左一右壓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安森抬了抬手,理查就在安森身旁加了張椅子讓那個男人坐下。
卡特認出了這個人,是自己的保鏢之一。
“安森,你把我的人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你的人?”安森將胳膊搭在那個人的肩膀上,而對方神色閃爍一副恐懼至極的模樣,安森不緊不慢地開口,“我說蘭瑟先生,你真的只是卡特‧李普曼先生的人嗎?”
蘭瑟沒有說話。
安森安撫式地拍了拍他,“我知道你一定是從哪裡聽來一些有關我的負面傳聞。比如說我會把背叛者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來然後再逼他們吃下去……”
蘭瑟的肩膀顫了起來。
“那些都是傳聞而已。我一直致力於成為一個正經生意人,怎麼會做那樣血腥的事情呢?但是……”安森的目光看向卡特,似真似假地說,“卡特‧李普曼先生可就未必了。”
卡特瞬間明白了安森的意思,這個蘭瑟一定是其他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瞬時,一股怒火從心中一直燒到腦門,卡特不假思索抓起桌上的餐刀擲向蘭瑟。
就是他!就是他!害得自己聲名掃地,被什麼經濟犯罪科還有國際刑警給盯上!
理查眼明手快在刀尖觸上蘭瑟的剎那將餐刀握住了。
卡特咬牙切齒看著蘭瑟,這讓蘭瑟更加相信安森說的卡特絕不會放過他。
“不要殺我!”
安森的聲音壓低,磁性中是濃厚的蠱惑意味,“我們不想殺你,但是今天你來與我和卡特會面的事情說不定已經傳到那個人的耳朵裡了,你的妻子你的兩個女兒會怎麼樣呢?現在他們還在我的保護中,如果你不願意說出那個人是誰的話,我也沒必要花人力和物力來保護他們了。”
第二十四章
“我說!我說!”蘭瑟徹底慌了神,“威廉‧古德溫!是威廉‧古德溫!但是我沒有拿到任何資料因為我無法進入李普曼先生的房間!”
“嗯,有道理。”安森摸著下巴看向卡特,“也就是說在卡特的身邊還有其他人。卡特,如果我是你的話,會把自己的保鏢、傭人、助理、秘書包括會計師都來一次大清洗。”
卡特的心緒逐漸平靜了下來,他嗤笑了一聲看著安森:“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把我拖下水之後,又故意把矛盾推給別人呢?我怎麼知道這個蘭瑟一定是威廉‧古德溫的人,不是你收買來欺騙我的呢?你的嘴巴裡永遠沒有真話。”
“被你誤解我可真傷心。”安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旁的理查將一疊從攝像頭中截屏下來的照片放到桌前。
照片上正是蘭瑟與威廉‧古德溫在電梯裡交換什麼的畫面。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把錄像帶都寄去給你欣賞。”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意?如今我已經被盯上了。只怕三個月內,李普曼家就要宣告破產了。到底是誰害的我,就算知道了我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親愛的,不要總是這麼孤單。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眼見自己的朋友倒下去呢?”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李普曼家在西聯航空裡三分之一的股權。”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卡特冷笑著說。
“反正你們若是破產了,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沒有了不是嗎?另外,我還要你們通往東歐的走私渠道。”
“你!”卡特氣急,本來三分之一的股權已經相當過分了,他竟然還張口要東歐的渠道!
“還是那句話。”安森非常紳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款款站起身來,“如果你們一直被稽查部門和國際刑警盯著,這條走私渠道就算握在手中又有什麼用?”
“要不要我把整個李普曼家都送給你?”卡特咬牙切齒。
“包括你嗎?”安森來到卡特身側,手指沿著他的後衣領劃過他的脊柱,“我很想念你在床上的光景。”
卡特如同接觸到病毒一般甩開安森的手。
不以為意地一笑,安森帶著理查和他的保鏢離開了,留下卡特如同毒蛇一般盯著對面的蘭瑟。
坐在車上,安森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嘿,理查,我有多久沒有看見迪恩了?”
“大概一周。”
“怪不得……我總覺得少了什麼……理查,幫我想一個理由約迪恩出來吧?什麼理由都好!”
“據我所知,迪恩現在正在澳洲的布里斯班度假。這是楊氏給他的帶薪年假。”
“……是麼,那裡很悠閑很適合他。”
澳洲黃金海岸,太陽快要落山,海水有些冷了。周籌扛著衝浪板走回岸邊。
海灘上還有零星地幾個人,周籌簡單地在岸邊衝了衝頭髮,將濕發擼到腦後,他知道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後,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女人。
“你衝浪的樣子實在太帥了,晚上能請你一起吃燒烤嗎?”
周籌轉身,看見了一個身著比基尼體態勻稱的亞裔女子,她的妝容妖嬈,眼角那顆痣嫵媚妖嬈。她的美式發音標準,看來應該是在美國長大的。
“可以。”周籌輕輕一笑,“我是迪恩,你呢?”
“海莉。”她將自己的髮絲撥到腦後,笑容動人。周籌自然能明白對方每一個細小動作所暗示的信息。
如同周籌所預料的,所謂的燒烤只是幌子。周籌隨著海莉進入她的房間,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海莉便突然摟住她,狂吻了起來。周籌在那方面的需要太久沒有得到紓解,幾乎在瞬間就起了反應,兩人倒在床上便瘋狂撕磨了起來。
周籌這一晚過的很盡興,直到天光的時候才相擁而眠。
直到窗簾縫隙裡的日光照射在周籌的眼睛上,他才眨了眨眼睛醒過來。而海莉已經不知所蹤。
當周籌穿戴好一切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門被酒店的經理打開,幾個警察走了進來,告訴他一個非常離譜的消息,那就是他涉嫌強姦美國籍女子海莉‧費恩而遭到拘捕。周籌被拷上手銬的那一刻,只覺得這世界如此可笑。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昨晚我確實和海莉在一起,但是一切都是你情我願的。”周籌挑眉。
“哈,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周籌被帶上了警車,錄了筆錄,楊氏的律師連夜趕來。這起案子被壓回美國審理。
八卦雜誌無孔不入,周籌才剛坐上回紐約的飛機,機場的公共雜誌竟然已經登出這則新聞了,什麼鑽石王子疑為衣冠禽獸之類,他只能無奈地一笑。
“楊先生,本來我還想安慰你不用擔心這場官司,不過您比我想像中要鎮定。這個女人恐怕早就盯上你了。她提出的撤訴金額原本是五萬美元,知道您的身份之後,價碼就加到了五十萬。”
“是嗎?”周籌閉上眼睛,又是一場長途飛行,他的假期結束了,現實來臨他又要假裝另一個人了。
“我敢打賭回到美國稍稍挖掘一下,這個女人一定前科累累。她只是打定主意像您這樣的社會名流一定不願意把事情鬧上法庭,但是如果我告訴她鬧上法庭她將面臨詐騙誹謗等罪名,我相信她會就不會這麼囂張了。”
“嗯。”周籌感覺到遺憾。他與海莉相處的那一晚,雖然他們之間沒有過多的語言交流,他有一種滿足感。只可惜,騙局一場而已。
此時,安森‧羅倫佐正哼著歌,戴著絲質手套擦拭著他的瓷器收藏,似乎心情非常之好。
理查瞟了一眼桌上的報紙,“先生,您雇傭的女騙子確實讓迪恩‧楊上鉤了呢!這個案子被媒體吵的沸沸揚揚。”
“嗯。”
“我以為您很享受與楊先生在一起的感覺呢?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
“就是因為我想念他了,所以得製造一些機會讓他回來。我怕他太過留戀布里斯班的慵懶。”安森扯起脣角,那自嘲的笑容不知道是在裝模作樣還是他內心的寫照,“我猜想,他巴不得快一點把我從他的腦海中抹掉。”
“……可是就算楊先生回到紐約了只怕他的心情也不會好吧。”
“我這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並不是在所有人的懷裡他都可以放縱。”安森的嗓音冰冷了下去。
理查閉上了嘴巴,他忽然很同情迪恩‧楊。
還好這件事情楊錦對周籌並沒有多加責怪,只是淡淡地說了聲“以後要多加小心”。
如同楊氏的律師所設想的一樣,海莉撤訴了。楊氏的公關部門效率驚人地將所有有關這個案子的消息都壓了下去,新聞稿撰寫的相當高明,將迪恩寫成一個在異國經歷一段浪漫邂
這場遊戲也完全變成了廝殺,遊戲的節奏快了起來。
槍聲此起彼伏。
紅蝎乾脆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周籌的身邊。他為周籌切開牛排,甚至還用叉子將牛排送到了周籌的脣邊。
“你好像一直沒吃東西,空腹飲酒會傷到腸胃的。”
那樣溫柔的嗓音,周籌聽來只覺得噁心。
“牛排太老了。”周籌別過臉去。
“我從來沒有喂過別人吃東西。”紅蝎的聲音略微壓低,但是下一秒安森便將他手中的叉子接了過去,把牛排塞進嘴裡。
“嗯,紅蝎親自切的牛排確實不一般。”安森一邊吃著一邊點頭。
愛娃冷眼看著這一切,開口說:“紅蝎,你想我和安森怎樣?不如爽快一點吧。”
“哈哈,我就喜歡愛娃你這種個性。”紅蝎與她碰杯,“記得你有一批可以給航空母艦配備的軍用直升飛機,我想要那批貨。”
“那批貨我已經出手了。”
“我知道你簽了合約對方也付了一半訂金給你。但是貨物還沒有送出,你把它們給我,我不會白要你的貨。”
周籌對於愛娃的那個生意有所耳聞,且不說已經收了對方一半訂金,如果毀約就要雙倍賠償。就算紅蝎是從愛娃這裡買貨,這批軍用置身飛機一定會賣到愛娃客戶的敵對方那裡去,這樣一來不但愛娃一直以來的信譽受到影響,還把客戶都給得罪了。
那個端著托盤的侍應生走了上來,在愛娃身邊傾下身來,托盤裡的就是買賣協議。
“如果我不簽呢?”愛娃歪著頭問。
紅蝎摸了摸下巴,“我們這桌也正好四個人。要不然我們也玩一玩俄羅斯輪盤怎麼樣?”
愛娃還沒有反應,安森反倒拍起手來:“這個遊戲好!看看我們這桌誰最被人討厭!”
“那當然是我了啊!”紅蝎一副失望的表情,他拍了拍手,沒想到真的有人送上來一把手槍。紅蝎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槍膛打開,讓人看清楚裡面的那一發子彈。轉輪之後,將槍放在了桌面上。
“來,看看我們四個人裡面到底是誰的運氣最不好。女士優先。”紅蝎向愛娃示意。
愛娃拿起那把槍,沒有懸念地指向紅蝎,她身邊的侍者正要阻止她,紅蝎卻開口說:“遊戲就要這樣才有趣。他們有機會指著我,我相信自己也有機會指著他們。”
扳機扣了下去,沒有子彈出膛。愛娃泄憤一般將槍拍在桌上。
“羅倫佐先生。”紅蝎示意坐在愛娃順時針方向的安森。
安森持槍的動作優雅而富有力度,“紅蝎,你絕對是在座最惹人討厭的人。”
還是沒有子彈出膛,紅蝎露出遺憾的表情,拿過那把槍來。
“下面輪到我了。”
安森與愛娃好整以暇,似乎很好奇紅蝎會將槍口指向他們之中的誰。
“我猜是我。我這個人心直口快總是不夠給他面子。”安森嘆了一口氣。
“也許是我,我擋了他的生意,他早就想移開我這個絆腳石了。”愛娃抿了一口紅酒。
紅蝎笑了笑,將槍口抵在了周籌的太陽穴上。
愛娃執著酒杯的姿勢僵在那裡,其實這並不是他們意想之外的場景,“紅蝎你這是幹什麼?”
“你們倆都很在乎迪恩。我很欣賞你們擔心的表情。”紅蝎的手指輕撫過周籌的鬢角。
安森只是換了個坐姿,他直落落望進周籌的雙眼中,輕聲說:“別害怕。”
周籌笑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被人用槍抵著,即使紅蝎開槍了,他中槍的幾率也只是四分之一而已。
“親愛的迪恩,你比我想像中的要鎮定許多。”
“如果你傷到他,我會百倍奉還。”愛娃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安森呢,有什麼要警告我的嗎?”紅蝎好奇地問。
安森只是搖了搖頭。
周籌看著安森的雙眼,意料之外地平靜。
扳機扣下的聲響近在耳邊,周籌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你的反應真讓我失望。這個世上有什麼能讓你害怕嗎?”紅蝎將槍放在周籌的面前。
此時,周籌耳朵裡的通訊器終於有了反應。
萊斯利沉冷的聲音響起:“我們將在一分鐘之後突入。”
周籌緊繃的神經一震。
“輪到你了,迪恩。”紅蝎在周籌耳邊提醒。
周籌拿起面前的槍,槍口指向安森。
“迪恩?”愛娃驚訝著撐起上身,她以為他們三人已經有了共識,那就是槍口一致對準紅蝎。
就連紅蝎也露出玩味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討厭我勝過紅蝎。”安森沒有任何驚訝,似乎周籌的反應其實早在他的意料之內。
“如果是我殺了你,那麼我和你就都要下地獄了。”周籌脣角掠起一抹銳利的笑。
安森沉浸在那一抹笑裡。
直到周籌按下扳機,子彈從安森的臉頰邊穿行而過,他身後端著托盤的侍應生倒了下去。
“拿槍!”周籌大吼了一聲,安森迅速低下身去從倒下的侍應生身上找到了一把手槍。
紅蝎一拳打向周籌的腦袋,而周籌卻拿起桌上的餐刀叉向他的胳膊,紅蝎為了閃躲不得不偏移方向。
一開始為周籌倒紅酒的少年將手伸向腰後,卻發覺他要找的東西不見了。
此時,安森已經拿起槍指向紅蝎:“紅蝎,我的槍法可不怎麼樣,我怕我只想瞄準你的肩膀卻不小心打中了你的腦袋。”
“你在找這個嗎?”周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巧的槍笑著望向那個少年。
“怎麼……在你那裡?”少年向後退了一步。
“你剛才為我倒酒的時候低下身,正好就露出了那支槍。你的主人太小看我了,二樓除了你這個侍應生竟然連個保鏢都沒跟上來。既然沒人看得見那我就順手牽羊了。”
說完,周籌猛地扣動扳機,遠處一個趕來的保鏢中彈倒下。
紅蝎額角青筋暴起,雙眼中是崩裂的憤怒。
“今天你們全都要死在這裡!”
樓下大廳的大門轟然炸開,整棟樓都在震動。硝煙之中賓客們倉皇著逃散,執槍的保鏢們對著那入口就是猛烈射擊。
一時之間噼哩啪啦的聲響震耳欲聾,讓人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紅蝎咬牙切齒地瞪著安森:“看來你早有準備!”
“嘖嘖嘖……”安森搖了搖頭,“樓下的事情不是我搞出來的。”
“那是誰?”紅蝎冷笑了一聲。
直升飛機的聲音忽遠忽近,頭頂的那層樓隱隱傳出背著重型裝備非常有組織性的跑步聲。
安森的目光掃過周籌,似笑非笑地說:“我猜是國際刑警。我和愛娃一向都是很低調的,可不像你——紅蝎,聽說你找人做掉了紐約分部的一個組長。”
周籌將自己的驚訝收斂的很好,安森竟然什麼都知道了。
如果今天,他能活著——他必須脫離這個漩渦。
“不可能,今天這場宴會我安排的很小心,國際刑警不可能得到消息,他們的動作不可能這麼快。安森,還是你在搞鬼!”
樓下的保鏢們開槍射擊了半天,煙霧之中沒有任何反應,也就是說這扇門被炸裂之後壓根沒有人從這裡進來,他們白白浪費了子彈,而且注意力也被轉移了。
此時,國際刑警和三個特警小隊已經從樓上潛入,狙擊手就位,其他特警的槍口對準了樓下正要趕上來營救紅蝎的保鏢,他們仍然負隅頑抗,而特警的子彈也毫不猶豫射了出去。
“所謂保鏢,就一定要貼身帶著。你太自負了紅蝎,把他們都留在樓下了。”安森淡然一笑。
紅蝎驟然轉身,出拳速度令人乍舌。周籌閃躲不及,雖然未被擊中手腕,手槍卻被打了出去,摔在餐桌上。愛娃反應迅速抓起那把手槍卻來不及開槍。
只聽見砰地一聲,在紅蝎與周籌扭打在一起的瞬間一顆子彈擊中了紅蝎的肩膀。周籌瞬間將他制服。
紅蝎滿臉不忿地掙扎著,血液浸濕了他的西裝外套。
“你會為今天對我所做的付出代價!”
周籌冷笑了一聲:“你還是小孩嗎?以為這個世界圍著你轉?”
他的掙扎仍然大力,而安森卻更囂張地直接開槍擊中了紅蝎的另一側肩膀。
“唔……”紅蝎發出悶哼聲,用力地仰著頭看著安森,像是要用視線將他刺穿。
周籌看向安森,安森只是聳著肩膀笑了笑:“我只是想幫你而已,這傢伙力氣看起來挺大的不是嗎?”
愛娃繞過桌子,站在紅蝎面前半蹲下來,槍口對準了紅蝎的腦袋,紅蝎的眼睛瞪大,“你想幹什麼?”
愛娃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紅蝎整個人一震,一兩秒之後卻發覺沒有子彈出膛。
“我想跟你玩最後的俄羅斯輪轉。”
原來愛娃拿過來的是剛才遊戲時的那把槍,她狠狠將它扔在紅蝎的臉上。
“恭喜你,與全世界為敵。”
不遠處,一個身著迷彩服和防彈衣戴著防彈面罩的男子端著槍走了過來。
兩名特警跟在他的身後,趕過來將紅蝎銬住。周籌鬆了手,紅蝎被拽了起來。
看來這場行動是國際刑警與紐約特警聯手,怪不得等了這許久才展開行動。
周籌看著那名開槍的國際刑警,他的身形和冷傲的氣質非常熟悉……萊斯利?
這個傢伙竟然親自出動了?
紅蝎被帶走了,他這一生都沒有這麼狼狽過。他早已經習慣於操控一切,而今卻像個關在籠子裡的動物一般被人注視著。他的牙關咯咯作響,狠狠掃過每一個看著他的人。
安森坐在原處,手指掠過額前的髮絲,笑著對那群特警和國際刑警說:“你們可要確定把這個瘋子關好了,不然他跑出來了,不只是今天到場的賓客,就連所有參與行動的紐約特警還有國際刑警都會完蛋。”
萊斯利轉過身來,冷冷道:“多謝你的提醒。”
第三十八章
雖然紅蝎被抓,這無疑也將成為近期最熱門的新聞,他將至少送到二十幾個國家接受審判,但是他的勢力一定會伺機而動,只怕又要掀起風波了。
來到現場的賓客們被紐約特警帶走,包括周籌與安森還有愛娃。
“迪恩!”上車時,愛娃拉住周籌的手。
“沒事的。”周籌向她微微一笑。
愛娃隨即露出了然的表情。事到如今,要愛娃料想到周籌就是國際刑警的臥底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
安森站在不遠處,看著周籌玩味地一笑,口型似乎在說“一會兒見”。
周籌上了車,他的身份特殊,下車後被帶到一個特別辦公室裡,進來與他談話的人只有萊斯利。
“我這裡只有速溶咖啡。”
“謝謝。”周籌吸了一口氣。
萊斯利靠著椅背,兩人之間是咖啡騰起的熱氣。
“我想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愛娃不是傻瓜,而安森也不會一直保持沉默。”
“你放心,紅蝎是他們共同的敵人。你算是幫他們扳倒了這個棘手的對手,他們不會這麼快對你怎麼樣的。”萊斯利停頓了一會兒,“但是你確實需要盡快抽離了。”
周籌吸了一口氣,“萊斯利,我累了。就算迪恩‧楊能夠美酒佳肴享受奢侈生活,但是這樣的生活卻不是我的。”
“上面有意思要你頂替格溫的位置。”
周籌愣了愣,然後笑出了聲:“格溫是無人可以替代的。而且……我想等我抽離出這個任務之後,也並不適合馬上回到組織裡。”
“嗯。李斯特的意思是要給你安排一個為期三個月的心理療養。”
周籌一口咖啡噴了出來,倒是萊斯利閃躲的迅速。
“我不需要心裡療養,我只想拿回我的身份來。我想要回我的臉,我的名字。”
“你不怕安森‧羅倫佐找你麻煩嗎?畢竟在檔案裡,周籌這個人已經死了。”
“無所謂,如果我最終要回到國際刑警裡,叫什麼名字長成什麼樣子並不重要。而且只要他想,無論我變成誰他都會找到我。”
“你坦然的讓人不知如何是好。”萊斯利輕嘆了一口氣,“我還不能太早放你走,你還是迪恩‧楊,做戲需要做全套。我需要一點時間來安排一個契機。”
“好啊,我餓了,能叫份披薩嗎?我好久沒吃過外賣了。”周籌笑了起來。
“你想念培根在麵餅上被烤熟的口感。”萊斯利拿出手機撥通外賣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兩個人坐在辦公室裡喝著可樂吃著披薩。
“嘿,萊斯利,我打賭你很少吃炸雞、漢堡還有披薩一類的東西。”周籌嚼的很香。
“為什麼?”
“因為你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坐在高級西餐店裡面切牛排喝紅酒的傢伙。你看看你,吃披薩的時候都不知道要怎麼拿!”周籌嘲笑起他來。
事實上萊斯利的手指很漂亮,拿著披薩緩緩放進嘴裡的姿態都顯得優雅。
“這些食品的油分和卡路里太高。”
“但是吃起來很過癮。”周籌挑了挑眉梢,正好萊斯利手中的披薩一塊火腿落了下來,周籌趕緊伸手將它接住,“嘿嘿嘿!這可是精華,別浪費了!”
而萊斯利則扣住周籌的手腕,將他的手抬到自己面前,低下頭去舌尖挑起那塊火腿,溫潤的感覺掠過周籌的手心,他正要縮回手來,對方卻提前鬆開了。
“這樣就不浪費了。”
周籌沒好氣地白眼一翻。
“我說,什麼時候我才能和你切磋一下?今天看你這個信息部門的主管親自披上防彈衣扛著槍,我特想和你打一場。”
“好啊。”
兩人一直閒聊到一整個加大號披薩被吃完,周籌滿足地眯著眼睛靠在椅背上。
“有點困了。”
萊斯利看了看表說:“已經三點多了。可以放你走了。我會叫兩個警員護送你回去楊氏。”
當周籌乘坐的車子行駛在紐約大道上的時候,他已經犯困了,特別是窗外的燈光一遍一遍掠過他的眼前,像是無盡輪迴一般。他的腦袋靠在後座上打著哈欠,眼皮無比沉重。忽然,他身旁的兩個警員警覺了起來,紛紛拔出槍。
周籌驟然清醒,向窗外望去,一輛加長林肯與周籌的車並肩而行。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了安森的側臉。
“放鬆,沒事!”周籌安撫兩位緊張的警員。
安森側過臉來朝著周籌一笑,開車的應該是理查。一陣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傳來,安森的車囂張地橫擺在了周籌他們面前。
兩名警員原本要放入槍套的槍再度握緊。
車門打開了,安森緩緩走了下來。夜風撩撥著他的髮絲,在斑斕的紐約燈光下顯得炫美異常。
“嘿,迪恩。”
周籌正要下車,兩邊的警員伸手要攔住他。
“別擔心,他不會把我怎樣。”周籌按下了他們的胳膊,走下車來。
“羅倫佐先生,我以為這一晚大家都很累了,您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呢?我相信今後的幾日,國際刑警還有其他權職部門都會找你聊天。”
“是的,他們會把相同的問題換不同的方式一遍一遍地問我。”安森走到了周籌面前。
他的目光裡沒有探究的意味,也沒有嘲意,只是柔軟地滲透進周籌的神經裡。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安森摸了摸鼻子。
周籌笑了:“是披薩。你沒吃過吧?”
“很久以前吃過。”
“我還以為這一身味道能把你熏走呢!”
“我有點想念披薩的味道了。”安森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來伸到周籌的腦後。
周籌不由分說擒住安森的手就要將他壓在地上,而對方卻反擒了他的手腕,將它勒在身後,周籌整個人都撞進了安森的懷裡。
他幾乎是咬上了周籌的脣,他的親吻與繾綣或者溫柔無關,像是狂暴著衝破束縛的岩漿。
周籌驚恐地一步一步向後退,他的肩膀被對方擰得疼痛到快要脫臼一般。
周籌用力地向後仰去,安森的親吻就越是步步緊逼。
兩名警員握著槍愣在那裡,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他們愣了兩秒之後才趕緊衝上去將安森與周籌拉開。
“唔!”周籌差點跌坐在地上,踉蹌著退後撞在車頭,這才穩住了自己。他摸了摸已經被咬破的嘴脣,一股怒氣從胸口竄上腦門,他三兩步走上前,狠狠打在安森的臉上。
“你他媽幹什麼!”周籌怒目相向,又是一拳砸了過去。
安森直起腰向後躲了過去,他的顴骨已經被周籌揍青了,脣上卻仍然嵌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嘗一嘗你嘴巴裡的味道啊!你吃的披薩的配料裡面有培根、洋蔥還有青椒和肉桂。你應該還喝了可樂。”
周籌咬緊牙關,他無心去猜想安森是怎麼知道他吃的披薩口味,他轉身對兩名警員說:“走吧,送我回家。”
兩名警員舉著槍,一步一步退回到車廂裡。
“嘿,迪恩。今天你的運氣很好,但是以後卻未必了。”安森笑意盈盈。
周籌的車從他身邊揚長而過。
良久,安森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臉若寒霜。他轉身走入車廂裡,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理查嘆了一口氣說:“先生……你知道迪恩不喜歡你……對他做那些事情,為什麼非要招惹他呢?”
安森輕哼了一聲。
“不知道啊。”安森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腫的地方,“他出手真狠,這周我都不能見人了。”
“其實這已經不算狠了。”理查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涼涼地說,“他沒拔槍就已經是您的萬幸了。”
“理查,紅蝎會被送去很多地方審判,在這期間,他也會有很多逃脫的機會。我要他永遠不能翻身。”安森閉著眼睛說。
“明白。不會讓他活到接受審判的。”
夜色正在散去,墨色的夜空泛起微微的亮光。
第二天的早上,紅蝎被捕的消息成為各大報紙的頭條。他的照片在報紙上占據了最為醒目的版面,就連安森端著報紙的時候都對他嫉妒萬分了。
不知道是誰對記者爆的料,紅蝎以往的惡行,還有那些令人發指的血腥事跡也被描寫惟妙惟肖。
紅蝎也在頃刻間成為互聯網搜索第一位。不少人在網上留言,像是紅蝎這樣的人應該盡早判處死刑,根本無需送到各個地方接受審判,這就是拖延時間。
周籌躺在床上,關閉了手機,拔掉了電話線。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那間小公寓裡,一邊夾著電話和格溫聊天,一邊將雞蛋打在煎鍋裡面。嗞嗞的聲響擾得他聽不清格溫說了什麼,好像是說他的女兒又把電視機的遙控器咬爛了。他笑了笑,將雞蛋鏟出來放在盤子裡,切了火腿薄片夾在烤出來的吐司裡,這就是他的早餐。
出門的時候,他碰見了住在隔壁的那個女留學生李滿琴,兩人聊了會兒。李滿琴笑容爽朗說有空的時候要周籌幫忙看看她的論文。
周籌說好,但是那天下午他就出任務了。他與馬克一起在一處天台上負責監視MASSIVE的前任CEO查爾斯。他們吹了一夜的涼風。
馬克笑著說:“這時候真想吃點什麼。”
周籌遞了個士力架給他,然後這傢伙吧吧地咬的可用力了。
“嘿CHOW,你為什麼要做國際刑警啊?”
“我的初戀女友做了國際刑警,我想陪在她身邊。”
“哦,你想保護她?”馬克拍了拍周籌的背脊,眼睛沒有離開望遠鏡。
“是啊。”
“她現在在哪裡呢?”
“她死了。”
馬克頓了頓,又拍了拍周籌的肩膀。
當一整晚的監視行動結束,周籌打開自己的手機發現全是李滿琴的短信。她說自己焦頭爛額了,論文裡全是語法錯誤,等待周籌救援。
周籌回到公寓,果然李滿琴一夜沒睡,她的論文必須在下午四點前交出。眼睛下面是深深黑眼圈,頭髮亂七八糟扎在頭頂的李滿琴打開了門,憤恨地瞪著周籌。周籌只能說一句時間緊迫趕緊給她修改起論文來。
這樣的生活,周籌不想離開。即便沒有親人沒有戀人,他還擁有他自己。
敲門聲在耳邊響起,周籌猛然醒了過來,這才發覺自己躺在迪恩‧楊的房間裡。
“誰啊?”
“先生,有一位名叫馬林‧霍曼的先生來拜訪您。”管家的聲音響起。
“馬林?”周籌看了一眼床頭的電子鐘,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多了,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
“你讓他在書房裡坐一下,我馬上就來。”周籌起身,簡單梳洗一番來到客廳裡。
今天的馬林,穿著一件淺棕色毛衣和深色牛仔褲,簡單而精神。只是他的眼睛裡有太多的不安。周籌知道他是為什麼來的。
“馬林。”當周籌念出他的名字,這個年輕人的目光便殷切地落在他的身上。
“楊先生……”馬林站了起來,“紅蝎他真的被捕了嗎?報紙新聞上說的那場晚宴,您也有參加……”
“是的,昨晚的晚宴我也在。紅蝎確實被捕了。”
周籌的話音落下幾秒之後,馬林僵直的背脊放鬆了下來。周籌知道紅蝎對於馬林就像一場噩夢。
“他真的被捕了?”馬林的聲音有些發顫,盯著周籌的雙眼。
“真的。”
周籌說完,馬林的喉頭哽咽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落在桌面上。
吸了一口氣,周籌走過去用力地揉了揉馬林的腦袋,“沒事了,馬林……從此以後,你要好好去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別再讓紅蝎控制你了。”
“謝謝!楊先生!真的謝謝你!”馬林很快破涕為笑。
“聽說你有作品參加了楊氏下個季度設計甄選,有沒有把握入選?”
第三十九章
馬林吸了一口氣,情緒平復了下來。
“雖然我學習設計很多年了,但是以前對於珠寶設計只是興趣愛好而已。這一次的設計我用了十二萬分的心意,能不能被選上無所謂。”
“不過如果能選上的話,以後你就可以在設計師這條路上發展了。”周籌吸了一口氣,“馬林,我應該請你大吃一頓,預祝你能入選。”
“今天?”馬林愣住了。
“是啊,今天。”
如果換了其他的時間,周籌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請馬林吃飯了。
“好啊!”
“那我去取車。走吧。”
馬林摸了摸後腦不好意思地說:“可是我是騎自行車來的。”
“啊?”周籌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好啊,我們就騎自行車出去。”
“楊先生也有自行車嗎?”馬林跟在周籌身後。
“我連汽車都有,為什麼會沒有自行車呢?”周籌帶著馬林來到車庫,就在那輛保時捷的旁邊停著一架單車。周籌穿著休閒衣,跨上單車騎了出去。
馬林騎著另一輛車跟在他身後。
“我們去哪裡?”
“騎到哪裡算哪裡!”周籌回身一笑,車子差一點撞在路旁的樹上,馬林看了這情景也跟著大笑。
兩人騎著車,穿過冗長的車隊,路過琳琅的店鋪。風在他們身邊恣意馳騁。
“馬林!其實騎單車比開跑車要爽!”周籌和馬林停在街角,正好是等待綠燈的時候。
“我不信!多少人想開跑車啊!”
“你騎在單車上的時候,這整個世界的風都是你的。可是坐在跑車裡面,世界也被拘謹起來了,怎麼會爽?”
紅燈轉為綠燈的那一刻,周籌騎車衝了出去。
“等我!”馬林緊跟在他後面。
兩人又騎過了幾個街區,周籌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你聞聞,好香啊。我餓了。”周籌四下張望。
馬林一眼便找到了那家燒烤店:“嘿,是那邊傳來的香味。”
“JOHN’SBBQ?”周籌眼睛一亮,“走啊,我們去吃燒烤吧!”
兩人停了自行車走進去,這家店只是平民開的普通燒烤店,比不上周籌經常出入的場所。
馬林坐下,環顧這家店的裝潢,“楊先生,確定在這裡吃嗎?”
“當然。這裡的土耳其烤肉聞起來很香。”周籌伸手要了兩瓶啤酒。
馬林顯得有些不自在,周籌的氣質一向典雅,就像是淨度極佳的鑽石,實在難以想像他喝著啤酒吃著燒烤的模樣。
燒烤店裡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著當日要聞。
周籌頓在那裡,眼睛盯著電視上的畫面。
“怎麼了?”馬林也跟著看過去,不由得愣在當場。
畫面上是一輛押送車被炸毀的消息。
根據新聞報道,押送紅蝎的車子在州際公路上遭到了五架架直升飛機的圍攻。這次的押送任務幾乎出動的都是精英,其中包括兩架軍用直升飛機,就是為了防範紅蝎的勢力。但是沒想到這五架直升飛機接近之後,有組織有計劃地將兩架軍用直升機拖住,並直接發射飛彈命中紅蝎所在的囚車。一切都始料未及,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攻擊的時候囂張放肆,撤離的時候也乾脆爽利。紅蝎所在的囚車被炸毀,甚至連完整的屍體都無法拼湊出來。
整件事還在調查當中,至今沒有任何組織為這起襲擊負責。
“紅蝎……死了?”馬林愣愣地說。
周籌吸了口氣,良久才說:“想要紅蝎死的人太多了。”
比如李普曼家的卡特,比如愛娃,比如安森。
他們中的每一個只要下定決心要紅蝎死,那就都能辦到。
況且那場晚宴,紅蝎將所有人都得罪了。就算這一次他能逃出來,只怕再難東山再起。他的失敗來自他的自負。
同樣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安森‧羅倫佐反而更加危險。
“那車上的……是紅蝎嗎?會不會不是他?”馬林擰著腦袋。
“是不是他很快會有結果的,經過DNA比對就知道了。”
其實只有紅蝎死了,才是這一切最好的解決方式。沒有人會為他哀悼,就連那些與他無關的美國民眾看著這則新聞大約也只會說紅蝎是死有餘辜。
周籌拎著啤酒瓶,撞了撞馬林的啤酒,“嘿,他死了不是更值得慶祝嗎?死人不需要接受審判,也沒有越獄和翻身的可能。”
馬林緩緩轉過身來,咽下口水,“前一刻我只知道他就要被審判了……我還在惴惴不安,我太了解他這個人了……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逃出來,然後……報復所有人……”
“是啊,如果他要逃出來,根本就不用這樣的爛招。他會昭告全世界他還活著,而不是假裝死了。”周籌撐著腦袋,看著馬林的表情由懷疑轉向狂喜。
“哈……哈哈……對的!沒錯!”
周籌吸一口氣。
“不要再提那個傢伙了。說說你吧。”
馬林還沒有從紅蝎的死訊中緩過神來,“我……”
“是啊,說說看你的設計是怎樣的?我很好奇,等不及想要知道了。”周籌眼中滿是期待。
“我怕楊先生看了之後會覺得我設計的幼稚。一直以來楊氏的珠寶設計是針對上流社會的,所以要麼流光溢彩華麗非凡,要麼高貴典雅,我的設計顯得太簡單了一點。”馬林知道周籌是刻意要將他的心緒從紅蝎那裡轉移過來,提起自己的設計,馬林有些害羞。
“設計師都是個性張揚的,因為要展示自己。你在我這裡難道就一點表現欲都沒有嗎?”周籌嚼著烤土豆片,喝著啤酒,眼神卻沒離開過馬林。
“上一次和楊先生一起去斯裡蘭卡,讓我感受到了很多……也有了一些靈感。”馬林向服務員要了一隻筆,在餐巾紙上畫了起來。
“各種寶石都有它們自己的韻味,但是在設計的時候不能讓它們搶走了主題的鋒芒。鑽石一向是楊氏的主打,為了襯托鑽石的純淨,我特地設計了這樣一個流線造型。”馬林將那張餐巾紙推到周籌的面前,“這裡,我想採用月長石,因為月長石的質地很溫潤,顏色也柔和。順著這裡下去,依次耀眼華麗起來。這裡是貓眼石,然後是藍色星光石的點綴。這樣子人們在心裡就會有個預期,接下來應該是更加引人注目的寶石。”
“鑽石。”周籌摸了摸下巴,“你這個設計的想法雖然簡單,但是這款項鏈的整個造型卻很有韻味。鑽石在這裡並不僅僅是錦上添花的美好,而是主題所在。”
“謝謝您的誇獎。”馬林的脣角輕陷。
“最近楊氏的珠寶設計師們的設計越來越雷同了,沒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反倒是你這個設計,讓人莫名覺得美好。它叫什麼名字?”
“……我本來想把它叫做迪恩的……因為設計的靈感來自於那天我們在斯裡蘭卡的蝴蝶園裡,有隻蝴蝶落在您的指尖……”
“是嗎……”周籌略顯驚訝,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別人的靈感來源。
“後來我想到這是要參加楊氏設計甄選的作品,肯定不能用這個名字……只好換成‘蝴蝶’了。”
“蝴蝶?這個名字也很好啊。”周籌又開了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楊先生,今天的你給我感覺很不一樣。”
“怎樣不一樣?”
“平時,我似乎只能仰視你。但是今天,你簡單的就像我身邊的人。”
周籌噗嗤一聲笑了,“我本來就只是一個生活在你身邊的簡單凡人。”
兩人繼續聊著珠寶設計,周籌也順帶說了說自己欣賞的一些設計風格。說著說著,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明天還要上班,我們該回去了。”
“是啊。”馬林看了看手錶也驚訝時間竟然過的這麼快。
付了錢,兩人推著單車來到馬路邊。
“我不送你了。”周籌揉了揉馬林的腦袋。
“我最害怕的人已經死了,所以您不用擔心我了。”馬林笑著跨上單車。
兩人分道揚鑣。
一輛紅色跑車在紅綠燈變化的剎那衝了過來,車上放著嘈雜的重金屬音樂,囂張的速度,兩個年輕人在車前擁吻,車燈的燈光刺進周籌的眼中。
周籌下意識閃躲,但是跑車的速度太快,還是猛地將他帶了出去。
自行車被撞毀,周籌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的跌在跑車玻璃上,劇烈的震動才讓這兩個年輕人醒過神來。
“啊——啊——”女人的尖叫聲響起。
開車的男人張著嘴巴愣在那裡。
前車玻璃碎裂開來,周籌滾動了一下摔落在了地上。
你叫什麼?我被你們撞了都沒有叫。
周籌試著爬起來搖晃著走了兩步,額角的血液滴落下來流進眼睛裡,視線晃動著非常模糊。
耳朵裡都是嗡嗡的聲響。
緊接著,周籌脫力一般倒了下去。
這一次,我還能活著嗎?
不是因為紅蝎,不是因為安森,不是因為自己是個國際刑警……就這麼死了實在太虧了……
已經騎了一百多米遠的馬林聽到那陣聲音,轉過頭來。當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從單車上跌落,狂奔著跑向周籌的方向。
“楊先生!楊先生!”
那輛自行車已經變了形。
周籌倒在地上,腦袋後面血液逐漸流出,那是令人膽戰心驚的顏色。
馬林蹲在周籌的身邊,根本不敢隨意晃動他,“楊先生!你醒一醒!”
跑車上的女人下了車,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他……他怎麼樣了……”
“打911!快點!”馬林吼了出來。
車上的男人趕緊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怎麼會這樣……楊先生……”馬林也慌了神。
五分鐘之後,救護車來了。周籌被抬上了車,馬林也跟著上去。
直到醫院,周籌被推進了手術室。根據醫生所說,周籌傷到了大腦,有顱內出血,情況危急。
深夜的手術室外,只有馬林坐在那裡。他的手上還留有周籌的血漬。
半個小時之後,楊錦趕來了醫院,杵著手杖的上半身顫抖著。
“迪恩……他怎麼樣了?這是……怎麼回事?”
馬林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是……是車禍……我……我轉身的時候……楊先生已經被撞傷了……”
楊錦被身邊的人扶著坐到椅子上。
同時,正在睡夢中的安森,房間裡的燈忽然亮了。
驟然而來的光線令安森非常不爽地將被子蒙上頭頂。
理查站在門邊,手中拿著電話,“先生,楊先生事……迪恩‧楊出事了。”
“出事?”安森猛地將被子掀開坐起身來,“出了什麼事?”
“是車禍。顱內出血……還在手術室裡搶救。”
安森愣了兩秒之後又問,“哪家醫院?”
“聖安東尼。”
“替我打電話把紐約最好的腦外科醫生全部叫過去!”
“是的,先生。”理查頓了頓,“先生,您不去嗎?”
安森嗤笑了一聲,“我去或者不去,都改變不了手術的結果。如果他會死,那麼我寧願記得他美好時的樣子也不願意看到他……已經沒有呼吸的屍體。”
“明白了。”理查開始撥打電話。
安森仍舊坐在床上,他的目光不知道望向何處。
冰冷的喃語聲從他的脣齒間溢出。
“你是不是……又要讓我心痛一次了?”
這一夜是場折磨。
醫院告訴楊錦手術的風險很大,楊錦唯一能說的只是“救救他,無論如何救救他。”
此時,全美最著名的腦外科醫生D.T.已經來到了聖安東尼。他已經換好了手術服,醫院對於他的到來喜出望外。為周籌繼續手術的團隊在半分鐘內被整個紐約腦外科的精英所替代。
第四十章:你愛上他了
“是誰啊?竟然找來了D.T.?我聽說他一周只做一台手術!”楊錦的助理好奇地問。
理查走到了楊錦的面前,“是羅倫佐先生請來的,希望迪恩能夠平安無事。”
“謝謝!”楊錦握住理查的手,用力地點著頭。
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是萊斯利和蕾拉趕來了。
“他怎麼樣了?”萊斯利走到楊錦的助理面前,對方被他那冷郁的氣質瞬間震住,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沉默令人不安。
“楊先生……他出了車禍……”一旁的馬林用盡了力氣擠出這樣一句話來。
“車禍?傷到了哪裡?”蕾拉重心不穩,還好一旁的萊斯利拽住了她。
“剛才紐約最好的腦外科手術團隊已經進去了。現在我們只能等待結果。”理查開口平復蕾拉的心情。
“需要開顱手術……那得多嚴重……”蕾拉眨了眨眼睛,理查將已經失力的蕾拉扶到了座椅上,輕輕按著她的肩膀。
“我去打個電話。”萊斯利一向平穩的聲音裡有著略微的顫意,轉過身去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氣。
站在醫院大樓門口,冷風陣陣。萊斯利倚著墻,從口袋裡掏出香煙來。他的手指著力不穩,試了很多次都無法打著火,然後頹然地垂下手來,打火機脫力般墜落到了地面上。
他閉著眼睛,眉心異常用力。
良久他才掏出手機撥通了組織的電話,“喂,李斯特……周籌出事了。”
這一夜耗盡了所有人的精力,直到晨曦時分,D.T.和他的團隊才從手術室裡出來。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站了起來,楊錦的雙眼滿是期盼。
“醫生!迪恩他怎麼樣?”
“我的手術相當成功,就目前來看楊先生暫時沒有危險。之後的四十八小時將會是關鍵,必須要小心照顧。”
等待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馬林當場哽咽了起來,在那之前他一直責怪自己。如果周籌不是和他一起騎著單車出來,說不定就不會出事了。
蕾拉破涕為笑,拉著理查的手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他沒事了……手術成功了!”
理查的脣上掠起一抹淺笑:“是的,手術成功了。”
手術室的門推開,周籌被送進了加護病房。
萊斯利隔著玻璃窗,靜靜地盯著周籌的睡顏。
理查離開醫院回去安森那裡了。蕾拉信步來到萊斯利的身邊,並肩而立。
“今天,我真的很怕。同一個小組的隊友……我只剩下他了。”蕾拉輕聲說。
“這是一個機會。”萊斯利的嗓音壓得很低。
蕾拉微微一愣,沉默了十幾秒鐘,緩緩說:“沒錯。”
“我今晚會找李斯特,安排他任務終止。”
理查回到了羅倫佐家,這個時間安森應該坐在客廳裡喝早茶,但是卻不見他的蹤影。理查信步上樓,敲了敲寢室的門,聽見一聲“進來。”
安森竟然還坐在床上,連姿勢都與理查離開的時候一樣。他的雙手交疊覆在被子上,後背靠著枕頭,髮絲略微凌亂地垂在眼前。
“你回來了。”
“是的,先生。”理查點了點頭。
“他怎麼樣了?”
“手術很成功,之後的四十八小時是關鍵。”
“那就好。”安森放倒枕頭蜷進被子裡。
“先生,你不起來用早餐嗎?”
“我昨晚睡的很不好。”安森的氣息拉的很長。
理查微微一笑,“是不是就像經歷了一場審判,直到剛才終於得到了審判結果?”
“你很煩。”安森的聲音裡竟然涌起倦意。
就在理查關門的那一刻,安森卻又再度出聲叫住了他:“理查。”
“是的,先生。”
“如果我不先出手的話,對方也許會趁著這個機會讓他脫離我的視線了。”
“我明白。”理查關上門離開。
這個世界再度安靜了下來。
安森從被子裡伸出手,拉開了床頭邊的櫃子,裡面是一個錦盒。那次他在拍賣中心,一眼就看中了這塊玉佩,也在那一刻他,他接到來自愛娃的電話,她告訴他在宴會現場發生了爆炸,有國際刑警牽扯其中。
安森的手指撫過那塊玉石,溫潤剔透,像是無法送出去的心意。
他自嘲地一笑。
第一天過去了,醫生在加護病房裡檢查儀器數值,調整用藥之後走出,楊錦迎上去焦急地問:“他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楊先生請不要擔心,沒有那麼快清醒。我們檢查了各項數值,均在正常範圍內。”
楊錦略微鬆了一口氣,當他轉身看見蕾拉和萊斯利走過來的時候,他的神色再度凝重了。
當病房前所有醫務人員離開之後,楊錦緩緩坐下,沉下聲音說:“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也明白……我的迪恩早就離開了,無論我怎樣把周籌視作自己的兒子,他終究不是迪恩。而且,如果繼續頂著迪恩楊的身份,他只會越來越危險。現在是他抽身的好機會。過幾天,我會讓公司的公關部門發公告,就說迪恩車禍不治……剩下的,怎樣將周籌悄悄送離這裡,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我們會部署好一切的,謝謝您的配合。”蕾拉與楊錦握手,這才發覺這位老人家的手指涼的要命,她頓時心軟了,“楊先生,這兩天您太累了。該回去休息一下了。”
“嗯。”楊錦嘆了一口氣,緩緩走了出去。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一件事就是,一個夜晚而已,加護病房裡的周籌竟然不見了。
護士們在病房裡急得焦頭爛額。周籌是這家醫院的貴賓,他的病房就連訪客都有嚴格的限制,而且儀器數值一直沒有變化,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走廊裡響起廣播聲:“請萊昂醫生到加護一號病房!請萊昂醫生到加護一號病房!”
行走在走廊裡的萊斯利和蕾娜聽到這則廣播驟然跑動了起來。
越過重重醫護人員和病人,他們來到了加護病房門口。只見萊昂醫生雙手抱著腦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大聲地問著那兩個護士,“人呢!”
“我們不知道!”
“今天早上五點交班查房的時候楊先生還躺在這裡的啊!”
萊斯利快步走進病房,一把拽過萊昂醫生,“到底怎麼回事!”
蕾拉看著空空如也的病床也呆了,“迪恩呢?他人去哪裡了?”
萊昂醫生就快被萊斯利拎的喘不過氣來,眼前這位冷峻男子的目光像是要將他狠狠釘在墻上,這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從未有過,“先生……請冷靜……”
萊斯利放開了萊昂醫生,對方捂住自己的脖子喘了半天的氣才開口說:“幾分鐘前,有護士來為楊先生換藥,卻發現他不見了……她們本來以為會不會是楊先生突然醒過來去了別的地方……但是開顱手術醒過來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清醒的……”
“洗手間呢!”蕾拉問。
“找過了……都沒有……”兩個小護士被萊斯利的氣勢嚇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怎麼可能人不見了呢?”蕾拉的聲音上揚。
萊斯利環顧四周,看向走廊的攝像頭,冷聲說:“我要看你們醫院的錄像。”
這確實是一個弄清楚事情的方法,萊昂醫生趕緊帶著萊斯利和蕾拉去到了錄像室。
早晨五點之前,攝像頭正好照射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上。此時的周籌仍然躺在床上,一切都沒有變化。
直到兩個護士換藥離開之後,攝像頭的畫面整個花了起來。
蕾拉一陣緊張,“怎麼回事!”
萊斯利拖拽畫面,直到雪花過去一切恢復正常,竟然有十四分鐘那麼久。而病房裡周籌已經不見了。
一旁的萊昂醫生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一定是有人帶走了他!我們應該報警!”
蕾拉看向萊斯利:“真的報警嗎?”
“報警是必要的。但是未必有用。”
兩人快步走出了錄像室,萊斯利將周籌失蹤的事情告訴了紐約分部的負責人李斯特。
“是不是有人想要借機勒索楊氏?我們馬上打電話給楊錦看他有沒有接到什麼電話!”
“不可能是勒索。”萊斯利的目光和他的聲音泛起濃重的寒意,“現在的周籌還離不開醫院的設備,此刻勒索不等於就是要周籌的命嗎?既然有人能帶他離開,整個計劃必然周詳,對方的目的就是要把他藏起來。”
“誰會做這樣的事情!”蕾拉只感覺荒謬。
“蕾拉,你先回去分部。我要去見一個人。”萊斯利轉身離去。
“嘿!萊斯利!你要去見誰?”蕾拉越來越看不懂萊斯利了。
萊斯利卻一言不語,快步離開。
一個多小時之後,他的悍馬開到了安森近郊的豪宅門口。
他還沒有下車,門口的保鏢便拔槍相向。
“下車!”
“你是誰!”
萊斯利“砰——”地將車門關上,直落落站在他們面前,“我要見安森羅倫佐!”
理查站在窗邊,看著萊斯利的身影略微蹙起了眉頭,“先生,楊氏的信息部主管來了。”
此時的安森正在翻閱一本醫學雜誌,裡面有幾篇關於腦顱損傷的醫學論文。他身邊的咖啡散發出淳淳香氣,熱氣裊裊之間,更顯得他的五官俊雅。
“你錯了,他這一次來可不是作為楊氏的信息部主管。”安森將雜誌合上隨手放到一邊,“讓他來見我吧。”
理查做了個手勢,庭院裡的保鏢會意,將萊斯利帶了上來。
安森坐姿悠閑,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看著萊斯利如同刀鑿一般毫無表情的五官微笑不減,“請坐,萊斯利艾維斯先生。又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國際刑警紐約分部的信息小組組長呢?”
“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也知道迪恩的身份。”萊斯利冷冷地看著他。
安森拍起手來,“以迪恩的身手還有遇事的冷靜,我早就猜到他不可能只是一個珠寶商的兒子了。但我就奇怪了,他什麼時候加入國際刑警的?”
“不用在這裡裝了。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安森沒有說話,只是直落落地看著萊斯利的眼睛,那驚詫轉瞬即逝,“你在開什麼玩笑呢?他剛做了開顱手術,應該還在加護病房裡。”
“他不在。”
安森沒有說話,承受著萊斯利的視線。
良久,一旁的理查才開口說:“我們真的以為迪恩一直在病房裡。而且就算先生知道了迪恩與國際刑警有關係,也沒有必要在手術昏迷期間將他帶出醫院。艾維斯先生,您不如想一想還有誰知道迪恩的身份。比如說紅蝎的部下,比如說其他人。”
“不,如果有人會偷走他,這個人只會是你安森羅倫佐。”萊斯利的表情倨傲,聲音裡字字篤定。
安森失笑,無可奈何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他,這個世上所有你喜歡的,你都要不遺餘力去擁有。”
安森笑的更大聲了,“我會想要國防部最新研製的核武器清單,我會想要遊艇名車,我會想要所有讓我不爽快的人下地獄,比如紅蝎。但是我從不沒想過用這種方法得到某個人。這不符合我安森羅倫佐的美學。”
萊斯利冷哼了一聲,眉眼間是嘲諷的意味。他上前走了一步,在安森面前傾下身來,兩人雙目相對,萊斯利的目光如同冷劍刺入安森眼中的笑意,“你愛上他了。”
兩秒之後,安森噗嗤一聲沒形象地笑了起來,雙手捂著肚子,這是他這一生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第四十一章:下墜
“我……安森羅倫佐愛上一個人了?所謂……愛情就是這世上最不實在的東西,沒有絲毫投資回報率……”安森的髮絲隨著他的笑聲輕顫,側臉看向理查,“他說我愛上迪恩了……理查……”
“如果先生您能愛上一個人,豬都能在天上飛了。自私自利,唯利是圖是您的本性。所謂愛情,那是十幾歲未經世事的少年才會去想的事情。您那顆心早就爛透了。”理查面無表情地說出這番諷刺的話來。
安森點了點頭:“總結的非常貼切。”
他非常認真地看著萊斯利,用嚴肅的語氣說:“我是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的,萊斯利艾維斯。不過我覺得迪恩很有意思倒是事實,也重來沒想過真的要他死。但是把他從醫院偷出來,這樣大費周章實在沒有意義。與其在這裡懷疑我,不如把抓緊時間尋找迪恩。你也知道他才剛做完手術,這個時候要是擄走他的人沒辦法給他提供醫療照顧,他的生命會很危險。”
萊斯利直起身來,“我會找到他的。”
“我等你的好消息。找到迪恩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萊斯利轉身離去,直到他開車離開了羅倫佐家,安森脣上的笑意才逐漸隱沒。
“理查……我看起來像是愛上他了嗎?”
安森微仰著頭,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太久了。
理查端著剛煮好的咖啡為安森倒上,不緊不慢地說:“您剛才也說自己不可能會做那種把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從醫院裡偷出來的荒謬事情。可是您還是做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了。”安森按住太陽穴。
“為什麼要覺得自己可悲呢?”
“因為……他會讓我傷心。”安森抿了一口咖啡,眉頭皺了起來,“真苦。”
“剛才您還說這咖啡好喝。”
夜晚,安森走到客廳裡,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巧的遙控器,輕輕一按,那幅巨大的現代畫作緩緩移開,一個通道呈現出來。安森信步而下,來到了這棟別墅的地下室。
這裡的陳設奢華。新西蘭的羊絨地毯柔軟舒適,頭頂的燈光明亮卻並不刺眼。醫療儀器發出有規律的聲響。房間中央的床上,周籌安靜地閉著眼睛,五官在燈光之下陰影與鼻骨起伏有致,讓人有一種探究的神秘感。
周籌的手背上仍然滴著營養液。
安森輕輕坐下,手指覆上周籌的手背,因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有些涼了。
他的手指在他的指縫間磨蹭著,親昵而充滿愛慕。
“你要睡多久才醒?”安森隨即又笑了,垂下的眼簾形成虔誠的剪影,“不過你要是醒了看見了我的臉,說不定又會氣暈過去。”
安森從口袋裡掏出那塊玉佩,抬起周籌的脖子,將它戴在了他的身上。
“我聽說在中國,玉佩能夠保佑平安。所以我買下了它,一直想要送給你。”安森在周籌身邊側躺下,小心翼翼就怕壓到他。
周籌的睫毛顫了顫,就似要醒過來,安森整個人直起腰來,“周籌!周籌!你是不是要醒了?”
十幾秒過去了,周籌還是沉睡。
安森嗤笑了一聲。
“我快因為你變成白痴了。”
安森傾下身來,吻上周籌的脣角,手指撫上他的眉梢,“你的變化那麼大,只有眉骨還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安森借由目光撫摸著周籌,當他的視線來到周籌露在外面的一小節手臂上時,停駐在當初水晶燈碎片砸下來的疤痕。安森輕輕揉捏著,腦袋倚在周籌的頸窩緩緩閉上眼睛睡著了過去。
周籌一直昏睡著。
而萊斯利與蕾拉卻在一直尋找著周籌。
“如果是安森帶走了周籌,但是這幾天我們一直密切監視著他,他不是去打高爾夫就是參加慈善活動,這些行程根本與周籌無關!周籌才經歷了手術,需要醫療護理,安森能把他藏到哪裡?”蕾拉只覺得根本沒有絲毫頭緒能夠從安森那裡找到周籌。
“D.T.是安森找來為周籌做手術的醫生,我監控到他那裡有一筆五十萬美金入賬。”萊斯利看向蕾拉,“如果僅僅是那天的手術費用,楊錦已經支付過了。”
“那就是說D.T.與周籌被擄走也有關係?”
“難說,因為到現在這筆錢仍然在D.T.的賬戶裡沒有被動過。如果有資金流動,我們還能找出這筆錢是幹什麼用的。”萊斯利冷著臉盯著電腦。
“我只擔心我們找錯了方向。如果不是安森帶走了周籌,我們就是在浪費時間。”
“普通的綁架,NYPD已經在著手調查了。所以我們要把重點放在其他地方。而且安森羅倫佐本來就是警方需要調查的人。楊氏今早也已經發出新聞稿了,說繼承人因為車禍重傷正在療養。等到找回周籌,迪恩楊這個身份就可以徹底消失了。”
蕾拉扯了扯脣角,側著頭說:“萊斯利,你這個人平常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卻很在意周籌啊。”
“你不在意他嗎?”
此刻的周籌,感覺自己一直往下陷,周圍是咕嚕咕嚕的水聲,一片黑暗之中他奮力掙扎著。
低下頭來一瞥,便看見了逐漸陷入深淵的車窗,艾米麗的手伸出窗外,像是要握住他,又像是推他走。
周籌轉身游向她,徹底敲碎了車窗,要將她向外面拽。她已經開始溺水了,周籌隨著她越沉越深,奮力拖拽著安全帶,要將她帶出來。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至少不是死在這裡!
我們說好了這次任務結束就一起去旅行!
去瑞士看雪山,享受那裡的日光與清澈。我們會依偎在火爐邊,火光映照在你的臉上,耳邊是嗤嗤的炭火聲。沒有任務沒有危險,我可以感受你的存在,你也可以放心地靠在我的肩上!
但是無論周籌怎樣用力,安全帶都打不開。車窗玻璃劃破了他的胳膊,扎進他的血肉裡。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艾米麗用力地推著周籌,嘴脣的形狀說著“走”。
我不走,我不想走。
如果就這樣放開你,我為什麼要走到今天這一步!
周籌隨著艾米麗一直一直沉下去。
直到黑暗將他吞沒。
周籌的呼吸就此停滯,一切思維緩緩地融入了這片冰冷的液體之中。
“活著就是享受,所以我從來不為過去而後悔。”男子的嗓音隨著巴哈的樂曲在周籌耳邊響起。
周籌費力地睜開眼睛,彷彿有人端坐在那片黑暗之中,慵懶而悠閑,周籌只能隱隱看見他脣上那一抹笑。
“既然死後我註定要下地獄,那麼活著的時候我就要比所有人都快樂。”
那聲音充滿了蠱惑。
一時之間,周身冰涼的水不見了,沉入水底的車也不見了,還有艾米麗……周籌大聲呼喊著艾米麗的名字,卻引來對面男子的狂笑。
“你真可愛。這裡只有你和我。”
周籌僵在那裡,他向前走,而那個男人的身影就一直向後退,始終浸沒在黑暗裡。周籌快步走了起來,仍然追不上他。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世界,應該由我來問你為什麼要跌落下來。”
周籌狂奔了起來,用盡了所有力量的衝刺,卻始終追不上他。
“你知道闖進來的代價是什麼嗎?”
周籌疲憊不已,雙手撐著膝蓋大喘氣,那一刻對方的聲音彷彿近在耳邊,他說話的氣息撩撥著他的耳廓,狠狠攀附上周籌的神經,甩都甩不掉。
周籌猛地一拳打過去,卻只是揮在空氣裡。
“代價是什麼?”
有人緩緩從背後抱住了他,用力得就似要碾碎他的骨頭,周籌拼命地掙扎著,卻逃不過那連呼吸都禁錮的力量。
“代價就是——我永遠都不會讓你離開。”
周籌睜大了眼睛,“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他被拖拽著向後倒去,開始了漫無目的地下墜。
“噓——噓——別害怕……”
身後的聲音充滿了安撫的意味,周籌只覺得已經冰冷透頂的四肢漸漸泛起了暖意。
他的視線逐漸明亮了起來,周籌緩緩轉身,才發現身下那一團亮光,而那束縛住他的力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周籌下墜的速度就像是流星衝入空氣中,灼熱的燃燒感令他咬緊牙關,就在撞在地面的那一刻,他轟然醒來。
周籌睜大了眼睛,盯著眼前的微亮的天花板,視線緩緩聚焦。
發生什麼事了……
那一刻,周籌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畫面,卻無法串在一起。
他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然後緩緩抬起手臂來。環顧四周,周籌發現自己整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
“這裡是哪裡……”
周籌費力地爬起來,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上還扎著針頭,他將針頭拔了,指尖的感應器也摘了。所有儀器發出滴聲。
周籌搖晃著,他的腳下是柔軟的地毯。自己的樣子像是進了醫院了,但是醫院裡怎麼會有地毯,也不可能有這樣豪華的裝潢。他站在原地環顧四周,頓時覺得暈眩,跌回到了床上。按住自己的腦袋,周籌這才發覺自己的腦袋上纏著紗布。頓然,他的眼前出現一個畫面,那就是隔著破碎的玻璃,他看見一對男女驚恐的表情。
記憶混亂了起來,無數的片段閃過他的腦海。
最後,格溫的臉龐出現在他的面前。
格溫拍著他的肩膀問他:“嘿,小子,準備好了嗎?”
周籌扯了扯脣角,“只要你說一聲,我可以斃了安森羅倫佐。”
格溫哈哈大笑,“兄弟,你要是斃了他,我們可就無法活著離開了!”
整個小隊的人上了悍馬,馬克坐在周籌身邊一副非常興奮的模樣。周籌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你在那裡期待什麼呢!”
“嘿,你是新來我們隊裡的,所以沒和安森羅倫佐打過交道,這個傢伙可有意思了。就他能調戲我們組長!”馬克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調戲?”周籌看向格溫,這個彪形大漢還會被人調戲?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格溫回過頭來伸長胳膊狠狠打在馬克的腦袋上:“要不換你給他調戲!”
“哈哈!羅倫佐先生只喜歡你這種極富有男性魅力能夠去演綠巨人的傢伙,我還不夠分量!”馬克說完,開車的組員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周籌愣住了,安森羅倫佐赫赫有名,而且不乏伴侶,但真想不到他竟然是個……零號?
格溫看著周籌的表情不由得鬱悶了起來,“周籌,安森羅倫佐最擅長的就是顛倒黑白。他說的話你只能當成放屁,千萬不能認真。”
馬克也鼓起掌來,配合格溫做出非常嚴肅的表情:“沒錯,認真了,你就白痴了!”
於是,周籌一向平靜的思緒忽然好奇了起來,“哦,讓我看看安森羅倫佐是個怎樣的傢伙。”
車子一路開去遠郊,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豪宅之前。
周籌隨著格溫他們進入,馬克一直笑著的臉上也露出了戒備的表情。
在豪宅的大廳裡,巴哈的樂曲流淌在每一個角落。
周籌抬眼,便看見沙發上端坐著一個男子。他有著令人難以撇開視線的風度,儒雅內斂之中是暗涌的瘋狂。他像是靜待時機,隨時準備著掌控一切。
眉梢微微一挑,周身的空氣都跟著顫動了起來。
他有著醇厚的嗓音,讓人忍不住去細細品味。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隨口的一句話,手指間的一個動作,就能讓無數人喪命。
這就是安森羅倫佐。
周籌在那一刻明白了馬克那句“認真了,你就白痴了”的意思。
他可以用風度掩蓋一切嗜血的瘋狂,那麼他也可以掩蓋一切。他只會展現給你他想要你看見的樣子。
第四十二章:我想殺了你
所以,不能相信他所表現出來的一絲一毫。
周籌的思維靜止在那一刻,直到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我以為你還需要睡上更久。”
那聲音讓周籌整個人震了起來,他驟然轉身,瞳孔一陣收縮,暈眩感來襲,周籌硬生生將它壓抑住。
“安森……羅倫佐……你為什麼在這裡!”
現實與記憶交替。
安森的脣角勾起,走了過來:“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呢?這裡是我的房子。”
周籌的心臟被狠狠一錘,“你的房子?”
既然這裡是羅倫佐家,那麼自己又怎麼會在這裡?
周籌要向後退,安森卻一把將他抓住了。
“你不記得了嗎?你出了車禍。傷到了大腦,不過醫生說你醒過來之後可能會有暫時的記憶混亂。”
安森此時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他應該是正在翻閱報紙,聽到儀器的響聲所以趕過來。
“……”周籌看著安森,忽然一把摘下了他的眼鏡。
安森正要去拉他的手腕,周籌一個翻身來到安森的身後,啪啦一聲折斷了眼鏡,用尖銳的一端抵在安森的頸邊。
“別動!”
安森所有的動作停了下來,脣上是一抹淺笑。
“我不動。醫生說腦部手術之後,人的動作都會變得比平常要遲緩。你簡直就是超人,周籌。”
周籌一驚,就算安森懷疑迪恩楊,但是也沒道理會將自己聯想到已經“死去”的周籌啊!
“你在說什麼?”
安森正欲伸手去觸碰周籌,周籌便更用力地遏制住他,“我說了別動!”
尖端刺進了安森的皮膚裡,隱隱滲出血絲來。
“很有趣……我以為用眼鏡來殺人是只有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安森處之泰然,聲音裡沒有絲毫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
“不用懷疑,我會殺了你。既然我出了車禍,那麼我應該躺在醫院裡,為什麼會在你的地方醒來?”
“因為我把你從醫院裡偷出來了。國際刑警對你太放鬆了。如果我不把你偷出來,等你好的差不多了,你的組織就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萬一你再換一張臉,我想要找到你又變的艱難了。”
周籌咽下口水:“你……怎麼知道我是周籌的?”
驟然之間,天地倒轉。安森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周籌的手腕被扣住,安森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下巴磕在床墊上,安森將他反過來,周籌的雙手被按在腦袋兩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安森接近自己。
他的氣息,他的眼神,無孔不入。周籌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他的一切被安森掌控了,而他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安森的下巴蹭過周籌的鼻尖,那種自然而然的觸碰像是不可拒絕的溫柔。
周籌不喜歡兩人之間流淌的曖昧,側過臉去。
安森也不惱怒。
“記得我跟你說過,人只能死一次,死兩次就是多餘。你覺得我會讓你死兩次嗎?”安森用力扣住周籌的右手手指,但是周籌就是死死握住眼鏡不鬆手。
“你真倔強。”
“你怎樣發現是我的?”周籌百思不得其解,安森可以懷疑自己是國際刑警的臥底,但是怎麼會猜到他的身份?難道是組織內部有安森的人?
“你鬆開它,我就告訴你。”安森微笑著,他的笑容裡永遠沒有絲毫破綻。
周籌知道自己此時的神經反應能力不如往常,只能鬆手。
安森取走了眼鏡架,惋惜地說:“這副眼鏡是我這個月新配的……就這樣被你糟蹋了。”
“你的錢多的可以堆成金字塔,就不要假惺惺地說這副眼鏡了。”
“當你作為迪恩楊第一次出現在楊氏的晚宴上,我就認出你了。”安森頷首垂眉,像是在回憶什麼美好的畫面。
“哦?請問我的破綻在哪裡?”竟然第一次見面就被識破了?周籌不相信自己的演技竟然這麼爛。
“你和我握手的那一刻,我就在想這個人的手為什麼與周籌那麼像。”
兩秒之後,周籌捧腹大笑起來。
“如果……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會被你的浪漫感動……哈……哈哈……”
安森並沒有被周籌的不給面子的表現所打擊,只是繼續說下去:“記得那次在W酒店頂樓的爆炸,是你抓住了我。”
“是的,那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
“所以我記得你的手。你手指的觸感,你的溫度,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周籌,你是個固執的人。你會選擇懷疑來保護你自己。”安森扣上周籌的手指,對方卻迅速閃開了。
“謝謝你的心理分析。但是憑藉你荒謬的第六感就說我是周籌,你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吧。”
“是的。我曾經為自己的猜想感到可笑和荒謬。但是你可能還活著,這樣的想法淹沒了我的理智。但是事實卻證明我的想法並不荒謬。我檢驗了你的DNA。”
“哈!我記得組織裡已經修改了檢驗報告,證明了我的DNA和迪恩是匹配的。”
“嗯,但是我又做了另一個測試。”安森撐著腦袋側躺在周籌的身邊,“記得我買下了你的公寓嗎?”
“謝謝你對我的懷念。”周籌哼笑了一聲。
“你的公寓裡,有屬於你的剃須刀,你用過的牙刷口杯,你的枕頭上還留著你的頭髮。”
周籌恍然大悟,“你用了我的DNA和留在公寓裡的……”
“是啊。結果也是匹配的。多麼有趣啊。”
原來自己竟然從一開始就被看穿了。
周籌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我真失敗。”周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你想把我怎麼樣?我是一個國際刑警派來的臥底。”
“我想你在我身邊。”
“你腦袋有病嗎?”周籌仍然遮著眼睛。
“現在是你的腦袋剛做完手術,我的腦袋是絕對健康的。”安森挪開了周籌的手。
“你想拘禁一個國際刑警?”
“我只是想你在我身邊。”安森垂下頭,嘴脣就要觸上周籌的脣角便被狠狠推開。
“我知道你覺得我很有趣。但我不是什麼新奇的玩具!我不會像紅蝎身邊那些年輕的男孩一樣依偎在你身邊。”
“我也不需要。如果你會依偎在我身邊,那就不是周籌了。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安森起身,“我建議你躺回床上。我會讓私人醫生來為你檢查一下。”
周籌聽著安森離去的腳步,心臟卻無法平靜。他被軟禁了,不管安森這麼做的理由到底是因為好玩有趣還是要拿自己作為與國際刑警交涉的籌碼,周籌知道此時的自己太虛弱了,根本無法做任何事情。他平躺著,看著天花板,世界在旋轉,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周籌這才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很疲憊,手腳失去了力氣。
剛才的靈敏不過是腎上腺的反應罷了,而現在他連動都不想動。
安森離開之後,便有私人醫生來檢查周籌的心率,瞳孔等等,周籌覺得自己就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弄。
他要離開這裡。
安森的豪宅他曾經來過一次,這裡的保全非常嚴謹。周籌想要出去並不容易。他需要機會。摸向自己的耳垂,那裡的鑽石耳釘已經不見了。自己失蹤這麼久,萊斯利沒道理不能定位到他的所在,看來耳道裡的接收器也被摘除了。
昏迷了這麼多天,周籌沒有洗過一次澡。他的傷處在顱骨,淋浴的時候必須小心沾濕頭部。
這間房間配備了浴室。儘管無力,周籌還是勉強下床拉開浴室房門,果不其然看見了紋理優雅的大理石地板,上面鋪著的防滑墊都是德國進口。浴缸大小是平常人家的兩倍,精心設計了靠坐的位置,周籌不懷疑它還有按摩功能。
“真是浪費水資源。”
周籌雖然沒有潔癖,但也忍受不了這麼多天沒洗澡。開始放水之後,他回到房間裡。打開內置衣櫃,果然發現了一排排衣物,質料上乘,剪裁精心,價格不菲。而每件衣服的尺碼都與周籌相符。
看來安森那傢伙早就有預謀要把自己囚禁在這裡了。
周籌隨手拿了一套睡衣,此時安森正好走進房間。
“你要洗澡?”
“不行嗎?放心好了,我的顱骨不會突然掉下來。”
“我幫你吧。”
“你幫我?”周籌的尾音上揚,轉過身來好整以暇看著對方,“我不覺得自己有哪裡需要你幫忙。我的腦袋很清醒,我的手腳也沒有骨折。”
“我只是擔心你意外滑倒而已。”安森的微笑裡有著濃厚的包容意味,似乎在說我不介意你總是曲解我的好意。
“德國進口防滑墊。我想不到會滑倒的理由。唯一的危險也就是你的浴缸太大,我得小心別睡著了。不然滑下去就淹死自己了。”周籌轉身。
安森拉住了他,發出了一聲嘆息,“周籌。”
周籌一臉無奈,聲音裡卻是諷刺的意味。
“好吧好吧!我知道如果我不讓你看的話,你是不會死心的!”
說完,周籌當著安森的面爽利地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褲子和底褲也扯下來像是垃圾一般扔在一般,臉上是一副倨傲的表情。
“你不是想看的嗎?那就好好看!”
安森看著周籌微張了張嘴脣,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看完了嗎?背後需不需要也看看?”周籌揚了揚下巴,眼睛裡的冰冷更加襯托出一種禁慾的美感。
安森扯起脣角,用好笑的語氣說:“你的身體,其實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
“是嗎?我也覺得看我,你還不如去看看A片裡的女人,至少她們很有曲線美。”周籌雖然沒說出來,但是卻很在意安森所說的“看過許多遍”了。
“從肩膀到前胸那些深淺不一的地方,是在愛娃宴會的那次爆炸襲擊受傷後留下的。肩胛那裡還有一個彈孔,是因為你在北約追捕一個軍火販子時被流彈射中。你胳膊上還有腿上那些沒被防彈衣保護的地方留下的割傷是那次為了保護我被水晶吊燈砸傷的。”安森用寧靜的語調緩緩道來,他了解周籌的過去,卻沒有像是面對一個飽受傷痛的女人般露出悲憫的表情。
“這樣的身體你都看了很多遍,安森……你可真是病態。”
“我覺得你很美。我沒有機會看見你執行任務時的樣子。我只能想像,你趴在某個隱秘的屋頂,四周是金黃色的沙地反射太陽的光線。你端著來復槍,注視這瞄準鏡。靜待著你的目標出現。你身上的傷痕至少讓我知道你經歷過什麼。它們讓我更了解你。”安森的目光沒有絲毫玩世不恭,要將周籌定格在他的目光裡。
“你的想像裡真豐富。”
“這幾天,是我幫你擦拭身上還有換衣服的。每當我擦過你的傷疤,我就會忍不住想像你的疼痛。”
“感謝你的幻想裡沒有其他限制級內容。”周籌拿著睡衣走進浴室裡。
安森並不惱怒,輕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沒有限制級內容?我想吻你,想要進入你的身體,想要被你緊緊包裹,想要進入你最深處。但是我沒有奸屍的興趣。”
周籌沒有絲毫反應。
安森知道周籌沒有鎖門。浴室裡傳來水流出浴缸的聲音,緩慢地似乎墜落在他的心跳上。
周籌浸沒在水中,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什麼東西已經錯位了,他卻無力更改。
熱水令血液在身體裡舒展開來,原本遲緩的手指也恢復了一些活力。
水溫漸涼,他伸手扯過浴巾圍住自己,走出浴室的瞬間才發現安森竟然還站在原來的地方。
“你在扮演麥田裡的守望者嗎?”周籌冷然走過了安森的身邊,每一步都有踩在雲端的漂浮感,他知道自己大腦的平衡能力還未完全恢復。
閃神的瞬間,他向一旁摔倒,安森一把攬住了他的腰際。對方手掌的力度隔著浴巾傳來,周籌正要拿開對方的手,安森便摟著他退後坐在了床邊。
安森的手掌覆上周籌的側臉,像是獨裁者一般將他的臉掰向自己。
那是一個洶涌的吻,周籌甚至沒反應過來安森是如何含上他的嘴脣。他的吮吸帶著暴虐的意味,周籌伸手狠狠扯著安森的頭髮要將他拉開,對方卻更加放肆。他的手掌伸進浴巾的下擺,周籌最失誤的便是抬腿要去踹對方,安森堂而皇之地擠進了他的雙腿之間。
周籌無法呼吸,安森親吻決絕而不留餘地,周籌的手指幾乎痙攣。
當安森發現周籌的不妥,他撐起上身,托住周籌的臉頰,他的焦距已經迷離。
“看著我,周籌!呼吸!呼吸!”安森慌神,周籌的呼吸像是被禁錮在胸膛裡,無法釋放。
“別嚇我!周籌!”
終於,周籌的呼吸平復,安森癱軟在他的身邊,“你嚇到我了。”
“Fuck up!”周籌想要狠揍對方一頓,卻沒有一點力氣。
之後的每天晚上,安森會來到這間房間裡陪著他。
電視機的光線閃過周籌的面容,“你打算把我藏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安森看著周籌的側臉,“世界末日,怎麼樣?”
周籌不理他。
“你的同事一直在找你。”
“他們遲早會找到我的。你打算怎麼辦?”
“恩……我得好好想想。”安森脣上的笑容裡一點苦惱的意味都沒有。
周籌從脖子上將那塊玉佩拿下來,遞到安森面前,“還給你。”
“為什麼要還給我?中國人不是都很喜歡帶玉嗎?聽說能‘辟邪’,還能帶來好運。”沒想到安森竟然能字正腔圓地說出“辟邪”這兩個字。
“我把它戴在身上,可是你還是在我身邊。就說明這塊玉避不了邪。”
“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安森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一副要與周籌好好聊一聊的架勢。
“你是一個惡棍,我是一名國際刑警。”周籌的目光卻仍舊望著電視機。
第四十三章:活在當下
“這是笑話,周籌。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惡棍。我會關注你,並不是因為你有多麼乾淨而我多麼嚮往光明。那是三流小說裡才有的橋段。我不需要救贖。我也不信仰上帝。”
“你只相信你自己,除此之外,你還需要什麼?”
“你。”安森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如果你打算一直把我關在這裡,總有一天我會發瘋。我會殺了你。”
“讓我看看這間房間裡有什麼能被你用來當做武器的。”安森非常認真地環視四周,“嗯,檯燈。我確定以你的力量握著那檯燈砸到我的臉上,一定連理查都認不出我。還有床單,你可以用床單勒死我,可以用枕頭悶死我……啊,還有那個花瓶,摔碎了之後,碎片也會鋒利無比,用來割破我的喉嚨也很合適……不過我要告訴你一聲,它是後現代主義的名作,價值一百多萬美金,而它的創作者上個月剛死了,所以它升值了……”
周籌深深吸了一口氣,倒下身拉起被子,表示無視安森的唧唧歪歪。
“你困了?那就睡吧。”
安森也跟著躺下,胳膊剛要環過周籌就被他擋開了。
這些天的夜晚,安森都是在他的身邊睡覺。周籌甚至不知道這個傢伙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
周籌一直在養病,基本上就是在這間房裡待著。房間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門,門外的客廳總有保鏢看守。周籌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他甚至想過挾持安森,但是即便安森就躺在他的身邊,周籌可悲的發現自己竟然連個可以用的武器都沒有。
前幾天有醫務人員來為周籌拆除了腦袋上的紗布。他長了兩、三毫米的頭髮出來,看起來毛茸茸的,安森很喜歡那種觸感,一直用手掌在周籌的頭頂蹭來蹭去,真有一種在逗弄寵物的感覺。周籌甚至發火,差一點用剃須刀把自己剃成光頭。
晚上,安森躺在周籌的身邊。為了遠離他,周籌只得蜷在床的一邊,還好他睡覺很安穩不會翻來覆去,不然不知道多少次翻到床下去了。
而安森總在他睡著之後靠過來,胳膊環過他的身體。有的時候周籌知道那個傢伙親吻自己的後頸,周籌會毫不猶豫轉身一拳打過去。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神經反應不如從前迅速,他只要一抬起手腕便會被安森一把握在,根本沒有揍到對方的機會。
為此,周籌感到無比窩火。
某個晚上,周籌甩開安森繞著自己的胳膊,翻過身來狠狠瞪向他。
在這沒有光亮的房間裡,安森的雙眼意外地明亮,就像淌過時間縫隙的溪水,悄無聲息地流過周籌的眼角眉梢。
“是不是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不著?”他的聲音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和紅蝎那種刻意的溫柔不同,安森的話語像是要將周籌小心地包裹起來。
“如果你沒躺在這裡,我會睡的好很多!”
“但至少證明了並不是你每次和我在一起都會遇到危險。”
“你把我從醫院的加護病房中偷出來,難道還不算危險嗎?”周籌咬牙切齒,他現在都不知道紐約分部鬧成什麼樣子了。周籌只能憑藉一日三餐來判斷自己在這裡多少天。
“確實,我不應該這樣關著你。你需要接受日光,不然會影響身體裡的維生素B。”安森卻不緊不慢。
“我不是你的寵物,安森羅倫佐。”
“我知道。你的顱骨看起來好的差不多了。這幾天的天氣很好,想不想出去曬一曬太陽?”
“我確定只要我出現在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我的組織都能找到我。所以你不會放我出去。”
萊斯利此時一定監視著安森。
“如果你吻我一下,我明天真的會讓你出去曬曬太陽。”
信你,我腦子就真的壞了。
周籌轉過身去。
與其相信安森,他寧願自己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最重要的就是他要有機會離開這間房間。
“信任是這世上最難的東西。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
“因為我承擔不起相信你的後果。”
但是周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吃完早餐之後,安森竟然真帶著周籌去豪宅的露天陽台曬太陽了。
早晨的日光並不強烈,而露天陽台上也栽種了一些樹木花草,周籌雖然念不出它們的名字,但是知道這些樹木來自熱帶雨林。偶爾有幾隻鳥兒停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叫喚著。露台的中央是歐式的茶桌,隱隱能聞到上等的咖啡馨香,和植物的香味融合在一起,被鎖在了這片露台之中。
周籌閉著眼睛,他許久沒有呼吸過這樣的清新空氣了。
“猜一猜,從你坐在這裡開始,你的組織要花多少時間才會趕來救你?”安森手中端著一份報紙,架著腿,愜意的姿態。
“你這麼自信,那應該不會有人來了。我很好奇,你跟紐約分部談了什麼條件?”
“你們紐約分部的負責人是歐文李斯特。現在你們的重點放在MASSIVE的幕後勢力上,比起他們我已經算是相當安分守己了。所以我跟你的老闆說,只要讓你留在我身邊靜養,我會全力配合他們找出MASSIVE的三大股東。”
“全力配合國際刑警?安森羅倫佐,你墮落了。”周籌嗤笑了一聲,“說說看,除了紅蝎之外,另外兩大股東是誰?”
“你知道下一屆最後可能當選紐約市長的人是誰嗎?”
“賓格利韋恩。呼聲很高,我也經常看報紙的。”
“為什麼他的呼聲那麼高?”安森意味深長地問。
“因為他致力於改善就業,打擊金融犯罪,還有他長的也不錯,女性選民會比較喜歡他。”周籌頓了頓,“不過既然是你問的,那麼答案肯定不是這個。”
“還因為他是科爾西敏的私生子。”
“科爾西敏……那個大銀行家?”周籌愣了愣。科爾西敏號稱金融界的金手指,家族財富難以估量。
“他的非法收入一定不少。但是通過MASSIVE卻能夠洗白。最初我並沒有將MASSIVE與科爾西敏聯繫到一起。後來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MASSIVE有一半以上的巨額貸款都是從科爾西敏的銀行貸出。資金流轉一圈之後,那些非法所得便漂白了回到西敏家旗下的銀行了。”
“所以無論怎樣想,科爾西敏與MASSIVE的關係必然密切,就算他不是MASSIVE的幕後股東之一,也值得深入調查。不過如果是他的話,只怕要金融犯罪科出手了。而你願意全力配合國際刑警,歸根到底只是不想MASSIVE與你鼎足而立罷了。”周籌覺得周身懶洋洋的,也許是太久沒感受日光了,明明才起床沒多久,現在又睏倦了。
安森翻過報紙,目光不自覺停留在了周籌的側臉上。
“等你的身體更好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度假吧。”
“隨便。”
“其實我們不需要把眼前的一切想的太複雜。你之前一直扮演著另外一個人,不覺得累嗎?”安森隨意的一句話卻撞在了周籌的心臟上,“你知道我沒有殺你的意思。既然這樣,不如好好享受我所給你的一切,反正你也不會少塊肉,我也用不著你償還。”安森將報紙折好,把點心推到周籌面前,“不如放下一切,活在當下。”
周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從你的嘴裡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去過西藏,禮過佛。雖然我不信教,但是那些喇嘛們所解釋的經文卻非常有意境。”
周籌隨手拿起一塊曲奇,香濃的黃油味並不粘膩,就連甜度都恰到好處。咖啡入口,沒有澀感,醇厚之間回味無窮。周籌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就這麼坐著,什麼都不想了。既然自己已經被組織賣給了安森,那不如靜下心來當做是休假。
理查走了過來,“先生,愛娃小姐的電話。”
安森放下報紙離開了露台。電話裡愛娃的聲音有些高揚。
“已經兩個月了,你打算把迪恩關到什麼時候?”
“真難得你對一個國際刑警那麼關心。”
“既然你知道他是一個國際刑警,你還把他囚禁起來,到底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在我身邊。愛娃,我知道迪恩對你意義非凡,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被你當成朋友的人。”
“安森。我和你之間,也許算不上絕對的朋友,但在以往的時間裡也幾乎沒有成為敵人。希望以後我們也能保持這樣的關係。我想提醒你一句,迪恩他不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他總有騰飛的慾望,即使你折斷他的羽翼,他也不會安分在你的籠子裡。”愛娃冷冷地說完便將電話掛斷了。
安森吸了一口氣,脣角掠起一抹笑,“是啊,所以我才如此頭疼。”
回到露台,周籌正蹲在地上看著一簇小花。
安森遠遠坐回去,杯中的咖啡仍有餘溫。
周籌就似忘記了時間一般,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和艾米麗在大學裡初識,她的手中就抱著這樣一大束花,在風中搖曳生姿。
“周籌,你在想什麼呢?”安森見他蹲在那裡快十分鐘了。
周籌醒過神來,站起來的瞬間一陣暈眩,向後栽倒。安森放下杯子衝過去將周籌扶住。
杯子從桌沿邊上落下來,砰地一聲摔碎了。
“你沒事吧。”安森將周籌扶起來。
“我只是突然起來頭暈而已。我在這裡多久了?”
“一個半月。”
“我想飛碟射擊,或者騎馬了。”周籌的視線直接忽略了安森的表情,回到桌邊。
“這些你短時間內都不能做。騎馬顛簸,還有射擊對頸椎有一定的衝擊力。”
“真沒意思。”周籌回到座椅上望著天空出神。
而他那百無聊賴的影像也在第一時間傳送到了萊斯利的電腦上。
看見周籌的那一刻,萊斯利將蕾拉叫了過來。
“這是周籌……他的旁邊是安森!果然是那個傢伙帶走了他!”蕾拉覺得驚詫無比,“我們的人都沒辦法近距離監視他的豪宅,你是怎麼得到這畫面的?”
“我只是依附在衛星系統上了,原理就和GOOGLE一樣。果然如我所料,周籌在安森的手上。”萊斯利整裝待發,“叫上你的小隊,我們可以出發了!”
“出發去哪裡?”紐約分部負責人李斯特的聲音響起,整個信息小組都看了過去。
“我們找到周籌所在了。這就趕過去。”
“周籌還在任務當中。”李斯特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示意他們坐下,“他作為迪恩楊的身份將繼續保留下去。”
“什麼——”蕾拉的聲音揚高。
萊斯利卻在瞬間冷靜了下來,“你和安森羅倫佐達成了什麼協議?”
李斯特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空氣中的氣氛有些□,“等到周籌完全康復,安森羅倫佐會放了他,組織仍然在研究讓周籌繼續扮演迪恩楊,楊錦那邊也沒有問題。而安森會幫我們摸清MASSIVE背後的三股勢力。”
“所以你就把周籌給賣了?”萊斯利聲音揚起。
李斯特一直將萊斯利視為不可缺少的人才,特別是萊斯利的小組在他的領導下非常有凝聚力,信息歸集的速度是以往的三到四倍,再加上萊斯利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他經常能把握一些平常人不注意但是卻非常關鍵的信息。在李斯特的眼中,有才華的人都是非常固執的,而眼前他就要思考如何說服這位固執的萊斯利。
第四十四章:絕命賽車
“萊斯利,事到如今安森肯提出交換條件已經是萬幸了。如果他想,無論是讓我們永遠找不到周籌又或者殺了他,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與安森翻臉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在羅倫佐家的豪宅中,那些保鏢都是雇傭兵出身,而這座豪宅中藏匿了什麼樣的武器你知道嗎?你惹怒了安森羅倫佐,我怕你會連累你的組員落得紅蝎那樣的下場!”
誰能夠那麼囂張出動直升飛機炸死了紅蝎。在美國本土有這個本事的只有安森羅倫佐。偏偏你知道是他幹的,卻找不到證據。
“所以我們要向那個傢伙妥協了?”萊斯利挑起了眉梢。
“這不是妥協不妥協的問題,而是我們要如何保全周籌。你確定向安森宣戰就能順利將他帶回來了?萊斯利,我一向欣賞你的冷靜。只有當你冷靜下來了,才能想到最佳方案。”李斯特用力拍在萊斯利的肩上,意味深長。
萊斯利蹙眉。
“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他在哪裡了。安森能夠大搖大擺地讓他出現在露台上,一定是做好了被我們發現的準備。說不定正抽著雪茄聽著音樂等著我們送上門呢!”蕾拉也冷靜了下來。
萊斯利的眉頭鬆懈,聲音恢復了冷銳,“至少他還好好活著。”
畫面上的周籌眉間有幾分愜意。他頂著迪恩的身份太久,承受了太多的矛盾,以此為契機讓他休息一下也未嘗不好。
清晨過去了,正午的日光有些刺眼。周籌身旁的咖啡也涼透了。
安森站在他的身後,輕輕揉捏著他的肩膀:“這樣你都能坐到中午,就像一個已經開始領社保成天慵懶地活著沒有目標的老頭。”
“目標?”周籌扯起脣角,“安森,我很好奇,你的目標又是什麼?成為世界第一軍火大亨?”
“我的目標?”安森發出長長的“嗯”聲,彷彿這個問題在他的心中百轉千回一般,“應該是在我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享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周籌笑的更厲害了,連肩膀也跟著顫動。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最好的。”
“好吧,那我就換一個說法。我活著的每分每秒都要快樂。”
“一個人要時時刻刻都快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覺得自己不夠快樂。”那聲音裡竟然有幾分落寞。
“不夠快樂?你動一動腦筋,就利用我們國際刑警為你扳倒了老對手,勾一勾手指紅蝎就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把我從醫院裡偷出來的。這個世上有什麼是你不能做到的呢?還有什麼能讓你不快樂?”
周籌等待著安森的回答,但是對方只是沉默著站在他的身後。
“吃午飯吧,下午陪你出去看一場賽車比賽。”
“賽車比賽?”周籌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之處是安森的下巴,“你不怕賽車引擎的聲音震裂我的顱骨?”
安森高深莫測地一笑,離開了露台。
午餐很精簡,只有牛排、沙拉、意面和濃湯。
若是以前的周籌,對於吃是不講究的,只要是不難下咽的東西他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只是這一年多的時光作為迪恩楊,周籌的品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簡單的一份牛排,他已經學會了去品嘗肉的質感、彈性、醬汁甚至火候的不同。
只是一小口而已,周籌就知道這塊牛排必然價值不菲,大理石紋和脂肪不多,口感滑潤彈性十足。周籌暗自一笑,這塊牛排就是安森生活目標的極致體現。
“我以為你比較喜歡法國菜的奢華,一頓飯要吃上幾道菜。”
“那樣你會食不知味的。你那麼沒有耐心,能夠半個小時完成的事情是不會願意拖上兩、三個鐘頭的。到那個時候只怕我有心細細品味法國菜,卻還要忍受你厭煩的眼神。”安森莞爾一笑,日光從他的身後照射進客廳,他金棕色的髮絲也被濾上了一層光暈。
周籌低下頭,為方才那一瞬的失神而自嘲。
“是F1賽車的排位賽嗎?我不記得最近有什麼大型賽車比賽。”
“去了你就知道了。”安森飲下一口海鮮濃湯,調侃道,“上一次與你同桌吃飯的時候,紅蝎那傢伙還在呢。他自認為自己很奢侈,但事實上他並不懂什麼叫做奢侈。那天的餐桌上的海鮮濃湯就很失敗。”
“哦?我已經不記得那一次餐桌上都有些什麼菜品了。”周籌微微一愣,隨即調侃說,“羅倫佐先生,你的大腦容量都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嗎?”
“怎麼是無關緊要呢?你在那裡。”
周籌已經習慣了安森說話的套路,以前聽到類似的話還會想要翻白眼,現在完全免疫。
用過午餐,安森帶著周籌離開了羅倫佐家。
跟隨安森的保鏢只有兩個人,周籌細細地觀察著他們走路的步頻以及姿態,這兩人訓練有素,每當安森行至某個地方,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觀察任何適合埋伏的地點。周籌毫不懷疑他們的身手,他必須要掂量自己是否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撂倒他們。又或者自己不該硬碰硬?
開車的人仍舊是理查,車子駛向紐約的近郊,那些看似繁華的鋼鐵大樓逐漸遠離,梧桐樹影一一掠過周籌的臉龐,就像是一場抒情電影。而門德文森是紐約最大的賽車場,周籌猜想他們的目的地應該是那裡。
“知道我為什麼放心帶你出來而不擔心你會逃走嗎?”
“為什麼?”
“替你做手術的D.T.是我的朋友,我請他幫了一個小忙。除了完成了你的腦部外科手術之外呢,我讓他卸除了國際刑警裝在你耳道裡的接收器,裝上了我羅倫佐旗下新出品的微型跟蹤器,能夠與人體組織完美相容,不會出現排異反應。”
周籌嘆了一口氣,只要給他機會離開安森的勢力範圍,回到了組織裡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萊斯利幫忙解決掉這個所謂的追蹤器。
“不用把事情想的那麼悲觀,也不要總是曲解我的好意。周籌,你總是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而我不得不牢牢掌握你的所在。”
“謝謝你這樣為我的安全著想。”周籌聳了聳肩膀,他們終於到達了門德文森賽車場。
沒有觀眾雲集在入口,沒有那些維護秩序的志願者,也沒有前來報道的媒體,周籌疑惑地看向安森,“這裡真的有什麼F1比賽嗎?”
“準確的說是為了你而舉行的比賽,不是F1比賽。不過請你相信我,這場比賽也許不夠專業,但也足夠精彩。”
“是麼?”周籌揚起眉梢,總覺得安森所謂的‘精彩’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走入了空盪蕩的賽車場,沒有熱血沸騰的觀眾,周籌始終覺得乏味。
跑道上停著一輛紅色跑車以及三輛看似普通的黑色轎車。
周籌越看越覺得那輛紅色跑車眼熟,不斷搜索著記憶,耳邊響起砰地玻璃碎裂的聲響,周籌猛然站了起來,“那輛車……”
“啊,”安森彎下腰,撐著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說:“沒錯,就是那輛撞傷你的車。”
“你把那輛車拉來做什麼?”
“你看。”安森揚了揚下巴。
跑道邊,一對男女緩慢地走了過來。他們的表情中充滿了忐忑與恐懼。
在撞傷周籌的那一晚,那個女人擦著艷紅色的脣膏,眼睛上描繪著煙燻妝,身上穿著銀色亮片的短裙,眼角眉梢都是縱情的意味。但是今天,她的濃妝艷抹全然消失,目光惶惶就連肩膀都顫抖得厲害。而她的男友,一直低著頭,身上仍然掛著那堆重金屬飾物,完全的朋克打扮。
“你想幹什麼?”周籌瞪向安森。
“他們差一點殺了你。你車禍手術的時候,這兩個人竟然還坐在那輛車裡嗑藥。”
“他們只是害怕。”周籌知道安森的瘋狂,也明白無論自己如何阻止都是徒勞。
“害怕?他們害怕的可不是你會不會死。但是我卻害怕。”安森的聲音驟然低沉了下去,森冷之中暗含銳利。
那一刻,周籌產生了隱痛的錯覺。
“讓我害怕的人,我就要他們比我更害怕。”安森怕了拍手。
那對男女明顯一震,此時幾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保鏢魚貫著走了進來,坐進了黑色轎車裡。
理查不知何時站在了場邊。他的神色沒有絲毫波瀾,平靜地對那男子說:“先生,您戴著這些金屬飾物開車會很危險,萬一發生碰撞衝突,這些金屬飾物很有可能會割傷你。”
那男子張了張嘴,顫著聲音問:“我還有機會活著嗎?你們不就是要我們死嗎?”
理查頓了頓,“先生,在您還沒有死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那男子咽了咽口水,將身上的金屬飾物全部都摘了下來。
安森嘆了一口氣,似乎猜得到理查說了些什麼,“理查就是這樣,總給別人不切實際的希望。”
“你還沒說玩什麼花樣。”
“嗯,我想試一試他們那輛紅色跑車的性能到底有多好。如果一小時以內,能夠抵抗住三輛車的夾擊,我也去訂購他們那款跑車。”
原來這一切都是安森的遊戲,他想看的就是那對男女的垂死掙扎,而掙扎的再辛苦也逃不過最終的結局。安森要欣賞的,就是他們最後絕望的樣子。
理查在場邊揮了揮手,紅色跑車蹭——地奔馳了出去,它有三秒鐘的時間與身後那三輛車拉開距離。
“我打賭他們撞上你的速度沒有現在快。”
“我對你的無聊有些沒有興趣!”周籌正要起身,手腕卻被安森牢牢扼住了。
那個傢伙的拇指在周籌的腕間打了個圈兒,周籌能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指腹的弧度,暗含安撫的意味,可即便這樣周籌心中仍然有一股怒火衝上腦門。
“如果連你,這個對他們唯一抱有同情心的人都走了,他們必死無疑。”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一陣撞擊聲,周籌回過頭去,一輛車擦著紅色跑車的前端飛馳而去,紅色跑車的方向被帶走,轉過了六十度猛地開出一小段,差一點就撞上賽場邊。隨後而來的兩輛車並不罷休,紛紛撞向那輛紅色跑車。
那兩輛車並未直接撞上去,而是不斷製造要將他們置於死地的效果,意圖並不是要他們的命,而是要他們一直處於極度恐懼之中。
紅色跑車的前車蓋已經被撞變形了。
女子的驚叫聲陣陣傳來。
周籌吸了一口氣,他並不是一個爛好人,對於這兩個開車時候也能親吻到如火如荼的年輕人,周籌覺得他們是應該得到教訓。但是安森的這種方式超過了他所能忍受的範圍。
“如果不想聽的話,可以把耳朵堵起來。”安森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副耳塞。
周籌用力甩開他的手:“羅倫佐先生可真是周到啊!”
“你要去哪裡!”安森站起來,看著周籌離開觀眾席的背影。
“讓你的變態遊戲更精彩!”
那輛紅色跑車完全沒有退出來的餘地,只能感受到那兩輛車不斷撞擊的震顫。
而已經跑遠的那輛車忽然掉轉頭來,以急速衝過來。
第四十五章:瑞士
那對男女絕望中抱頭在一起,而偏偏撞過來的車打過方向盤在千鈞一發之際又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這就是安森,不斷讓他們置於絕望之境,卻又在瞬間給他們細微的希望。其實他們內心深處知道面對的結果只有一個,在那個結果到來之前就是無盡的折磨。
周籌走入了場內,理查跟過去要攔住他,就在那一瞬周籌一個過肩摔將他扔在了地上。
理查的骨架被摔的七零八落,爬起來的時候看向安森。安森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阻攔周籌。
由於周籌的到來,那三輛黑色轎車都在瞬間停下。
周籌走到紅色跑車邊,用力敲了敲車窗,抱在一起的男女沒有絲毫反應,恐懼已經剝奪了他們所有的感官。
周籌用力踹了車門一下,車內的男子才緩緩抬起頭來。
“開門。”
男子見到周籌愣在了那裡,他知道自己會有今天的原因便是那晚撞傷周籌。
“你……你……”
“不想死就把方向盤讓給我。”周籌的聲音冰冷,他的眉角還留有撞傷時的疤痕。
“如果……我們離開這輛車,他們就會直接碾死我們。”男子咽下口水。
“你去後座。”周籌揚了揚下巴,瞥過那三輛車,“別浪費時間。”
男子如蒙大赦,爬到了後座。周籌打開車門,引擎聲響起,紅色跑車倒退了一點,方向盤一個擰轉衝了出去。
如法炮製,周籌開車極有技巧地撞上對面那輛車的車燈,將它撞橫過來,擋在了後面兩輛車前,而紅色跑車卻揚長而去。
理查站在場邊只覺得情勢驚險,朝觀眾席上的安森打了一個手勢。
安森卻只是莞爾一笑。
三輛車很快就跟上了周籌,不斷試探性地撞擊他的車尾。紅色跑車的車蓋其實已經鬆脫了,周籌一個急轉,將車蓋甩了出去,撞向其中一輛車的前胎。
另外兩輛車仍舊緊跟其後,它們為了夾住周籌,提速行至周籌兩側。
“啊……啊……”坐在周籌身邊的女人,伸手抓住車頂的扶手,感受著那一側黑色車時有時無的碰撞,只覺得提心吊膽。
後座的男子左右觀望,“怎麼辦!怎麼辦!”
“閉嘴!”周籌大喝一聲,後座男子安靜了下來。
驟然之間,周籌停下了車子,在瞬間向後急速倒車,兩輛黑色車來不及停下勢頭,夾擊的時候撞到一起。
周籌趁勢倒轉方向盤,沿著跑道衝向賽車場的出口。
這是他離開的好機會!
看台上的安森笑意更濃,緩緩走下看台。
當車子衝出出口的時候,周籌以為的豁然開朗並沒有出現,而是一排黑色轎車層層疊疊攔在了門口。
“怎麼會這樣……”一旁的女人喜極而泣的表情被絕望所替代。
“媽的。”周籌咬牙切齒。
良久,理查才陪著安森走到了周籌的車窗邊。
玻璃窗早就震碎了,安森從窗中伸手把車門打開,朝周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如果我不下車呢?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殺了?”
周籌冷冷地注視著前方。
安森搖了搖頭:“傻瓜,那樣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
周籌仍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好吧好吧!”安森一副“拿你沒有辦法”的表情,“既然你那麼不想他們死,放心——我會讓他們活著離開這裡。我看你開這輛車的時候真是帥呆了,比電影特技演員還要厲害,所以我決定只要他們留下這輛車作為補償,我就不再對他們撞上你的事情斤斤計較了。”
周籌發出一聲嗤笑,走了出來用力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車門搖晃了兩下竟然掉落下來。
“現在這輛車更富有行為藝術效果了。”安森摸了摸下巴,眼中是萬分欣賞。
那對男女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理查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這對他們而言如蒙大赦,從鬼門關前撿回了自己的性命。
周籌與安森對視,黑壓壓一片車海幾乎要將周籌的身影淹沒。
“我早就該想到只有這麼大的陣仗才符合你一貫奢侈的性格。”
“這麼大的陣仗,只是不想給你機會離開我身邊而已。”安森掏出一隻雪茄,理查很給面子地為他點燃,安森吐出一口氣,煙圈裊裊而上,似乎要將周籌緊鎖在那一圈一圈的輪迴之中。
“表演秀已經結束了,羅倫佐先生還有什麼令人精神緊張的遊戲嗎?”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聽歌劇?”
“抱歉,那種高雅的藝術,您應當找一個漂亮的女伴,將她打扮得像一隻金絲雀盛裝出席比較合適。而我,只會穿著夾克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說完,周籌便在那片車海的縫隙中穿梭離去,安森與理查跟在他的身後。
周籌的雙手插在口袋裡,自由隨意,即便無人欣賞也能獨自精彩。
“他一點都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您做了什麼了?”理查問。
“我是說那兩個撞傷他的人。”
“哦,您是要為周籌報仇。”理查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也為您自己泄憤。”
“為我自己?理查,你怎麼總是說一些不著調的話?”
“因為周籌出車禍,您寢食難安。對於您而言,就算是有人用原子彈來轟炸您,您都可以抱著被子睡到世界末日。但是周籌的車禍讓您不安。”
“我不安什麼?”安森的嗓音壓低。
理查就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安森的情緒,繼續深入注解說明:“您擔心再一次失去他。”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騎著摩托車的年輕人迎面而來。引擎的聲響要將耳膜都震破,幾輛摩托車風馳電掣,從周籌身邊揚長而過,幾乎蹭著他的胳膊,周籌的反應極快,向一旁偏轉,那輛摩托車碾過周籌的影子離去。
塵埃微揚。
下一秒周籌便被狠狠拽到了一邊。
安森的力氣很大,粗魯得讓周籌一個踉蹌。
“你幹什麼!”周籌的聲音揚高。
理查快步跟了上來,而安森那一瞬的失神讓他自己也倍感驚訝。
“先生。”理查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
安森不再說話,一把推開了理查,走在最前方。
周籌問:“他又怎麼了?”
“他只是習慣了別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忽然被拆穿了,他心裡不舒服罷了。”理查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周籌的房間被換到了二樓。他可以享受落地窗外的陽光,除了安森時不時的打攪。他就是看不得周籌的世界裡片刻沒有他的存在。
午睡時,周籌整個人蜷縮在床的一側,整床被子都被他卷走,留下一旁大半邊的空位。
安森會靜靜地躺在周籌的身邊。周籌是一個對一切動靜都很敏銳的人,他可以容忍安森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但是一旦安森試圖做出任何親昵的舉動,他都會毫不留情一拳揮過去,或者將安森踹下去。
當安森試探性的手指來到周籌面前,略微撥開他額前的發,周籌伸手一揮,差一點扇在安森的臉上。
“你連午睡的安寧都不肯給我嗎?”周籌雙眼中泛著寒光。
“別這樣,我只是想看清楚你而已。”安森雙手放在面前,一副“是你過度防衛”的模樣。
“什麼時候你才會結束這個毫無意義的遊戲?我不屬於你,也不想屬於你。我甚至不理解你對我所做的這一切!”
這些日子的養尊處優,並沒有消磨掉周籌的銳角,他甚至更加容易動怒。
“今天中午的意大利面你只吃了一點,不合胃口嗎?那是精製小麥磨研出來的,滾煮的火候恰到好處,就連醬汁的粘稠度也極佳。”安森坐在地上,側身靠著床沿撐著腦袋欣賞著周籌的眼睛。
“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左右味覺的不是食材而是心情。看著你我不可能有好胃口。”
“那麼真遺憾,每次看著你我的胃口都很好。”安森扯起脣瓣,眼角的皺紋泛起成熟的韻味,“告訴你一個能讓你有點食慾的好消息。科爾西敏約我去瑞士登山滑雪。”
“哈?”這個消息來得有些突然。
“你在這裡也憋悶了許久,一起去吧。估計國際刑警的人知道你離開美國境內也會派人跟蹤。”
“看你的表情好像覺得被國際刑警跟蹤是一件好事?”
“科爾西恩那個老狐狸一定是希望和羅倫佐家聯手在股票交易中製造一些起伏,從而套取資金。但是他是絕對不會給羅倫佐家應得的利益的。順帶說一句,科爾西恩能夠混到今時今日的境地,他也有一個與紅蝎相似的特點,那就是‘狠’。萬一我這次和他談崩了,有國際刑警跟著我們,能夠確定我們的安全,不是嗎?”
如果周籌隨著安森一起去,說不定組織裡會派萊斯利的小組去進行監聽,只怕科爾西恩都料想不到自己將商談地點定在這樣一個遠離人群和鬧市的地方竟然還會被國際刑警盯上。
“你想利用國際刑警替你除掉科爾西恩?”周籌冷聲問。
“我覺得你應該換一個說法——是我非常大度地願意與國際刑警合作。這個傢伙的非法資產足夠將一個國家買下來,我也只是希望國際刑警能夠抓住機會好好從他身上刮一筆,讓這個老東西也享受一次吃虧的經驗。”安森的笑容紳士而儒雅,在波雲詭譎的商場和非法交易之中,這個傢伙能笑到今天,他的笑容自然不簡單。
“你不怕我跟你去,會引起科爾西恩的猜疑?”
“我估計他會帶上一個比他年輕半個世紀的美人作伴,那麼我和你在一起至少沒他那麼誇張。”
此時,理查敲響了房門。
“先生,您訂購的滑雪衫以及登山用具都已經到了。”
周籌不由得好笑:“原來你早已經計劃好了。”
“希望在瑞士的冰天雪地裡,你能玩的盡興。”
第二天早晨,周籌與安森從國際機場起飛前往瑞士。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飛機起飛時,安森問坐在一旁戴上眼罩的周籌。
“我覺得很不舒服,聲音震耳欲聾,我的顱骨就像要裂開一樣。羅倫佐先生,能請飛機停下來飛回紐約嗎?”周籌假裝出惶恐的聲音。
安森笑了,“在飛機上我給你戴著眼罩的特權。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就是這架飛機上沒有裝炸彈。”
這是羅倫佐家的專機,機上除了周籌、安森和理查之外,剩下的都是羅倫佐家的保鏢。他們難得沒有穿著黑色西裝,每一個都打扮休閒,真是還有人在翻閱著瑞士旅行指南,他們就像是一群登山隊員。
當飛機落地機艙門打開的時候,一股寒意迎面而來。安森將厚實的外套罩在周籌的身上,此時是瑞士的冬季。
“這樣的天氣你們還有興致去滑雪還有登山,有錢人果然不一樣。”周籌收緊領口,沒想到安森突然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我記得你在瑞士修養過一段時間,沒去登山或者滑雪嗎?還是忙著成為‘迪恩楊’?”
周籌無所謂地從安森身邊蹭過去,雖然天氣寒冷,但是沒有起風。日光透過雲霧,從湛藍的天空中投射而下,給這片寒冷平添了幾分暖意。
一行人來到了瑞士有名的少女峰腳下,這裡有一片別墅區,所謂富人的度假區。
第四十六章:酷似接吻的姿勢
而安森的別墅卻要更高一些。他們乘坐雪地摩托一路向上。周籌很有興致地享受在雪中飛速滑行的暢快感。遠遠看見一棟紅磚別墅,在這一片銀白之中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焰,令人莫名其妙暖和了起來。只是在這個位置建築別墅,確實可以享受寧靜,但且不說造價不菲,光是別墅中的日常用度都要從山下運上來,安森羅倫佐錢多的果然沒地方燒。
門打開了,裡面早有傭人來清掃過,一塵不染的樣子。壁爐裡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響,偶爾有火星崩裂開來。地板上鋪著新西蘭羊絨地毯,毛絨之間竟然還鑲嵌著銀絲,顯得整個客廳雍容華貴。
墻壁上是安森一貫欣賞的現代名畫。
“先生,是先用午餐還是先洗漱休息?”理查問。
安森笑了笑,“先用午餐吧,我估計周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去滑雪了。”
“沒錯。”只有這一刻,周籌覺得自己沒那麼討厭安森了。
午餐很簡單,但是意外的美味。碳烤馬鈴薯、濃汁通心粉還有蘑菇湯。沒有什麼貴重的食材,但是烹調的卻很用心。
沿著雪山道上去,有一個滑雪場,並且有一個世界海拔最高的火車站。
這段時間屬於比較寒冷的時節,來滑雪的人並不多,周籌萬分興奮,整個滑雪道上都沒有幾個人。他卯足了速度從滑道上衝下來,飛旋著落地,濺起雪花。
安森扶著撐桿,在滑雪道邊看著周籌,低聲對一旁的保鏢說:“看著他,不要玩的太瘋傷到自己。”
不遠處,穿著銀藍色滑雪衫的女子挽著一個男子滑向安森的方向。
“好久不見了,安森。”男子摘下防風眼鏡,他的身型硬朗,若不是臉頰上的皺紋誰也猜不到他的年紀已經超過六十了。他便是科爾西恩。他的笑容富有魅力,因笑而產生的皺紋流露出親和力,他像個無害和睿智的老者,沒人想到多少新興的潛力企業被他拆散入腹,又有多少經驗老道的投資者做了他的墊腳石。
安森沒有直接與他握手,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一旁笑顏明麗的女子。
“嘿,你好小姐。你身旁的這個老東西已經快入土了,我建議你還是跟著我吧。”
那女子一瞬間的驚訝之後笑出了聲,腦袋靠在一旁的科恩肩上,“親愛的,羅倫佐先生總是開這樣的玩笑嗎?”
“佩芝,你要習慣羅倫佐先生的玩笑。”科恩看向正好在半空中做了一個優雅轉身的周籌,“那位是羅倫佐先生的朋友嗎?”
“哦,他啊!”安森看了一眼周籌,“他是楊氏珠寶的繼承人,對滑雪還有登山挺有興趣的,所以我帶他來了。”
“楊氏珠寶……哦,是不是迪恩楊啊?我聽說就連愛娃霍夫斯基都對他另眼相看呢!”科恩的語調中另有所指。
安森趕緊搖了搖手,“迪恩可是名副其實的鑽石王子,他只做珠寶生意。可別把他拉進來,弄髒了他,愛娃會跟我們沒完的。”
安森這句話裡有諸多意味,在科恩的心中百轉千回。以愛娃的個性,如果是和自己有利益關係的人,並不需要冒著得罪紅蝎的風險去維護。女人終究是女人,科恩不自覺猜想也許周籌是愛娃看上的男人。
特別是當周籌落地之後,滑行到安森身旁,摘下防風眼鏡的時候,科爾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那張臉雖然屬於一個亞洲人,卻有著典雅的風度和東方人特有的神秘感。
“嘿,楊先生,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科爾朝周籌伸出手來。
“您好,西恩先生。”周籌和科爾握了握手。
科爾不忘介紹他的女伴,“她是我的女朋友,佩芝簡。”
“叫我佩芝就可以了。”佩芝的落落大方讓周籌不由得猜想科爾應該帶她去見識過很多大場面了,一般能被帶來與安森碰面的女伴,要麼就真的只是個美麗的花瓶,要麼就有特別的本事。
他知道自己必須降低科爾的防備心,盡量將談話的空間留給安森與科爾才行。
“嘿,你們聊著,我看見那邊的滑道好象不錯。”周籌神采飛揚,眨眼的功夫就滑出去了好幾米。
兩名保鏢遠遠跟在他的身後。周籌回頭望了一眼,佩芝仍然親昵地陪在科爾的身邊。
周籌感覺到身後的那兩個保鏢,刻意越滑越快,駛向遊人稀少的地方。一個大回轉,周籌猛然停在他們兩人面前。
“我不是三歲小孩,你們不需要這樣跟著我。”
周籌用力地將雪橇按在積雪中。
“先生,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其中一位保鏢開口說。
“你們是保護我,還是安森羅倫佐擔心我趁機逃離?”周籌揚起眉梢,驟然出手,一拳襲向其中一名保鏢的鼻子,對方伸手去擋,沒想到那只是虛晃,周籌扼住對方的手腕,在要將他擰入雪地中時,另一個保鏢趕緊阻止。
穿著滑雪衫,周籌的行動遲緩,兩個保鏢聯手將他按在雪地裡,周籌拼命地掙扎。
“放開我!”周籌很惱怒,這兩個傢伙伸手都很不錯,絕對是安森保鏢團隊裡的精英,從行動力的果斷上來說,他們絕對做了很多年的雇傭兵有著豐富的近身格鬥經驗。
四、五秒鐘之後,兩個保鏢似乎也覺得下手太重,緩緩鬆開了周籌。
就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周籌驟然頂起手肘,正好打在其中一個保鏢的臉頰上。他向後一個趔趄坐在雪地裡,伸手捂住鼻子,殷紅的血液滲入雪地之中。
周籌起身,拍落身上的雪子。
“回去告訴安森羅倫佐,你的臉就是我最想對他做的事情。”周籌握著滑雪杖一撐,瞬時滑出去老遠。
兩個保鏢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拿出對講器聯絡理查。
理查頓了頓,“那就回來吧。”
此時,安森正和科爾在一個帳篷裡閒聊著。
佩芝竟然帶來了上好的藍山咖啡,當保溫杯的蓋子被打開的時候,整個帳篷裡都彌漫著馨香的氣氛。
“我終於明白科爾為什麼時時刻刻都要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了。”安森抿了一口咖啡,半開玩笑地說。
“既然是自己喜歡的,當然要死死留在自己身邊。”科爾的話語裡意味深長,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佩芝,還是他的金錢帝國。
“我更寧願給對方自由,即便外面海闊天空,最後還是得回到我身邊。”
安森說完,朝佩芝揚了揚眉梢,“要是能配上牛油曲奇就更完美了。”
沒想到帳篷掀開,理查走了進來,端著一個保溫籃,裡面不但有曲奇還有其他現烤的點心。
“啊哈,曲奇來了。”佩芝打趣地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羅倫佐先生離不開理查了。”
“謝謝您的誇獎。”理查頷首。
離開之前,他覆在安森的耳邊告訴他周籌將保鏢趕走了。
安森無奈地一笑:“必然的結果。”
在這一片蒼茫之中,周籌感受著風速。視線所及之處,銀裝素裹,純粹到沒有一絲瑕疵。
整整滑行了半個小時之後,周籌距離營地越來越遠了。他停下來,砰——地一聲向後栽倒。耳邊是吱呀呀的聲響,周籌一抬眼便是湛藍的天空。
呼出的氣息在防風鏡上覆上了一層氤氳。
遙遙傳來滑雪的聲音,一個優雅矯健的身影越發接近。
在沒看見對方的瞬間,周籌還在猜想這麼偏僻的地方有誰會來,更不用說在這個季節,少女峰經常會起霧,一般的遊人聽從營帳的指示是不會到遠離人煙的地方來。只是當對方凌空越過一個小坡的時候,那樣果決的態勢,周籌瞬間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對方在滑到他面前時驟然停止。
周籌擺了擺手,“嘿,萊斯利。”
對方摘下防風鏡,狠狠扔在他的臉上。
“你還活著。”萊斯利在周籌身邊坐下。
“當然活著,安森羅倫佐就猜你一定會跟著我來這裡。他想藉助國際刑警扳倒科爾西恩,這一次他一定會引誘科爾西恩爆出一些底料來。”周籌懶洋洋側過身來,目光滑過萊斯利冷峻的側臉。
“我很擔心你。”萊斯利的話語總是簡潔到幾乎沒有感情,可偏偏像他這樣的人是很少直接說出心中感受的,所以即便是那般簡單的語句也讓人覺得深刻。
“那次手術,他好像在我的耳朵裡裝了什麼東西。所以我無法同你們一起離開瑞士。”周籌吸了一口氣,手背擋住自己的眼睛。
“不要急躁。”萊斯利拿下周籌的手,輕輕握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不會讓你做安森羅倫佐的寵物。”
“我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任何人的寵物。”周籌思索了一會兒,“我很想知道,科爾西恩為什麼要把安森約到這裡來談生意?如果是不想有人打攪,什麼私人會所、馬場甚至於公海上的游輪都可以,而這裡……”
萊斯利指了指少女峰的峰頂,“越往上,信號就會越弱,如果他們約在超過信號梯度的地方商談,我們就無法監聽了。”
“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周籌問。
萊斯利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儀器:“如果你可以把它帶在身上,帶上少女峰的話,就可以傳遞信號了。”
“沒問題。”周籌擺弄了一下那個東西,“你把它做的還挺像個手機。”
“事實上它就是個手機,你還可以把SIM卡放進去,保證信號滿格。”萊斯利起身,“你打算在這裡躺多久?”
“我想長睡不起。”周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在雪地裡躺久了不好。你上次車禍的傷勢好了沒多久。”萊斯利傾下身伸手要去拉周籌。
周籌卻暗自使壞,一把又將萊斯利給拽了下去。萊斯利的身手絕對矯健,但是對周籌卻沒有設防,竟然真的砰一聲被他拉下去了。
萊斯利落下的瞬間胳膊肘撐住了上身,沒有砸在周籌身上。
“你覺得這樣好玩嗎?”
“我覺得好玩,但是你肯定不會覺得好玩。”周籌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萊斯利的臉龐離他很近,呼吸時的霧氣也縈繞在兩人之間。
周籌可以看清楚他優雅的睫毛挺拔的鼻骨,如果說安森羅倫佐典雅知性,那麼萊斯利也具備這些特質,可他們兩人偏偏南轅北轍。
“我還沒有對你說謝謝。”周籌緩緩說。
萊斯利靜止的眼神中一陣微瀾,“我沒有為你做任何事情,你不需要謝我。”
“你為我做了很多,就算我沒有看見,也能想像到。”周籌撐住萊斯利的肩膀,“我出車禍的時候你一定很焦心的趕去醫院,我被安森從病房裡帶走之後你一定想了很多辦法找到我,包括現在。”
“安森與李斯特訂下的遊戲規則就是,當你康復之後,如果你想離開,安森應該放你走。”
“啊哈,那麼安森違反了遊戲規則。我已經康復了,可是無論我怎麼表示自己想要離開的願望,那個傢伙還是不肯放我走。看來等這次和科爾西恩的商談結束,我應該提醒他一下了。”周籌的眉目間揚起的得意的神色。
兩秒鐘之後,周籌故自笑了起來,“嘿,萊斯利!你的姿勢看起來就像要吻我。”
第四十七章:躍動的心跳
“那不好笑。”萊斯利別過頭去,卻遲遲沒有爬起來,直到周籌狐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你怎麼了?”
“小心安森。”萊斯利這才利落地起身。
“我會的。”
萊斯利滑出去老遠,周籌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世界在瞬間寂靜下來。
周籌平復下心跳,悠閒地滑回了營地。
已經到了當地時間的下午四點,周籌扛著滑雪杖走進帳篷裡,安森正在和科爾還有佩芝打撲克。
“玩的開心嗎?”安森抬起頭來微笑著問。
“還不錯。”周籌拍落身上的雪子。
“突然停下來不運動了就會覺得冷,到暖爐邊坐著吧。”安森的目光回到牌面上。
周籌站在佩芝的身後,看了看她的花色,很容易湊成一組葫蘆,“我若是你,就跟到最後,還要加重籌碼。”
安森好笑地搖了搖頭,“天啊,迪恩。籌碼已經不能再加重了,上一輪我已經輸掉了在西聯航空中百分之二的股份了。”
“哦,是嗎?”周籌不以為然的樣子站在暖爐邊,隨手抓了一塊曲奇,“這一輪你若再輸了,會怎樣?”
“嗯,古巴的煙草公司。我一點都不想割愛,你知道我最愛雪茄。”安森一副萬分痛惜的模樣。
佩芝注意著周籌與安森之間的互動,打趣著說:“安森對迪恩真的非同一般,那些被別人認為是秘密或者需要隱藏的東西,他竟然會這樣大搖大擺地說給迪恩聽。”
周籌輕輕一笑,“親愛的佩芝,他不止說給我聽了,也說給這裡所有人聽了。”
是的,在這間營帳裡,還有兩名保鏢,都是安森的人。而科爾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周籌心裡暗自有了商量,他走到佩芝身邊,裝作開玩笑的語氣:“嘿,我知道科爾也對你不一般,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們倆要一起來我們楊氏的珠寶展。”
“一定。”佩芝看了看科爾,對方含笑極為大方地點頭。
就在那一瞬,周籌腳下一滑,整個踉蹌著就要摔下去,而他手中的咖啡飛濺到佩芝的肩上。椅子一陣摩擦,佩芝靈敏地躲開,周籌趴在了地上,咖啡杯正好摔在佩芝的腳邊。
“迪恩!”佩芝趕緊彎下腰去扶他,“你沒事吧!”
安森也扣下牌面,將周籌拉起來。
“我沒事……沒事……可能進來的時候鞋底上的雪被這裡的暖爐融化了……”周籌爬起來,剛才那一下摔的不輕。
“有沒有摔傷哪裡?”安森伸手掰過周籌的腦袋。
“嘿!就算我摔傷了哪裡,你要看的也是我的腿不是我的腦袋吧!”周籌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好笑地說。
“安森,看來真的和佩芝說的一樣,你很在乎迪恩啊。”科爾的眼中滿是深意,“迪恩,你要小心。安森這麼在乎你,愛娃又對你另眼相待,你要小心別挑起了他們倆之間的戰爭啊。”
“他們倆之間怎麼會有戰爭呢?”周籌一副富家公子不諳世事的模樣,“據我所知,安森可是愛娃小姐的專屬男伴。”
“哦,”安森搖了搖手,“自從你回到紐約,愛娃最希望的就是能帶著你出席各種宴會,與你共舞是她最期待的事情。”
周籌聳了聳肩膀,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愛娃了,不知道她現在怎樣。
“嘿,太陽快落山了,你們打算點著蠟燭在這裡繼續玩紙牌嗎?”
周籌沒有想過這些富人的紙牌遊戲賭注竟然會那麼大,安森輸到蛋疼本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但是他的灰色渠道如果被科爾掌控,對於組織而言無疑增加了許多變數。
這就是利益一致原則。
“你滑了一下午的雪,是該回去吃點東西泡個熱水澡了。”安森朝科爾挑了挑眉梢,“我們還要在這裡待上一周,不介意今天讓讓我吧。”
“嗯——我也有些餓了,我們明天再聊。對了,估計後天的日光最為充足,是登山的好天氣。”
“沒問題。”安森想到了什麼,“嘿,目的地營帳準備好了吧,我可沒有爬到山頂去的體力。”
“放心,準備好了。我都能承受的高度,你這麼年輕應該綽綽有餘。”科爾摟著佩芝,“那天你可以帶上迪恩,萬一你昏倒在半路上,迪恩還能將你拖下山。”
“哦,寶貝。”安森順勢摟上了周籌的腰,“你確定不會給我一個熱吻般的人工呼吸?”
周籌扯起脣角,模仿著安森的語調:“你確定我不會把你留在上面?”
“這座雪山叫少女峰,多麼純潔的名字啊。你不會讓我永眠在這裡的,那是對這片潔白的褻瀆。”
安森的話音剛落,科爾和佩芝都笑了起來。
周籌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了,徑自走出了帳篷,跨上一輛雪地摩托奔馳而去。
“嘿!迪恩!我該怎麼辦?”安森朝著周籌的背影大聲呼喊。
此時,理查騎著一輛雪地摩托在安森面前停下:“先生,我送您回去。”
“哦,這和我想像的相差太遠了!”安森一臉委屈。
“我知道,先生。您一直幻迪恩會摟著您,與您共乘一輛車。但是恕我直言,現實永遠比幻想更冰冷。”
“理查,我早就應該炒掉你了!”
“好吧,先生。您是要現在炒掉我,還是回到別墅再炒掉我?”理查非常認真地問。
“這有什麼區別嗎?”安森一副好奇的樣子問。
“當然有。如果你現在炒掉我,那麼我沒有義務帶您回別墅了。如果您打算以後炒掉我,那麼請少製造一點麻煩,坐在我身後吧。”
安森跨上雪地摩托,理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驟然提速,安森向後仰去,差點撞到後腦勺。
回到別墅,周籌敲著腿坐在壁火錢,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也跟著躍動起來。
安森看著周籌的側影,在他面前坐下:“你在想什麼呢?”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周籌回過神來,看來他的思緒飄的很遠。
安森的目光一個流轉,驀然開口問:“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哈?”周籌愣住了。
“你剛才在想一個女人,而我想知道讓你迷戀的是怎樣的女人。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安森沒有告訴周籌,自己對他的所有表情都很熟悉。他知道周籌經常坐在那間小公寓的床上,偶爾開一貫啤酒,表情落寞的時候便會從床頭的抽屜中拿出一張照片。他會看的很認真很仔細。安森調查過那張照片上的女人,是一個已經殉職的國際刑警。
那時候,安森將畫面定格,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可以用那樣深沉的眼神看著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直到那天,他得到周籌殉職的消息。他坐在電腦前,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看著周籌以前的影像。他想定格每一個周籌的瞬間,他想將他看的仔細。
“你在我的腦袋裡也裝了監視器嗎?”周籌嗤笑了一聲,剛要別過頭去,安森忽然雙手扣住周籌的腦袋。
脣與脣的碰撞在瞬間迸發出火花,周籌的耳邊是啪啦啦的聲響。
他忽然憤怒極了。那種憤怒不是因為自己被一個男人親吻了,更多的是憎恨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人看透他心中的一切,而對方的脣舌狂放著侵襲占領他的一切。他的脣角他的舌尖,他思維中的一切凹陷都要被安森的氣息充斥。
周籌狠厲地揪住安森的髮絲,要將他拽離自己,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借由這樣一個動作讓安森四分五裂。
安森的親吻卻更加稠郁,他的舌尖撩撥著周籌的理智,翻攪著他腦海中的浪潮。周籌一個翻身胳膊肘狠狠頂在安森的背脊上,這一擊是絕對性的疼痛。安森也不例外。他悶哼了一聲,周籌掙脫了他的掣肘,餘怒未散,一拳襲向他的鼻子。
安森靈敏地躲過了。
周籌小覷了他近身格鬥的技巧,他的躲避靈敏,而還擊的也相當凶狠。周籌一拳虛晃過安森的腹部,襲向他的肩膀,卻沒想到順勢被安森折了過去,整個人被安森按在了沙發上。
安森傾下身,覆在周籌的耳邊。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親吻你嗎?把你捆在床上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我對你的妥協和容忍在你看來不值一文對嗎!”安森的聲音裡沒有絲毫的咆哮失控,甚至帶著理智的低氣壓。
“你可以試一試,我會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周籌轉過頭去,儘管艱難卻還是要狠狠地瞪向安森。
“我一點都不懷疑。你就像一隻獅子,永遠不肯向任何人放下你的驕傲。”
“是不是我放下驕傲,你就不會在做試圖征服我之類的傻事呢?”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征服你。”安森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那你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周籌用荒謬的眼神看著安森。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只是你不屑給我罷了。”安森緩緩鬆開了周籌。
此時,理查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你們倆是在為雪地摩托車的事情打架嗎?”理查將餐盤端上桌面。
“當然不是。”安森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我是那麼計較的人嗎?”
“您是。”理查說完就退離了客廳。
周籌來到桌前坐下,沒想到餐盤裡的竟然是蛋炒飯,還有一些中國小菜,雖然做的不是那麼地道。
“你慢慢吃吧。”安森的語調恢復了平靜。
周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有些不習慣了。這是第一次吃飯的時候那傢伙沒有坐在自己面前。
米粒鬆軟卻不失口感,混合在米粒間的雞蛋增添了鮮香。一下午的滑雪讓他消耗了許多體力,只是當那勺飯碰到脣邊的時候,剛才那一吻灼燒般的感覺蔓延開來。
周籌的心臟躍動的厲害。他知道自己抗拒安森,不是因為他是個混蛋,也不是因為早已消失在生命中的艾米麗,而是這個男人太了解自己,了解的太多就像著了魔,他會被他控制被他征服,然後周籌就不再是周籌了。
安森回到自己的臥室,對著洗手台的鏡子忽然嗤笑了起來。
擰開水龍頭,冰涼到刺骨的水流潑在自己的臉上,與周籌接觸過的地方不再那般滾燙了,但心中那岩漿般的涌動卻不曾停下。
“我是不是瘋了?”安森盯著鏡中的自己問。
“不過我有哪一刻不是瘋的呢?”
說完,安森非常滿意地看了看自己。
運動之後泡個熱水澡是極致的享受。更不用說周籌房間所配備的浴室高級到如果不用就是暴殄天物的地步。
他靠著浴缸,熱水讓他全身肌肉逐漸放鬆下來。後腦靠在浴缸的邊緣,周籌的眼前回放著佩芝閃躲自己摔倒時故意潑出的咖啡時的情景。
她的身手證明了她為什麼一直被科爾貼身留在身邊的原因。女人一向容易讓人放鬆戒備,這也是當初組織為什麼將蕾拉安排在周籌身邊的原因。佩芝的身份是科爾的保鏢。而一個女人當她死心塌地的時候比任何男人都要可靠。科爾需要的不是一個受過訓練的雇傭兵,而是一個肯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子彈的人。佩芝恰恰符合他的要求。
浴缸裡的水有些涼了,周籌起身,水從他身上回落回浴缸裡。
他穿著浴袍,頭上搭著毛巾回到房間裡。這棟別墅裡的暖氣供給充足,周籌在床邊坐著看了會兒當地報紙,頭髮就乾了。
夜晚,窗外的雪原將月光反射,起伏的雪丘就似流光的海洋。
周籌將窗簾拉上,側臥在床邊。以往安森會在周籌睡熟之後躺在他的身邊。周籌每次都會醒過來但不會刻意與安森計較,只要他不打擾自己睡覺,他愛怎麼樣周籌管不著。但是今晚,安森卻安分的不可思議。周籌靜臥著,脣角扯起一抹笑,馳向了夢鄉。
第二天的早晨,當周籌來到客廳的時候,理查奉上早餐卻沒見到安森。
“那傢伙呢?”
第四十八章:登山
“先生他約了科爾西恩一起打牌。”
“你不用跟去?”
“我只需要照顧好您就可以了。”理查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謙遜。
安森沒有叫上周籌一起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商討的事情不適合讓周籌知道。但是周籌毫不懷疑,國際刑警的監聽設備不止安置在安森的身上,說不定科爾身上也有。比如他的那副無框眼鏡,他身上的鈕釦,他的手機都有可能被萊斯利動了手腳。
“明天是不是就要去登山了?”
“是的。”理查低下頭來,為周籌倒上一杯熱咖啡,“所以出發之前您一定要檢查好您的登山用具。這座山的海拔雖然不算太高,但還是會造成缺氧癥狀。”
“放心,我的身體很強壯。你想,爆炸沒要掉我的命,車禍也沒把我撞死,這座雪山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周籌的話語中有幾分玩笑幾分自嘲,“不過理查,你沒有跟在安森身邊,就不怕他遭遇什麼危險嗎?”
“對于先生而言,最大的危險也不過是愛上了您而已。”理查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周籌卻不由得哽住了。
“愛上我?”周籌覆上理查的額頭,感嘆道,“是不是安森折磨你太久了,把你折磨的都產生幻覺了?”
“如果您認同,它就是事實。如果您不想接受,就把它當做是幻覺吧。”
周籌不置可否。用過早餐,他照例帶著滑雪橇和雪仗出去滑雪了。
從高處直落而下的感覺實在爽快,更不用說周籌技術穩定,落地的時候很有職業運動員的風範。
一個穿著藍色滑雪衫的女子來到他的身邊,揮手一笑,“嗨!迪恩!”
周籌摘下防風鏡,這才看見那女子竟然是佩芝。
“嘿,佩芝!你怎麼沒和科爾在一起?”
周籌以為今天安森與科爾的牌局必然會有佩芝作陪。但是她竟然出現在這裡,難道牌局已經結束了?
“他們的牌局又臭又長。好不容易來一次少女峰,我當然要好好享受這裡的雪山風光!”
“哦,所以你將科爾拋棄了。”周籌打趣。
“哈哈,上一次陪在科爾身邊的時候就發現你是滑雪的好手,我們倆要不要比一比?”
“可以,我讓你先滑行五秒鐘。”
“你讓我五秒!這麼小看我!你會後悔的!”佩芝說完就滑了出去。她的技術嫻熟,也極具冒險精神,周籌讓了她五秒之後,為了追上她卻花了很大的力氣。
兩人在一個供給營帳邊停下,周籌喘著氣搖頭,“你真的很厲害啊!是我小看你了!”
佩芝得意的一笑,“你的技術也不錯。我在大學裡曾經是滑雪運動員,若是被你比下去了,我可就沒面子了。”
兩人坐在營帳裡聊著天。
從大學時代到楊氏珠寶,周籌向佩芝講述了許多辨析鑽石的小技巧。聊著聊著,佩芝終於轉向了正題。
“迪恩,我只是覺得很好奇,愛娃霍夫斯基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但是她卻把你當做朋友。還有安森,我無意說他什麼壞話……他很有風度,很有學識和涵養,品味也一流,但是根據我對科爾的了解,我相信安森也不是他看起來的風度翩翩。”
“沒錯。他是個滿口謊言的傢伙,不要相信他對你的任何讚美。”周籌在此刻了解了佩芝放棄保護科爾反而來接近自己的目的。她是要幫助科爾評價,周籌在安森乃至於在愛娃那裡到底有什麼樣的價值。
“哈哈,你真逗。我真想知道安森聽你說這番話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訣竅呢。我是說,能夠與愛娃這樣的鐵腕女人成為朋友,能夠被安森這麼關注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周籌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很認真地說,“也許是因為我父親一直對我的教育。我們楊氏只關注珠寶,我們在乎的只有珠寶的設計還有鑽石的淨度。愛娃與安森之前是怎樣的關係,我不關注。愛娃有一些什麼生意安森有一些什麼秘密,我也從不去探究。當他們與我討論珠寶美食或者生活,我會很樂意。但是他們所擁有的另一個世界,我不去涉足。”
“我明白了,你從來不參與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不會傷害你。”
“而且他們需要某個人來證明,他們也擁有普通人的生活。”周籌瀟灑地起身,滑了出去,“還有一個小時才日落,我要再玩一會兒!”
佩芝向他搖了搖手,“明天登山的時候見!”
登山嗎?
周籌在心中隱隱覺得,明天將不只是登山那麼簡單。
當他回到別墅,安森已經靜坐在沙發上,他開了一瓶紅酒,神情自然愜意。
周籌在他對面坐下,手掌放在壁火前。
“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贏了科爾?”周籌狀似無意地問。
“是的,我把西聯航空的股份贏回來了。”安森抬了抬手中的紅酒,“要來一杯嗎?有助於血液循環。”
“好。”聞到那紅酒的味道,周籌就知道年份至少是在1990年的。估計安森在這棟別墅也有酒窖。
安森的身邊還有一個箱子,他用腳將箱子踢到周籌的面前,“明天也許要用到。但願你背著登山用具之後還有餘力能帶上它們。”
周籌將箱子打開,裡面是防彈衣,還有一把輕型手槍,射程比市面上一般手槍要遠,已經安裝了消音設備。
在雪山上開槍,沒有消音設備很容易造成雪崩,安森想的很周到。
“你有誰想要暗殺嗎?我怕沒等用它殺死別人,自己就先給累死了。”周籌拿起瞄準鏡來比劃了一下,這也是最新型號的,射程是目前最遠的。
“我不想殺死任何人。你放心,只是以防萬一。”
安森的脣角沒有了那種若隱若現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像是地獄來客。這是周籌第一次見到安森露出這樣的表情,看來在這場他沒有參加的牌局上,有什麼發生了。
“科爾計劃對付愛娃,他想要和我一起瓜分愛娃在美國的勢力。”
“你答應了,還是假意拖延?”周籌問。對付愛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表面上看如果成功了,安森的勢力就會與日俱增,就全球局勢來看羅倫佐家一家獨大的趨勢也會更加明顯。但是安森不是好大喜功的人。他應該更清楚一旦愛娃受創,那麼科爾獲利的同時MASSIVE也將更具有與羅倫佐家匹敵的能力,到那個時候即便羅倫佐家是最有實力的,但是失去了盟友只會成為靶子。
“我說,看不出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到了山上的目的地,如果談不穩妥,我估計就算我能離開少女峰只怕也出不了瑞士了。”
“理查呢?你不帶他去嗎?”
“帶他去的話,科爾的防備心會比較重。理查比較擅長籌備,讓他留在這裡接應我們也好。”
“下了這麼大的賭注,怪不得他要把談判地點選到這裡。”周籌冷笑了一聲,“明天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的。”
“我的意思是,明天你就待在這裡也行。”
“我去。”周籌如果不去,誰將萊斯利的發信器帶上去。
周籌的眉眼間有幾分張揚味道。他提著那個箱子轉身上樓。
安森坐在沙發上,目光追隨著周籌的側影,直到關門聲響起,安森才略微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晨九點,周籌與安森就在出發地的營帳內與科爾還有佩芝碰頭了。
“嘿!你們看起來背了很多東西啊!”科爾拍向安森的肩膀。
“是啊,準備的齊全也好過在半山腰忽然缺氧。”安森皮笑肉不笑。
“對了,怎麼沒看見佩芝?”周籌四下張望。
科爾笑了起來:“她著涼了,有些發燒,我讓她今天好好休息。”
“這樣啊,真可惜。”
一行人寒暄了幾句,科爾帶著一位保鏢出發了。周籌與安森同行。
越向上行走,空氣越稀薄。
安森的體力不錯,他的背包裡明明背著來復,卻能行走在周籌的前面。
“嘿,科爾!要是撐不住就早點說。我看你的保鏢個頭很大,他可以把你扛下山的!”安森朝著科爾故意諷刺說。
“放心!我還沒到入土的年紀呢!”前面的科爾晃了晃登山手杖。
向上爬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周籌感到臉部更加緊繃了,估計這會兒溫度比準備登山的位置下降了兩、三度。越向上就會越寒冷。周籌忽然很佩服科爾,能想出這麼一個折磨人的談判地點。估計就算安森要拒絕科爾,也會吃盡苦頭。
周籌回首看了看山下。號稱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那個火車站已經隱約模糊了,滑雪場也變得只有電視機那麼大。
“嘿,累的話就休息一會兒?”安森問。
“不用,我不累,而且停下來容易感覺到寒冷。”周籌繼續前行。
登山其實是一件有些乏味的事情,沿途看見的就是蒼茫白雪和自己呼出的霧氣。唯一的樂趣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前方有個藍色的補給帳篷。科爾這老傢伙果然有些受不住了,差點摔進那帳篷裡,掏出氧氣面罩大力呼吸起來。
“嘿,科爾,要是受不了就算了。我們可以在這裡談。”安森半開玩笑地說,其實他也有些氣息不順了。
周籌坐在補給帳篷邊吃著餅乾,喝了些保溫杯裡的咖啡,身體暖和了一些。
科爾是個固執的傢伙,他最受不了別人暗示他已經老了。他艱難地爬起來,繼續向前走。他的保鏢準備接過他背上的背包,也被拒絕了。
周籌側目,安森正在對他眨眼睛。這個傢伙就是故意對科爾說那些的。
他們繼續開始了緩慢的登山之旅。
“親愛的,這是一種無尚的體驗,我與你行走在荒無人煙的雪山上,不是為了享樂而是為了征服自己。”安森用非常文藝腔的語調說。
“我們不是為了征服自己,只是為了自虐而已。”周籌伸手抓住安森遞過來的登山杖,一個用力兩人終於可以並肩而行了。
“站在雪山之下,我們以為這一切聖潔美麗。等我們身處其中就知道大自然的殘酷了。”
“羅倫佐先生,你是在主持BBC的自然地理嗎?”周籌有些不耐煩對方的碎碎念。
“我只是提供一些話題,能讓你的腦袋轉動起來,這樣你就不會覺得太疲憊了。”
“謝謝,我只想安靜地享受登山時光。”周籌並不領情。
“你有沒有想過在雪地裡做愛是怎樣的感受?”安森忽然頓住。
周籌卻沒有停下腳步,“沒有。”
“寒冷與激情的碰撞,非常有電影效果。”安森三兩步跟上周籌。
“我怕你某個部位會被凍成冰條。”周籌的話剛說完,前面不遠處的科爾也笑了起來。
大約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周籌聽見自己的手機發出輕微的“吡”聲,他們已經進入了非信息區域,萊斯利讓周籌帶上的設備啟動了。那就是一個小型信息發送塔,能夠幫助周籌將這裡的一切信息傳遞回萊斯利。
而科爾設置的談判帳篷就在五百米開外的位置。
總算曙光到來了。
科爾停下腳步,一旁的保鏢為他送上熱咖啡。
安森提醒說:“嘿,科爾,咖啡因會增加你的血液流速,你要小心忽然血流不暢心肌梗塞!”
科爾嗆住了。安森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那一刻,百米開外的位置一陣亮光閃過,周籌飛身將安森撲倒。
第四十九章:狗皮膏藥
只聽就“吡——”的一聲,一顆子彈蹭著周籌的臉頰射入雪地之中。
周籌果斷掏出槍來,覆在安森的背上射了兩發子彈出去。只可惜位置不好,以低打高,子彈只打在了距離狙擊手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
“出什麼事了!”科爾和他的保鏢一起回頭。
“有人要殺我們!”安森低聲道。
周籌已經判定了對方的身份,那個狙擊手全身穿的雪白,掩藏在雪堆中。
科爾的保鏢也將自己的老闆按下,他們都趴在了地上。
現在的情形對安森極為不利。當時安森與科爾的距離大概四、五米,一個狙擊手的水平再差勁,如果他要殺的是科爾不可能子彈射出去差點殺了安森。
除非他的目標就是安森,否則誤差不可能這麼大。而此時他們找不到掩體,很容易被擊中。
“走!”周籌拉著安森快速起來,槍子就跟在他們的腳後,直到周籌拽著安森來到科爾身邊,槍子驟然停下。
“怎麼……怎麼回事?”科爾一副緊張的神情。
“唉,誰叫我樹敵太多,要我命的人一大把呢!”即使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安森仍舊面不改色。
他和周籌都知道,那一定是科爾預先安排的狙擊手。對方必須提早一、兩個小時上山,一直趴在這裡等到現在。周籌很佩服對方在冰冷環境裡潛伏了這麼久,扣動扳機的時候仍然沒有失去判斷力。
安森更為狡猾,忽然無賴地將科爾拉過來。
“安森!你幹什麼!”
“唉……反正對方要殺的是我,科爾你聲名在外,對方的槍子都不打你,我當然要找你作掩護了!”安森直接一把將科爾拽到自己背上了。
科爾的保鏢試圖上手要將自己的老闆拉下來,沒想到周籌的槍口就頂在他的太陽穴上。
“別動。”
科爾還要掙扎,但是他的身手哪裡比得上安森,沒兩下手腕就被擰住,只聽見巴嘎一聲,說不定脫臼了。科爾因為疼痛的低喊聲在這片寧靜中尤為響亮。
狙擊手無法瞄準安森,則將槍口轉向了周籌。子彈射入了周籌的滑雪衫,周籌假裝中彈倒了下去,趴在原地。即使他身上穿著防彈衣,那瞬間衝擊力還是讓他感覺到疼痛。
“迪恩!”安森扛著科爾轉過身來。
周籌微微動了動食指,示意安森繼續走。前面有個坡度,躲在那個坡度下面,上面的狙擊手是沒辦法打中他們的。
那名狙擊手看出了安森的意圖,顯得焦躁起來。頻頻射出子彈在安森附近,目的就是為了恐嚇安森讓他摔下,一旦安森摔倒了,對方就能射殺他。
驀地,周籌從雪地中站起來,瞬時奔跑了起來。左手托著右手,三發子彈出膛。第一發子彈射程不夠,對方馬上一發子彈襲來,周籌砰地趴下。
安森給他的手槍有效射程已經相當了得,將近三百米。
對方繼續射擊奔跑中的安森,周籌趁著這個機會繼續向前跑。
第二發子彈仍然距離不夠。
周籌能夠憑藉自己的經驗躲過對方的槍,那是因為伏擊者心態不穩,一方面想要盡早解決安森,另一方面又要對付周籌。
對方連連向周籌開了兩槍。第一槍沒入雪地,第二槍再度打在了周籌的防彈衣上。
周籌心臟跳動得像是要衝出身體,大腦卻又冷靜非常。他很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躲過對方的下一槍。
他必須進入手槍的射程,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解決狙擊手。
終於他們來到了營帳邊,安森和科爾躲進了營帳裡。狙擊手分不清楚安森和科爾的具體位置,也就無法判定開槍了。
保鏢趕過去,要解救自己的主人,沒想到安森掏出槍來,直接命中了他的腦袋。
周籌仍然暴露在雪地裡。
狙擊手為了逼迫安森出來,將子彈射擊在周籌身邊,最後一發子彈,對方几乎就是要命中周籌的大腿。但是周籌今天的運氣實在太好,那發子彈打在口袋裡的瑞士軍刀上,相撞時迸出的火花隔著褲子也能灼燒周籌的肌膚。
“我建議你趕緊離開這個帳篷,不然那個年輕人就要因你而死了。”科爾涼涼地說。
安森的表情冰冷無比,他忽然一把卡住科爾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平時我看起來很紳士,但是你好像忘記了,我是個瘋子。”
說完,科爾發出慘烈的叫喊聲。安森的匕首插在他的手背上,頓時血流不止。
科爾顫抖著按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盯著安森。若論近身格鬥,他怎麼可能是安森的對手,下一秒安森就將科爾的腦袋狠狠按在雪堆裡。
也許是因為科爾的那聲極度痛苦的叫喊讓狙擊手慌神,周籌又向前衝了十幾米。對方的子彈打了過來,正中他的肩膀,運氣很好還是防彈衣的保護位置。
安森從帳篷的縫隙中看見這一幕,眼神愈發陰狠。
“科爾,我要你知道地獄的滋味。”說完,一刀將科爾的小手指切了下來。
科爾的叫喊聲久久不絕。
安森狠戾地揪住科爾後腦的髮絲,呼喊道:“嘿!那邊的狙擊手聽好了,只要你再向迪恩多開一槍,我就割下你老闆一根手指。開兩槍我就割下他第二根手指。如果科爾的十根手指都被我切下來了,我就劃開他的喉嚨!”
科爾扯出難看的笑容:“你說的看起來是真的……”
“你也太沒有耐心了,我以為你約我開這個鬼地方是為了好好談一談,原來只是為了殺我嗎?你也太大費周章了!”
“我知道你來和我談判,身上一定帶著竊聽器一類的東西。聽說羅倫佐家這方面的研究處於世界領先……”
“所以你怕有人竊聽了你暗殺我的整個過程留作證據,所以才要來到這個沒有信號的高度再動手是嗎?”安森的笑容魔魅而決絕,“那我有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帶著發信器呢,這就相當於一個移動的信號塔,能夠把我和你的對話傳送出去?”
科爾愣住了。
“你落伍了,科爾!”
狙擊手的射擊一旦停下,周籌便飛奔而去,下一槍正中了對手的槍托。
科爾從營帳的縫隙裡不可思議地看著周籌的動作,迅猛凌厲,與平常人心目中的社會名流完全不一樣。他矯健地跑向狙擊手埋伏的位置,因為坡度問題,他的速度回落下來,但是手中的槍卻意外穩定。那種經過了專業訓練的果斷和時機把握,科爾知道自己失策了。
安森捨棄了理查帶著這個年輕人上山,科爾應該提前猜到他不是個普通人。
就是因為周籌的速頻不穩,再加上山上的來復槍移動不便,周籌越發接近狙擊手的埋伏地點。隱隱能在雪白之中看見一片殷紅,對方的肩膀受傷了,命中率也沒有之前那麼高。周籌一鼓作氣,又是三發子彈射出。狙擊手不得不離開原有的位置。但是對方一旦移動,就是成為了活動的靶子。
周籌彈夾裡最後一發子彈擊中了對方的腿,他轟地從高處跌落了下來,摔的很是狼狽。周籌衝過去,從對方手中奪走了槍,扯著他的頭髮掰過他的臉的瞬間不由得呆住了。
“佩芝?”
佩芝冷冷地盯著周籌,“我輸了。我看低了你。”
“你並不是輸在看低了我,而是看低了你自己。”周籌顛了顛手中的來復槍,“這把槍最遠射程可達八百米。但是你必須讓安森死在信號區外,所以直到我們距離你四百米遠的地方你才開槍。但是四百米卻足夠了,即使第一槍失敗,只要你調整好心態第二槍仍然會成功。但是你亂了,你亂的原因是因為科爾。你的眼睛裡你的心裡顧忌得都是你的老闆,而不是你的目標。”
“你說對了……”就在那一刻,佩芝從口袋裡抽出一把袖珍手槍,只是她的手指剛觸上扳機,臉上便中彈了。
周籌愣了愣,回過頭來看見安森手中槍還抬著。
“不要給你的對手最後一點喘息機會。”
周籌呼出一口氣來:“現在我們怎麼辦?下山?”
“當然。”安森看著科爾忽然壞笑了起來,“老朋友,你就在這裡等待救援吧。”
“你們要把我留在這裡!”科爾的左手手背被刺傷,右手又少了一根手指,模樣慘烈,疼痛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此刻他原本精神振振的表情慘淡如同死灰。在這場較量裡,他完全輸給了安森。
“是的。”安森一把將科爾推回到帳篷裡,把氧氣給他罩上,一副將他照顧的很好的模樣,“這裡溫度低,您的流血很快就會止住的。既然你這麼留戀少女峰,就在這裡多感受一下純淨的空氣吧。”
說完,安森拉過周籌緩慢走在回去的路上。
周籌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倒在那裡的佩芝,她的眼睛睜的很大,望著科爾的方向。周籌不理解她對科爾的感情,這個老男人不過是利用了她而已。
“不要去同情你的敵人。”安森開口道。
周籌頓住了,走在前方的安森緩緩轉過頭來,他的目光剎那如與這片雪原融為一體。周籌不明白像是安森這樣複雜的男人為什麼總能流露出這樣純粹的表情。
“另外,我不是科爾西恩,你也不是佩芝。”安森的嗓音沉靜,像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真理。
“哈?”周籌隱約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如果沒有科爾做我的人質,我會離開那個帳篷直面佩芝。我不會讓你再死一次。”
安森驀然轉身。
周籌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自己對這個男人的矛盾所在。
周籌知道他是不可相信的,但是下意識裡,周籌總想要去相信他的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
兩人相顧無言。安森走在前面,周籌跟在他的身後。雪峰之上的沉默,除了呼呼風聲就只剩下自己的喘息聲。
“為什麼不走原路下去?”周籌問。
安森悠然地轉身:“因為不想和趕來的國際刑警碰上,我想與你多相處一段時間。”
周籌輕哼了一聲,從他身邊走過。
“這算什麼破理由。你忘記了我身上帶著國際刑警的發信器。他們要定位到我易如反掌。”
“啊……我忘記了那個。”
安森表示非常遺憾,周籌的脣角向上翹起。
“你真是一塊狗皮膏藥。”
“什麼是‘狗皮膏藥’?”安森的中文發音總是出人意料的標準。
“問問你的中文老師。”
兩人並肩而行,耳邊是渣渣的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安森仍舊糾結著“狗皮膏藥”的意思,扯住周籌的胳膊問,“到底什麼意思?”
周籌學著安森以往那種高深莫測的眼神,“你自己尋找答案才更有趣。”
“一定不是什麼好話。”安森自顧自地說,隨即釋然了。
“沒錯,羅倫佐先生的抗打擊能力那麼強大,我的只言片語怎麼能影響到您銅墻鐵壁般的自尊心呢?”
安森兩步走到了周籌的面前,對上他的目光。安森這個人平常看起來彬彬有禮和藹可親,但是某些時刻他散發出來的氣勢,令人無從抗拒。
“你說的每一句話,你對我的每一種看法,我都在意。”
周籌愣在那裡。
“你總是否定我對你的真心,因為只有否定,你才能說服自己不受我的影響,你才會覺得安全。”
這是安森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與周籌交談,他的話醞釀著無形的衝擊力,瞬間讓周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五十章:你又騙了我
而安森的目光似乎要經由周籌的視線死死扣住他的神經,不給他半分逃避的空間。
那兩秒鐘宛若一世之久,雪山也要崩潰在安森的氣壓之下。
凝滯在周籌胸腔裡的氣息終於呼了出來,婉轉而上,模糊了安森的眼睛。
“我不想和你糾結這個。”
周籌向一旁移出一步,安森便來到他的面前,看來今天沒有個答案,他是不會讓他走。又或者無論周籌選擇怎樣的道路,安森都是他必然要越過的障礙。
“讓開。”周籌的聲音冷下來,他不想在這樣的天寒地凍裡還要和安森大打出手。剛才對付佩芝提心吊膽的勁頭一過,周籌有些累了,這種累是精神上的,佩芝的死令他愕然。他現在只想坐在一個溫暖的地方,抱著一杯咖啡盯著壁爐裡的火焰發呆,什麼都不用想,任由自己的思維馳向忘川。
安森望著周籌,紋絲不動,這樣的執著令周籌莫名焦躁。他猛地扣住安森的肩膀,一個翻擰意欲將安森按到,卻沒想到這傢伙硬生生頂住了。
這讓周籌更加憤怒,兩人的較勁引來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他們腳下的雪地竟然塌陷了!
周籌和安森的反應都很敏捷,只是這一切來的太快,他們摔了下去。
那是一個接近五、六米的坑洞,還好洞的下面是一層厚厚的積雪,否則這個高度摔下去脛骨都會折斷。洞口因為長年累月被積雪覆蓋,有一定的承重能力,只是周籌和安森剛才較勁,導致了積雪的塌陷。
落地的瞬間,周籌只感覺到震動,意想之中的沉重並沒有到來,倒是耳邊傳來安森的悶哼聲。
周籌撐起自己的上身,這才發覺安森竟然就墊在自己的身下,他的胳膊還環繞著自己。
“嘿……拜託你快點起來,不知道我的肋骨有沒有被壓斷……”
安森的眉頭顫抖,這是周籌第一次看見他痛苦的表情。
周籌趕緊挪到一邊,安森仍舊躺在原地,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頭頂洞穴外的天空。
“喂,你不會真的肋骨折斷了吧。”周籌伸手推了安森一下。
安森立馬露出痛苦的表情,低聲說:“別碰我。”
以他的變態個性,周籌肯碰他一下,這傢伙應該會順著勢頭再接再厲才是。
周籌注意到安森那個咽下口水的動作,有些吃力。
“傷到哪裡了?”
“……一呼吸,肺就痛。”安森的語言簡潔到跌破眼鏡,他是真的很痛苦。
周籌此時心中涼了半截。
肺會痛,很有可能是斷裂的肋骨扎進了肺部,在這樣的情況下,安森很有可能會痛苦地內出血,極度折磨地緩慢死去。
周籌環顧四周,這座洞穴的四周都是冰稜,非常光滑沒有著力點,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背包還在,周籌找出萊斯利給他的發信器,因為摔下來的時候衝擊力比較大,發信器被摔裂了,此刻竟然半格信號都沒有。
“FUCK!”周籌惱了,將它扔在一邊。
“擔心什麼……你的老朋友會追蹤到信號最後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這裡。”安森苦笑著指了指身下。
“你竟然還笑得出來!”周籌猛地站起來,震得洞頂的積雪簌簌落下,安森的身上鋪了薄薄一層。
“我不笑……難道哭嗎?”安森開始咳嗽。
這並不是好現象,咳嗽會震動肺部,加重傷勢。
“你幹什麼要做我的墊背?告訴你!就是沒有你!我摔下來也死不了!”周籌的嗓音抬的更高了。
“你可以為別人死,但是你受不了別人為你。”安森再度精闢地總結。
周籌沉靜了。他蜷著腿坐在安森身邊,臉色鐵青。
“現在怎麼辦?”周籌明知道讓安森說話會很痛苦,可他阻止不了心中陰暗的想法,他就是要看到他痛苦。
“我接近死亡無數次,這並不是最可怕的一次。”安森淡然地一笑。
那個表情,凝聚出真實的輪廓。
周籌在那一刻抽痛了一起來。
“那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周籌按了按太陽穴。
“如果今天我會死,我已經很幸運了。至少你在我身邊。”安森說話時嗓音壓的很低,為了減少肺部的震動。
“不要再來那一套了,我聽膩煩了。”
“你只是不習慣有人那麼在乎你罷了。”
“閉嘴。”周籌覺得越發冰冷起來,他很佩服佩芝,竟然能靜臥在雪原上等待他們的到來。他不理解佩芝對科爾的愛慕,在他看來這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但是所謂迷戀本來就與值得或者不值得無關。
“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在我身邊我覺得幸運嗎?”
“我不想知道。”周籌打開背包,可惜裡面沒有預備膠帶,如果有,他會用它把安森的嘴巴粘起來。
“我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我們六歲的時候,他被綁架了。我的家族有一條原則,那就是絕對不會為任何綁架支付贖金或者接受任何條件。更何況,他並不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幾天之後……有人將一個紙箱送到了我保姆家的門口。那裡面是我哥哥的屍體。他被人隔斷了頸部,在那個狹窄的紙箱裡……顫抖著……感覺自己的血液流乾……獨自一人落入那個深淵。”
周籌眉心一顫。
這個故事他知道,曾經閱讀安森的檔案時粗略地看過一眼。那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介紹,“雙胞胎哥哥在六歲時因為綁架拒付贖金割喉身亡”。
只是整個這一切,被安森說出來變得令人動容。
“你不用說給我聽。”
“那之後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被關在那個箱子裡。我的血液一直流淌著……永遠無法停下來。我止不住地想,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作為羅倫佐家唯一的繼承人,也許家族會不遺餘力地救他。”
“你冷嗎?”
此刻,安森一邊說話,牙關一邊輕顫著。在這樣的溫度下,不活動躺在那裡,會越來越冷。
“冷的感覺快要蓋過疼痛……”安森微微吸了一口氣,又咳嗽了起來,“你也說點什麼吧……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沒什麼好說的。”周籌漠然地轉過頭去。
“那就說說……你喜歡怎樣的女人或者男人……”
周籌不耐煩地瞪向安森,卻發覺那傢伙閉上眼睛,嘴脣依舊微張在那裡,卻沒見到呼吸的霧氣吐出來。
“嘿!安森羅倫佐!”周籌趴過去,用力拍著他的臉頰。
安森略微咽下口水,艱難地張開眼睛,“嗯……”
周籌狠狠嘆了口氣,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邊,“別死的太快了。科爾西恩都還沒死,你倒先死了。要是被科爾西恩知道了,他一定會很得意。”
“……如果是我先下地獄,占了先機。等他再下來,不是又要被我壓製?”安森不忘說笑,但是表情卻更為痛苦了。
“我不會對你說我的事情,因為就算我不說,你的人也能將我從前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比我自己說出來的還要精彩。”周籌側臉,期向安森,就似要親上他一般,脣上勾出的卻是有幾分惡劣的笑容,“另外,我猜想你對你的雙胞胎哥哥一點內疚都沒有。”
“……”安森只是鼻間發出悶聲,示意周籌繼續說。
“按照你的性格,應該是在心中暗自慶幸。第一,你慶幸被綁架的人不是你。第二,你慶幸出事的時候你也不在他身邊這樣也不會有人指責你沒有保護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周籌覆在安森的耳邊,學著他的腔調說,“你應該很感激那些綁匪,為你除掉了成為繼承人的最大障礙。”
兩秒鐘之後,安森的額頭依然抵在周籌的肩上,卻半點反應都沒有。
周籌顛了顛肩膀,好笑地說:“嘿,別裝了。”
安森還是沒有反應。
周籌掰過他的臉來。安森的臉上毫無血色,睫毛安靜地垂落著,嘴脣泛白,俊挺的鼻尖被凍得似乎一碰就會碎裂。
“安森!安森!”周籌心臟一陣收縮,更加用力地拍打他的臉頰,想要他清醒過來。
五、六秒過去了,安森的睫毛連顫動都沒有。
“DAMN!”周籌將安森放平,本想脫下他的滑雪衫給他做急救,瞬間又想到這個傢伙折斷了肋骨根本不能擠壓他的胸腔,周籌瞬時惱怒異常握緊了拳頭牙關咬的咯咯作響,最終還是一手捏開了安森的嘴脣,低下頭準備為他做人工呼吸。
安森的嘴脣是冰涼的,一股恐懼順著他的嘴脣傳遞到周籌的思維深處,讓他在瞬間也涼的徹骨。
兩三口氣呼進去,周籌只要鬆開手,安森的腦袋便疲軟地倒向一邊,周籌只好繼續。
“COME ON!COME ON!”周籌已經沒了辦法,反正都是要死,周籌決定替他做心臟復甦。他拉開安森的滑雪衫,傾下身來帖在他心臟的位置,卻聽見他的心臟跳動有力,哪點像是要死的樣子。一股怒氣衝上腦門,周籌心裡想的只有把槍拿過來,一顆子彈斃了這傢伙!
剛要撐起上身,安森的胳膊卻將他狠狠箍住,周籌才抬頭,對方猛地親上他的嘴脣。
安森剛才還冰涼徹骨的脣霎時像是燃燒的火焰,灼灼逼人,舌尖撬開周籌的脣縫,翻攪著壓倒一切。
周籌終於撐起上身,憤恨地對著安森的舌頭咬下去。
天地霎時倒轉,周籌的後腦被安森拖著,整個人被壓在了他的身下。周籌側過臉去,兩人的脣才剛有了些縫隙,不過一霎那的冷空氣就似觸怒了安森一般,他愈發強硬地親吻上周籌。
安森對外是個紳士風度品味俱佳的商人,但是內裡的掠奪個性在此時暴露無遺。
狂放的吮吸翻攪,要將周籌的呼吸都緊緊鎖住。
周籌也被對方逼得發了瘋。他一向堅守的原則就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只屬於他自己。一把拽住安森的頭髮,周籌剛要伸出右手,這是他接受的訓練裡一個經典招式,擰斷對方的腦袋。只是周籌的右手還沒抬到安森的耳邊,對方猛地抽手扣住周籌的手腕將壓倒地面上。那力道之大,好在他們身下都是積雪,不然周籌的手背就骨折了。
安森離開了周籌的脣,他親吻的太過於用力,周籌的嘴脣幾乎腫起來了,連舌頭都被吮的發麻。
“那麼討厭我巴不得我死,剛才就不應該又為我做人工呼吸還有心臟復甦。”安森的聲音是沉靜的,理智還內斂,剛才的一切在他的聲音裡成為了錯覺。只是他目光中的灼然,那般清晰,周籌只覺得自己的眼睛燙的要命。
“你又騙了我。”周籌以為自己會咬牙切齒,但是他發覺自己竟然出奇的平靜。
安森微微一笑,典雅的眉眼之間竟然隱約浮動著一絲無奈,“你是這世上最不好騙的人。”
“我就說像你這樣的混蛋應該會活的長長久久,這個世界還沒翻轉過來,你怎麼可能會死?”周籌揚起下巴,高傲到冷酷。
“我喜歡這句。我就是要把這個世界都翻轉過來,想要看看那個時候你的心能不能也跟著轉過來。”
周籌眉梢一揚,“在世界翻過來之前,你他媽從我身上滾下來!”
安森脣角勾起,空氣輕顫,他鬆了力氣卻沒有挪動,直到周籌用膝蓋將他頂開。
一個翻身,周籌掏出了手槍,指著安森的眉心,“滾遠一點!”
第五十一章
“哦,哦……冷靜下來!這個洞就這麼大,我就算想要滾遠一點,現在也已經是極限了。”安森的背脊抵在稜石上。
周籌鼻間發出嗤聲,就這樣舉著槍一動也不動。
“嘿,你這樣子讓我想起第一次去你公寓的情形。那個時候你也是拿著槍指著我,就算我說我沒打算把你怎樣,你也絲毫不肯放下戒備。”
“在安森羅倫佐的面前放下戒備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剛才不是就證明了這一點了嗎?”
“裡面還有子彈嗎?”安森調整了坐姿,方才被凍的沒了生氣的樣子在周籌眼中成了徹頭徹尾的假象。
“還有一顆。”周籌聳了聳肩膀,“這個距離,一顆子彈夠了。”
“是啊,你是國際刑警裡的神槍手。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跟著格溫進來,背上竟然背著一把來復槍。只是國際刑警不需要做暗殺,你的工作應該是在暗處掩護同事或者監視目標人物。只是你有暗殺過什麼人嗎?”安森呼吸著,白色的霧氣繚繞而起。
周籌的手指扣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的槍一向很穩。
“你想揭我傷疤,看我難過的樣子?放心,我的心態好的很。我記得格溫和馬克進入一棟大樓,裡面有兩個軍火商在談判。他們的保鏢很警覺,在他們掏槍的時候,我開槍擊斃了他們,兩秒鐘內我開了四槍,每槍都例無虛發。這算不算我‘暗殺’過什麼人?”
安森拍起手來,“厲害。你的眼神連一點晃動都沒有,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你把你自己防守的滴水不漏,讓我找不到一絲縫隙。”
此時,萊斯利帶著小隊來到了科爾所在的營帳。他因為失血所以越發感覺寒冷,雙手雙腳都被捆住,嘴脣泛白顫抖著。
組員們解開了綁住他的登山繩索,替他緊急止血,雖然只是手背上一個槍口外加一根小指,但是以科爾的年紀要他承受這些確實是無上折磨。
蕾拉走到不遠處,那是佩芝的屍體所在。她轉過她的臉來,看見眉心那個彈孔嘆了一口氣。
“周籌和安森呢?”蕾拉快步走到科爾身邊質問。
“他們……他們走了……”科爾痛苦異常,“快……救救我……”
蕾拉冷冷走到萊斯利身邊,“能聯繫上周籌嗎?”
萊斯利皺著眉頭,“不能。周籌的手機裡有發信器,按道理隨時都能接收到手機信號才對,可是我卻打不通他的電話。”
“會不會是……安森那個傢伙對周籌做了什麼?”
萊斯利沉默了,隨即呼叫山下的同事,“馬上定位周籌信號所在。”
“組長,周籌的信號在一個多小時之前就忽然中斷了。”
“定位最後信號所在。”
十幾秒之後,萊斯利的手機上接到了周籌最後的坐標。他叫上蕾拉和另外兩個組員趕了過去。
“你一直舉著槍,姿勢都沒變過,不累嗎?”安森好笑地看著周籌。
“你在我面前我怎麼敢鬆懈?”
“我曾經說過,我要活著享受生活。我身邊的一切都奢侈無比。但真正的奢侈,我卻從沒有享受過。”
“哦?”周籌槍口仍舊一動不動。
“用錢可以買來的,都不能算是奢侈。”
“那麼怎樣才算奢侈呢,羅倫佐先生。”
“比如現在在這個山洞裡,我單獨和你在一起。你別無選擇也只能和我在一起。”安森的眉宇間沒有所謂的深情款款,他的聲音是平靜的,融入那掠過洞口的風聲,平淡而真實。
周籌笑了,“如果我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安森。”
“一定不是因為你被我感動了。”
“不,我被你感動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早些遇見你,用你對我說的這些話來哄我喜歡的女人,說不定我現在已經結婚了。”
“謝謝你對我的褒獎,不勝榮幸。”安森做了一個脫帽禮的姿勢。
此時,洞口傳來呼喊聲。
“周籌!你在不在下面!”
那是蕾拉的聲音。周籌一抬頭,便看見蕾拉和萊斯利伏在洞口,那一刻欣喜掠上他的眉梢。
“我在!我在下面!收信器落下來的時候摔壞了!所以聯繫不上你們!”
“你等著!我們這就放繩索下去拉你上來!”蕾拉這麼一說話,又有細碎的雪落下來。
周籌看向安森,那些雪末正好落在他的髮梢上,晶瑩剔透,竟然平添了幾分純粹。周籌不由得再次感慨,視覺果然是欺騙人的。
“看來我們的二人世界就要結束了。”安森一臉遺憾。
“我卻覺得終於得救了。”
此時繩索垂落下來,周籌敏捷地將它綁在腰間攀了上去。
萊斯利見到周籌的臉,一把將他拉了上來。
“有沒有摔傷哪裡?”萊斯利的音調裡有些緊張,這個洞真的挺深。
“沒事,下面都是積雪。”周籌從同事們手中接過繩索,扔下了洞穴。
“周籌?”蕾拉不解地望著他,“你不拉安森上來嗎?”
周籌探下頭去,只見安森還坐在原地,他早就料到周籌會這麼做了。
“羅倫佐先生。”周籌的脣角上揚,“這個安靜而遠離喧囂的地方,你一定要多享受一下啊。”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安森仰面,他知道周籌在報復他剛才假裝受傷。
蕾拉愣愣地看著周籌,他一向自製力很好,不輕易動怒遇事冷靜,但是今天他很氣惱,儘管蕾拉知道這是安森的本事。
萊斯利非常配合,對其他組員說:“走吧,我們下山。”
一行人離開了。一路上周籌都是沉默著的。
他的心底知道,他很迷惑。無論安森是否假裝受傷,是否在騙取他的同情,是否是要瓦解他的戒備,這些都不足以說明在他們落下的那一刻,安森選擇抱緊自己的原因。他是不可能知道那洞穴下面有多麼厚實的積雪。如果沒有……安森也許真的會死在那裡面。
周籌吸了一口氣,隨即好笑起來。要在那麼多的謊言裡面尋找一絲真實,是一件很傻氣的事情。
“我們已經抓住了科爾西恩,他與安森的談話都被錄下來了,包括他找人暗殺你們的經過。”萊斯利與周籌並肩而行。
“嗯。鐵證如山。”周籌想到什麼,繼續說,“不要小覷科爾西恩的影響力,只怕到時候司法系統會被他收買。”
“放心,我會連接法庭上的攝像機,讓整個公審過程流到網絡上,全世界都是陪審團,我想看他到時候能怎麼樣。整個備審過程我也會看住,不會讓我們這麼多同事的心血付諸東流。”萊斯利忽然拉住了周籌,“那麼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回到組織裡。不是作為迪恩楊,而是作為周籌。”周籌的眼神堅定,“現在愛娃和安森都已經明確了我的身份了,估計MASSIVE裡的威廉古德溫還有李普曼家的卡特也很快會得到消息,我這個迪恩楊是做不下去了。不如光明正大地做回周籌。”
“我知道了。”
“就是這張屬於迪恩楊的臉,太騷包了,真讓我不舒服。”周籌長嘆了一口氣,他更喜歡自己以前那張臉,普通,執行任務的時候方便。
“想要回來還不容易?歐文李斯特欠你的。”
“啊哈,真是少有人這樣直呼頭兒的名字。”周籌此刻覺得能夠脫離安森還能反將他一軍,心情無比爽快。
“正好新成立了一個小組,應該會調你去做組長。”
“組長……”這個詞語讓周籌想起了格溫,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紅蝎死了,科爾西恩被捕,那麼MASSIVE剩下的那個股東是誰?
他已經不可能再去接近威廉古德溫,安森這裡要再擠出點真話來實在困難。除非最後那個股東的利益與安森衝突。但是有了紅蝎和科爾西恩前車之鑒,只怕MASSIVE的最後那個幕後股東要安分很久了。
他們一路來到了少女峰下的營地,理查一見到周籌便趕了過來,“先生呢?”
周籌將安森的坐標報給了理查,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音調,“快一點啊,安森落到洞裡面的時候摔斷了肋骨,好像扎進肺裡面了,呼吸都很困難。我不敢碰他,所以沒辦法啦他上來。羅倫佐家有的是辦法,估計還能把那洞穴給鑿開,將他平躺著拉上來……”
聽到這裡,理查已經萬分焦急地轉身離開了。
蕾拉來到周籌身邊,搭著他的肩膀說:“你很少也有這麼壞的時候。”
“在中國有一句話,‘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何況你不是兔子。”
直升飛機飛上了少女峰,理查找到那個洞穴的時候,卻發覺安森在裡面愜意的很,哼唱著巴哈,甚至還從登山包裡翻出了雪茄,哪裡像是摔斷了肋骨的樣子。
“先生,您沒事嗎?”
安森抬起頭來莞爾一笑,“怎麼,周籌告訴你我摔斷了肋骨,你就信了?”
理查眨了眨眼睛,繩索放下去把安森拉了出來。
安森坐在直升飛機上,俯瞰著那個洞穴,“其實這個世界比起那個洞,也大不了多少。”
“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想喝杯熱咖啡!”安森笑了起來。
周籌隨著萊斯利他們離開了瑞士。
坐在經濟艙裡,周籌睡得意外深沉。
萊斯利側身看向周籌,他的額角還留著疤痕,那是那次車禍留下的。
幾個小時之後,飛機上的燈光都暗下去了,乘客們也歪著身子睡了過去。只剩下引擎的聲響。
萊斯利的手指劃過周籌額角的傷痕。
周籌砸了砸嘴巴,萊斯利抬起了手指。
瑞士的溫度又降了幾度。安森坐在壁火之前,理查站在他的身邊。
“周籌跟著萊斯利回去紐約了?”
“是的。”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他看起來沒有格溫那樣高大,但是他的背脊挺拔而銳利。他進來的時候,和別人不一樣。側著臉看向別處,我從來不是他眼中的風景。也許我這麼執著,只是在意他對我的態度而已。”
“哦,我還以為是一見鍾情呢。”理查不熱不冷地說。
安森仰起頭,不滿地看著理查,“嘿,為什麼我不想聽什麼,你就要說什麼?”
“我在幫您面對現實。”
“現實是殘酷的,所以大多數人選擇活在夢中。”安森微笑起來,“只有能享受殘酷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的逍遙。”
周籌回到了紐約分部,他站在李斯特的辦公桌前,目光堅毅背脊筆直。
“假扮迪恩楊可是個美差。鑽石珠寶近在眼前,美女香車環繞,你確定不想繼續下去了?”李斯特半開玩笑地說,卻真的是在試探周籌是否決定退出任務了。
“比起鑽石珠寶,我更喜歡配槍帶給我的安全感。比起美女香車,我更樂意和組員們一起去吃燒烤。我是周籌,只有周籌的生活才是最適合我的。而且,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再繼續下去也不可能為組織帶來有用的信息。我們不能一直等待著安森羅倫佐需要我們除去某個人的時候透露出的信息,那樣太被動了。”
“我知道。”李斯特點了點頭,“格溫死了,我們的力量被削弱確實需要再組建一支小隊。你的經驗豐富,臨場應變能力也很強,這支小組就交給你了。”
第五十二章
“是的。”
“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
“有。我想要回我從前那張臉。”
李斯特思慮了兩秒點了點頭,“嗯,確實,迪恩楊的臉會讓你執行任務的時候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謝謝頭兒!”周籌心中頓然開闊了起來。
走出辦公室,蕾拉已經在等著他了。
“頭答應了嗎?”
“答應了,另外我多出半年的假期可以把我原先的臉要回來了。”
“啊,為什麼?現在這張臉多養眼啊。”
“我們是出任務還是上T台啊,臉長的好看有什麼用。”
周籌的手機震了震,點開一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恭喜你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周籌扯了扯脣角,將短信刪除。
今天早上,楊氏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公布了迪恩楊的死訊。紐約的社交界非常惋惜,這樣一個光彩照人的年輕人離開了。只可惜這種惋惜不會超過一個上午,當天晚上某個名流宴會上,仍舊觥籌交錯。本來這個世界不是離開了誰地球就不會轉動了。
“蕾拉,”周籌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報紙,“我有些好奇自己的葬禮會是怎樣的。”
“你不會吧?”蕾拉側過頭來,“你想去看看?”
“是啊。”周籌眼神中涌起幾分孩子氣來,“去看看哪些人是真的傷心,哪些人是對自己走個過場。”
蕾拉翻了個大白眼,“你可真是閑的慌。”
“沒辦法,我和醫生預約了下周手術,就要告別迪恩楊的人生了,我難道不需要去哀悼一下?”
“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別被人發覺了。不然要是人家說迪恩楊詐屍了,我可不管你。”
周籌戴著墨鏡換了一身黑色長風衣去了安葬迪恩楊的高級墓園。
一片綠草青青,風熙日暖。周籌的戴著摩托車頭盔,手中捧著百合花來到距離舉行入葬儀式遠處的墓碑前蹲下,將百合花放在墓碑前,卻噙著笑聽著牧師的禱告。
楊錦的表情很悲痛,那並不是假裝出來的。
身後有楊氏的高管,每個人都的表情都很凝重。周籌知道他們凝重的原因不是迪恩的死,而是迪恩死後只怕楊氏又要風雲變化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愛娃穿著一襲黑色長裙,典雅優美,像是要在迪恩面前表現出最美好的樣子。她的發間別著一枚銀色的海星,髮絲束在腦後。以前周籌只覺得她一點不像那個年紀的女子,今天卻有了成熟的風韻。她的身旁站著的是安森。
這個傢伙還是擅長做戲,穿著一身純黑,這樣簡單而古板的設計經過他的身形一襯,竟然風度翩翩。他的表情很寧靜,沒有過多的悲哀,只是那種寧靜像是在注視一汪死水,反倒使得他的悲哀看起來內斂而真心。
卡特李普曼一直在忍耐。他本來就看迪恩不順眼,如今這傢伙出車禍死了,他高興都來不及卻還要來參加葬禮。沒辦法,誰要迪恩對於愛娃還有安森都意義非凡,樣子他還是必須裝一裝的,他不時翻白眼看向那牧師,鬱悶著他的禱告又臭又長。周籌看他忍的那麼辛苦的樣子,躲在摩托車頭盔後面差點沒笑出聲來。
而站在楊錦身旁的馬林,卻一直低著頭。周籌的眼力很好,看見他的肩膀顫抖得厲害。
周籌心中有些難受了,馬林的個性善良但是又懦弱。自己已經不能在身邊保護他了,希望他以後能夠自己保護自己。
威廉古德溫那傢伙也來了。他雖然並不悲痛,但是眼中的遺憾卻是真的。
周籌很好奇,這傢伙遺憾什麼?以後自己和他打照面的機會多了。現在MASSIVE的幕後股東只剩下一個了,只怕威廉和那個神秘人物的聯繫會更加頻繁,萊斯利有的忙了。
葬禮結束,一群賓客離開。
周籌也轉身,在墓園門口剛跨上摩托車,一輛黑色轎車停到了他的身邊。
車窗搖了下來,竟然是愛娃坐在裡面。
“迪恩,好久不見了。”
周籌一頓,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眼被愛娃給認出來,“好久不見了,愛娃。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我記得你走路的姿勢。”愛娃莞爾一笑,做了一個手勢要周籌摘下頭盔。
“別,我已經‘死了’,被人看見我還活著就慘了。”
愛娃嗤笑了一聲,“參加一個活人的葬禮,這在我的人生中還是頭一回。”
周籌只能乾笑。
“聽說你出車禍的時候,我很擔心。”愛娃吸了一口氣,“再聽說你被人從醫院‘偷走’之後,我就知道我認識的迪恩楊不再存在了。”
周籌沉默了。
“我有很多種方式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我的名字是周籌,我是國際刑警紐約分部的組員,迪恩楊是我的掩護身份。我的任務……我想你知道。”
“還好你們的目標是MASSIVE,如果是我呢?”愛娃問。
“你是愛娃霍夫斯基。我是一個國際刑警的警員。”
“回答的好。”愛娃吸了一口氣,“我希望我們永遠不會成為敵人。”
“在那之前,我們仍然是朋友。”周籌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朋友,珍重。”愛娃搖起車窗,離去。
幾日之後,周籌躺在了手術台上。他內心知道,自己的臉不可能回到原來的周籌。數月之後,只是當繃帶一圈一圈拆下來的時候,周籌還是很驚喜的。
至少他拿著原來的舊護照,不會有人懷疑是兩個人。
周籌站在病房的洗手間裡,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蕾拉走進病房,倚著門笑開了花。
“老天,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頂著迪恩楊的臉,帥的就像電影明星。現在啊……我的美男子沒有了……”蕾拉一副糾結的樣子。
“切,男人的魅力才不是來自臉呢!”周籌摸了摸自己的顴骨自己的下巴,還是有些不大滿意,因為要變成迪恩的樣子,少不了削骨,所以有些地方是改不會來了。
“你一直照鏡子欣賞自己,就快變成水仙花了。”
周籌回到房中,而萊斯利已經側坐在病房邊翻閱著一份報紙。
“嘿,萊斯利,看看我現在怎麼樣。”
萊斯利抬頭,看了周籌很久。
“嗯,記住了。”隨即又低下頭繼續看報紙。
蕾拉哈哈笑了起來,“在萊斯利的心中,你長什麼樣子不重要,所有人的臉對他而言都只是符號而已。他記清楚你的臉了,以後出任務的時候好看住了你不要認錯了!”
周籌撇了撇嘴,“蕾拉,你太膚淺了。”
“本來就是,迪恩的臉多帥啊,女人們都會倒貼上來。男人不都喜歡女人倒貼嗎?”
“哦,我以前是迪恩的時候,也沒見你倒貼上來啊!”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萊斯利合上報紙。
“啊!果然還是男人和男人之間有默契!”周籌將胳膊搭在萊斯利的肩上,“看我現在的臉,多有男子氣概。”
“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符合你的個性。簡潔低調,在適當的時候又能夠鋒芒畢露。”
“是啊!走吧,去喝點啤酒慶祝我終於拿回了自己的臉,還有出院。”
三個人來到一家酒吧,喝著啤酒吃著薯條炸魷魚,順帶和一群人看著正在進行的足球聯賽直播。
“周籌,你很快就有自己的小組了。我特地請調做你這隻小組的副組長。怎麼樣,夠照顧你了吧。”蕾拉與他碰杯。
“少來,如果不到我這個新的小組來,在原來的小組被你那個新來的女上司壓著,你永無出頭之日。”周籌毫不留情地取笑她。
“我可是好心……而且我與你配合慣了。你去闖禍,我在後面替你擔心。”蕾拉白了他一眼,再朝著萊斯利挑了挑眉頭,“最重要的是有你這個組長,萊斯利的信息處理小組一定會先為我們著想。這樣子才有安全保障。”
周籌垂首一笑,“對了,過幾天我想去看看格溫的妻子。他的女兒好像要念中學了。”
“嗯。”提起格溫,蕾拉也沉靜了下去。
“我不會讓你發生像格溫那樣的事情。”
萊斯利的這句話讓蕾拉有些驚訝,這位組長向來冷漠,其他執行任務的小組都不是很喜歡與他相處,儘管他的信息搜集和處理速度是最快的。但是他與周籌卻意外投契。更不用說他剛才那句話就是一種承諾。
晚上,萊斯利和蕾拉替他將行李從醫院帶出來,他們將周籌送到新租的公寓。
“哇,這公寓的租金不少吧!”周籌露出乍舌的表情,這套公寓是他委託萊斯利幫他找的。
“就比你從前住的貴一點,但是現在物價上漲了。”萊斯利說了個數,比周籌想像中便宜很多。
“因為這套公寓剛裝修完,味道比較重,所以租金不是很貴。我特地噴了光觸媒,也通風透氣了。”萊斯利將行李拎到臥室裡幫周籌掛上。
“怪不得一點都聞不到油漆味呢!這個價錢我算撿了大便宜了!”
“你以前在楊氏吃好的住好的,我還擔心你住不慣呢!”蕾拉打開電視坐沙發上享受起來,還不忘取笑他。
周籌走到浴室,才發覺裡面浴巾、口杯、牙刷甚至剃須刀和須後水都準備好了。周籌不禁一笑,萊斯利這個人就是這樣。
“過幾天就要去見你的組員了,組長,你興奮不興奮啊?”蕾拉什麼氣質都沒了,將鞋子隨便一脫窩在了沙發上。
“我資歷不夠老道,就怕人家不服我。”周籌嘆了一口氣。
“怕什麼,好吃好睡,你是組長,是他們怕你不是你怕他們。我們國際刑警也是有紀律的。”
晚上,等到蕾拉和萊斯利都走了,周籌一個人躺在床上。他的生活就要回到正軌,心中隱隱有了幾分期待。
隨手拿過桌上的報紙,反到一則新聞的時候,脣上不自覺漾起笑意。
是馬林,他是楊氏這一季度珠寶設計大獎的得主,如今已經是珠寶設計界有名的後起之秀了。
而他得獎所設計的珠寶名字是“蝴蝶園”,他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設計靈感來源於某一次與逝去的迪恩一起去斯裡蘭卡參觀蝴蝶園的時候得來的。
“那一次,我看見楊先生親吻蝴蝶的翅膀。我很想將那一刻的美好永遠留住。”
而“蝴蝶園”被安森羅倫佐以天價購買收藏。
周籌看到最末那句報道的時候,只覺得所有好心情都泡湯了。
休假結束,周籌回到了國際刑警的紐約分部。他的辦公室是之前格溫用過的,坐在這個位置,他覺得百感交集。
新組員走了進來,一共有五個人,其中三個都很年輕,邁爾斯、吉恩還有瓊斯。
他們得知新上任的組長是一個亞裔青年,年紀還沒到三十歲的時候,是非常驚訝的。
要說種族歧視這種東西,他們捫心自問,總覺得還是白人哪怕是非裔的也比一個黃種人在組織裡吃的開,但是周籌這樣的條件竟然坐上了組長的位置,那麼一定有過人之處。
邁爾斯有幾分痞氣,聽說曾經在某個跨國黑幫裡面當了兩年多的臥底,時間雖然不久,但是痞子作風改變不了。不過周籌倒不討厭他這樣。
“嘿,頭兒,你好,我是邁爾斯……道上人都叫我黑鼠,頭兒你也可以叫我黑鼠,我怕你叫我的名字我反應不過來。”他的話剛說完,一旁的蕾拉就噗嗤笑了出來。
第五十三章
“嘿,頭兒——我是吉恩。”吉恩是一個身材高挑看起來反應機敏的傢伙,周籌翻過他的檔案,這小子的近身格鬥能力強悍。
“我是瓊斯。”瓊斯對待周籌沒有邁爾斯還有吉恩那樣隨意中略帶敬意。他的眼神中有審視的意味。瓊斯的年紀只比周籌小兩歲。周籌翻過瓊斯的檔案,這小子履歷輝煌,曾經在某個戰亂國家追著一個軍火商足足一整個晚上,那裡到處是流彈,瓊斯竟然能活捉了對方,他的韌性極佳。也因此對自己過分自信,有些高傲。這樣的傢伙不好帶,他只怕更喜歡單幹。
另外兩個是有資歷的警員了,一個是喬治亞,外號老喬。另一個是羅賓,外號是肥羅。他以前挺瘦的,可是他的太太是個廚師,自從結婚之後總喜歡把新研究出來的菜色拿給肥羅試吃,結果這傢伙就像充氣氣球一樣肥起來了。還好他很少出任務,一般是作為通信員,打報告什麼的也是這傢伙的專長。
“那麼大家知道我們這個小組的目標任務是什麼嗎?”周籌抱著胳膊問他們。
“唉,MASSIVE唄。”黑鼠邁爾斯吊吊地回答,“MASSIVE最近也收斂了不少,大概是因為紅蝎還有科爾西恩都相繼倒台了吧。”
“嗯。”周籌點了點頭,“那麼我們的目標人物呢?”
“威廉古德溫。他是MASSIVE的CEO,MASSIVE那些不乾淨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瓊斯開口說。
“真的嗎?”周籌笑了,“你再想想。”
瓊斯蹙眉,“威廉古德溫背後還有勢力?他只是個CEO而已,代理人而已。”
周籌點了點頭,“根據我們國際刑警得到的消息,MASSIVE的背後有三大神秘股東。紅蝎與科爾西恩都倒下了,剩下最後那個,我們沒有頭緒。所以要密切關注威廉古德溫。他一定會與他的大老闆聯繫。這一次我們有信息小組的鼎力支持,大家加油。”
老喬摸了摸下巴,“能讓信息小組的天之驕子萊斯利刮目相看,頭兒你也不是簡單人物啊。”
“那可不是,紅蝎還有科爾西恩也是栽在頭兒手上的嘛!”肥羅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他的話一說完,所有人都側目看向他。
“肥羅!”老喬暗示性地壓低了嗓音,肥羅頓時沉默了。
“真的嗎?頭兒是怎麼抓到他們的把柄的?不是說紅蝎和科爾西恩落網是信息小組的功勞嗎?”吉恩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我還在猜想為什麼我們的組長這麼年輕!原來是因為抓捕那兩個傢伙啊!”
老喬拍了拍這個年輕人的肩膀,“那當然,沒有非凡經歷的人是做不了小組組長的。”
逅甚至考慮與這個女人一起回國的時候竟然被這個女騙子反咬一口,身心受創。公眾開始同情迪恩‧楊的遭遇了。
格溫與其他組員看到這則消息,紛紛趴在桌上笑到斷氣。格溫笑的肚子疼,差一點把辦公桌都拍裂了。
當他走進電梯裡,碰見了楊氏的公關經理、市場總監還有萊斯利。萊斯利一向不苟言笑,但是周籌卻隱隱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低氣壓。
從級別上來說,萊斯利是周籌的上級。自己鬧出這麼個新聞雖然周籌相信萊斯利會理解自己,但隱隱還是有幾分莫名的不安。
公關經理用好笑的語氣說:“迪恩,自從你回來之後就異常安分,連半點緋聞都沒有。就在我覺得你這位繼承人讓我很省心的時候,你終於活力大爆發了!”
市場總監推了推眼鏡,“這次的緋聞讓這一季的銷售有所回落。”
因為沒有哪個名媛淑女願意佩戴醜聞嫌疑者出品的珠寶。
周籌只好尷尬地笑了笑。當公關經理與市場總監走出去之後,只剩下周籌和萊斯利。
他以為萊斯利會說些什麼,但由始至終都是沉默。直到電梯在信息中心那層停下來的時候,周籌忽然按住了按鈕讓門關閉。
萊斯利眉梢向上揚起,“有事嗎?”
周籌一隻胳膊攔在他的面前,擋住他要去按電梯按鈕的手,“那個女人想敲詐我。”
“你和她上床了嗎?”萊斯利冷不丁問出聲。
“……那是正常的交往,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妥。”
叮的一聲門開了,萊斯利揚了揚下巴示意周籌的樓層到了。
“嘿,你就不能說句話嗎?”周籌擋在門口,引得同樓層其他人看過來。
萊斯利將周籌的手撥開,“在我眼裡,只有你有沒有和她上床的區別,其他事情並不重要。”
第二十五章
說完,電梯門合上了。
周籌插著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他寧願到什麼惡劣的環境裡潛伏監視也不想再繼續這個任務了。
回到辦公室裡,他的面前是堆積如山的珠寶設計樣本。桌上的電話響起,竟然是愛娃打來的。
“我看到你的新聞了。”愛娃連問好都沒有便單刀直入了。
這是最近周籌經常被問候的話題。
“放心,我的心沒有受到那麼嚴重的傷害。”周籌扯起脣角。
“是嗎?那可惜了我準備了活動來安慰你受傷的心。”
“為什麼不說是你在醫院待了太久悶的發慌?”周籌笑著回她。
“那麼你來不來?今天下午兩點,MK射擊俱樂部。”
“沒問題。”
至少自己有理由脫離這些煩人的書面工作。
MK射擊俱樂部以它的室外多項飛碟射擊場最為出名,完全的奧運會配置,周籌早就想去試一試了,可惜他沒有會員資格。但是迪恩‧楊就不一樣了。
當他在走廊上與愛娃碰面的時候,安森‧羅倫佐竟然也在。
“嗨,親愛的!”愛娃與周籌來了個貼面吻。
“嗨,看到你傷勢復原我很高興。”周籌紳士地回吻。
安森走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修了髮型的緣故,他整個人顯得比以往更加有風度了。
“好久不見了,迪恩。今天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射擊水平。”
周籌本來以為對方會與自己握手,沒想到他竟然一把將他抱進懷裡。
“很想念……你家設計的珠寶。”
安森頸邊是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清爽而優雅。他的語調低沉,這樣的耳畔私語,周籌正要掙扎對方卻爽快地鬆開了。
“安森,你可別再欺負迪恩了,他是我的朋友。”愛娃伸手挽上周籌。
這句話說的像是老朋友之間的玩笑,但是周籌卻感覺到這是愛娃將他拉入保護範圍內的警示,她是借此告訴安森,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安森都要給愛娃面子不能隨便動周籌。
他們三人來到戶外。
周籌心中感慨,根據萊斯利的資料以前迪恩‧楊的射擊很爛,如今安森就在這裡,自己還得降低水平,不能無憂無慮地享受室外射擊的快樂了。
安森換上了射擊服,戴著一頂藍色的太陽帽。
他佇立在日光下,整個人熠熠生輝起來。
像是安森這樣的人,應該很擅長射擊。他的背脊挺拔,架槍的姿勢靜止之中充滿了蓄勢待發的氣勢。
當飛碟掠過晴空,他扣動了扳機,飛碟在空中裂開。
愛娃鼓起掌來:“安森!你應該去參加奧運會的!”
周籌在國際刑警裡是使用槍械的高手,從手槍到狙擊來復,他都能運用自如。雖然安森只開了一槍,周籌看得出他功力深厚。
安森仍然保持那個姿勢,隨著飛碟的飛行方向移動,彈無虛發全部命中。
“迪恩,你不試試嗎?”
“在羅倫佐先生沒開槍之前,也許我還有試一試的勇氣。”
“沒關係,正好安森在這裡。讓他看看你的問題出在哪裡。”愛娃笑著說。
“好吧。”周籌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自己作為初學者的時候經常犯的錯誤,然後太氣槍來,隨著飛碟扣動扳機。第一槍不中,第二槍不中,第三槍終於命中。
“再試幾槍。”安森來到了他的身邊,這讓他略微緊張了起來。
安森並不是一個好欺騙的傢伙,萬一被他看出自己其實是個老手就麻煩了。
周籌再次提槍,瞄準,仍然是第一槍錯過,不過第二槍命中了。
“哈哈,比剛才好一點。”周籌笑望向愛娃,不留痕跡避過安森的視線。
“看來迪恩你還很喜歡自我安慰啊。這一次兩槍命中只是你運氣比剛才要好而已。”安森的聲音在這樣的暖日中尤為悅耳,彷彿要在草場上隨風飛馳。
周籌轉過身來無奈地說:“羅倫佐先生能不要這樣誠實嗎?”
安森微側過頭去,帽沿陰影中的眉眼竟然多了幾分隱約的美感,“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話。別人都只會說我安森‧羅倫佐是個奸商,是個騙子。你是第一個說我誠實的人。”
一旁的愛娃也笑了起來。
安森一步一步走向周籌,這令周籌暗自緊張了起來,直到他在周籌的身後停下,一手托著周籌抬槍的胳膊肘,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那一刻,整個空間都被安森‧羅倫佐的氣息所占領。
周籌感覺到一種無聲的侵略。
“應該是你剛開始學射擊的時候,有一些壞毛病你的教練沒有認真為你糾正。”
周籌扣著扳機的手指僵硬了起來,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下意識感受著安森的存在,抵禦著他的入侵。
不管周籌心裡如何抵抗,他都必須接受一個事實,他幾乎處於安森的懷抱裡,那像是一種禁錮,而他無法拒絕。
“比如說開槍的時候後拉肩,這樣會降低穩定性。”
安森的語調很認真,他只要觸上槍那些玩世不恭便統統收起。他是一個崇尚武力的人,周籌相信。同時還有不遜於任何人的智慧,表面上瘋狂而熱衷冒險,事實上心思縝密,這也令他無比危險。
“你用的是什麼洗發水?很好聞。”安森的手指滑過周籌的手肘,既像是挑逗又似乎只是在為周籌調整手肘角度而已。
他的呼吸縈繞在周籌的耳際,溫暖濕潤的,游走在周籌的神經上。
“不記得。”
“我只是想要你放鬆一點而已。你很緊張。”
這一刻,安森的聲音像是要將所有起伏不定的思緒全部安撫下來。
一個飛碟劃過空中,安森帶著周籌追逐那個飛碟的軌跡。
“我想念你的脣。”
周籌手指一顫,扳機扣了下去,空中的飛碟一槍命中。
安森緩緩放開了他,笑著說:“瞄準還有射擊的時機就像接吻,要有足夠耐心的準備還有一擊必中的決心,然後被吻上的那個人一定會對你念念不忘。”
周籌心中有一種慍怒,他知道自己又被安森耍了。
而安森在他的身旁再度端起槍來。
四周的一切寂靜下來,整個世界只有他清晰無比。
安森‧羅倫佐是天生的王者。
周籌忽然明白格溫為什麼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扳倒安森了。即使是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也需要絕對權力來維持秩序。
就在周籌思考著什麼的時候,安森卻走到了他的身邊。
“在想什麼?”安森的聲音很輕。
“整個世界似乎都是你的獵物。”周籌笑著恭維他。
“這個世界太大了,並不是每一樣事物都值得我花心思去得到。”安森扯起脣角,那種自然的沒有經過任何計算的笑容,周籌第一次在安森的臉上看到。
“嘿!晚上一起吃飯嗎?我在一家餐廳訂了位子!”愛娃走到他們兩人的身邊,手指在安森的肩頭彈了一下,“不過是一家小餐廳。”
安森的目光落在周籌的身上,“迪恩呢?”
周籌還沒回答,愛娃就搶在他前面說:“他當然得陪我去吃飯。”
周籌只得莞爾一笑。
“既然迪恩會去,那我自然也要去。”
愛娃好笑地說:“安森,聽起來你就像是對迪恩著迷了一般。他去哪裡你就要跟去哪裡。”
“是的,迪恩。”安森的嗓音刻意拉長,他修長而暗含力度的手指整理著周籌的衣領,“你感覺到我對你的著迷了嗎?”
“謝謝。”
周籌內心深處只盼著安森不要再拿這些事情來開玩笑了。
愛娃所謂的在餐廳訂了位置,是指將整個餐廳都包了下來。
這家餐廳並不大,坐落在一個街角,整個裝潢並不奢侈華麗,卻顯得非常雅致。
餐廳裡只有他們三人,唱片裡放著舒緩的音樂,燈光柔和並不耀眼,時間似乎都放緩了腳步。
“安森,嘗嘗這裡的牛排和西點。並不是只有昂貴的魚子醬或者黑松露才能滿足你挑剔的舌頭。”愛娃笑著舉杯。
安森看向周籌,“迪恩,要不要猜猜這杯中酒的年份?”
不管他是否又在試探自己,周籌還是做的滴水不漏。他手腕輕巧地搖晃著酒杯,放在鼻間輕輕一聞,抿上一小口,抬起眼來笑著說:“我猜是西班牙出產的‘克羅蒂亞’,年份大概在1990到1993年之間。”
他既說出了重點,又沒有說的太滿。
“嗯,我也猜是克羅蒂亞1993。”安森看向愛娃,要她揭曉答案。
“沒錯。還滿意嗎?”
“當然滿意。”安森的目光停留在周籌的臉上。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周籌有些後悔坐在安森的對面了。
“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很迷人。”
“呵呵,安森,你又在欺負人了。”愛娃拍了拍周籌的手背,“別理他,上一次我和一位來自阿拉伯的朋友一起吃飯,這個傢伙也盯著人家看。對方被他看的不自在了,這傢伙一本正經地說‘先生,你真迷人。一會兒我們一起去CLUB吧,一定能吸引很多女人’。事實上安森只是故意看著我這位朋友想要他不自在罷了。”
“天啊愛娃,你不能這樣抹黑我。”安森露出委屈的樣子,這種做作的表情被他做出來竟然讓人討厭不起來。
第二十六章
說到‘迷人’這個話題,我至今還記得那天迪恩在晚宴上跳的探戈,它抓住了在場每個人的呼吸。”愛娃露出萬分懷念的表情。
“將視線都燃燒。”安森垂下眼簾,手指劃過杯口。
“要和我跳一曲嗎?愛娃?”周籌朝她伸出手來。
“當然!不過我可沒有你那天的舞伴舞技高超。”愛娃將手交給了周籌。
“我一直以為探戈並只是舞蹈,還是交流的語言。比如說,你能否從舞伴的眼神和動作中感覺到——他為你而傾倒?”
周籌一個旋轉,便將愛娃帶入自己的懷中。兩個人隨著音樂開始了簡單的舞步。
一切變得純粹起來,周籌的舞步引導愛娃隨著自己轉圈,回身……
安森坐在原處,撐著腦袋。他的目光描摹著周籌的每一個動作,以及眉眼間的每一處細節。
三人的晚餐以及進行到午夜。
“安森,實在對不起把你晾在一邊,但願至少今晚的食物能讓你覺得可口。”
“一切都很完美。”安森替愛娃打開車門,她的保鏢們護送他離開。
周籌扯起脣角,“真難得,今天羅倫佐先生沒有把理查帶在身邊,你就不怕遭遇意外的時候沒人能夠保護你嗎?”
安森的雙手插在口袋裡,夜風撩起了他的髮絲,隨意而俊美,“如果帶著他,我就沒有與你單獨相處的時光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單獨與你相處,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晚安,羅倫佐先生。”周籌轉身,此時門童正好將他的車開過來。
就在他坐入車廂的那一刻,安森撐住了他的車門。
“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
“哦?比如呢?”周籌揚起眉梢,他早就放棄在安森的話語中尋找真實了,這也不是他的任務。
“比如,‘我想念你的嘴脣’。”
那一刻,周籌像是被燒傷一般迅速挪開自己的視線。
“您的車來了。”說完,周籌便驅車離去。
後視鏡裡,安森仍然站在原處,路燈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幾欲碎裂。
那晚,安森面對著客廳那幅重新換上的現代畫一動不動。
理查來到他的身邊,與安森一起注視著那幅畫,五分鐘之後,理查放棄了。
“先生,我實在不明白這幅畫有什麼理由讓您足足看了它將近一個小時?”
“我只是在思考。”安森的視線仍然沒有任何偏離。
“能讓先生您思考這麼久的事情,一定相當棘手。”
“今天的迪恩‧楊令我著迷。我喜歡他眼睛裡的認真。”
“所以您總是開一些惡劣的玩笑來挑戰他的底線,根據愛娃小姐對您的總結,您喜歡看那些認真的人露出尷尬的模樣。”理查用平靜的語調回覆他。
“我喜歡看他的髮絲隨著舞步輕輕擺動的弧度。”
“通常注意細節也是中毒的徵兆。”
“我想要吻他的眼睛。”
“好吧,您吻的重點不是嘴脣或者其他更有性暗示的地方,這說明您對他的喜歡與性無關。”理查總結陳詞。
“你錯了,我瘋狂的想要進入他的身體,我想要他知道我的存在,因為我而痛苦呼喊,我想撕碎他,毀掉他。”安森的語調從方才的繾綣驟然冰冷下去,每一個遣詞都有著刻骨的力度,空氣中蔓延起偏執的氣息,在玻璃窗上凝固成霜。
“事實上先生,這是您迷戀一樣事物的標誌。而您的迷戀通常不會超過三個月,古巴的雪茄除外。”
“所以我無須煩惱,只需要等待時間過去。”安森轉身上樓,“晚安,理查。”
回到楊氏宅邸的周籌,一進入客廳就發現楊錦正坐在沙發上。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周籌坐到他的身邊,不知道楊錦是不是又在思念自己已經逝去的兒子了。
“正要去睡。”楊錦起身上樓。
周籌忽然明白過來,楊錦其實是在等他回來。
第二天回到辦公室裡,他面前的珠寶設計樣本越堆越高,這些設計大同小異,看的他昏昏欲睡。
敲門聲響起,萊斯利抱著筆記本電腦走了進來。
“視頻會議。”
萊斯利徑直將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周籌面前,“這是台筆記本被加密過,所有視頻內容不會被竊取。”
參與這次視頻會議的包括周籌的組長格溫以及紐約分部的負責人李斯特。
這次會議是關於MASSIVE背後的勢力。表面上MASSIVE是一個以正當生意為支撐背後有幾個財閥作為股東的正當公司,但是這幾個股東並不是所有都被記錄在案。真正的大頭操縱在三個不知名的股東手上。而MASSIVE所有灰色交易絕對是由這三大股東經手。必須要定位這三個人的身份,國際刑警才能找到途徑扼制MASSIVE的灰色勢力。
周籌蹙眉。MASSIVE一直想要超過羅倫佐家和愛娃,不難想像當年導致迪恩‧楊死亡的那場爆炸很有可能是MASSIVE針對愛娃的。只是這三個人的權勢必然非凡,要找出他們的身份……周籌只覺得毫無頭緒。
“威廉‧古德溫作為MASSIVE的CEO,是這些幕後人士的代理人。”萊斯利出聲提醒周籌。
但是周籌一點都不想再與這個傢伙有任何交集了。他仍然記得那個傢伙吻自己的情形,還好自己控制的好,不然威廉‧古德溫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萊斯利的目光掃過周籌,淡淡地再度開口:“或者接近安森‧羅倫佐。敵人的敵人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
和安森‧羅倫佐成為朋友?
荒謬。這個人與世界為敵。
“還是接近威廉‧古德溫吧。”周籌抓亂了自己的頭髮,看著萊斯利說,“你不能用你高超的信息技術竊取威廉的所有郵件所有電話錄音嗎?”
“我當然可以。但是我所得到的信息只驗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威廉‧古德溫是一個奉公守法的美國公民,就連從他的私人會計那裡都找不到任何瑕疵。”
“這麼完美?”周籌眯起了眼睛,“一個真正的好人,記錄可不會這樣滴水不漏。”
“所以他應該有他自己的途徑來與這三位股東溝通。MASSIVE的旗下一定還有其他用於走私和非法融資的空殼公司。但是他們公司的賬務相當複雜,經濟犯罪調查組暫時無法理出頭緒。最好的方法就是留意他和什麼人來往。那些與他不遠不近的人物最有可能來自那三大股東。”
周籌將面前那堆設計樣本推到萊斯利的面前:“挑一個。”
萊斯利盯著周籌沉默不語。
“我說你挑一個覺得還不錯的,我好報給董事會作為這一季的主打。不搞定這些,我怎麼有時間搞定威廉‧古德溫?”
“一年的特訓也沒讓你的品味有所提升。”萊斯利站起身來,飛快地翻閱著文件夾,周籌甚至懷疑這麼快的速度他真的看清楚這些設計了嗎?
五分鐘之後,萊斯利將一份設計樣稿扔到周籌的懷裡,起身離去時落下一句“搞定威廉‧古德溫”。
週末,周籌與蕾拉一起乘機飛往拉斯維加斯。
周籌上飛機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閱乘客名單,確定了安森‧羅倫佐不在名單之上這才安心地登機。
“你對羅倫佐先生也太過敏了吧?”蕾拉嗤笑了一聲,“要知道他也是你這次任務的重要目標。”
“你也想確保自己飛行安全吧?”周籌不管蕾拉,拉下眼罩開始睡覺。
拉斯維加斯是名副其實的賭城,同樣也是不夜城。夜色涌動之下無人察覺之時,危險悄無聲息的從每個人身邊游走而過。
周籌來到這裡不是為了揮金如土地賭博,按照楊錦對他的教育,這種投資風險極大幾乎毫無勝算的遊戲毫無意義。只是他需要面談的客戶是雷德賭場的擁有者。雷德賭場號稱拉斯維加斯最奢侈的賭場。能來到這裡享受的,都是身價超過五千萬美元的富商政客。雷德賭場是他們彰顯身份表現財力的極佳場所,這裡就連普通的侍應都受到特別訓練,儀態優雅,至少通曉四國語言。
雷德先生與周籌在賭場樓頂的私人餐廳會面。這個餐廳只招待雷德先生的私人貴賓,而晚上八、九點的時間,大部分賓客都在樓下豪賭,餐廳裡只有雷德先生與周籌。雷德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他與周籌握手之後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進入了正題。他翻閱著周籌帶來的設計樣本,原本周籌還準備了一些上流人士比較受用的說辭,但是見到雷德的那一刻他明白這一切都是多餘。雷德不需要任何解釋,他翻閱著設計樣本,臉上看不出讚賞與否。直到他的手指在設計稿上輕輕點敲,周籌脣角凹陷,他知道雷德先生動心了。
“楊氏的設計確實無可指摘。我期待著珠寶的成品。沒想到楊先生會親自將設計圖紙帶來。”雷德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第二十七章
“雷德先生的這套珠寶畢竟是楊氏今年最有分量的訂單,我當然要親自前來與您溝通。如果確定設計稿沒有問題,那麼下個月我們會將珠寶的成品帶來給您看一看。”
“哈哈,看到設計稿的時候,我就有預感我太太會很喜歡。她陪在我身邊許多年,幾十年風雨,所以我決定要將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給她。這套珠寶是我們結婚二十周年的禮物,所以我很重視。楊先生你親自將設計稿送來,我能感覺到楊氏的誠意。”雷德起身與周籌握手,“今晚在我的賭場裡好好玩一玩吧,體會一下我的王國。”
雷德揮了揮手,侍者走上來為周籌端上一盤籌碼。
每一個籌碼就是十萬或者五萬美金,這樣一盤籌碼,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
“這是我送給你的籌碼,今晚玩的愉快。”
“多謝。”周籌笑容有禮。
傳說雷德揮金如土,曾經他的太太說懷念以前他們相識的游輪。但是那艘游輪在幾年前就觸角沉沒。雷德毫不猶豫就砸下一千多萬美金將那艘船打撈上來,重新噴漆,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女人開心。雷德這個人對自己重視或者看的上眼的人從來出手闊綽。
周籌帶著籌碼回到樓下賭場。這座賭場頭頂的吊燈上鑲嵌的據說不是普通水晶而是鑽石。供應的紅酒最便宜的一瓶也需一萬美金。來往都是社會名流,周籌有幸碰見了好幾個楊氏的客戶,陪著他們玩了幾圈德州撲克,四、五百萬就輸出去了。周籌本來玩心就不大,克制力也很強,寒暄幾句便抽身離開。
他更像是個遊客,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他們說話的神色,尋找著機會在這群巨富之中結識與MASSIVE有關的人。不過可惜,他看了一圈倒是見到了幾個愛娃的合作夥伴,大家碰了個杯然後繼續沉溺在眼前的浮華之中。
周籌拿著一杯香檳,手指掠過自己額前的碎發。一個年約四十歲的貴婦來到他的身邊。
“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嗎?”她保養的很好,成熟的風韻平添了她的魅力。
“如果您是說賭場,並不是第一次。如果說雷德賭場,我確實是第一次來。”
“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不是來這裡享受的。”那名貴婦似乎對周籌很有好感,但是自從在黃金海岸與海莉發生的那件事情之後,周籌對所有向他主動搭訕的女子都抱有一絲戒心。
就在他思考如何委婉地拒絕她的時候,一位穿著像是來自阿拉伯的人走到周籌身邊,“這位先生,我的主人邀請您到他的貴賓室,請您不要推拒。”
耳道裡的通訊器傳來萊斯利的聲音。
“跟他去看看,這個人的主人就是伊拉克臭名昭著的軍火商,那個號稱紅蝎的傢伙。”
周籌心中一顫。他當然記得這個傢伙,在加入格溫的小組之前,他曾經和另一個小隊負責追捕這個傢伙。這個傢伙行事狠戾,甚至因為當時周籌小組的調查妨礙了他的生意,他直接找了傭兵夜襲他們小隊,隊長重傷,十二名隊員之中除了周籌只有四個人活下來,被國際刑警列為高危分子,也是世界排名前十的通緝犯,只是他怎麼會這麼囂張地進入美國境內?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如果美國政府需要他,他自然能進來。他邀請進入VIP室的客人一定不止周籌一人,正好看看還有誰和他有牽連。
這裡是雷德的地盤,周籌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你的主人是誰?”周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
“您去了,就會知道了。”
“好吧,還挺有趣的。”周籌摸了摸鼻子,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隨著他進入了電梯,來到了第三層,周籌對雷德賭場也有所了解,這裡的第三層就是所謂的VIP室。這一層包含餐廳、桑拿、泳池等設施,但是服務的卻是極少數的貴賓。因為雷德賭場只有三個VIP室。
來到那富麗堂皇的門前,周籌暗自揣測著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侍者領著他走了進去,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這間VIP室有半個籃球場大小,四面為了迎合中國的“風水學”設計成了水墻。水流沿著墻面落下,流入凹槽之中。
餐桌上擺放著雕刻精緻的水果,各種點心做工精細就像是藝術品一般。
“哦,我的客人來了,楊先生——歡迎!”紅蝎站起身來,朝他張開雙臂。
他和當年周籌追捕他的時候沒有多大變化,除了眼角邊那道傷疤。據說是他到古巴度假的時候,被他的床伴刺傷的。那是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而紅蝎一怒之下將他折磨致死。至於是怎麼死的,傳言很多,不堪入耳的也很多,周籌在此沒有回憶的興趣。他只知道國際刑警花了兩個月的時間都沒能找到那個少年的屍體。
“您好。”周籌展露出完美的微笑,向紅蝎伸出手來。
但是對方卻直接將他擁抱住,手掌大力地拍在他的背脊上。
“很抱歉這位先生,我知道您是雷德賭場的貴賓,但是初次見面,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的本名太長了,你就稱呼我為‘紅蝎’吧!會玩德州撲克嗎?”紅蝎非常熱絡地將周籌拉到了台桌前。
“您會邀請我來這裡,應該對我的牌技相當了解了。我的籌碼只剩下四百萬了。”
“無所謂,迪恩。你不介意我叫你迪恩吧?”紅蝎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你輸光了手中的籌碼,可以用我的。我們幾個玩牌正好少了一個人。迪恩你只需要加入就行了,有你這樣賞心悅目的人坐在這裡,能讓我們玩牌的心情都好起來。”
紅蝎直接將周籌按在座椅上,這個人可以假裝和顏悅色,但是絕對不能容忍其他人的拒絕。
“想辦法套出在座的另外兩人是誰。”萊斯利的聲音響起。
“紅蝎先生,不知道另外兩位先生如何稱呼?”周籌有禮地問。
“啊,我的外號是紅蝎,這位的外號是煙槍,這傢伙就愛抽雪茄,我每年都要送幾盒上好的頂級古巴雪茄給他。另外這位你可以叫他保時捷。他最喜歡的就是搜集不同款式的保時捷了。”
周籌朝他們倆微微一笑,這兩人也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
他們的來頭不小,而紅蝎又很小心地沒有直接說出他們的名字。但是能讓紅蝎每年都記得送古巴雪茄的人,來頭自然不小,而能將保時捷作為收藏品的傢伙也絕對財力驚人。萊斯利順著這兩條線索去查,應該能有所突破。
這個房間裡竟然沒有雷德賭場的發牌員,而是由紅蝎親自發牌。
下注之後,每人得到兩張底牌。而周籌壓的注是最小的。其他人也倒不以為意。周籌手中的牌不是很好,反正他也不過來充個人場而已,第三輪的時候他便棄牌了。
而周籌的籌碼也只剩下兩百萬。
“別介意,下盤你還是會有機會贏回來的。”紅蝎笑著安慰他,那語氣真的很像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
這一局的最後,紅蝎與煙槍對決。煙槍很有把握自己會贏,又加了籌碼。
紅蝎看著煙槍,笑了笑,“你這麼有把握,害的我都想看看你的牌到底有多好了。”
他也跟著加了籌碼。
兩人亮牌。煙槍的牌確實好,是四條。而紅蝎手中的,只是兩對而已。
這樣的牌,紅蝎都敢跟,看來他就是撒錢給那個煙槍而已。
萊斯利的調查速度快到乍舌,“那位煙槍是美國的上議院議員,在海關很有權勢。”
周籌心裡明白紅蝎這麼捨得的原因了。
又是新的一局開始,紅蝎拍了拍手,一個金髮皮膚白皙的年輕男子捧著一疊籌碼走了進來。
“將這些籌碼送給迪恩吧。免得他玩的不盡興。是我邀請他來的,我可不想要他覺得無聊。”
男子傾下身來,他的眉眼細膩是少有的美男子,將那盤籌碼放到周籌身邊。紅蝎的手掌沿著他的背脊撫弄下來,而那男子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周籌知道自己不該注意的不要去注意,但是心裡卻還是像被狠狠撞過一樣。
雖然他們十年沒有見過了,周籌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眼就認出了馬林。
因為這個男子就是周籌以前在緬因州念中學時候的同校生。他的名字好像是馬林,周籌十二年級畢業就隨全家搬去紐約了,而馬林那個時候才十年級而已。那個時候的馬林就是全校有名的美少年,不少女生喜歡他。而且他很有藝術天分,喜歡設計服裝和珠寶,參加過一些比賽,也得過獎。只是看他的樣子,似乎和紅蝎有著不一般的關係。馬林的長相確實很容易吸引到紅蝎這樣的人……但是以馬林的條件他應該拿著獎學金去某個大學學藝術設計,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怎麼會留在紅蝎身邊呢?
“迪恩,你似乎對我的馬林很感興趣啊!”紅蝎一把將馬林拉過去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輕撫著馬林的背脊,他的脖頸,然後緩緩將馬林的臉頰靠向自己,形成親昵的姿態。
馬林表現的很柔順,這種柔順讓周籌心中涌起不舒服的感覺。
第二十八章
“別誤會,我只是職業病犯了而已。剛才這位先生將籌碼送過來的時候,我看見他的手指修長漂亮,想到我們楊氏今年新款的男士戒指如果戴在他的手上應該會很美。”
“哦?”紅蝎的手指揉捏著馬林的髮絲,“看來迪恩是想說服我買幾枚戒指給你啊。”
周籌彬彬有禮地一笑。馬林雖然依偎在紅蝎的懷裡,但是周籌能察覺出他眼睛裡的不安和恐懼。
待在紅蝎身邊就是在刀尖上行走。
兩、三局之後,周籌贏了一點,但是有將所有的籌碼輸的差不多了。
“那個喜歡搜集的是KA航運董事長的長子。”
KA航運財力雄厚,好幾個上議院的議員都是他們扶植起來的。喜歡收集保時捷對這個三十不到的年輕人來說,不過小意思而已。
雖然也只是紅蝎的籌碼回到紅蝎那裡,周籌還是決定點到為止。
“紅蝎先生,看來我今天的運氣真的不怎麼,您送給我的籌碼我就快輸完了。或者改天等我的運氣好起來了,再玩怎麼樣?”
紅蝎搖了搖手中的雪茄,“沒關係,你不是還剩下一些籌碼嗎?我再送給你一個籌碼。”
說完,紅蝎將懷裡的馬林推了出去,“實在不行,你可以將馬林也壓上。如果你贏了,馬林就歸你。你可以讓他試戴你們楊氏男士新款戒指拍照走秀什麼都行。他的臉蛋還是不錯的!如果輸了的話,我也一樣可以把馬林的手切下製成標本送給你,你可以用它來展示戒指。”
那一刻,馬林的身體一顫,眼睛裡掩蓋的很好的恐懼霎時擴散開來。
如果不了解紅蝎的人,也許會說他在開玩笑。但是周籌知道,紅蝎這個人從來不開玩笑。
“這個玩笑有點驚悚啊。”周籌假意背脊向後退了退。
紅蝎搖了搖手,“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把你留下而已,沒想到會嚇到你,真是對不起啊。來來來!接著玩!”
周籌呼出一口氣,做出放心了的樣子。
紅蝎將馬林推開,要他站到周籌身邊去。
周籌的手心略微出汗,前幾輪他一直沒用心,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如果自己不贏的話,馬林只怕要出事。
此刻,周籌還記得馬林坐在校園裡畫著素描的模樣,那樣專注,畫筆在素描紙上沙沙作響的聲音,周籌至今還記得。他無法猜測這些年馬林經歷了什麼,但是如果因為他輸了而讓馬林丟掉性命的話,周籌知道自己會寢食難安。
第一輪加籌碼,周籌加的並不多。
“跟嗎?”紅蝎抬眼笑著問。
周籌目前的牌不算差,“跟吧。”
“這樣才有趣。”
兩三輪之後,“保時捷”已經不跟了。周籌看著自己的牌,不知道是將籌碼留到下一局還是繼續跟下去。
“跟。”耳道裡傳來萊斯利的聲音。
周籌決定跟下去。
對面紅蝎笑了起來:“迪恩,就是要這樣!不冒險的話,遊戲就不好玩了!”
當周籌拿到下一張牌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湊成一副同花色,如果運氣再好一點,也許是一副葫蘆。
馬林站在他的身側,不遠不近。周籌敏銳的聽力能夠感覺到他的緊張和恐懼正排山倒海般壓迫著他。
跟還是不跟?
周籌看向紅蝎,他正饒有興致地敲著桌面,很享受這場遊戲。
“煙槍”決定不跟了。
紅蝎抬起眼來看著周籌,等待著他的決定。
“哦,迪恩,這是最後一局了,能不能爽快一點呢?”
“好吧。”周籌決定跟下去。
紅蝎笑了起來:“總算只剩下我和你了。”
周籌微微一笑:“也許下一張牌我就無法跟下去了。”
“這樣吧,”紅蝎摸了摸下巴,“如果你贏了,你贏來的錢都帶走,不需要還給我。馬林我也附贈給你。如果你輸了的話,就在拉斯維加斯陪我一周,怎麼樣?”
“哈?”周籌那一刻怔住了。
“哈哈,迪恩。你放心,我只是希望你陪我吃飯,參加幾個晚宴順便增進一下我們之間的了解而已。”紅蝎身體略微前傾,目光滲入周籌的雙眼中,“我站在樓上,掠過賭場中那些衣著華麗的男女,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是穿著西裝華服的豬。只有你不一樣。”
“我……”一碰涼水從周籌的頭頂澆下來,他不希望自己以這種方式吸引紅蝎的注意力。
“冷靜,周籌。他只是享受你的掙扎而已。”萊斯利的聲音響起,適時的解救了周籌。
“哦?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周籌捏著自己的牌,看來湊成葫蘆的機會很大。
“你對賭局沒有興趣,像是局外人一樣觀察著那些痴迷的賭客。你輕輕搖晃著酒杯,在一片喧鬧中仍然能安靜地享受紅酒的芬芳,我被你那一刻的風采迷住了。你就像是一顆鑽石,在那群沙子裡即使低調卻難掩光芒。”
周籌愣在那裡,他沒想到紅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您的讚美非常詩意。”
“那麼迪恩,你接受這個條件嗎?”
就算紅蝎說的是真的,周籌大不了陪他一周。楊氏在紐約好歹也算社會名流,紅蝎再囂張相信也不會真的對他怎樣,而且這一周說不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信息。
“好啊。就算我輸了,相信與您共度的一周應該也會非常有趣。”
紅蝎很滿意周籌的回答,將牌發給了他。
周籌打開牌來一看,不動聲色的吐出壓在胸腔裡的那口氣,果然是葫蘆,他的運氣真的很好。
“放棄,還是開牌?”紅蝎問。
周籌的手指劃過紙牌邊緣,紅蝎這個人喜怒不形於色,確實猜不透他的牌怎樣。
但是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從沒有人能在開牌前猜到對錯。
周籌下定決心亮牌。而萊斯利的聲音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亮牌,你會贏。”
即使是貴賓室裡還是被安裝了攝像頭的,萊斯利要入侵雷德賭場的系統並不是一件難事,他應該同時看到了周籌與紅蝎的牌了。
“亮牌。”周籌微笑著回答,那種自信卻並不扎眼的風度令“煙槍”和“保時捷”側目。
紅蝎將牌翻了過來,是一副同花。
“煙槍”與“保時捷”都笑了,看來他們認為紅蝎會贏。
周籌呼出一口氣來,笑著說:“總算我的運氣好了一回。”
他的葫蘆壓過了紅蝎的同花。
“哈哈哈!所以遊戲總要進行到最後才精彩。”紅蝎拍起手來,“迪恩,你贏了。這些籌碼是你的,馬林也歸你了。”
“這我可不能收下!”周籌趕緊起身,“我的籌碼本來就是紅蝎先生您借給我的……”
“我紅蝎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喜歡別人退回來。”紅蝎走到周籌身邊,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啊……不用,我有車。”
“能告訴我你的酒店號碼嗎?”紅蝎盡量一副紳士和善的語氣,但是周籌知道那和命令沒有兩樣。
“普林斯大酒店,2425房。”
“那麼再會。”紅蝎微笑著離開,“煙槍”與“保時捷”跟在他的身後。
貴賓室裡就只剩下周籌與馬林了,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那個,我打算回去了,需不需要我載你一程?”
馬林看著周籌,目光裡那種年少時的陽光與希望已經被現實磨滅殆盡了,“你不想要我,是嗎?”
“你可以回家了啊。還是說紅蝎……”
“如果我不能待在你的身邊,就代表你並不喜歡紅蝎送給你的禮物……他會殺了我……”馬林的聲音發顫,“什麼都好……讓我待在你的身邊……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我……並沒有紅蝎那種嗜好……我的意思是說我並不喜歡……”
“不喜歡男人是嗎?沒關係,我不會煩你,我會像空氣一樣……”
“你懂設計嗎?”周籌打斷他的哀求。
“……”
“好吧,換個簡單的說法,你喜不喜歡藝術?比如珠寶設計或者鑽石純度切割方面的知識?”
“……我喜歡設計,我是藝術學院的畢業生。”
“很好,我不需要身邊有一個無法創造勞動價值的人。你先做我的助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能力,如果沒有,我會把你掃地出門。”周籌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謝謝……我是說真的謝謝!”馬林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你太心軟了。”萊斯利的聲音響起。
周籌自嘲地一笑。至少馬林的存在,能提醒自己——他不是迪恩‧楊,他是周籌。
兩人離開了依舊喧鬧的賭場,門童將周籌的車開了過來。
行駛在依舊燈火通明的街頭,周籌握著方向盤,後視鏡裡夜市燈光像是碎片一般掠過馬林的臉龐。
“你的全名叫什麼?”周籌狀似隨意地問。
“馬林‧霍曼,先生。”馬林有些緊張,這種緊張和待在紅蝎身旁的恐懼是不一樣的。
“你為什麼會在紅蝎的身邊?因為債務?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馬林咽下了口水,露出苦澀的表情,“因為他對我感興趣。”
“啊?”
“我大學的最後一年,在一家飯店裡兼職做門童。他正好入住那個飯店,看見我之後就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情人,還給了我一張一百萬美元的支票。我婉拒了他……然後那晚我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就坐在客廳裡,我的父母,我的外祖母,還有我的妹妹忐忑不安地看著我。他說他最討厭別人的拒絕……”馬林的牙關打顫,周籌的手指僵硬在方向盤上。
“他第一槍打死了我的外祖母,然後是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哭喊著求他。他當著我妹妹的面把我……”
“你不用繼續說了。”周籌沉下聲音來。
他怎麼會忘記紅蝎的為人呢?
“先生,你應該小心。他看上你了,但是你贏了他也等於拒絕了他的邀請。”馬林很認真地對周籌說。
“我?應該不會吧……”
“不,你不知道。當你在賭場一樓靠著俄羅斯轉盤桌面端著紅酒的時候,他站在樓上足足看了您五分鐘。”
“謝謝你的提醒。”周籌不由得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了。楊氏雖然也是豪門但是紅蝎並不會把小小的珠寶商放在眼裡。如果他真的想要做什麼的話……
他們來到普林斯酒店,看馬林似乎餓了,周籌帶著他去吃了點宵夜。
周籌為自己點了一份例湯和三明治。
“想要吃點什麼你可以隨便點。”
翻開餐牌,馬林只點了一份烘蛋,這是那餐牌上最便宜的東西。
周籌微微一笑:“喜歡吃意大利面嗎?這裡的醬料味道濃厚。”
“啊……喜歡。”
“那就試一試吧。”周籌替馬林要了一份意大利面還有例湯。
看著馬林小心翼翼地吃著意大利面,周籌心中有些惆悵。
馬林真的餓了。也許紅蝎給過他精美而奢侈的食物,但是馬林根本不可能安心地享受,這一切都是折磨,不如眼前這一盤簡單的意大利面令他安心。
回到了房間,脫下外套,也許是太過於疲憊了,周籌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他本來很想去浴室簡單沖洗一下,但是卻受不了地心引力倒在床上便昏睡了過去。
他的腦海深處告訴他,這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麼睏倦!他可以兩、三天不眠不休監視自己的目標,怎麼會因為長途飛行外加在賭場裡轉了一圈就累成這樣!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到底怎麼回事……
無論他如何掙扎,所有的思維都陷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著床頂豪華帳幔周籌驟然驚起,這裡不是他的房間!
“哦,別激動,親愛的。”低沉的嗓音響起,重重地敲打在周籌的心上。
周籌側身,看見紅蝎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這個房間奢華之極,確實很符合紅蝎的品味。就連蓋在周籌身上的被子也是真絲質地。
“我很喜歡看你睡著的樣子。”紅蝎不緊不慢地說。
周籌心中驚訝,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不可能有人挪動他,他都發現不了!一定是昨晚的宵夜有問題!
“我……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邀請你來的。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我特地請人將你從普林斯飯店帶來。我注意到昨晚在雷德賭場,你似乎並不是很樂意與我相處,顯得非常拘謹,而我送給你的禮物也沒能令你開顏一笑。你並不願意與我相處。”紅蝎緩緩走到了周籌床邊,跪坐下來。
他穿著一身收腰西裝,但是卻難掩他魁梧的身材,床墊陷下去,周籌也微微向他傾斜。
“我……只是突然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醒來有些詫異罷了。其實您既然知道我的酒店房間號碼,可以打電話約我出來的。”周籌鎮定下來,朝對方笑了笑。
“你比我想像的冷靜,而我也很喜歡挑戰。像是你這樣的人,征服起來會更有趣。”紅蝎的手指觸上周籌的耳垂,周籌並不習慣這樣的曖昧,更不用說這個傢伙曾經害死了他八名同事。
周籌向後一仰,“請問這裡是哪裡呢?”
“你可以把這裡當做我的宮殿,我們可以在這裡享樂。”紅蝎細細觀察著周籌的表情,期待著從他的雙眼中捕捉到一絲恐懼。
但是周籌只是揚起下巴環顧四周,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迷茫,這讓紅蝎的興趣盎然。
只是此時周籌想的是為什麼收不到萊斯利的信息,他難道不能定位自己的所在地嗎?
“我為你準備了非常有趣的遊戲——”隨著紅蝎的聲音響起,窗簾緩緩拉開,原來周籌所在的地方只是這個偌大空間的一部分,他的面前是一個擂台,而擂台四周坐滿了身著華服戴著面具的觀眾,燈火通明,幾個肌肉發達的壯漢站在擂台邊,他們的手臂上的刺青就是他們的編號。
周籌呆愣在那裡。
“今天我邀請了很多位客人,他們下了賭注,看你能對戰到第幾個人。迪恩,如果你被人扔下了擂台,或者你被人在台上揍的起不來了,你就輸了。你也自己認輸,回到我的身邊,我保證會好好疼愛你,再不讓你受傷。”紅蝎將這一切說的雲淡風輕。
第二十九章
周籌毫不懷疑這些戴著面具的觀眾們在這個“宮殿”之外,是怎樣道貌岸然的樣子。如果紅蝎是這個宮殿裡的國王,他們就是他的臣民。
這個世上沒有幾人能夠做到像紅蝎這樣將一切律法、道德全部粉碎,肆意地掌控一切,什麼都沒有被他放在眼裡。
周籌回過頭來看著紅蝎,他愣住了。他該怎麼選擇?且不說那些壯漢有多能打,自己就算能打贏他們,他的身手也就暴露了。
終於,耳道裡的通訊器再度有了反應。
格溫的聲音響起:“盡力頂住!我們會派人來救你!”
周籌明白他的意思,紅蝎私下裡設置這樣的擂台,國際刑警若能現場抓住他,就夠他受的。
紅蝎看著周籌呆愣的模樣,終於露出了十分滿意的表情。他來到周籌耳邊,輕聲說:“迪恩,我很少見到像你這樣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往往易碎。我只想告訴你這個世界比你想像之中的要危險,只有我能保護你。”
這樣含情脈脈的言辭,其實只是變相的威脅而已。
紅蝎是要告訴周籌,如果拒絕這個嗜血瘋子需要承受怎樣的代價罷了。就像馬林那樣。
如果可以,周籌更想一拳砸爛對方的臉,看他是否還能笑出來。
“去吧,迪恩。疼了的話就喊認輸,我永遠在這裡等你。”紅蝎拍了拍床墊,其中的含義昭然若揭。
兩個黑衣保鏢過來,將周籌拎下床。
“嘿!嘿!對待他要溫柔。”紅蝎一副不快的樣子。
“對不起,先生。”兩個黑衣保鏢鬆開了周籌,以手臂示意擂台的位置。
透過那一張長面具,周籌能看見那些觀眾眼中瘋狂的神采。他們等待著這個俊美的年輕人被擊倒,被折磨,露出狼狽而脆弱的模樣。
周籌被推上了擂台,頭頂的燈光晃的他有些睜不開眼。
紅蝎端著一杯紅酒來到了擂台前,示意戴著面具的主持人可以開始了。
“好的,女士們先生們!精彩的一夜拉開序幕了!看一看今日來挑戰的年輕人,他是多麼英俊迷人!希望他能贏到最後!大家鼓掌!”
一時間耳邊響起了雀躍的掌聲以及口哨聲。
周籌覺得自己就像籠子裡的鬥獸,只怕掙扎的再凶猛也不過是他人的娛樂罷了。
“下面有請我們的NO.1出場!”主持人的音調高昂,很輕易的就挑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
這位一號鬥士,眼神凶悍,全身肌肉繃起,立馬又是掌聲一片。
“嘿!一號!一拳擊倒他!”
“讓這小白臉一拳倒下!”
緊接著喧嘩聲四起,所有人都起哄要一號將周籌收拾了。周籌露出一抹苦笑。自從他成為迪恩‧楊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動手過了。不知道他的身手有沒有被扔到爪哇國。
“大家安靜!安靜!”主持人示意觀眾安靜下來,“下面——遊戲開始!”
一號不由分說一拳襲向周籌,他根本沒想到周籌不止側身躲開,甚至一拳砸在他的後頸上。始料未及的疼痛令一號倒向擂台邊的繩索。周籌只是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這一拳是周籌的運氣,因為對手看輕了他。
場上觀眾大叫起來:“LOOSER!你連個小白臉都打不過嗎!”
反倒是台下的紅蝎露出了玩味的神色,他當然能看出來周籌那一擊並非全是僥倖,越發期待起來。
“看來要你一局就回來是不大可能了。”
一號被觀眾的倒彩聲激怒,搖了搖腦袋又衝了過來。周籌很有技巧地躲過了他的攻擊,找準時間點手肘猛地頂向剛才擊中的地方,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一號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倒在了擂台上。
“起來!起來!起來!”觀眾們大聲呼喊著。
一號搖晃著爬了起來。凶狠地衝向周籌。周籌被他壓在了繩索上,對方的拳頭就要砸在他的臉上。
開玩笑,這傢伙的力氣這麼大,自己被砸一下還不腦震盪?
周籌猛地抬起膝蓋,正好頂在了對方男性最重要的部位上。
觀眾們發出“哦——”的一聲,一號捂著下體倒在了地上。那一下周籌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一號痛楚不已滿身冷汗。
笑聲響起,是紅蝎,他鼓起掌來。
“你比我想像的有趣,迪恩。”
周籌喘著氣看著他,四周的觀眾也跟著鼓掌。
“但是我不覺得這個遊戲有趣。”
“第一場比賽的勝負,超出了預料!也令得之後的比賽有趣起來!下面有我們的二號上場!”
“幹掉他!”一個觀眾呼喊了起來,於是無數人跟著他呼喊。
二號雙拳相抵,他並不如一號那般身材高大,周籌相信他的攻擊會更加靈敏,當然也更難對付。
周籌的格鬥術並不花哨,他曾經受過特種部隊的訓練,他所學到的就是如何將對方擊倒,甚至於殺死對方。
與二號過招相當驚險,對方的拳頭從他的臉頰邊掠過,周籌繞過他的胳膊一拳砸向他的太陽穴,對方偏過頭去轉而一拳打在周籌的臉上。
周籌終於掛彩了。
觀眾歡呼了起來。
但是這並沒有令周籌害怕或者沮喪,反而挑起了他內心深處的鬥欲。
之後的周籌出手快速而果決,他的格鬥經驗向來富有實戰性。二號被他逼到了繩索邊,掙扎之中他一拳打向周籌的眼眶,而周籌打中了他的腹部。周籌已經熟悉了這個二號的拳路,既然是要拖延時間,那麼就不需要取勝,只要一直撐到格溫他們來就行了。
周籌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媽的——被砸腫了。
二號再度橫衝了過來,周籌有技巧性的閃躲,然後伺機抬住他的左臂,一擰將他壓向地面。周籌的膝蓋頂在他的後脊上,二號的右拳想要砸中周籌,可惜角度不夠。
觀眾們繼續起哄,叫嚷著“殺了他!殺了他!”
但是周籌只是維持那個姿勢,問他:“認輸嗎?”
對方執著地要打中周籌。
觀眾們還在叫囂,周籌只覺得如果給他一把衝鋒槍他就要叫他們全部閉嘴!
“認輸嗎?”周籌再用力,沒想到二號乾脆一個轉身將自己的左胳膊擰脫臼,他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悶哼一拳砸向周籌,周籌反應迅速擋住了,但是那一拳力道相當大,周籌的胳膊陣痛了起來。
二號只有一隻胳膊能動卻仍然持續攻擊,周籌從他的眼睛裡明白過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輸。
以紅蝎的瘋狂,周籌不難猜測這些拳手輸了之後會有什麼下場。
格溫他們到底什麼時候來?
現在的二號,周籌要制服他並不難,但是制服他之後就意味著要面對下一個拳手了。
這樣的車輪戰太耗費體力,周籌只希望能在二號這裡多拖延一些時間。
當他再一次躲過二號的拳頭時,一聲槍響令得整個空間死寂了下來。
二號的腦袋被擊穿,砰——地倒在了地面上,血液蔓延開來。他的雙眼瞪的很大,臉上仍然保留著凶狠的表情。
周籌緩緩回過頭,看見紅蝎神態悠然地拿著一把槍。
“從他左臂脫臼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輸了。再繼續下去也只是拖延時間而已。”紅蝎將槍還給身旁的保鏢,順手拿過一瓶水走到擂台邊,仰望著周籌那驚詫的表情,“你真美。我第一次真心地希望你永遠不會輸,這樣我就能永遠欣賞你如此美麗的樣子。”
周籌的表情完全冷淡了下去。
有人上來將二號的屍體拖走,迅速擦乾淨了地板上的血漬,彷彿二號拳手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想你渴了。”紅蝎將那瓶水伸向周籌。
“我不用。”周籌隨意抹開臉上的汗水。
“你又拒絕我了。”紅蝎扯起脣角,眼睛裡閃耀著瘋狂。
“是的,我確定。”周籌漠然轉身。
“你知道拒絕我的後果!”紅蝎高聲喊,觀眾席上沒人敢說話。
“是的。”周籌的聲音裡沒有一絲懼怕。
紅蝎仍舊站在那裡,只是低聲說了一句:“遊戲繼續。”
主持人興奮的聲音再度響起:“有請三號!”
觀眾沸騰了起來。
這個三號比前面兩個傢伙更厲害,加上二號的死,更加刺激到他,令他每一次出拳都像是垂死掙扎。周籌的注意力集中的就似繃緊的弦,但他還是被擊中了。腹部疼痛無比,他趴在繩索上嘔吐了出來。
三號拽過他來,猛地砸向他的臉,周籌一個上勾拳砸在他的下巴上,那傢伙牙套飛落了出去。
周籌搖晃著,他有些累了,這個三號的速度和力量都有很強悍,周籌與他周旋了將近一個小時,加上剛才被擊中了腦袋,耳朵嗡嗡響著不知道是不是腦震盪了。
又是一拳到來,周籌被擊倒在地。
“楊先生,請問您要認輸了嗎?”主持人來到他身邊問,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
周籌搖了搖頭,想要爬起來又有些脫力栽回了原處。
紅蝎揮了揮手指示意遊戲繼續。
那個三號翻過周籌揚起拳頭,霎時天地倒轉,周籌將他夾翻在地,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猛捶向地面,擋下他襲來的拳頭,折過他的手臂,三號發出痛楚之極的叫喊聲。周籌的動作一氣呵成,半晌才讓人反應過來。
“喔——”觀眾裡發出驚嘆聲。
紅蝎的眼中,周籌搖晃著站了起來,汗水和著血液滴滴答答落下來,他身上的襯衫不知何時崩裂了,露出了背上和左胸上的傷疤。
他仍舊垂著腦袋,他的眼睛腫了有些看不清東西。但是那緩緩挺直的背脊醞釀著一種力量,將紅蝎的視線狠狠撐開。
“你還想繼續嗎?”周籌冷笑著看著紅蝎。
他精心安排的遊戲在周籌眼中似乎就是一場笑話。
一個保鏢來到紅蝎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大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他的步伐平穩自然,卻有著莫名的力度。
深灰色的長風衣隨著步伐擺動起來,來人雙手揣在口袋裡走到了紅蝎面前。
周籌心中一震——安森‧羅倫佐!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好久不見了紅蝎,你的愛好還是這麼的——”安森的目光掃過擂台上的周籌,有幾分戲謔在其中,“低俗。”
“不好意思,我欣賞不了名畫,沒辦法向你那樣假裝高雅。”紅蝎晃了晃手指,便有人給安森遞上雪茄,“這是屬於我的美學。”
“嗯——看的出來。”安森用拇指指了指周籌,“我得帶他走了。”
“你認識他?該不會迪恩也是你的收藏之一吧?那樣就太可惜了。他可不適合被鑲在畫框裡任人欣賞。”紅蝎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樂。
“迪恩啊,沒辦法我這個人生活太挑剔了,只中意他們家設計的珠寶。你要是把他給弄沒了,我就很難找到看順眼的珠寶收藏或者送給我的女人了。”安森笑了笑。
紅蝎眯起了眼睛:“這裡是我的地方,我的遊戲,你在激怒我。”
“哦——對不起。”安森聳了聳肩膀,“但是我要帶他走了。”
說完,他伸手將周籌一把拽下,因為事發突然,周籌整個人撞在安森的肩膀上,被他扛下了擂台。
所有的保鏢都拔出槍來對準了安森。
“你在玩火,安森。”紅蝎的整張臉都冷了下去。
那一剎那周籌是萬分驚訝的,因為安森來這裡很明顯是為了他。
“你也在玩火。”安森放下周籌,緩緩打開自己的風衣,主持人三兩步遠離了他,觀眾驟然騷動了起來,急切地想要離開座位。
安森的風衣裡全部都是炸藥!
紅蝎做出一個“坐下”的手勢,那些剛站起來的觀眾們像是受到脅迫一般坐回原處。
“你這個瘋子!”周籌看著安森咬牙切齒。
“不如開槍吧,紅蝎。”安森一副不以為意地樣子靠近紅蝎,四周的保鏢們舉著槍都不敢開。
紅蝎哈哈笑了起來:“安森!這才像你!”
“是的,我享受爆炸時的巨響與絢爛。你知道我喜歡拿愛國者導彈當煙花放。”安森淡淡地笑著,讓人懷疑他滿身炸藥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是我並不相信能讓你親自來到我的宮殿,你真的只是中意迪恩為你提供的珠寶嗎?”紅蝎一副“別再裝了”的表情。
安森微微一笑,“那麼你覺得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嗎?”
“如果說楊氏也是羅倫佐家延續勢力範圍的工具,好像還不至於要你親自來見我。”
“很多事情沒那麼多複雜的原因。紅蝎,你總想那麼多,容易禿頂的。”
此時,紅蝎的電話響了,他接通了電話,視線卻沒有離開安森。
“哦,愛娃啊,真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
“有人告訴我說,你帶走了迪恩‧楊。”電話裡除了愛娃的聲音,還有海浪與風吹的聲響。
紅蝎笑了起來:“是啊,他讓人很著迷。”
“他讓很多人都著迷,所以請你給我個面子放了他吧。”
紅蝎挑起眉梢,“愛娃,我從來不喜歡做給別人面子的事情。我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好吧,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現在正好乘船出海。還有二十分鐘就能遇上你那艘運載了導彈的尼羅河號。我在想要不要發射一顆魚雷試一試效果。因為這條航道是屬於我的,你的船經過卻沒有事先通知過我。”
“哦,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安森也來了,你要和他說說話嗎?”
“不用。只需要替我帶句話給迪恩,告訴他回到紐約要他陪我買一雙舞鞋。”說完,電話便掛斷了。
紅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親愛的迪恩,雖然我很想一直欣賞你,但是我不得不放你走了。”
“謝了,紅蝎。”安森的胳膊搭在周籌肩膀上,“有空再聚!”
兩人轉身離去。
身後是主持人抱歉地告知在場觀眾今晚的遊戲結束了。
紅蝎饒有興趣地看著安森與周籌的背影離開了他的視線。
“告訴我你怎麼招惹到這個傢伙的?”
當他們背過紅蝎的時候,安森的整張臉都冰冷了下去。
“正確說是他來招惹我。”周籌苦笑了一聲,脣邊肌肉驟然疼痛。
“看起來你很能打嘛?我看見那個大個子被你揍的很慘。”安森的聲音拉的修長,戲謔的意味濃厚。這也讓周籌心中一驚。
迪恩‧楊是一個富家子弟,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身手。
安森在懷疑自己了。
“謝謝我的父親為我請的格鬥教練……”
他們走進一間電梯,當他們走出這幢建築的時候,周籌才赫然發覺馬路的對面就是他所居住的普林斯酒店。
而這個所謂的“宮殿”竟然就建在一家大型商場的地下!
周籌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街邊停著一輛加長轎車,司機的位置坐著理查。
“先生,你活著回來了。”
“是啊。這真令人失望,對吧理查?”安森將身上的炸藥解下來扔給理查。
“小心點先生,萬一爆炸怎麼辦?這些炸藥我們怎麼處理?”
“放在那家商場門口。”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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