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實驗室裡的JQ

 

  「你看看克里斯,坐在那裡多麼孤獨,就像是任人瓜分的蛋糕。只要我贏了,我就選他做我的禮物男孩,這總比被別人選上要好吧!」凱瑟琳的語氣誇張,好像自己幫了林逸飛多大的忙一樣。

 

  「但是我約了珍妮一起看。」林逸飛表示遺憾。

 

  「也就是說,珍妮比克里斯重要咯?」凱瑟琳搖了搖頭,「唉,等女生節結束了,我會告訴克里斯這個悲慘的消息。」

 

  林逸飛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必須做一些既不會太傷害珍妮,但又能讓她失望的事情。

 

  「好吧好吧,我去和珍妮說說。」林逸飛嘆了一口氣,走到珍妮身旁,對她說了很多句抱歉。

 

  珍妮很失望,那一刻她至少覺得對於林逸飛來說,凱瑟琳比自己重要的多。而林逸飛恰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給克里斯發了一條短信,林逸飛便離開了競賽現場,去到了化學實驗室。

 

  今天早上凱瑟琳他們班上正好有化學實驗。

 

  林逸飛一個一個試驗台檢查試管和其他容器是否洗乾淨了,如果沒有他就得再認真洗刷一次,然後將所有試管和燒杯放到相應的地方清點。這些都做好了,才開始提了水桶過來準備清理地面。化學老師蘇利文小姐是一個要求很嚴格的人,一會兒她要是來檢查的時候發現地板和所有檯面不是閃閃發亮的,凱瑟琳恐怕一整個星期都會過的不舒坦。

 

  清洗了一半,林逸飛直起身來看了看手錶,啊……這會兒趣味競賽應該已經有結果了吧,不知道凱瑟琳那個傢伙贏了還是輸了。

 

  拿出手機才發現只半格電,林逸飛給凱瑟琳去了一條短信,然後繼續擦地。

 

  實驗室外傳來女孩子的叫喊聲,急切中帶著失望的情緒,「雷克斯!雷克斯!你在哪裡!你不能這樣不遵守比賽的規則啊!」

 

  林逸飛轉過頭來,看見雷克斯正好就靠在門邊,似乎正在躲外面的女生。

 

  此時,雷克斯也轉頭看見了林逸飛,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勾起了唇角,笑容裡意味不明,伸出手指對著林逸飛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雷克斯!你真的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要你陪著女孩子在餐廳裡吃個冰激凌都那麼困難嗎?」

 

  林逸飛認得那個聲音,應該是十一年級個子高高,平日裡看起來有些凶悍的女孩。但是林逸飛覺得雖然別人認為她凶悍,但也許她只是直爽而已。早就看雷克斯平常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爽了,現在終於有機會反擊,他怎麼可能放過。

 

  林逸飛壞笑了起來。

 

  雷克斯當然明白他笑容裡的意味,三兩步走過來,林逸飛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死死摀住了嘴巴。

 

  「唔……唔……」

 

  雷克斯緊緊將林逸飛摟進自己懷裡,拉著他躲進了試驗台的下面。

 

  「雷克斯!你這個小丑!」那個女生似乎就要走進實驗室裡來。

 

  試驗台下面,雷克斯緊緊抱著林逸飛,手掌捂在他的嘴上不松開。兩個人本來就有些擠,雷克斯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蕩漾開來。

 

  林逸飛抬眼,看見雷克斯笑容裡幾分戲謔的意味,心中越發覺得生氣。

 

  拖把就靠在旁邊的試驗台上,林逸飛伸長了腿想要絆倒它,這樣子那個女生就能注意到他們了。

 

  雷克斯當然發現了他的意圖,他的腿伸到林逸飛的膝蓋下面,將林逸飛的腿抬了起來,然後抵在試驗台的頂部。

 

  兩個人的姿勢都極其扭曲,林逸飛的臉頰都憋紅了。

 

  這個時候,實驗室外傳來蘇利文小姐的聲音。

 

  「我想一個淑女不應該在實驗室外大呼小叫吧?」

 

  「對不起蘇利文小姐,我只是在尋找雷克斯.格雷而已。」

 

  「那麼我相信雷克斯.格雷為了躲避你而逃進化學實驗室的話,你等到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林逸飛自然不死心,他這輩子沒這麼窩囊過,被人捂著嘴躲在試驗台下面。

 

  蘇利文小姐還在教育那個女生,而林逸飛則捶著雷克斯的手臂,捶著捶著,力氣越來越弱,然後停了下來。兩秒鐘之後,雷克斯顯然被嚇到了,拿開手掌拖起林逸飛的頭正要看他怎麼了,林逸飛馬上張嘴就要喊。

 

  下一秒,雷克斯便將他死死吻住了。

 

  林逸飛僵在那裡,這輩子除了克里斯他還沒有被其他人吻過,更不用說對方在肆虐的舌尖不斷撩撥著他。

 

  蘇利文小姐走了進來,高跟鞋的聲音步步踏在林逸飛的心臟上。

 

  這樣的緊張感似乎讓雷克斯很興奮,他吮吸著林逸飛的力氣很大,隨之而來的恐懼感讓林逸飛掙紮起來。

 

  「現在的孩子做事情總是這樣沒有手尾。」蘇利文小姐拿起拖把走了出去,將實驗室的門關上了。

 

  此時,整個空間只剩下他們倆,雷克斯愈發肆無忌憚了起來。他的手掌極具挑逗地隔著衣物撫摸著林逸飛的身體,而林逸飛不斷踢踹著,扭動著頭部。雷克斯直接抓住他的手,力度之大似乎要擰碎他的手腕。但這些只是讓林逸飛反抗的更為劇烈。

 

  雷克斯離開了林逸飛的唇,微微呼出一口氣,噴灑在林逸飛的唇間。

 

  「他媽的!放……」林逸飛還沒有吼完,雷克斯再度含住了他的唇。和剛才不留餘地的入侵不同,這一次顯得溫柔起來。

 

  但是林逸飛卻並不買賬,找到機會就要狠狠咬下去,雷克斯在危險的那一刻退出,然後看著林逸飛的眼睛。

 

  「很抱歉我嚇到了你。」他勾起唇角,但是眼睛裡卻沒有了平時那種風流意味。

 

  林逸飛試著動了動,雷克斯直接整個人覆在他的身上,膝蓋微微頂起林逸飛的左腿,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林逸飛很清楚,因為克里斯有時也會這麼對他。

 

  「放開我,雷克斯。」林逸飛的表情已經完全冷淡下去了。

 

  「對不起,我沒有忍住。」雷克斯沒有鬆手,但是手上的力度小了很多,「我第一次和你這麼接近,你的眼睛,你的睫毛,你耳朵的弧度都那樣近在眼前。」

 

  「所以呢?」林逸飛瞪著他,忽然有些不理解雷克斯臉上那種近乎溫柔的表情。

 

  「所以我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這一次,雷克斯真的鬆開手了,緩緩從林逸飛的身上起來,坐在一旁的試驗台上。

 

  林逸飛從試驗台下出來,站起來正好與雷克斯面對面。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並不是在戈恩。」雷克斯有些自嘲地一笑,他的小腿吊在半空中,顯得寂寞而修長。

 

  「可是我不記得來戈恩之前見過你。」林逸飛知道剛才這個傢伙對自己做的事情讓人非常氣憤,雖然他剛才很想用燒瓶砸雷克斯的臉,但是現在看著對方的表情,自己的怒意莫名地平息了。

 

  「那時候我剛來到華盛頓沒多久。第一次進到擊劍館觀看的比賽就是你的。」雷克斯看了林逸飛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說下去,「你的姿態很美,很有張力。我一直期待著看到了比賽結束,你將面罩摘下來的樣子。你仰著頭,吸了一口氣,笑的很淡然,彷彿勝利對你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

 

  「……我……沒想過……剛來戈恩的時候,你對我並不友好。」林逸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也許我是太高興了,急著掩飾吧。」

 

  「我……我以為你喜歡的是克里斯……」

 

  「克里斯?」雷克斯的眉頭挑起,聲音裡是不可思議的意味,「是什麼讓你有這樣荒謬的想法?」

 

  「你……總愛挑釁他,找他麻煩……再加上潘說你喜歡男生多過女生,還說要克里斯多小心你……所以我想說你是不是喜歡他,所以想引起他的注意……」

 

  雷克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那是不爽他明明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卻偏偏和你形影不離。」

 

  「啊……」林逸飛這個時候也覺得自己非常荒謬了。

 

  「我喜歡你,這是事實。」

 

  「……對不起。」林逸飛低下頭,珍妮對他的喜歡他還能夠迴避,可是雷克斯將這種感情直落落地說出來的時候,他就連委婉的拒絕都不知道該怎樣說。

 

  「因為克里斯?」雷克斯側過臉來,似乎是為了看清楚林逸飛的表情,紅色的發絲垂下來,像是即將熄滅的火種。

 

  「是的,因為克里斯。」

 

  「你很喜歡他嗎?」雷克斯輕聲問。

 

  「超出你想像的喜歡。」

 

  「你知不知道他來自一個大家族,他的家族是不會允許你們兩個在一起?」

 

  「那麼克里斯會離開那個家族,或者改變那個家族。」林逸飛的回答很堅定。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相信他。」

 

  「我也不知道。」林逸飛看向雷克斯,看進他的眼睛裡,突然發覺那些玩世不恭的姿態從來都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的落寞。

 

  他的父母離異,他去過很多國家,他渴望可以維繫的感情而不是像枝頭的綠葉,落下來的時候便泛黃了。

 

  「但是我還是喜歡你,沒有辦法控制。」雷克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無可奈何,反而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62、誰吻了你?

 

  「雷克斯,你的劍術讓我很敬佩。你知道嗎?無論一個人平時如何說話如何做事,只有握著劍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性格。比如你的劍,進退有度,攻擊的時候不留餘地,防守的時候又滴水不漏,和你切磋的時候,我的神經總是高度緊張,但是能從你那裡得分的時候,我又覺得享受。」

 

  「謝謝,我把這些當做對我的稱讚。」

 

  「我相信你對我也是同樣的感覺,你欣賞我的劍,你覺得找到了可以相互瞭解的人,所以你內心渴望與我接觸。」林逸飛側過頭去,避開了雷克斯的目光,「但是這和喜歡是兩碼事情。」

 

  「你想說服我相信自己只是欣賞你嗎?」雷克斯笑了,髮絲也輕顫了起來,「欣賞不會讓我的心跳的那麼快。欣賞也不會讓我的目光下意識追逐你的表情你的動作。欣賞也不會讓我妒忌克里斯。」

 

  林逸飛呆呆地站在那裡,他不明白重生之前他從來沒有桃花運,為什麼這一次重來,好像之前他沒輪上的加倍回給他了。

 

  「不是每一次喜歡上另一個人就都能得到同樣的回應,這點我很明白。但是我擁有的法國血統,讓我喜歡的時候就會說出來。」雷克斯從試驗台上跳下來,手指劃過林逸飛的下巴,「別在那邊苦惱了。我都不煩心,你煩心什麼?」

 

  看著雷克斯的背影,林逸飛忽然明白他的豁達。這個傢伙只是去喜歡而已,結果怎樣對他並不重要。

 

  離開了化學實驗室,林逸飛掏出手機,這才看見了凱瑟琳回的信息,她只拿到了第三名,自然無法拯救克里斯。

 

  又發了一個短信給克里斯:你在哪兒呢?

 

  幾秒鐘之後,對方就回覆了過來:在圖書館前的長椅上。

 

  林逸飛快步走了過去,快要到的時候看見克里斯坐在長椅上,旁邊是一個鼻頭有些雀斑卻還算可愛的女生。林逸飛故意沒有走近,而是站在樹下欣賞著眼前的畫面。

 

  克里斯沒什麼表情,似乎也不打算和那個女生說話。那個女生準備了一盒點心,遞了一個給克里斯,而克里斯只是搖了搖頭。

 

  林逸飛嘆了一口氣,這個傢伙就不能偶爾讓其他人開心一點嗎?就算真的不喜歡對方,相應的尊重還是可以做到的啊。

 

  那個女生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點心盒,兩人之間沉默到尷尬。

 

  林逸飛走了過去,朝克里斯招了招手:「嘿,克里斯。」

 

  克里斯看見林逸飛,幾乎就要站起來,而林逸飛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看著他旁邊的女生笑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像在凱瑟琳.伯曼的班上看見過你。」

 

  「是的,我和她同班,經常聽見凱瑟琳提起你!說你的擊劍和克里斯一樣好。」女孩子頓了一下,笑了起來,「忘記說了,我的名字叫做薇琪。」

 

  「你好,薇琪。那個點心是你做的嗎?」

 

  「不是的,是我媽媽做的。她聽說學校有女生節之後,就做了這些點心,要我帶來和大家分享。」薇琪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克里斯。

 

  「那個黃色的小蛋糕,我可以嘗一個嗎?看起來好像很香。」

 

  「沒問題!」薇琪開心地打開了盒蓋,讓林逸飛隨便拿。

 

  「嗯……」林逸飛閉上眼睛很享受的樣子,「鬆軟又不甜膩。真的很好吃!」

 

  然後他又拿了一個,送到了克里斯的唇邊,對方別過頭去,似乎不滿意林逸飛和薇琪說了那麼多話。

 

  「嘗一個啊,我很喜歡呢!你不想知道是什麼味道嗎?」

 

  林逸飛將小蛋糕再度湊到了克里斯的唇邊,薇琪笑著說:「算了,也許克里斯不喜歡吃點心吧。」

 

  可就在這個時候,克里斯卻張嘴含住了蛋糕,慢慢嚼了起來。

 

  薇琪盯著克里斯的表情,似乎很擔心他會覺得不合口味。

 

  「怎麼樣,那不錯吧?特別像是BREADTOP的味道!」

 

  只有林逸飛知道,剛才克里斯含住蛋糕的時候,舌尖舔上了他的指尖。那絕對是故意的。

 

  林逸飛和薇琪又聊了兩句,克里斯卻起身了。

 

  「嘿,克里斯,要去哪裡?」林逸飛問。

 

  「回宿舍。」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薇琪嘆了一口氣。

 

  「其實你那麼辛苦贏了趣味競賽,為什麼不選個有意思的傢伙約會呢?克里斯那個傢伙可不適合拿來談戀愛。」林逸飛和薇琪並肩走在回去宿舍區的林蔭道上。

 

  「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被人注意的氣質吧。」

 

  薇琪的話讓林逸飛微微一笑,是的……當自己第一次見到克里斯的時候,也總是下意識地經常看著他。

 

  「好吧,薇琪,很開心吃到你媽媽做的點心,我回宿舍啦。」

 

  林逸飛告別薇琪之後回到了宿舍,克里斯正坐在電腦桌前查看股票走勢。這個傢伙越來越有奧茲本家的氣息了。也正因為如此,林逸飛想起雷克斯對自己說過的話,奧茲本家是不會允許他們兩個在一起的。

 

  「其實那個女生那麼拚命地贏了趣味競賽也只是想和你坐在長椅上吃吃點心而已,為什麼那麼冷淡啊。」林逸飛站在他的身後,克里斯不回答他,林逸飛不死心地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背脊。

 

  「如果不喜歡,就不要給對方任何希望。」

 

  「……」

 

  林逸飛知道和克里斯討論這個是不會有結果,因為他們倆的行事作風一直不一樣。打開電腦,林逸飛坐下來繼續玩起了線上遊戲。這個時候,克里斯反倒離開了電腦桌,坐到了林逸飛的身邊,按住了林逸飛在鍵盤上飛馳的手指。

 

  「嘿!這樣我會失分的!」林逸飛一轉過頭來,就看見克里斯略顯冷漠的臉。

 

  通常他會在林逸飛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意味著他在生氣。

 

  「嘿……我也沒和薇琪多說幾句話好不好?」

 

  克里斯的手指抬起林逸飛下巴,食指劃過他的下唇,輕聲道:「我不記得今天我有親過你。」

 

  「……為什麼突然這樣問?」林逸飛的心弦一顫,心想難道克里斯知道雷克斯在實驗室裡吻過自己的事情了?不可能啊?他應該和薇琪在一起,怎麼會看見實驗室裡的事情呢?

 

  「你的嘴唇有些發紅。」

 

  「……沒什麼,我自己咬的。」林逸飛轉過頭去,強迫自己將心思放在遊戲上。

 

  「說謊。」克里斯直接按掉了顯示屏。

 

  「嘿!你能不能別這樣!」林逸飛叫了起來。

 

  「那就告訴我是誰。不是珍妮,你會推開她,所以她沒機會這麼用力地親你。」克里斯的推斷讓林逸飛窘迫了起來。

 

  「所以說沒人親我!有很多原因嘴唇都會腫,吃了辣椒嘴唇也會腫……」

 

  下一秒,林逸飛的唇就被對方封住了。這是一個略帶懲罰性質的吻,林逸飛的腦袋被對方的雙手固定著,避無可避。

 

  良久,克里斯才退了出來,他的鼻尖抵著林逸飛的鼻尖,直落落看進他的雙眼裡。

 

 

  「你的嘴巴裡沒有辣椒的味道,而我們的學校也沒有那麼辣的食物。」克里斯的手掌向下,將林逸飛整個人摟住,這種半帶拘禁的姿勢讓林逸飛有些不悅。

 

  「我說了沒什麼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固執?」

 

  話音剛落,林逸飛看著克里斯完全沉冷下來的目光暗自叫不好。

 

  「對不起,克里斯。」

 

  忽然猛地,克里斯將他整個人翻了過去,壓在床上。林逸飛的下巴砸在床墊上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嘿!你幹什麼!克里斯放我起來!」林逸飛掙紮著要爬起,克里斯卻一手按住他的腦袋,另一手利落地解開了林逸飛的褲子,大力往下扯。

 

  「放開我!別鬧了!」林逸飛害怕了起來,克里斯還沒有這樣強勢過,他的手上揉捏著林逸飛臀瓣,掌心的熱度彷彿連血液都燒著。

 

  「告訴我是誰親了你。」

 

  「沒有誰!」

 

  林逸飛當然不會傻到說出雷克斯的名字,大家都在同一個擊劍隊裡,萬一克里斯跑去和雷克斯較勁弄的人盡皆知,他林逸飛真不知道怎麼活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雷克斯.格雷。」克里斯低下頭來,在林逸飛的耳邊說,他的聲音不大,莫名的力度壓迫著林逸飛的神經。

 

  林逸飛猛地掙紮起身,翻到床邊,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提起自己的褲子。

 

  「我跟你說過,不要和雷克斯單獨在一起。」克里斯仍舊坐在林逸飛的床上,微仰著頭看著林逸飛。

 

  明明站著,林逸飛卻覺得自己在克里斯面前矮了一大截。

 

  兩人沉默著,十幾秒鐘之後,克里斯起身回到了他的電腦桌前,繼續看著金融消息。

 

  林逸飛打開屏幕,自己本來組隊打怪,因為剛才半天沒有反應,現在也已經被隊友拋棄了。

 

  時間到了七點,林逸飛的肚子餓到咕咕叫了,側過頭去看著克里斯的背影,卻又不敢出聲說要一起去吃晚飯,於是他走到門邊說了聲「我去吃晚飯了」。林逸飛故意將門關的很慢,卻不見克里斯起身。

 

 

63、第63

 

  去到食堂,林逸飛一個人端著餐盤,這個時候凱瑟琳和艾維他們應該已經吃過了。

 

  有人走到他的對面,將餐盤放下。

 

  「真稀奇,克里斯竟然沒和你在一起。」

 

  「雷克斯?」林逸飛抬起頭來。

 

  「怎麼?不想和我吃飯?」雷克斯故意將腦袋伸到林逸飛的面前,小聲說,「如果你連晚餐都不願和我一起吃,我就告訴所有人你被我親過了。」

 

  林逸飛撐著叉子嘆了一口氣說:「無所謂,克里斯已經知道了。」

 

  「那也不奇怪。」雷克斯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還好這幾天他的手掌不能用力,要是他每天下午練習都來找我單挑,我會忙死的。」

 

  「你放心,克里斯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林逸飛本來很餓,但是一提到克里斯就沒什麼胃口了,隨便吃了兩口,就留下雷克斯離開了。

 

  晚上,林逸飛早早關了電腦上床背對著克里斯看著牆壁,而克里斯一如既往亮著床頭燈看著一本書。

 

  「……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氣了?」

 

  最後還是林逸飛忍不住先開口了,他們的冷戰還沒有持續三個小時。

 

  「我沒有生氣。」克里斯淡淡地說。

 

  「那你今天下午那個模樣,很嚇人。」

 

  「下次不會了。」

 

  林逸飛掀開被子走到克里斯床邊,側著身躺了下去。

 

  「現在知道自己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了嗎?」

 

  「咦?為什麼問我這個?」林逸飛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曾經以為雷克斯喜歡的是克里斯。

 

  「好吧,我腦袋裡裝的是椰汁……」林逸飛伸長了脖子,在克里斯的耳邊親了一下,然後靠著他的肩膀看向他手中的書。

 

  克里斯輕哼了一聲,還是空出一隻手來摟住了他。

 

  「你不會去找雷克斯的麻煩吧?」林逸飛知道克里斯已經不生氣了,才敢笑嘻嘻地問他。

 

  「不會,我只會在華盛頓賽區決賽的時候讓他好看,如果他能進入決賽的話。」克里斯將書翻了一頁。

 

  「其實我挺感激雷克斯親了我。」

 

  果然,克里斯的眉梢高高挑了起來,「雷克斯肯定了你的魅力,所以現在洋洋得意起來了。」

 

  「才不是呢。」林逸飛撇了撇嘴巴,「他親我的時候嚇了我一跳。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吻我。」

 

  克里斯仍然只是看著書。

 

  「不是和任何人接吻都會讓我心動的。」林逸飛說完之後便要下床,但是克里斯卻側過身來抱住他,將書放在床頭。

 

  林逸飛被克里斯掰過去,兩人面對這面。當克里斯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林逸飛早就做好準備了。他親親抿過林逸飛的雙唇,舌尖滑過他的唇縫,並沒有急著深入,而是就著現在的姿勢問他:「你覺得心動了嗎?」

 

  「你是白痴嗎?」

 

  「那就是不夠心動了。」克里斯整個人翻了上來,咬了一下林逸飛的鼻頭。

 

  「我只是想說,光是看著你我就會心動了。」

 

  兩秒之後,克里斯扯起了嘴角,那是林逸飛最愛的表情。

 

  「逸飛,快點長大吧。」克里斯趴在林逸飛的身上看著他,目光柔和著要將他淹沒。

 

  林逸飛當然明白克里斯的意思,撇過頭去的時候脖子都紅了。

 

  「我才不想那麼快就變老呢!」

 

  女生節就這樣過去了。

 

  林逸飛陪著克里斯到校醫務室摘掉了繃帶,醫生囑咐說就算癢也不可以去抓傷口。克里斯的掌心有一道痂痕,能夠感覺的到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疼。

 

  之後兩週的比賽有驚無險。克里斯與雷克斯即將在決賽中碰面爭奪華盛頓賽區的一、二名,而戈恩中學的男子佩劍隊戰勝了去年的亞軍進入了決賽,即將對戰老對手格里菲斯。佩劍隊的社團時間有些低氣壓,克里斯只要和雷克斯碰面,整個人都會冰冷下來。

 

  只有雷克斯一副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樣子,走過來搭著林逸飛的肩膀說:「嘿,一會兒要不要對練一場啊?」

 

  「啊,好啊。」

 

  雷克斯的水平很高,和他對練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只是從自己站在準備線上開始,克里斯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背脊上。不是冰冷的嫉妒,他只是用目光陪伴著林逸飛而已。

 

  史密斯先生也很有興致地親自來做裁判。兩人一開局便非常緊張,攻擊權從林逸飛的手上轉移到雷克斯那裡,隨著節奏的變換林逸飛又防守反擊。

 

  某個節點,林逸飛後退時踩中了自己的鞋帶,整個人向後摔下去。

 

  雷克斯的劍本來要劈他的肩膀卻臨時收住了,伸手一把將他拽住,因為力氣太大,林逸飛整個人都撞進了雷克斯的懷裡。

 

  「啊,謝謝!」

 

  兩個人雖然隔著面罩,林逸飛卻仍能察覺到雷克斯似乎在笑。

 

  這一局結束,林逸飛以一分的優勢小勝。

 

  「林,我覺得你越來越厲害了。」潘和他擊掌,然後由衷地稱讚。

 

  已經走到對面的雷克斯正在和諾娃還有莉莉交談著,說起什麼的時候側過頭來向林逸飛輕輕一笑。

 

  林逸飛急急撇過頭去,正要脫下手套,克里斯卻一邊整理護具一邊說:「既然都熱身了,和我來一局吧。」

 

  克里斯這麼一說,本來正要各自去練習的社員們又圍了上來,就連女子隊的凱瑟琳也湊了過來。

 

  「好啊。」林逸飛再度戴上面罩。

 

  「系好你的鞋帶。」克里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走到了林逸飛的對面。

 

  林逸飛知道這個傢伙恐怕是在不爽雷克斯藉機摟了自己一下了。等到對局開始,克里斯展現出來的不止是練習的態度,完全就像是一場比賽。才第一分鐘,林逸飛就連失兩劍。

 

  回到準備線上,克里斯看著他的眼睛說:「集中。」

 

  林逸飛吸了一口氣,果然無論在哪裡,克里斯都會給人以賽場氣氛。

 

  下一分鐘,林逸飛找回了節奏,不斷快速進攻,變線突擊,每一次劍落下,他都要不拖泥帶水地展開第二劍。在克里斯的面前不可以有半刻鬆懈。

 

  對局終了,林逸飛輸給了克里斯兩劍。大家還圍在附近,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場對局結束了。

 

  「哈——」林逸飛摘下面罩,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剛想要對克里斯說什麼,人群裡傳來女孩子有些驕傲的聲音。

 

  「克里斯!我總算找到你了!」

 

  林逸飛回頭,良久才反應過來那個女孩竟然是伊麗莎白。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自從那次綁架之後奧茲本先生就將她送去了女子中學。她到現在也許都不明白自己被奧茲本家疏遠的原因是什麼。

 

  她穿著略微低胸的吊帶,下身是超短裙,臉上的裝束有些濃,但看的出來是精心打扮過。不過一年而已,這個女孩子已經大變樣了。

 

  克里斯冷冷地看著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不知道在擊劍館裡要穿運動鞋,你的高跟鞋會劃傷地板。」

 

  伊麗莎白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貼著水晶的高跟鞋。很明顯她就是為了見克里斯才換上這雙亮閃閃的鞋子,但沒有引來克里斯多看幾眼的目光,反而是冷漠的評語。她的嘴角顫了顫,「我特地來看你一回,你就不能對我和顏悅色一點嗎?」

 

  「你不是戈恩的,現在是社團活動時間,你進來的時候有得到允許嗎?」

 

  這就是克里斯的性格,對於自己沒感覺的人他是不會浪費絲毫耐心。

 

  「你……」伊麗莎白又上前一步,整個人堵在那裡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脫了你的鞋子,或者我讓人把你抬出去。」克里斯坐到一旁的座椅上。

 

  氣氛有些尷尬,大家都各自去練習了,當然還是時不時看向獨自站在那裡的伊麗莎白。

 

  「麗茲,沒事吧?要不要我找個女生借雙運動鞋給你?」林逸飛走上前去。

 

  伊麗莎白卻猛地推開了他,「不用你管!」

 

  兩秒之後,一向高傲的大小姐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光著腳走在地板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逸飛覺得伊麗莎白剛才推自己的那下是帶著恨意的。他可以理解這種恨意,畢竟克里斯從來不曾對林逸飛說過拒絕的話,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伊麗莎白要花很多經歷纏著克里斯,而林逸飛什麼都不用做卻一直和克里斯在一起。

 

  伊麗莎白走到了克里斯的面前,吸了一口氣笑著問:「放假你回家嗎?」

 

  「也許回。」克里斯坐在那裡,四周是佩劍相觸的脆響,大家漸漸忽略了他們倆。

 

  「那就是說也許不回了?如果不回,你去哪裡?」

 

  「這不關你的事情。」

 

  林逸飛看著他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雷克斯不知何時走到了林逸飛的身後,帶著調笑的語調說:「那個女孩挺喜歡克里斯的。」

 

  「……麗茲是克里斯的表妹。」

 

  「哦……其實我挺欣賞克里斯這種性格。」

 

  「你欣賞他?你不是與他不對盤嗎?」

 

 

64、第64

 

  「但是很少人能做到像他那樣。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不會因為一些禮儀世俗等等虛偽的東西來掩蓋自己的想法。」雷克斯翹起嘴角,看著林逸飛,「不是對全天下都好,而是只對某些人或者某個人好。」

 

  林逸飛沒有想到雷克斯竟然能看到克里斯的這些特質。

 

  「為什麼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克里斯是我賽場上的對手,情場上的敵手,如果要贏他,就要瞭解他多過瞭解我自己。」

 

  此時,克里斯看見林逸飛在和雷克斯聊的很投機的樣子,已經準備走過來了,而伊麗莎白卻不死心地繼續擋在他的面前。

 

  「寒假你是不是要待在唐人街!」

 

  克里斯側過身要從她身邊繞過,伊麗莎白卻一把抱住了他。

 

  這一下,大家想忽略他們兩個都難。

 

  「為什麼啊?舅舅要把我送去女子中學,既不讓我回家也不讓媽媽來看我!你也不理我了!到底為什麼!」

 

  克里斯掰開了伊麗莎白的手,「回去學校吧。」

 

  伊麗莎白還是看著克里斯的背影,然後越過他的背影盯著林逸飛,那種眼神像是在控訴他搶走了自己的表哥。

 

  「走吧,去換衣服。」克里斯來到林逸飛的身邊,目光如同冷鋒掃過雷克斯,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伊麗莎白咬了咬牙,再這樣待下去自己也只會更丟臉。但是眼淚還是克制不住流下來,她忍住啜泣,離開了擊劍館。

 

  林逸飛嘆了一口氣,瞟見剛才克里斯的座椅旁放著的那對高跟鞋。

 

  「你先去餐廳等我一下吧。」林逸飛將自己的護具脫下來,按進克里斯的懷裡,然後拎起那對高跟鞋跑了出去。

 

  他並不是要刻意同情伊麗莎白,他也明白克里斯的冷漠是因為過分真實對於喜惡也不加修飾,但是林逸飛不希望克里斯將所有關心他對他有好感的人統統都得罪光了。他終有一日要進入這個社會,在他不加掩飾刺傷別人的同時,終有一日也會被別人刺傷。

 

  走出擊劍館,伊麗莎白臉上的淚水終於掉落下來,眼睛上的妝容也跟著模糊起來。一腳踩下樓梯,才發覺自己把鞋子落在擊劍館裡了,但是她又不想回去,那些人的目光還有克里斯的態度都太傷她的自尊。

 

  「麗茲。」林逸飛叫住了她。

 

  伊麗莎白沒有回頭,反而更加決絕地走下了階梯。

 

  「麗茲,不穿上鞋你走在學校裡會有更多人看你。」林逸飛知道她是失了面子所以不想面對自己。

 

  伊麗莎白停下了腳步,回頭不是不回頭也不是。

 

  林逸飛在她身邊蹲下來,將鞋子放到她的腳邊,抬起她的腳踝幫她穿進去。

 

  「其實你不該穿這麼高跟的鞋子。」

 

  「怎麼?怕踩壞你們擊劍館的地板嗎?克里斯他討厭我,所以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不關擊劍館地板的事情,而是你還沒到十六歲呢,過早穿高跟鞋會長不高的。」

 

  林逸飛緩緩站了起來,「早點回去吧。我相信奧茲本先生送你去女子中學是為了讓你得到更好的教育。如果被他知道你逃課跑來這裡,他會失望的。」

 

  「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伊麗莎白無奈地扯起嘴角,眉頭皺出心痛的弧度。

 

  「我知道。」

 

  「我才是他的表妹,和他住在同一個房子裡的人。從小到大無論我用什麼方法接近他,得到的永遠都只是冷漠而已!」

 

  「其實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呢?奧茲本先生是克里斯的父親,他們之間也沒有很親密不是嗎?」

 

  「那麼你呢?克里斯為了你做了很多他平常根本就不會去做的事情!」伊麗莎白忽然抓住林逸飛的肩膀,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女孩的手指也會這麼用力。

 

  「告訴我啊!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告訴我好不好!」伊麗莎白帶著哭腔問。

 

  「別這樣,麗茲!我沒用任何方法,可能只是我在克里斯貧困的時候相識,陪著他一起渡過那段比較難熬的日子而已!」林逸飛皺起眉來,拿開了伊麗莎白的手。

 

  伊麗莎白向後退了一步,看著林逸飛,「不管你用了什麼方法都好,克里斯是屬於奧茲本家的,我也是。」

 

  那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恢復了高傲的公主模樣,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林逸飛知道伊麗莎白怎麼想是自己無法控制的,他笑了笑去到餐廳,克里斯已經在那裡等他了。

 

  看了看餐盤,全是自己愛吃的東西,以及自己不愛吃的蔬菜。

 

  「克里斯……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水果是什麼嗎?」

 

  「西瓜。」

 

  「我最喜歡的書?」

 

  「你不喜歡看書。」

 

  「……那我最喜歡的明星?」

 

  「最喜歡的女明星是茱莉亞.羅伯茨,最喜歡的男明星是馬特.達蒙,最喜歡的擊劍明星是朱里奧.高迪尼。」

 

  林逸飛偏著頭,想了想又問:「克里斯,為什麼你可以對我的喜好記的那麼清楚?」

 

  「是不是伊麗莎白對你說了什麼了?」

 

  「是啊,」林逸飛撐著腦袋撥弄著餐盤裡的蔬菜,「你幾乎知道我所有的一切,卻無法對自己的表妹和顏悅色。你對我太好了,好到讓其他人都妒忌了。」

 

  「再過不久,就放假了。」克里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嗯,我要回家好好陪一陪我媽媽。」林逸飛呵呵一笑,想到什麼一般又補充說,「我們還要好好練習,因為全國賽是在下學期。」

 

  「逸飛,我會足夠強大,所以你只要看著我就可以了。」

 

  「嗯。」

 

  林逸飛頓了頓,抬眼望向克里斯,他的表情平靜無瀾。

 

  傻瓜,我早就習慣只看著你了。

 

  週末的華盛頓區域決賽,男子佩劍項目自然是克里斯與雷克斯的戰場。戰況異常激烈,比起隊內排位賽時的衝動,克里斯顯得冷靜而尖銳。他不斷逼迫著雷克斯露出破綻,而雷克斯極有耐心地回應著。兩個人彼此試探著,都在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第一輪結束的時候,意外的兩個人只有32的比分,這說明克里斯和雷克斯在這一局的防守非常謹慎。

 

  下一輪開始,克里斯的攻擊更為猛烈。雖然所有人都為他的狂放捏了一把冷汗,但是林逸飛知道克里斯不會留出空隙給雷克斯。果然,一個敲劍攻擊,緊接著轉位,驟然半步長刺,這讓雷克斯始料未及。

 

  林逸飛握緊拳頭在心中叫好。

 

  雷克斯哪裡會是省油的燈,馬上還以顏色。他一個斜削分劍,快的讓觀眾們都愣住了,但是克里斯的反應迅速,觸劍狙擊,而雷克斯越過對手的劍尖換側攻擊,瞬間劈砍在了克里斯的肩膀上。

 

  吸了一口氣,林逸飛不得不承認如果是自己也無法躲過這一劍。

 

  戰局愈演愈烈,比分也是交替上升。以前在中學的時候,還沒有遇見像是雷克斯這樣的對手,林逸飛第一次發覺曾經站在國際賽場上的自己是那麼的幸運,世界排名第七,雖然離頂點還有那麼長遠的距離,但是對於那些仍舊默默努力的人來說,自己也是其他人的目標。

 

  隨著時間的拉長,比賽逐漸進入了尾聲。最後十五秒成為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

 

  克里斯釜底抽薪一般,連續三次的轉位攻擊,迅速而果決。雷克斯應對了下來,準備逆襲,撥擋的頻率讓人眼花繚亂。還剩下五秒了,林逸飛的呼吸停在了胸腔裡。忽然一個旋劍,克里斯隔開了雷克斯,緊接一個角度精銳的劈砍,正中了雷克斯的手臂。

 

  那一刻,林逸飛微張著嘴巴。

 

  裁判宣佈時間到。

 

  剛才亮燈了,也就是說克里斯劈中了。

 

  區域賽的冠軍屬於克里斯了,林逸飛呵呵笑了起來。

 

  史密斯教練的神情一開始很輕鬆,因為無論贏的是誰代表的都是戈恩,之後又凝重了起來因為場上兩個選手高水準的表現,當比賽結束的這一刻,他才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林,還有潘,下午對戰格里菲斯,你們也要贏的精彩。」

 

  潘微微一笑,「那當然,這也是我高中最後一次參加擊劍聯盟賽了。」

 

  林逸飛這才意識到,被克里斯取代單人賽資格的潘,心中也許是很落寞的。他需要好的表現才能獲得擊劍名校的青睞。

 

  「潘,下午你好像要對戰安德魯.帕翠克吧?」

 

  「是啊,聽說是個很厲害的對手。」

 

  「沒錯,他很擅長破壞對手的擊劍線,經常使用佯攻,我覺得你重點要小心他的佯攻特別是上部轉攻下部的動作。」

 

  「啊,我都忘記了,林你和安德魯在中學的時候曾經對決過啊!」

 

  克里斯與雷克斯回來了,林逸飛伸手與克里斯擊掌,「贏的真漂亮!」

 

  「啊……啊……」雷克斯按住太陽穴,一副很傷心的樣子,「那麼我輸的漂亮不漂亮呢?」

 

  「你輸的也很精彩!」林逸飛這句話是真心的,卻讓周圍的人小聲笑了起來。

 

  半個小時之後,雷克斯還要回去準備二、三名的決戰,他必須得到第二名才有出賽權。反倒是下午與格里菲斯的對戰更讓人期待。

 

  安德魯出戰的是第一輪的話,那就意味著後面兩個人的水平至少與他相當,想到此,林逸飛隱隱興奮了起來。

 

  上午的比賽結束,雷克斯意料之中地拿下了第二名,這樣子華盛頓特區參加全國男子佩劍單人賽的名額被戈恩包攬了,如果團體賽再奪冠的話,是何等榮光啊。

 

  潘真的緊張了起來,甚至搓著手問林逸飛:「你覺得是我的實力強一些,還是安德魯.帕翠克要強一些?」

 

 

65、寒假也溫暖

 

  「你比安德魯要成熟。一會兒交手的時候不用太在意,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用你的長處贏過他。」

 

  兩隊交手之前,安德魯還未繫上面罩,他朝著林逸飛微微一笑,安德魯一向很有大將風範,此刻的沉穩氣質更是給了潘莫名的壓力。

 

  第一輪潘對戰安德魯。潘一向擅長攻擊,但是這一次卻明顯處於被動狀態,有些首尾相顧,相比較安德魯就顯得沉穩大氣。第一輪,安德魯領先了一劍。

 

  潘走了回來,坐在座椅上呼出一口氣。

 

  林逸飛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這還不是真正的決賽。贏了格里菲斯,還有其他厲害的對手在等著我們。」

 

  第二輪的對手也算有些本事,佯攻和變線攻擊配合的相當好,但是林逸飛最擅長的就是控制節奏和主動權,他就像是複製一般,將克里斯早晨對付雷克斯的那一招使了出來。連續三次轉位攻擊,令對手應接不暇,緊接著旋劍隔擋一個大力劈砍正中對手的胳膊。

 

  潘坐在那裡眨了眨眼睛,感嘆道:「林真的很強。」

 

  雷克斯輕哼了一聲:「我說他真的很中意那個傢伙,只是看一遍連那個混蛋的戰術都用來了。」

 

  林逸飛剛才的精彩一擊很明顯震懾了對手,結束的時候,將潘丟失的那一分連帶著追了回來。

 

  格里菲斯壓軸的那個傢伙和雷克斯早就在個人賽較量過。之前就輸給了雷克斯,加上雷克斯比賽時是那種掌控欲很強的人。對手倒是毫不放棄一直試圖頂住比賽的節奏,但還是被雷克斯影響的徹底。

 

  第二局開始前,雷克斯拍了拍潘的肩膀,用一種無所謂的語調說:「反正已經是中學的最後一年,不如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負擔,專心享受比賽就好了。在我看來那個叫安德魯的毛頭小子哪裡會是你這種老鳥的對手?」

 

  潘畢竟和雷克斯相熟,對方的肯定無異於增加了他的自信。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感覺,放開一切的進攻。

 

  安德魯反倒被他震懾的有些狼狽,步法出現混亂,頻頻露出破綻。

 

  隨著潘的回歸,戈恩幾乎算的上是一鼓作氣,拿下了這場比賽。

 

  雙方賽後握手的時候,安德魯笑著說:「林,你比起一年前厲害了好多,感覺都快追不上你了。」

 

  林逸飛低下頭微微一笑。

 

  沒辦法,克里斯變的越來越強,如果自己放鬆下來,只怕連克里斯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比賽結束之後,大家去好好慶祝了一番。戈恩終於實現了男子佩劍在單人和團體項目上的稱霸。史密斯教練竭力做出平靜的表情,但是比平常稍快的語速暴露了他的心情。

 

  「華盛頓特區的冠軍算不了什麼!重點在於全國決賽。我們還要贏!」

 

  「還要贏!」

 

  大家紛紛舉杯,一時間的豪情壯志讓林逸飛覺得,能夠重生真好。

 

  桌子下面,克里斯輕輕扣緊了林逸飛的手指。

 

  時間搖晃著過去了,寒假來臨,林逸飛終於帶上經常換的衣服回到了唐人街。喬治親自把他送回家。

 

  看著陳林記的招牌,林逸飛迫不及待要打開車門,沒想到卻被克里斯拽住了。

 

  林逸飛一回頭,克里斯便含住了他的唇。

 

  這裡人來人往,林逸飛嚇的縮回車廂裡,整個人都被克里斯壓在後車座上。

 

  克里斯用力地吮吸了幾下,才放開了他。

 

  「回家以後不要玩遊戲不接我電話。」

 

  「……不會的,你放心。」林逸飛的臉就快紅透了,克里斯這個傢伙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人來人往的唐人街啊!

 

  克里斯緩緩將林逸飛撐起來,伸手替他打開了車門。

 

  喬治走到後車廂裡,將行李抬下來。林媽媽小跑著出來,叫著林逸飛的名字。

 

  真是萬幸,要是老媽早十幾秒跑出來,看見克里斯對他的寶貝兒子做了什麼,還不得暈過去。

 

  林逸飛被媽媽摟著走進車陳林記,回頭時對上的是克里斯深邃的視線。

 

  克里斯坐在車裡看了很久,直到林逸飛上樓了才出聲讓喬治開車。

 

  回到奧茲本家,客廳里奧茲本先生正坐在那裡看著文件,抬眼看見克里斯時勾起一抹微笑,「回來了。」

 

  「嗯。」克里斯點了點頭,走上樓去。

 

  聽見他們的對話聲,伊麗莎白從樓梯上小跑著下來。

 

  「克里斯!你回來了!」

 

  寒假意味著伊麗莎白可以每天都看見自己的表哥。

 

  「嗯。」克里斯輕輕應了一聲,打開房間。伊麗莎白也跟著走了進來。平時克里斯不在的時候,喬治會將房間鎖起來,伊麗莎白就是想偷偷進來看都不行。

 

  透過落地書櫃的玻璃,可以看見一大排一大排的書,有很多都是中文的。如果是其他人,這麼多書擺在那裡多半是附庸風雅,裝飾而已。但是伊麗莎白知道,這些書克里斯一定都看過了。

 

  書櫃裡擺放著一些照片,大多數都是奧茲本夫人的。那時候克里斯和她住在紐約皇后區,生活並不富裕,伊麗莎白不知道那是怎樣貧困的生活,她也無法想像。只是當她看著背景那老舊的中國餐館,或者連門都很久沒刷過漆的咖啡館,她知道那絕對不會是她想過的生活。

 

  視線緩緩下來,唯一一張不屬於奧茲本太太的照片,是克里斯和林逸飛合照的。克里斯坐在麥當勞的餐桌前,林逸飛在他旁邊側目回望。那絕對是一張抓拍的照片,因為不只是林逸飛的表情非常自然,還有克里斯給人笑著的錯覺。

 

  「你進來我的房間有什麼事嗎?」克里斯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查看著最近的美股消息。

 

  「沒什麼,很久沒見到你了。」伊麗莎白坐在床邊,搖晃著雙腿,「再過兩週就是聖誕節了,會有一個家族聚會。那個時候我就能看見爸爸還有媽媽了。」

 

  克里斯輕哼了一聲。他對那種聚會一點興趣都沒有,冗長而乏味,不知所謂地互相奉承和鄙視。

 

  「還有德羅尼爺爺也會來,他在奧茲本家德高望重,就連你爸爸也得尊重他。」

 

  像是在奧茲本這樣的大家族裡,年紀大的人往往經歷的風雨也多,威信自然也高。

 

  「他上一次還提過要我和你訂婚的事情呢,這樣奧茲本家和泰勒家就連成一氣了。」伊麗莎白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帶著試探的語調。

 

  克里斯握著鼠標的手指微微一僵,隨即開口說:「我和你是表兄妹,怎麼可能結婚?」

 

  「你以為法律對我們這樣的家族有約束力嗎?對於德尼羅爺爺來說,怎樣能鞏固奧茲本家的地位更重要。」

 

  「我和你絕對不可能。」克里斯仍舊沒有回頭,「你好像在我的房間裡待的太久了,伊麗莎白。」

 

  「……你可以試一試怎樣拒絕德尼羅,看一看奧茲本先生會不會站在你這邊。」伊麗莎白走出了克里斯的房間,關上門靠著牆邊深深呼了一口氣。

 

  克里斯盯著電腦屏幕,忽然起身來到床頭邊,那裡依舊擺放著他和林逸飛一起製作的小木屋,用手指點開屋門,舒伯特的《冬之旅》緩緩響起。

 

  回到家的林逸飛終於可以好好地吃正宗的中國菜了。本來晚上打遊戲想來個通宵,沒想到一到十二點,自己的ID就會自動下線。一開始林逸飛以為是ID的問題,後來有一天晚上和克里斯通電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ID八成被那個傢伙給黑了,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他熬夜打遊戲。

 

  隨著聖誕節的臨近,這幾天下起了小雪。天氣雖然冷,但是林逸飛屋子裡的暖氣卻很充足。

 

  雪後的唐人街也別有一番韻味,一覺睡到中午就收到克里斯的短信:起來了嗎?

 

  林逸飛回覆:起來了,要不要和我一起逛唐人街?

 

  沒兩秒鐘就又收到一條短信:你看窗外。

 

  林逸飛打開窗,就看見對面的路燈下雙手插在口袋裡的克里斯。他身上是一件灰色的尼龍風衣,這種沉悶的顏色竟然被他穿出立體感,下身的牛仔褲將腿部的曲線拉的修長,真像是海報裡奢侈品牌的模特。

 

  穿上毛衣套上羽絨服,在把圍巾在脖子上一繞,林逸飛便跑下樓去。

 

  兩人踩在雪地上,砸砸地響。雪天裡的糖葫蘆意外地爽脆,因為糖衣不像熱天裡那樣融化了。冬天裡的小吃都是熱騰騰的,從唐人街頭走到街尾,林逸飛只覺得自己差不多半飽了。再看看克里斯,對方的肌膚在這一片白色之中別具美感。

 

  林逸飛扯開自己的圍巾掛在克里斯的脖子上。

 

  「耍帥吧!凍死你!」

 

  然後呵呵笑起來,立起衣領,林逸飛帶著克里斯回去陳林記,加上曼曼三個人一起吃火鍋。

 

  林媽媽和林爸爸在下面忙著,不能陪孩子吃飯於是內疚地把最好的羊肉片上了上來。

 

  「克里斯,你會不會吃不慣火鍋?」曼曼看著沸騰的紅湯問。

 

  「不會。」克里斯夾著羊肉在辣湯裡涮了涮,沾著芝麻醬吃起來,拿筷子的姿勢像個地道的中國人。

 

 

66、家族聚會

 

  林逸飛拿著漏勺在鍋裡舀起幾個丸子,用筷子叉著吃,看看一旁的克里斯,他卻可以用筷子夾著吃。曼曼說的沒錯,克里斯真的很地道。

 

  那天晚上,克里斯回到家,伊麗莎白從樓上下來,路過他的身邊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克里斯沒有理睬她走上去,他身上的味道也許很多人都不喜歡,但是克里斯卻喜歡的不得了。

 

  透過薄薄的火鍋霧氣,他看著林逸飛垂下細膩的睫毛,吹著筷子上的食物,然後腮幫鼓鼓地咀嚼著,一切都很溫暖。

 

  將圍在脖子上的那條圍巾放在床頭,輕輕撫摸著,似乎林逸飛的體溫還停留在那裡。

 

  喬治敲了敲房門,輕聲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

 

  克里斯來到書房,奧茲本先生坐在那裡,面前只是隨意攤著一本書。看見克里斯進來,他摘下了眼鏡。

 

  「去林那裡了?」

 

  「嗯。」

 

  「玩的還開心嗎?」

 

  「還好。」

 

  奧茲本先生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聖誕節快到了,又是一年一次的家族聚會。不止對你而言無聊,對我而言也是。」

 

  「你想讓我像個洋娃娃一樣乖乖聽話嗎?」克里斯向後靠著座椅,漠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德尼羅那個老傢伙面前表現的好一點而已。我不希望你那兩個堂叔用你的冷漠來大做文章說你不適合奧茲本家之類。」

 

  「我本來就不適合。」

 

  「有些東西我們逼著自己適應,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奧茲本先生頓了頓,「是為了保護我們覺得重要的東西。」

 

  「你想說什麼?」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已經是奧茲本家的一員,我相信認清現實的理智你還是有的。在這個家族裡,只有你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你最在意的東西……或者人。」

 

  「你想對逸飛做什麼?」克里斯的拳頭驟然握緊。

 

  奧茲本先生無奈地一笑,伸手覆上兒子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相反因為你在乎他所以我也在乎他。但我想說的是,你並不希望有別人會去傷害他,比如說伊麗莎白身後的泰勒家族,比如說你的兩個堂叔,再比如說德尼羅那個老傢伙。」

 

  「我不會娶伊麗莎白。」這個是克里斯的底線。

 

  「我也不會讓你娶她。那無異於將奧茲本家推到滿眼綠光的豺狼面前。我只是希望你看起來足夠成熟。」

 

  平安夜到來了,窗外洋洋灑灑下著雪。街道上的櫥窗被裝點起來,隨處可見美麗的聖誕樹,屬於平安夜的歌聲洋溢在大街小巷。

 

  奧茲本家也被裝點的奢華無比。香檳紅酒與美食只是點綴。當家族中的成員們盛裝來到的時候,奧茲本家的主宅彷彿霎時成為了大革命前的凡爾賽宮。

 

  伊麗莎白打扮的優雅而得體,身著銀色的禮服,裙襬勾勒出她優美的女性曲線,青澀而趨於成熟。這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她收起了自己的驕傲。

 

  他的父母泰勒夫婦也來了,他們與女兒緊緊相擁。泰勒先生覆在她的耳邊問:「你和克里斯怎麼樣?」

 

  伊麗莎白淺笑著搖了搖頭,目光裡有著深深的落寞和不甘。

 

  「沒關係,今晚我會和德尼羅談一談。奧茲本那個傢伙就算不願意也得願意。」泰勒先生拍了拍女兒的後背。

 

  幾分鐘之後,互相寒暄的家族成員們忽然安靜了下來。

 

  一個面容嚴肅的老者杵著手杖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他已經年過七十,背脊卻依然挺拔。目光敏銳,嘴上卻帶著和藹的笑意。所有人都向他問好,而他也一一回應。這裡面有太多人的企圖都被他看穿,但是他不會道破。緩緩走到奧茲本先生的面前,與他熱情地相擁。

 

  「我的侄子,一整年沒有見到你,真是讓人想念。」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德尼羅便環顧四周,「為什麼沒有見到奧茲本家的小王子,你的兒子克里斯呢?」

 

  「哈,他當然要盛裝打扮一下,才對得起在座的名媛淑女。」

 

  當初反對奧茲本娶克里斯母親的人當中,最嚴厲的便是這個德尼羅。直到奧茲本先生在這個家族裡擁有了自己的影響力之後,他才能不顧德尼羅的反對將自己的太太接了回來。當然,這件事情也使得奧茲本先生和德尼羅的關係鬧僵,於是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

 

  此時,身著黑色西裝的克里斯緩緩走了下來。

 

  來自意大利的剪裁,將他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加立體,沉悶的黑色被他穿出了精煉的感覺。嘴上沒有多餘的笑容,反倒是那冷峻卻並不高傲的視線產生了一種禁慾和理智的美感。德尼羅仰著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久沒見克里斯了,很有乃父之風。」德尼羅雖然並不中意克里斯的母親,但是他隱隱能感覺到克里斯在奧茲本家的同輩裡和那些已經慣壞了的孩子絕對不一樣。

 

  「您好,德尼羅爺爺。」克里斯向德尼羅行了一個禮,優雅而俊美,卻難掩利刃的鋒芒。

 

  德尼羅看進克里斯的眼睛裡,那雙眼睛如同深潭一般,自若而鎮定,沒有任何多餘的雜念。德尼羅微微一笑,握住克里斯的手,在餐桌前坐下。這個動作讓家族的其他成員不由得眼紅了起來,但也正是這個動作,表示德尼羅承認了克里斯在奧茲本家的地位。席間,德尼羅問了一些關於金融市場、石油以及進出口方面的問題,克里斯一一回答,見解獨到,引得德尼羅頻頻點頭。

 

  「大學還是選學商科吧。」德尼羅問克里斯,雖然語氣平和,但是其他人都知道那是命令。

 

  「在我三十二歲之前,沒有從商的打算。」克里斯這一句話,引來一片寧靜。

 

  「為什麼?」德尼羅並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

 

  「三十二歲之前是擊劍的黃金年紀。」

 

  兩秒鐘的沉寂之後,德尼羅笑著鼓起掌來:「好,就是要這樣。人云亦云沒有自己的主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不是好事。」

 

  一旁的奧茲本先生也笑了:「克里斯三十二歲的時候,我還沒有六十歲呢。你們不用那麼早趕著我下台吧。」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但是各自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宴會結束之後,奧茲本先生與德尼羅坐在書房裡喝茶。

 

  「早一點讓克里斯和泰勒家的伊麗莎白訂婚吧。」德尼羅悠然地抿了一口茶。

 

  「關於這一點,我不打算讓克里斯和伊麗莎白在一起。」奧茲本說完這句話,德尼羅顯得並不驚訝。

 

  「理由呢?」

 

  「理由是我不打算把奧茲本家送到任何一個有多餘野心的人面前。現在家族內外之間的關係還很均衡,沒有必要打亂。而且克里斯才十六歲,我們完全可以再觀察一下,尋找更有能力的合作者。」

 

  「那倒是,將克里斯身邊的位置空著,讓剩下的人爭個頭破血流也未嘗不好。」德尼羅點了點頭,「泰勒家族那邊我會先吊著他們。」

 

  這場宴會在波雲詭譎的氣氛中結束了。每個人都得到了一點希望,而每個人都沒有實際得到任何東西。

 

  泰勒夫婦離開時,伊麗莎白依依不捨。泰勒先生摟住伊麗莎白,輕聲道:「你要小心,德尼羅並沒有明確你作為克里斯未婚妻的地位,看來著其中還會有變數。」

 

  伊麗莎白微微一驚,隨即鎮定了下來,「我知道了,爸爸。」

 

  當所有人都離開,喧囂似乎霎時間遠離了奧茲本家。

 

  伊麗莎白一回頭,便能看見克里斯修長優雅的身姿,他轉身時的漠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之後的幾天,喬治幾乎每天都要把林逸飛從唐人街接到奧茲本家。林逸飛與克里斯在擊劍房裡可以待上一個下午。

 

  有的時候伊麗莎白會輕輕推開擊劍室的門,聽見的就是佩劍相觸的脆響,那種神經快要被挑斷的緊張感蔓延在克里斯與林逸飛之間,伊麗莎白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走進他們的世界。

 

  喬治端著一些點心正準備走進擊劍室,看見了伊麗莎白微微行了一個禮。

 

  「如果我能像林那樣擁有和克里斯對陣的能力就好了,也許那樣克里斯就會看著我了吧。」伊麗莎白喃語道。

 

  「沒有人能夠成為林,也沒有人能夠成為伊麗莎白。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喬治淡定地走進去,將點心放下。

 

  林逸飛看見點心來了,停了下來,伸手摘掉了面罩,大力喘息著然後癱倒在點心旁。

 

  克里斯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替他摘下了手套。

 

  林逸飛伸手摸過一塊曲奇放進嘴巴裡,克里斯就坐在旁邊看著。

 

  那一瞬間,一種酸澀的情緒幾乎淹沒了伊麗莎白。從小到大,克里斯沒有為自己做過一件事情,連早晨一杯橙汁都沒有替她遞過,但是此刻,他會為林逸飛解開手套,會將點心盤子推到離他近的地方,那種細膩的溫柔在伊麗莎白的記憶力幾乎沒有存在過。

 

  為什麼會這樣?

 

 

67、決賽再臨

 

  林逸飛賴在地上不起來,克里斯走過去將他拽起,「去沖個澡把衣服換了,不然會著涼的。」

 

  克里斯拉著林逸飛走出擊劍房,路過伊麗莎白的時候,林逸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從克里斯那裡縮了回來。但是克里斯還是不發一言地將他拉去樓上了。

 

  伊麗莎白蹙起眉來,有一個假設掠過她的腦海,整個身體一陣輕顫。

 

  這個想法太荒謬也太可笑,但是伊麗莎白卻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

 

  晚餐的時候,林逸飛已經換上了克里斯的襯衫,袖子微微有些長,卷在腕間。

 

  傭人們將晚餐擺上桌,整個空間裡都瀰漫著食物的馨香。

 

  一下午的練習讓林逸飛飢腸轆轆,走出克里斯的房間就急著從樓梯上跑下去。腳才剛踏出去,克里斯就一把摟住他的腰將他抱了回來。

 

  「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在跑著下樓梯!」

 

  克里斯的表情可以用陰鬱來形容。

 

  坐在餐桌邊的伊麗莎白也揚起了頭,因為克里斯幾乎不會對林逸飛發脾氣。

 

  「沒關係的,不是鋪了地毯了嗎?就算真的摔了也不會疼……」林逸飛的胳膊被克里斯整個擰了過去,馬上咿咿呀呀叫喚了起來,「哎呀!哎呀!放手!」

 

  克里斯放開了林逸飛,盯著他慢慢走下樓去。

 

  那一刻,伊麗莎白終於明白為什麼某一天從女子學校回到奧茲本家,發現每個樓梯都鋪上了很厚的地毯。伊麗莎白曾經問過喬治,為什麼夏天還要用這麼厚的地毯。喬治的回答讓她難以理解,為了安全。現在伊麗莎白總算明白這個「安全」並不是針對所有人的,而只是為了林逸飛。

 

  整個晚餐,伊麗莎白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只是在觀察著,那些令她嫉妒的小細節似乎用她腦海中那個荒謬的原因,一下子就找到答案了。

 

  晚上,林逸飛要喬治送他回家。

 

  「直接在這裡睡不就好了嗎?」克里斯說。

 

  「在學校就天天見到你,現在放假了當然要回自己家待著。」

 

  伊麗莎白笑著說:「就是啊,你們都這麼大了,克里斯你每次還要林和你睡在一起。林也會受不了你的。」

 

  「麗茲。」克里斯的目光冷冷掃了過來。

 

 

  但是林逸飛卻很感激伊麗莎白,因為他知道和克里斯睡在一起的後果,如果只是壓著自己親也就算了,克里斯一定會要自己幫他打手槍,有時難以控制了他還會……

 

  那天晚上在林逸飛的堅持之下,喬治將他送回了唐人街。

 

  寒假過去的很快,開學的時候冬季的寒意已經過去。

 

  下半學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全國決賽。

 

  第一週大家處理了入學事宜,擊劍社就迎來了緊張的訓練。林逸飛每次參加完社團活動就精疲力竭了,因為他是團體賽的主力,史密斯教練對他也嚴格了許多。

 

  看著他頭上披著毛巾坐在椅子上傳奇,雷克斯那個傢伙總要來嘲笑兩句。

 

  有一天,他甚至蹲在林逸飛的面前,伸手托起他的下巴,笑著說:「親愛的林,你的體力這麼不好,做你的情人都無法盡興。」

 

  然後林逸飛會朝他比出中指,罵一句「FUCKYOU」。

 

  「如果你很想來FUCK我,你知道我會期待的睡不著覺的。」雷克斯甚至別過頭去做出要吻他的姿勢,一柄佩劍落在他的肩膀上,克里斯冰冷的嗓音響起。

 

  「下一輪是我和你的對練。」

 

  「真沒意思,我差一點就親到他了。」

 

  自從雷克斯向林逸飛表白之後,他的某些行為也越來越不遮掩。這也使得他與克里斯之間的火藥味變得更濃。

 

  全國決賽的第一場八分之一決賽,克里斯與雷克斯都順利解決了對手。不得不說全國決賽確實強手林立,林逸飛在觀眾席上都看的心情緊張。

 

  團體賽的時候,林逸飛的對手非常難纏,一連三輪下來,他的優勢也不過兩分而已,還好雷克斯氣勢如虹,最後他們以4543挺進八強。

 

  回到學校宿舍,林逸飛還沒有來得及放下背包,克里斯就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強吻,他的手焦急地拉扯掉林逸飛的背包,將它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推著他進到浴室裡。脫掉林逸飛的T恤就開始親吻他的脖子和肩膀。

 

  林逸飛明白青春期的男孩在某些方面的衝動,而克里斯已經開始變聲了,以前清冷的音質變得有些沙啞,莫名地充滿了誘惑感,特別是當他覆在林逸飛耳邊說話的時候,林逸飛甚至會把持不住。

 

  「克里斯……克里斯別這樣了……」

 

  當克里斯的手掌撫摸著林逸飛的大腿,甚至要將它們抬起來環在腰上的時候,林逸飛不得不推開他。

 

  然後克里斯會用一種很落寞的眼神看著他,抓著林逸飛的手去撫摸那個灼熱的地方。

 

  「克里斯,你最近怎麼了?」林逸飛覆在他的耳邊問。

 

  「我後悔沒有參加團體賽。」

 

  林逸飛不禁啞然失笑,這個傢伙一定是在介意團體賽的時候,雷克斯與自己的擊掌還有擁抱。

 

  這幾週的時間過的很快,戈恩中學的佩劍隊發揮的異常優秀,全國決賽的第四周,克里斯和雷克斯紛紛打敗了准決賽的對手晉級決賽,也就是說無論最后冠軍是誰,一定是屬於戈恩。而團體賽他們也迎來了與紐約考文垂中學的決賽。

 

  一直緊張兮兮的潘在決賽之前收到了好幾所大學的邀請函,這令潘的信心倍增。

 

  坐在床頭打著遊戲,林逸飛時不時側過頭去看著克里斯,對方總是安靜的看書,他心中的那種平靜似乎連林逸飛也到達不了。

 

  「我一直在想,每次決賽之前你都在想什麼?」

 

  時間是十一點,到了林逸飛與克里斯約定要下線的時間了。林逸飛關了電腦撐著腦袋側躺在床上問。

 

  「想你。」克里斯的目光仍舊沒有離開手中的書。

 

  「想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決賽的對手。」林逸飛好笑地問。

 

  「因為你一定會看著我。」

 

  「切!自戀!」林逸飛轉身面向牆,心臟卻跳動的比平常都要快。其實他知道克里斯會說出怎樣的答案,因為那個傢伙無論做什麼似乎只是為了要林逸飛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克里斯放下了手中的書,側過臉來靜靜凝望著他的背脊,然後淺笑著伸手關了床頭燈。

 

  決賽當天,校車送擊劍隊前往比賽場所。林逸飛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明明重生之前參加過那麼多國際賽事都能鎮定自若,怎麼今天反倒平靜不下來了呢?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引來斜對面雷克斯的一聲輕笑。

 

  他身旁的克里斯擰開了寶礦力,遞到林逸飛的面前。

 

  喝了兩口,林逸飛呼出一口氣,他忽然明白自己那麼緊張的原因。因為他將和克里斯在同一個擊劍館裡進行決賽,儘管參加的項目不同。

 

  早上進行的是個人賽的決賽,然後再決出二、三名。

 

  陪著克里斯進入更衣室,林逸飛替他整理著手套和護具。

 

  他們沒有對彼此說什麼,一切都很寧靜。

 

  倒是衣櫃另一側的雷克斯顯得輕鬆很多,他已經穿好了護具,走過來靠著衣櫃看著他們倆。

 

  「要是我贏了,克里斯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雷克斯挑起眉梢饒有趣味的神情。

 

  還沒等克里斯回答,林逸飛就站在兩人中間:「嘿!警告你們別拿我來打賭!」

 

  特別是那種誰贏了就要親誰之類的九流戲碼。

 

  「放心,這是我和克里斯之間的賭約,不需要林做任何事情。」雷克斯一副「你太大驚小怪」的表情。

 

  克里斯輕輕將林逸飛拉開,看進雷克斯的眼睛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說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和你換一週的宿舍,就是說我和林住一週。」

 

  「如果我贏了你,」克里斯側過頭去,目光也銳利了起來,「那麼除了在對練和比賽的時候,你就不能再看著逸飛。」

 

  「啊,這可真是霸王條款啊!」雷克斯一臉委屈地看向林逸飛。

 

  而林逸飛有些忍無可忍了。

 

  「你們兩個能不要這麼幼稚嗎!」

 

  「不行。」

 

  「不行。」

 

  這個時候,他們兩的默契真叫人無語。

 

  入場時間到了,克里斯與雷克斯並肩走在通道里,林逸飛遠遠望著,太陽穴忽然疼了起來。

 

  兩人站在準備線的兩端,比賽還未開始,空氣中就隱隱蔓延開火藥味。

 

  一開局,雷克斯便驟然加速開始了銳利而連續的攻擊,克里斯兩次轉移還擊之後,忽然一個弓步長刺雷克斯向後傾斜驚險的躲過了。但事實上克里斯志不在此,這一刻的空隙令他拿回了攻擊權,兩次敲劍攻擊之後緊接著換側攻擊,雷克斯轉位的瞬間被擊中,克里斯先得一分。

 

  坐在觀眾席上的林逸飛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這兩人比在華盛頓賽區決賽的時候還要緊張。每一劍都暗藏玄機,讓人看了心跳停滯。

 

 

68

 

  雷克斯又是一劍削分過來,克里斯擋住了,雷克斯不給對手任何喘息時間,不斷攻擊,連續五秒鐘讓人連眼睛都不敢眨。一個凌空劈砍,氣勢驚人。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那是一記佯攻,重點在克里斯抬起抵擋的手腕上。

 

  克里斯手腕被劈中,雷克斯得分。

 

  這兩個傢伙今天真有搏命的架勢。

 

  隨著第一輪的結束,在場的觀眾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怎麼覺得他們兩就像不殺了對方不罷休一樣……」凱瑟琳呼出一口氣。

 

  「只怕下一輪會更緊張了……」潘也握緊了拳頭,「和雷克斯認識一年多了,還沒有見到他這樣拼盡全力。」

 

  現在的比分是55平局,下一輪不知能否破局。

 

  當裁判示意比賽再度開始的時候,一直握著劍坐在座位上的克里斯緩緩來到了準備線前。他活動了一下手腕,擺出了開始的姿勢。

 

  這一輪,克里斯的攻擊性更加明顯,每一劍的角度精巧,目的都是為了擊中對方。雷克斯的每一次防守,劍與劍的碰撞都有一種驚險的意味。兩人僵持不下,第一分鐘竟然誰都沒有得分。第二分鐘開始,雷克斯逐漸掌握了節奏,攻擊的主動權在兩人之間交替。

 

  這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每一劍都要挑斷神經。克里斯一個轉位接敲擊然後猛地劈砍,打破了僵局。整個過程不到兩秒。燈亮起,克里斯得分。

 

  這並沒有使得雷克斯方寸大亂,相反地,他的進攻模式也更加複雜。克里斯冷靜地分析雷克斯的佯攻,瞬間做出適當的撥擋與反擊,在雷克斯後仰躲過他的刺擊之後,克里斯一個意大利雙腿跳,猛地擊中了對方的肩膀。

 

  克里斯已經得到了兩分的優勢,雷克斯看起來仍然淡定,手指撥了撥劍尖,甩出一個圓弧,回到準備線。

 

  林逸飛重生前參加過很多國際賽事,他很明白雷克斯這種鎮定的對手恰恰是最難搞定的。因為對手處於弱勢仍然心態平靜的話,這樣的對手也最容易翻盤。之後的一分鐘驗證了林逸飛的經驗。雷克斯的變線攻擊非常精妙,連下兩分追平。

 

  當這一局結束的時候,比分仍然是1111平局。

 

  又是一分鐘的休息時間,林逸飛希望在這一分鐘裡,克里斯能夠調整好自己的進攻節奏,想著憑藉比分優勢給雷克斯製造心理壓力是不可行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劍一劍贏過他。

 

  克里斯仍舊撐著劍坐在座椅上。而雷克斯則在另一邊細細整理著自己的面罩和鞋帶。

 

  最後一輪終於到來。

 

  最開始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沒有了,整個賽場顯得沉靜下來。

 

  兩人的劍尖相觸,瞬間克里斯猛刺向對方,那种放棄一切的氣勢讓林逸飛緊張得從座椅上差點站起來。

 

  劍尖劃過了雷克斯的肩膀,並不構成有效攻擊,但是下一順,克里斯沒等到雷克斯還擊便猛地劈在他的胳膊上,燈亮了,攻擊權在克里斯這裡,這是有效地分。

 

  林逸飛微張著嘴,他以為最後一輪這兩人應該會更加謹慎,但是剛才克里斯那一劍和自殺無異。如果站在他對面的人是自己,林逸飛一定會壓劍還擊。

 

  想到這點,林逸飛自嘲地一笑。他太瞭解克里斯了,所以對那種突如其來的殺意並不懼怕,但是雷克斯卻不一樣,所以才會被那一劍所震懾吧。

 

  雷克斯的狀態調整的相當好,很快奪回了主動權,交叉前進接半步長刺,被克里斯閃過之後馬上換側攻擊,擊中克里斯的劍身之後劃過劍尖刺向克里斯的肩膀,克里斯避之不及,雷克斯得分。

 

  這樣緊張的終局林逸飛承認自己沒想到能在高中生聯盟賽裡見到。當最後三十秒來臨的時候,比分到達1312。林逸飛不希望以平分終局,不然就要進入加時賽,採取的是突然死亡的原則,這無論對克里斯還是雷克斯風險都將很大。

 

  顯然,克里斯也沒有想將比賽拖入加時賽,進攻的速度和變化讓人乍舌,前一秒還在轉移攻擊,後一秒已經連續幾次轉位攻擊了。

 

  雷克斯的防守中暗藏殺機,好幾次差一點反擊成功,讓林逸飛也捏了一把冷汗。

 

  進入倒數十秒,林逸飛吸了一口氣便再沒敢呼出來。只見雷克斯的劍尖劃過克里斯的肩膀,然後正要二次劈砍的時候,克里斯橫過劍來擋住,一個側身攻擊砍向對方的手臂卻被雷克斯撥擋。緊接著雷克斯正欲滑步刺擊,克里斯的劍身劃過對方的劍尖,側身一劍劈在了雷克斯的肩膀上,同時雷克斯的劍尖也刺進了林逸飛的腰際。

 

  兩盞燈都亮了,林逸飛緊張到肺都抽痛起來。

 

  裁判判定主動權在克里斯的手上,也就是說克里斯1514險勝雷克斯。

 

  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林逸飛那口沒有呼出的氣終於得到了釋放。

 

  克里斯與雷克斯握手。

 

  「記得你的承諾。」克里斯冷聲道。

 

  「我會記得你是多麼的善妒。」雷克斯摘下面罩,挑眉一笑,「看來以後我要多找林切磋了,因為只有那個時候我才能名正言順地看著他。」

 

  林逸飛興奮地跑下觀眾席,去往更衣室。

 

  等了五、六分鐘,克里斯才抱著面罩握著佩劍款款走來。

 

  「嘿!你贏了!你又贏了!」林逸飛笑著走過去,「下午的團體賽我得多大的壓力啊!不贏的話在你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克里斯輕輕勾起唇角,因為參加決賽的只有克里斯和雷克斯,所以來往在更衣室通道的人幾乎沒有。

 

  當林逸飛走到距離克里斯一臂之隔的時候,克里斯一把撈過他來就是一陣狂吻。

 

  林逸飛驚慌失措地推開他,大叫了起來:「你的腦袋裡也裝了椰子汁嗎!怎麼能在這裡……在這裡……」

 

  「在這裡怎樣?」克里斯一步一步走近,將林逸飛逼到牆邊,一手撐在林逸飛的耳邊,側著臉看向他的眼睛,儼然一副又要吻上來的架勢。

 

  「克里斯,我真是看不出原來你竟然這麼肉麻。」雷克斯搖著頭走了過來,迎接他的是克里斯冰冷的視線。

 

  「好吧,好吧,我輸了,所以我不會隨便看著親愛的林。」雷克斯聳著肩膀走進了更衣室。

 

  而在通道的拐角處,一個女孩靠著牆,睜著大大的眼睛,似乎看見了什麼她不敢相信又或者是她一直拒絕相信的事情。

 

  她再度低下頭來,看向自己手機裡的畫面,那是克里斯摟住林逸飛擁吻的姿勢,那樣熱烈而瘋狂,那完全不屬於克里斯的姿態要將人的眼球都灼傷。

 

  「是你逼我的……克里斯……是你逼我的……」

 

  女孩閉上眼睛,淚水滑落在手機屏幕上。

 

  那天下午,戈恩對陣考文垂的比賽也一場精彩。兩隊的水平都非常高超。對方的最後一劍恰巧是與雷克斯爭奪第二名的對手。早上他輸給了雷克斯,下午的團體賽是他贏回來的機會。可惜前一劍的林逸飛發揮的太出色,三劍的領先優勢使得對方與雷克斯交手時產生了沉重的心理壓力。第一輪,戈恩領先了足足四劍。

 

  到第二輪開始,潘的發揮非常優秀,但是林逸飛卻意外地抽筋了,那一分鐘裡連失三分,看的人冷汗淋漓。當他的痙攣過去之後,奮起直追,攻擊勢頭令人乍舌卻又並不衝動,在這一輪結束時追回了失去的三分。

 

  下場之後,他坐回座椅上輕輕敲擊自己的小腿,些許的緊張感仍然存在,但是沒有剛才那麼嚴重。

 

  「你沒事吧?」雷克斯起身前問。

 

  「沒事,放心。」

 

  似乎是為了減輕林逸飛的壓力,雷克斯的攻擊非常主動,氣勢凌人。一時之間對手也忙亂了起來,連連失分。整整三分鐘,雷克斯的步伐不斷變化,節奏也在不斷改變,對方適應能力非常強,不但穩住了局勢,還伺機反擊。雷克斯的優勢只保持這三劍,之後便僵持不下。

 

  第二局開始,潘的發揮依舊出色。林逸飛商場時拍了拍雷克斯的肩膀,笑著說:「別擔心,對方還不對我構成威脅。」

 

  林逸飛的對手是穩紮穩打型,技術成熟戰術也很有規劃性,但是欠缺了一點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衝動。因為擊劍很多時候就是那零點幾秒之間的機會,而這恰恰是林逸飛最擅長的地方。他總能擾亂對手的佈局,在那些許的縫隙間控劍得分。當雷克斯再度上場的時候,他們的比分已經領先六分了。

 

  而第三局開局,則是考文垂的最後掙扎。潘被對方的負隅頑抗折騰的有些辛苦,而林逸飛穩住了優勢,當雷克斯最後一局的時候,將比分差距拉的更開,勝利屬於哪一方已經一目瞭然。

 

  今年的戈恩中學風光無限,包攬了男子單人和團體項目的佩劍冠軍。

 

  林逸飛和潘還有雷克斯緊緊抱在了一起。摘下面罩的雷克斯還朝著林逸飛眨了眨眼睛,「不要那麼快松開,讓我再抱著你一會兒。」

 

  林逸飛回過頭去,果然看見克里斯站在場外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他們。

 

 

6969-70

 

  裁判宣佈冠軍得主,兩隊互相握手。

 

  緊接著頒獎儀式,大家站在一起合影。林逸飛半蹲在最前排,而雷克斯則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的很燦爛。當拍照結束,克里斯便帶有警告性質地掃了雷克斯一眼,然後拉起林逸飛的手腕離開。

 

  這是疲憊而又興奮的一天,回到了宿舍之後,林逸飛攤在床上看著那獎牌傻笑。

 

  克里斯折好了一塊毛巾走了過來,在林逸飛身邊坐下,「那是鍍金的,又不是純金的,不知道你為什麼開心的不得了。」

 

  「但它還是一塊金牌!」林逸飛有些不滿意地看了克里斯一眼,誰知道對方的手指竟然來到他的休閒褲口,甚至向下拽去。

 

  「喂!喂!你幹什麼!」林逸飛放下獎牌,拽住自己的褲子。

 

  「你不是痙攣了嗎?幫你用熱毛巾敷一下。」克里斯嘆了一口氣,似乎在指責林逸飛的任性。

 

  「哦……」林逸飛緩緩鬆開手,克里斯拽下了他的休閒褲,托著熱毛巾敷在他的小腿上。

 

  林逸飛以為克里斯會說要他以後比賽之前做好熱身或者多喝牛奶之類的,沒想到對方只是沉默著隔著毛巾輕輕按摩著他的小腿腹。他手指的力度恰到好處,林逸飛眯起眼睛陶醉在那種舒適裡。

 

  熱毛巾漸漸冷卻了,克里斯隨手將它放在了床頭。

 

  「謝謝,其實這一次痙攣沒那麼嚴重,現在都不覺得痛了。」林逸飛伸長手準備拎起被克里斯扔在地上的休閒褲,沒想到對方卻直接用腳踩住了褲子。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這個牌子的休閒褲,但也不用踩著不讓我穿吧……」林逸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克里斯坐回了床邊,托著林逸飛的小腿,沿著那裡流暢的曲線,碎吻著,輕輕地咬著,林逸飛試著將腿縮回來,而克里斯則會咬的更加用力。

 

  「喂!疼啊!」林逸飛叫嚷著,他真懷疑克里斯是不是要把他要出血來才甘心。

 

  對方緩緩鬆開了牙齒,舌尖輕輕舔過被咬出的痕跡,疼痛和濕軟的感覺混雜在一起,林逸飛縮起了肩膀。

 

  「你一動情就會聳起肩膀。」克里斯向前挪動了一下,整個人趴在了林逸飛的身上。

 

  「下去啦!我現在不想跟你動情!」

 

  「逸飛,你還要多久才能成年?」克里斯輕聲問。

 

  「兩年零三個月!」林逸飛瞪了他一眼。

 

  「還有好久。」克里斯將腦袋枕在林逸飛的肩膀上,悶聲說。

 

  「我才不想那麼快成年呢!未成年是一種特權。」林逸飛笑著說。

 

  兩週之後的週末,林逸飛回到了陳林記,令他驚訝的是餐館的門竟然關了。從側門走上去,看見客廳裡林爸爸還有林媽媽以及陳叔愁眉苦臉地在那裡商量著什麼。

 

  「媽,我回來了。」林逸飛走過去,陳叔說了聲「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在一起」就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林爸爸和林媽媽擠出了笑臉,但是林逸飛卻沒有放棄追問。

 

  「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小飛你只要好好唸書就行了。」林媽媽想要推林逸飛進屋裡卻被他拒絕了。

 

  「媽——我已經不小了,有什麼是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一時之間,客廳裡沉悶了下來。林媽媽坐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林爸爸則低著頭。

 

  良久,林爸爸抬起頭來說:「前兩天有人投訴說在我們的菜裡面吃到了蟑螂……對方告到了監督部門,這兩天我們一直被檢查著。」

 

  「那到底有沒有檢查到所謂的蟑螂?」

 

  「當然不可能沒有。」林爸爸按住自己的眼睛,「但絕對沒有超過規定範圍內。而且小飛你也知道每次餐館結束營業之後,我們都要把廚房整理的乾乾淨淨,怎麼可能讓顧客在菜裡面吃出蟑螂來?」

 

  「那就是說有人在找我們的麻煩?」林逸飛蹙起眉頭。

 

  「不知道啊,到現在還沒有收到可以再營業的通知,這幾天店面的費用損失了不少。」林爸爸搖了搖頭。

 

  「不過這邊政府部門的效率一向不怎麼高,所以爸爸你也別太擔心了。」林逸飛安慰說。

 

  林爸爸點了點頭,「也只能這麼想了。」

 

  回到奧茲本家,克里斯一進門就看見了德尼羅那個老頭和奧茲本先生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聊著什麼。克里斯對奧茲本家的事情一向不感興趣,正要上樓的時候卻被奧茲本先生叫住了。

 

  「克里斯,跟我來一下書房。」

 

  奧茲本先生的音調壓的很低,克里斯挑起眉梢有些不悅,但還是隨著父親去了書房。

 

  只是沒想到德尼羅那個老頭也跟著進來了。

 

  克里斯背靠著座椅,表情冷淡而不羈。

 

  德尼羅微微一笑,將一張照片放在了書桌上。

 

  那是克里斯今天比賽結束時擁吻林逸飛的照片,像素並不十分清楚,看起來是用手機照的,但絕對能分辨出照片上的人是誰。

 

  「我很難想像你這個看起來理智到冷漠的孩子也會有這樣瘋狂的一面,年輕人和我這種快要走進棺材裡的老人果然不一樣。」

 

  克里斯看著那張照片,表情愈加冰冷。

 

  「您想說什麼?」

 

  「離開這個中國男孩。」德尼羅的聲音裡沒有命令的意味,反而像是忠告一般。

 

  「我可以離開奧茲本家,但我不會放棄他。」克里斯正要離開,德尼羅的聲音再度響起。

 

  「事實上你不可能離開奧茲本家,而我也有能力毀掉這個男孩的一生。」

 

  「你想幹什麼?」克里斯的語調上揚,手指抓緊了椅子。

 

  「你可以打個電話去問一問那個男孩,他們家的中國餐館現在應該已經停止營業了吧?其實這只是小事而已,我還能讓他們家破產,讓他被學校開除,讓他的全家被遣返回中國,我有的是辦法讓他活的很痛苦。」德尼羅雙手合十撐著自己的腦袋,「克里斯,對於這些你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助他呢?」

 

  克里斯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有想到德尼羅會對林逸飛做出這些事情來。

 

  「你做的這些不覺得多餘嗎?我可以放棄奧茲本家,相信家族裡有很多人等著這個繼承人的位置。」

 

  「克里斯,你覺得你放棄了繼承權就能夠自由自在了嗎?想一想你現在所擁有的讓多少人記恨,如果你失去了這個位置,有多少人等著讓你更難受呢?」

 

  「我不會和他分開。」

 

  德尼羅笑了笑,「『不想』和『不會』是兩個概念。你不想,但是你不得不和他分開,最重要的是你還會讓他遍體鱗傷。如果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下周我就會打電話給學校讓他們開除那個中國男孩,整個美國不會有任何一所學校敢錄用他。」

 

  克里斯握緊了拳頭,顫抖著。

 

  「我給你一週時間考慮,一週之後,我會讓那個中國男孩痛不欲生。你們都很喜歡擊劍吧?」德尼羅站起身來,在克里斯的肩膀上拍了拍,「試想因為你,他永遠都沒辦法再握緊佩劍的時候,他還會接受你嗎。」

 

  等到德尼羅走出了房門,克里斯垂著腦袋,牙關微顫著。

 

  「他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奧茲本先生點了點頭。

 

  「當初他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如果我去見茜茜,哪怕我給你們生活費,德尼羅都會讓茜茜過的更痛苦。他不認可的,就會不遺餘力地斬斷。」

 

  「呵!」克里斯嘲諷般地冷笑,「那麼我就要按照他所說的道路去走嗎?」

 

  「克里斯,你知道一個人在什麼時候最自由嗎?」奧茲本先生問。

 

  克里斯看著他。

 

  「當你的權力大過所有人的時候。在那個時候你才能去選擇你自己想走的路,愛你想愛的人。」奧茲本先生握緊兒子的手指,聲音裡的無奈也許只有到了他那個年紀才能明白,「就像那個時候,我明明知道你媽媽過的不好,明明知道她為了生活做了多少拋棄尊嚴的事情,我都不能站住出來,因為我一旦那樣做了,德尼羅會讓你們過的更淒慘。我只能不斷等待著,忍耐著,直到我的羽翼豐滿,不再受制於他。」

 

  「那麼現在呢?現在我們為什麼要受制於他?」

 

  「泰勒家族裡你的姑姑也就是我的妹妹掌握了奧茲本家一定的經濟實力,他們如果真的把伊麗莎白嫁給你那兩個堂叔的兒子,聯合在一起加上德尼羅的支持,局勢對我們不利。如果這張照片再被其他人拿到手裡,你作為家族繼承人的地位被質疑,其他人就會以此為藉口聯合反對勢力來針對我們。到時候風雨飄搖,我保護不了你,也保護不了林。」

 

  克里斯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那張照片。

 

  「……我害怕與他分開。」

 

  「克里斯,林是堅強的孩子,想一想當初你隨我離開紐約的時候,他對你說了什麼。」

 

  克里斯閉上眼睛,唇上勾起一抹笑。

 

  「他問我『你知不知道十二歲意味著什麼』。」

 

  「那麼答案呢?」

 

  「意味著人生才剛剛開始,意味著我們還能做很多事情完成沒有完成的心願,意味著我們還不夠強大去反抗命運。」克里斯自嘲地笑了起來,「原來四年過去了,我仍然沒有強大到反抗命運。」

 

  「那麼就讓自己成長。去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你是否有能力忍耐愛的衝動呢。」

 

  這是四年來唯一一次父子間的對話。

 

  奧茲本先生起身離開了書房,留下克里斯坐在書桌前。一整個晚上,克里斯都未曾離開過。

 

  週日晚上,喬治開車去唐人街接林逸飛回學校。

 

  打開車門,看見沉鬱著坐在後座上的克里斯,林逸飛隱隱覺得出了什麼事情。

 

  「嘿,克里斯!你的臉看起來真臭。」林逸飛笑著挪到他的身旁。

 

  克里斯抬頭看著窗外大門緊閉的陳林記蹙起了眉頭。

 

  「啊,有客人說在菜裡吃到了蟑螂,這幾天被相關部門檢查,暫時不能營業。」林逸飛聳了聳肩膀,「放心啦,過幾天就好了。」

 

  克里斯點了點頭,喬治開車了。

 

  「以前生意好的時候,我老媽都沒得休息,一天到晚說辛苦,這下子總算可以休息幾天了。」

 

  林逸飛嘆了一口氣,手指被克里斯握住,然後十指交纏。一路上,克里斯都沉默。

 

  雖然以前一直就是林逸飛說話而克里斯聽著,但此刻,林逸飛能夠感覺到一絲異樣。

 

  進了宿舍門,林逸飛放下包,而克里斯則坐在床邊看著他整理東西。

 

  那種要將自己死死幫助的視線讓林逸飛喘不過氣來。放下手中的東西,他也坐在床邊與克里斯對視,「你到底怎麼了?」

 

  克里斯望著林逸飛,這樣的表情林逸飛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除了在紐約與自己告別的那一天。

 

  克里斯離開自己的床,緩緩走過來,他一隻腿跨坐在林逸飛的床上,伸手拖過他的後腦,林逸飛剛開口,便是一陣狂吻。克里斯狂放地索取,將林逸飛壓倒在床上。林逸飛試圖起來,克里斯直接騎坐在他的身上,手掌按住他的額頭,那種親吻瘋狂中隱隱透露出絕望來。

 

  恐懼如同潮水般湧上林逸飛的心頭,被殺死的錯覺令他膽顫心驚。

 

  他不敢反抗,生怕稍稍的拒絕動作就會觸怒克里斯。克里斯的親吻逐漸失控,他的手掌撩起林逸飛的T恤,撫摸的力度像是要捏碎林逸飛的骨頭。當他的手掌沿著褲子的縫隙伸進去的時候,林逸飛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膝蓋彎起來頂上克里斯的腹部,對方早有預料按下他的膝蓋,克里斯的膝蓋頂入林逸飛的雙腿間,將他的一條腿向上頂起。

 

  「你他媽要幹什麼!」別過頭去躲過克里斯追吻的林逸飛忍不住破口大罵。

 

  克里斯死死扼住林逸飛的雙手,壓在枕邊。

 

  兩人之間忽然死寂一般。

 

  他的目光如此冰涼,眉目間有一種隱痛。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林逸飛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他不會這樣反常。

 

  「為什麼……總有人想要將我們分開?」克里斯輕聲問。

 

  林逸飛愣在那裡,良久才開口,「到底怎麼回事?」

 

  克里斯抱著林逸飛,不說話。

 

  「讓我猜一猜,是因為你家族裡有人反對?」林逸飛伸手抱住克里斯,輕撫著他的背脊問。

 

  克里斯的沉默著,林逸飛知道自己說對了。

 

  「那個人一定不是奧茲本先生。能夠讓你這樣苦惱,那個人的地位在奧茲本家說不定還超過了你父親。」林逸飛蹙起眉頭,心中酸澀了起來,「他們拿什麼來威脅你了?」

 

  「你。」克里斯覆在林逸飛的耳邊。

 

  「……我?」林逸飛頓了頓,「那個人是怎樣威脅你的?」

 

  「讓陳林記倒閉,讓你念不了書,遣送你們回中國……還有……讓你一生都無法握劍……」克里斯的語調是平靜的,但是林逸飛卻明白在這平靜之下克里斯是害怕的。他害怕這一切都會變成事實,而他無力反抗。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林逸飛輕聲問。

 

  「我不要和你分開。」克里斯的聲音發顫,那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自從奧茲本太太去世開始,林逸飛就再沒有在克里斯的臉上看見過。

 

  「如果我們現在不分開,我的父母就要為我付出代價。」林逸飛嚥下口水,他不是孩子了,在他明白自己也喜歡克里斯的那一刻,他已經看見了克里斯身後那個龐大而沉重的家族。有一些事情,或早或晚,必然到來。而林逸飛為此已經準備了很久了。

 

  良久,林逸飛非常用力地說,「所以,我們分開吧。」

 

  克里斯撐起上半身來,看著林逸飛。那樣的眼神在三年前林逸飛也見過,就是他勸克里斯跟奧茲本先生去紐約的時候。

 

  「為什麼,逸飛。每一次分開的時候你都能做到這樣的從容?好像你從來都不害怕分離。我在你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佔據不可割捨的地位。為什麼?」

 

  克里斯問他,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滑落,墜落在林逸飛的臉上,火燒一般。

 

  「你想讓我反抗這一切嗎?」林逸飛閉上眼睛苦笑了起來。

 

  他的內心深處是一個大人,他很明白這個世界是怎樣冷漠無情,他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所以只能靜待機會。

 

  「為什麼不反抗?」克里斯惡狠狠地問。

 

  「因為你和我一樣清楚反抗的結局是什麼。」林逸飛伸手擦過克里斯眼角的淚水,「所以我們要的不是反抗,而是戰勝。」

 

  「變得強大,克里斯。如果有人可以威脅你,那麼打倒他。如果有人比你強勢,那麼超越他。如果有人擋在你的前路上,那就摧毀他。」林逸飛的眉頭顫抖了起來,雖然他一直在忍耐著,卻終究情緒脫離了掌控,輕啜了起來,「克里斯,有人說貧窮、咳嗽和愛是最不能遮掩的三樣東西。如果你能忍耐住愛我的心情,還有什麼能攔得住你呢?」

 

  克里斯握著林逸飛的手,仍然沉默。

 

  「你害怕的不是分開。克里斯,我們是分開不是分手。告訴我,你真正害怕的是什麼?」

 

  「……我從來都不是完美的人。而你的世界那麼寬廣,你會遇到比我好一萬倍的人,然後你會被吸引,你會慢慢忘記在我身邊的那種心情。」

 

  林逸飛笑了,輕輕搖著頭。

 

  「你當然不完美。你寡言少語,你還老強迫我幫你打手槍,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比你好一萬倍的人。如果你害怕我會被他們吸引的話,那就變得更加強大和耀眼。讓我只看著你。只想看著你。」

 

  這一週,他們一起上課放學。參加完擊劍社團的活動,便一起回到宿舍,克里斯總是親吻著林逸飛,彷彿時間不夠用一般吻的迫切。晚上躺在床上,他們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緊靠著彼此。他的懷抱很用力,林逸飛有時會被他勒到睡不著。

 

  週四的時候,凱瑟琳和艾維來到了他們倆的宿舍。

 

  凱瑟琳顯得很生氣,質問克里斯為什麼要轉學也不告訴他們。說著說著,她倒是哭了起來。艾維慌亂著安慰她。

 

  克里斯與林逸飛並排坐著,直到凱瑟琳停止哭泣。

 

  「我不在逸飛的身邊時,請你替我照顧好他。」克里斯說。

 

  「啊哈……」凱瑟琳嘲諷地一笑,「你還會拜託別人做事情嗎?以前你和林粘在一起的時候,彷彿別人多接近他一點你恨不能用眼神殺死對方,現在呢?你要別人來照顧他?」

 

  「別這樣,凱瑟琳。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能照顧好我自己。」林逸飛笑了笑,唇角的苦澀就是傻子都能看出來。

 

  「拜託你,凱瑟琳。早晨請你督促他起來晨練,一定要他喝牛奶,不然缺鈣的話比賽的時候會抽筋。他一玩起線上遊戲就會不記得時間,一定要提醒他按時睡覺第二天才會有充沛的精力……」

 

  「不要和我交代你的遺言。」凱瑟琳別過頭去,良久才蹙著眉說,「你以為我是傻瓜嗎?看不出你們彼此有多喜歡對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是因為奧茲本家容忍不了你們兩個嗎?」

 

  「不是奧茲本家的容忍力,是我太弱小。」克里斯的喉頭一顫,這樣細微的動作令凱瑟琳不忍心再說什麼了。

 

  「不要以為林會傻傻地等著你。」凱瑟琳起身,拉起艾維準備離開,她知道應該留多一點私人空間給他們,「你知道他有多優秀,善解人意又紳士,喜歡他的女孩子多到數不清,外加還有一個雷克斯.格雷!」

 

  她走了,一邊走一邊抽著鼻子,有些好笑。但也只有凱瑟琳這樣的朋友才會不顧世俗的眼光站在林逸飛這邊。

 

  週五的到來,像是世界末日。

 

  喬治來接克里斯離開。

 

  林逸飛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他拉起行李箱,走到了門口背對著林逸飛停了下來。

 

  「逸飛……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克里斯用中文輕輕念。他的中文很標準,沙啞而沉冷,卻有著成熟男子的磁性。

 

  「你曾經說過,承諾是因為沒有把握。」林逸飛用力地忍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那個不是承諾,是我和你的結局。」克里斯說完,拉著行李箱走出門去。

 

  門關上的聲響,決絕而心痛。

 

  直到行李箱的聲音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林逸飛的眼淚才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7071-72

 

  他張大了嘴巴,卻哭不出聲音。

 

  他以為最痛苦的事情也不過是重生之前在教堂裡與克里斯送別。

 

  那個時候他有太多的遺憾。而此刻,他真的很疼。

 

  伸手握住掛在脖子上的那枚戒指,忽然覺得那樣的冰涼。

 

  坐進車子裡的克里斯,看著那漸漸遠離的校園閉上了眼睛。

 

  喬治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的位置,輕聲說:「少爺,如果想哭就哭吧。」

 

  「我為什麼要哭?」克里斯揚起下巴,唇角輕輕上揚,拉出銳利的曲線,「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哭,不會再流一滴眼淚。我所有的忍耐,都會加倍奉還給那些傢伙。」

 

  喬治頓了頓,他的少爺有什麼地方已經不一樣了。

 

  回到奧茲本家,傭人們已經開始收拾克里斯的房間。所有關於林逸飛的照片,那個小木屋以及舊時林逸飛送給克里斯的那套護具全部都被清理了。

 

  奧茲本先生敲了敲克里斯的房門,「別怪我。這些都是德尼羅要求的。他今晚還會再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克里斯坐在書桌前,隨手拿過那本中文書,書籤仍然別在那一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知道媽媽活的很辛苦也很痛苦的時候,是怎樣忍住的?還是說其實你沒有那麼愛她?」

 

  奧茲本先生淡然一笑,「因為我相信,我一定會讓她回到我的身邊。你沒有這樣的自信嗎?克里斯?」

 

  「但是你並沒有讓媽媽幸福。」

 

  奧茲本先生低下頭,露出自嘲的表情,「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克里斯。」

 

  吃完晚餐,德尼羅便杵著手杖來到了奧茲本家。

 

  他示意自己要單獨和克里斯談一談。

 

  兩人來到書房裡,坐在桌子的兩邊。空氣沉寂著,似乎書架上的書隨時會傾倒下來。

 

  「你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嗎?」德尼羅微笑著問。

 

  「你是指怎樣整理?把我的東西全部都收走嗎?還是說你打算找心理醫生來給我催眠呢?」

 

  「時間會淹沒一切,你的記憶,你的衝動,還有那些天長地久的決心。」德尼羅笑了笑。

 

  「我已經準備離開華盛頓去紐約了,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諾,別再碰他。」

 

  「那要看你能否做到我要求的三個條件。」

 

  「說吧。」

 

  「第一,你以後不能主動與那個男孩見面,不能和他聯繫包括手機、電郵或者書信以及請他人帶傳,更加不能在經濟上以及其他方式上資助他。」

 

  「第二,你要和伊麗莎白訂婚,穩固奧茲本家與泰勒家的關係。」

 

  「第三,我不反對你練習擊劍,但是你要開始打理家族中的生意,跟著你的父親好好學習。」

 

  克里斯一直冷冷地看著德尼羅,「那麼我也有兩個條件。」

 

  「哦?說來聽聽。」德尼羅抬了抬手。

 

  「第一,不許用任何藉口去危及林的家人、朋友的生活、事業和學習。我可以做到和他沒有任何聯繫,但並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在我看不見的時候搞事。」

 

  「這個條件很公平,我可以答應。只要你不和他有任何聯繫,那麼我也不會花那麼多心思去攪亂一個中國男孩的生活。」

 

  「第二,如果在擊劍賽場上見到他,我要和他公平公正的比賽。」

 

  「可以,在任何領域如果想要獲得成功都要有優秀的對手。但是你不要想著借由比賽和他做任何多餘的接觸。」

 

  「當然。」

 

  「那麼我和你達成了共識了。」德尼羅伸出手要與克里斯握手。

 

  但是對方卻只是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前傾與德尼羅對視。

 

  克里斯扯起了唇角,眼睛裡是殘酷的意味。

 

  「不要被我知道你背地裡做任何的手腳。反正這個家族裡沒有任何我眷戀的東西。我可以毀掉我自己,你大可以找其他的蠢豬來做奧茲本家的繼承人,看著他們把這個家族揮霍一空,被蛀蟲咬到滿目瘡痍。」

 

  德尼羅鼓起掌來,「不錯,不錯,你很清楚自己的籌碼在哪裡,也明白我看中你什麼地方。」

 

  「如果可以,也儘量讓我不要再見到你。」說完這句話,克里斯便起身走出了書房。

 

  回到房間裡,傭人們已經開始收拾克里斯的行李了。明天克里斯就要啟程前往紐約。

 

  當傭人們離開的時候,克里斯坐在略顯空曠的房間裡,視線下意識地掃過那些曾經放著林逸飛照片的地方,那個擺放著小木屋的床頭。

 

  此時,喬治走進來,站立在克里斯的面前。

 

  「少爺,我想你會需要這個。」

 

  喬治將一條毛線織成的舊圍巾送到了克里斯的面前。那是冬天的時候林逸飛繞在他脖子上的,後來就這樣被他戴回家來。

 

  「在紐約,如果冬天到了,您可以圍著他。」

 

  這是唯一沒有被德尼羅的人收拾走的有關林逸飛的東西,恐怕是喬治事先就從房間裡拿出來的。

 

  「謝謝。」克里斯伸手接過來,彷彿那厚實的毛線裡還殘留著林逸飛的體溫。

 

  隨著克里斯的離開,林逸飛整個人也沉悶了下去。同班的珍妮知道林逸飛是在因為好友的離開而傷心,上下課都會坐在他的身邊,雖然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卻非常貼心地陪伴著他。

 

  兩天之後,艾維搬到了林逸飛的宿舍裡。他擺著招牌式的娃娃臉笑容,就連凱瑟琳也來幫他整理行李了。

 

  林逸飛知道,艾維一定是特意申請搬來和自己住的,他和凱瑟琳都害怕林逸飛會寂寞。

 

  「還好我申請的動作快,不然雷克斯那個傢伙就會先搬來這裡了!」凱瑟琳一邊幫艾維整理書架,一邊得意洋洋地說。

 

  「知道我先搬過來,雷克斯還說社團練習的時候會讓我『好看』呢……」艾維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這有什麼的?他又不能真的用佩劍劈死你!你想想要是雷克斯搬來這間屋子,天天騷擾林,林還用不用睡覺了?」

 

  凱瑟琳這麼一說,讓一直沉鬱中的林逸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逸飛的生活依舊繼續著,但也有什麼正在改變。

 

  早晨他不再賴床,六點四十準時起來晨跑,戒掉了網絡遊戲,每晚十一點必然上床睡覺。而他在社團活動中練習的也很賣力,似乎是要燃盡自己所有的精力。

 

  克里斯離開的第一個週末,林逸飛來到擊劍館練習基礎動作。週末沒有比賽的時候,很多社友都會在這裡練習。雷克斯也在。他一向表現的驕傲又自大,但是林逸飛知道天賦並不能決定一切,雷克斯的水平來自於他的勤奮。

 

  特別是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沒有對手,雷克斯依然在練習著基礎動作。

 

  林逸飛是發現擊劍館的燈光所以過來看看,當雷克斯重複撲刺的動作快要五十次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這樣練習不是很無聊嗎?賽場上站在你對面的可不是空氣,我來做你的對手。」

 

  雷克斯緩緩轉過頭來,調笑著說:「我以為克里斯走了,你要沉浸在被甩的悲哀裡很長一段時間,我還在盤算著如何趁虛而入,但是看你的樣子好像沒什麼嘛。」

 

  林逸飛戴上面罩走到他的面前,擺出了準備的姿勢。

 

  「雷克斯,我很心痛。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你練習能夠讓我忘記一切。」林逸飛的劍尖一挑,帶著挑釁的意味。

 

  雷克斯也站在了他的對面,「我打賭,克里斯一定對你說過要你別跟我在一起,我可是一個危險人物。」

 

  話音剛落,林逸飛一劍飛刺而來,速度之快像是要刺穿空氣。

 

  雷克斯被刺中了,向後退了兩步,「嘿!還沒有叫開始呢,你這是違規。」

 

  「已經開始了!」

 

  林逸飛的攻擊冷靜而銳利,雷克斯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林逸飛,彷彿他正在經歷一場蛻變。這也令雷克斯興奮起來,每一劍都讓他神經集中,只要這樣一劍一劍對戰下去,雷克斯似乎也能去到一個更高更遠的地方。

 

  兩人不知疲倦地對戰,除了和克里斯,林逸飛從來沒有這麼瘋狂過。

 

  當晚上十點到來,擊劍館的管理人敲著門提醒他們離開時,這場看似永無止境地較量終於停了下來。

 

  兩人草草換了衣服,拎著護具走在回去寢室的路上。

 

  雷克斯抬頭看著夜空中的星斗,拉長了嗓音,「其實你是一顆炸彈。克里斯就是你的引線,他一離開就把你引爆了。」

 

  林逸飛輕聲一笑,「我好不容易才忘記了他一會兒,你為什麼又要提起呢?」

 

  「……因為我難以控制自己不去嫉妒他吧。即便那樣瀟灑地離開,你仍然無法放棄他。」

 

  兩人走著走著已經來到了宿舍門口。

 

  「變得強大起來,林。」雷克斯輕聲說,「耀眼而明亮,讓克里斯那個混球不得不看著你。」

 

  「謝謝。」林逸飛揮了揮手,似乎整個融入夜色之中。

 

  「林——」雷克斯含喊住了他。

 

  「怎麼了?」林逸飛回頭。

 

  「……沒什麼,晚安。」雷克斯轉身,輕輕呼出一口氣來。在那一瞬,他有一種錯覺,林逸飛會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炙熱的暑假來臨,林逸飛回到了陳林記。

 

  從克里斯離開的第二天開始,陳林記便恢復了營業。林逸飛隱隱明白,陳林記可能是威脅克里斯的籌碼之一。

 

  整個暑假波瀾不驚。偶爾林逸飛會拿出手機,翻看著克里斯發給自己的短信。每一條那麼簡短,二、三十條短信不需要一分鐘就翻完了。他還保留著克里斯那張淺笑著的照片,手指輕撫著,林逸飛的鼻子又酸澀了起來。

 

  下一次他們再見面,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小飛!小飛!你有朋友來了!」林媽媽在一樓扯著嗓子叫他。

 

  估計是雷克斯吧,這個傢伙家庭富裕,幾乎每天都會約林逸飛去擊劍俱樂部練習擊劍。其實林逸飛很感激他,每一次他們兩人的練習都精疲力竭,忘記心臟被割開縫隙的微痛感。

 

  走到門口,看著從樓梯上緩緩走上來的優雅身姿,他不由得愣在了那裡。

 

  柔和的發絲隨著來人的步頻輕輕擺動,眼角眉梢的儒雅讓人無法聯想到他在擊劍賽場上將對手逼入絕境的狠戾。

 

  「凱文……凱文.菲爾……」林逸飛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為什麼看見我,你要這麼吃驚?」凱文莞爾一笑,已然走到了林逸飛的面前,「不讓我進去坐一坐嗎?」

 

  「當然!」林逸飛趕緊讓出進門的位置,心中忽然湧起一陣雀躍,「你什麼時候來的美國?」

 

  凱文隨意拉開林逸飛書桌前的椅子,環顧著他的房間,「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的房間,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林逸飛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哈哈,男生的房間都不怎麼整齊。」

 

  「已經很整潔了。你媽媽恐怕花了很多時間為你收拾。」

 

  「在美國待多久?」

 

  「兩個月。前半個月是調整休假,後面的一個半月要與一些美國的名將切磋練習。」

 

  凱文的手指在林逸飛桌面上的照片上點了點,半開玩笑地問:「你的小男朋友呢?」

 

  「你是說克里斯嗎?他轉學去紐約了。」

 

  凱文很輕易地捕捉到了林逸飛眼中的憂傷。

 

  「好吧,那個傢伙不在,沒人看著你,我就可以自由的與你在一起了。其實我來是問你一件事情的。」

 

  「什麼事?」

 

  「半年之後,世界青少年擊劍錦標賽將會在美國華盛頓開始。你要不要加入美國的少年擊劍隊?他們現在正在招募運動員了。現階段美國擊劍的整體水平距離歐洲的很多國家,比如英國和意大利還有法國都有一定的差距。這一次甄選少年擊劍隊的隊員我想美國劍聯恐怕會有些頭疼。」

 

  「我嗎?」林逸飛聽到這個消息霎時振奮起來。

 

  「當然是你。」凱文好笑地伸出食指將林逸飛的下巴托向自己,明明其他人做起來有些輕浮的動作,凱文做來卻典雅而溫和,「我已經給美國擊劍隊寫了推薦信了。」

 

  「哈!我愛死你了!」林逸飛一把摟住凱文的脖子,對方微微一愣,隨即笑著也抱緊他。

 

  「你不要開心的太早。就算你入選少年擊劍隊,在隊內的排名也必須到達前兩名才能擁有參加個人賽的資格。」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

 

  「那麼你現在是不是應該收拾一下你的護具,跟我去一下劍聯登記,順帶有專門的教練要測試一下你的水平。」

 

  「這麼快?」

 

  「時間可不等人。」凱文揚了揚下巴,林逸飛馬上反應過來,快速收拾著東西。

 

  凱文撐著腦袋,看著林逸飛像個土撥鼠一樣一會兒抬頭一會兒又蹲下來,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語道:「你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離開你?」

 

  「好了!我們走吧!」林逸飛朝他陽光燦爛的一笑,凱文略微有些閃神。

 

  「走吧。」

 

  他們打了一個車,到達了擊劍隊所在的擊劍館。

 

  即使凱文一直保持著低調,他的出現還是引來了許多人的關注。林逸飛跟在他的身後,有些不習慣他人的視線。

 

  凱文看了一眼身後的林逸飛,不由得一笑,牽起他的手腕拉著他推開了一扇門。

 

  裡面是劍身相碰的脆響,有兩對運動員正在練習,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對著凱文注視著場上的運動員,時不時發出幾聲吼聲:「裡德!對你說了多少遍!腳下的節奏!節奏!你已經參加過多少比賽了?還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看來這位教練的脾氣是火爆的。

 

  等到中場休息的時候,凱文才開口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李普曼教練。」

 

  李普曼揚了揚手,「沒時間!」

 

  「歌德.李普曼,既然你這麼忙,我就帶著林先去吃點東西順帶遊樂園裡轉一圈再看場電影,下個月再來吧。」

 

  李普曼頓了頓,回過頭來,立馬一個大大的擁抱走過來,「啊!是你啊凱文!我還以為又是哪個煩人的工作人員或者劍聯官員!」

 

  剛才看著後背的時候,李普曼教練讓人倍感壓力,但是此刻又顯得平易近人。

 

  他的目光掃過凱文身後的林逸飛,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讓林逸飛忽然倍感壓力。

 

  「啊,這個就是林?你郵件裡提到的那個少年?」

 

  「有什麼不滿意的?」凱文的胳膊搭在林逸飛的肩膀上,「明明你收到我的信之後就看了好多遍他的比賽錄影,然後還和工作人員說趕緊把這個少年給你找來,現在我親自帶他來了,你好像還不大開心?」

 

  「凱文,我正在樹立一個做為教練的威嚴。」李普曼摸了摸自己半光的頭頂,然後回頭朝其中一個運動員招了招手,「裡德,你過來一下。」

 

  裡德小跑著過來,「什麼事,教練?」

 

  「陪他練一練,他叫林,是凱文介紹來的。」

 

  李普曼這麼一說,裡德略帶危機意識地看了林逸飛一眼。

 

  「這個是裡德,今年十九歲了,上屆世錦賽表現的還不錯,打入了八強。」李普曼雖然剛才對裡德非常嚴厲,但也可以看出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

 

  「嘿,你叫林是嗎?」裡德與林逸飛握了握手,「別緊張,我們只是試著練習一下,讓教練感覺一下你的水平。」

 

  「好的,謝謝。」

 

  林逸飛去換了護具,再度走進擊劍室裡時,凱文與李普曼已經站在場邊。

 

  「不穿護具的時候覺得這孩子有些柔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東方人骨架纖細。」

 

  「啊哈,」凱文揚起眉梢,「別被這些表象騙了。我怕今天你的裡德會被打擊到自尊心。」

 

  李普曼饒有興趣地示意開始。

 

  裡德雖然對林逸飛表現得彬彬有禮,但是兩屆世錦賽冠軍凱文.菲爾的推薦不免讓他產生了敵意,就在開始的瞬間,裡德便一個弓步跨出去擋開林逸飛的劍劈向他的肩膀。幾乎就在瞬間,林逸飛的劍身擋住了他的劈砍,一個轉移攻擊驚的裡德後退防守,緊接著兩次換側攻擊,快到讓人無法想像這是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劍。裡德沉著地應對了下來,而林逸飛一個佯攻,繞過裡德的劍尖,刺中了他的肩膀。

 

  「啊,林得分了。」凱文輕聲道。

 

  李普曼眼中的驚訝收斂的很好。

 

  兩人繼續回到了準備線上。裡德對林逸飛自然不敢小覷,這一劍可謂卯足全力。接連四五劍的換側攻擊令人應接不暇,敲劍攻擊之後一個直刺,林逸飛驚險地防守之後把握機會轉守為攻,兩次敲劍之後一個半弓步刺了出去。裡德能進入世錦賽的八強,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不僅逆轉了這一劍,還砍中了林逸飛的手臂。

 

  雖然林逸飛失去了這一分,但是表現的可圈可點。李普曼抱著胳膊,微微點了點頭。

 

  比賽中單純的試探水平變得充滿了火藥味。裡德當然無法容忍自己竟然在一個沒有任何大賽經驗的人面前失分,攻擊愈發凌厲。

 

  林逸飛從容的應對著,不斷尋找裡德的空隙,每次失分之後必然會再得分。

 

  就這樣,兩局過去了,比分是1211,林逸飛落後了一分。

 

  李普曼拍了拍手:「好了,就到此為止。」

 

  林逸飛收起劍,站到了準備線外。

 

  裡德看著他,摘下自己的面罩。

 

  李普曼現在喊暫停的原因很簡單,從這兩局比賽中他發現林逸飛的觀察力相當的敏銳,第一局如果算熱身的話,第二局的時候,裡德的那些致命缺點一一都被林逸飛給挖出來了。這讓李普曼真的很訝異,林逸飛表現的就像是沙場老將,鎮定有餘。

 

  「現在還在戈恩中學嗎?」

 

  「啊……是的。」林逸飛手指撥過垂下來的發絲。

 

  「私人教練呢?」李普曼很想知道這個少年的教練是誰,他雖然年輕,但是所有技術動作都非常規範,剛才的兩局比賽裡從技術層面上李普曼沒有找到任何缺陷。

 

  「……暫時還沒有。」這是林逸飛最害怕別人問到的問題。他知道自己的擊劍水平在同齡人中應該少有敵手,沒有私人教練實在無法解釋。但是他不可能對李普曼說自己重生之前已經被私人教練執教過了,所以這輩子就算沒有私人教練他也知道技術規範和很多戰略戰術。

 

 

7173-74

 

  李普曼沉默了,他的理解是林逸飛曾經有,但是現在可能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了。

 

  「很顯然你的能力很優秀,已經入選這次少年擊劍隊的陣容了。少年擊劍隊的集訓是在一個月之後,也差不多是你的中學開學之後。但是這一個月我要指導裡德還有其他幾個運動員,他們要參加意大利站的循環賽。我盡力幫你找一個優秀的私人教練吧。」

 

  「你忙吧,這半個月我可以陪著他,代理他的教練。」凱文拍了拍林逸飛的肩膀。

 

  這讓李普曼露出驚訝的表情。

 

  「真想不到懶散的凱文.菲爾竟然說要做教練了!去年請你為美國少年隊做一下指導訓練,你可一副抽不出時間來的樣子。」

 

  「林是我推薦來的,如果他不能好好表現的話,我豈不是很丟臉?」

 

  兩天之後,林逸飛收到了美國少年擊劍隊的錄取通知。這讓林爸爸和林媽媽萬分驚訝,他們知道林逸飛的擊劍不錯,但僅僅停留在興趣愛好的認識上,沒想到兒子竟然有可能代表美國去參加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如果真的要向職業運動員的道路發展,這將是關鍵性的一步。

 

  這件事讓凱瑟琳和艾維都羨慕不已。雷克斯也特地來恭喜林逸飛。

 

  「你這小子真厲害。」雷克斯看著那張錄取書由衷地讚歎著。

 

  「為什麼你不報名呢?」林逸飛問,如果自己的水平能夠得到認可,那麼水平與自己相當的雷克斯應該也可以。

 

  「傻瓜,我還是法國國籍。」雷克斯坐在林逸飛的床邊,「要說美國少年擊劍隊的話,那個傢伙說不定也會參加。畢竟他是全美高中擊劍聯盟賽的冠軍。」

 

  「……嗯。」

 

  被雷克斯這麼一提醒,林逸飛的心中隱隱產生了幾分期待。

 

  「那個時候,你們恐怕就是競爭席位的對手了。」雷克斯伸了一個懶腰,「多好笑啊,彷彿昨天那個傢伙還在因為我多看你兩眼就斤斤計較,可現在我怎麼看著你他都管不著了。」

 

  「那麼我一定要贏。」林逸飛扯起唇角。

 

  「沒錯。所以我決定了,做你的陪練。」雷克斯枕著自己的胳膊躺在林逸飛的床上,「教練呢?有沒有選好?如果沒有的話,少年擊劍隊應該會分配一個給你。」

 

  「沒有,不過暫時有個朋友願意做我的私人教練。」

 

  「一個朋友?誰?」

 

  「凱文.菲爾。」林逸飛說完這個名字之後,就開始關注雷克斯的表情。

 

  這個傢伙先是思考了兩秒,然後皺起了眉頭,「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兩屆世錦賽佩劍冠軍,英國擊劍的榮光——凱文.菲爾?」

 

  「啊,就是那個凱文.菲爾。」林逸飛淺笑著,雷克斯忽然起身開始揉林逸飛的頭髮。

 

  「好小子!你竟然認識那麼厲害的人物!卻一次都沒有介紹給我認識!」

 

  兩個人倒在床上嘻嘻哈哈起來,林逸飛的腰上怕癢,很快就被雷克斯整的縮成了蝦米的形狀。

 

  「別玩了……別玩了……我快岔氣了……」林逸飛咯咯笑著,忽然雷克斯停手了。

 

  林逸飛睜開眼睛,看見雷克斯覆在他的身上目光深邃。

 

  「永遠都要笑著,林。不管是比賽輸了也好或者喜歡的人離開了也好,無論你站在什麼地方,我都會看著你,作為你的朋友,還有作為一個傾慕著你的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雷克斯在林逸飛的面前脫下了輕佻的面具。這個傢伙本來就是認真而內斂的,父母的離異使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而戴上了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的面具,但事實上,他很在意,他太在意了。

 

  「我會的。」林逸飛伸手抱住了他,這是一個朋友的擁抱。

 

  此時的紐約,克里斯正在擊劍室裡練習著。請來的陪練是紐約大學擊劍隊的,但是克里斯卻略微覺得乏味。

 

  門被推開了,伊麗莎白拿著一個快遞文件夾走了進來,「克里斯!恭喜你!你被美國少年擊劍隊錄取了!」

 

  克里斯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伊麗莎白冷然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那份快遞上寫的應該是我的名字,你什麼時候有權利私自拆閱我的快遞?」

 

  伊麗莎白愣了愣,自從他們一起來到紐約之後,克里斯對待她的態度越加冰冷。

 

  她知道自己把手機裡拍下的照片拿給德尼羅一定瞞不住克里斯,所以他對自己的冷漠伊麗莎白並不覺得奇怪。克里斯與林逸飛是絕對不可能有未來的,他們現在還年輕,克里斯有的是機會回頭,所以伊麗莎白願意等待。

 

  她記得那一次德尼羅對她說的話。

 

  「如果你想要成為奧茲本家的女主人,你要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學會『忍耐』。」

 

  因為把照片拿出來是一件愚蠢至極的事情,那只會讓她與克里斯的關係進入死局再沒有修復的可能。她唯一運氣的事情就是自己是泰勒家的千金,德尼羅已經承諾了會讓她成為克里斯的未婚妻。

 

  「如果你無法學會忍耐,那麼誰都幫不了你。」

 

  德尼羅說這句話的時候,伊麗莎白明白那是一個命令,也是一個條件。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伊麗莎白將文件放下,然後走了出去。她從來沒有和誰說過對不起,除了克里斯。

 

  回到紐約的兩個多月,「對不起」她幾乎每天都要對他說一次,而克里斯對待林逸飛時那種溫柔的語調永遠不會在他和她之間的談話中出現。

 

  摘下面罩,克里斯走過去拿起那份文件。

 

  一個月之後的集訓是在華盛頓,他知道德尼羅的人會一直看著他,如果自己和林逸飛有任何的接觸無疑就是給德尼羅藉口。

 

  他很想他,每一次揮劍的時候,每一次呼吸的時候都在想念。

 

  如果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只剩下賽場上的九分鐘,他也會把它當做一生來珍惜。

 

  一天的練習結束了,喬治將晚餐緩緩擺上餐桌。只有一份餐具,是給伊麗莎白的。

 

  「克里斯今天還是在房間裡用餐嗎?」

 

  「是的,伊麗莎白小姐。」喬治的回答就像機械一樣。

 

  然後,喬治端著一份獅子頭和白灼青菜上了樓。他每天吃的都是中國菜,彷彿即使離開了林逸飛,他也執著著要過和林逸飛一樣的生活。

 

  伊麗莎白看著眼前的牛排,忽然發了瘋一樣用刀狠命地切割著。她不知道有多想割斷林逸飛的咽喉,讓他無比痛苦。但是德尼羅的話語總是不斷在她的耳邊響起。

 

  「如果克里斯不曾越界,那麼伊麗莎白你越界了,就是違反規則。我不止不會幫你,也不會再幫助泰勒家族。」

 

  克里斯坐在桌前,手中握著手機,裡面屬於林逸飛的照片和電話號碼全部都被刪除了。但是那個號碼,就算克里斯得了老年痴呆也不可能忘記。每一次手指按到最後一位,就僵在那裡,他想聽見他的聲音,想到快要發瘋。

 

  曾經的每一個晚上,那個傢伙就躺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入睡總是很快,前一秒還在抱怨著為什麼要這麼早就下線關電腦,後一秒就發出了細細的鼾聲。克里斯愛極了那樣的聲音,柔軟的想要用手抓,卻只會流失在指縫之間,只能用耳朵去聽。那是他在他身邊安睡時的聲音,完全屬於他的聲音。

 

  而現在,他每晚躺在房間裡,睜著眼睛凝望著黑暗,身邊在沒有那令他心旌搖擺的聲音了。

 

  每天早上九點,林逸飛會去到華盛頓的一家擊劍俱樂部。在那裡凱文特地為他註冊了會員,他有權使用凱文在那裡租用的私人擊劍室。

 

  雷克斯是陪練,而凱文則站在場外分析他的技術和戰術。

 

  作為教練的凱文與作為朋友的凱文完全不一樣。他的表情變得冷漠起來,聲音從原來的溫和將至冰點。

 

  「節奏節奏!林!節奏並不是只能由你的步法來控制的!你的手腕!你的敲擊!你的飛刺!都可以改變節奏控制節奏!」

 

  「剛才的轉移還擊太失敗!劈砍出去的角度你沒有想過雷克斯會還擊嗎?你要記住,在比賽結束之前都沒有所謂的『最後一劍』,每一劍落下去都要為下一劍做好準備!」

 

  「不要被對手的佯擊干擾了你的控劍!」

 

  作為陪練的雷克斯都感覺到了壓力。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凱文.菲爾超凡的判斷力,但是很明顯凱文完全是把林逸飛當做他自己來要求的。一個世界冠軍頭號種子對一個還未進入職業劍壇的孩子如此要求,不免有些過分了。

 

  但是林逸飛卻很沉穩,偶爾會停下來聽完凱文的訓斥,腳尖點著地活動著腳踝,再度開始的時候,他依然鎮定,但是發揮的一定比剛才更優秀。

 

  早晨的訓練結束時,雷克斯和林逸飛都累的夠嗆了。

 

  「看來美國的擊劍水平真是不容小覷了,我以為能找到像林或者克里斯這樣的孩子就很不容易了,沒想到雷克斯.格雷,你也讓我大開眼界。我一直就在想如果是我親自上陣陪練的話,就很難對林做出客觀的指導了,還要有你這個高水平的陪練,只是你為什麼不參加這次的甄選呢?」

 

  雷克斯擦著汗水笑著說:「別用我來誇獎美國的擊劍水平,因為我是法國人。」

 

  凱文聽了這個答案之後也莞爾一笑,「看來我還要擔心幾年之後有法國的擊劍好手把我拉下來了。」

 

  三個人去吃了午飯,沒多久雷克斯就接到一個電話。

 

  「啊哈,我妹妹從法國過來了,我得去接她一下,下午你可能要自己練習了。」雷克斯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

 

  「沒關係,下午不是指導時間了。」

 

  「那是什麼時間?」雷克斯有些好奇。

 

  「車輪戰。」凱文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勾起了雷克斯的興趣之後,卻又不再說下去了。

 

  等到雷克斯離開之後,林逸飛才問:「什麼樣的車輪戰啊?」

 

  凱文伸手撥開林逸飛的額發,在他的額間輕輕一彈,「下午你就知道了,在兩點之間好好睡個午覺。我早上對你說的東西你是否記住了就看下午你的表現了。」

 

  林逸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凱文總是把他當成小孩,甚至有幾分年長者對晚輩的寵愛在其中,儘管凱文不過大他五歲而已。但是作為教練的時候,他對技術和戰術的嚴苛與那種寵愛大相逕庭。

 

  擊劍俱樂部為白金VIP安排有休息的房間,林逸飛美美地睡了一個午覺。

 

  當凱文叫醒他的時候,林逸飛看見與凱文站在一起的傢伙時,不由得蹭地一下坐了起來。

 

  「啊!瑞德.孟塞!」林逸飛的眼睛亮了起來。

 

  眼前這個眼睛略為下吊,留著淺栗色頭髮,劉海有些長的傢伙就是凱文在團體賽裡的隊友,英國佩劍的第二號人物,瑞德.孟塞。

 

  他打了一個哈氣,臉頰上還有睡覺時壓著什麼留下的痕跡。臉上是淡淡的雀斑,整個五官顯得有幾分孩子氣。

 

  「好久不見了,林。」

 

  「好久不見?我們見過嗎?」林逸飛睜大了眼睛。

 

  「唉……」瑞德攤了攤手,「每次我和凱文站在一起就容易被人無視。我被凱文拉著看了你多少場中學生聯盟賽啊……那個傢伙對你的執著都快要到病態的地步了,偏偏自己看還不夠非要拉著我。」

 

  知道原來瑞德也曾關注過自己,林逸飛不好意思了起來。

 

  「米歇爾呢?」凱文問。

 

  「那個傢伙要晚一點啦。他哪裡像我這麼給你面子?」瑞德聳著肩膀笑了笑。

 

  「米歇爾.懷特也會來?」林逸飛忽然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可以見到整個英國佩劍隊的奧運會陣容了。

 

  「是啊,凱文和我們打賭,說我們倆如果和你比賽,比分不會高過1510,也就是說我們最多贏你5劍。」瑞德摸了摸鼻子,好笑地看了凱文一眼,「只有米歇爾那個傢伙才會上當,我知道凱文只是想找一些職業運動員來給你做陪練。」

 

  「那麼現在能和我練習了嗎?」林逸飛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當然。」瑞德活動了一下手腕,剛才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忽然消失不見了,「小鬼,我會讓你輸著回去找媽媽。」

 

  林逸飛快速換好了護具,來到了擊劍館。

 

  瑞德正在撥弄著手中的佩劍,看見林逸飛走進來,朝凱文揚了揚下巴,「裁判,記得要公平公正啊。可別因為你喜歡這個小子而偏心。」

 

  「下個月的隊內排位賽,看來我要好好修理你了,瑞德。」凱文淺笑著來到場邊,手中握著計時器。

 

  兩人擺出了備戰的姿勢,凱文的一聲開始之後,瑞德便猛攻了過來。

 

  林逸飛應對的並不慌亂。瑞德以攻擊見長,特別是他的換側攻擊還有控劍纏劍。林逸飛頓時明白了凱文的良苦用心,這場練習林逸飛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要將差距控制在五分以下,而是要學習對方擅長的攻擊方式。

 

  瑞德的纏劍非常精巧,特別是手腕的靈活度。

 

  兩三次失分之後,林逸飛逐漸適應。當瑞德與自己敲劍的瞬間,林逸飛下意識也用了絞劍攻擊,雖然不如瑞德那般靈巧,但是適時脫離,弓步長刺,那一劍的速度猶如飛星,瑞德被刺中的時候略微失神。

 

  此時,擊劍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皮褲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流金長發紮在腦後。剛才林逸飛的那一記刺擊令人顫慄,金發男子甚至保持了推門姿勢兩秒之久才走到了凱文身邊。

 

  「我剛才沒看錯吧,瑞德那傢伙被自己的拿手好戲給癟了?」

 

  「是啊,米歇爾。」凱文輕笑了一下。

 

  「你的眼光不錯,這個小子挺有意思的。」米歇爾靠著牆,眼睛盯著林逸飛。

 

  三局終了,瑞德取勝。比分如同凱文所說的,1511,差距在5分以內。

 

  瑞德摘掉面罩,呼了一口氣,玩笑一般推了林逸飛一下,「我說小子,你不要去參加什麼少年世錦賽了,直接報名參加全美排位賽然後去世界錦標賽吧!」

 

  「瑞德,你對他的肯定這麼高,看來我一會兒要使出全力否則晚節不保啊。」米歇爾走出去,「我去換護具,小鬼,給你十分鐘喘息。」

 

  林逸飛也摘了面罩,剛才那九分鐘的練習已經讓他有些力竭了,但是一想到米歇爾就要上場,林逸飛的手指都開始發燙。

 

  「米歇爾擅長的是飛刺,他的劈砍和刺擊的角度非常精巧。」瑞德走到場外席地而坐,卻不忘提醒林逸飛。

 

  「還有防守反擊的技巧。」凱文伸手用手巾擦了擦林逸飛額角的汗水,「有的時候你明明佔據攻擊的主動,在米歇爾的面前瞬間攻守易位是常事。」

 

  此時,米歇爾拎著劍走了進來。他在自動售賣機買了一罐可樂,扔向林逸飛。

 

  「再給你五分鐘時間休息,我要熱身一下。」

 

  米歇爾在原地開始活動全身的關節。

 

  林逸飛打開可樂,啪嗒一聲脆響在擊劍室裡迴蕩。咕嚕咕嚕喝了兩、三口,果然很爽快。

 

  熱身完畢,米歇爾走到準備線上,朝林逸飛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小子,我可不會因為凱文對你青睞有加而手軟。」

 

  米歇爾出手爽利,每一劍都富有力度,即使是佯攻也做足了氣勢。林逸飛好不容易拿回了攻擊權,米歇爾卻能在瞬間通過步法與轉位攻擊的調配將主動權拿回來。第一局結束的時候,比分已經是52了。

 

  中場休息一分鐘,米歇爾看向凱文,「不對他指導一下嗎?」

 

  「不用。」凱文的笑容淡定而沉穩,「他的吸收能力在你意想之外。」

 

  林逸飛站在場邊活動著腳腕,偶爾揮上兩劍似乎腦海中正在模擬著什麼。

 

  第二局開始,林逸飛本來設想要主動出擊,沒想到米歇爾早已一劍襲來。兩、三秒的時間裡竟然有兩次佯攻,他的揮劍速度和反應之快逼的林逸飛節節後退。場邊的瑞德用手捂著眼睛,半開玩笑道:「米歇爾下狠手了啊,我怕他把林的自尊心都磨光了。」

 

  「當初你156輸給米歇爾的時候,我沒見你自尊心受挫啊。」凱文依舊靠著牆,注視著林逸飛的側影。

 

  「那是我臉皮比城牆還厚好嗎?」瑞德撇了撇嘴巴,不明白凱文為什麼非要提起那端灰暗的往事。

 

  第二局的比分確實慘淡,已經到135了,第三局恐怕只要前三十秒這場比賽就勝負分曉了。

 

  林逸飛走到場邊,摘下面罩,舔了舔嘴唇,拿起那半罐可樂咕嚕咕嚕喝了兩口。

 

  一旁的米歇爾蹙起眉頭,「小鬼,運動完喝水不要這麼快。」

 

  「啊……謝謝。」林逸飛頓了頓。

 

  再次開局,米歇爾依然主動發起了進攻,像是為了提早讓林逸飛死心一般。他的劈砍決絕,林逸飛絞開他的劍,一個側身腳下弓步壓低重心,然後猛然刺了出去。雖然沒有刺中,但威脅性十足。之後整整六秒,林逸飛對米歇爾展開了進攻。腳下步法穩健,兩次換側攻擊之後緊接著佯攻晃過米歇爾擊中他的手臂。

 

  被擊中的米歇爾顛了顛手中的劍,示意林逸飛再來。

 

  米歇爾擅長對細節的掌控,所以林逸飛的每一劍小心翼翼卻又隨欲而發。接連十二秒,米歇爾找不到切入的機會,主動權始終在林逸飛的手上。又是一記劈砍,米歇爾揮劍抵擋,林逸飛壓住他的劍,順勢刺中了他的左肩,這一劍精彩到一旁的瑞德都鼓起掌來。

 

  彷彿前兩局只是林逸飛的成長史,這一局他迅速組織和變化攻擊的能力完全體現了出來。經歷過大小賽事的米歇爾很少遇到這樣滴水不漏的對手。林逸飛連連追回失分,當比分變成138的時候,米歇爾一個劍走偏鋒拿回了主動權,狠狠劈在林逸飛的頭上。

 

  「哦,媽啊!」瑞德伸手按住自己的腦袋,彷彿被劈中的是他自己一般。

 

  林逸飛後退了兩步,米歇爾活動了一下手腕,回到準備線。兩人繼續廝殺了起來。

 

  還剩下一劍,米歇爾就贏了。就在米歇爾的劍劃過自己的臉頰即將劈砍下來的時候,林逸飛側身砰地擋住,然後劍身劃過對方的劍尖,一個敲劍撥擋,緊接著刺中了米歇爾的肩膀。

 

 

 

7275-76

 

  場外的瑞德愣了兩秒,抬頭望向眯起眼睛的凱文,「嘿,你什麼時候教他的?這連串的攻擊不是你的絕活嗎?」

 

  「我沒教過他,應該是他自己看錄像學的。」

 

  「……」瑞德沉默了,良久才繼續說,「我忽然很有危機意識了,這樣一個孩子就能在我們手裡拿走十分,當他到了我們這個年紀的時候,該有多可怕?」

 

  凱文伸手按住瑞德的肩膀,「應該說期待著他快點長大,在劍壇掀起風雲。我們不需要比賽變成死水,反而期待著更多的驚喜,不是嗎?」

 

  就在此時,林逸飛側身,非常驚險地劈在米歇爾的側腰上,然後整個人摔倒了。

 

  那一劍得分了,林逸飛搖晃著爬起來,喘了一口氣。

 

  米歇爾握著劍,依然保持著被砍中時的姿勢,兩、三秒之後才從那一劍的餘韻中反應過來。

 

  這場對局,贏的仍然是米歇爾,比分卻又恰恰如同凱文所料的,差距沒有超過五分。

 

  「幹得好。」米歇爾伸手在林逸飛的肩膀上拍了拍,「參加完這一次的少年錦標賽就向劍聯申請排名賽吧。」

 

  「謝謝。」

 

  米歇爾肯定了他的能力。

 

  對方摘下面罩,輕哼了一下。

 

  「小鬼不要太得意,真的有一天在世錦賽碰頭的話,我會讓你好看。」

 

  米歇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那一頭金發,走到場邊用腳踢了瑞德一下,瑞德癟了癟嘴巴挪到一邊。

 

  凱文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襯衫衣領,微笑著看了看腕錶。

 

  「下一個輪到我了。」

 

  「你也要來?」林逸飛呼了一口氣。

 

  「怎麼?招架不來?」凱文翩然轉身,「我去換護具了,同樣給你十分鐘休整。」

 

  林逸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終於明白凱文所說的「車輪戰」是什麼意思了。

 

  「來來來!我給你放鬆一下!」瑞德立馬狗腿地過來給林逸飛捏起肩膀。

 

  「我去再給你買罐可樂!」米歇爾也起身。

 

  「你們……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了?」林逸飛受寵若驚起來。

 

  「我不管啦!就算是對戰凱文你也要至少拿下十分!」

 

  「要不然不就是承認我們兩個比他水平爛嗎?」

 

  這兩個劍壇的年輕名將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逼迫著林逸飛,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但是凱文的王者風範還是徹底折服了林逸飛。他第一次感覺到完全被控制被淹沒。

 

  158,輸的有些淒慘,但是林逸飛卻覺得自己從凱文那裡得到了很多。

 

  「哈,凱文你真卑鄙,藉著我和米歇爾消弱了林的體能,你再和他比試當然贏的輕鬆啦!」

 

  「凱文,你這是欺負小孩子。」

 

  瑞德與米歇爾兩人一唱一和為林逸飛抱打不平。

 

  「我可沒把他當成小孩。」凱文頷首看著林逸飛,那笑容裡有很多複雜而深沉的意味。

 

  「那你把他當什麼?」瑞德一副明就以的樣子。

 

  「對手。」凱文唇齒開合之間有一種莫名的重量。

 

  因為練習而滿身是汗,幾個人拎了毛巾就去俱樂部的浴室裡淋浴。

 

  俱樂部的浴室都是有隔間的,隱私保護的相當好。

 

  幾個人繼續隔著門板聊天。林逸飛好幾次被瑞德逗的哈哈笑。

 

  淋浴完了,林逸飛才發現一件大事,那就是自己忘記把換洗的衣服帶來了。

 

  瑞德他們已經換了衣服出來了,凱文圍著浴巾敲了敲林逸飛的門。

 

  「林,你還要沖多久,怎麼還不出來?」

 

  「……凱文,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幫我把我的衣服和毛巾拿來?」林逸飛將鑰匙從門縫裡塞出來。

 

  瑞德和米歇爾哈哈笑了起來。

 

  「沒關係,你就這樣出來吧!正好讓我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肌肉。」瑞德沒心沒肺地說。

 

  米歇爾笑了一會兒,還是撞了瑞德一下,「好了好了,我聽說東方人都比較傳統一點。凱文,你快幫他拿衣服來吧。」

 

  凱文蹲下來,伸手從門縫中拿過鑰匙。林逸飛食指和中指將鑰匙推出來。

 

  他的手指很好看,圓潤而有力度。

 

  「我一會兒就回來。」

 

  去到更衣室,打開他的衣櫃。護具隨意摺疊著放在袋子裡,看的出來林逸飛平常就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

 

  找到了袋子裡的毛巾和乾淨的衣物,凱文本想關上櫃門,卻在袋子的裡側看見微微閃著金屬光澤的東西。他將它拉了出來。

 

  那是一枚戒指,裡側刻有品牌的名稱。

 

  凱文知道這枚戒指價值不菲,一定不是林逸飛自己買的。會送他戒指的人,只有一個。

 

  來到華盛頓的這些日子,凱文知道克里斯轉學去了紐約,具體原因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知道,林逸飛很心痛。他總是要讓自己精疲力竭,也許原因很簡單,只是想要忘記克里斯,哪怕一瞬都好。

 

  回到浴室,凱文敲了敲林逸飛浴室的門。

 

  對方開了一個縫,凱文還是能看到他一半的身體輪廓。

 

  那是略微有著少年青澀的身體曲線,暗含力度,流暢而富有張力,正在趨於成熟。

 

  「嘿,謝謝。」

 

  浴室的門再度關上了,凱文忽然有些遺憾起來。

 

  他靠著門,腦海中忽然有了不該有的想像。他的思維彷彿變成了門那端的空氣,輕觸著林逸飛富有彈性的肌膚,劃過他的嘴唇,挑開那唇縫。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兩週的時間很快過去。這兩週瑞德與米歇爾就像上癮了一樣,迷上了與林逸飛對決。就連趕來做陪練的雷克斯都備受冷落。

 

  但是林逸飛卻很感激他們,因為這種精疲力竭,他總算可以稍微忽略克里斯離開帶給他的疼痛了。

 

  而凱文他們就要回歸訓練了,那天下午,與瑞德還有米歇爾告別,凱文帶著林逸飛去見一個人。

 

  他們的車子開到一處公寓,這一個區域都屬於富人區。

 

  「我們今天是要來見誰?」林逸飛好奇地問。

 

  凱文關上車門,高深莫測地一笑。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成為職業運動員的話,當然要有一個金牌教練。」

 

  「啊?你幫我聯繫了教練?」林逸飛既開心,又擔心了起來。開心是因為凱文替他找的教練絕對水平高超,擔心則是因為私人教練往往價格不菲,林逸飛未必負擔的起。

 

  凱文按響了門鈴,卻久久沒有人開門。

 

  「他是不是不在?」林逸飛問。

 

  「怎麼可能不在?那個傢伙現在都不願見光了。」凱文轉而去按下一層的門鈴,「不好意思太太,因為樓上的切爾西先生又不開房門,我約好了今天為他做心理諮詢的。」

 

  他的話音剛落,門就開了。

 

  看來那位切爾西在某種程度上很出名。

 

  只是一個需要心理諮詢的教練?林逸飛聽著有點不踏實的感覺。

 

  但是,凱文的決定卻讓林逸飛不由自主地信任起來。

 

  兩人進入電梯,來到了那個切爾西所住的公寓門前。門虛掩著,竟然沒有鎖。

 

  凱文用手指推了門一下,然後門那邊傳來乒乒乓乓玻璃瓶倒地的聲音。房間裡沒有開燈就連窗簾都厚實無比。

 

  「切爾西,我進來了。」

 

  一股濃重的酒味,林逸飛下意識伸手摀住了鼻子。

 

  整個空間都是黑暗的,只是陽光透過窗簾勾勒出一個人影。

 

  那個人靠著窗,正抽著煙。

 

  逆光下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有香菸的火星在一閃一閃。對方的身上醞釀著一種力量,彷彿要衝破視線爆發出來。

 

  但事實上,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

 

  「阿爾文.切爾西。」凱文停下了腳步,身後的林逸飛差點撞到他的背上。

 

  煙圈在寧靜中緩緩上升,「那是我的名字沒錯。」

 

  慵懶中隱隱透露出幾分不羈。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凱文的聲音溫文爾雅,卻隱隱流露出幾分尊敬來。

 

  阿爾文.切爾西這個名字林逸飛當然聽過。他是昔日的王者,意大利人,曾經奪得三屆世錦賽冠軍兩屆奧運會冠軍,十八歲成名卻在二十八歲的黃金年紀因傷退役。後來旅居美國。

 

  嗤笑了一聲,切爾西的手指在香菸上點了點,不緊不慢仰起了頭,下巴與脖頸的線條顯得銳利而張揚,「曾經有很多人說要我幫他們個忙,我都拒絕了。你確定還要我幫你忙嗎?」

 

  「做我身後這個孩子的教練。」凱文不緊不慢地說,似乎切爾西的嘲諷並沒有聽入他的耳中。

 

  嗤笑了一聲,切爾西的手指在香菸上點了點,不緊不慢仰起了頭,下巴與脖頸的線條顯得銳利而張揚,「曾經有很多人說要我幫他們個忙,我都拒絕了。你確定還要我幫你忙嗎?」

 

  「我確定。」凱文拉起林逸飛的手腕向前走了兩步,隨著視覺適應了黑暗,林逸飛也逐漸看清楚了眼前這個人。

 

  他的穿著很隨意,嘴角帶著半分諷刺的笑容,甚至於下巴上的胡茬並沒有給人邋遢的感覺,反而令三十三歲的切爾西有一種屬於他年紀的成熟味道,「並不是說世界冠軍做他的教練,他就能成為世界冠軍。」

 

  「我知道。」凱文依然保持著風度。

 

  切爾西起了眉梢,「他請不起我做教練。」

 

  「而你也不會因為錢而做任何人的教練。」

 

  「這樣的恭維並不能打動我。」切爾西搖晃著站起來,林逸飛這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走吧,和我玩一玩。世界冠軍凱文.菲爾親自來請我做你的教練,讓我掂量一下你有多少水平。花劍、重劍還是佩劍?」

 

  「佩劍。」林逸飛開口回答。

 

  對方走過林逸飛身邊時吹了一聲口哨,「佩劍要求動作幅度大,進攻速度快,各方面要求都很高。你確定要和我比這個?」

 

  「我確定。」林逸飛蹙起眉來,對方這樣的生活方式,恐怕很久沒有再碰過劍了。即使是馳名世界的高手,現在又能剩下幾成水平?

 

  「好吧,你能從我這裡拿走一分,我就教你。」他只留給林逸飛一個搖晃著的背影。

 

  手指不自然收攏握緊,骨骼因為用力而咯咯作響。

 

  阿爾文.切爾西看不起自己,這點沒什麼好值得生氣的,當初他作為佩劍的頭號種子選手,整個世界都沒被他放在眼中。

 

  但是在因傷退役五年之後的今天,喝醉酒的阿爾文.切爾西依然囂張。

 

  「要不要喝點咖啡醒酒?」林逸飛壓低了嗓音問。

 

  「不用,我怕我清醒了,你連一分都沒有機會從我這裡拿走。」他的聲音依舊慵懶,但是林逸飛已經被激怒了。

 

  凱文按開了客廳的燈,切爾西伸手遮住了眼睛,迷離的目光逐漸對準了焦距。整個客廳凌亂無比,到處堆滿了垃圾和酒瓶。

 

  「天啊,我記得有傭人每天都來幫你整理,雖然你付了工資給她,但也不能這樣剝削人家的勞動力吧?」凱文本開玩笑地將酒瓶全部挪開,移出了比賽的空地。

 

  林逸飛放下背包,穿上自己的護具。

 

  「你不穿嗎?」

 

  「我為什麼要穿那種東西?」切爾西發出嗤笑聲,「它只會使你的行動遲緩,封閉視野。小子,如果沒有要別人一劍都刺不中你的決心,就別拿起劍。」

 

  林逸飛蹙眉,握著佩劍行了一個禮,儘管凱文對自己沒有半點尊重,但是他仍然會尊重自己的對手,「那就試試看我是否真的不能刺中你。」

 

  「是嗎?」切爾西的話音剛落,他的劍卻在瞬間刺了過來。

 

  所有的神經頃刻間緊繃,心臟的跳動被定格,林逸飛在那零點零一秒的縫隙裡側過了自己的身體。

 

  「不錯——」切爾西笑了笑,聲音裡聽不出是讚賞還是嘲弄,第二劍緊接著劈來。

 

  林逸飛勉強著躲開,但沒想到對方一個大跨步順利擊中了自己,踉蹌了兩步,他差一點跌坐在地上。

 

  「小子。」切爾西揚了揚下巴,手指撫摸著劍刃,「熱身結束了,你準備好送命了嗎?」

 

  雖然切爾西與凱文平時待人接物的性格完全不同,但是當他們拿起劍來的時候,有一種極其相似的氣息——彷彿要將對手絕地斬殺。

 

  之後的幾秒裡,他的心臟幾乎一直被人死死捏著,呼吸壓抑在胸腔內無法得到釋放,就連四肢似乎被束縛著直到那一劍劈在了肩膀上。

 

  「小子,還用繼續嗎?」切爾西打了一個酒嗝。

 

  「當然。」林逸飛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劍,擺出準備的姿態。

 

  就在凱文示意開始的瞬間,他蹬踏而出,交叉步換側攻擊每一劍角度精巧緊接著弓步刺擊卻是一個佯攻,被切爾西看穿似乎也在林逸飛預料之中,然後控劍絞劍抵開切爾西,劈在他的肩膀之上。

 

  這一劍雖然沒有切爾西的氣勢凌人,但是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我已經得到一分了。」林逸飛冷冷道。

 

  切爾西站在那裡,身體依然有些搖晃,目光卻停留在林逸飛的臉上。

 

  「嘿,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林逸飛。」

 

  切爾西回望向凱文,咧開嘴,「凱文,站在至高點上是不是很寂寞?所以你這樣不顧一切地要培養對手?」

 

  那句話是用意大利語說的,林逸飛聽不懂。

 

  「我只是被他在擊劍時的身姿迷住了而已。」凱文也回敬以意大利語。

 

  「那麼除了這個孩子擊中我之外,還有什麼能吸引我全心全意地教他?」切爾西聳起肩膀,靠坐回牆邊,隨手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紅酒。

 

  凱文閉上眼睛,唇上的笑容如此完美。

 

  「你到達過的那個高度,很多人都只能仰望。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滿足,你想要更高更遠,如今你已經摔下來了。但是這個孩子會幫你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凱文走到切爾西的面前,單膝跪下,目光直視入切爾西迷醉的雙眼,「他會打敗我,打敗那些比你看的更高更遠的後輩,你不想看見嗎?」

 

  整個空間沉寂了下去,兩秒之後切爾西慵懶地揚了揚手臂,「好吧,我教他。」

 

  之後半個月,是林逸飛與切爾西的磨合期。

 

  他們練習擊劍的地方是凱文在俱樂部租用的私人擊劍室。

 

  很快,林逸飛就明白切爾西說教自己,並不是什麼天大的恩寵,相反的,是另一場折磨的開始。

 

  「我沒見過像你這樣行動緩慢的傢伙,你是巴西龜嗎?巴西龜都比你動作快。」

 

  「誰教你這個時候一定要用交叉步的。又是一個被教條主義毀掉的孩子。」

 

  「哦,天啊,你在這個時候還想著要壓劍還擊,真不知道你是低估了我還是高估了你自己。」

 

  每次與切爾西的訓練,是林逸飛最煎熬的時候。

 

  切爾西就像一座難以被超越的山峰,面對著他,林逸飛有一種被壓垮的錯覺。

 

  儘管精疲力竭,林逸飛在接受切爾西指導的時候,從來沒有遲到或者露出疲憊的神色。

 

  直到一週後的某天,凱文結束訓練來擊劍俱樂部看他們。

 

  「嘿,試試這小子到底有沒有進步。」切爾西將劍向凱文。

 

  「好,我來試一試。」凱文有條不紊地脫下自己的外套,穿上護具。

 

  這並不是正規的比賽,凱文的角色更傾向於陪練。

 

  當凱文的劍以壓倒之勢襲向他面罩的瞬間,林逸飛知道……那是作為一個擊劍運動員的銳利,與遊戲不一樣的氣勢。

 

  「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去想怎樣防守怎樣還擊!那是你還沒有面對對手時在腦海中設想的東西!搬到對決中根本用不上!等你想好怎樣躲過凱文的劍然後再怎樣刺中他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場外的切爾西怒吼著,一點沒有擊劍運動員的耐性。

 

  林逸飛呼出了一口氣,這和自己重生前的教練說的背道而馳,他們總是告訴他,要想好,要謹慎,在穩重求勝。

 

  「賽場就是戰場,它不是教科書。」凱文關於這一點他同意切爾西的意見,他揚了揚手中的劍意思是要林昭再來。

 

  比起那些技術動作,切爾西想要顛覆的是林逸飛握劍時的思路,他要他做回他自己,拋棄教條,和那些所謂什麼時候該「轉移還擊」或者「返還擊」完全不一樣。

 

  但就是這樣的改變,林逸飛忽然覺得擊劍變成了一種恣意的,無比爽快的運動。

 

  當林逸飛一劍挑開凱文的進攻順勢刺中了他的胸口,時間戛然而止。

 

  整個擊劍室安靜得只聽得到兩人厚重的呼吸聲。

 

  忽然,響起了拍掌聲。

 

  「小子……我該用什麼來形容你的這一劍?」切爾西笑著,眼角微微的褶皺有一種深刻的魅力,「月球上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

 

  林逸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他如果說凱文.菲爾是一座山峰,那麼自己總算攀上了第一塊岩石。

 

  「勝利對你很重要嗎?讓你一直忍受著我的嘲諷?我聽說中國人的自尊心都很強。」切爾西走過來,取過林逸飛手中的劍,輕輕觸摸著劍尖。

 

  林逸飛沒有回答他,只是面對面坐下,低下頭來,「也許,我只是想要贏過某個人而已。」

 

  「那個人很厲害嗎?」切爾西不以為意地問。

 

  「對,很厲害。」

 

  「比凱文這個傢伙還要厲害嗎?」切爾西指了指身後的凱文。

 

  「現在沒有,但是以後一定會比他厲害。」林逸飛抬頭看向凱文,有著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堅定。

 

  幾分鐘之後,林逸飛拎著劍站起來,「我們繼續吧!」

 

  「我不想。我累了。我要喝啤酒。」切爾西直接躺在了地上,閉上眼睛一副睏倦了的樣子。

 

  「別鬧了。」林逸飛有些好笑,再看向不遠處的凱文,希望他說上兩句話。

 

  但是凱文卻搖了搖頭,他很瞭解切爾西,知道這個傢伙固執起來沒有人能說動他。

 

  「我做了你快一週的陪練,現在我只想喝幾罐啤酒。」有人說過,切爾西自退役之後的生活就是泡在酒精裡,而這樣的生活整整有五年之久。即便這樣在與林逸飛的對陣中仍舊擁有如此的魄力,那麼他在肩膀沒有受傷之前是何等能耐?

 

  「酗酒對你的身體不好。」凱文說。

 

  「年輕人,你說話的語氣像我祖母。」

 

  「我還有一週就要開始集訓了,到時候會有隊內排位賽,我不想浪費時間。」

 

  「有些是命中注定的,孩子。就像我的肩膀會受傷,就像你沒有一個好的教練但是卻得到了凱文的青睞卻只找到我這個酒鬼。有的時候我們奮力掙扎,並不能得到結果。」

 

  「我想要的不是結果,我只是想而已。」林昭看著對方,思考著怎樣的挫折會讓阿爾文.切爾西這樣世界頭號種子選手說出類似「命中注定」的話。

 

  

7377-78

 

  「而我現在想的就是啤酒。」

 

  林逸飛已經領教這個傢伙的固執。細想之下,除了他教自己的這幾天沒見過他喝酒了。

 

  「你喝什麼牌子的啤酒?」

 

  「公牛。」最便宜廉價的平民啤酒。

 

  「喝多少?」

 

  「你和凱文能拿多少?」切爾西的手指敲在地板上,像是某種鼓點,連時間也跳躍了起來。

 

  「喝死你。」林逸飛放下面罩和劍,走了出去。凱文好笑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真的去到擊劍館外兩個街區扛了兩箱公牛回來,而凱文特地買了一罐可樂。

 

  「你還沒有成年不是?可樂是你的。」

 

  當他們回到擊劍室的時候,切爾西依舊躺在地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起來!你的啤酒來了,喝乾它!」林逸飛沒有好氣地說。

 

  「為什麼不是冰的?」切爾西懶洋洋翻身。

 

  「那你就自己去買。」

 

  「你對教練總是這麼不尊重嗎?」

 

  啤酒被打開的聲音在這寧靜的空間中格外響亮。

 

  「陪我喝一點。就當是我教了你這麼久的學費。」切爾西將自己喝了半罐的啤酒遞了過去。

 

  林逸飛沒好氣地將他的手推開,「不好意思,我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

 

  「不能喝酒的年紀?」切爾西發出一聲冷笑,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凱文,調笑道,「他的年紀連做愛都可以了,卻不能喝酒?」

 

  「放過他吧。」凱文將可樂遞給林逸飛,眼角眉梢都是寵溺的意味。

 

  林逸飛結果可樂,一飲而盡。也許是剛才的練習令人疲憊,碳酸飲料實在令人爽快。

 

  三個人再沒說過話,只看見啤酒罐堆積如山。

 

  酒精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著。切爾西搖晃著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這裡你們自己收拾……」

 

  「啊?不用我們送你嗎?」林逸飛有些擔心。

 

  「不用。」切爾西擺了擺手,「這一點酒精還不足以讓我分不清東南西北,亂闖紅燈或者被車子碾死。」

 

  這些天的相處,林逸飛當然知道自己如果執意要送他回去,他恐怕要發脾氣,於是認命地和凱文一起收拾著啤酒罐。

 

  側過頭來,林逸飛就能看見凱文俊美的容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啤酒的原因,他的面頰有了一些紅暈,呼吸的時候柔軟而雅緻的睫毛也跟著輕輕顫動。

 

  林逸飛別過臉去,自己這樣一直盯著同性看似乎並不好。

 

  但是凱文卻輕笑了一聲,開口問:「怎麼不繼續看了?」

 

  林逸飛頓住了,大大咧咧地回答:「不好意思再繼續看唄。」

 

  凱文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伸手扯過林逸飛的衣領。反應不及的林逸飛一下子撞進了凱文的懷裡。

 

  「我現在讓你看著我,好好的看著我。」

 

  凱文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哄著孩子,又像是某種引誘。

 

  林逸飛的雙手撐著地面,腰部被凱文抱著,下身就在凱文的雙腿間。被蠱惑一般,林逸飛看著凱文的雙眼,那雙溫柔的眉眼其實深不見底,拖拽著林逸飛的視線。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凱文已經側過頭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舌尖舔舐著林逸飛的唇瓣,然後狠狠吮吸了起來。那是成年人的吻,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力度,舔舐翻攪著。

 

  一個側身,林逸飛的後腦被托著壓倒在地面上,凱文忘情地吻著他,沒有任何粗魯和強迫的意味,卻輕易地掌控了林逸飛。

 

  「唔……唔……」

 

  用力推拒著,對方的力氣加上體重讓林逸飛快要喘不過氣來。凱文的手掌伸進林逸飛的T恤裡,撫摸著彷彿他已經期待觸摸他的身體幾個世紀之久。他離開了林逸飛的唇,帶著一種熱切的渴望親吻著他的下巴,他頸間的每一寸肌膚。

 

  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早已經遠離,他的親吻甚至是焦躁的。

 

  林逸飛終於緩過神來了。

 

  「凱文!凱文!放開我!你怎麼了!」

 

  當凱文親吻上林逸飛頸間的那個戒指,冰涼到刺痛,令他驟然驚醒過來,他鬆開了林逸飛,坐在一旁喘著氣。

 

  「對不起。」凱文有些狼狽地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

 

  林逸飛確實被嚇到了,那個溫文有禮的凱文剛才對自己做了什麼?

 

  「我喝的有些醉。」凱文搖晃著起身,去到洗手間裡捧起水來浸濕自己的臉。

 

  林逸飛緩緩爬起來,整理著自己的思路。凱文.菲爾,這個天之驕子對他所有關照和溫柔似乎在一瞬間就都有了答案。

 

  克里斯曾經說過,凱文.菲爾喜歡自己,林逸飛把它當成了笑話。

 

  但現在呢?

 

  林逸飛一步一步走到洗手間,凱文的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低著頭,仍有水流落下來。

 

  「為什麼……剛才對我做那樣的事情?」林逸飛問。雖然也許不問清楚答案會更好,但是自欺欺人並不一定會好受。

 

  「衝動。」凱文吸了一口氣,仍然沒有抬起頭來。他似乎費力地壓抑著什麼。

 

  「……什麼衝動?」林逸飛嚥下口水。

 

  「林逸飛,應該有很多人會迷上你吧?我打賭並不是只有克里斯。」凱文轉過身來,背靠著洗手台,唇上掛著自嘲的微笑。

 

  「為什麼這樣問?」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行了。」凱文忽然想起了什麼,「啊,那個叫做雷克斯.格雷的紅發男孩應該是喜歡你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喜歡你,他看著你的眼神讓我覺得很熟悉。」凱文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至少我不是唯一一個被你迷住的人,足夠用來自我安慰了。」

 

  林逸飛挪動不了腳步,只是站在那裡,他無法理解凱文.菲爾,但是他看見了凱文眼中的掙扎。

 

  凱文伸長了手,手指輕揉著林逸飛的下唇。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被你擊劍的樣子吸引了。並不是因為你比同齡的孩子要出眾,而是因為你每一次劈砍每一次刺擊好像都正中我的目光。我像上了癮一樣看著你的身影。」凱文緩緩放下手來,閉上了眼睛。

 

  「每一次你都在成長,讓我有了很多期待。」

 

  「因為至高點太寂寞了。」林逸飛淡淡地說,這一點,重生之前凱文就曾經對他說過。

 

  「如果只是嚮往對手的話,克里斯是一個完美選擇。」凱文伸手將自己的額發捋到腦後,「我甚至有一種預感,某一天和我一起爭奪那個位置的人會是他。但是你不一樣,林逸飛。你不只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對手,你是那個刺開我心中所有平靜的人。」

 

  「凱文……」林逸飛蹙起眉頭。

 

  「不用急著拒絕我,也不用急著討厭我。」凱文睜開眼睛,目光裡的混沌散去,轉而是一片清明,「希望你能直面我。」

 

  林逸飛看著凱文,他恢復了以往的儒雅和風度翩翩。他是一個理智的人,也許曾經因為衝動而搖擺,但骨子裡卻是和真正的紳士。

 

  「我不會逃避。」林逸飛一字一句地說。

 

  直面那些因為喜歡上自己而付出的人,也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是啊,能被凱文.菲爾傾心,也是你的榮幸。」凱文輕笑著開起玩笑。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忽然活躍了起來。

 

  很快,少年擊劍隊的集中訓練即將開始。

 

  克里斯乘坐專車由紐約前往華盛頓。

 

  陪同他的除了喬治之外,還有伊麗莎白。她的目的很簡單,她要親眼確認克里斯確實與林逸飛沒有交集才甘心。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裡,克里斯一直看著手中的金融報紙。偶爾他會接一兩個電話,都是和家族內的生意有關。他履行了與德尼羅的約定,開始涉足家族的生意。奧茲本家的投資相當廣泛,從原油到房地產,從運輸業到旅遊業,而克里斯除了練劍,很多時候都在看書,那些深奧的有關經營與金融的書籍,伊麗莎白毫無興趣,她關心的只有到底他們的訂婚儀式什麼時候能夠舉行。

 

  再次回到奧茲本家,克里斯不發一言拎著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而伊麗莎白完全成為了空氣一般。

 

  「怎麼了,在期待見到林嗎?」伊麗莎白抱著胳膊。

 

  正準備打開房門的克里斯轉過身來,雙手倚靠在樓梯的圍欄上,「你不知道嗎?逸飛也入選了少年隊?」

 

  伊麗莎白睜大了眼睛。

 

  「你是有預謀的!你就是想看見他對不對!」

 

  「德尼羅的電話號碼你知道,想打就打。」克里斯嘲諷地看了她一眼,走回了屋子裡。

 

  伊麗莎白氣憤的抓起客廳裡的電話,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去和德尼羅告狀,只會讓德尼羅對自己更加反感。況且德尼羅早就說過,如果林逸飛與克里斯的見面是因為擊劍,他們之間沒有多餘的交流,就不構成越界。

 

  「好啊,我就看你能不能忍住。」伊麗莎白冷哼了一聲。

 

  因為參加集訓的基本上都是高中生,有課業在身,所以集訓的時間都訂在週末的兩天,而這兩天展開的是全封閉式的集訓。當林逸飛在簽到處看見克里斯的時候,心臟猛地一沉。他又長高了,臉上的表情冰冷而富有距離感,手指有力地握著筆簽下名字,漠然離開。

 

  轉身的那一刻,他看見了林逸飛。目光沒有多餘的停留,但那短暫的相觸,林逸飛便止不住心臟狂跳。

 

  沒有人知道,克里斯轉身的時候握緊的拳頭在顫抖,他千方百計就是想名正言順地看林逸飛一眼,可是當他看了那一眼之後才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滿足的。

 

  有多少個晚上,他幻想著親吻他的嘴唇,回憶中搜尋著他站在浴室水流下背對著自己的身姿。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著他的身體,灼燒著他的慾望。以前哪怕死死壓著林逸飛看著他紅透的臉龐忘情地親吻,腦海中的幻想都無法停止,更不用說兩人分開以後,他的世界只剩下沒有溫度的空氣。

 

  「怎麼不去簽名?」林逸飛身後響起切爾西的聲音。

 

  他仍舊有些邋遢,嘴上叼著一根香菸,身上穿著皺巴巴的西裝,一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

 

  「我正要去。」

 

  十分鐘以後,擊劍館裡已經聚集了幾十個少年。

 

  李普曼撐著腰站在擊劍館的中央,目光審視著這裡所有的孩子,或者說當他們拿起劍的時候就不應該再被稱作孩子了。

 

  「入選美國少年擊劍隊並不意味著你們就有資格參加比賽。你們應該知道,每一項擊劍比賽單人賽的名額只有兩個,這意味著你們之中的競爭依然激烈。你們在這裡接受集訓,三個月之後,你們就要開始排位賽。我是主教練李普曼,以上完畢。你們可以開始訓練了。」

 

  所謂的練習就是分組訓練,在切磋的過程中教練將會給與指導。

 

  李普曼的目光停留在場邊慵懶的切爾西身上。

 

  「阿爾文.切爾西,你跟我來一下。」

 

  「啊,李普曼教練,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兩個人來到擊劍室外的走廊裡,李普曼的表情相當嚴肅,與切爾西的玩世不恭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會答應做林的教練讓我很驚訝。但事實上是我很看好那個男孩,我知道這一次的佩劍隊入選名額裡一定會有他的名字,所以還沒有進行排位賽的時候我就已經在考慮給那個孩子安排專門的教練了。」

 

  「你怕我會毀掉他?」切爾西呵呵笑了起來,將煙蒂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凱文.菲爾親自來請我做他的教練,如果你有意見的話,我可以馬上退出。」

 

  「凱文?」李普曼露出驚訝的表情,「如果是他的話,我姑且相信你一回。但是切爾西,我不會容忍任何林成為第二個你。」

 

  「放心。我也不會容忍他成為第二個我,阿爾文.切爾西是獨一無二的,不需要任何複製品。」

 

  此時,林逸飛正和對手切磋著,很明顯他的水平高出其他人一節。這段時間他的進步很快,來集訓之前雷克斯已經不足以做他的對手了。能夠經受住瑞德還有米歇爾的輪番轟炸,加上凱文這個陪練,林逸飛想不突飛猛進都難。

 

  克里斯就在與他相鄰的場地,他的對手是乏味的,應對的遊刃有餘還能時不時關注到一旁的比賽。

 

  這幾個月,林逸飛愈加高挑,趨於成年的身體每一次刺擊所拉扯出的線條是那樣讓人神經輕顫。他的擊劍有些不一樣了,脫離了框架,飛馳了起來。這讓克里斯不可自已地期待,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對面該有多麼好。

 

  練習結束之後,林逸飛去到了洗手間,捧起涼水濕潤了自己的臉龐。而克里斯緩緩來到了他身邊的洗手台。

 

  一時之間整個身體都僵在了那裡。

 

  林逸飛很想跟他開口說話,但是卻不知說什麼。因為克里斯由始至終都很冷淡,彷彿林逸飛也被隔離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林逸飛垂下身來的時候,正好那枚戒指落了出來,與水龍頭撞擊發出一聲脆響,林逸飛一把握住了搖晃的戒指,他不敢側頭,不知道如何去看克里斯的表情。

 

  此時,克里斯的手指在洗手台上敲了敲,狀似無意,卻讓林逸飛的心臟整個收緊。

 

  那個節奏……

 

  林逸飛想起他們一起躺在床上看過的一部瑞典電影《生人勿近》,故事的結局是男孩將女孩藏在行李箱裡上了火車,女孩在行李箱裡用摩斯代碼敲出「我愛你」。

 

  儘管這部電影帶著詭異的浪漫色彩,到最後都無法判斷那男孩和女孩的結局會怎樣,但是那個晚上克里斯卻在床頭一遍一遍敲打著「我愛你」。

 

  就像此刻在洗手間裡,林逸飛很明白克里斯所表達的意思,儘管對方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洗手間,空氣裡似乎醞釀著顛覆一切的浪潮。

 

  那天晚上,伊麗莎白打了一個電話給監視克里斯的人。結果超出了伊麗莎白的預料,克里斯沒有接觸過林逸飛,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就像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週末結束的時候,克里斯回到了奧茲本家,伊麗莎白站在沙發邊想要對克里斯說什麼,克里斯一如既往將她當成空氣走上樓去。

 

  背靠著門,克里斯仰起頭來。

 

  只要靠近林逸飛一點點,他的感覺就會變得無比敏銳起來。林逸飛的呼吸聲,林逸飛的每一個動作即使自己不去看,大腦也會難以控制地去想像。

 

  打開櫃子裡的行李箱,裡面是那條圍巾。克里斯的手掌覆上去,撫摸著,親吻著。

 

  此時,外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奧茲本先生打來的。

 

  「我只不過壓低了一點股票價格,泰勒家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收購了,還有你的那幾個堂叔。」

 

  「嗯。」克里斯關上了行李箱,坐回床邊,「多投資一些有用的項目吧,錢花出去才能賺更多的錢。」

 

  「好好參加比賽。」奧茲本說完這句話就掛上了電話。

 

  集訓繼續著,很快就到了內部排位賽的時間。

 

  林逸飛和克里斯在擊劍隊裡顯得尤為醒目。其實沒有人懷疑,兩個單人賽的名額一定是他們的。

 

  週日早上就是林逸飛與克里斯,週六晚上的排位賽結束時,李普曼讓所有人都好好休息。

 

  林逸飛和切爾西走在通道里。切爾西這幾天滴酒未沾,但是菸癮很大。其他教練還在作指導的時候,他卻在走廊裡抽菸。

 

  「明天就要和那個克里斯.奧茲本對戰了,緊張嗎?要說這整個垃圾一樣的少年擊劍隊裡,就你們兩個看的順眼。」切爾西的音調仍然是懶散的,措辭卻很犀利。

 

  走到了擊劍館的門口,正值夕陽西下,橙色的光輝映照在林逸飛的臉上。

 

  「我要贏克里斯.奧茲本。」林逸飛的話說的並不重,但是卻很用力。

 

  「哦?你已經基本上確定了資格,為什麼還要那麼執著地贏過他?」切爾西搖了搖煙盒,叼起一根抽了起來。

 

  「因為他是我的對手。」林逸飛走進夕陽裡,轉過身來,輕輕一笑。

 

  切爾西在那個笑容裡有些恍然。

 

  「你想成為世界冠軍嗎,林。」

 

  「我沒有那麼光輝燦爛的夢想,我只是喜歡擊劍而已。」林逸飛聳起肩膀,「然後注視著我的對手。他要前進,我就要跟上他的步伐。」

 

  切爾西輕哼了一聲,低下頭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在想什麼?」

 

  「想我的年輕時光。想著我和你一樣曾經有優秀的對手,我萬分努力不是為了那個冠軍的頭銜,我要的只是那個人的目光。」

 

  「切爾西……」

 

  「知道我的肩膀為什麼會受傷嗎?」切爾西吐出一口煙圈,「那天我和他走大街上,我們在為一件事情爭吵,吵的很凶。街的拐角一輛救護車開了過來,他一把拉開了我,自己卻被撞在了燈柱上,我摔倒的時候被另一輛車撞傷了肩膀。」

 

  「切爾西……」林逸飛的印象裡好像有聽過這則新聞,與切爾西一起出車禍的還有另外一名德國運動員,車禍後搶救不治。而切爾西也在那之後因傷退役,開始了酗酒的生活。

 

  「如果要我來做你的教練,你就一定要有贏的決心。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來退讓的了。」切爾西轉過身去,「我回去公寓了,明天見。」

 

  林逸飛呼出一口氣來,因為是集中訓練,所以擊劍隊給他們安排了住處,就在對面的酒店裡。但是他不想那麼早回去,沿著街邊慢慢地走著,身邊是穿行而過的車流。林立的建築物反射出橙色的日光。雙手插在口袋裡,耳邊是滴滴叭叭的車鳴。

 

  只是他不知道,在街的對面,克里斯一直跟著他走。他的每一次低頭,每一聲嘆息,克里斯都看的那麼清楚。

 

  林逸飛路過一個報亭,買了一份體壇週報,夾在腋下,繼續低著頭走著,視線不曾偏離原來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遠,天也慢慢轉暗,路燈也亮了起來。林逸飛決定回去酒店了,轉身那一瞬,他終於看見了對面的克里斯。

 

  對上視線的那一瞬,克里斯撇過頭去。

 

  克里斯為什麼會在這裡?

 

  林逸飛滿腹的疑問卻又覺得開心。而克里斯只是站立在對面。他穿著淺色的立領襯衫,套著灰色的夾克,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褲,整個人顯得隨意,輕柔的路燈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冷漠與銳利。

 

  不時有路過的年輕女子看著他,露出讚歎的表情又或者竊竊私語。

 

  這就是克里斯,哪怕將整個世界隔絕在外,這個世界還是忍不住關注他。

 

  

7479-80 林逸飛VS克里斯

 

  林逸飛夾著報紙向前走了兩步,克里斯也狀似無意地跟著向前走。林逸飛低下頭,輕輕笑了。他知道克里斯其實是在用這種有些傻氣的方式陪伴著自己。

 

  誰都沒有刻意去看彼此,但是卻又費盡了精力去感受對方。

 

  當他們來到酒店附近,林逸飛仍然站在酒店的馬路對面,而克里斯只是站在酒店門前,背對著林逸飛頓了頓,走進了酒店裡。

 

  克里斯一進房門,就看見伊麗莎白坐在他的床邊。

 

  「克里斯!你去哪裡了?打你的電話不接,晚餐吃了沒?」伊麗莎白問。

 

  「喬治,我的室友呢?」

 

  克里斯沒有回應伊麗莎白,而是看向正在為克里斯整理衣櫃的喬治。

 

  「伊麗莎白小姐為他訂了另一套房間。」

 

  克里斯拿起房卡,對喬治說:「把衣服整理好,我去樓下換房。」

 

  意思很明確,他不願意和伊麗莎白待在一起。

 

  「克里斯.奧茲本!你把我當作是透明空氣還是毒藥!」伊麗莎白猛地站了起來,姣好的面容扭曲了起來。

 

  「你做不了空氣,因為離了空氣人就不能活。」克里斯端起桌前的筆記本電腦,回身時對伊麗莎白冷冷一笑。

 

  「那麼誰是你的空氣?林嗎?」伊麗莎白很容易情緒化,哪怕德尼羅怎樣警告她一定要忍耐,她仍然無法遏制自己的爆發。

 

  克里斯沒有理她,將電腦包背上肩膀。

 

  「見到他又怎麼樣?只要你擁抱他一下哪怕牽一下他的手,德尼羅都會讓他生不如死!」伊麗莎白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笨蛋。」克里斯看了她一眼,目光裡竟然有幾分殘忍的憐憫。

 

  因為無法擁抱他親吻他,所以變得更想念他。

 

  哪怕近在咫尺。

 

  十分鐘後,克里斯重新更換了房間。沒有了伊麗莎白,克里斯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因為這是這幾個月來,他距離林逸飛最近的時候。

 

  第二天的早晨,林逸飛和克里斯的隊內決賽開始。這是一場結果並不重要的比賽,但是卻吸引了整個少年佩劍隊的目光,甚至還有人拿著DV來錄影。

 

  林逸飛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的擊劍室。

 

  四周都是觀眾,他們早已經熟悉觀看規則,當比賽開始的時候連細微的竊竊私語都消失了。

 

  寂靜的壓力迎面而來,林逸飛許久沒有承受過那樣的壓力……讓他的心跳更加厚實,甚至握住劍柄的手指也不再顫抖。

 

  他的對面佇立著一個身影。

 

  即使是厚實的護具也無法遮掩對方修長挺拔的身姿,彷彿克里斯.奧茲本就是一柄劍,鋒銳而狂傲,卻冷靜似極地冰川。

 

  當他執劍向林逸飛敬禮的時候,有一種優雅到極致的錯覺,也許滿場的觀眾所期待的就是開場這一刻。

 

  他們站在鏡子的兩端,從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

 

  切爾西站在場外,懶洋洋地叼著煙。因為擊劍室內是不允許吸菸的,他只能聞一聞菸草的味道。

 

  李普曼看似表情平靜,但是內心卻很洶湧。他替美國培養了許多優秀的擊劍人才,但只有當他見過這兩個孩子之後,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

 

  「Allez (開始)。」李普曼做出手勢。

 

  克里斯毫不猶豫地敲開林逸飛的劍劈砍了過來,那種遇神殺神的氣勢讓所有人提起心臟。開局兩秒而已,林逸飛就被擊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此時,伊麗莎白走了進來,掛著工作人員的牌子。她一直以為克里斯會借由對戰的機會和林逸飛說些什麼,又或者在中場時擁抱之類,但是她錯了。站在克里斯對面的只有他必須要打敗的對手,哪怕那個人是林逸飛。

 

  林逸飛被克里斯逼迫得只有防守的份,好幾次差一點觸及底線。

 

  驀地,他抓住機會轉移了克里斯的劈砍,一個滑步過去,劍尖挑過對方的門面,看似驚險,但是克里斯避開的輕鬆。

 

  沒有多餘的動作,對方擋開林逸飛的劍,刺向他的咽喉,彷彿死亡來臨時恐懼所激發出的超人能力,林逸飛躲了過去。

 

  狼狽著躲避著克里斯,林逸飛忽然覺得很多東西並不會因為長時間不去觸碰就失去了。他與克里斯之間並非只有擁抱親吻的熱情,而是有什麼更加熾烈的東西藏匿在他的血液裡,潛伏在他的神經裡,那是他與他之間的本能,永遠無法失去。

 

  第一局終了,林逸飛竟然一分都沒有得到,而克里斯卻已經拿到五分了。這個開局讓所有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因為今天的克里斯明顯比應對任何其他人的時候都要認真。林逸飛調節著呼吸,不遠處是切爾西。

 

  第二局開場,林逸飛透過護具看見克里斯的眼睛。

 

  堅定而決絕。

 

  「如果沒有要別人一劍都刺不中你的決心,就別拿起劍。」切爾西的話在林逸飛的耳邊響起。

 

  他的對面是克里斯,一個對自己的呼吸都瞭若指掌的傢伙。如果要贏克里斯,他只有超越自我。

 

  克里斯的劍劈了過來,在場所有人都吊起了呼吸,儘管誰都知道照這樣的態勢發展下去克里斯必勝無疑,但還是不希望林逸飛過早折翼。

 

  「砰——」地聲響沿著手臂震顫著神經,林逸飛揮劍擋開了對方的進攻,並且在剎那做出了還擊,那是一個漂亮的滑步,佩劍的劍尖劃過克里斯的前襟,可惜力度太小,不構成有效攻擊。

 

  這就像拉開了某場序幕,林逸飛的劍奔馳了起來,絞劍控劍,轉移還擊,漂亮到讓人移不開眼睛。攻擊的時候彷彿放棄了一切,防守卻又銜接的天衣無縫。

 

  沒錯,思慮如何打敗對手,那是比賽前的事情。到了場上,他只要成為獨一無二的林逸飛。

 

  霎時,比賽一邊倒的局勢被扭轉,林逸飛劍花流轉,讓人應接不暇,看的人往往要一、兩秒之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僅僅兩分半鐘,克里斯前一局所得來的五分一下子被林逸飛追了回來,這樣快速的失分,在克里斯的經歷中幾乎沒有。但是誰都沒有覺得克里斯輸的狼狽,因為林逸飛實在太出彩了。

 

  伊麗莎白雖然瞭解擊劍,但從來都覺得這個運動很乏味,她甚至從來不曾理解為什麼克里斯會對這個運動著迷。

 

  此刻,那種千鈞一髮甚至命懸一線的緊張感第一次讓她連呼吸都忘記。

 

  兩個人的廝殺越發兇猛。

 

  伊麗莎白甚至無法想像,克里斯平日裡幾乎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林逸飛,可是現在卻能不顧一切地斬殺對方。

 

  每一劍都要劃開呼吸一般。林逸飛恣意而狂放,和他平時展現出來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克里斯的防守與進攻趨於嚴謹。

 

  李普曼差一點忘記時間,第二局結束的時候,兩人的比分已經是1212平了。

 

  短暫的一分鐘休息救了觀眾一命,他們總算可以喘息了。

 

  林逸飛站在場邊,腳尖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面,像是某個鼓點。

 

  克里斯沉靜著坐在地上,活動著手腕。

 

  他們就像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第三局開場,兩人的碰撞依舊緊張,彷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一分得來的都驚險萬分。克里斯的佯攻之後就在林逸飛反應的那一瞬砍在他的手背上。近距離的觀眾忍不住微微一顫,如果沒有戴著護具,林逸飛恐怕連劍都握不住了。只是下一輪,林逸飛的直刺之後連續三次轉位攻擊就在克里斯反擊的瞬間他果斷地壓劍還擊,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會趁勢劈中克里斯的肩膀時,他卻一個凌厲地弓步長刺,擊中了克里斯的胸膛。

 

  比賽終於進行到了最後,李普曼提示:「Une minute de combat (最後一分鐘)。」

 

  林逸飛與克里斯交劍的瞬間,又是讓人心跳停滯的攻防戰。攻守不斷易位,兩人的爭鬥進入了白惡化階段。

 

  克里斯前一刻擋開林逸飛的劍,後一刻對方便開始接連不斷地換側攻擊,擾亂他的節奏。最後五秒,所有人伸長了脖子,只看見克里斯半部長刺緊接著收劍抵擋林逸飛的攻擊,瞬間壓劍,然後刺向林逸飛。就在劍尖觸上對方護具的瞬間,林逸飛抬劍抵擋,控劍絞劍,然後側身凌空劈砍,克里斯的右腿向後才勉強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

 

  所有人微張著嘴,等待著李普曼的裁判,剛才那一劍的優先權到底歸屬於誰,到底是誰得分?

 

  太快了,竟然沒有人能夠肯定,甚至有人拿過DV開始慢鏡頭回放。

 

  李普曼舉起右手,示意林逸飛有效得分。

 

  這和其他人看DV得出的結論一樣。

 

  克里斯與林逸飛仍然互相對立著,他們的胸膛起伏,彷彿剛才廝殺之後仍然不得平靜。十幾秒之後,林逸飛嚥下口水,摘去了自己的面罩。汗水使得他額前的劉海貼在皮膚上,似乎失去力量一般後退了兩步又站穩。克里斯隱隱有一種向前走扶住他的衝動,但是卻忍住了。他也摘掉了自己的面罩,向林逸飛點了點頭。

 

  「恭喜。」

 

  這是他們在少年隊相遇之後,克里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只有兩個字而已。

 

  空氣卻像被火柴劃過一般,嗤啦啦燃燒了起來。

 

  八十

 

  然後,克里斯便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只有他自己知道咬緊的牙關是多麼辛苦地忍耐擁抱住那個人的衝動。

 

  他的逸飛變了。變得更加強大和耀眼了。

 

  擊劍室裡觀眾們逐漸散開,有不少人圍著DV還在品評剛才的那場比賽。

 

  伊麗莎白站在原處,腳下的步伐甚至無法邁開。

 

  這場比賽讓她隱隱明白,克里斯根本不需要對林逸飛說任何話做任何親暱的動作,只要他們握著劍就可以交流。克里斯的劍越是絕情,他對林逸飛的迷戀就顯得越瘋狂。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讓他這樣全神貫注忘記一切。

 

  林逸飛就站在不遠處,他的表情如此平靜,喝著寶礦力,接過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有幾個少年圍過來和他交流,他們聊的很投機。

 

  伊麗莎白悲哀地意識到,那樣的林逸飛即使站在最陰暗的地方也會明亮無比,沒有人能掩蓋他的光華。

 

  她忍無可忍了,拿著手機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德尼羅的電話。當電話接通時,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德尼羅爺爺……不能再讓克里斯擊劍了,只要還有擊劍,他與林之間的關係就不可能斬斷!」

 

  「為什麼要斬斷?」德尼羅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什麼……」伊麗莎白愣在了那裡。

 

  「如果斬斷了,克里斯就不需要再忍耐了。而他要學的恰恰就是忍耐。」

 

  「德尼羅爺爺,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我此刻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是伊麗莎白,我要告訴你的是婚姻從來都不等同於愛情,如果你想用婚姻拴住克里斯的心,那是幼稚而且可笑的。就算以後你們結婚了,你有把握能夠忍耐克里斯愛著其他人嗎?即使那個人不是林。」

 

  「我……怎麼可能忍耐?」

 

  「那就去學。」德尼羅的語調溫和而緩慢,但是卻透露出冷意來,「你既然是個名流淑女,想要做奧茲本家的女主人,那就拿出一點女主人的胸襟來。」

 

  電話被掛斷了,伊麗莎白第一次明白了德尼羅的用意。

 

  克里斯到底是不是還愛著林逸飛根本就不重要,德尼羅只是借由這種方法要克里斯學會去忍耐而已。而奧茲本家的女主人不過是一個擺設,在克里斯的生命裡不會佔有任何的地位。伊麗莎白拋棄尊嚴和一切,要的並不是這樣一個虛位。

 

  晚上,林逸飛躺在賓館的床上。他剛沖了一個澡,頭髮還沒有干。

 

  同寢室的少年將毛巾扔到他的頭上,「我拜託你把頭髮擦乾淨吧!不然感冒了可麻煩了。」

 

  「啊,謝謝……」

 

  「不用。一開始你那麼厲害,把我們都掃落了,對你有一點嫉恨呢。但是今天的比賽之後,我突然覺得嫉恨你是一件很卑劣的事情。因為我沒有你那種摒除一切與對手交鋒的決心。」

 

  林逸飛有些羞赧地低下頭去。

 

  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美國隊的參賽名單就此確定,林逸飛與克里斯的名字被寫在了男子佩劍單人賽的名單上。

 

  週一下課的時候,林逸飛走到門外,中午四點半的太陽仍然有著耀眼的餘韻,不遠處的樹蔭,逆光下有一個挺拔而熟悉的身影,靜謐如雕像,似乎已經等待多時。

 

  「切……爾西?」林逸飛愣住了。

 

  「你在想我為什麼要來?」切爾西斜著腦袋微笑著,他把鬍子剃了,清爽而幹練。微卷的額髮梳到了腦後,露出了優雅的眉骨。深灰色的休閒西裝和條紋圍巾,收斂了他的銳利,顯露出幾分成熟的知性。

 

  「是的,今天不用去集中練習。不過,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

 

  「因為,我決定做你的教練。」

 

  「做我的教練?難道你不是已經是我的教練了嗎?」林逸飛有些不解。

 

  切爾西輕笑了一聲,攬上林逸飛的肩頭:「走吧,我和你們學校商量過了,以後每晚你都可以使用擊劍館,他們期待著你能拿到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的冠軍。」

 

  「啊哈……」林逸飛笑了起來,忽然之間有了一種以前沒有的雄心壯志。

 

  切爾西的人脈關係超出了林逸飛的想像,他為林逸飛請到了三名大學生作為陪練,每一個都有著豐富的比賽經驗。

 

  「我付不起陪練的錢……」林逸飛尷尬地小聲對切爾西說。

 

  「無所謂,你付的起請我做私人教練的錢嗎?」

 

  也就是說,這些陪練都是切爾西自掏腰包。

 

  「你放心,我現在除了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切爾西翹起的嘴角有些落寞。

 

  見識過凱文.菲爾以及瑞德還有米歇爾這樣一流運動員的水平,這些陪練有些不夠看。一開始這幾個大學生還以為只是陪有錢的中學生練習,但是當他們被林逸飛擊敗的時候才明白這麼高的薪水其實不好賺。

 

  切爾西根本就不抱希望這幾個陪練能夠贏過林逸飛,他需要的只是在練習中不斷指導。

 

  沒有一週,這幾個陪練就紛紛辭職了。雖然林逸飛向來表現的謙遜有禮,但是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慘敗,日子久了自尊心也會受不了。

 

  就在切爾西有些頭疼的時候,救星來了。

 

  雷克斯穿好護具走進來,臉上依舊是那有些輕佻的笑容。

 

  「找那些不中用的大學生,不如找我。還是免費的。」

 

  「雷克斯——」林逸飛一把抱住他,「有你就最好了!」

 

  一開始切爾西並不看好雷克斯,但是僅僅一分鐘而已,切爾西的觀點就改變了。

 

  時代真的變了,已經到了年輕人的天下。

 

  有雷克斯這樣高水平的陪練,林逸飛的各種缺點暴露的也更加容易。切爾西從來不會在練習途中大吼大叫讓林逸飛分神,只會在兩人回合結束的時候用近乎刻薄的方式來指正林逸飛。

 

  「主動權主動權!你滿腦子都想著拿回主動權,到底有沒有想過剛才為什麼雷克斯能壓著你打?不是因為他的節奏或者他沒有留出空隙給你!而是因為他步法與上身動作配合的比你好!」

 

  「你的劈砍是什麼!是劈他的劍還是劈他的肩膀!為什麼一根筋死到底!佯攻呢?轉移呢?直來直往你以為一加一就一定能等於二嗎?」

 

  切爾西從來不會青筋暴起的怒吼,他總是抱著胳膊,眼睛裡是審視的目光。

 

  雷克斯經常會想,還好這個傢伙不是自己的教練,不然早就吐血而亡了。

 

  正式的比賽將會在學期結束之後,在比賽之前還會有一輪集中訓練,在那之前克里斯可以回去紐約。

 

  他們坐在奧茲本家的專車裡。

 

  伊麗莎白一邊聽著音樂,目光有意無意瞥過一旁的克里斯。

 

  他正端著筆記本電腦,看著各方面的信息,眼神很專注。每一次車子停下來或者轉彎時的震動似乎都不能影響到他。

 

  只有這個時候,伊麗莎白可以毫無顧忌欣賞他的俊美。她迷戀著這個表哥,她在家族聚會裡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彷彿看見了冬日宮殿裡的小王子。沒有人能夠走進他的宮殿他也不在乎任何人的靠近。

 

  半個多小時過去,克里斯似乎將關注的消息都看了一個遍,然後打開了一個視屏。

 

  伊麗莎白愣住了,那是林逸飛比賽的錄影。

 

  他托著自己的下巴,看的很認真。

 

  「克里斯!」伊麗莎白十分慍怒,「你這樣看著林逸飛的錄影算什麼?」

 

  「為了下次要贏。」克里斯朝伊麗莎白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伊麗莎白氣到發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打電話給德尼羅了,因為克里斯沒有違反任何與德尼羅的約定,他現在只是在研究自己的對手而已。

 

  克里斯從蹙眉不斷回放林逸飛劈中自己的畫面,到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任由錄影繼續。

 

  伊麗莎白知道,此時他已經不是在研究他們之間的對決了,他只是在看著林逸飛而已。

 

  如果是從前,她會嘲笑克里斯的悲慘,只能用這種方式去看自己喜歡的人。

 

  而現在她知道,最可笑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回到紐約,伊麗莎白最為期待的一天終於到來了。德尼羅將親自主持她與克里斯的訂婚儀式。

 

  雖然他們年紀還小,但是在奧茲本這樣的家族裡,他們已經是大人了。

 

  訂婚儀式非常奢華,在紐約奧茲本家的豪宅裡,家族成員紛紛來到,就連泰勒家族的權貴也來了。伊麗莎白的父親笑的下巴都快合不上。

 

  樓梯上的克里斯頷首,半帶嘲諷地笑著,看著奧茲本家的其他人明明對克里斯地位的鞏固感覺萬分不爽,臉上卻還要戴著假笑的面具。

 

  伊麗莎白今天就像是鑽石公主,優雅奢華,她將手伸到克里斯的面前,因為在德尼羅的注視下,克里斯不會一點面子都不給。

 

  克里斯抬住了伊麗莎白的手,並不用力。他的手掌有些冰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牽著伊麗莎白走了下來。

 

  德尼羅今天笑的非常自然,泰勒家因為德尼羅的支持而顯得驕傲了許多。最近奧茲本家族旗下的一些產業股票下跌,泰勒家趁勢買進了不少,想要在奧茲本家佔有決定權的目的已經相當明顯了。

 

  

7581-82

 

  伊麗莎白今天的表現堪稱完美,就連克里斯的幾個堂兄都難以遮掩嫉妒的表情,如果不是克里斯,他們怎麼會失去擁有這樣一位鑽石新娘的機會。

 

  當克里斯將訂婚戒指戴上伊麗莎白的手指時,她幾乎眼淚快要掉下來。

 

  晚宴一直持續到凌晨。

 

  德尼羅朝克里斯做了一個手勢,兩人走入了書房裡。

 

  伊麗莎白看著他們的背影,似乎有些緊張德尼羅會說些什麼。

 

  克里斯坐在書桌前,雙腿打開,雙手放在扶手上,微仰著頭,那種不羈的姿態沒有人相信他的對面坐著德尼羅。

 

  「今天你的表現不錯,沒有人能看的出來你的腦子裡藏著什麼。」

 

  「但其實你知道,不是嗎?」

 

  「嗯,你打算讓泰勒家囂張多久?」德尼羅含笑問,聲音裡的和藹可親卻透露出寒意。

 

  「那要看他們有多貪心。」

 

  克里斯起身的時候,德尼羅再度開口,「聽說你在少年隊裡的排位賽輸了。」

 

  「因為對手太強。」

 

  「嗯,我也看了比賽錄影,你雖然輸了但沒有放水。」

 

  克里斯砰地關上門走出去。

 

  這個學期,林逸飛過的很辛苦,每天晚上不用到十點就上床睡了。每天早晨他的晨練不再是那麼隨意了,切爾西會掐著秒錶陪著他跑。晚上的訓練從來沒有停過,雷克斯現在也倍感壓力。像是為了給他金錢之外的報酬,切爾西總會在臨走前對他進行提點,雖然簡短但是卻很具體。

 

  這段時間,林逸飛開始生長痛。偶爾會疼的睡不著覺。

 

  同房的艾維漸漸也發現了,一開始以為他是運動損傷還很緊張,還打電話給凱瑟琳,兩個人要帶他去看醫生。後來描述了疼痛的地方之後,醫生才說要多吃有營養的東西,睡眠時間要保證,運動不要過量。

 

  切爾西知道這件事之後,減少了夜間訓練的時間。本來每天從八點到十點,縮短到了八點到九點。

 

  晚上,林逸飛會用熱毛巾敷自己疼痛的地方。有的時候,雷克斯那個傢伙還會送夜宵來。

 

  這個學期就這樣過去了。意味著距離開賽的日子不遠了。

 

  集訓再度開始,克里斯從紐約再一次來到華盛頓。這一次才真正叫做全封閉式集訓。少年擊劍隊得到了華盛頓最大的擊劍俱樂部尤恩豪斯的贊助,不但提供了一流的練習場地,就連住宿也安排在了俱樂部附近的豪華酒店。

 

  克里斯的陪同人員除了教練之外,還有伊麗莎白。其他幾個隊員都在竊竊私語伊麗莎白的身份。

 

  當所有人放下行李在擊劍館集合的時候,伊麗莎白也來到了館內。

 

  李普曼簡單介紹了一下訓練內容,然後將訓練表發到了每個人的手中。各個劍種都有自己的運動場地。

 

  男子佩劍隊有五名隊員,其中克里斯和林逸飛參加單人項目的同時,林逸飛還參加了團體賽。另外還有三個隊員是團體賽的成員。隊內會組織循環訓練。

 

  早晨的練習結束了,切爾西和林逸飛一邊在走廊裡走著,一邊分析著今早的練習。

 

  李普曼在不遠處等著他們,朝切爾西做了一個手勢,兩個人便走進茶水間裡似乎要說什麼。

 

  林逸飛拎著劍回到更衣室,一群男生們嘻嘻哈哈,開著玩笑。有的甚至脫下上衣擰在一起打鬧起來。林逸飛也跟著笑鬧,特別是他的室友整個人壓在他的背上,然後另外兩個傢伙也趴了過來,林逸飛被他們壓的動彈不得,只能求饒。

 

  克里斯沉默地走了出去,林逸飛在他們的胳膊縫隙裡看見他冷峻的臉。

 

  這個時候,其他幾個人才議論了起來。

 

  「那個克里斯.奧茲本聽說大有來頭,你看所有人最多只有教練跟隨,可是他呢?竟然還有一個女孩子,別告訴我那個女孩是他的助理教練!」

 

  「而且平常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真讓人不舒服!」

 

  「你沒看見今早我和他練習結束後,本來想和他握手,他還一副像是在施捨我的樣子。」

 

  林逸飛只是聽著,沒有說話。

 

  「照我說,也只有林才能制住那個傢伙。他只輸給你過!」同房間的查爾斯摟著林逸飛的肩膀,「記得練習和他碰上的時候好好修理他!」

 

  一夥人走出更衣室準備去吃飯,沒想到伊麗莎白竟然就靠著門外的牆,似乎在等著誰。

 

  查爾斯早就看這個表情高傲的女生不順眼了,「克里斯那個傢伙已經走了。」

 

  伊麗莎白笑了笑,看向林逸飛,「我是在等他。林,克里斯可能沒有告訴你,我和他訂婚了。」

 

  林逸飛微微一笑,「挺好的。」

 

  查爾斯皺著眉,覺得氣氛有些讓人不痛快,於是一把攬上林逸飛的肩膀,「嘿走吧,去吃東西,餓死我了!」

 

  另外兩個男生也叫嚷了起來。

 

  「對啊,吃完了還要午睡呢。下午還有兩個小時的練習。」

 

  擊劍隊是很人性化的,雖然是全封閉式的,但真正的練習時間也不過早晚個兩個小時,其餘時間可以自己調配,比如說基礎練習或者找其他陪練。

 

  被查爾斯他們拉走的時候,林逸飛吸了一口氣。

 

  他太瞭解克里斯了,那個傢伙那麼倔強,不可能和同樣驕傲的伊麗莎白在一起。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很疼很疼。那種疼痛從神經深處一直蔓延到了他的手指尖。午餐的時候,他甚至握不住叉子,啪嗒一聲,不只是叉子與地面相撞的聲音,也是他的心臟與信念相撞。

 

  克里斯就坐在離他們兩張桌子的距離。

 

  「我告訴他我們訂婚了。」伊麗莎白揚起眉梢,有幾分得意的味道,因為她可以借由傷害林逸飛來傷害克里斯。

 

  誰知道克里斯甚至沒有側身去看林逸飛,而是默默地吃著午餐。

 

  「你不問一問他的反應嗎?他只是笑了笑,好像聽到的只是八卦消息而已。」伊麗莎白優雅地叉起沙拉放進嘴裡。

 

  猛然間,克里斯拿起餐刀,「哐——」地一聲紮在伊麗莎白的面前。

 

  整個餐廳裡所有人都望向他們。

 

  伊麗莎白仰著頭看著克里斯,他的眉眼低垂沒有絲毫狠戾的表情,只是那一瞬她毫不懷疑,克里斯真的想殺她。

 

  「你能安靜的吃飯嗎?」

 

  這個時候,有侍應生快步走了過來。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有。」克里斯拔起餐刀,放在侍應生的餐盤裡,「這把刀太鈍了,幫我換一把。」

 

  「哦……好的。」侍應生看了一眼伊麗莎白蒼白的面容,轉身離開。

 

  餐廳似乎又恢復了原先寧靜的用餐氣氛。

 

  查爾斯他們心有餘悸。

 

  「天啊,剛才那一下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他要殺人呢!」

 

  林逸飛眨了眨眼睛,他知道剛才克里斯一定失控了。

 

  下午的練習結束,林逸飛略為疲倦地淋浴背著護具回去賓館。他最近變得容易睏倦,腿也會隱隱地疼,他知道那是因為這段時間他在長個。

 

  腦袋差點撞上賓館的玻璃門,還好有人用手掌抵住了他的額頭。

 

  「訓練讓你這麼累嗎?」

 

  溫潤的嗓音在林逸飛的耳邊響起。

 

  「凱文?」林逸飛眼睛一亮,「你怎麼來了?」

 

  「嗯……」凱文高深莫測地一笑,手指在林逸飛的腦門上彈了一下,「我重金聘來做解說。」

 

  「哈哈,那你點評我的時候一定要留情啊。」

 

  凱文接過林逸飛的包,背上自己的肩,「走吧,陪你回房間。」

 

  「聽切爾西說你最近在長個子了。」凱文伸手比劃了一下,「啊,是真的啊,上次只到我肩膀多一點,現在已經到我鼻子這裡了。」

 

  「嗯,因為長挺快,有時候會腿疼。」

 

  「沒辦法,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電梯門一開,外面站著的竟然是克里斯和伊麗莎白,兩人正要下樓用餐。

 

  「嗨,好久不見。」凱文朝克里斯有禮地一笑,對方卻沒有絲毫表情。

 

  兩人走入電梯,克里斯和伊麗莎白正好走進去。林逸飛的手指不期然劃過克里斯的手,那一瞬的接觸讓人心臟都要提起來。

 

  回了房間,凱文就用熱水浸濕了毛巾給林逸飛敷膝蓋,「你睡一會兒吧,六點吃晚餐的時候我再叫你。」

 

  林逸飛點了點頭,挨著枕頭沒有多久就睡過去了。凱文坐在床邊,替他揉捏著小腿和膝蓋。手掌沿著他腿部的線條按摩著,感覺到這個孩子的體溫還有那快速成長的衝動,凱文輕輕一笑,低下頭來吻上他的膝蓋。

 

  一週之後,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正式拉開了帷幕。總共有來自世界各地三百多名少年劍士參加單人賽和團體賽。週日的歡迎晚宴之後,週一就要開始小組賽了。

 

  個人賽的分組結果下來了,林逸飛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看看克里斯的名字,兩個人離的很遠,一個B組,一個H組。這意味著他們不會很快碰面。

 

  「你的第一場比賽,對手來自德國。」切爾西告訴他,「按照實力來說,他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不要掉以輕心。」

 

  「知道了……」

 

  重生以後,第一場被攝像機圍繞下的比賽,林逸飛真的有些緊張。甚至比賽當天從更衣室走出來的時候,同手同腳地走到了通道外被佩劍隊的隊友笑到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通道的前方,是提著劍的克里斯。

 

  他看了林逸飛一眼,目光依舊沉斂。

 

  可就在那一瞬,林逸飛心中所有紛繁的思緒都從腦海中抽離,心中沉靜下來。

 

  克里斯轉過身去,林逸飛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兩個人的比賽雖然在不同的場地,卻是同時舉行。

 

  如同切爾西賽前預測的,林逸飛贏過了那個德國少年。當裁判示意開始時,他的那一連串攻擊,腳下穩健的步伐,讓在場很多觀摩的運動員和教練都驚訝了起來。

 

  更不用說他竟然請動了阿爾文.切爾西做他的私人教練,林逸飛頓時成為了攝像機的寵兒。

 

  林逸飛贏了,贏的毫無懸念。但這第一場勝利也讓他欣喜若狂,他摘下面罩,跳的很高,然後奔跑到場邊一把抱住切爾西。

 

  看台上,他的親友團凱瑟琳還有雷克斯都為他露出驕傲的神情。

 

  此時,克里斯的比賽也結束了。

 

  兩人的場地相鄰,離場時在退場通道前相遇。林逸飛停下了腳步,而克里斯卻沒有一絲留戀一般與林逸飛擦身而過。

 

  心裡突然空了起來。

 

  林逸飛走出去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就是凱瑟琳大大的擁抱,她的身後是艾維。雷克斯抱著一大束香水百合送進林逸飛的懷裡,「收好了,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送別人花。」

 

  「是嗎?你的莉莉和諾娃也沒有收到過?」

 

  「她們很識相,會自動送花給我。」雷克斯仰著頭,嘴上是得意的笑容,那股假裝出來的得意樣子惹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好吧好好吧,後面還有其他選手的比賽,我還想好好看看呢!」

 

  一行人回到觀眾席,整個擊劍館依舊安靜,只有擊劍的迴響。

 

  而克里斯和伊麗莎白竟然就坐在林逸飛的後排。這讓林逸飛忽然緊張了起來。

 

  克里斯在想什麼?他在看什麼?會不會偶爾看自己一眼?

 

  想到這裡,林逸飛低聲笑了起來。

 

  這裡是擊劍館,克里斯看的當然是場上的擊劍比賽。

 

  早晨的賽事結束,林逸飛告別了凱瑟琳他們準備回去賓館。

 

  下樓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凱文打來的。

 

  「你現在在哪裡?」

 

  「下樓啊。」

 

  「哪裡的樓梯?」

 

  「EASTWING。」

 

  就在那一刻,林逸飛被人猛地推了下去。

 

  他驚恐地栽倒,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有空氣。

 

  猛然間,有人伸出手臂在他墜地前一把撈住,整個人撞進了一個懷抱裡,鼻息間是清爽的男士香水味道。

 

  懸在半空中的心臟終於落了回來,林逸飛伸手抓住對方的胳膊,「謝謝。」

 

  站穩之後,才發覺那個人是凱文。

 

  「凱文……你怎麼在這裡。」

 

  此時,林逸飛才發覺凱文臉上的表情森冷無比。

 

  林逸飛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去,看見樓梯上面站著伊麗莎白。她死死瞪著林逸飛,彷彿隨時會抽出一把刀來。

 

  「泰勒小姐,你剛才的行為似乎不符合名門淑女的家教吧?」凱文的聲音冰涼,壓迫感沿著視覺神經將對方思考的能力都壓制下來。

 

  伊麗莎白呆愣在當場,兩三秒之後才說:「我又不是故意的。菲爾先生不是英雄救美趕來的相當及時嗎?」

 

  凱文微微一笑,「這件事情我應該對德尼羅.奧茲本說一下,讓他多考慮一下。」

 

  「你……怎麼知道德尼羅爺爺?」伊麗莎白的臉色變了。

 

  「美國有奧茲本家族這樣的大財閥,不代表歐洲沒有其他的貴族。」凱文說完,就扣著林逸飛的肩膀轉身離開。

 

  「你……怎麼知道奧茲本家的事情?你說的歐洲貴族是什麼意思?」林逸飛露出驚訝的表情。

 

  「沒什麼意思。」凱文打開車門,把林逸飛按進去,然後坐在駕駛席上,靠在方向盤上笑了起來,「知道奧茲本財團的當然知道奧茲本家族。參加幾次宴會多聽一些上流社會的八卦,就知道奧茲本家的德尼羅了,我沒權沒勢,錢倒是有一些。」

 

  「所以……你剛才在嚇唬伊麗莎白?」林逸飛愣住了。

 

  「當然。」凱文看向林逸飛,「剛才有沒有扭傷哪裡?」

 

  「沒有。你來的那麼湊巧那麼迅速,我都沒有摔傷的機會。」

 

  「不是湊巧,你不是跟我說你在EASTWING的樓梯嗎?我過來找你想接你去吃午餐。」

 

  而此時,伊麗莎白看著眼前的機票,咬牙切齒。

 

  她快步追上前面背著運動包的克里斯,一把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想要他轉過身來,但是克里斯只是一把甩開她。

 

  「別碰我。我不想哪一天被你從樓梯上推下去。」

 

  伊麗莎白笑了起來,「哈,你派人看著你的林?你不記得自己答應過德尼羅什麼嗎?」

 

  克里斯冷笑了起來,「你弄錯了,我派人看著的不是逸飛,是你。」

 

  「克里斯!」伊麗莎白揚起了嗓音。

 

  「喬治會親自把你送到德尼羅那裡去,你自己想好怎樣解釋你的衝動。」

 

  「所以你找到藉口攆走我,這樣你就可以不用顧及地看著林了對嗎?就像今天在觀眾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有看比賽,你一直看著坐在你前面那個人的背影!」伊麗莎白的歇斯底里讓不少路過的人回頭議論。

 

  克里斯一步一步走過來,將她一把按在牆上,肩膀撞的她快要哭出來。

 

  「你知不知道有一次他從奧茲本家的樓梯上摔下去。」

 

  「所以你給奧茲本家所有的樓梯都鋪了很厚的新西蘭羊毛地毯。」伊麗莎白露出嘲諷的笑意。

 

  「那一天他流了很多血,我父親托著他的腦袋,滿手都是血。他睡了很多天都沒有醒。」克里斯冰冷的呼吸掠過伊麗莎白的肌膚,他們倆靠的很近,卻沒有半分親暱。

 

  「你想幹什麼……」

 

  「我想把你從樓梯上扔下去。為了讓我自己忍住,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克里斯放開了伊麗莎白。

 

  直到克里斯走遠,腿軟的伊麗莎白差一點坐到地上。

 

  第二天早上的體壇週刊,林逸飛與凱文共進午餐的照片被刊登了出來。餐桌前,林逸飛的餐巾落了下來,凱文正非常有耐心地替他戴起,那樣的姿勢,似乎是要將林逸飛抱進懷裡一般。標題則是說世界冠軍對華裔少年青睞有加。內容裡引用了凱文對林逸飛比賽的解說,非常明顯地表達了凱文.菲爾對林逸飛的讚賞。

 

  也正如同凱文對林逸飛所作出的評價,林逸飛一路表現可圈可點,進入八強。大家給他開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在慶祝會結束的時候,雷克斯約林逸飛出去走一走。

 

  賓館外夜色撩人。

 

  林逸飛和雷克斯並排走著。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你參加中學生聯盟賽的情景,你的身姿瀟灑又凌厲,讓我的視線挪不開。」雷克斯頷首,看著自己的腳尖。

 

  「啊,你說過,就是因為那樣你才會……」

 

  「才會喜歡你嗎?」雷克斯淺笑了起來,「現在我還是喜歡啊。看著你在那麼多的攝像機下仍然鎮定自若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更喜歡你了。」

 

  「雷克斯——」林逸飛的眉頭聳起,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怎麼了?我喜歡你讓你這麼有壓力嗎?」雷克斯轉過身來,看著林逸飛倒著走。

 

  他是一個俊挺的男孩,哪怕是那一頭紮眼的紅發,在城市夜燈的渲染下也變得有了幾分夢幻色彩。

 

  「不,被你喜歡是我的榮幸。」林逸飛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也許自己曾經被這個傢伙在實驗室裡的強吻嚇到,但是永遠會記得這個傢伙無論多疲憊都堅持來做自己的陪練。

 

  「林,我要回法國了。」雷克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停了下來。

 

  林逸飛看著他,身旁的商舖燈光映照在雷克斯的側臉上,寧靜而俊逸。

 

  「回去……」

 

  一時之間,林逸飛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雷克斯的存在。

 

  這個人喜歡著自己,卻從來沒有給過任何壓力。他陪伴著他,即使在克里斯離開之後,林逸飛也從來沒有覺得孤獨。

 

  「我母親和我父親又復合了,所以我要回去法國。而且看了你的比賽之後,我更覺的自己要回去了。」

 

  「為什麼?」林逸飛蹙起眉頭,雷克斯莞爾一笑,伸手觸上他的眉心。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會捨不得走的。我已經到了可以參加世錦賽的年紀了,回去以後我會向法國劍聯申請參加排位賽,終有一天我們會在世錦賽甚至奧運會上碰面。到那個時候,你就會認真地看著我了。」雷克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自信滿滿。

 

  忽然整條街都停電了,只有遠處大樓的微光。

 

  街上行人紛紛議論著,只有雷克斯與林逸飛依然站在原處。

 

  在林逸飛的眼裡,雷克斯忽然明亮無比。

 

  「所以下一次再見面,我們就是對手了。」林逸飛的唇線綻開圓潤的弧度。

 

  「對。」雷克斯的雙手插在口袋裡,身體前傾著,側過臉去親吻上林逸飛的唇。

 

  

7683-84

 

  那是一個輕柔的觸碰,在沒有燈光的街道顯得那麼模糊。

 

  「再見,林。」雷克斯輕聲道。

 

  「再見。」林逸飛用最自信的微笑與他告別。

 

  幾年以後,雷克斯在法國劍壇非常出名,也是林逸飛在世錦賽場上的勁敵。

 

  那晚走過許多遍的街道似乎比以往要長,林逸飛站在那裡看著雷克斯離開的背影。

 

  而街的對面,克里斯靜靜地佇立著。

 

  比賽進入到了四分之一決賽,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切爾西陪著林逸飛在賓館的房間裡一遍一遍回放著對手的比賽錄影帶,分析著技術要點。每當晚上九點到來,切爾西就會關掉電視,拍著林逸飛的肩膀叫他早點睡覺。

 

  這天晚上,切爾西離開賓館時在電梯裡遇見了克里斯。

 

  那個少年俊美而冷銳,有著不屬於那個年紀的內斂。儘管在隊內排位賽裡,林逸飛贏過了他,但是他們的水平在伯仲之間,下一次誰會贏就很難說了。

 

  從八樓到大廳少說需要十幾秒,切爾西看著那個少年的側臉,隱隱感覺到了幾分孤獨。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切爾西下意識叫住了那個男孩。

 

  「嘿,拿去吧。」

 

  克里斯伸手抓住,竟然只是一小塊巧克力。

 

  「你還年輕,不用每天都繃著一張臉。像個孩子一點吧,就像我現在教的那個孩子,看見巧克力和炸雞眼睛就會發亮。」

 

  切爾西朝愣在那裡的克里斯微微一笑,信步走向酒店門口。

 

  不用說他也知道切爾西所說的孩子是林逸飛。

 

  克里斯握緊手中的巧克力,是費列羅的經典款,有一段時間林逸飛開始迷戀甜食,例如慕斯蛋糕、太妃糖還有巧克力。他坐在床上打著網絡遊戲,鼠標旁邊就是一大盒的費列羅。偶爾克里斯會異常嫉妒網絡遊戲和巧克力,彷彿它們佔有了林逸飛全部的注意力,特別是當林逸飛微張著嘴,費列羅蹭過他的嘴唇留下淡淡的痕跡。克里斯會放下書坐到床邊,舔吻著林逸飛,品味他舌間的甜膩,順勢再關掉電腦。只有那個時候,克里斯才會覺得甜到過分的巧克力其實也很美味。

 

  睡前,奧茲本先生給克里斯打了一通電話。

 

  「我們的股票一直在漲,泰勒家恨不得把整副家當拿來購買我們的股票。」

 

  克里斯勾起唇角,「那不是很好嗎?他們付的錢越多,我們就越能在其他地方賺錢。」

 

  四分之一決賽終於到來,克里斯的場次在林逸飛之前。除了林逸飛之外,克里斯是這次錦標賽最受矚目的少年選手。許多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劍士都被他斬落下馬,還沒有到最後,許多媒體都已經預言決賽將在克里斯與林逸飛之間進行。

 

  甚至已經有媒體給克里斯起了那個外號「冰刃王子」。林逸飛看見這個外號的時候幾乎笑出聲來,看來無論人生從來多少次,克里斯的外號都不會改變。

 

  克里斯的對手是一個中國來的少年,水平相當高強。第一局克里斯幾乎被對方壓著打,半局而已就失去了三分,這在從前幾乎沒有過。因為林逸飛的比賽就在克里斯之後,所以他站在通道處看著,這個位置甚至比最近的觀眾席還要清楚。對手的絞劍控劍絕對是專業運動員水平,下身與肩膀手臂的配合完美。

 

  此時的林逸飛已經穿戴好了護具,一手夾著面罩,另一手握著佩劍,站在通道的陰影裡,為了看清楚克里斯的比賽而側著腦袋,整個人淹沒在若隱若現的美感裡。

 

  克里斯後退的瞬間看見了林逸飛的身影,對方的劍劃了過來,克里斯心中一驚,他有一種錯覺對方的劍尖似要劃破林逸飛的身影。心臟提了起來,克里斯的劍擋住對方的同時手腕一個轉動,一劍狠狠刺中對方。

 

  燈亮了,克里斯得分。

 

  他微喘了一口氣,下意識側過頭去,林逸飛依然站在那裡,聳著肩膀,那是他緊張時的動作。

 

  小傻瓜。克里斯扯起唇角,只有戴著面罩的時候他才能這樣無所顧忌地對著他笑。

 

  隨著這一劍,克里斯像是瞬間適應了對手,不斷壓劍得分,對手的節奏越來越亂,而克里斯越發穩定。

 

  切爾西走到林逸飛的身邊,看著他略顯緊張的表情笑了起來,「知道你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是什麼嗎?」

 

  「什麼?」

 

  「很多孩子面對強手的時候都很緊張,但是你從來都不會。可現在,你因為克里斯.奧茲本而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他的輸贏比你自己的還要重要。」

 

  一時之間,林逸飛不知道怎樣回應切爾西。

 

  「這種感覺我也曾經有過。我站在場邊看著他,很緊張。好像我看的越用力,他就越有可能會贏一樣。」切爾西嗤笑了起來,像是回憶起什麼荒唐的事情,可偏偏嘴角的笑容卻充滿懷戀。

 

  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克里斯劈出最後一劍,一如既往氣勢逼人,對手退無可退。

 

  裁判宣佈了克里斯的勝利,他進入了四強。

 

  「下面是你的show time。」切爾西拍了拍林逸飛的肩膀。

 

  退場的克里斯摘下了面罩,伸手撥弄頭髮的姿勢都無比地好看。他從林逸飛的身邊走過,擦肩而過的氣息讓林逸飛心臟被揪住一般。

 

  我要贏,我一定要贏。只有贏了才能在決賽與你相遇。

 

  林逸飛的指尖微燙。他以凌雲之勢贏過了自己的對手,每一局都牢牢掌控著對手。那個可憐的荷蘭少年,像是被束縛住一般失去自我。

 

  當比賽結束時,林逸飛下意識在觀眾席在各個退場通道尋找著克里斯的身影。

 

  而此時的克里斯站在洗手間裡,冷水不斷澆在自己的臉上,想要清醒。自己走過林逸飛那瞬間對方發間的味道,還有他擊劍時那被拉長的線條,顯得那樣的性感。他只覺得自己很熱,頭腦中的衝動就快突破理智的防線。行走在通道的短短一分鐘裡,克里斯無數次幻想自己將林逸飛一把推在牆壁上,狠狠地吻他,扯下他身上全部的束縛,感受他的肌膚他的溫度,將他拆分入腹。

 

  克里斯快要瘋了,他幻想著進入那個溫暖的身體,瘋狂地衝撞,完全地佔有。

 

  伸手摸向自己的分身,那裡腫脹到疼痛,克里斯推開一個單間,撞上門,仰著頭要緊牙關舒緩著自己的情慾。林逸飛的呼吸,他的味道佔據了克里斯思維的全部。

 

  「在看什麼呢?」切爾西接過林逸飛手中的佩劍,好笑地問。

 

  「沒……沒什麼……」

 

  「你在找克里斯.奧茲本嗎?」切爾西的笑容有些調侃的意味,「那個傢伙在確定你比賽勝利之後,就急著衝去洗手間了。看來他憋了很久,為了看你的比賽忍了十幾分鐘。」

 

  那天下午克里斯剛回到賓館就接到伊麗莎白的父親打來的電話。

 

  「你把麗茲送走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需要集中精神比賽,而伊麗莎白會讓我分心。」克里斯一邊打開電腦查看股票價格,一邊夾著電話,當他看見今天的股票價位時,嘴唇拉扯出嘲諷的弧線。

 

  「好吧,克里斯。最近你有沒有和你父親談論過,奧茲本家一些產業的股票跌的很厲害,你們有沒有制定什麼策略去穩定股價?」

 

  「這個您恐怕要聯合我的幾位堂叔好好商量對策。您知道的,我父親本來賣掉了很多手中的股份就是為了投資那個在迪拜的百億項目,誰知道那個項目擱淺了,他現在正在頭疼,恐怕奧茲本家旗下股價的事情,他沒有充足的精力去應對吧。」

 

  「既然奧茲本家要與我們泰勒家族聯盟,那麼至少也要有誠意保證我們在奧茲本家的利益……」泰勒先生在那邊喋喋不休,而克里斯卻打開電腦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走廊裡傳來少年們笑鬧的聲音。

 

  「林,你可真厲害啊!一定要拿到冠軍啊!」

 

  「你肯定沒看見,被你打敗的那個荷蘭小子在教練的懷裡大哭了一場呢!」

 

  克里斯僵住了,電話裡仍然是泰勒先生的聲音,而克里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門外。

 

  「他的名字好像叫賈斯克吧。其實他挺厲害的,這兩天的晚上我的教練一直陪我分析他的比賽所以準備的很充分。」林逸飛的聲音是平靜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克里斯甚至停下了呼吸。

 

  即使不用打開門,克里斯都很清楚林逸飛的腳步聲。直到那幾個少年越走越遠談笑聲完全聽不見了,克里斯的呼吸才恢復了正常。

 

  準決賽在兩日之後,這幾日林逸飛沒有安排訓練,白天切爾西會與林逸飛一起分析他的對手。那個名叫基恩的少年來自瑞士,有著一張酷似艾維的娃娃臉,但是論起劍術,他們倆的風格完全不同。能夠進入準決賽,基恩的水平自然足以媲美職業選手,林逸飛也不免比平常更為專注。

 

  從比賽開始到現在,林逸飛第一次失眠了。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就重複著基恩的比賽畫面。只有跨過基恩,他才有與克里斯對視的機會。他太在乎這場比賽,反而有點緊張的不像自己了。

 

  晚上十點,林逸飛就上了床,但是到了十一點半,自己竟然連一點睡意都沒有。還好這裡的餐廳是24小時營業,林逸飛決定去喝點什麼,也許是自己最討厭的牛奶。

 

  餐廳裡的人很少,林逸飛找了個桌子坐下,要了一杯牛奶和焦糖吐司。

 

  整個空間都很寂靜,只是當林逸飛轉過頭來的時候,視線一陣微顫。

 

  一個挺拔的身影就坐在不遠處,筆記本電腦阻隔了他們的視線。但即使不用看見臉,林逸飛也知道那個人就是克里斯。

 

  侍應生將牛奶和吐司放到了林逸飛的面前。

 

  「謝謝。」林逸飛壓低聲音,做賊心虛一般生怕被克里斯發現。

 

  他慢慢啜飲著牛奶,撕下吐司塞進嘴裡。偶爾無法控制地看一看克里斯的身影。耳邊是克里斯敲擊鍵盤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般,林逸飛漸漸靠著椅背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服務生過來搖醒林逸飛。

 

  「先生,如果累了的話不如回房休息吧?」

 

  「哦,謝謝。」林逸飛有些不好意思,如果這個侍應生不叫醒自己,這樣睡的久了,明天脖子肯定是歪的。

 

  再看一看克里斯的位置,已經空了。

 

  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林逸飛起身走向電梯,回到房裡腦袋貼上枕頭就睡著了,腦海裡有關基恩的錄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克里斯敲著鍵盤有節奏的聲響。

 

  準決賽那天,林逸飛的親友團可謂陣容強大,凱瑟琳和艾維就不用說了,戈恩中學裡整個佩劍隊都來了。

 

  林逸飛的對手基恩有著栗色的半長發和海藍的眼睛。上場前,他正在用橡皮經捆紮自己的頭髮,笑嘻嘻地和教練說著什麼。

 

  「那個基恩,看起來比你還鎮定。」切爾西好笑地對林逸飛說。

 

  「是啊,我是很緊張,我無法控制這種情緒,親愛的教練你有什麼辦法嗎?」林逸飛半開玩笑地說。

 

  「嗯,你現在試著閉上眼睛,拉長自己的呼吸。想一想你為什麼要贏,因為榮譽?他人的期望?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林逸飛閉上眼睛,緊張的神經自然而然地放鬆,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卻是克里斯握著劍的身影。就像自己重生之前被子彈擊中時看見的最後那個畫面。

 

  他穿著白色的擊劍服,手中握著佩劍,一個優雅而銳利的行禮,彷彿世界因他而停止。

 

  「我在等你。」

 

  林逸飛在心中默念:「我來了。」

 

  如果確定了目標,那麼就無所畏懼。

 

  林逸飛呼出一口氣,提劍上場。

 

  第一劍的靈巧角度便震住了對手。基恩透過面罩看見了林逸飛沉靜的目光。

 

  他早就聽說這個在美國長大的中國少年擊劍了得,所以也和教練一起研究過林逸飛的比賽。基恩的教練曾經對他說過,林逸飛在技術動作上已經沒有什麼缺陷了,就連揮劍的氣勢與氣場在同齡人裡也是出類拔萃,所以從準備比賽到上場的前一刻,他都緊張的不得了,只能與教練說說笑笑來調整情緒。

 

  可是當自己親身體會到林逸飛的劍技時,基恩只能手忙腳亂。林逸飛的劍太流暢,絞劍的動作像魔術一般。

 

  他在他的眼中看見一種不顧一切的自信,正是因為這樣,基恩忽然覺得自己在場上的笨拙對不起自己的對手。

 

  一局終了,林逸飛鎮定地坐在椅子上,而基恩則調整著呼吸。

 

  下一局開始,基恩主動發起了進攻,林逸飛的防守滴水不。基恩第一次感覺到擊劍也是一種挑戰人耐性極限的運動。十幾劍揮下去,林逸飛雖然步步後退,但是真正緊張的人卻是基恩,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林逸飛壓劍還擊。

 

  與基恩的壓力相比,林逸飛的頭腦無比清晰。他分析預測著基恩的下一劍,瞬間看穿他的佯攻,每當基恩露出空隙,就是林逸飛得分的機會。

 

  不過兩局結束,基恩就已經感覺到了疲憊。林逸飛對待他就像自然反應一般,而基恩自己卻要小心翼翼每一次進攻有沒有留下被反擊的空隙。

 

  當第三局到來,基恩就要垮掉。林逸飛比前幾局要主動的多,隔著面罩基恩都能感覺到對手的劍風。這場比賽他不可能贏了,基恩不抱有任何希望。但他並不是懦弱的人,仍然負隅頑抗。他要的只是更多的體會,至少下一次自己再見到林逸飛,不會再如此狼狽。

 

  比賽的結局是每個人都預想到的,但是林逸飛卻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彷彿基恩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對手而自己爆冷贏了他。

 

  他摟著切爾西的腰,跳著:「我贏了!我贏了!」

 

  切爾西都有些驚訝,拍著他的背脊無奈地笑著:「對啊,你贏了。本來就應該是你贏。」

 

  場下,凱瑟琳和艾維都跑了過來,一行人抱在一起。

 

  遠遠地,克里斯看了一眼他們的方向,像是被刺傷一樣轉過眼去。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在嫉妒。他嫉妒凱瑟琳,嫉妒艾維,嫉妒切爾西教練,甚至圍繞在林逸飛身邊的空氣。他仍然記得林逸飛蜷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書時的溫度,他只要低下頭來就能吻到他。

 

  美國的劍壇很激動,雖然不是職業運動員的比賽,但是卻最能反映一個國家未來五年的擊劍水平和擁有怎樣的後備力量。就是這樣的比賽最後的決賽卻在兩個美國少年之間進行,怎麼不讓人激動?

 

  晚上陳林記休業一天,為了招待林逸飛的朋友們。切爾西在林逸飛父母的熱情下第一次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倒是凱瑟琳他們自然很多,吃的滿嘴油光。

 

  「哎呀,你看你那樣子,兒子只是已經進入決賽而已,又不是已經拿到冠軍了。」林爸爸取笑著自己的老婆,可明明他自己也笑的合不攏嘴。

 

  「已經很不錯了!你沒看見這個比賽是世界性質的嗎?就連老陳都說咱們兒子為在美國的華人掙了一口氣!」林媽媽想到什麼,又很認真地問切爾西,「那個,逸飛決賽的對手會不會很厲害啊?」

 

  切爾西看著自己碟子裡已經堆的快成山的食物,真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水平很高。不過只有高水平的對手才會有高水平的比賽。」

 

  「哦,那麼那個孩子是哪裡人啊?」

 

  一旁的艾維正吃的忘我,隨口就接下去:「阿姨你認識他的,就是克里斯啊!」

 

  「克里斯?哦,他的擊劍很棒,一直和我們家逸飛是好朋友。他既然回了華盛頓,怎麼不來一起吃飯啊?」

 

  一時之間,餐桌上安靜了下來。凱瑟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艾維,對方叉起的獅子頭噗通一下落回碟子裡。

 

  「克里斯也有他自己的事情。」林逸飛笑著讓媽媽不要再給切爾西夾菜了,算是救了切爾西一命。

 

  晚上,林逸飛送朋友們離開唐人街。

 

  他與切爾西並排走著,九點多的唐人街依舊喧囂。

 

  「決賽對手是克里斯,你是不是又開始緊張了?」

 

  林逸飛點了點頭承認說:「是啊。就像在隊內排位賽的時候我告訴你的,克里斯很瞭解我,上一次贏了他,這一次就未必了。」

 

  「他很瞭解你,而你也很瞭解他,所以這場比賽勝負難料,這樣才有期待。如果是必勝的比賽,還有什麼繼續的意義?」

 

  「當然。」林逸飛笑了起來。

 

  與其說緊張,不如說他很激動。終於,他要與他面對面了。

 

  如果沒有擁抱沒有語言,他們之間就只剩下擊劍。自己披荊斬棘一路走來,為的就是這一刻。

 

  此時的克里斯,正見到一位意外的訪客。

 

  克里斯的賓館房間無疑是那麼多參賽者中最為奢華的。他住著一間配有書房的套間。

 

  當克里斯用完晚餐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端坐在書桌前,他的表情顯得沉穩,但是眼神中的起伏暴露了他此刻的焦躁。

 

  克里斯將房卡插在門邊,燈亮了起來。他不緊不慢摘下手套,扔在桌面上,眼神掃過眼前的長輩,「泰勒先生。」

 

  「顯然你在電話裡並不是很有耐心聽我說話,所以我親自來看一看你。」眼前這個人就是伊麗莎白的父親,一個總是覬覦奧茲本家族以為自己掩蓋好自己的貪婪卻路人皆知的傢伙。當然,他身後的泰勒家族依然強大,否則奧茲本家又怎麼會對他這麼客氣。

 

  「有什麼事情嗎?」克里斯拉開椅子,翹著腿坐下看著他。那是一種隨意的姿態,卻讓人倍感壓力。

 

  「這麼大一間套房你自己住不是很孤獨嗎?為什麼要送走伊麗莎白呢?雖然你說她讓你分心,但我覺得那只是藉口而已。」

 

  「她很煩。」克里斯沒有絲毫委婉,他很習慣直視長輩們的眼睛,「而你來到這裡絕對不是因為伊麗莎白。」

 

  「好吧,你現在應該知道現在金融市場流動性不足,不少貸款機構申請破產而投資基金也要關閉。股市也劇烈震盪,人人自危。你仍然能像個小王子一樣過著被金子包裹的生活,但是你應該知道你們奧茲本家的股票已經一落千丈,再落下去,就要破產了。」

 

  「如果奧茲本家破產了,你可以把伊麗莎白嫁給更有權勢的家族。」克里斯扯起嘴角。

 

  「別那樣事不關己的樣子,雖然這場危機零六年就初見端倪,你父親也算眼光老道,一直以來都在緩慢放手股票套現,把資金拿去投資其他項目。但是他投資的那個什麼百億項目不是也擱淺了嗎?」泰勒先生直起腰來看著克里斯,「只要他肯動用人脈想辦法保住奧茲本家的股票穩定,我會還給他一些股份。」

 

  

7785-86

 

  「那麼你應該去和他商量。」

 

  「你和你父親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樣想的嗎?低價拋售了你們手上的股票,讓我們泰勒家買入,然後你們用這筆錢去做投資,想著奧茲本家的股價近兩年一定會跌,到時候你們再用賺來的錢買回你們的股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們的投資也打了水漂!」泰勒先生有些失控了,眼前這個少年的冷漠讓他不安,總覺得還有更大的陰謀醞釀其中。

 

  「我說過了,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去找我的父親。我還未滿十八週歲,手上沒有任何股權,我幫不了你。」

 

  「那麼那個叫林的男孩呢?我知道你對伊麗莎白冷漠的原因,因為你不喜歡女孩。你是奧茲本家的小少爺沒人敢碰你,但是他可不是。」

 

  「我並不是不喜歡女孩,」克里斯撐著書桌,表情森冷的讓泰勒先生產生了幾分恐懼,「而是我只喜歡他。你可以去招惹他試一試,你碰他一根頭髮,我就把伊麗莎白的手指頭送給你。如果你讓他流一滴血,我就把伊麗莎白的腦袋割下來。你儘管試一試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只是希望你記住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克里斯.奧茲本睚眥必報。所以從今天起你最好祈禱林什麼事都沒有,否則就算他不小心摔傷了,我也會把它算到你的頭上。」

 

  泰勒先生微微嚥下口水,他極力控制著,肩膀還是顫動了起來。

 

  「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我要休息了。這家酒店餐廳裡的拿鐵味道不錯,您可以試一試。」

 

  當泰勒先生離開,克里斯打了一個電話給德尼羅。

 

  「哦,親愛的克里斯,你的比賽進行的怎麼樣了?」

 

  「還好。」

 

  「你只有有求於我的時候才會打電話來,不如說說看,你有什麼樣的要求。」

 

  「看好伊麗莎白。」

 

  電話那端的德尼羅沉靜了一會兒,笑道:「我會看好你的鑽石新娘。」

 

  隨著決賽的到來,擊劍館的媒體比以往同類比賽要多得多。隨著次貸危機的到來,新聞報導總是讓民眾不自然的感覺到抑鬱和絕望。而這場兩年前決定由美國舉辦的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成為了近期少有帶有積極意義的新聞。

 

  比賽即將開始,演播室裡的凱文笑著看向轉播畫面上的林逸飛。

 

  切爾西一邊和他說著什麼一邊整理他的護具。

 

  鏡頭拉的很近,連他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孩子啊。」女主持人在凱文身邊坐下,撐著腦袋笑著說。

 

  「你這麼覺得?」

 

  「是啊。每次你做解說分析的時候,只要是提到他,你的唇角……」女主持做了一個唇角上揚的手勢,「既然他的水平那麼高,你就不擔心有一天被他打敗嗎?」

 

  「也許我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他打敗。」凱文的表情是淡然的。

 

  「我挺喜歡林這個孩子。但是我更喜歡克里斯.奧茲本。」

 

  「因為他的英俊?相信我,沒有幾個女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氣。」

 

  兩個人調侃著,很快比賽就進入了準備階段。不只是比賽現場,就連演播室裡都一片寧靜。

 

  林逸飛嚥下口水,握著佩劍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緊張得就像無法奔騰的潮水。

 

  克里斯不緊不慢來到他的對面,他的目光冷銳到極致,像是有什麼熱烈的東西即將崩裂而出。

 

  兩人擺出了準備的姿勢,裁判示意「開始」的瞬間,空氣摩擦出火花。

 

  克里斯擋開林逸飛的劍,斜砍向他的肩膀,開賽第一秒就是這樣連試探都沒有的攻擊,實在令人乍舌。那是一種熱切地想要接觸的慾望,克里斯的每一劍都要刺進林逸飛的骨頭裡,那是征服的決心,不止是他的劍,還有他的心。他要他毫無退路只屬於自己。

 

  林逸飛驚險萬分地抵擋,控劍,滑步,不斷衝破克里斯對他的預期,像是要掙脫一切飛向天際,而克里斯唯一能阻止他離開的方式只有斬斷他的羽翼,用最狠戾和野蠻的方式。

 

  這場控制與反控制的廝殺讓人心跳加速,視線在空氣中迸裂,每一個角度的變化都是命運的轉移。

 

  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克里斯砍下去,帶著震痛與決絕,林逸飛的抵擋卻從容不迫,還擊時毫不留情。

 

  這是一場安靜的較量,即使是在中場休息的時間裡,都沒有人說話。

 

  轉播室裡,女主持吸了一口氣問:「凱文,你覺得他們誰會贏?」

 

  「他們誰會贏,已經不重要了。」

 

  凱文看著轉播畫面,露出一絲笑容。那個笑容很複雜,帶著愛溺與無奈。

 

  他看明白了那兩個少年的擊劍。

 

  那從來不是一場勝負較量,只不過是他們表達彼此的方式,將所有人排除在外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交流。

 

  九分鐘的比賽很快就過去了,比分是1414。也就是說,即將開始一分鐘的加時賽,使用「突然死亡法」,先得到一分的人為勝者。

 

  呼出一口氣,林逸飛甩了甩手中的劍。如果這一次不拼盡全力……下一次他與克里斯的交鋒又是在什麼時候?

 

  「我的一生,又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呢?」

 

  莞爾一笑,比賽再度開始。林逸飛劈開克里斯的劍,那是一個看似簡單的動作,也許只有克里斯本人能夠體會那一劍的速度與力度。

 

  一個箭步向前,林逸飛知道這种放棄一切彷彿自殺一般的攻擊,在克里斯的眼中就像個玩笑,但是他也知道……他知道克里斯防守的那一劍只會擋在他的劍柄上,甚至於克里斯反攻時劍刃也只會擦過他的腰際,而他自己的劍——將會狠狠刺在克里斯的胸膛上!

 

  「喔——」全場觀眾不約而同發出了這樣的驚呼。

 

  那一劍的力量太大,甚至於沒有人看清,克里斯.奧茲本向後踉蹌著,幾步之後才終於站穩。

 

  而林逸飛卻依舊維持著大跨步的姿勢,劍在他的手中顫動著,肩膀與背脊呈現出難以描述的張力。

 

  直到裁判宣佈林昭得到一分的時候,一個觀眾鼓起掌來,緊接著整個觀眾席上掌聲潮水般蔓延開來。

 

  林逸飛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劍。

 

  對面的克里斯正緩緩解開護具,那姿勢是慢條斯理卻好看得欠扁,不知道要多少場的勝利才能塑造出這樣的風度。

 

  林逸飛深深吐了一口氣,抬起頭來,任由汗水沿著臉頰流下。他不想脫下自己的護具,因為他知道一旦脫下它,即便再戴上,站在他對面的也不一定還是克里斯。

 

  兩人握手,不過兩秒而已,林逸飛的手指被對方扼的硬生生疼痛。

 

  散場時,林逸飛轉身而去。他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勝負意味著分離。

 

  林逸飛走出了比賽場地。短短十幾米的通道,讓他感覺如同一生那麼漫長。

 

  很多年以後,克里斯摟著林逸飛,在他的耳邊私語,微涼的音質裡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那天,你離開的背影,瀟灑的讓人想要死死握住。」

 

  走進洗手間裡,林逸飛關上隔間的門,手指還能感受到克里斯的力度。

 

  半個小時之後,將會開始亞軍和季軍的爭奪賽。克里斯將對戰荷蘭的基恩,林逸飛不需要去看也知道結果。

 

  他沒有想過自己能贏,在重生之前的每一次國際賽事上,林逸飛都輸給了克里斯,然後兩個人會坐在電視機前,吃著披薩喝著可樂,克里斯為他分析為什麼會輸。

 

  當林逸飛好不容易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打開隔間的門,卻看見克里斯就在洗手台前捧著水洗臉,他一抬頭便望見了林逸飛在鏡子裡的樣子。

 

  他的眼睛有些紅,傻傻地站在那裡看著克里斯的背脊。

 

  克里斯沒有回頭,只是對著鏡子勾起自己的唇角,那種淡然近乎寵溺的微笑,剎那撫平了林逸飛心裡的隱痛。

 

  當克里斯與基恩爭奪亞軍的時候,林逸飛坐在觀眾席上,已經可以用平靜的心緒去觀看了。

 

  這一屆的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結束了,領獎台上林逸飛笑的很燦爛,不是因為他站的最高,而是因為他的身邊站著克里斯。

 

  頒獎儀式結束之後,林逸飛理所當然地被記者們包圍,雖然這樣的場景在重生之前他見過很多次,只不過主角都是克里斯。大多數時候,那個傢伙會沉著臉,但是他從來不會低下頭,任由鎂光燈荼毒那張俊帥的臉,但是一等到機會他就會衝出重圍,把所有問題扔給教練。此刻,林逸飛也很想這麼做,可惜他沒有克里斯的魄力。

 

  記者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他的發展方向。比如說他有沒有進入職業劍壇的打算,明年會不會參加全美排位賽還有各種循環賽諸如此類。

 

  切爾西的出現救了他一命,林逸飛的不知所措讓媒體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切爾西卻能有條不紊地回答所有的重點問題,他就像是林逸飛的監護人,將他護在身後,半個多小時之後他們才走到了擊劍館外與林逸飛的親友們會合。

 

  此時的克里斯剛走回賓館,掏出手機看見一條奧茲本先生發來的短信:花旗與美林已經連續四個季度虧損,泰勒家族資產縮水,最近可能有所行動,要小心。

 

  克里斯刪除了這則短信,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查看今天的金融消息,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這一晚,林逸飛可以盡情地享受勝利,整個唐人街都沸騰了。不少人都來到陳林記的門口想要看一眼林逸飛,但是林逸飛卻沒有回家。不知道為什麼,他最想要的反而是平靜。遠離了喧囂,林逸飛戴著太陽帽,壓低了帽簷坐在一家麥當勞裡,眼前是一杯可樂。他的電話快要被打爆了,來自父母的,凱瑟琳的還有其他同學的。大家見他不接電話,就改成了發短信。父母的思維比較簡單,林逸飛只是回了一句比賽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父母就不再打來了。

 

  其他的都是恭喜的短息。還有一條是雷克斯發來的。這個傢伙應該已經回到米蘭了。他的短信很簡短,卻讓林逸飛忍不住微笑。

 

  恭喜你奪得冠軍,世錦賽上見。

 

  有人在他身邊坐下,撐著腦袋看著他,「你習慣在勝利之後躲進快餐店裡嗎?」

 

  溫潤的嗓音,略微調侃的語調,讓人的心緒一顫。

 

  林逸飛側過頭去,看見了凱文.菲爾。

 

  「怎麼?奇怪我怎樣找到你的?」凱文伸手按了一下林逸飛的帽簷,「我走出演播室就打電話給你,誰知道一抬眼就看見對面的麥當勞坐著一個男孩,那個身影越看越像是你。」

 

  「所以你就過來看看,然後真的是意外收穫。」

 

  「有一段時間我也被媒體環繞,那個時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個人待著,自己品味勝利的喜悅。但是我覺得你並不喜悅。」

 

  有的時候林逸飛是有點害怕凱文的,他總能輕易地看透別人的想法,但就在別人覺得會受到傷害的時候,他又能溫柔的包容。

 

  林逸飛不需要說什麼,凱文早就知道答案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嫉妒克里斯.奧茲本。即使天各一方,好像還是沒什麼能把你們倆分開。」凱文笑了,端起林逸飛的可樂,拉起他的手,「走吧,過兩天我就要回英國了,你就陪我逛一逛。」

 

  「好啊。」雖然凱文的行為有點強迫的意味,但是林逸飛非但討厭不起來,還有一點內疚的意味。

 

  其實兩個人也沒什麼地方好去,沒想到凱文這麼有王子氣質的人竟然帶他去了「嘉年華」,買了幾百美元的遊戲幣,瘋狂地玩著很傻氣的遊戲,什麼打蟑螂啊,極速飛車,還有一些格鬥遊戲。

 

  林逸飛玩得很緊張,反倒是他的搭檔凱文一直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手腕靈活地操作著,他當然不會告訴林逸飛,自己其實經常和瑞德一起在類似「嘉年華」的地方玩到瘋。很快,林逸飛的角色就被殭屍包圍了,凱文這才不緊不慢地趕去營救。

 

  這個遊戲整整玩了一個多小時,林逸飛呼出一口氣,朝一旁的凱文笑了起來,此時他才發覺原來凱文一直看著自己。

 

  「贏了很多遊戲幣了,喝點什麼吧?」

 

  「好啊,可樂!」

 

  凱文莞爾一笑,他早就知道林逸飛的喜好了,垃圾食品和碳酸飲料,估計這個少年哪怕到了三、四十歲還會這樣的孩子氣。

 

  這兩個人瘋玩了許久。那杯可樂發揮了作用,林逸飛得去廁所解決一下了。整個嘉年華裡依舊吵鬧,凱文站在廁所門口等著他,在那一片燈火闌珊裡,顯得沉練寧靜。

 

  林逸飛的心神也跟著放鬆下來。整個洗手間裡只有兩個人,一個人帶著太陽帽,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打著耳洞,身上穿著洗舊的T恤。另一個人正在解手,低下頭來的時候脖子上露出蟒蛇的紋身,林逸飛也不好意思繼續打量。

 

  「放水」結束之後,林逸飛剛要走出洗手間,有人猛地從身後扼住他,口鼻被濕潤的手帕摀住,林逸飛心中驚駭,到底怎麼回事?

 

  他蹬踹著,而那個有蟒蛇紋身的傢伙一把拽住林逸飛的兩條腿,兩個人一起將他抬進了隔間裡。

 

  林逸飛看著這兩個人,拚命屏住呼吸,他知道這個手帕上的東西是什麼。但就算不呼吸他也忍不了多久,很快就意識模糊暈了過去。

 

  凱文覺得林逸飛好像進去的有些久了,於是也跟了進來,竟然沒有看見人。

 

  「林?你在哪裡?」凱文隔著門板敲著。

 

  「敲什麼!廁所都不讓人上!」

 

  「啊……對不起。」凱文有些納悶了,自己就在洗手間外面,如果林逸飛出去了自己怎麼可能沒看見?

 

  掏出手機,他撥通了林逸飛的電話,卻沒想到那扇關著的門裡卻響起了鈴聲。

 

  此時的林逸飛已經暈過去了,兩個綁匪僵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該去碰林逸飛口袋裡的手機。還是那個戴太陽帽的一把摸出手機將它關了,故意放在嘴邊說起話來。

 

  「別說了別說了!我一會兒就回去和你談這件事情!」

 

  「好,就這樣,地產經紀那裡見!」

 

  而凱文手機裡傳來了忙音,原本溫潤的五官霎時間鍍上了冰霜。

 

  「唉……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嘴上是無奈的語氣,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凱文走出洗手間,抱著胳膊靠著牆,側過頭去看著洗手間的入口。

 

  他有著迷人的風采,即使是在著喧囂的遊樂場裡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洗手間裡的傢伙似乎不肯定凱文是否離開,整整四十多分鐘過去了,一個戴著太陽帽的傢伙托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林逸飛不見了,自己也許還會好笑說這個年代還有人用這種可以把人都裝進去的行李箱?

 

  凱文輕哼了一聲,跟在他的身後,然後一把搭上他的肩膀。

 

  「你的行李箱好像很重,要不要我幫你?」

 

  太陽帽愣住了,冷冷地拒絕:「不用。」

 

  凱文笑了,看起來友好又無害,「我們要是再浪費時間,箱子裡的人不是要憋死了?」

 

  「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對方已經要緊牙關了。

 

  凱文的肩上被人搭上一隻手,身後傳來的聲音壓的很低,隱隱帶著威脅的意味。

 

  「這位先生,如果有事我們不如到一旁談談。」

 

  「不需要。」凱文的話音剛落,整個人驟然轉身,一手按住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順勢一扭,那個傢伙發出痛苦的低吼聲,而凱文扣著他的胳膊,一腳踹在他的腹部,男人捂著自己的肚子,一頭冷汗。

 

  凱文轉身,按著自己的手指關節,發出磕啦磕啦的聲音。

 

  此時嘉年華裡除了遊戲機的聲音,其他的玩家們似乎都放下手中的遊戲看向這場變故。有些人已經迅速離場了,還有一些人仍然留下來觀望,這就是現下的美國年輕人,不瞭解危險為何物,追求的只有刺激。

 

  太陽帽咬牙,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匕首來。他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複雜,本來以為眼前這個看似溫柔的年輕人應該很好對付,如果他們的計劃真的穿幫了大不了揍暈他,沒想到這個傢伙竟然是個厲害角色。

 

  太陽帽還沒來得及出手,凱文忽然一個箭步過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手刀劈掉了對方的匕首,擰著對方的肩膀撞到牆上去。

 

  此時,嘉年華的保安已經趕了過來,正撥開人群進來。兩個傢伙驚慌失措,撥開人群就想逃跑。

 

  凱文根本無暇去管他們,直接拉開行李箱的拉鏈,看見林逸飛整個人蜷縮著被封在裡面,嘴上封著膠條,兩隻手綁在小腿上。凱文不說二話趕緊把他抱出來,撕了膠條解了繩子,還好他只是暈過去了,凱文的手指撫過他手腕上被繩子勒過的痕跡,蹙起了眉頭。

 

  「他的手可是用來握劍的。」

 

  太陽帽被保安抓住了,另一個傢伙逃跑了。

 

  凱文將林逸飛送去了醫院,然後打了一個電話給林家。警察也來了,畢竟林逸飛今天才剛奪得了世界少年擊劍錦標賽的冠軍就遭遇了綁架,實在匪夷所思。

 

  太陽帽說出了有人雇他們綁架林逸飛的事情,也供出了另一個同夥是誰。

 

  林父林母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自己的兒子怎麼會被綁架,雖然青少年錦標賽的冠軍獎金有三萬美金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是對於綁架勒索者來說,為了三萬美金去綁架一個未成年少年,實在太說不過去了。警方甚至開始考慮種族歧視,一個亞裔的少年擊敗了美國本土的選手,也許會引起一些激進派種族份子的不悅吧,雖然這個理由很牽強。

 

  凱文向警察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場綁架莫名其妙的時候,凱文心底隱隱明白這場綁架的緣由是什麼。

 

  晚上十二點半,凱文才離開了警察局。林逸飛的父母特地打電話來感激他,要不是凱文,林逸飛現在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了。

 

  凱文很有耐心地和林媽媽通完電話,在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來到這次錦標賽美國運動員居住的酒店。

 

  他按響了一間高級套房的門鈴,十幾秒之後就有人打開了房門。

 

  

7887-88

 

  那個少年撐著門,神色冰冷地看著他,「是你。有什麼事嗎?」

 

  「林差一點出事了。」

 

  少年的瞳孔一陣收縮,「他怎麼了?」

 

  凱文推開門直落落走進去,在書桌前坐下。

 

  「差一點被綁架,因為吸入了麻醉劑,所以還在醫院裡休息。」

 

  少年的鼻間的呼吸拉長,靠著書桌站在凱文的面前。

 

  「克里斯,我不管你們奧茲本家有著怎樣複雜的內部爭鬥,林不應該受到牽連。」

 

  克里斯的拳頭不自然握緊。

 

  泰勒家已經被逼到盡頭了,不然怎麼會使出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不……是自己大意了,他們一直以來就是不入流的。

 

  「你知道,林一直在等你。」

 

  克里斯聽到這句話,緊蹙的眉頭不自然放鬆,他記得那個少年在比賽結束之後看著自己的眼神,讓思念在他的心裡發瘋一般滋長,徹夜難眠。

 

  「我知道。」

 

  「那麼你還需要多久搞定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今年之內。」克里斯不喜歡凱文.菲爾那種對林逸飛超過朋友程度的關心,可如果不是他的這種關心,林逸飛今天毫無疑問已經在其他人的手裡。

 

  「好。」凱文整理了一下衣領,沉下聲音說,「還有一個多月,戈恩中學就要放假了。我會帶林回英國。」

 

  「你帶他回英國?」克里斯拉長了嗓音,聲音中的不悅尤為明顯。

 

  「沒錯,我會好好看著他。等到你解決了你的麻煩,再來我這裡接他吧。」

 

  說完,凱文便起身離去了。

 

  克里斯坐在房間裡,思索著什麼。忽然一拳狠狠捶在桌面上,低聲咒罵了一聲「FUCK」。

 

  林逸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林媽媽就守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睜開眼睛才松了一口氣。等到林逸飛完全清醒之後,一位女警官來向他詢問了當日在洗手間裡的全部過程。這場風波在林逸飛回到學校之後逐漸平息了。

 

  克里斯回去了紐約,而林逸飛的生活繼續著。

 

  讓他有些驚訝的是本該回到英國的凱文竟然留了下來,打算在華盛頓一直待到林逸飛的學校放假。

 

  「你是不是擔心我啊,我真的已經沒事了,綁架我的人不是也被抓住了嗎?」林逸飛拿著電話詢問凱文留在美國的原因,如果是因為自己耽誤了凱文的練習,林逸飛會萬分內疚的。

 

  「只要有練習場地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只不過這一次的少年錦標賽讓我和教練開始關注起美國的劍壇了。這一個多月正好與一些職業運動員切磋一下,多瞭解美國的擊劍。」凱文說的很誠懇,似乎他的決定真的與林逸飛無關。

 

  「哈哈,你能留在這裡也好,我就能找你練習了。」

 

  「練習?你的期中考試怎麼辦?你還是先門門過關再說吧?這一次的錦標賽沒有少落下課程。」

 

  「放心啦,這些課難不倒我的。」

 

  學校對林逸飛十分照顧,課後各科老師都會幫他補習,十一年級的課程比起從前稍微有些難度了,但是老師們講解之後,林逸飛要跟上進度也完全沒有問題,期中考試林逸飛的成績雖然不算特別優秀,但也好的超過了任科老師的預料之外。

 

  考試結束之後,就是假期,林逸飛很開心地回到了唐人街。

 

  切爾西特地來到了他們家,與林逸飛還有他的父母進行了一次深切的交談。這一次的交談堅定了林逸飛走向職業運動員道路的決定,這一點也得到了林父林母的支持。畢竟兒子能被戈恩中學錄取是因為擊劍,能夠得到三萬美元的獎金也是因為擊劍,很明顯兒子在這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作為父母怎麼可能不支持。

 

  「這個假期,我打算帶著林去一趟英國。」當切爾西說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林父林母很明顯露出驚訝的神色。

 

  「去英國那麼老遠做什麼啊?」

 

  「您忘了剛才我們都決定了要讓林參加明年的世界錦標賽了嗎?所以之後的半年就要進行循環賽和預選賽。現在的佩劍,英國處於金字塔的頂端,世界排名前八的選手,英國就佔了三個。這一次帶林去英國,安排了幾個高水平的職業運動員,能和他們交手,林的水平會提高的很快。」

 

 

  不用切爾西說出那幾個「高水平職業運動員」的名字,林逸飛都知道他們是誰。前幾天瑞德和米歇爾還輪著打電話問他放假了要不要來英國,他們都已經迫不及待要「修理」林逸飛這個世界少年錦標賽的冠軍了。

 

  「爸媽,我想去。」林逸飛很堅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他從瑞德還有米歇爾身上學到的東西是待在美國參加所謂的中學生聯盟賽絕對得不到的經驗。

 

  「媽媽怎麼會不讓你去呢?只是想著好不容易放假了又看不見你了有些捨不得而已。」林媽媽握住切爾西的手,很認真地說,「教練,那就麻煩你幫我照顧小飛。以前他出去玩……就是前年去英國的時候還有克里斯陪著他,後來克里斯轉學了……每次這孩子一個人我就擔心。」

 

  一提到克里斯,林逸飛的心臟微微疼痛了起來。

 

  孤獨的並不是只有自己,還有克里斯。

 

  此時,克里斯早已經回到了紐約。一走進門,就看見伊麗莎白坐在沙發前。

 

  她的表情沉冷,沒有了離開時候的瘋狂。甚至當克里斯走上樓去的時候,她也沒有故意提起林逸飛或者說一些尖酸的話來刺激克里斯。

 

  「喬治,你們還要把我關在這裡多久?」

 

  伊麗莎白隱隱體會到泰勒家與奧茲本家那緊張到一觸即發的關係。

 

  自己曾經夢想著像個女主人一樣坐在奧茲本家的客廳裡,但是現在這個願望彷彿實現了,可是她完全沒有自由,就連她所使用的網絡和電話都被控制了,完全的軟禁。

 

  電視裡正播放著雷曼兄弟倒台的消息,伊麗莎白嚥下口水,又一個與泰勒家關係密切的投行宣告終結了。

 

  當泰勒家與奧茲本家族其他人的財產急速縮水的時候,克里斯和他的父親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他們的主要資金早已經投資到了海外其他與次貸危機牽扯較少的產業。現在伊麗莎白都懷疑他們降低自己的股票價格是不是就是為了套現泰勒家族的資金。

 

  喬治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

 

  「伊麗莎白小姐,少爺說您的頭髮太長了,要我幫您整理一下。」

 

  「我的頭髮?」伊麗莎白揚起眉梢,克里斯從來就很少關注自己,什麼時候他也在乎自己的頭髮太長還是太短了?

 

  「下午,少爺紐約的同學會來這裡,您忘記了,今天是少爺的生日。」

 

  喬治這樣一說,伊麗莎白才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總是把克里斯擺在第一位的,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連他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即使過完今天的生日,克里斯仍然沒有成年,但是在伊麗莎白的心中,他已經比那些成年人還要可怕了。

 

  喬治開始梳理著伊麗莎白的頭髮,剪刀在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耳邊是自己的發絲被剪落的聲音,窸窸窣窣,彷彿它們都墜落在了她的心上。

 

  與自己的奢侈不同,克里斯每一次的生日聚會都很簡單,請幾個朋友來吃一頓飯,就連餐桌上聊天的都是克里斯的朋友,他自身很少參與其中。

 

  這一次的生日聚會,只有兩個朋友,KK和米高。在他們談話席間,伊麗莎白就明白這兩個人與其說是克里斯的朋友,不如說是林逸飛的。他們開口閉口都在說林逸飛在少年錦標賽上贏過克里斯的事情。這樣的氣氛讓伊麗莎白無法呼吸,早早地就離席了。

 

  晚上,克里斯的手機一直不停地響,他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關注著這幾天的財經新聞,美國的經濟已然陷入了低谷。

 

  喬治敲開克里斯的房門,「少爺,泰勒先生打電話來了。」

 

  「把電話線掐掉。」

 

  「是的,少爺。」

 

  泰勒先生就這樣一直不斷地撥打克里斯的手機,一整個晚上直到他的手機沒電。

 

  第二天,他就親自登門了,被奧茲本家的保鏢攔在門外,兩家的保鏢劍拔弩張,他只能怒吼著,「克里斯.奧茲本!你給我出來!」

 

  伊麗莎白在窗口看著父親的樣子,急切地想要下樓,卻被屋子裡的保鏢攔住了,將她整個扛起來扔回房間裡。

 

  克里斯不緊不慢地出了門,泰勒先生一把掏出槍來對準了他,這讓屋外的保鏢也紛紛掏出槍來。克里斯緩緩走到泰勒先生的面前,任由他拿槍抵著自己的胸口。

 

  「開槍好了,你這裡開槍,上面的伊麗莎白正好也腦袋開花。」

 

  「你……你……你把麗茲的頭髮寄給我是什麼意思!」

 

  「禮物啊。我不是告訴過你,你碰林一根頭髮,我就送伊麗莎白的手指給你。你讓林流一滴血,我就把伊麗莎白的腦袋送給你嗎?」

 

  泰勒先生的槍微微一顫,「我女兒呢?我女兒呢!」

 

  克里斯漠然地指了指窗檯,伊麗莎白正伏在床上神色緊張地看著他們。

 

  「我讓喬治替她剪的新髮型,挺好看的不是嗎?」

 

  「我要帶她回去!現在!」

 

  「好啊。」克里斯側過身去,似乎是給泰勒先生讓路。

 

  泰勒先生一腳踏上階梯,看著奧茲本家那厚實而華麗的大門僵住了自己的腳步。

 

  「你會這麼好心讓我帶她走?」

 

  「我當然沒那麼好心。」克里斯抱著胳膊,側著腦袋,在晨曦之下綻放出血色的美感,「伊麗莎白走了,我才能對德尼羅說,你們已經不需要和我們合作了。」

 

  「你……」

 

  「喬治。」克里斯揚起頭,喬治就站在門口,「替伊麗莎白收拾好行李,她父親來接她了。」

 

  泰勒先生握緊了拳頭,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泰勒家的保鏢也一副緊張的樣子盯著克里斯他們,直到開車離去。

 

  克里斯走上樓去,路過伊麗莎白房間的時候,那個女孩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

 

  「認清現實了?你在你父親的眼中遠沒有奧茲本家的財富重要。」

 

  林逸飛在切爾西的陪同下終於來到了倫敦。下飛機的那一刻,他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惆悵。同樣的航班,同樣的地方,只是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換了。

 

  一走出通道,林逸飛一眼就看到了凱文.菲爾。他穿著墨色的半長風衣,在一群接機的人之中顯得風姿卓著。

 

  凱文將林逸飛一行接到了自己在倫敦的住所。林逸飛也明白到這個兩屆世錦賽冠軍和上屆奧運冠軍得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貴公子。凱文的公寓是三層複式結構,不算太接近市中心但是也沒有郊區那麼孤寂。第一、二層是客廳和臥室,而整整的第三層被改裝成了擊劍室。

 

  林逸飛看著那間練劍室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哇……」

 

  除了克里斯,林逸飛真的再沒見過有誰家裡面竟然有擊劍室了。

 

  「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瑞德和米歇爾恐怕就會來找你的麻煩了。」凱文半開玩笑地說。

 

  在倫敦的這段日子,林逸飛感覺到了無比的充實。且不說平常與他練習的是凱文還有瑞德這樣的高手,就連切爾西為他安排的練習對象也非常有水平。

 

  閒暇的時候,凱文會帶著他品嚐英式下午茶,去廣場看探戈表演,生活緊弛有度。

 

 

  兩人坐在噴水池邊,喝著咖啡看著眼前白鴿飛舞還有那些遊人。

 

  林逸飛伸了一個懶腰,向後躺下「真想一輩子都這樣輕鬆。」

 

  「我可以讓你一輩子都這樣輕鬆,只是你願意嗎?」凱文一手撐在林逸飛的腦邊,低垂下眉眼,聲音裡的溫柔讓人難以抗拒。

 

  林逸飛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

 

  凱文的手指撥開他的額發,輕聲道:「我知道你的答案。其實你比克里斯還要固執。」

 

  美國的經濟持續低迷,房價持續下跌,泰勒家和奧茲本家在美國旗下產業已經快要接近谷底,再繼續下去,兩家都要破產。

 

  克里斯今天的練習結束了,簡單沖洗了一下便穿著浴袍來到電腦前,看了看今天的金融快訊。

 

  泰勒家已經開始拋售奧茲本家的股票了,他們必須騰出錢來救自己。

 

  而奧茲本先生也將他們父子倆投資在阿拉伯、東南亞以及南非的部分資金調回,將泰勒家賣出的股票買回,不止如此,也開始大力收購泰勒家的股票。

 

  再沒過多久,克里斯去了一趟位於紐約市郊的一家醫院。德尼羅病倒了。其實以他的高齡,這也是總有一天會發生的事情。

 

  病房裡擠滿了奧茲本家族的人,包括泰勒家的兩個重要人物也來了。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德尼羅如果離去,那麼奧茲本家也將分崩離析。

 

  克里斯走進病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以前有人覺得他是一個不知人情世故生性冰涼的孩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和他的父親一起抓住了此次金融危機的良機,買回了奧茲本家百分之七十多的股票,架空了奧茲本家其他人的權限,也悄然蠶食著泰勒家族。

 

  德尼羅的臉色有些蒼白,那一向神采奕奕老謀深算的雙眼也顯得渙散了起來。他搖了搖手,示意身邊的人全部都離開,然後再指了指克里斯,表示只有他可以留下來。

 

  所有人都不甘願離開,這個時候德尼羅一定是想要向克里斯交代遺言。

 

  德尼羅捶了捶病床,很不滿意周圍的人還不離開。老人家生氣了,奧茲本家的人還是有些忌憚,於是魚貫著離開了房間,他們的目光時不時掠過克里斯,這個少年的表情依舊平靜無瀾。

 

  等到整個病房安靜下來,神形枯槁的德尼羅忽然又有了精神,不知道剛才的無力是不是裝出來的。

 

  克里斯拉開椅子坐在床邊。

 

  「你父親早就料想到了這次金融危機的到來,而你就用它下套,套光了泰勒家的資產。」

 

  克里斯沒有回答。

 

  「你們那上百億的項目不過是個空殼,真正的資金都拿出投資穩妥的項目了。比起泰勒家和奧茲本家其他人,你和你父親很擅長蟄伏,三年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泰勒家已經到了破產邊緣了。所以我不認為自己還需要娶伊麗莎白。也不認為奧茲本家還有誰能動搖我們父子的地位。」

 

  「你以為我分開你和林就是為了威脅你對付泰勒家嗎?」德尼羅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我是為了你。你這個孩子想要什麼就會不顧一切地去爭取,不管如何頭破血流受到怎樣的傷害。你不懂得忍耐。如果你一直忍耐著對林的愛慕直到你羽翼豐滿,那麼有誰能夠傷害他呢?你一直不覺得奧茲本家有多重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現在你明白了嗎,沒有奧茲本家,誰都能來傷害你喜歡的人。」

 

  「是同樣的理由讓你分開了我父親和我母親嗎?」

 

  「這個要去問你的父親,他是怎樣理解的。」德尼羅閉上眼睛,一副已經疲憊了的樣子。

 

  克里斯走出病房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他,卻沒有人敢開口說話。這個少年的表情永遠都沒有絲毫的顯山露水。

 

  「克里斯,其實你和你父親的目標就是把泰勒家買下來吧?」泰勒先生一把拽住克里斯。

 

  「泰勒先生,」克里斯用力拿開他的手,靜靜地說,「下周,我會送伊麗莎白回泰勒家。」

 

  「你這個混蛋!」泰勒先生一拳就要打上他的臉,卻被克里斯輕鬆地避開了。

 

  根據內部消息,泰勒家在下周就會申請破產保護,按照現在的情形,隨著奧茲本家的注資,泰勒家的產業也將成為奧茲本家的一部分。

 

  一週之後,林逸飛在倫敦街頭買了一份報紙,上面的標題便是泰勒家破產的消息。又一個金融巨鱷倒下了,不知道奧茲本家會怎麼樣。

 

  他身後的凱文將報紙從他手中拿開,笑著說:「你父母的餐館經營的很好,相信金融危機不會對他們影響太大。至於奧茲本家,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什麼負面消息。你的人已經在英國了,不如放下一切好好準備循環賽。」

 

  「嗯。」林逸飛吸了一口氣,他有一種預感,克里斯很快就會來找他了。

 

  伊麗莎白走下樓梯,喬治替她拎著行李。她知道從此刻起,她已經不再是別人眼中的鑽石新娘了,父親完全破產,而奧茲本先生手下留情並沒有收購妹妹手中的股份,這也讓伊麗莎白和母親仍然能夠過以往奢侈的生活。

 

  但是伊麗莎白的心中很空,她長到十六歲,只有今天如此現實。

 

  「我的父親在利用我,你也在利用我。」

 

  伊麗莎白看著克里斯的眼睛說。她很可悲地依舊迷戀著這個表哥,迷戀他的冷漠與無情,同時也嫉恨無比。

 

  「如果沒有林,你會不會喜歡我一點?」

 

  「如果沒有林,不會有現在的我。」

 

  伊麗莎白蒼白地笑了起來,這就是克里斯,他所有的關注所有的心思就連為數不多的溫柔都給了那個中國男孩。

 

  「你會後悔的。」伊麗莎白淺笑了一下,提起裙子走下樓梯,背影依舊高傲。

 

  那天晚上,克里斯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克里斯,我給你買了機票。這些日子你太累了,應該去好好休息一下。」

 

  書桌上有一個信封,應該是喬治放在那裡的。打開來,裡面裝著的是最近一班前往倫敦的機票。

 

  克里斯的手指輕顫,良久才開口道:「謝謝。」

 

  他所有的隱忍都是為了此刻,他忽然無比憎恨起凱文.菲爾,為什麼要將他的林逸飛帶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去。

 

  就在此時,喬治敲開了克里斯的房門,神情有些緊張。

 

  「少爺,泰勒夫人打電話來說伊麗莎白小姐沒有回去。」

 

  「她去哪裡了?」克里斯蹙起眉頭。

 

  「紐約國際機場,乘坐一個小時之前的飛機飛往倫敦。走之前她在銀行裡換了將近五萬英鎊。」

 

  

7989-90 正文完

 

  「我們現在馬上走。」

 

  克里斯心臟一陣緊繃,捏起機票連行李都不拿翻出護照就衝出門去。喬治緊隨其後。

 

  伊麗莎白的行事作風克里斯早就很熟悉了,更不用說泰勒先生對她的耳濡目染,不用懷疑,伊麗莎白是想要報復克里斯,而最佳的方法就是傷害林逸飛。

 

  克里斯打了一個電話去陳林記,接電話的人是陳曼曼,從她那裡拿到了林逸飛在倫敦用的手機號碼。

 

  此時的林逸飛正在熟睡,手機響了N多遍也只是翻個身繼續。以前克里斯叫他起床都要費一些心思,更不用說現在正好是林逸飛睡的最酣暢的時刻。

 

  克里斯將手機猛地扔在坐墊上,拳頭放在唇邊思索著,然後一個電話打到李普曼教練那裡,要來了凱文.菲爾的電話。

 

  「看好逸飛,泰勒家有人去了倫敦。」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而已,凱文就能明白他所有意思。

 

  「我會看好他。」

 

  林逸飛第二天早上醒來,發覺自己的手機上有十幾通電話。而這些電話都來自同一個號碼,他心中一顫。這個號碼就算倒過來他都知道是誰的。已經很久了,克里斯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為什麼一個晚上打了那麼多?林逸飛沒有多想回撥過去,得到的卻是該號碼無法接通的提示。

 

  到底怎麼了?

 

  因為無法接通電話而使林逸飛顯得更為焦急了。

 

  這個時候,凱文敲開了他的房門,倚著房門笑容和煦:「快點洗漱吧,早餐都準備好了。」

 

  「啊,好。」

 

  吃早餐的時候,林逸飛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果醬都抹到了手上卻沒有察覺。

 

  凱文微微嘆了一口氣,將他的面包和餐刀拿過來,「是不是在想克里斯?」

 

  「啊?」

 

  「在想他打電話找你有什麼事情?」凱文笑著替他將果醬抹開,把面包放入他的餐盤裡。

 

  「你怎麼知道他打電話給我了?」林逸飛想到什麼一般站起身來,「他也打給你了對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凱文將林逸飛按回座位,「什麼事情並不重要。你一直是一個讓人心動的禮物,上帝讓你待在我的身邊,但是卻有時限。現在到了要把你還回去的時候了。」

 

  「什麼?」

 

  「我的意思是,克里斯會親自來帶你回去。」

 

  「克里斯來了?」林逸飛愣住了。這麼說奧茲本家的問題都解決了?他得到自由了是嗎?

 

  凱文伸手看了看腕錶,「啊,現在他的飛機應該快到了。今天中午之前你們就會相見。」

 

  林逸飛此刻已經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心臟怦怦跳動著,比起他拿到少年世錦賽冠軍的時候還要激動。

 

  「所以今天我特地和切爾西教練商量了一下,放你一天大假。」凱文的手指點上林逸飛的額頭,隨即唇上勾出一抹落寞的笑容。

 

  一整個早上,林逸飛都在等待中度過。

 

  他不時看向自己的手機,想著克里斯一下飛機就會打電話給自己。

 

  凱文好笑地看著他,然後走去廚房幫他泡紅茶準備點心。

 

  終於,門鈴響了,林逸飛快步來到可視電話前。

 

  而凱文竟然放下紅茶,一把將林逸飛拉到身後。

 

  「凱文……怎麼了?」林逸飛很明顯感覺到凱文那一刻的緊張。

 

  「沒事。」克里斯曾經囑咐過他要小心泰勒家的人,他當然要在開門之前確定對方是誰。

 

  屏幕上出現的是瑞德那張欠扁的臉。

 

  「是你啊。」凱文有些好笑地按開了樓下的門。

 

  只是當林逸飛將公寓的門打開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

 

  瑞德的表情很緊張,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肌肉都快跟著一起抽搐了。

 

  而他的腦邊抵著一把手槍,握著手槍的人正是伊麗莎白。

 

  心臟瞬間收緊,大腦忘記了思考。

 

  她的表情是冰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克里斯待在一起太久了,就連決絕的眼神都那麼相似。

 

  「麗茲……」

 

  林逸飛的手僵在那裡。

 

  「不要叫我麗茲,只有我的父母才有權那樣叫我。」

 

  槍口晃了晃,瑞德僵著身子走進房裡,萬分內疚地說:「我……我也沒想到有人會……」

 

  凱文很自然地將林逸飛拉到身後,這是他的錯。克里斯已經提醒他泰勒家的人會來找麻煩了,所以他取消了林逸飛所有的練習為的就是讓他待在家裡,但是沒想到伊麗莎白竟然親自早上門來,甚至還帶著槍。

 

  汗水從凱文的額角流下來,他經歷過那麼多驚險的比賽,但只有這一刻才能真的叫做生死一線。

 

  「林,你以為躲到倫敦了,泰勒家就找不到你了?哦,不……天真的不是你,而是克里斯。他不知道當人失去一切之後,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就算他把你藏到南極,我都會把你找出來。」

 

  「就算泰勒家破產了,也不代表你失去了一切。」凱文冷冷的說。

 

  「泰勒家的破產讓我看清楚了我的父親,也讓我看清楚了那些所謂朋友的嘴臉,更讓我看清楚了克里斯.奧茲本。我確實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伊麗莎白冷笑著,目光越過凱文直刺向林逸飛。

 

  林逸飛想要上前,但是凱文卻固執地將護在身後。

 

  「無論到哪裡,你似乎都不乏保護者。」伊麗莎白的手指扣上扳機,「你不是那種要別人為你承擔後果的人。我數三下,你不從凱文.菲爾的身後出來,我就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瑞德身體一顫,死死閉上眼睛。

 

  「你不敢的。」凱文看向這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的眼底是冷漠的瘋狂。

 

  「好,那就試試我敢不敢。」伊麗莎白的槍口向下,對準了瑞德的肩膀。

 

  「不要!」林逸飛出聲阻止,瑞德是一個職業運動員,無論哪裡受傷都會給他的一生帶來無法彌補的損失。這是他與伊麗莎白之間的恩怨,絕對不能牽扯到其他人。

 

  「林!」凱文一把擰過林逸飛,但是他不知道哪裡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把掙脫了凱文來到了伊麗莎白的面前。

 

  伊麗莎白果斷地將槍口移開瑞德,抵在了林逸飛的腦門上。

 

  這一刻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僵在那裡。

 

  「林——」凱文試圖上前將林逸飛拽回來,但是伊麗莎白卻砰地一聲槍響,子彈擦過林逸飛的肩膀,射入茶桌上,插花玻璃瓶裂開的聲響像是要割破人的神經。

 

  「誰再過來,我就崩了他的腦袋。」伊麗莎白冷哼了一聲,「把窗簾全都拉上。」

 

  凱文嚥下口水,照著她說的將客廳裡的窗簾全部拉上。整個客廳裡顯得寧靜無比。

 

  瑞德仍然站在原處,看起來是被嚇壞了,還沒有力氣挪動呢。

 

  而伊麗莎白與林逸飛一起坐在了沙發邊。她的手肘擱在沙發靠背上,槍口指著林逸飛的太陽穴。

 

  「需不需要喝茶。」凱文抱著胳膊坐在對面。

 

  「怎麼?你想給克里斯打電話?」

 

  「我不需要打電話,他也會來這裡。」凱文看了一下腕錶,「大概還有半個小時,他應該就會到了。」

 

  林逸飛坐在伊麗莎白的身邊,當她指著瑞德的時候,自己的心緒一片凌亂,可是現在當槍口指著自己的腦袋時,他的整個思路卻清晰了起來。

 

  「你不怕嗎?」伊麗莎白扯著嘴角問。

 

  「我當然怕。」

 

  「等得我有些無聊了,說說看,你和克里斯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是怎樣的?」

 

  「那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剛轉學到了新的學校,他每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覺。」

 

  「哦?他一向都那麼自負,覺得就算不聽講都能自己學會。」

 

  「不是的,因為他早晨要很早起來給街區送報紙,晚上奧茲本太太在中餐館下班太晚,他要去接媽媽。」

 

  伊麗莎白微微沉默了一下,「你們是怎麼相熟的?他一開始就對你這麼好嗎?」

 

  「我們?」林逸飛嗤笑了一下,「克里斯從來都不願意和我說話。」

 

  「那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親密的?」伊麗莎白用槍口撞了撞林逸飛的腦袋,嘴上的笑容惡劣的可以,「不用那麼小氣吧,連這麼點小事都捨不得拿出來分享。」

 

  這個動作,卻讓不遠處的凱文一陣膽顫心驚,就連瑞德的臉也變得慘白,眼睛盯著扳機就怕她不小心按下去了。

 

  「好像是我們一起用木板做了一個小房子參加學校的遊園會,克里斯在房頂上粘了各種顏色的玻璃碎片,還把它改裝成了音樂盒。我把它賣了,克里斯很生氣。很多天都不理我。」

 

  伊麗莎白苦笑了起來,她記得那個音樂盒,一直擺在克里斯的床頭,「後來呢?克里斯怎麼原諒你的?那個音樂盒怎麼又回到克里斯那裡了?」

 

  「後來……」林逸飛垂下眉眼,像是想起什麼溫暖的事情,唇上綻開淡淡的笑容,「我用賣了那個音樂屋的錢買了一套舊的擊劍護具給他,他才原諒我了。」

 

  伊麗莎白當然知道那套護具,被克里斯像是寶貝一樣放在衣櫃裡。一次自己不小心翻出來了,還半開玩笑地問克里斯為什麼把垃圾放在櫃子裡。他的眼神很冷,似乎要殺了她一般。

 

  別碰我的東西,克里斯這麼說。

 

  從此以後,伊麗莎白就算在克里斯的椅子上坐一下,都要小心不要坐出皺痕來。

 

  「很久以後,我們在華盛頓重逢,我拜託朋友將那個音樂屋找了回來。」

 

  伊麗莎白一直微笑著,那樣的微笑讓人不寒而慄。

 

  此時,門鈴響了。

 

  伊麗莎白用下巴示意凱文開門。這個時候來的一定是克里斯無疑。

 

  林逸飛的身體整個緊繃起來。他們現在進入了這樣一個僵局,到底該如何解開?

 

  克里斯看著凱文的臉色,就知道伊麗莎白已經來了。

 

  他身上穿著的只是一件襯衫,套著深灰色的薄風衣,很明顯是在倉促中趕來倫敦。

 

  當他走進客廳裡,看見林逸飛腦邊抵著的槍時,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的雙手依舊插在口袋裡,緩緩走到沙發前,與伊麗莎白面對面坐著。

 

  「很高興見到你,我的未婚夫。」伊麗莎白笑了起來,「啊,我想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我應該換過一個稱呼。克里斯,我最親愛的表哥。」

 

  「那把槍花了多少英鎊買的?」克里斯沒有看向林逸飛,反而看著伊麗莎白,目光裡沒有一絲動搖。

 

  「一萬英鎊,因為我沒有持槍證,所以多花了好多錢。」伊麗莎白的唇上有一絲得意,「你沒有想到我會親自來找林逸飛嗎?還是你以為我會像我那愚蠢的父親一樣每次為了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都總是找一些不入流的人?」

 

  「自己來會比較安心。」克里斯似乎很贊同伊麗莎白的判斷。

 

  「你不問我拿槍指著林逸飛想要怎樣?」

 

  「就算你不打爆他的腦袋,你也想打傷他的腿或者肩膀,毀掉他的擊劍生涯,用他的痛苦來折磨我,報復我。」克里斯淡淡地說。

 

  「看來你比我想像的要更瞭解我。」伊麗莎白笑容更加囂張,槍口向下,抵住林逸飛的肩膀,「你說第一槍打哪裡好?肩膀?還是脛骨?」

 

  克里斯將手機利落地推到伊麗莎白的面前,沉下嗓音道:「你說是肩膀好,還是脛骨好?」

 

  畫面裡是泰勒夫人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僵在那裡,似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伊麗莎白的瞳孔一陣收縮,驟然轉過槍頭指向克里斯,眼中的狠戾不似十六歲的少女。

 

  「你把我媽媽怎麼了!你想幹什麼!」

 

  「做你想做的事情,說吧,肩膀還是脛骨?」克里斯的眼底沉著寒冰,只是重複著那個問題。

 

  「放我媽媽走!不然我殺了你!」伊麗莎白吼了出來。

 

  「我以為你連槍都準備好了,是做好了賠上你所有一切的打算了。」克里斯側著身,一副什麼都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說放我媽媽走!她是你姑姑!」

 

  「姑姑?我從小到大,她沒有對我說過什麼話,也沒有為我做過什麼事情。這樣的姑姑也不過是個名詞而已。」

 

  「你以為你傷害了我媽媽,你爸爸會放過你嗎?那是他的親妹妹!」

 

  「就算我讓人開槍了,我的爸爸又能怎樣懲罰我呢?」克里斯身體後仰,完全靠在了沙發上,而伊麗莎白伸長了胳膊,槍口距離克里斯的腦袋只有兩、三釐米而已。

 

  雖然槍已經不是對著林逸飛了,但是他卻覺得更加驚悚,連呼吸都不敢,生怕自己喘息的瞬間伊麗莎白會扣下扳機。

 

  要怎樣才好,怎樣才能奪走那把槍?

 

  林逸飛明白克里斯為什麼一直激怒伊麗莎白,就是為了將她的怒意吸引過去,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克里斯與伊麗莎白了,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戰爭。

 

  「為什麼不開槍試一試?」克里斯緩緩開口,「你不想知道開槍之後會有怎樣的效果嗎?」

 

  伊麗莎白瞪著克里斯,咬緊牙關不說話。

 

  「我的腦漿會迸到你的臉上。紅色和白色在一起。」克里斯的語調仍然是淡淡的。

 

  「我叫你放了我媽媽!你以為我真的不會開槍嗎?」

 

  「我還以為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呢。」克里斯扯起了唇角,身體前傾,主動靠過去。

 

  而伊麗莎白卻不由得後退,拿著槍的她反而像是受到了驚嚇。

 

  「我不曾屬於你,伊麗莎白。從很早開始,我甚至不屬於我自己。你為了從來都不可能屬於你的人,連本來擁有的東西都準備拋棄了,是為了什麼?」克里斯的聲音依舊冰涼,卻隱隱流露出幾分柔軟。

 

  「輸掉這段被安排的婚姻,輸掉了泰勒家的資產,你仍然是奧茲本家的表小姐,握著百分之六的股權仍然可以高傲的活著,用你的幸福來報復我。」

 

  伊麗莎白的肩膀顫抖了起來,她很想哭,當那種自己的真心像是垃圾一樣被丟棄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財富沒有驕傲沒有自尊,可是這一刻她發覺自己原來是有的,只是她傷的太痛了,竟然忘記了。

 

  「當你開槍的時候,你只不過是一個除了嫉妒之外一無所有的傻女人。你可憐的母親還要活著為你收拾爛攤子,本來嫁給你父親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她已經很辛苦了,這一下就連你外公留給她的那一點股份也很難再保住了,無論在泰勒家還有奧茲本家,她都抬不起頭來。天下之大,再不會有她的容身之處。」

 

  眼淚已經從伊麗莎白的臉上墜落了下來。

 

  「放下槍吧。」克里斯手指點了點桌子上的手機,「你媽媽正看著你。」

 

  「我不要,我不要!」伊麗莎白側過身來,再度將槍指著林逸飛,「為什麼你什麼都有?奧茲本家的財富,疼你的父親,還有你喜歡的人!」

 

  林逸飛看著克里斯,臉上卻沒有害怕的神色。克里斯的眼睛令他平靜。

 

  「我給你十秒的時間,放下一切。」克里斯的手掌放在心臟的位置,他要伊麗莎白放下的並不是那把槍,而是心中的重量,「如果放不下,那就永遠承受吧。」

 

  伊麗莎白的嘴唇顫抖著,她放不下,放不下。從十一歲那年見到克里斯開始,五年了,她要怎樣放下?

 

  「十、九、八、七……」

 

  手機視屏裡泰勒夫人拚命的搖頭,克里斯調出了視頻的聲音。

 

  「麗茲!麗茲不要做傻事!麗茲!媽媽求你!」

 

  「六、五、四……」

 

  伊麗莎白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凱文和瑞德站在那裡睜大了眼睛,世界彷彿終於到了末日時刻。

 

  「三、二……」

 

  「啊……啊啊……」伊麗莎白忽然大聲哭了出來,痛苦的,悲憤的,像是決堤一般全部奔湧出來。

 

  林逸飛緩緩伸出手,握住了伊麗莎白的槍。

 

  凱文嚥下口水,全身肌肉緊繃著,他想上前幫他,但是卻害怕刺激到伊麗莎白,她要是再發起瘋來還有誰能阻止?

 

  但是林逸飛卻鎮定異常,他緩緩掰開伊麗莎白的手指,槍轉了半個圈,落到了林逸飛的手中。

 

  伊麗莎白仍然保持著那個動作,彷彿她的人生就這樣定格在那裡。

 

  克里斯猛然間起身,將林逸飛一把拽了過來抱進懷裡,顫抖著取過林逸飛手中的槍,將子彈卸了出來,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整個客廳裡安靜無比,只有伊麗莎白的哭泣聲。

 

  克里斯將林逸飛摟的很緊,那種力度幾乎勒的他無法呼吸。克里斯的手指插進林逸飛柔軟的黑髮裡,將他的腦袋按向自己,非常用力地親吻著他的臉頰他的額角。林逸飛感受著他的懷抱,還有他顫抖的呼吸。

 

  原來克里斯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冷靜,當那些子彈落在地上了,他的恐懼才奔湧而出。

 

  林逸飛抱緊了克里斯,拍著他的後背,鼻子酸楚了起來。

 

  他們終於抱緊彼此了,一年多的時光,沒有說話,沒有接觸,連想念都浸濕在了空氣裡。

 

  克里斯發瘋一般親吻著林逸飛的嘴唇,掠奪著他的呼吸,嗜咬著他的下巴,似乎要將林逸飛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才安心。

 

  一旁的凱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剛才還嚇得魂飛魄散的瑞德思維剛回歸自己的腦袋,眼前這兩人的狂吻卻又讓人石化。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瑞德喃語著問。

 

  喬治走了進來,向凱文和瑞德微微行了一個禮。

 

  他將一件大衣披在跪倒在沙發上啜泣的伊麗莎白身上,淡然地說:「伊麗莎白小姐,泰勒夫人就在樓下等你。」

 

  伊麗莎白全身一顫。

 

  「你說什麼?」

 

  「泰勒夫人在樓下等你。」

 

  「媽媽……媽媽不是被你們抓起來了嗎……」

 

  「手機裡的視頻,是在對面的咖啡館裡找了一個僻靜的位置拍的,我們並沒有挾持泰勒夫人。」喬治平靜地解釋。

 

  伊麗莎白側過臉去,看著緊緊抱著林逸飛的克里斯。

 

  對方所有的專注都在林逸飛的身上。

 

  原來是自己太傻了,克里斯的世界裡只有林逸飛而已。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其他人走進來。

 

  「伊麗莎白小姐,請記得您是奧茲本家的表小姐,驕傲的淑女,即使失去一切,也能揚起下巴直著背脊在所有人的奚落中走下去。」

 

  伊麗莎白看著喬治,嗤笑了起來,「這句話聽起來很耳熟。」

 

  「這是老爺曾經對小姐說的。」

 

  要記得你是奧茲本家的公主,驕傲的淑女,即使失去一切,也能揚起下巴直著背脊在所有人的奚落中走下去。

 

  伊麗莎白緩緩站了起來,努力平緩自己的激動,抬起頭來走向門口。

 

  克里斯.奧茲本,謝謝你讓我成長。

 

  雖然,成長的疼痛讓我瘋狂。

 

  終於,客廳裡只剩下克里斯如同雕塑一般禁錮著林逸飛。

 

  瑞德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著凱文,「我們現在……怎麼辦?」

 

  「喝點茶,吃點心。」

 

  凱文轉身走去廚房。

 

  茶壺裡的水已經涼透了。他撐著檯面低下頭,眼淚不由自主落下來。他一直很有自信,以為自己很成熟很可靠,比起克里斯的冷漠和固執,自己更能夠包容林逸飛,他會為他梳理還未展開的羽毛,不遺餘力地托著他飛向天空。

 

  但是他錯了,如果林逸飛真的嚮往天空的話,那是因為克里斯飛的太高了。

 

  他是一個禮物,一個有時限的禮物。

 

  凱文早就做好了把他還回去的準備,但是在放手的瞬間,心臟還是會痛。

 

  瑞德轉過身去,看著凱文彎曲的背脊,走了過去。他和他並不是第一天相識,所以瑞德比凱文更早發覺他對那個少年的在意超過了欣賞的程度。

 

  「一切都會好的,凱文。」

 

  「我知道。」

 

  當克里斯恢復冷靜之後,遲來的下午茶也被端上了桌。

 

  凱文坐在茶桌對面,看著克里斯即使放開了林逸飛,仍然握著他的手腕。

 

  「嘗一嘗我泡的紅茶,不會比奧茲本家的差。」

 

  「謝謝。」克里斯端起紅茶,熱氣氤氳著,抿了一口,再緩緩放下,「很香醇。」

 

  「家裡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是的。所以今晚我會帶逸飛回華盛頓。」

 

  林逸飛稍稍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克里斯竟然會這麼著急要回美國。

 

  「是啊,只要沒了束縛,你一定會像是火燒著了屁股一樣趕來把林帶走。」凱文優雅地執起茶杯,回敬了克里斯一下,「下一次,世錦賽見。」

 

  來到林逸飛的房間,克里斯收拾行李的速度快的讓林逸飛乍舌。

 

  十分鍾不到,整個房間裡所有屬於林逸飛的東西都被有條理地收進行李箱裡。而林逸飛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克里斯的行動力讓他回不過神來。

 

  「克里斯……」林逸飛仍然覺得像是在夢中。剛才伊麗莎白還拿著槍指著他們,林逸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此刻,一切問題似乎都瞬間解決了。

 

  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克里斯抬起頭來一把拉過林逸飛,又是一陣瘋吻。力氣太大,林逸飛傻傻地跪坐在了地上,膝蓋撞的有些疼,而克里斯乾脆就坐在行李箱上,托著林逸飛的後腦繼續為所欲為。

 

  「這裡是……是凱文家……」林逸飛抱著他,不知道怎樣讓他停下來。

 

  他們有太多的東西要表達,語言變得乏力,似乎只有不斷的親吻擁抱才能確認彼此。

 

  克里斯停了下來,與林逸飛抵著額頭喘息著。

 

  「我很想你。」

 

  很輕的一句話,因為來自克里斯所以顯得萬分珍貴。

 

  「你確定披星戴月趕過來不需要休息一下就走?」凱文抱著胳膊倚在門邊,戲謔地看著那兩人。

 

  「是的。」

 

  「好吧。」凱文淡然一笑,「那就記住,如果你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強大,我隨時會帶他走。」

 

  克里斯與凱文對視著,沒有濃重的火藥味也沒有任何的挑釁,空氣中也瀰漫著一種沉靜的氣息。

 

  「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拉起行李箱,克里斯一如既往地扼著林逸飛的手腕,將他帶出了凱文的公寓。

 

  窗檯上,凱文看著克里斯為林逸飛拉開車門,然後將他的行李箱放進後車箱裡,車子開動的時候,林逸飛搖開車窗,衝著窗檯上的凱文揮著手。

 

  他的笑容有著幾分尷尬和不好意思,因為克里斯總是那樣想怎樣就怎樣的個性。

 

  但是凱文知道,那才是他最愛的笑容,明淨得就像被日光穿透的空氣。

 

  如果可以,請永遠這樣笑著。

 

  當車子遠離,林逸飛快要看不見凱文的身影時,克里斯伸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抱了回來。

 

  林逸飛回頭時,克里斯的腦袋就靠在他的後背上。他明白克里斯想要表達的意思。

 

  不要對其他人有過多的留戀,我會不安。

 

  一路上,克里斯一直緊緊扣著林逸飛的手腕,這幾乎成為了他的習慣性動作。七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之後,克里斯把林逸飛帶回了奧茲本家。

 

  喬治還沒有回來,傭人們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克里斯將林逸飛的行李隨手扔在了門邊,迫不及待地摟著他吻了起來。一路上,林逸飛就知道克里斯在忍耐,他想要擁有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

 

  他的舌放肆地入侵林逸飛的口腔,將他壓在門上用力地親吻。後腦被紅木門上的浮雕硌的疼痛,林逸飛稍稍掙扎一下對方便會更用力地將他壓回去,就連背脊也鈍痛了起來。

 

  克里斯含著他的嘴唇,忘情地吮吸著,手掌撈起他的T恤下襬,扯開他的褲子。

 

  「克里斯……克里斯……」林逸飛蹙起了眉頭,不敢做出任何的反抗,生怕自己的拒絕會傷害到他,「好痛啊……」

 

  克里斯這才停了下來,伸手擁住林逸飛,似乎在為自己的粗魯感到抱歉,輕撫著他被硌疼的後背。

 

  「對不起,我嚇到你了。」

 

  克里斯輕輕撥開林逸飛額前的劉海,露出他的眼睛,輕吻上他的眼簾。

 

  「真想馬上就擁有你。」

 

  林逸飛的心中一顫,他知道克里斯還記得他們之間的承諾,那就是要等到成年。

 

  當時林逸飛說要等到成年,是因為他覺得克里斯還是個孩子,他們還需要時間去確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而現在,林逸飛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他要和他在一起。

 

  「還有一年零一個月又十二天。」林逸飛親了一下克里斯的鼻尖,眼睛裡是狡黠的光。

 

  「但是我可以隨便親你,不是嗎?」克里斯將林逸飛拉上樓去,整個奧茲本家似乎成為了他們的遊樂場。

 

  林逸飛被克里斯一遍一遍地親吻著,那是一種追逐,一種執著。

 

  他覺得這一切美好的像夢境。

 

  在他們手握佩劍雄心壯志之前,就已經屬於了彼此。

 

  -正文完結-

 

番外藏心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林逸飛重生之前︰

 

  PUB裡嘈雜的音樂,陰暗而渾濁的燈光,醞釀著一場瘋狂。

 

  吧檯邊,一群年輕的大學生聚在一起,喧鬧著。

 

  「哈哈!林!你確定和我們出來PUB鬼混一會兒不會被某人抓回去?」肯特的頭髮刻意染成了深紫色,在PUB的燈光閃耀下顯得有幾分魅惑。

 

  「哈?你說什麼?」林逸飛故意把腦袋靠向肯特。

 

  「我說,你不怕克里斯把你抓回去?」肯特飲了一口酒,抽起煙來。

 

  「嘿,為什麼我要怕克里斯?」林逸飛抱著胳膊欣賞著舞池中扭動著身姿的辣妹,忽然覺得無比恣意,「現在難道不是享受大學生活的時候嗎?」

 

  一個穿著黑色亮片上衣和短裙的女孩側坐在了林逸飛的身邊。

 

  「嘿,我認識你的。你和我同校。」她有著惹火的身形,坐下的瞬間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你是學校佩劍隊的,聽說你這學期就要參加世錦賽了。」

 

  「是的。像你這樣的美女我在學校裡竟然沒有注意到,實在太遺憾了。」林逸飛向酒保使了一個眼色,對方調製了一杯靚麗的雞尾酒送到了她的面前。

 

  「我叫蕾拉。」蕾拉舉杯,靠向林逸飛,女子特有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邊。

 

  肯特向林逸飛眨了眨眼楮,暗示他抓住機會。

 

  林逸飛心旌蕩漾了起來,畢竟來到大學那麼久,還沒有哪個女孩主動向自己表現出好感。

 

  「真難得你竟然會出現在PUB裡,而且不是和克里斯•奧茲本在一起。」

 

  「啊哈,我是瘋了嗎?」林逸飛攤了攤手掌,「和那個傢伙在一起,你們都看著他了,我只能做個陪襯。」

 

  蕾拉被他假裝出來的可憐表情逗樂了,「你真笨,應該說和克里斯在一起,他會用視線冰凍所有接近你們的人。」

 

  「那我應該慶幸自己回到了溫暖世界?」

 

  兩個人聊的非常對味,又再度暢飲了幾杯之後,林逸飛已經有幾分搖搖欲墜了。

 

  「嘿,我們換個地方吧?」蕾拉雙手環繞在林逸飛的肩膀上,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龐。

 

  林逸飛只覺得飄飄然,胳膊也環上了蕾拉的腰,就在兩人快要親吻上的時候,有人一把將林逸飛拽了過去。

 

  鼻子撞在對方的下巴上,林逸飛惱怒著抬頭,赫然發覺克里斯冷峻的臉。

 

  「克……克里斯?」

 

  一旁的肯特酒杯差一點摔倒,而蕾拉則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眼前俊挺的男子。

 

  克里斯是紐約大學公認的美男子,不少女同學的facebook裡都有他的照片,雖然全部都轉自林逸飛那裡,因為除了林逸飛沒有其他人有可能得到克里斯的照片。

 

  就是這樣五官近乎完美的男子,卻有著冰涼的眼神和冷漠的疏離感。這一切讓所有人對他只能遠遠地觀賞,也同樣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氣質。

 

  「我記得你跟我說,你今晚要待在圖書館裡看教授留給你的書目。」

 

  明明是在這樣吵鬧的環境裡,克里斯的聲音意外醒目。

 

  「我看累了,所以來休息一下。」

 

  在蕾拉麵前,林逸飛被克里斯緊緊地扼著,還被質問為什麼沒去圖書館自習的原因,他只覺得萬分丟臉起來,儘管他的大腦已經不是那麼清醒了。

 

  「兩天之後有隊內排位賽,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喝酒。」克里斯的嗓音沉靜,彷彿只有他說的話才是道理。

 

  「不用你管!明天是週末,睡一覺不就沒事了嗎?」

 

  克里斯蹙起眉頭,他身後的肯特知道情勢不對,要是再被克里斯知道是自己帶林逸飛來PUB的,以後在學校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於是他很沒義氣地低下頭溜走了。

 

  「你叫蕾拉?」克里斯的聲音極具磁性。

 

  蕾拉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那和喝多了酒的臉紅絕對不一樣。

 

  「是的。」蕾拉微仰著頭,近看克里斯才能發現他的眉眼都極為細緻,即使分開來看都別具魅力。

 

  林逸飛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看吧,只要自己和克里斯站在一起,女孩子一定會被他吸引,而不是自己。

 

  「他喝多了,我要帶他回去宿舍。這一攤我請。祝你玩的愉快。」克里斯的動作優雅不拖泥帶水,將一張一百美元壓在酒杯下,拽起林逸飛掠過瘋狂舞動著的人群,大步走向門口。

 

  他的那輛黑色奔馳已經停在門口了,這是奧茲本家最不張揚的車,但是林逸飛依然覺得扎眼。

 

  「我只是喝點酒而已,用得著大驚小怪嗎!就算喝醉了,我的朋友也會打車送我回宿舍,不用你親自找來!」林逸飛叫嚷著,而克里斯毫不留情地打開車門將他塞進去。

 

  「然後一邊暈眩一邊嘔吐。如果被李普曼教練知道你酗酒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克里斯發動了車子,路燈燈光一片一片掠過他的臉龐,別緻的美感。

 

  林逸飛不斷吞嚥著口水,胃內翻攪著。

 

  不到三分鐘,林逸飛便敲著車門要克里斯放他出去。他彎著腰在路邊狂吐起來。

 

  克里斯抱著胳膊在身後看著他。直到林逸飛蹲下來連酸水都吐出來之後,克里斯才緩緩走過去,輕撫著他的背脊。

 

  「下次不要喝這麼多酒了。」

 

  「我當然要借酒澆愁……」林逸飛無奈地撇起嘴角,「只要你一出現,那些對我還有點意思的女孩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你那裡去了。」

 

  「這說明她們不是真的喜歡你。」

 

  「那麼你呢?克里斯……我真是不明白,你這個人冷冰冰的,跟誰都不親近,怎麼就非要事事都管著我?」林逸飛並不是真的要問克里斯為什麼,他更像是在抱怨。

 

  「因為你的擊劍很棒,我不想你因為其他原因而荒廢。」

 

  「不愧是克里斯……」林逸飛再度嘔吐了出來。

 

  雖然仍然有一種漫步雲端的感覺,腦袋至少沒那麼暈了。

 

  林逸飛緩緩直起身來,可惜他走的仍然不是直線。克里斯三、兩步走上前來,一把從身後抱住他。一輛摩托車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林逸飛的背脊靠著克里斯的胸膛,隱隱能感覺到他的驚顫。

 

  「你就不能小心點嗎!」

 

  林逸飛搖了搖手,轉過身來,雙手搭在克里斯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他四周瀰散著伏特加的味道,似乎連克里斯都有一種喝醉了的錯覺。

 

  「看在你那麼擔心我的份上……我原諒你……總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林逸飛傻傻地笑著,髮絲被夜風撩起,眉目間的那一絲慵懶,致命的誘惑。

 

  「如果我可以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克里斯緩緩走上前,林逸飛呆呆地後退著,直到腰桿抵在車門上,「我會把你關到只有我能去的地方,只有我能看見你的地方……親你,抱你……」

 

  酒精已經讓林逸飛神智渙散了。

 

  當克里斯的膝蓋抵進他的雙腿之間,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多曖昧。

 

  他的腦袋靠著車頂,毫不猶豫地閉上了眼楮睡著過去。

 

  克里斯幾分慍怒地扣著他的腦袋,低下頭含住他的嘴唇,忘情地親吻著,掠奪一切一般地放肆。

 

  第二天早晨,林逸飛腦袋脹痛著起床,渾渾噩噩走到浴室裡。

 

  他的頭髮早就成了鳥巢的形狀,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喝了一口水,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覺自己的嘴唇腫了。

 

  「嘿!克里斯!你對我的嘴巴做了什麼!」

 

  克里斯正坐在書桌前瀏覽著早間新聞,林逸飛大吼著的時候他連頭都沒有回。

 

  「你打了我?還是故意撞我了!」

 

  「我只是索取了一點把酒醉的你運回來的報酬而已。」

 

  「啊哈?應該是你破壞了我美好的約會吧?」

 

  「美好的約會。」克里斯轉過身來,看著林逸飛,明明他才是仰視的那一個,卻顯得氣勢十足,「你打算和她躺在一起因為酒醉而狂吐嗎?」

 

  林逸飛抿著嘴,衝回浴室,砰——地關上了房門。

 

  週末的練習,林逸飛本想要給克里斯一點顏色看看,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對方狠狠修理了。

 

  兩人坐在擊劍館外,克里斯將可樂遞到他的面前。

 

  「我只適合這種孩子氣的飲料,對嗎?」林逸飛嘆了一口氣,每次自己和克里斯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摩擦,他們總能在暢快淋灕的對戰之後忘記恩仇。

 

  「也許偶爾喝醉,不要那麼清醒也未必不好。」

 

  兩人坐在台階上,隨性的剪影成為不少路過學生眼中的風景。

 

  「嘿,克里斯……」林逸飛用手肘撞了一下他,「謝謝你幫我找的私人教練,那麼便宜的價格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私底下幫我付了錢。不過看在你本來就有錢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斤斤計較了。」

 

  克里斯看著林逸飛,微微勾起了唇角。

 

  「克里斯,有人跟我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什麼話。」

 

  「他們說你唯一的一點點溫柔,都給了我。」林逸飛將腦袋探向克里斯,眼楮裡還有幾分沒心沒肺的味道。

 

  「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好像你確實對我比對別人要好一點點。」林逸飛的胳膊搭在克里斯的肩膀上,「可是為什麼呢?」

 

  「等你在世錦賽的決賽上和我踫面了,我就告訴你。」

 

  「說吧,說吧!」無論林逸飛怎樣死皮賴臉的問,對方只是淺笑著保持沉默。

 

  他的笑容就像冬日裡的暖陽,林逸飛只覺得再沒見過比那更美好的東西,彷彿有什麼根深蒂固的情思隱匿在其中。

 

  即使林逸飛永遠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它也將停留在克里斯的眼中,不來不去。

番外生日花火

 

喬治敲了敲門,門那邊傳來克里斯的聲音。

「進來。」微涼的嗓音裡隱隱流露出幾分柔軟。

喬治緩緩走到床前,看見克里斯正坐在床頭,他身邊的林逸飛仍然側著身睡的酣暢。

自從泰勒家宣告破產,奧茲本家的財富歸集到克里斯父子手中之後,這個少年再無所所忌憚了。

從紐約再度轉學回到華盛頓的戈恩中學,他們又恢復了從前那種上課同班下課同寢的生活。

而克里斯對林逸飛那種近乎任性的執著並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收斂,甚至又幾分變本加厲的趨勢。

筆如說林逸飛每個月可以從寄宿式的學校回家一趟,那個時候林逸飛有一種放風了的感覺,不用再貝克里斯看著,有的時候甚至手機被打爆了也不接電話,很明顯要嗎是玩網路遊戲太入迷了,要嘛就是在陳林記的後廚房裡幫忙,直到克里斯親自找到陳林記,他才會一附抱歉的樣子摸著腦袋說:「對不起啊,手機放在書包裡沒聽見......

這樣的藉口,林逸飛可以用上一百次,而克里斯也沒辦法發脾氣。

偶爾喬治會一邊開車一邊看著後照鏡裡的克里斯說:「少爺,偶爾也給林一些自己的時間吧。」

「嗯。」克里斯永遠只是撐著下巴望著窗外。

 

他們的高中生活隨著這個暑假的到來也徹底進入了尾聲。

兩個人同時被紐約大學錄取,並且也即將準備下半年的世界錦標賽。暑假過後,他們將一起回到紐約,那個他們初相識的城市,而且不用懷疑,即使在大學裡的宿舍,這兩個人一定還是室友。

昨天晚上林逸飛與克里斯練劍練到很晚,今天早上喬治很通情達理地沒有太早來敲門。

「什麼事,喬治?」克里斯看著喬治,手指依然停留在林逸飛的髮絲裡,輕輕揉捏著,他一項享受那柔軟的觸感。

「先生回來了,少爺您是否和先生一起用早餐?

「嗯。」克里斯點了點頭,「九點的時候在叫逸飛起來吧。」

喬治離開之後,克里斯才低下頭去親吻林逸飛的額頭和臉頰。

林逸飛對睡眠被人打擾似乎很不樂意,伸手將克里斯撥開,然後繼續蜷在那裡。他的頸間還留著淡淡的紅印,是昨晚克里斯留下的痕跡。

「林,還有兩天你就成年了。」克里斯附在他的耳邊輕聲道,順帶抿了一下他的耳垂。

這兩年,克里斯與父親之間的關係有了明顯的緩和,他們偶爾也會因為一些問題展開討論,雖然沒有普通家庭的父子那般親暱,但是已經不似最初時那般冷漠。

「過兩天,好像是林的生日吧?記得剛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才十一、二歲,轉眼間就長大了。」奧茲本先生一副懷念的樣子,目光不自覺落在克里斯身後奧茲本夫人的照片上。

「嗯,他想回陳林記過生日。」

「哦,這樣啊,我本來以為林的朋友應該很多,不妨就在奧茲本加準備一個派對,但是成年的生日和父母一起過也是應該的。」

 

時光飛逝雖然令林逸飛有些感慨,但是他還是迎來了自己成年的那一天。

陳林記非常熱鬧,凱薩琳還有艾維,以及學校配劍隊的同學們都來了。

「這麼多的菜!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滿漢全席?」艾維那嘴饞的樣子讓林媽媽笑個不停。

這個生日會的熱鬧程度正好說明了林逸飛的人氣。大家送上的禮物林逸飛連差都來不及。

而最讓林逸飛感到驚喜的是凱文竟然從英國快遞了一柄配劍給他。

打開劍盒的時候,林逸飛欣喜若狂。

「欸,真奇怪,克里斯那個傢伙怎麼沒來?」凱薩琳的話讓林逸飛微微落寞了起來。

「他有點事情飛去紐約了。」

聽說德尼祿這一次是真的病危了。

「太好了。」凱薩琳拍著林逸飛的肩膀,唇上掛著一抹壞笑,「這樣就沒人管著你了。」

「啊!是啊!」林逸飛拍著手道,「今天開始我可以喝酒了!哈哈!

要知道重生之前,林逸飛可是會牛飲啤酒的怪物,過了將近七年未成年的日子,他終於又可以做回成年人了。

今天到場的朋友裡有一半以上已經十八歲了,林爸爸特地貢獻了低度數的啤酒,還笑著說:「還未成年的誠實一點喝可樂啊!

林逸飛暢飲無數,就連腦細胞都浸泡在了啤酒的香味裡。

他的十八歲生日比想像中的熱鬧,但是也比想像中的落寞。

凌晨兩點多,他有些頭暈腦脹地躺回床上,拿出手機來,裡面有很多朋友的祝福短信,但是竟然沒有一條來自克里斯,這讓他氣惱起來。

想起這個傢伙兩天前曾經問過自己,要不要在奧茲本加開party,自己只不過說想回家,那個傢伙的臉都冷下去了。

真是小氣!

但是林逸飛還是忍不住撥了電話過去。

「逸飛?」克里斯的聲音響起,他已經過了變聲期,原本冷漠而銳利的嗓音有了厚度,特別是從手機裡傳出來的時候,有著別樣的魅力。

「德尼祿還好嗎?」雖然林逸飛更想說的是「我的生日已經過了,可是你連電話都沒有。」

「這兩年他還死不了。」克里斯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

「哦,那我睡覺了。」林逸飛蜷著身子,剛要按掉手機的時候,對方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想你了。」

總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挑起自己的心弦。

「你在哪裡?

「我就快回到奧茲本家了。」

克里斯成年之後就開始獨立駕車,再用不喬治充當司機了。

「那你小心一點。」林逸飛微微蹙起眉來。

他還記得重生之前克里斯是因為什麼過世的,所以每次聽到他在開車,林逸飛就會莫名地緊張。

「我讓喬治在樓下接你了。」

林逸飛趴到窗前,果然看見一輛車就停在陳林記的對面。

「我想一回家就看見你。」克里斯的聲音就像催眠一樣,林逸飛正個人都變成了提線木偶,隨著克里斯的聲音走下樓。林爸爸和林媽媽鬧了一整天已經睡下了,渾然不知道林逸飛走出了陳林記。

喬治看見林逸飛出來,紳士地替他拉開車門。

「一會兒見。」克里斯輕聲道。

林逸飛似乎能感覺到此時克里斯勾起的唇角。

 

來到奧茲本家,因為酒精而有些發昏的林逸飛搖晃踩著地毯走進克里斯的房間裡。

他還沒有回來,林逸飛直接趴在克里斯的床上,鼻息間是克里斯的味道,心中的落寞變成了期待。

林逸飛忽然明白自己落入了克里斯編織的圈套裡。他總是假裝任性地將自己扼在身邊,當自己習慣了他的執著和寵溺之後又在以為裡所應當的時候離開。

那個混蛋。

本來昏昏欲睡的林逸飛,大腦忽然清醒了起來,靠坐在床頭,盯著窗外的夜色。

不久之後,有燈光劃破窗外的一片墨色。

克里斯回來了。他一步一步走上樓來,不用開燈也能看見林逸飛鬱悶的表情。

手指觸上他的臉頰,克里斯在他的耳邊落下一吻,「你喝了啤酒嗎?

「是啊,我可以喝酒可以抽菸了。」林逸飛微微揚起下巴。

「啤酒偶爾可以喝一點,但抽菸絕對不許。」克里斯的一條腿跨上床來,撬起林逸飛的右腿,然後正個人與他面對面的坐下,將林逸飛的雙腿抬起來,壓在自己的身邊。

這樣曖昧的姿勢,讓林逸飛不自覺向後挪了挪,卻被克里斯按住了腰身。

克里斯側著臉,親上林逸飛的嘴唇,手掌在他的大腿上遊走著。

林逸飛別過頭去,「你連生日快樂都沒對我說過。」

「可是我有帶生日禮物給你。」克里斯呼出的氣微燙,讓林逸飛聳起了肩膀。

「什麼禮物......

克里斯直接扣住林逸飛的後腦,強是而不容拒絕地吻下去,林逸飛的手肘撐著身體,想要側身離開對方的掌控,而克里斯卻死死地將他的腦袋釘在床頭。

這一次的吻與以往不同,勢在必得的占有讓林逸飛害怕了起來。

來不及嚥下的津液沿著唇角流向下巴,林逸飛從來沒有親吻而狼狽過。

他猛地推開克里斯,慍怒著擦過自己的唇角,「你幹什麼呢!

克里斯卻笑了,在一片黑暗之中猶如暗香引誘的罌粟,綻放出致命的美感。

「你成年了,逸飛。」

林逸飛嚥下口水,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而克里斯已經靜候多時了。

表面上他是一個冷靜的傢伙,但是林逸飛確知道他期時沒什麼耐性。那麼多次的互相慰藉,克里斯也容忍到盡頭了。

「我把自己送給你。」

明明是老土到掉渣的對白,被克里斯說出來總有一種把人的心臟拉到天上去的效果。

拉鍊的聲音在這一片寧靜中搔刮著人的心臟。

克里斯握著林逸飛的手覆上去,那裡的炙熱與脈動讓他震顫。

「我要進去。」克里斯親吻上林逸飛的耳朵,舌尖沿著耳廓向裡舔去,濕潤而溫熱的感覺讓林逸飛的雙肩聳的更加厲害了。那種入侵是最直接的暗示。

「我............」林逸飛很想說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但是克里斯卻直接吻上他,不給他任何推拖的機會。

「嗯......

克里斯的力氣一向很大,一隻手就能扣住林逸飛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易常熟練地扯下林逸飛的褲子,這個動作當他們膩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做過無數次,只不過每一次林逸飛說不,克里斯都不曾做到最後。

他的手指靈活地挑逗著,很快林逸飛便有了反應。

克里斯傾下身,將自己的慾望與林逸飛的相觸在一起,緊緊貼住,磨蹭了起來。

林逸飛明白他的意思:不容拒絕。

當克里斯的食指試圖伸進去的時候,林逸飛的背脊弓了起來。

克里斯的親吻不在那麼強勢,輕輕舔過林逸飛的舌頭,安撫著他的情緒,而林逸飛身體內的熱度與柔軟讓克里斯的欲望快要爆裂。

他曾無數次想向進入時,他的一切都會被林逸飛擠壓在那柔軟的包裹中,而林逸飛緊張時的抽搐更讓他發狂。

手指輕輕旋轉著,林逸飛的呼吸便急促了起來,喉間發出嗚嗚的聲音。

克里斯挑起他的上唇,愈加用力地親吻起來。第二根手指觸上入口的時候,林逸飛的膝蓋也全縮了起來。

但是克里斯並沒有停下,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哪怕真的會嚇到他,他也一定要得到他。

克里斯幾乎有些粗魯地將自己的中指擠了進去,撫弄著,林逸飛試圖併攏自己的膝蓋,而克里斯鬆開了林逸飛的左手,按住了他的膝蓋,甚至將他的右膝壓得更開。

當第三根手指也擠進去的時候,克里斯越來越急切了。

他知道這是林逸飛的第一次,如果沒有耐心的話一定會弄傷他。

手指緩慢地變換著角度,直到某一個位置林逸飛發出來呢喃聲讓克里斯上了癮,他不斷地觸摸著那一點只為聽見林逸飛的聲音。

林逸飛的表情是那樣的克制,房間裡沒有亮燈,只有窗外些許的微光讓克里斯看清林逸飛。

他眉間的每一絲糾結都讓克里斯心朝澎湃,微張著喘息的嘴巴彷彿致命的毒藥而克里斯只想一口吞沒。抽出手指時,體內的空虛感令迷亂的林逸飛清醒過來。

下一秒雙腿被高高抬起,架在了克里斯的肩膀上,那著讓的硬物頂開他身體的入口時,林逸飛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不......不要了......你進不去的......

林逸飛低下頭,與他臉靠著臉,身下卻毫不留情地開疆擴土,林逸飛的雙腿被壓向自己,腿跟疼痛著讓他咬緊了牙關。

「你他媽給我出去!出去!

被完全入侵的恐懼感讓林逸飛掙扎了起來,和手指的進入完全不一樣,灼燒血液的感覺要毀掉他的一切。

「不。」克里斯的回答決絕,甚至那一剎那一衝到底。

「啊一一」林逸飛張大了嘴巴,克里斯停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林逸飛包裹著他,隨著呼吸他的身體裡面也跟著緊縮,克里斯咬緊了牙才忍住盡情馳騁的慾望。

他緩緩低下頭,親吻著林逸飛的膝蓋。

林逸飛看著他,帶著起分哀求,嘴形似乎在說:「出去......

他已經緊張得無法出聲了。

克里斯微微退出一點,林逸飛的身體磨蹭著他的慾望,那種觸感讓他發狂,還未退出半分,又狠狠頂了進去,撞在林逸飛的腿跟上。

「你別動了......別動了......」林逸飛終於說出話來。

克里斯伸手觸摸兩人連接的地方,輕輕的按摩著,再度挺動了起來。

一次比一次忘情,一次比一次深入。

逐漸,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克里斯幾乎整個抽出又不顧一切狠狠埋入,林逸飛微張著嘴,對方的每一次衝撞都令他窒息。

彷彿還不滿意,克里斯將林逸飛整個人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身上,角度的變化讓林逸飛提心吊膽,而他身體內的緊窒令克里斯迫不及待地挺動著,彷彿瞬間被頂道智高處還未反應過來便再度墜落。林逸飛抱住克里斯的脖頸,驚恐著自己會被對方捅穿。

但是克里斯卻愛極了這種感覺,林逸飛將他摟得越緊,他頂得就越瘋狂。

「求你......不要了......」林逸飛靠在克里斯的耳邊斷斷續續地說。

平常林逸飛總是堅強得彷彿沒有克里斯也可以,而此時他卻這樣帶著怯懦地請求。

克里斯停了下來,看著林逸飛,親上他的鼻尖,帶著寵溺的意味。

他的手掌用力撐著林逸飛的背脊,將他緩緩放回床上,側過他的身子,緩緩台起他的一條腿,架在自己的肩上,再度進出了起來。

緩緩地瓦解林逸飛的緊張,讓他體會自己的存在,克里斯感覺到林逸飛的包容時,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地衝撞起來。

林逸飛的喘息此起彼伏,每一次克里斯只想進入到最深處。

當林逸飛伸手去觸碰自己的慾望時,克里斯一把抓住了它

「等我......

緊接著一陣天翻地覆的抽動,林逸飛大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只有自己磨擦著枕頭的聲音。

當克里斯完全是放在林逸飛的體內時,那股熱流將它完全淹沒。

克里斯覆在林逸飛的身上,撫開他額上汗濕的髮。

林逸飛的呼吸尚未平靜,就連睫毛都在輕輕顫抖。克里斯吻上他的唇角,身體微微的角度變化,林逸飛便倒抽一口氣。

「你......這個混蛋!」那個在林逸飛身體裡還沒有完全退出的傢伙又再度腫脹了起來。

克里斯勾起了唇角,那一抹笑容無比的性感。他抬起林逸飛的腿,再度挺動了起來。

林逸飛被他折騰得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間,他知道克里斯已經把他抱進了浴室裡,溫暖的水流浸沒了他的身體,原先的那些緊張似乎也溶入這一池水中。

他困倦極了,腦帶靠著浴池的邊緣便睡著了過去。

克里斯跨坐了進來,從後面抱住他,親吻著他的脖頸肌膚。

當他的欲望再一次頂入林逸飛的時候,克里斯擁者林逸飛,盡情地律動,林逸飛的精神已經渙散,他淺淺地呻吟著,手指不自覺扣住浴池的邊緣。

克里斯猛地挺進去,驚得他倒抽一口氣。

「抱著我。」克里斯附在他的耳邊說,如同命令般。

林逸飛無助地向後抱住克里斯,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逸飛感覺到喉頭的乾啞,掙扎著想要起身,身下一陣腫脹的疼痛。

吃力地轉過頭來,他才發覺克里斯就躺在他的身邊,眉眼凝靜流露出些許的滿足,胳膊霸道地圈住林逸飛的腰。

全身都在疼痛,就算一整天練劍都不會讓林逸飛累到昏過去。

克里斯仍然閉著眼睛,手掌卻沿著林逸飛背脊華到他的尾椎,輕撫著帶著幾分別樣的意味。

忽然想起昨晚對方在自己身體裡為所欲為的感覺,這讓林逸飛整個人顫了一下。

克里斯忽然一個胳膊用力,林逸飛再度撞進了他的懷裡。

對方親吻著他的後頸,低沉著嗓音說:「生日快樂。」

「我的生日已經過了。」

「那麼喜歡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嗎?」克里斯的聲音近在耳邊,溫熱的帶著某種暗示。

「我寧願以後都不再過生日了。」林逸飛的體內還有那種被撐開的錯覺,那個時候很害怕,可是現在在當克里斯抱著他的時候,卻又覺得眉那麼糟糕。

「可是我希望自己能每天都讓你像生日一樣開心。」

「呿!」林逸飛曳過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心臟卻怦怦跳動著。

克里斯翹著嘴角,隔著被子親吻懷裡的人。

喬治敲了敲門,「少爺,早餐準備好了。」

「放在門口吧。」

當喬治走遠,克里斯便下床套上睡衣走到門口,將餐盤端了進來。

他緩緩拉開林逸飛的被子,「你渴了不是嗎?喬治準備了果汁。」

「果汁?」林逸飛掀開被子,亂糟糟的髮型意外地可愛。

「你以為我只會逼你喝牛奶嗎?

「那我要不要先刷牙?」林逸飛知道克里斯有著近乎嚴謹的生活習慣,兩人一起生活的時候,克里斯總是會讓林逸飛按時起床,早餐前刷牙等等。

克里斯淺笑著,眼角眉梢都是難以言喻的溫柔。

「今天你有特權。」

林逸飛扯起嘴角,伸手拿過果汁喝了起來。剛烤好的土司夾著烘蛋和培根,美味極了。

克里斯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幹什麼一直看著我?你還沒有看夠嗎?

克里斯伸著長脖子,用力地親在林逸飛鼓起的腮幫子上。

「看不夠。」

林逸飛側過臉去,卻又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下次,你不能再像昨晚一樣了。」

「好,只要你不要讓我忍上六年。」

「六年......」林逸飛揚起眉梢,「可別告訴我說你從十二歲的時候就在想......

「就在想怎麼得到你嗎?」克里斯撐著腦袋躺在林逸飛的身邊,仰頭望著他,眼睛裡有一種前成的純粹,「我打賭,無論人生重來多少遍,先愛上你的一定是我。」

林逸飛低下頭輕笑了起來。

笨蛋,應該說無論人生重來多少遍,我們都會相遇,然後......或早或挽,我都會愛上你。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賢情雅旭 的頭像
    賢情雅旭

    賢旭之愛 @耽美文、圖、影音

    賢情雅旭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