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個美貌青年突然被路人強制收徒拉上武當山習武,
期間順便攻略一下師父,同時還要防止被各路師叔師兄師弟攻略,
然後獲得無上的功力,
變成一半人想要毀掉、另一半人想要得到的小妖精的故事。
本文致力於推進武俠現代化進程,實現全方位的科學管理,現代架空背景,有很多與事實不符之處,請勿較真。
不是修真,跟劍三無關。
內容標籤:幻想空間江湖恩怨勵志人生
第1章
吳瑕後退一步,感覺自己貼到了牆面。牆上還沾著夜露,打濕了他的後背,讓他一路涼到了心裡。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籠罩著一層白霧,讓人看不清星月。
在這個霧霾彌漫、PM2.5爆表的夜晚,在無人的小巷裡,殺人越貨,趁火打擊真是極好的了……
“臭小子!你還敢跑?撞了老子說對不起了嗎?”
吳瑕面對幾個其實比他大不了幾歲、但非要裝出一副凶神惡煞,身上T恤緊巴巴的,一看就是日子過得也不寬裕的小混混,還是忍不住想吐槽……
能換個台詞嗎?這些人是在哪個電視劇裡學的這些?
但就是這些看上去不怎麼樣的小混混,吳瑕也是打不過的。他低頭翻翻自己的口袋,把所有錢都掏出來。
古人雲,凡事靠自覺,他無奈地對混混們說:“我就這麼多了。”
在這個物價飛漲的時代,搶劫的成本也水漲船高,吳瑕手上那幾張可憐兮兮的紙,顯然無法滿足劫匪的需要。
“媽媽的,連張紅的都沒有,搞毛啊,揍他。”
吳瑕猛地往後縮了縮,抬起臉,巷子牆邊的路燈投射下光照在他身上,即便光線很昏暗,也足以顯示出他稚嫩但漂亮的臉。
所有人都一愣。
“……他是個娘們吧?”
吳瑕喉口緊了緊,還想後退但背早就緊緊貼著牆壁,他的手指都在發抖,扣住牆面努力穩住自己。
面前的人嘿嘿笑著,露出邪魅的眼神,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吳瑕心想,難道……他們……要進行傳說中的……劫色?
他緊張得渾身發冷,但面上顯不太出來,人們總是誇他淡定,喜怒不形於色。
其實……他只是面癱而已。
就在吳瑕心裡大聲呼喊天生麗質不是他的錯的時候,領頭的混混突然收住笑,眼睛一瞪:“上啊,揍他!”
……原來是他想多了,吳瑕松了口氣,又覺得有點不服,這群小嘍囉看見他長得這麼帥,居然還下得去手,真是不識貨。
他見著幾個人圍了上來揚起拳頭抬起腳,不禁悲哀地想,吾臉毀矣。
就在這時候,路燈的光閃了閃,吳瑕下意識抬頭去看燈,就看見一個人站在牆上,正低頭看著他們。
吳瑕第一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個人的身形動了動便從牆上一躍而下,落在地面上沒有一點聲音。
與其說跳簡直就像飄,但是速度又很快,吳瑕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如果那個人換套衣服倒有點像小說裡的描述的那般飄然而至游龍驚鴻。
只有吳瑕一個人看見了那個人,小混混們湊上來,眼見著就要挨拳頭,吳瑕連忙大喊了一聲:“救命啊!”
於是那人就動了。
他上前伸出手搭在離他最近的混混的脖子上面,也沒見他怎麼用力,混混騰空而起,好像沒有重量般,有如棉絮,越過眾人頭頂落在地上。
那些混混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多了一個人。
那個落地的人呆呆爬起來,摸摸屁股還搞不清怎麼回事,他飛得高,但摔得並不重,只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有反應過來。
“怎,怎麼回事?”頭頭結結巴巴地問。
“不知道啊老大……”
那人一笑,沖那個老大勾勾手,說:“來。”
這是紅果果的挑釁啊……
吳瑕覺得如果自己是那個老大,果斷撒腿就跑啊,但是混混就是混混,不要指望他們智商過硬,頭頭憋紅了臉,罵罵咧咧:“你他媽的!”揮舞著拳頭就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只是輕巧側身,頭頭的拳頭一點都沒有沾到他身上,反而一手就把頭頭從背後拎起來:“走!”
又丟出去一個。
接著他腳步微微移動,好似踏風,手上跟老鷹捉小雞一樣,一手一個混混,抓一個丟一個,吳瑕只見人影尖叫著從空中劃過,眼花繚亂。
吳瑕看得驚心動魄,打幾個小混混就搞得這麼大場面,弄得跟拍電影似的,這個人居然比他還愛現啊。
混混們在地上滾了幾圈,倒是沒受什麼傷,但是被嚇得膽汁都要從喉嚨裡冒出來了,心想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程咬金,輕飄飄就撂倒一片,這是人還是鬼啊?
那人拍拍手,自有一番氣定神閒,微微笑著,雲淡風輕,飄渺得不像凡人……路燈在這個時候又閃了閃,離吳瑕最近的人差點沒嚇尿,下意識往吳瑕那邊一撲,就要抓住他,也不知是要拿他當人質還是純粹想躲在他那邊。
那位莫名的高人見了,縱身一越,長腿一伸,吳瑕壓根沒看清楚,只知道一道影子閃過,那個人被踹到地上去了。
這番場景……吳瑕只在拳皇裡看到過!
吳瑕目測那個混混飛出去了至少十米遠,真是目瞪口呆,接著脫口而出:“大俠!別鬧出人命啊!”
那人聞言,“唔”了一聲,身體搖晃,然後抬手撫住自己的胸口,道:“還不走?”
於是那些混混撿了躺在地上的人連爬帶跑地從巷子裡竄沒了影。
吳瑕徹底沒有語言,那些混混個個跟瘦猴似的,擺明了只敢欺負他這種小青年,本來看見那個人就想喊他過來嚇嚇他們,估計混混們看見大人來了就會走了,誰知道搞得這麼大制作,至於麼?他壓力好大啊。
他抓抓頭,到底人家還是幫了你,他認真地對那個人說:“謝謝你啊。”
那人閉閉眼,提了一口氣,轉而向吳瑕走來,吳瑕這才看清他,他穿著件米色的風衣,還蠻拉風,身材修長挺拔,邁著長腿,明明走得緩慢卻像帶著風一般。
而且這人面容端正,眉目間一片和煦,他並沒有在笑,但是嘴唇微微翹著,也顯得溫和有善意,反正這人長得挺好看的。
不過當然沒自己長得好看啦,吳瑕自豪地想。
那人越走越近,吳瑕還是不敢動,貼在牆上瞪大眼睛看那人觀察自己,結果那人看了看,突然仰天長歎一聲:“機緣如此啊。”
吳瑕徹底昏頭轉向了,剛想多問問,就見那人踉蹌一下,噗地一聲嘔出一口血,跟噴泉似的灑了吳瑕一臉,然後緩緩倒在了地上。
吳瑕愣在那裡,摸摸自己的臉,再看看自己的手,真的是血……
啥啊,這是啥跟啥啊,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吳瑕被噴了一臉血都嚇傻了,想跑吧覺得人家幫了你這麼跑了也不好,想留吧,但是吐血什麼的真的很可怕啊!
難道這是碰瓷的新手段?噴你一臉血然後賴你一輩子?
結果吳瑕思前想後,無論是找110還是找120恐怕他都要先墊上一筆,雖然剛才的搶劫未遂,可他身上本來就沒多少錢,他付不起醫藥費啊。又不能把人丟這裡,吳瑕只好將地上的人連拖帶抱先弄回家裡。
據說半夜會有雨,讓人家躺地上淋雨實在不好啊。
於是一臉血的吳瑕拖著個穿風衣的大男人在老舊的街道裡穿梭,他已經盡量找人少的地方走了,但是還是嚇到了一些路人。
好不容易拖到他租的小屋子裡,男人人高馬大的,只能讓他睡床,吳瑕這才有時候把自己和男人身上的血跡弄掉,然後探探呼吸聽聽心跳,好像沒什麼事啊。
這麼一折騰,他也扛不住了,本來白天的打工就很累,此時更是覺得疲憊,但是自己那張小床被霸占得一點縫兒都沒有了,他只能往地上一歪。
先睡了,一切事情明天再說。
結果到了第二天一切還是很詭異!
吳瑕是被陽光照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體,覺得腰酸背痛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他揉揉腰,才發現自己昨晚是睡在了地上,怪不得這麼累,哦,對了,昨天他還費了不少力氣把一個大男人給拖回來。
他一愣,徹底清醒了。
他翻身起來,往床上一看,發現昨天晚上的那個人赫然坐在床上,閉著眼睛,在……在打坐?
也許是打坐吧,這姿勢吳瑕就見女孩子們練瑜伽的時候做過,但這男人坐得特別認真,雙手反扣擱在膝蓋上,特別有氣勢。
吳瑕一起床就看到這一幕,真是囧囧有神。
昨天吳瑕就覺得這人有點怪,今天就更怪了,吳瑕瞪著他,男人睜開眼睛,沖吳瑕微微一笑:“你醒了?”
吳瑕不知道怎麼反應,點點頭。
男人從床上下來站在吳瑕身前,比吳瑕高出好多,吳瑕想對著他的臉,非要抬起脖子,但吳瑕就是覺得寧願這麼仰望也不想再看他在床上打坐了。
男人說道:“我叫陸之行,你怎麼稱呼?”
吳瑕躊躇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名字,不過既然都把人抬回來了還怕被惦記著嗎?吳瑕慢吞吞道:“我叫吳瑕。”
“無暇?”這個叫陸之行的人重復。
“口天吳。”
“哦,原來如此,吳瑕,昨天謝謝你了。”陸之行低頭微笑。
吳瑕哪好意思讓人家道謝啊,連忙說:“沒有沒有,應該是我謝謝你。”
陸之行搖搖頭:“舉手之勞。”
吳瑕心想您這舉手之勞倒是說的輕巧。
他想了想,問:“昨天你吐血了,身體沒事吧?”
陸之行歎了口氣,道:“沒什麼大事,我以前受過內傷,多年未愈,一運功就嘔血,等我調息一下就好了。”
吳瑕瞪著他。
他便是未料到居然撿回來一個蛇精病……
更讓人未料到的是,陸之行突然抓起吳瑕的手,說道:“昨天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實在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不如你隨我上山,拜我為師,潛心修煉,將來必成大器。”
第2章
吳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過了半天,才幽幽地說:“我又不是馬雲。”
陸之行輕輕搖頭:“馬雲那是骨骼驚奇。”他熱切地握住吳瑕的手,“我們立刻動身,我去買票,三天之後就能上山。”
吳瑕問:“什麼山?”
“武當山。”
“……”
不要跟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太較真,吳瑕面無表情,慢慢地想把自己的手從陸之行的雙手中抽出來,但陸之行抓著他,他沒抽動。
他再抽,還是不行。
看起來陸之行只是輕輕握著,但是吳瑕就是甩不開,何止是甩不開,簡直是紋絲不動。
吳瑕垂下眼看著交疊著的三只手,想,比神經病更可怕的果然是武力值暴表的神經病。
陸之行笑了笑,放開他,說:“你不要害怕,我是認真的,我是武當派第十四代弟子,武當七子排行第五。”
“……”吳瑕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還武當七子,他還十大惡人呢。
他看看窗外,天已經大亮,是到了送瘟神的時候了,說:“我待會還要去打工,你要是沒什麼事了早點回家吧。”
陸之行歎了口氣:“你這個孩子不僅有練武的天賦,性格沉穩淡定,實在是錦上添花。”他拍拍吳瑕的肩膀,“我觀察了一下,你估計是一個人住,今年多大啦?父母呢?”
吳瑕淡淡地說:“我是孤兒,沒有父母。”
陸之行倒是沒想到是這樣,抱歉道:“不好意思。不過,這樣的話,你干脆立刻隨我上山吧。”
“……”說來說去還是上山,這人真是病得不輕,吳瑕微微皺起眉頭,這樣鍥而不捨死纏爛打的精神他只在一類人身上見過,於是他問,“你是不是想叫我去賣安利?”
“……”
陸之行見吳瑕明明小小年紀一直一張撲克臉,就知他還不信,想來想去,那只有身體力行地去證明了。
他掃了掃四周,這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在一棟破舊的老樓的角落裡,可能原本是某戶人家私自隔斷出來用來堆東西的小倉庫,裡面放了一張床就基本擠不下別的了。
牆壁上掛著幾個小收藏格子,裡面的東西整整齊齊,這裡雖然小,但是卻收拾得很干淨,陸之行看著面前幾乎還能被稱為少年的人,他睜著一雙大眼睛,卻不笑,神色也淡淡的,言語之間有著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平靜。
當然陸之行此時並不知道吳瑕只是單純的面癱而已,他想著這年輕人這麼可憐,住這麼破的地方,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去上學,還是孤兒沒有父母,陸之行立刻升起一股俠義之士悲天憫人的情懷來。
說什麼也要把他帶上武當!
只是在這個狹窄的地方,完全沒辦法施展手腳啊。
陸之行退了幾步,他無法運功提氣,只能展示一些外功,他神色一凜,右腿後撤,翻掌推出,打了一套武當太乙綿掌,收放自如,出掌收掌一招一式之間掌風粘滯如水,又是輕盈又是氣勢萬鈞,姿勢很好看。
吳瑕覺得陸之行打的拳是比早上晨練的老大爺打得好啦,但是他眨眨眼,說:“我也會啊。”
太極搓麻將嘛,他雙手在空中劃了幾個圈:“洗牌。”
再左手抬一抬,右手抬一抬:“碼牌。”
單手送出去:“打牌。”
雙掌一推:“糊了。”
吳瑕無辜地看著陸之行,說:“本山大叔教我的。”
陸之行就算沒動內力也要被氣得吐血,他長臂撈住吳瑕,摟著他的腰,腳下使力縱身一躍,就從窗戶飛了出去。
吳瑕完全沒有防備,被陸之行抱在懷裡,眼前的景色突然從室內轉換到了戶外,早晨的老舊社區已經很熱鬧了,吳瑕眼前天空地面不停轉換,在畫面與畫面之間他甚至看到了平時總喜歡在樓下聊天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
陸之行在他耳邊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陸之行抱著吳瑕,腳底生風在低矮的樓房頂上穿梭,一躍三丈飛簷走壁就像騰雲駕霧,所謂身輕如燕碧空穿行,大概就是這樣。吳瑕剛開始嚇得不輕,等過了一會,他到底少年心性,居然覺得有意思起來。
他從小失去父母,從來沒人帶他去玩過,所謂的坐過山車,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
他環住陸之行的脖子,把下巴放在陸之行的肩膀上,張大眼睛。風聲呼呼的,底下的人們露著頭頂,吳瑕看見一個人大概是地中海發型,腦袋頂上光溜溜的。他再往上看,雖然城市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但他好久沒有這麼接近天空了,而且風從身邊過,這種速度讓他覺得非常爽快。
最後陸之行把人抱著溜了一圈又從窗戶鑽進了吳瑕的小屋裡,吳瑕腳落地的時候,居然還有點意猶未盡。
陸之行見他雙目閃亮,顯然是被自己的輕功震到了,不禁有點得意,這下他總能相信自己了吧?
吳瑕想了想問陸之行:“請問你是穿越來的嗎?”
“……”
“你是張無忌?還是陸小鳳?”
“……”
“難道是東方不敗?”
“……”
陸之行緩緩吐出一口血,他又妄動真氣了。
吳瑕再次被嚇到:“喂喂,怎麼又來?”
陸之行一邊咳嗽著吐血,一邊坐到床邊,閉目平息,緩了一會,才嘴角帶血地說:“為什麼你寧願覺得我是穿越的,也不願意相信現代真有武林?”
吳瑕也很糾結,這人比賣安利的還執著,好吧,可能這世上真有奇人異士能飛簷走壁,但是說他是練武奇才,還要去武當山,還是算了吧。
陸之行用衣服袖子擦干嘴角的血跡,然後把手探進風衣裡,吳瑕還以為他又要拿出什麼奇葩事物,結果他掏出一個錢夾,從裡面拿出身份證,交給吳瑕。
吳瑕接過一看,說:“照片照得有點丑啊,你真的沒整容嗎?”
“……”陸之行差點又沒吐血,“這不是重點!我意思是我沒騙你,在我說服你之前我要住在你這裡。”
吳瑕連忙說:“那可不行,我跟你非親非故,而且我這裡這麼小住不下第二個人。”
陸之行又從錢夾裡掏出幾張錢,亮在吳瑕面前,說:“房租。”
吳瑕看著眼前的鈔票,慢慢地把它們拿過來。
世上只有鈔票好,有錢的孩子是個寶,他本來就缺錢,既然有人送上門他也不至於再把錢推出去。而且他孤身一人,家裡又窮,說起來只是長得好看點而已,但陸之行看起來也不像好那口的,吳瑕實在想不出陸之行要害他的理由,不如先讓他住這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他自己繼續睡地上好了,只要能賺錢,就算讓他睡釘子上也行啊。
陸之行見他收了錢,就是同意了,這才松了口氣。
吳瑕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問:“你沒事吧?要不去醫院看看?”
陸之行搖搖頭,說:“我休息一會就好了。”剛才太過逞能,使用輕功的時候牽動內力,再加上被吳瑕氣了一下,又嘔血了。
吳瑕點點頭:“那行,你休息好了記得把地上的血跡給拖了。”
“……”
吳瑕拍拍陸之行的肩膀:“我先去打工了,你加油,記得拖把用冷水洗,要不紅色就洗不掉了。”
陸之行居然被一個少年教育怎麼做家務,他忍不住再次詢問:“你到底多大?”
吳瑕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表情,此刻也是,他說:“十八歲。”
他背起背包出了門,陸之行歎了口氣,倒在了床上。
吳瑕今年十八歲,他本來應該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准備去上大學,但是他實在是沒有錢。他一直在福利院裡長大,能上高中都很好了,雖然他成績還算不錯,但是上大學的負擔太重,他還是想盡早工作賺錢。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拋棄了他還是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不過不管他的身世是什麼樣的,他現在都要給自己的未來攢錢,他想或許他能先打幾年工,然後再邊工作邊讀書。
他背著包匆匆地從穿梭在老城區的小樓間,不一會就走到了他打工的超市。他先跟主管打了招呼,然後走到後面套上超市統一的T恤,開始准備早晨的特價商品。
待會一開門,大爺大媽們就會以風卷雲湧之勢沖進來掃蕩新鮮的蔬菜肉類和雞蛋,如果不准備好,貨物雜亂的話,說不定會引起爭搶,再嚴重點發生踩踏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吳瑕在超市裡做理貨員,累是累了點,不過還算充實,除了主管時不時找茬挑刺,想辦法扣他的錢之外,其他也挺好的。
吳瑕不明白為什麼主管總是看不慣他,比如現在主管又因為他沒把快到期的商品調到前排來罵他了。
吳瑕看著主管一張一張的嘴,跟金魚似的,就想現在的顧客都可聰明了,誰都知道拿東西就拿後排的。
但他不會說出來的,只是低著頭聽主管訓話。
根據他多年在福利院的經驗,反擊是會招來更多的責罵的,等罵人的人氣順了就好了,大多數時候忍忍就過去了。
他在辦公室裡被訓了一通,走出來的時候,超市裡一個品牌的促銷員見了他,塞給他一份試吃的產品。吳瑕說了謝謝,打開包裝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哎,帥哥也很辛苦啊。”促銷員沖他擠眉弄眼。
吳瑕一愣,什麼意思。
“被女孩子喜歡就要被男人嫉妒啊。”她指指主管辦公室的門,說,“我偷偷跟你說,這家超市的主管在我們那裡可出名了,我們品牌來這邊做活動,一定要派女的,如果是男的來,他就給人家使臉色。”
原來如此。
說到底又是他長得太帥了。
吳瑕仰天自戀一下,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第3章
在超市裡打工八個小時,吳瑕就去一個快餐店裡當服務生,小時計工資一周結算一次能很好地維持他平日的開銷,而且還能管晚飯。那時候,他見到店門口招工廣告就推門而入,店長很快就看中了他,服務生長得好看,永遠都能促進人們的消費。
當服務生也挺好,但是也有一樣問題,就是總有人喜歡吃他豆腐。
這個片區魚龍混雜,總有些三教九流的人來吃飯,吃飯就算了,見吳瑕長得漂亮便喜歡摸摸小手,嘴裡調戲幾句,幸虧吳瑕從小到大這種事見多了,而且他本人也總是沒有表情,顯得冷冰冰的,所以才能次次打消動手動腳的人進一步的念頭。
雖然打工的途中有些困難擺在面前,但是只要能賺錢就好了。
一直工作到快餐店打烊,吳瑕收拾好東西,准備回家。
昨天,他就是回家的時候遇見那群混混的,陸之行收拾了他們,今天應該不會再遇上了。
可是吳瑕還是有點擔心,回到租房子的地方必須經過一片老房子,那片被政府規劃了拆遷,已經搬走了不少人,冷清了很多,最近成群的小混混都在那邊出沒。
為了安全起見,他特意找了個帽子戴上,擋住自己的臉。
他低頭匆匆地往前走,猛地撞到一個人,他心裡叫苦,不是吧,會不會被攔住他叫他賠醫藥費啊?
結果那個人拉住他的手臂,說:“你出去了好久。”
吳瑕抬頭一看,是陸之行。
莫名地他松了口氣……雖然陸之行腦子有點問題,但是武力值還是很高的,除了一動手就吐血之外,還是比較可靠,不用怕晚上被人打劫了。
陸之行換了套衣服,一身短夾克,顯得很干練,吳瑕想這麼人模人樣的人,怎麼是個神經病呢?
陸之行拎著個行李袋,沖吳瑕笑道:“我去把東西從賓館裡搬出來了。”
原來是來真的啊,吳瑕收了陸之行的錢,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道:“那走吧。”
陸之行點點頭,跟著吳瑕一起回去,邊走邊打量四周,說:“這條路實在不怎麼安全。”
吳瑕說:“這附近房租比較便宜。”
陸之行歎息道:“所以,你還是跟我上山練武吧,這樣走什麼樣的路都不會怕了。”
“……”這個人真是找准一切機會給他洗腦啊,吳瑕郁悶地說,“我根本就沒有去武術學校的想法啊。”
陸之行停下來,認真地跟他說:“不不不,不是武當山武術學校什麼的,是武當派,武林,武俠你懂嗎?我們是武林同盟的一份子,練的是武功,不是武術。”
“……不懂。”
“張無忌就是武當派的啊,你怎麼不懂呢?”
“張無忌是明教的。”
陸之行長歎一聲:“明教也是有的,後來變成日月神教,現在到底是沒落了,可能還有一兩個弟子在世上吧。”
“……”吳瑕就當他鬼扯,不要跟神經病一般計較。
陸之行突然指指路邊:“你看那個人。”
吳瑕看見一個流浪漢坐在路邊,衣衫襤褸,咧著豁了門牙的嘴沖他們笑。
“他是丐幫的。”陸之行說。
“……”吳瑕快步往前走,一點都不想理會這個神經病。
陸之行看著吳瑕的背影,無奈地沖那個流浪漢拱了拱手,待流浪漢也回禮之後,他就邁開步子追上吳瑕。
兩個人回到了出租屋,地上的血真的被收拾干淨了,吳瑕招呼了陸之行梳洗,自己准備打地鋪,陸之行連忙阻止他:“你睡床。”
吳瑕瞟了他一眼:“我收了你的錢,怎麼能讓你睡地下。”
“我沒事,不用管我,我在椅子上打坐是一樣的。”
吳瑕現在居然覺得不管他說出什麼樣的話都不奇怪了。
於是吳瑕躺在床上,看陸之行把腿盤在椅子上,腰桿挺得筆直,手還是放在膝蓋上,閉著眼睛,一本正經地打坐,倒真有武林中人的氣勢。
但就是因為有這種氣勢,所以才怎麼看怎麼奇怪……
不過這個人雖然奇怪,但是是個好人,昨天救了他不說,今天也是故意到路上去等他,陪他一起回來。吳瑕從小就很少有人真心對他好,所以但凡別人做了一點善事,他都會記在心裡。
“喂,武當山不都是道士嗎?”吳瑕問。
陸之行睜開眼,說:“是啊,也有俗家弟子,但是習武不問出身,不問年齡,不問性別。而且因為我們有武功,下山的時候,還是不要太過招搖,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吳瑕心想,你和普通人的區別真是大了去了。
陸之行想了想,問吳瑕:“你十八歲,為什麼不去上學?”
吳瑕平靜道:“這還看不出來?沒有錢。”
陸之行沉吟一下道:“如果加入武當派,你也可以上學啊,我們有武學研究院,也附帶本科課程,將來能拿全日制本科文憑,如果想繼續深造的話,還能讀碩士博士。”
吳瑕聽了一愣,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回事。
他最遺憾的事莫過於沒有辦法繼續上學,他對於那些可以去大學念書的同學都很羨慕,可他實在是沒有經濟能力,他就想攢錢今後去念電大函授也好。
現在陸之行說的正是他感興趣的,不知不覺吳瑕居然將陸之行的“鬼扯”聽進去了。
陸之行見他有興趣,就興致勃勃地繼續說:“而且畢業之後留在武當派裡,有五險一金,工資按照武功等級發,下山游歷算出公差,還有出差補貼,待遇很不錯的。”
“……”越說越離譜了,吳瑕冷冷地說了一句,“我睡了。”便翻過身去,拿背後對著陸之行。
陸之行訕訕地摸摸鼻子,閉上眼,繼續打坐。
吳瑕就把陸之行當做透明人一樣,自己該干什麼還是干什麼。
反正只是包住嘛,房東又不負責管飯,從理論上來說陸之行除了住在吳瑕那裡,其他的做什麼都與吳瑕無關。
陸之行給吳瑕的那些錢拿去交吳瑕的房租還有多的,但吳瑕見陸之行的衣服牌子,就知道這人不缺錢,也就放下了那點愧疚心。
就這麼過了一個星期,除了陸之行還是千方百計想對他洗腦之外,一切都很好。晚上陸之行就在椅子上打坐,第二天照樣精神也很好。吳瑕住的地方只有公共廁所,陸之行居然也能跟著吳瑕在廁所裡拿桶接水洗澡。
“我以前跟師父一起在巖洞裡修行,條件比這艱苦一萬倍。”陸之行臉上有懷念的神色。
吳瑕面無表情。
從吳瑕的角度來看,有這麼一個人也挺熱鬧的,哪怕他是個神經病。
一轉眼到了周末,超市和快餐店的人都比工作日番了一番,吳瑕在周末反而比在工作日要忙碌。對於超市來說,人多也很麻煩,顧客破壞的商品特別多,吳瑕要不停地調整貨架上的東西,補齊標簽,對已經損壞的商品進行撤架和重新上架。他忙得連口水都來不及喝,就在他搬著梯子整理東西的時候,同事突然戳戳他的肩膀,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你是不是惹上什麼人了?”
吳瑕一愣:“什麼?”
“有個人一直跟著你,好奇怪。”
吳瑕回頭,就看見陸之行一半身體躲在貨架後面,伸出頭,對吳瑕詭異的微笑,還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吳瑕滿臉黑線,吩咐同事幫他干下活,然後走過去,把陸之行拉到休息區,問他:“你來這裡干嘛?”
陸之行微笑:“看你打工的地方啊。”他用手摸摸吳瑕的頭,說,“我跟著一個星期了,你很努力。”
“你是跟蹤狂嗎?”吳瑕瞪他,居然一個星期自己都沒有發現。
陸之行有點得意地說:“我要是跟蹤狂,絕對讓你無法察覺,我這不是出來跟你打招呼了嗎?不過……”他皺皺眉頭,道,“你的上司人品真的不怎麼樣啊。”
吳瑕一想到這人一直在後面盯著他干活,看見他滿頭大汗臉上都是灰塵的狼狽樣,還看見他被主管罵得狗血淋頭,心裡莫名就很不高興。
他抬起臉,飛揚著眉毛鄭重地對陸之行說:“你這樣是犯罪你知道嗎?再跟著我,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陸之行張張嘴,想分辯一下,就聽見有個人怒氣沖沖地吼道:“你們在這裡干什麼?”
吳瑕心道不好,果然就看見主管端著一張皮搋子臉呼呼地走過來,指著吳瑕噴口水:“上班時間在這裡偷懶!”
吳瑕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急切地對陸之行說:“你走吧!”
陸之行冷冷瞥了一眼主管,竟然看得主管一愣。
陸之行平時溫和有禮,有時候甚至比較脫線,但是吳瑕還沒見過他這麼凌厲的樣子,比那天打小混混的時候還令人畏懼。
主管結結巴巴地說:“還愣著干什麼,外面好多活要干。”
陸之行再次摸了摸吳瑕的頭發,柔聲道:“注意休息。”
吳瑕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連忙在主管殺千刀的注視下推了陸之行出去。
第4章
吳瑕一下午干活都魂不守捨的,生怕主管跑過來手舞足蹈地讓他收拾東西滾蛋,但直到下班都相安無事,讓吳瑕覺得很不真實。他急匆匆地換好衣服就往快餐店趕,到了店裡胡亂地趴了幾口吃的,跟下午的服務生交接了一下,就開始上崗工作。
餐館裡擠爆了都是人,吳瑕穿梭在人堆之間,鼻尖冒出一顆顆細小的汗珠,襯得皮膚更是白皙透亮,一雙眼睛跟水洗的石頭一樣,左右看看,透著一股子靈動。
但吳瑕從來很少表情,也不笑,態度總是很疏離,這種反差讓他顯得更帥了。
他從桌子邊走過,突然被人拉住,回過頭一看,就見陸之行笑道:“帥哥,你們這有什麼推薦的?介紹一下。”
吳瑕瞪了他一眼,說:“你真是陰魂不散。”
陸之行露出一口白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也是要吃飯的。”
吳瑕點點頭,讓他點了一套商務餐,就拋下他忙自己的了。
陸之行慢悠悠地吃東西,也不再打擾吳瑕。
可吳瑕總覺得背後有東西一樣,扎得他心裡慌亂。快餐店雖然不大,可是滿滿都是人,陸之行不過是坐在角落,很安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可吳瑕就是覺得他的存在感巨大,似乎有一團剛健火熱的氣息籠罩在他身體四周,與旁邊的嘈雜格格不入。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氣?
吳瑕抖了抖,這些天被陸之行天天在耳邊宣傳什麼內力外功啊,自己可千萬不能被洗腦。
他端著餐盤努力無視陸之行,朝著目標桌子走過去,卻冷不防半路突然有客人起身手肘撞到了他,他一下子沒端穩,餐盤上的事物滑了下來跌到了地上。
吳瑕一陣心疼,浪費啊,自己要被扣工資了。
但食物落地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湯汁濺到另一位客人的褲腿上,那人立馬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吳瑕的衣領,大聲道:“你他媽怎麼做事的?”
頭一位拿手肘撞吳瑕的始作俑者見狀,馬上腳上抹油溜走了,但是吳瑕沒有辦法跑,只能扯扯抓著他的手,道歉道:“對不起。”
那人揮舞著拳頭在吳瑕的臉邊比劃了一下,說:“媽的,賠老子褲子。”
吳瑕淡定地說:“我幫您擦擦吧。”
那人丟開吳瑕,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腳踏在地上,指指褲腳說:“擦啊。”
那人凶神惡煞,連臉上都橫肉糾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他惡狠狠地看著吳瑕,卻不願抬腳,擺明了是叫吳瑕低下去趴在地上給他擦褲腿。
吳瑕心裡歎道,真是流年不利。
店長聽見騷動過來,看了看情況,不禁也有些為難,對那人說:“對不起啊,您的衣服多少錢,我們賠給您。”
店長明顯也不想讓吳瑕受辱,吳瑕感激萬分。
可是那人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飲料都跳了跳:“老子的褲子你們賠得起嗎?”
在這種快餐店裡吃東西的人能富到哪裡去,擺明了就是找茬。
店長想了想又說:“我們給您免單,不好意思。”
那人就快掀桌子了:“老子就要這個小白臉給老子擦干淨!”
吳瑕緊緊抿著嘴唇,店長拉住他,也怒了,對找茬的客人說:“您再這麼無理取鬧,我們就報警了。”
那人一拳捶在桌上,然後差點沒把桌子掀了,說:“老子先揍你!”
本來店裡還有圍觀群眾的,但見情況不妙,紛紛都跑了連帳都不結,只有幾個膽大的遠遠地看熱鬧,但也不上來幫忙。這個店是個小店,沒有幾個人,店長辛辛苦苦把店開起來,吳瑕都是看到的,他不忍心讓店長為難。
他下意識往陸之行那裡看了一眼,陸之行還坐在老位置,清淺地笑著,望著吳瑕,卻沒有動一動的意思。
吳瑕為自己居然想求助於陸之行感到羞愧,他不能一被欺負就指望別人來幫忙,他看了那個鬧事的一眼,深吸一口氣,拿下別在腰上的抹布,蹲下身去。
他低著頭用手指拉起那人的褲子,用抹布使勁地擦著上面的湯汁印。
吳瑕特意只是蹲著那人的腳邊,雖然姿勢很吃力但是能減輕一點屈辱感。他咬緊牙,不去想自己在別人身前俯身的姿勢,只是想,要快點擦干淨,快點擦干淨。
突然那人腳一動,褲腿從吳瑕手裡滑出去,吳瑕剛想再去抓住,猛地那人一腳踢上吳瑕的左膝,吳瑕不防為了保持身體平衡,搖晃著跪了下去。
他跪在那人面前,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沖,眼睛熱得發疼,卻覺得自己的腦袋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頭來。
鬧事的嗤笑了一聲,繼續跺腳:“擦啊,還沒有擦干淨呢!”
店長連忙過來扶吳瑕,卻被那個人大力一推,居然一把推到了地上,吳瑕這才回過神來,急得想起身,但卻被人按在肩膀上。
那人慢慢湊過上身來,突然換了個表情,對吳瑕調笑道:“識相點吧,跟我走。”
吳瑕這才確定這人恐怕是早就盯上自己,今天找了個機會特地來店裡鬧事找個理由讓自己屈服。
吳瑕感覺自己的下巴被摸了一下,頓時惡心的不行,可是整個人被擒住,怎麼也甩不開。
那個人見吳瑕掙扎,撩開衣服,吳瑕瞄了一眼就僵住了,他分明在衣服裡看見了一柄長刀。
他早就說這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但是沒想到還真的遇上了大混子了。
就在他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他聽見一個聲音說:“沉住氣,按照我說的做。”
是陸之行!吳瑕心裡大喜,可又動彈不得。
“逆運真氣通三關,下聚丹田,上歸元竅。”
陸之行的聲音低沉綿長,似近似遠,讓吳瑕抓不住距離感,他發現旁邊的人根本就像沒聽到,就像陸之行只說給他一個人聽一樣。
他微微驚訝,凝神聽陸之行的指示,可是……聽不懂啊!
語文老師沒有教這些啊!
幸好陸之行自帶翻譯了:“深吸一口氣,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個氣上,感覺它在身體裡游走,讓它下沉一部分,上升一部分到達四肢百骸。”
吳瑕照做,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身體裡似乎有熱水流過。
“好,再次集中注意力,把剛才游走的氣再收回來,引導它們匯聚到你的手心之上。”
吳瑕覺得有點難,不知道怎麼做。
陸之行仿佛知道他怎麼想,低低地笑了笑,笑聲傳來聽在吳瑕耳裡竟然好像晨鍾回蕩。
“回憶剛才氣息游走的軌跡,慢慢來。”
吳瑕摒除雜念,按照陸之行所說,把體內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找回來,最後覺得掌心燙得驚人。
“好,聽我說,接下來動作要快,握住那人的腳踝趁他吃驚的時候,將他往懷裡帶再順勢送出去,以觸處成圓、引進落空、避實就虛。”
吳瑕似懂非懂,但是腦子裡熱乎乎的,管不了那麼多,旁邊的人見他愣了半天,早就不耐煩,捏住他的下巴就要把他拉起來。
吳瑕還跪在地上,一把抓住那人的腳踝。
陸之行喝了一聲:“起!”
吳瑕手臂劃了個小圈,最後手腕一甩,那個大漢居然往後飛了出去,落到店裡的桌椅上,把桌椅撞得亂七八糟,然後滾落到地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連吳瑕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
但是吳瑕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去扶同樣在地上的店長。
“小吳這是怎麼回事?”店長摸不著頭腦。
吳瑕也不明白啊,但是管他的,先把人趕走,他虛張聲勢地對來鬧事的人說:“你快點走吧,否則把你打趴下。”
那人到底跟普通的小混混不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惱羞成怒吼道:“你他媽的不識好歹,想把老子打趴下?老子先剁了你的手!”
說著他就把手伸進衣服裡,想抽出藏在裡面的那柄刀。
就在這時,也沒人看清怎麼回事,陸之行突然出現在吳瑕和那人之間,仿佛鬼魅一樣,他按住那人抽刀的手,微微一笑,說:“我來好好教教你怎麼做人。”
那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陸之行抓著手連拖帶拎的走出了店門,陸之行笑著道:“等我一會,我馬上回來。”
吳瑕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他看見陸之行帶著那人消失在了夜色裡,心情非常復雜。
店長在他身邊呆呆站著,完全不知道該干嘛。
吳瑕知道陸之行去料理人渣了,就對店長說:“咱們把店裡收拾收拾吧。”
店長反而傻傻跟著吳瑕動作,倒不知道誰是老板了。
本來還留下來圍觀的人見事情蹊蹺,也沒什麼熱鬧了,紛紛都散去,店長把門上掛上暫停營業,跟吳瑕一起收拾東西。
等吳瑕把桌子椅子扶起來,地面打掃干淨,陸之行也回來了。
第5章
吳瑕直勾勾地望著他,看不出喜怒。
陸之行笑了笑:“處理干淨了。”
吳瑕突然伸出手,在陸之行的嘴角抹了一下,陸之行微微怔住。
“還有血。”吳瑕解釋道。
陸之行臉紅了,說:“一激動又用了內力,沒事,吐了幾口就舒服了。”
吳瑕歎了口氣,轉身對店長說:“店長,今天對不起了,都是因為我害你生意受損。”
店長擺擺手說:“你又沒有錯。”
吳瑕脫下身上的圍裙,遞給店長:“明天我就不來了,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發生這種事,確實也不好再把吳瑕留在店裡,店長也只能收下圍裙。
吳瑕再次跟店長道歉以及致謝,然後領著陸之行離開了快餐店。
兩個人還是一樣在夜晚的路上走著,但是這次的氣氛卻不一樣。
吳瑕沉默著,不說話,陸之行過了半天,才問道:“現在你相信我了吧?”
發生了這種事,還讓人怎麼不去信?吳瑕知道陸之行本來一開始就能出手把剛才那個人收拾掉,可他選擇讓吳瑕自己體驗極地反擊。
他想到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心情不是太好,可惜那時沒有一個陸之行一樣的人來教他怎麼對付欺負他的人。
吳瑕收起心中的糾結,問陸之行:“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他指的是自己一下子把比他壯好幾倍的人掀翻了的事。
陸之行輕飄飄地說:“不過是最普通的聚氣與四兩撥千斤。”
吳瑕抬起手,現在掌心還是熱的,微微帶點發麻,他從沒想到自己也能戰勝比自己強壯的人。
陸之行解釋道:“因為你第一次控制得不太好,所以手受到真氣反震,過會就好了。”他接著贊揚吳瑕,“第一次就能做到這個地步,你果然天資甚高。”
吳瑕復雜地看向陸之行,說:“其實是你那時候在我耳邊念經,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陸之行怒目而視:“什麼經啊,那是心法。”他“哼”了一聲,“我武當心法向來不傳外人,要不是因為我想收你為徒,我才不告訴你。”
吳瑕無語了一下,這什麼傲嬌的口氣,而且……他看了陸之行一眼,陸之行看起來撐死了三十歲,還想收徒?老氣橫秋。
“說真的。”陸之行正色,“你不如隨我去武當,如果你一直留在這裡,恐怕也無法過得更好。”
他長歎一聲:“你也看到了,你孤身一人,可世人皆欺軟怕硬,倒不是因為人性本惡,只是人心脆弱,人人都自保不暇。習武是強身,也是修心,只有身心俱強,才能立足於世。”
他抬手,又摸了摸吳瑕的頭發,抓起吳瑕的手,捏住他的腕骨,說:“你看你骨頭長得就跟別人不一樣,如果被埋沒了多可惜。”
“……”吳瑕從來就沒覺得自己骨頭有什麼不一樣的,又不是異形,他說,“可是我都十八了,現在開始也晚了。”人家練武術的都是從小開始,更別提這虛無縹緲的武功。
陸之行道:“大器晚成的又不是沒有?何況你才十八歲,說晚也太過了。”他想了想,說,“還是說,你到現在仍然不相信我?”
吳瑕張張嘴,卻說不出話。
陸之行爽朗笑了笑,說:“那也沒什麼,你再好好想想。”他舉起手,做出了個再見的姿勢,“等你想好了,我們再聊聊。”
吳瑕心裡百般滋味陳雜,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陸之行縱身一躍身影一閃,便不知跳過了哪道牆頭消失在了夜色裡。
吳瑕瞪著濃濃的黑夜,又一次有種無法吐槽的感覺。
說什麼相信不相信呢?看了這麼多次輕功表演,想不信也難吧?
陸之行突然消失了蹤影,吳瑕看著空空的椅子,少了一個打坐的奇葩屋子居然顯得有點空落落的。
明明挺小的房間啊。
吳瑕從小就知道人情的溫暖是最難得到的,雖然福利院可以提供溫飽,但是卻很難有親近的感覺。
沒有父母,沒有親戚,吳瑕這麼多年也過來了,可突然冒出個人要來當他的師父。
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想把他納入羽翼之下。
陸之行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但是他的行李還在吳瑕那裡,吳瑕思考了一會,還是去翻了翻他的包,裡面有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外加一本《九陽真經簡易入門》。
……幸虧不是《如來神掌》,吳瑕把書翻過來看了看書屁股,定價是二十塊八毛八,薄薄一本還不便宜。
吳瑕居然對裡面的內容一點都不感興趣,把書又給塞了回去。
既然東西在這裡還會回來的吧?吳瑕知道這是陸之行給他空間好好想清楚,於是排除陸之行身上莫名其妙的部分,他能有所期待嗎?
第二天,他爬起來去超市上班,晚上的打工泡了湯,收入減少了三個之一以上,但是他卻沒有功夫心慌,滿腦子都是陸之行與武當。
等他反應過來這點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是不是說明他自己也快成神經病了?
在超市裡工作了一天,主管居然沒有找他的茬,吳瑕思來想去,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就是主管被陸之行嚇到了。
吳瑕回憶昨天陸之行做了什麼,好像不過是瞪了主管一眼,就把人家嚇成這樣。
世人果然都欺軟怕硬啊。
吳瑕整理著貨架,想著是不是要去找另一份晚上的工作?然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這麼干下去?
吳瑕停下來手裡的活,愣愣地站著。
主管巡視過來,看見吳瑕居然放下手裡的活在發呆,立刻大吼一聲:“你干嘛呢!”吼完之後,他又想起昨天那個惡狠狠的眼神,頓時有點後悔,剩下的罵人話也含在嘴裡說不出來了。
吳瑕轉頭,就看見主管一臉想罵不敢罵的憋屈。
他突然覺得很是爽快。
世人果然都欺軟怕硬。
他脫下超市專用的T恤一把甩在主管臉上,主管的臉色更加便秘了,他揚起下巴,冷冷地蔑視著主管,說:“我不干了。”
真的很爽啊。
吳瑕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出超市,原來的同事們目送著他,他們的目光裡有佩服也有幸災樂禍的,估計很多人當他是白癡。
吳瑕急匆匆地回家,把床底上的東西全都扒了出來——早先因為屋子太小,連個櫃子都塞不下了,吳瑕就把東西完全放在床底下。
吳瑕看著自己的衣物,說起來,他的全部家當不過如此。
雖然他才十八歲,可是還是覺得拎包就走的人生似乎有點淒涼。
他剛准備給房東打電話,想退房子,就猛地一愣,他要怎麼聯系陸之行?打手機?
但是好像沒有留手機號……
吳瑕為自己難得的沖動汗顏了一下。
他慢慢地冷靜下來,坐到床上,思來想去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陸之行。
他兩份工作都丟了,如果陸之行是騙子,那他不是血本無歸?
吳瑕稍微覺得後悔了,早知道應該把陸之行的身份證留下來的,不過現在做個假證也沒那麼困難。他越想越焦躁,他剛才把衣服甩主管臉上,是不是沒可能把這半個月的工資拿到手了啊。
哎,辭職一時爽啊。
吳瑕只有再去翻翻陸之行的行李,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結果,他又翻出了那本《九陽神功簡易入門》,反正沒事嘛,他就翻開來看看,裡面全是圖,很少有字。
……不愧是簡易入門,只畫畫,不寫字,文盲也能看得懂。
不過這圖都是畫的裸男耶,而且個個裸男肌肉糾結,身材槓槓的,特別是胯【嘻嘻】下那物,充滿著陽剛之氣,給小朋友看到會不會不太好。吳瑕回到封面看了看,結果真的在封面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圈,裡面寫著N18。
吳瑕囧了一下。
他默默念叨自己滿了十八,繼續翻看內頁。
書裡裸男們擺著不同的姿勢,身體上描繪著各種不同顏色的細線,在各個不同的地方交匯,交匯的地方寫著穴位,細線之上還有箭頭,有的是從穴位走出,有的是歸入穴位。
吳瑕這才恍然大悟,說是簡易入門,這本其實是講經脈運行的初級教程!
吳瑕照著其中一頁,在自己的身體上比劃了一下,回憶上次陸之行指點他的,引導身體裡的氣按照書上的標示行進。
運氣了一個來回,大概就是書上所說的一周天,吳瑕覺得真氣所行之處時而溫暖如火,時而涼爽似水,來來回回,最後感覺下腹一團熱氣,真個人覺得沉甸甸的,但是腦子卻特別清晰。
吳瑕有些驚訝,這本圖畫書真的有用啊。
他又翻了一頁,繼續照著上面畫的做,剛開始挺好,暖洋洋的很舒服,突然吳瑕覺得胸口一悶,好像被打了一拳似的,疼得厲害。
吳瑕大喊一聲,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第6章
吳瑕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身體怪怪的。
好像堵塞在身體裡的東西突然被疏通了,四肢百骸又麻又癢,但又是說不出的舒服。
他睜開眼,迷惑地眨眨眼睛,然後就囧了。
陸之行正坐在他面前,或者說是他們兩個一起盤腿坐在床上,陸之行舉起雙手,貼在他的胸前,閉著眼睛,一臉嚴肅。
如果吳瑕沒猜錯……陸之行可能在給他運功……
武俠劇裡有的橋段落在自己身上,真是又好笑又尷尬。
問題是陸之行的表情還很一本正經。
吳瑕忍不住開口:“那個……”
陸之行這才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咳了一下,然後露出痛苦的表情。
吳瑕立馬心領神會,連忙跳下床,把房間的垃圾桶端來湊到陸之行面前,陸之行“哇”地吐了一口血。
吳瑕松了口氣,幸虧來得及,否則吐床上還要洗床單。
陸之行緩了會,吳瑕遞給他一張衛生紙,他擦了擦嘴角,沖吳瑕一笑:“你覺得好點了吧。”
吳瑕放下垃圾桶,伸展一下四肢,什麼事都沒有了,就點點頭。
陸之行解釋道:“你按照書本自行運氣凝神,本來沒什麼,但你不該跳頁太多啊,一上一下兩條經絡裡真氣對沖,造成經脈阻滯,幸虧你沒什麼功底,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
吳瑕奇怪:“那本書不是號稱簡易入門,居然還能發生這種情況。”
陸之行抓過一邊的那本《九陽真經簡易入門》,翻到封底,指著上面一行小字給吳瑕看。
上面寫著:“本教材僅供教學使用,請在師父的指導下查閱本書,如有差池,著作委員會保有一切解釋權。”
“……霸王條款。”吳瑕評價,“你留下這書是故意的吧?”
陸之行笑笑:“我怕你還不信我。”他指指放在地上的兩份行李,“不過我看到這些之後,就知道你信了。”
吳瑕有點不好意思,到現在他還沒有什麼真實感。
陸之行喘了口氣,也站了起來,走到兩包行李面前,一手拎一個,中氣十足地對吳瑕說:“那我們就走吧!去武當山!”
吳瑕連忙攔住他:“等等啊,我還沒跟房東說退房呢,還有押金要取回來。還有……”吳瑕抓抓頭發,“我從超市辭職,這半個月的薪水也沒人給我,你能不能幫我去上門討工資?反正你武藝高強嘛。”
“……”陸之行長歎一聲,“我不是討債公司的啊。”
處理完後續事務之後,吳瑕把錢存進卡裡,放在貼身的衣服兜內,想著如果事情有變他還能有點錢跑回來。
陸之行見他那樣子,也不點破,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
等兩個人坐到了火車上,吳瑕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前些天他還在為了生計發愁,現在就要走上上山習武的道路了。
不過,吳瑕坐在坐位上,看著旁邊過道裡站著滿滿的乘客,車廂裡嘰嘰喳喳的很是吵鬧,偶爾還有孩子又哭又笑的聲音傳來。
他有點奇怪,問陸之行:“你不是在你們門派裡地位很高嗎?怎麼坐個火車還是特快不坐高鐵?”他腹誹道,難道武當派很窮?
陸之行無奈地聳聳肩:“你不知道,最近門派裡提倡勤儉節約,杜絕鋪張浪費,我這個等級只能坐動車二等座,但不是我們太急了嘛,票都賣光了,我用手機刷了半天才刷出這兩張票。”
他很是惆悵:“好懷念以前下山到哪裡都能坐飛機的時候啊,最近報銷的時候,卡得越來越緊了。”
“……”
吳瑕真是有點好奇,這個武當派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秘組織。
吳瑕想了想,又問:“你們是隨便都能下山的嗎?”
陸之行搖搖頭:“每個月有假期,但是如果長期脫崗是要打報告的,當然公務在身出差除外。”
“那你呢?你這次下山是出差?你們的公務指的是什麼?”
陸之行面對好奇寶寶苦笑一下:“我自然是要務在身,此乃門派內部機密事宜,你以後就知。”
陸之行顯然不願多說,雖然他還是笑著,但是笑容裡含著一絲落寞,跟平日大有不同。吳瑕覺得不對勁,但是也沒多想,只是覺得武當派好不靠譜,居然派一個動不動就吐血的嬌弱漢子來辦事。
陸之行要是知道吳瑕的想法,只怕要再嘔一口出來,但幸虧武當沒有一門武學叫讀心術的,於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陸之行開始向吳瑕介紹武當山的知識。
“武當山位於湖北省,是個旅游勝地,游客很多,我們跟旅游局的關系不錯,他們平時也不會打擾我們習武練功。”陸之行頓了頓,“武當風景壯麗,你倒是可以先游玩一遍。”
“否則等正式入了門,功課修行都是很辛苦的,大概就沒時間欣賞風景了。”
越說吳瑕越好奇,武當山上到底有些什麼?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吳瑕到底不敵陸之行,火車上的路途比較累人,他說著說著就睡著了。陸之行見他閉上了眼睛,拿了一件衣服蓋在他身上,目光穿過車窗落在了鐵路邊的稻田上。
吳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陸之行推他,他才醒過來。
“吳瑕,快醒醒,快到站了。”
吳瑕揉揉眼睛,陸之行見他迷迷瞪瞪的,終於有了少年人的樣子,忍不住憐愛地摸摸他的頭,打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吳瑕接過水喝了一口,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地有點臉紅。
好久沒有人對他這麼好了……
等到了站,陸之行拎著行李叫吳瑕跟住他,兩個人走出了車站,陸之行左右看看,吳瑕正想問他他在干嘛,結果他趕緊招呼吳瑕:“快!有輛車要發車了。”
結果陸之行帶吳瑕上了一輛前往武當山景區的旅游巴士。
“……”吳瑕突然覺得憂心忡忡,怎麼這麼不靠譜啊。
吳瑕夾在滿車的游客裡,大家興致勃勃都很高興,人家都是去玩的,只有他是上山拜師的。
又是一場舟馬勞頓,車停在武當山鎮,吳瑕下車的時候,抬頭望去,已經能看見巍峨聳立的山群連綿起伏,將天際渲染得一片蒼翠。
陸之行指著武當山道:“武當有七十二峰,主峰天柱峰一柱擎天,其頂峰譽為金頂,眾峰如箭鏃環繞天柱峰,素有‘七十二峰朝大頂’的說法,當年許多修道習武之人攀登金頂,以求問道成仙。”
他本來是說給吳瑕聽,但是旁邊的游客也聽見了,連忙圍上來問:“導游那我們能爬上去嗎?”
陸之行一愣,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導游……”
正牌導游這時候才站出來狠狠地瞪了搶他飯碗的陸之行一眼,說:“大家注意了,跟著我走,不要被來路不明的人拐跑了。”
吳瑕在一邊笑個不停,叫你得瑟。
時間已經是下午,大部分游客就選擇在鎮上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山。但是陸之行卻沒有吩咐吳瑕休息,而是說:“再堅持一下,我們今天就上山。”然後他關懷地問,“可以麼?累不累?”
吳瑕搖搖頭。
武當山的山門就在離小鎮不遠的地方,山門處聚集了好多游客,有導游吆喝自己團員的,有游人呼喚自己同伴過來拍照的,還有小商小販來來回回兜售紀念品的。
吳瑕幾乎沒怎麼出過遠門,此時瞪大了眼睛看四周的景色。
陸之行領著他走向山門的閘口,閘口邊站著驗票的工作人員,吳瑕沒想到要從這裡走,可他們沒買票啊。
陸之行走到閘口邊,有個工作人員見了他,立馬開心地跟他打招呼:“陸師傅你回來了?”
陸之行也親切地點頭,然後掏出一本工作證在閘機上刷了刷就順利過去了,順便還帶上了吳瑕。
“……”現在無論發生什麼,吳瑕都不會驚奇了。
等過了山門,吳瑕這才身臨武當山裡,可是身邊游客往來如織,一條人工大道就在腳下,再往上還有扶手,雖然遠處山巒起伏翠綠成行,山間樹木比鄰參天,景色確實很美,但是別看吳瑕見識少,這裡跟其他旅游景區沒什麼不同吧?
怎麼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快到了快到了。”陸之行說著,繼續往前走,“我們繼續上山,要去上面的太和宮。”陸之行指指遠處的一個山頭。
吳瑕努力瞇起眼睛,也看不清那個太和宮在哪裡,於是他問:“怎麼去?”眼見著時間越來越晚,大批的游客都開始往山下走,要是走著爬上去不是要爬到大半夜?
武俠小說裡俠客們上山,不是都蹭蹭蹭使用幾個輕功,懸崖峭壁不在話下,什麼高山大石全部踩在腳下嗎?
吳瑕看見旁邊下山的游客們個個精疲力竭,有幾個拄著登山杖都快走不動了,想到自己在路上跑了一天更是懶得動。
他眼巴巴地望著陸之行,指望陸之行有奇招。
陸之行寵溺地笑笑道:“傻孩子,怎麼上去?當然是坐纜車啦。”
“……”
第7章
吳瑕垂頭喪氣地跟著陸之行去坐纜車,因為此時下山的游客居多,上山的纜車幾乎沒有怎麼排隊。
本來吳瑕還心有抱怨,但是坐上了纜車,看著綠色的大山在下方好像會動一樣,又覺得高興起來。
陸之行見他神色還是淡淡的,但是眼裡的光彩卻比他在打工的時候豐盛多了,心想即使吳瑕少年老成,可到底還是小孩兒心性。
隨著纜車越來越上,下方的景色漸行漸遠,被掉在半空中,倒有些凌雲而上的味道,普通人可能會有些恐高,但是吳瑕完全沒有這種感覺,只覺得萬千景色都在他腳下,越高山峰間露出的天空便越多,也就表示自己越接近天,還挺好玩的。
下了纜車,吳瑕還有些意猶未盡,陸之行看了看天色,說了句:“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吳瑕不明白,只知道跟著陸之行走。
這次陸之行沒有再走游客走的道路,而是從一處岔道上了一條小路。
小路就沒有大道那麼好走了,雖也是人為鑿出了台階,但一級一級的並不是很規整,並且只是將泥土壓實,並未鋪磚。
陸之行一路都拎著兩個包,走在這樣的山間小道上,一點未見疲態,倒是吳瑕狼狽多了,他一邊撥弄著路旁時不時竄出來的樹枝,跟上陸之行很是吃力。
“喂,你慢點啊。”
陸之行轉身,回眸一笑,道:“快跟上。”
他腳下並未停歇,反而行動更快,身影在樹蔭遮蔽的山路間若隱若現,與樹影融為一體,宛如葉縫裡流過的一縷風,頗為靈動輕盈。
吳瑕咬咬牙,加快了步伐,說什麼也要跟上陸之行。
居然也讓他緊緊咬住了陸之行,並沒有落下,吳瑕一路專心致志,並未察覺身邊景色變了幾變,只覺得山路崎嶇,竟是轉了好多道彎。
吳瑕還在急切行路,突然眼前豁然開朗,樹木仿佛自動退開一般,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不遠處有一處清潭,水光粼粼,讓人眼睛一亮。
吳瑕這才注意到此時的景色與剛才在山門處非常不同。
山門處,風景美是美,但跟景區門票上印的照片一樣,沒有什麼可以令人驚奇的。可這裡的風景,明明同樣是山林郁郁蔥蔥,但就是一股子靈氣,好像樹木都會動一樣。
吳瑕心想這真是邪門,陸之行已經停住腳步笑看著他,吳瑕忍不住回頭看看來時的路,發現那路不知道淹沒在那一片樹木中了,竟然找不到蹤影。
吳瑕靈光一閃,這才明白過來,問陸之行:“剛才難道是傳說中的*陣?”
陸之行大笑:“差不多吧,不過是奇門八卦之術,山上游客眾多,為了掩人耳目,便開鑿了這麼一條路。”
這點倒是可以理解,否則那些游客天天看武當道士們飛簷走壁,確實對心髒不太好。
吳瑕往前走了幾步,四處打量了一番,遠方高山巍峨,飛鳥遨游過藍天,這番景象在城市裡哪能看見。
吳瑕不知,武當武當,非真武不能當之,真武即玄武,玄武主水,水潤萬物,樹木繁茂,水氣即為靈氣,氤氳又好似煙波,所以在山中才覺得這山景靈動似仙。
吳瑕又看到前方的水潭邊豎著一塊石頭,上面依稀寫著字,他繼續向前,然後看見上面的字之後就又無語了一下。
上面分明寫著:“解劍池”。
“真的有這玩意啊……”吳瑕再往前,站在池邊,往池底看去,在微微晃動的水中,真的插著幾柄寶劍,與水的波動跳脫不同,長劍筆直沉重,仿佛鎮住了這一池子水。
“你們上山就要把劍丟水裡嗎?”吳瑕問陸之行,又打量打量他,“你身上有沒有帶著劍?”
陸之行失笑:“我要是帶著劍,坐火車的時候安檢早就把我抓起來了。”他解釋道,“解劍池邊,兵器留守,人入武當,任何人到了這裡,解下身上武器沉入池中,才能入武當,以示對武當的尊重,以前是有這麼個意思,不過現在嘛……”
吳瑕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陸之行只有繼續說:“現在情況不同了,我們習武用劍,可是長劍這樣的武器算管制刀具了,如果帶到山下嚇壞了老百姓怎麼辦,所以現在一律規定長劍不出武當,到了解劍池就要留下兵器。”
“……”吳瑕同情地看著陸之行,“與時俱進真是辛苦你們了。”
“其實一般情況下,要下山都不會把劍帶出來,只是有時候忘了,到了這裡才想起來,只有把劍往水裡扔了。”陸之行站在池邊,惋惜地說,“哎,這裡面好幾把劍都是我的呢。”
“……”吳瑕覺得陸之行這個人挺有意思的,有時候吧,覺得他很拉風,有時候又覺得他略不靠譜。
陸之行拍拍吳瑕的肩,說:“繼續吧,還沒到地方呢。”
吳瑕撇撇嘴,還要走啊。吳瑕跟著陸之行再次前行,走到近處,才發現有一條道路,由石階鋪成,綿延伸展至山林雲端之中。
這條道路與剛才又是不同,雖然是石頭的,但青石破敗已經不是十分平整,好像是成千上萬人的腳磨出來的。山道兩邊也是石質的扶手,卻比路面顯得嶄新一些,上面刻著簡單的紋路,顯得古樸厚重。
陸之行歎了口氣,主動開始給吳瑕解釋:“古時的人上武當山開辟了四條道路,分居東南西北,被稱為古神道,我們面前的是西神道。”
“那不會碰上游客嗎?”吳瑕問。
“平時游客大多數從朝聖大道上山,古神道走的人少了,不過偶爾還是能遇上些驢友。但是古神道歷史悠久,游客們很難完全復制古人的線路,總有些沒被人發覺的地方,於是門派就找人修葺了一番,周圍布上陣法,便是武當派門人專用的道路了。”
陸之行說完,愈發覺得自己像個導游,不禁幽幽道:“也許我真的應該去考個導游證,平時帶個團,搞搞副業,還能賺點外快。”
吳瑕點點頭:“挺好,賺了記得給我分點。”
廢話說完,陸之行道:“天色不早,我們還是加個速吧。”他把兩個行李換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搭上吳瑕的胳臂,喝了一聲,“走嘍!”便腳底生風,拽著吳瑕拾階而上,可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已經不見剛才的解劍池了。
又來了!騰雲駕霧的輕功!吳瑕心道,就知道武林人士上山都用輕功的。
可是加速之前能打個招呼嗎?比如喊個“准備發射”之類的?
陸之行托著吳瑕一路上山,兩邊的風景飛速變換,不只有各種類型的樹木,還有石洞石門,時不時有石碑佇立於道路兩旁,上面寫的字吳瑕也來不及細看,這次陸之行沒有功夫給吳瑕一一講解,而吳瑕也不敢去問,生怕一張口就吃了風。
吳瑕眼見著頭頂的天越來越近,天色也越來越晚,突然聽聞晚鍾唱響,山頭被橘紅的暮色籠罩,蒼翠的山峰竟泛著紫色的光芒,一片雍容氣派。
眼見著太陽就要跌下地平線,吳瑕也沒辦法去看時間,只是估摸著已經七點了。
此時陸之行突然長嘯一聲,清越嘹亮,山谷鳴應,激蕩回轉,聲音明明無形,卻像利箭穿破雲際一樣,一路上震得樹木的葉子都抖了抖。
“師兄師弟們!我回來了!”
吳瑕心中又想,這是先叫門嗎?還是說想展示一下肺活量?
陸之行心情喜悅,喊了這麼一嗓子之後,漸漸放慢了速度,吳瑕連忙問:“怎麼了?”
“嗯……繼續用輕功就要動內力了,我覺得我快忍不住了……”
大約是一路高速,吳瑕居然腦子短路了一下,又問:“忍不住啥?”
“……吐血。”
“……”
吳瑕見他喜上眉梢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再吐槽了,但好歹自己要有些自覺好嗎!
不過馬上也要到了,兩個人便慢慢走了最後的一段路,天色漸晚,四周更是顯得靜謐,等到吳瑕已經看見前方建築物的飛簷的時候,太陽都掛在天邊要下不下了。
陸之行指著樹影之後的宮殿說:“那就是太和宮。”
吳瑕正努力想看清所謂的太和宮,就看見在道路的盡頭疾步走來一個人,那人穿著玄黑寬袖道袍,頭戴純陽巾,腳踩十方鞋,遠遠看見吳陸二人便欣喜地喊了聲:“陸師弟!”
那人不一會就晃到二人面前,吳瑕才看清楚來人的長相。
來人看起來跟陸之行差不多年紀,但是長得頗為秀氣儒雅,眉目之間如淡墨描畫一般,淺淺微笑,便給人謙和君子的印象。
雖然陸之行說他是武當人,可是他一直都穿的是普通衣服,這回一下子來了個穿道服的人,從石階上方,襯著暮色悠然而至,氣定神閒,倒真是一番仙風道骨的味道。
吳瑕猛地有些恍惚,竟然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第8章
陸之行見了來人,更是高興,哈哈大笑幾聲,連忙迎上去:“譚師兄,又是三個月沒見了!”
吳瑕好奇地看著來人,那人顯然也見著了陸之行身後的人,友善地看向吳瑕。
陸之行連忙替兩人互相介紹:“吳瑕,這是我師兄譚靈秀,武當七子排行第四;譚師兄,這是我的准徒弟,吳瑕。”
陸之行吩咐吳瑕:“吳瑕,快叫師伯。”
吳瑕心想我還沒完全想好要不要當你徒弟呢,要是遇上個靠譜的人,臨時跳槽也不錯,反正又沒簽合同。
當然,吳瑕心裡想的東西,一向不表現在臉上,他作為晚輩禮貌還是懂的。
他上前一步,對譚靈秀說:“譚師伯好,我叫吳瑕。”
譚靈秀上下打量吳瑕,繼而微微驚奇道:“陸師弟居然起了收徒的念頭。”
吳瑕只覺得這人俊秀沉靜,說起話來更是溫和細致,不禁對他心有好感。
譚靈秀微笑,繼續稱贊吳瑕:“小小年紀淡定大方,難得難得,而且資質不錯,將來好好練功,以後必成大器。”
……又是必成大器,說得很容易啊。
譚靈秀沖吳瑕點頭示意之後,就轉向陸之行,道:“師弟,你下山三月,掌門師兄也估計你快回來了,可是我想大家都沒料到你帶了個徒弟回來,快上去見見大家吧。”
陸之行點點頭,對吳瑕說:“我們走吧。”
於是三人成行拾階而上,其間譚靈秀詢問陸之行:“師弟有沒有按時吃藥?”
吳瑕看了陸之行一眼,這些天,他是沒見過陸之行吃藥的。
陸之行咳嗽一聲,掩飾道:“嗯……除開偶爾忘記,平時都吃了。”
譚靈秀長歎:“這麼說就是總是忘記沒有吃了,哎,於是吐血越來越頻繁吧?等明天我給你熬點湯藥,補補血氣。”
陸之行一聽,臉上表情立刻扭曲。
吳瑕見了心裡覺得好笑,這麼大的人了,還怕吃藥。
說話間,三人走到了石階盡頭,吳瑕這才看清了太和宮。
吳瑕一眼看過去,只覺得有數不清的殿宇沿著山勢往上鋪展,錯落卻有致,仿佛從樹海雲端高聳而出,直達天際。太和宮本就坐落於天柱峰之上,孤峰峻嶺、層巒山巔,眾山拱托讓這座宮殿群更顯巍峨。紅色的殿落層層疊疊盤踞於翠色的山頭,氣勢宏大,如同鎮住了整個武當山,宮觀之間灰色的飛簷翹角,又像灰鶴展翼,輕盈欲飛,落日的余暉罩住太和宮,吳瑕有種太和宮托舉著太陽的錯覺。
譚靈秀和陸之行二人領著吳瑕走入太和宮,陸之行又開始發揮導游的本色,對吳瑕說道:“我們第一個要去的皇經堂,平日武當有早晚課,太和宮的皇經堂是本門精英弟子上晚課的地方,通常晚課由三師姐與掌門師兄大弟子一同主持。”
吳瑕好奇地隨二人走過石板路,穿過他叫不出的名字的小殿,來到了皇經堂前,吳瑕看了一眼又是愣住了。
只見一座古樸的殿堂靜靜地佇立與院落之中,殿前匾額上書寫著三個字“皇經堂”,而院落的空地處整齊地站著十幾二十個身著道袍的道士,他們見三人近來,齊齊躬身,同時說道:“恭迎陸師叔回山!”
眾人聲音整齊劃一,中氣十足,在殿宇間回蕩,一派氣勢磅礡。
吳瑕哪見過這麼多道士,哪見過這麼多道士一起說話,人家都是有內力在身的,聲音響亮如洪鍾,震得他耳朵發燙,仔細一看那些道士個個精神飽滿,看起來一身正氣,站在古色古香的院落之中,讓吳瑕覺得震撼又……穿越。
這真的不是拍電影嗎?
門人們向陸之行問好,陸之行笑著回答:“多謝各位。”這時候為首的一人走出來,來到陸之行與譚靈秀面前,沖二人拱手打招呼:“陸師叔,師父此時正在朝拜殿中。”
吳瑕猜測這個人就是武當掌門的大弟子,估計三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居然比陸之行和譚靈秀年紀都大一些。
……這個人叫陸譚二人師叔。
吳瑕知道輩分這個東西比較玄妙,也沒再糾結,他只是松了口氣,終於遇到個長相普通的人了。
要是武當派的人個個長得跟陸之行譚靈秀似的,怎麼突顯他自己的帥氣。
陸之行聽了大弟子的話,只是點點頭道:“我等下再去見掌門。”說完,他揚起頭,高聲沖不遠處的一個人喊了一聲,“師姐。”
吳瑕這才注意到皇經堂的台階前站著一個人,竟然是一位同樣身著道袍的道姑,因為她身材較前面的男道士矮小許多,所以吳瑕一直忽略了她。
這位道姑緩緩走過來,看年紀似乎已快中年,但風韻猶存極為美貌,可惜她冷著臉,眼神銳利,緊緊抿著唇,表情顯得很嚴肅。
吳瑕見到這位道姑,莫名地就想起學校的教導主任…
道姑面對陸之行神色也未見緩和,只是說道:“回來便好。”她說完,目光倒是落到了吳瑕身上。
吳瑕立即覺得她的探視跟針似的在自己身上扎。
陸之行連忙又把吳瑕給介紹了一遍,然後告訴吳瑕:“這位是我的三師姐,快喊莫致師伯。”
吳瑕還沒來得及開口,莫致就說:“沒正式入門之前,不用多禮。”
哇,這位阿姨好冷淡啊。
吳瑕緊緊閉上嘴,既然人家不讓他叫他就不叫,面對教導主任最有效的一招就是不說話,反正多說多錯。
莫致再次看看吳瑕,評價道:“資質倒是尚可,但是年紀太大了。”
為什麼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面都要把他評論一番,吳瑕自己一點都不想這樣啊,又不是賣豬肉,還要看看這塊肉肥不肥。
陸之行也有些尷尬,摸摸自己的鼻子,說:“努力點就能補上年紀大的問題了。”
莫致道:“那也要比旁人多付出三倍才行。”
吳瑕自幼就獨自一個人,別的沒什麼,自尊心比較高,他長到現在這麼大,其間的艱辛不足與外人道,所以吳瑕可能有很多害怕的東西,但就是不怕吃苦。
於是,他說:“莫師伯,人家說桑榆未晚,我還是棵小樹苗呢,自己對自己還算有信心。“他又看了看陸之行,平靜道,\"更何況師父對我的信心更足,我是不會讓他失望的。”
陸之行聽了他的話又是感動,又是緊張,連忙對莫致說:“師姐,小孩子心氣高,這也是好事。”
莫致倒也不再刁難:“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做主,掌門師兄在朝拜殿估計等得不耐煩了,你先去見見他。”
陸之行點頭:“是。”然後他轉頭對吳瑕說,“你尚未入門,這次就不用隨我去見掌門了。”
他剛想把吳瑕托付給譚靈秀,就聽莫致接話:“你快去吧,我來安排他食宿。”
陸之行只有聽從師姐的。
掌門大弟子與陸之行一起去見掌門,於是吳瑕就與譚靈秀和莫致站在一起。
陸之行走的時候,吳瑕心裡還有一絲慌亂,他這些天一直跟陸之行在一起,早就不知不覺產生了依賴心理,如今陸之行要走,留他一人面對陌生的環境,他還不太習慣。
這才幾天,有人陪伴的感覺太過溫暖,差點讓他忘了他獨自長大的孤獨。
陸之行似乎看出了吳瑕的不安,溫言道:“別怕,大家都很好,有什麼問題直接找兩位師伯,都會幫你解決。”
他拍拍吳瑕的手,這才離去。
等陸之行走了,一直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譚靈秀這才開口說話:“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不如就安排吳瑕先在客房住一晚上吧。”
莫致道:“他還沒拜師,現在的身份還是客人,當然住客房,否則還想住哪裡?”
“……”吳瑕想這位阿姨真是不可愛,說話這麼沖。
譚靈秀可能習慣了師姐說話的口氣,只是點點頭說:“那好。”就對吳瑕說,“你隨我來吧。”
吳瑕吁了口氣,這幾天都在路上,實在是太過勞累,他早就想休息了,而且不趕緊走,難道還要留下來看莫師伯的晚娘臉嗎?
他剛要跟上譚靈秀,剎那間,沒想到站在一旁的莫致突然發難。
莫致翻手成掌,腳步微移,掌風如雷霆般向著吳瑕奔襲而去。
這是干嘛?
事發突然,吳瑕顧不得多想,第一反應就是要躲,但他哪裡快得過莫致,閃躲的話,恐怕還沒等他翻身就被莫致一掌擊穿了。
吳瑕知道躲不了,可如果沒有深厚的內力迎住莫致,正面沖突怎麼也是死。但他腦子轉得快,這些想法都是一瞬之間,他便靈光一閃,想起陸之行早先教他的那點聚氣方法,又憶起那本經脈簡易入門,卯足了力氣,大喝了一聲。
莫致倒是沒想他不躲不閃,也不向身邊的譚靈秀求助,而是迎著自己的掌風吼出了聲。莫致驚訝遲疑了一下,攻勢緩了下來,最後在離吳瑕胸前一兩寸的地方收住了掌。
第9章
莫致收掌之後自然地將雙手負於身後,表情變都未變,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吳瑕瞪著她,也是一語不發。
兩個人雖然都面色冷凝,但還是不太一樣。
一個冷哼,一個死瞪。
而一邊的譚靈秀早就嚇出一身汗,論武功,他遠沒有莫致武功高,剛才事出突然,他即使有心阻攔,也力不從心。
雖然後來他回味過來,莫致那一掌空有架勢,並無內力,但是還是被驚到了,而後吳瑕喊叫了一聲,倒是破了莫致的攻勢,也算沒有辦法中最好的應對之法了。
譚靈秀心裡對吳瑕有了一番稱贊,這時候開口打圓場:“師姐別戲弄小朋友了,讓他早點去休息吧。”
誰知莫致哼了一聲,道:“想入我武當門下,不試試怎麼行?”她頓了頓,轉而說,“我到底是不方便動手,不如各位替我試試這位小師侄怎麼樣?”
這時候院裡的道士們一起回答好:“是!莫師叔!”
吳瑕大驚,這怎麼回事,還來?
他本想莫致試探他一下算了,然後就能放他去休息,誰知道居然又找了一波?
而且這次還是一波!
譚靈秀聽了也是一愣,但到底是師姐的吩咐,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就是猶豫的那麼一瞬間,十幾個道士動了起來,紛紛把吳瑕圍住。
吳瑕記得陸之行說過,在太和宮上晚課的都是武當裡的精英,現在仔細一看果然如此,個個飄飄如仙啊,個個架勢十足啊,個個好像隨便一抬腿就能把他吳瑕給踹飛啊!
有沒有搞錯?剛才*oss打了他一掌,現在又十幾個精英怪將他圍住,他只是一個十級之內都沒出新手村的菜鳥,剛要加入門派就要被開紅輪白嗎?
精英怪們之間有個人說了一句:“得罪了,小師弟,請賜教!”
話音剛落,道士們就動了起來,在吳瑕身邊游走不定,探出腿又收回去,動也未動,可在不經意間剛才在眼前的人突然轉到了身後。
吳瑕就看見十幾個人在面前游移,道袍翻飛,眼花繚亂,一會是這個人一會又是那個人,讓人看不清虛實。
猛地有人試探地躍到吳瑕面前,兩指合攏往吳瑕胸前點去。
那人只為試探,和莫致剛才一樣並未使出實際內力,所以速度倒也不快。吳瑕見了,心想當我傻啊,見人襲胸還能愣著,連忙伸手去攔。
吳瑕哪裡懂什麼章法,只知道揮舞雙手,那人眼見著就要碰上吳瑕的胳臂,連忙順勢撤回,人影一閃,又回到了人堆裡去了。
一人出手,緊接著接二連三,不斷有人跳出來,或是出掌或是揚拳,亦或是像第一個人那樣以指為劍,向吳瑕襲來。
吳瑕即使有三頭六臂也不及這些師兄們,背後腰間不斷被擊,但都下手不重,也沒想讓吳瑕受傷。
吳瑕胡亂躲避,狼狽萬分,這才悟出來,道士們是在逗自己玩呢。
吳瑕見一邊的莫致板著臉,一直沒有喊停,知道她是在給自己下馬威。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莫致剛見面就不喜歡他,但是自己也不能讓人給看扁了。在莫致沒有下令之前,道士們是不會撤的。
就算吳瑕再傻,也看出來圍攻他的人踩著一定的陣法,雖然人人一直在動但有一定的規律,可這種規律吳瑕也抓不住是什麼。
道士們圍著吳瑕轉,吳瑕心裡也有點動怒,在下一次他們攻來的時候沒有再閃躲,而是踏步上前,握緊拳頭就朝師兄的臉上揍過去。
他當然是打不到人的,就連人家的衣服都沒沾到,但那位被吳瑕攻擊的師兄顯然閃躲了一下,也收回了自己的招式,生怕挨著吳瑕一樣。
吳瑕心念微動,干脆不躲了,見人攻來就往上湊,管他什麼掌啊拳啊,有種你打我啊。
道士們到底還是有所顧及,怕傷害到小師弟,本也就是為了逗逗他,要是傷著陸師叔的寶貝徒弟那還了得。
於是吳瑕在陣法之中,居然能往前推進,但即使有吳瑕沖撞,那十幾個人還是亂而不散,牢牢圍住吳瑕。
可吳瑕不管那些,他就只有一個目的,不是破陣,而是讓他們停手!
吳瑕仗著不要命,愣是槍口在哪裡,他就去哪裡,搞得道士們恨不得點他的穴讓他停住,吳瑕橫沖直撞,猛地躍出好幾步遠,竟然讓他沖到譚靈秀面前,大喊:“譚師伯!你就眼睜睜看著師兄們欺負我嗎?”
吳瑕本來就是一張撲克臉,此話說得頗為義正言辭,只是他立刻躲到了譚靈秀身後,像小雞找母雞似的,略微有點滑稽。
譚靈秀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挺身而出接了迎面而來的一掌,把出掌的道士逼退了五步,又翩然躍入人群中,左右劈掌,伸腿掃堂,幾下就把人打散了,陣就破了。
這下道士們才消停,齊齊住了手,有人笑道:“小師弟好聰明,知道審時度勢,剛來就看出來找別人都不行,找譚師叔一找一個准。”
譚靈秀本來在一旁觀戰,看眾人沒有傷害吳瑕的意思,也好奇吳瑕要怎麼破這個局出來,他以及各位道士都心思耿直,覺得吳瑕就應該死磕到底,想辦法出陣,可他自己也沒想到吳瑕會奔他而來,最後想想也好笑,便出手幫了他。
吳瑕這才松了口氣,他要是能打贏精英怪還用在這裡混?沒辦法不只有找外援了嗎。
他雖然剛見譚靈秀,但看出來這個人面善心軟,求他的話,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反正他們這麼多人欺負他一個也不嫌丟人,那他找外援也不丟人。
眾人雖然已經停手,可也須等待莫致的吩咐。
莫致再次哼了一聲,道:“好了,太陽也落山了,大家散了吧。”
剛才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道士們這才有動了起來,紛紛跟莫致,譚靈秀,吳瑕打招呼:“師叔們再見!”有的人甚至還跟吳瑕說話,“小師弟下次我們繼續切磋啊。”
吳瑕心想得了吧,您別來了。
莫致咳嗽了一聲。
道士們這才真的開始離場,紛紛三五成群從不同的路線離開,有的從大門處走了,但大多數人提了口氣直接越過牆頭,雖然有點形容不恰當,但是在吳瑕看來,他們就跟袋鼠一樣,一跳就消失了蹤影。
吳瑕瞪著眼睛,看起來道士們也不是那麼正經嘛,這跟學生們打了下課鈴跑出課堂有什麼區別?
哦,區別就是學生們不會輕功而已。
吳瑕心裡對莫致還有些埋怨,譚靈秀看他臉色不好,連忙向莫致請辭,領著吳瑕從側面走到偏殿,安排了一間客房給他,跟他說:“拜師入門之後,會再給你分派房間,先就住這裡湊合一下吧,待會會有人送飯過來,外面有洗澡的地方,也有值班的道士,如果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跟他說。”
吳瑕道:“我知道了,謝謝譚師伯。”
譚靈秀又道:“剛才師姐只是想試探試探你,你別放在心上。”
吳瑕回答:“她是大人都沒放在心上,我這個小朋友放在心上做什麼。”
譚靈秀噎了一下,知道這是吳瑕還在慪氣呢,但他為人謙和,也不多計較,只是再次囑咐吳瑕:“不管怎樣,你先休息,其他事情還是等陸師弟來安排吧。”
這次吳瑕應了下來,讓譚靈秀松了口氣。
譚靈秀安置好了吳瑕,又走了回去,發現莫致還在皇經堂前,這時沒有了吳瑕在一邊,譚靈秀才歎息道:“師姐又是何必,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有什麼試探的?”
莫致幽幽道:“這些年陸師弟下山去這麼多次,哪一次不是失望而歸,難得這次高高興興帶了個人回來,難道你不好奇那孩子?”
譚靈秀清清嗓子,說:“好奇是好奇,但是那孩子又沒有武功,傷到他就不好了。”
莫致道:“我怎麼會沒有分寸,那孩子確實不錯,應對能力還蠻強的,也很穩重沒被我嚇到。而且你別看他叫那一聲,裡面居然還含著幾分內力。後來喊你那一聲,也挺機靈的。”
“是的,確實是可造之材,陸師弟也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譚靈秀說,“不過吳瑕那孩子也是孤兒,陸師弟把他撿回來,總覺得跟他當年撿六師弟上山一樣。”
莫致突然喝道:“叛徒的事不要多說。”
譚靈秀猶豫一番,還是沒有再說。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沉默,譚靈秀到底是畏懼師姐,最後由莫致打破沉默道:“說起相像,我倒覺得吳瑕有點像七師弟。”
譚靈秀無語了一下:“師姐,他們除了都長得好看,其他沒有共同點了吧。”
莫致哼了一聲:“也罷,這些事都是小事。”她越過飛簷,看已經成了黑色的天空,道,“我們七個人如今常在山上的也就你我和掌門師兄三個人,陸師弟這次帶了徒弟回來,如果能安下心來常居武當也挺不錯。”
譚靈秀忍不住喊道:“師姐,陸師弟下山也是為了尋找……”
“別說了。”莫致閉閉眼,說,“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如果能回來,該回來的也早回來了。”
最後,她到底是女人,想到今天的事,不由地對月感歎:“想當初我們師門七人,現在失了一半,整個武當,半壁飄零,今天有新的人來,希望能帶來新的風向。”
譚靈秀縱然有千言萬語,但看見師姐落寞的神色,也只有點點頭。
第10章
譚靈秀與莫致又說了一些話,然後譚靈秀就送走了莫致,而他繼續在太和宮等待陸之行。
夜晚過了一半,陸之行才從朝拜殿出來。
“哎喲,掌門師兄還是那麼囉嗦,我都快餓死了。”陸之行見了譚靈秀立刻抱怨道。
譚靈秀微笑:“我不是也還等著你嗎?”
陸之行和譚靈秀走到一起,陸之行笑道:“師兄還是你好啊。”他左右看看,問,“吳瑕呢?”
譚靈秀道:“上一句還在奉承我,下一句就只知道關心徒弟了,放心,已經安排好了,他現在正在客房休息。”
陸之行點點頭,又問:“那莫師姐呢?”
“先回紫霄宮了。”
譚靈秀拍拍陸之行的背,說:“今天我們兄弟兩個好好一起吃餐飯,然後你下山三個月,恐怕傷勢又重了吧,我給你扎幾針,散散淤血。”
陸之行苦笑:“那就多謝師兄了。”
兩個人邁步走出太和宮,前往旁邊的榔梅祠。
夜晚的武當山清幽靜謐,偶爾有小動物從路邊的林子裡鑽過去,發出簌簌的聲響,還有不知名的蟲兒落在草葉上在月光下鳴叫,這些都沒有打擾到譚靈秀與陸之行。
陸之行詢問了一些這幾個月武當的事務,譚靈秀一一說給他聽,譚靈秀也問他:“師弟這次下山可有進展?”
陸之行苦澀地搖搖頭:“沒有,未見武林之中有任何不對勁的人,也沒有什麼任何教派有異常。”
譚靈秀歎道:“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這個世界這麼大,要找一個人哪有那麼簡單,更別提這個人還一身武藝,說不定他早就出國了。”
陸之行搖頭:“他連護照都沒辦,出什麼國。”
譚靈秀道:“你怎麼知道沒偷個渡之類的?”
“那二師兄呢?二師兄如果沒事,肯定早就回來了。”陸之行緩緩說道,“我常想也許是他把二師兄脅迫了,所以二師兄才回不來。”
“我還想,或許他找了個地方修煉邪門歪道伺機而動。”陸之行看著譚靈秀,眼神晦暗,“時間越是拖得久,我就越是不安,擔心武當再次受難,擔心二師兄凶多吉少。”
譚靈秀抬手,搭上陸之行的肩膀,說:“你已經盡力了,這些年因為上次那件事,掌門師兄重新做了很多部署,第一,不會再發生那種事,第二,即使又有事發生,我們也不會毫無應對。”譚靈秀性格平和,說起話來也一番安定人心的態度,“而且不變應萬變,無招勝有招,武當弟子應該最懂。”
陸之行垂下眼,沒有言語。
兩個人雖是用走的,但習武之人腳程極快,不一會就走到了榔梅祠前。
真武帝當年將一枝梅花插在榔樹上,成就了一段奇緣佳話,後世造了榔梅祠以作紀念,現在譚靈秀住在裡面,潛心研究醫術。
不同於太和宮紫霄宮等大宮觀,榔梅祠別致小巧,雖然榔梅已逝,但清香猶在,整個院落素雅芳馨,一如譚靈秀這個人一樣。
譚靈秀雖為武當七子,但是武學上造詣不如同門,卻在醫術上一枝獨秀,在武當也很有聲望,聚集了不少門徒。
譚靈秀的弟子出門來迎接,陸之行隨著一同進入榔梅祠內,堂間早已准備好了飯菜,他們耽誤了這麼久,可飯菜卻一點也沒有涼,不知道譚靈秀是什麼時候安排的。
陸之行覺得一陣溫暖,兩個人在桌前坐下,期間話雖不多,可氣氛和諧,脈脈溫情。
“哎,天大地大,可我還是覺得山上好啊。”陸之行感歎道。
譚靈秀微笑:“你自幼武當長大,自然是這麼覺得。不知道你的小徒弟會不會這麼想。”
陸之行歎道:“他也是個苦孩子,平時過得很辛苦,希望他也能喜歡武當。”
陸之行只覺得這一頓飯雖清淡但吃得胃裡發暖,吃完飯飽而不膩,讓人覺得非常滿足。他剛想稱贊一番,就看見譚靈秀也放下筷子,溫溫吞吞地說道:“於是師弟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身體了?”
陸之行無奈地說:“師兄,我身體柔弱好似嬌花,你可要疼惜一點。”
縱是譚靈秀也忍不住想翻個白眼。
陸之行隨譚靈秀進了內室,弟子備來銀針,譚靈秀讓弟子離開,關上門,在室內點上讓人平心靜氣的香料,然後從針盒裡拔出銀針。
陸之行把上衣都脫掉,露出*的上身。
習武之人身體強健,陸之行雖然不是橫肉糾結的人,但肌肉健壯結實,他脫衣坐在燈光之下,雙拳抵住大腿,挺直腰桿,倒也有些威武。
譚靈秀手持銀針,繞到陸之行的背後,只見寬厚的背上一條駭人的長疤從左邊肩膀下方一直蔓延到對側腰間,疤痕呈紅黑色,傷口旁邊組織堆積隴起,讓這條疤如同一條巨大的爬蟲吸附在陸之行背上一樣,由此可見當時的傷口既長且深,長久沒有愈合,讓附近的肉都爛掉了。
譚靈秀皺起眉頭,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有個同學學醫學整容的,現在在北京混得不錯,我聯系一下他,讓你做個除疤手術吧。”
陸之行笑笑,可笑容卻沒有抵達眼底,他平靜地說:“不用了師兄,留著也好,時刻提醒我,要謹防最親的人從背後偷襲。”
譚靈秀心裡歎息,但也未動聲色,抬起手腕,在陸之行身上的幾大穴位扎上銀針,針扎之處有黑血聚集,又漸漸化開散去。
陸之行閉目調息,過了一會覺得神清氣爽,壓在他心頭的塵霾仿佛一掃而空,可譚靈秀仍然說:“我幫你調理不過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真要根治你的內傷,還是需要去尋找心法。”
陸之行吐出一口長氣,把衣服重新穿上,說:“我現在沒有空閒去管那些。”
譚靈秀道:“早先你說你要去找人,沒工夫管,現在呢?”
陸之行笑笑:“現在收了個小徒弟,更是沒工夫了。”
“徒弟徒弟,天天把徒弟掛在嘴邊。”譚靈秀取笑道,“我先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收徒的。”
陸之行道:“我先也這麼以為。”
他淡淡地說:“但是吳瑕實在是天資甚高,我見他一個人過得辛苦,實在不忍心讓這麼好的料子被埋沒了。”
譚靈秀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莫師姐對吳瑕心有芥蒂,做不到完全心平氣和,就連我看到吳瑕也會想起六師弟,那你呢?你居然又帶回來一個孤兒,就不怕重蹈覆轍?”
陸之行緩緩笑道:“我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我會對全心全意對吳瑕好,把我畢生所學全部傳授與他,教他俠義正道,讓他成為武林驕子。”
他收起笑容,臉上的表情變得堅毅:“當年師弟說人性向來貪奢,而孤苦之人更是執念極深,可我就是不信,這次我親自帶徒弟,就看最後吳瑕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譚靈秀默默看著自己的師弟,陸之行這番樣子又何嘗不是執念極深?
他忍不住想新來的小師侄,如果真的是人與人不一樣,那他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吳瑕身上?希望吳瑕真能帶來希望,讓陸之行打開心結。
吳瑕被譚靈秀安頓好之後,打量著他身處的屋子。
很普通的客房,牆邊有一張單人床,床邊是桌子椅子,屋子裡平日的生活用品都有,比吳瑕租的那個小破屋子還好一些。
過了一會,真的有人來送飯,那個送飯的道士把餐盤放到桌子上之後,笑嘻嘻地看著吳瑕,說:“小師弟,你長得真好看。”
吳瑕石化。
“以後多多關照哦。”道士沖吳瑕擺擺手,飄著走掉了。
……真的是用飄的。
這種嬌羞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吳瑕吃完飯,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拉開房間的窗戶,向外看去,可以看見月亮掛在屋簷的角上,簷角上騎著一只走獸,背襯著月亮帶上了一層光暈。吳瑕從來沒有在古式的建築裡住宿過,城市的房子總是方方正正,哪裡會有這麼精致的翹角。
直到現在,吳瑕還有點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平時這個時候他還在打工,怎麼就突然來到了陌生的武當來了呢?
他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但也莫名地充滿了希望。
最起碼從目前來看,除了那位莫阿姨估計看他有點不順眼,一切都挺好的。他對武當充滿了好奇,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學武藝了。
這是他上武當的第一個晚上,本來他是很累的,可是精神卻特別亢奮,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天際發白才迷迷糊糊閉上眼。
可吳瑕剛睡著,就感覺有陰影超他壓下來,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他吃了一驚,難道是鬼壓床?
這裡可是武當啊,道士扎堆的地方,怎麼還會有非生物類?
他猛地睜開眼,就看見陸之行趴在他床頭,一張臉湊得老近,瞪大了眼看著他,從吳瑕的角度看特別扭曲。
……好大一只鬼,怪不得他覺得心裡慌。
吳瑕伸手把陸之行的腦袋推開,從床上坐起來。
陸之行笑道:“不錯啊,居然能察覺到我。”
……你太小看自己的存在感了。
吳瑕這才看清陸之行,他也換上了道袍,戴上道士巾,寬袖交領,鬢帽整齊,整個人笑意盈盈。
昨日吳瑕見過譚靈秀這身打扮,但譚靈秀太過儒雅秀致,哪及陸之行俊朗風流。陸之行向來隨性,但又隱隱一股子凜然寬厚的勁頭,道袍加身,瀟灑端正,只是這麼笑著,就讓吳瑕看呆了一下。
第11章
“嗯?還沒睡醒?”陸之行看吳瑕傻傻的樣子,問道。
吳瑕揉揉眼睛,自己必然是沒睡醒,花了眼。他就只在對著鏡子的時候看呆過,陸之行只是有點小帥而已,哪能跟自己比。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昨天的事跟陸之行說。
本來他還有些委屈,可今天見到陸之行,又覺得那不算什麼,吳瑕知道陸之行會庇護自己,小小的捉弄就不用提出來讓他煩心了。
陸之行見他有些不對勁,問:“怎麼了?”
吳瑕搖搖頭。
陸之行一把把吳瑕從床上拉下來:“快穿衣服,早課要開始了。”
吳瑕一愣,反問:“早課?”
他不是還沒入門嗎?還要先上早自習?
“先參觀參觀嘛。”陸之行解釋道。
原來如此,先來個試聽。
就是不知道不滿意能退課不。
吳瑕套上外衣,胡亂梳洗一下,陸之行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幾個素包子,往吳瑕手裡塞,然後急匆匆拉著吳瑕走出了房間。
吳瑕一邊走,一邊咬包子,還要一邊說話:“邊走邊吃要是得膽囊炎怎麼辦?”
“放心,你譚師伯醫術好得很,會治好你的。”
吳瑕心想譚靈秀還有這般技藝,看不出來啊。
吳瑕還以為他們會再去皇經堂,可陸之行直接把他帶出了太和宮,又是一路急行,雖然吳瑕早就習以為常,但是包子還沒消化,胃裡頂得慌,速度這麼快會想吐啊。
這次是下山,狂奔了一會之後,吳瑕又看見了一座宮觀。
和昨天盤踞山巔依山就勢的太和宮不同,這座宮觀背山而建,較太和宮開闊,更像是尋常殿宇的那種方正規格,也沒太和宮肅重威儀,但更為華麗周正。
一眼望去,中軸上大殿從前往後排開,兩翼是四方的院落,面積還不小。
“這是紫霄宮,是平日武當教學的地方,你以後要在這裡上許多課程。”陸之行向吳瑕介紹,“我有說過嗎?我們這裡管教學的是莫師姐。”
“……”你沒有說過,但我就知道那種感覺的人一定是教導主任!
吳瑕跟著陸之行走進紫霄宮,宮內地勢分為五階,他們往上向裡,穿過一個小殿,就來到了紫霄宮的正殿紫霄殿前。
“啊,開始了。”陸之行說著,吳瑕就見三層崇台之上的大殿前,站著莫致與掌門大弟子,與昨天情景無二。
但是紫霄殿前的密密麻麻站著好多素衣道士,比昨天皇經堂院子裡的多多了,他們排成行列方陣,齊齊出拳移步,翻掌踢腿,時而緩慢如弱風拂柳,時而迅猛如猛虎出山,又時而沉穩不動如松,時而剛勁好似繃弓。
人海湧動,但整齊劃一,素衣隨風飄揚,齊齊看去千人似一人。
他們口誦口訣,聲隨身動,震掣天地。
“無形無象,全體透空。”
“應物自然,西山懸磬。”
“虎吼猿鳴,水清河淨。”
“翻江播海,盡性立命。”
吳瑕哪見過這等架勢,完全被震住了。
他看著眾人打拳,心潮不由地澎湃起來,渾身癢癢,恨不得立刻加入他們施展拳腳。
最後,掌門大弟子大喝一聲:“收!”
眾人一致收步抱拳,躬身拱手,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吳瑕差點沒鼓掌喊句“好”!
陸之行見吳瑕看得出神,不由地得意起來,連番問道:“我們武當派的弟子怎麼樣?我們武當派的武功怎麼樣?”
吳瑕這才回過神來,雖然剛才被震撼到了,但是還是要嘴硬:“不就是早上做廣播體操嘛,我也做過。”
陸之行瞪他一眼。
眾人已經打了一套拳法,正站著等莫致的指示。這時,吳瑕看見莫致沖他和陸之行招招手。
陸之行帶著吳瑕走到眾人前面,莫致揚聲介紹了吳瑕一番,說他是陸之行新收的入室弟子雲雲,吳瑕站在台上被人圍觀,不知怎麼的,讓他想起升旗儀式的時候,校長頒發小紅花的場景。
反正就是說了一通,莫致吩咐眾人繼續練功,這次練的是基礎劍招,挑刺撩掛,又是一派犀利景色。
莫致讓掌門大弟子繼續查看,將陸之行與吳瑕領到一邊,對他們說:“吳瑕總是要拜師的,擇日不如撞日,我算了算,今天也是吉日,不如准備准備進行拜師儀式。”
傳說中拜師儀式不是要沐浴更衣戒齋三日嗎?就這麼匆忙決定了好嗎?
但莫致雖然嘴上是詢問,口氣卻是非常堅決,陸之行也是巴不得快點收徒,連忙說:“好,就聽師姐的。”
莫致滿意地點點頭,說:“然後吳瑕。”莫致點名道,“你准備一下材料。”
吳瑕問:“什麼材料?”
莫致說:“你記好了,我只說一遍。”
吳瑕在心裡撇撇嘴。
“身份證、戶口本原件,還有復印件兩份,免冠兩寸照片三張,再就是去山下的派出所開一份無犯罪記錄證明。然後你的檔案所在地告訴我,再去我那裡填三張表。”
“……”
莫致問:“記下了沒有?”
吳瑕虛脫地點點頭,然後側頭問陸之行:“山下的派出所在哪裡啊……”
“這個問題明天再說也不遲。”陸之行回答,“今天先把儀式弄了吧。”
先說先酒席再領證嗎?順序反了吧。
吳瑕在心裡吐槽一番,就聽見莫致說:“那好,那下午兩點在紫霄殿裡集合。”
……集合,吳瑕被莫致的用詞囧了一下,真的是教導主任的感覺。
吳瑕和陸之行走出紫霄宮,陸之行道:“你隨我去太和宮准備准備。”
“為什麼又回去?”
“因為我住那裡,要准備啊。”
“……”宮觀之間離的好遠啊,他又不會輕功,以後怎麼走?請問有旅游車嗎?
“就不能緩幾天嗎?這麼急切,我好沒有安全感。”吳瑕難得抱怨。
陸之行笑了:“又不是要你嫁給我,拜師嘛,早入門才早有安全感啊。”
“……”想到要改口叫陸之行師父,吳瑕就有點別扭。
“好了好了,快走,要不下午就遲了。”
“等等。”吳瑕拉住陸之行。
“又怎麼了?”陸之行問。
“我一直有個疑問,你們收徒是不是看臉的?誰長得比較帥就收誰,你看你那些師兄師姐們個個都很標致,再看看我,因為我太帥了,所以就說我資質非凡,必成大器。”
陸之行慢慢把吳瑕的頭攬過來,突然按進懷裡,死命地揉,哭笑不得道:“看不出來啊,你還挺自戀。”
吳瑕推開他,還是面無表情。
陸之行再次一把抱住他,哈哈大笑:“這可是我陸之行第一次收徒,你就慶幸吧。”
吳瑕剛想反駁,但陸之行已經抱著他再次掠過山道,一路往太和宮奔去。
到了太和宮,陸之行把吳瑕放下,吩咐人去准備法器衣服,然後對吳瑕說:“拜師要寫拜師帖你知道吧?”
吳瑕一愣:“我不知道啊。”
“那還不快去寫!”
“……不會寫啊。”
陸之行找人拿來一打紅紙,和一根毛筆,說:“我也沒工夫教你,就是跟入x申請書似的,不會就問問百度吧,多給你幾張紙,寫錯了還能重來。”
“……”吳瑕看著那疊紙和那支筆,說,“可我不用會毛筆。”
陸之行無奈又變出一根簽字筆,遞給他:“那把字寫大點,描一下。你先去寫,我准備一下其他的東西。”說完,他就往太和宮裡走。
“等等!沒電腦我怎麼上百度!”
“用~手~機~”
陸之行的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聲音在四周回響……
吳瑕拿著筆紙撇撇嘴,用手機耗流量啊,手機費報銷不?
吳瑕回到住的客房,趴在桌子上寫他的拜師帖。
他瞪著那些紙張,想了一會開始寫起來。
拜了師,就是武當弟子了,就連吳瑕也不禁覺得有些熱血沸騰。
武功高強、以一敵十似乎也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吳瑕幻想了一下自己成為高手的情景,真是太美好了。
不過拜師啊……要稱陸之行為師父,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吳瑕心裡還是願意的。
如果沒有陸之行,他還在為生活奔波,還在因為被欺負而低頭,是陸之行給了他開展另一種人生的機會,初來武當,雖然略有波折,但整體吳瑕還是覺得又好奇又滿意。吳瑕雖然較同齡人成熟一點,但他不是冷血,他知道陸之行一直在幫助他,對他的態度也很好,即使有時略不靠譜,但是還是值得依靠。
吳瑕嘴上不說軟話,可是還是心存感激的。
他抓著筆,不停地寫著,漸漸臉紅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難得對一個人表達感謝與敬重。
我雖然語拙,但是拳拳情意卻是真的。
吳瑕寫完,看看紅色的拜師帖,在最後加上一句話:
“今特書拜師帖欲投恩師門下,懇請恩師應允。”
第12章(抓蟲)
但是吳瑕沒有想到拜師帖要當眾念出來!
拜師儀式的時候,吳瑕拿著他寫的東西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聲音都快發抖了,早知道就不自己寫了,干脆百度一篇得了。
陸之行坐在首座上,聽吳瑕在底下念,眼裡全是笑意,差點沒忍住直接破功。
吳瑕好不容易念完像情書一般的拜師帖,接下來……要給陸之行穿鞋子……
據說取義“足下有高徒”。
吳瑕板著臉拿著鞋子,死活伸不出手去握陸之行的腳,憋了半天,他才小聲問:“你沒有腳臭吧?”
“哈哈哈!”陸之行終於大笑出聲。
拜師儀式在莫致的冷眼中結束了,陸之行攬過吳瑕,揉他的頭發,還是不停地笑:“還不喊一聲師父來聽聽?”
吳瑕別扭半天,才叫了聲:“師父……”
陸之行答應道:“乖徒兒!”
後幾天吳瑕准備表格材料,就像他說的,儀式辦完了,再領證,這事就成啦。
根據莫致說的,可以把他的學籍掛在本地的大學裡,然後在武當上課,修夠學分照樣能拿本科畢業證,這點讓吳瑕高興壞了。
但莫致又說,最後畢業證上的專業是“中國武俠與武術研究與技術”,讓吳瑕有點無語。
不過聊勝於無吧……
把手續都辦了之後,吳瑕就成了武當派的正式成員了。
武當派現在的掌門叫李燭玉,是陸之行的大師兄,平日極少路面,門派裡的事務基本由莫致、譚靈秀和陸之行打理。
傳說中武當七子,大師兄李燭玉,排行第三莫致,譚靈秀第四,陸之行第五,一三四五現在怎麼只有四個?那二六七呢?吳瑕不明白,問陸之行,陸之行只是說其他人各有要務,現在並不在武當。
還有,吳瑕這才知道掌門大弟子才是武當的繼承人,掌門並不會把門派傳給師弟們,而是傳給弟子。
於是掌門的大徒弟被門派裡其他弟子尊稱為“大師兄”。
吳瑕這才相信武當選弟子不是看臉的……大師兄的路人臉在顏平均水平高於外界的武當派裡,也算是卓爾不俗了。
對了,大師兄叫張平……連名字都這麼路人,也算是很相配了。
吳瑕入了門派,就要立刻開始習武,本來他是陸之行的入室弟子,應該跟隨師父在太和宮學習,可是他基本上算沒有任何根基,要從基礎班上起。
可是好多基礎班都不在太和宮,於是,他住在太和宮,要跑上跑下武當上課,大部分課還在紫霄宮,他想說好累啊……可是雖然教室在紫霄宮,但宮裡住的都是女弟子,男弟子大部分都住在太和宮。
說起住宿,他本來以為會跟陸之行一起,結果被另外安排了一間屋子。
房間是一個雙人間,裡面有兩張單人床,每個人配了桌椅櫃子,除了古樸了點,跟普通宿捨沒有任何分別,讓吳瑕很滿意。
本來是想給吳瑕安排室友的,但是武當的弟子很多都是從小上山習武,像吳瑕這麼大年紀的新人比較少見,所以暫時他一個人住。吳瑕就這麼率先開始了習武生活。
陸之行親自給吳瑕列了一份課表,密密麻麻,眼花繚亂,大部分都是基礎課程,從內功入門到外功基本操作,還有樁功、陣法、武器操作,接著還有一堆理論課,比如八卦詳解、武德修養之類的。
基礎課陸之行並不會親自給吳瑕上,這種都是門派裡資深的師伯師兄開設大班教學。
吳瑕第一天上的第一門課叫外功基本功練習。
這門課在玉虛宮,吳瑕費了好大力氣才到了玉虛宮,他能慶幸武當弟子坐纜車不用買票嗎!到了地方之後,才看到玉虛宮跟太和宮紫霄宮又不相同。
玉虛宮占地極大,非常開闊,宮殿與宮殿之間是大面積的廣場,非常適合練武。吳瑕進去就看見一撥一撥的弟子在各個不同的地方比劃來比劃去,看起來就像上體育課似的。
吳瑕連忙找了個師兄詢問:“請問師兄外功基本功練習這課在哪裡上?”
師兄看了看吳瑕,笑了笑,指指不遠處,說:“在那邊。”
吳瑕按照他指的望過去,立刻就囧了。
那邊的草地上,有一隊……小朋友……
真的是小朋友啊,最高的個子估計只到吳瑕的腰那裡,每個人都很認真地站著,乖乖排好隊。
吳瑕愣在當場,那位指路的師兄說:“基本功練習一般都是年紀比較小的師弟師妹們上的課。”
吳瑕簡直欲哭無淚。
他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教課的老師是一位資深的師兄,他看見吳瑕來了,笑著對小朋友們說:“歡迎新來的小師弟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
小朋友們立刻舉起小手,啪啪啪地鼓掌。
“……”謝謝大家的話,吳瑕說不出口啊!
於是吳瑕跟著一堆小孩子,學習如何擺一些基本招式,今天的課都是徒手動作,吳瑕這才知道光手掌的招式就有千百種。
他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跟著一堆小孩子在一起練招式,好丟人啊。不過小小的孩子對於一個手勢就能反復練習而且完全不叫苦叫累的精神著實感動了吳瑕,小孩子都這麼認真,自己就更不能松懈了。
上完這一門課,吳瑕又趕去紫霄宮上理論課,內容是內功調息,一去好歹這次弟子們的年紀稍微大了一下,讓吳瑕松了口氣。
忙碌的一天完了之後,幸虧紫霄宮裡有飯吃,否則還要餓著肚子爬回太和宮,多可怕。
吃完飯,纜車也停了,吳瑕糾結怎麼回去,他在想要不要在紫霄宮門口物色一位功力高強的師兄,求他帶他回去……
結果他就看見自家沒譜的師父悠哉地晃過來了。
吳瑕心道,這下有救了,連忙跑過去。
陸之行見吳瑕過來,說道:“見到師父還不問好?”
吳瑕翻個白眼,說:“師父好。”
陸之行搖搖頭:“爭來的沒意思。”
“……”真是難得伺候。
陸之行繼續問:“吃完飯了?”
吳瑕點頭。
“那我們去運動運動。”說著,他沖吳瑕勾勾手,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吳瑕好奇地跟上師父,結果陸之行又是一番左轉右轉,領著吳瑕走到了一面巖壁之前。
吳瑕仰頭望上去,巖壁大概有七八層樓那麼高,雖說不至於光潔如鏡面,但也算是筆直陡峭,頗顯巍峨。
吳瑕抓抓頭,問:“這是要干什麼?”
陸之行只是道:“你看好了。”
說完,他提氣輕輕一躍,竟如鶴鳥一般扶搖直上,沿著巖壁垂直掠過,一直上升直至巖壁頂端,然後中途左右腳輕松相疊,在巖壁之上身形轉折,輕飄飄轉了個方向,又翩翩如羽毛一般落了下來。
吳瑕在下面仰著頭看呆了。
“傻徒弟,看懂了嗎?”陸之行問。
“沒有。”吳瑕老老實實回答。
“……”陸之行不知道該不該稱贊他,“傻徒弟果然實誠。”
陸之行笑道:“這就是本門最有名的輕功。”
吳瑕這才領會過來:“啊,傳說中的梯雲縱!”
他一明白,就很是激動,忍不住大聲說:“太酷了!”
陸之行失笑:“習武又不是為了耍酷的。”
但哪個男孩子沒有做過武功高強的夢,吳瑕也是這樣,他連忙說:“師父,快教教我!”
陸之行對他脫口而出的那聲“師父”很是受用。
陸之行說:“好好聽好了,聚氣百匯,拔空引領,互懸借力,高跳輕落。聽懂了嗎?”
吳瑕照樣很老實:“沒懂。”
這次陸之行不再多做解釋,只是說:“沒懂,自己多悟悟,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好了,你自己練練吧,我歇會。”
說完,他就找個了大石頭坐了下來。
吳瑕瞪著他,問:“怎麼練?”
陸之行道:“就像我剛才那樣啊。”
“……”
吳瑕試著蹬著那塊巖壁往上跳,但最高不過幾步就跌了下來。
他叉著腰,看那面巖壁,心裡想著陸之行剛才的話,感覺也不是不懂,而是不知道怎麼去做。
吳瑕一直在巖壁那端跳來跳去,怎麼跳都跳不高,陸之行在一邊坐著,死活不肯多說幾句,後來他居然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包花生,邊吃邊看吳瑕在那裡撲騰。
吳瑕跳得筋疲力竭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梯雲縱這麼高深的武功,讓他這個才第一天開始習武的菜鳥來學真的好嗎?
陸之行閒閒地吃著花生,吃著吃著不知不覺有點困,竟然躺在石頭上睡著了。
吳瑕看著清閒的師父,簡直哭笑不得。
他咬咬牙繼續練著,他向來不願服輸,既然陸之行教他,是說他就一定能學會。
等陸之行睡了一覺醒了,掀開眼皮,就看見吳瑕正朝著巖壁猛沖過去,蹬上去借著巖壁的反作用力跳了起來,然後左腳踩右腳又往上竄了竄,但最終失力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吳瑕徹底地沒有力氣了,躺在地上大喘氣。
陸之行忍不住微笑起來,這個徒弟果然聰明,一下子就抓到了要領,只是練功總是尚需時日的事情。
陸之行走過去,蹲在吳瑕的身前,笑瞇瞇地問他:“要不要吃花生?”
第13章
吳瑕躺在地上,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沒有應聲,陸之行也不介意,看看天色,說:“已經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一直對練武人士光憑天相就能辨識時間的本事十分佩服,但我想說,你們就不能戴個表嗎?”
陸之行大笑:“還有力氣吐槽,說明沒問題。”
吳瑕閉上眼,說:“不行不行,我沒力氣了,讓我休息會。”
“那我先走了哦。”陸之行說。
“……行吧。”
“我走了你要自己爬回太和宮哦。”
“……”
吳瑕剛想說待會爬就爬吧,他現在實在不想動了,就感覺自己突然脫離了地面。
陸之行把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你干什麼!”吳瑕驚呼了一聲,下一刻就發現陸之行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吳瑕牢牢地被陸之行背了起來。
吳瑕深感窘迫,連忙說:“你放我下來。”
陸之行用手鉗住吳瑕的腿,笑著說:“別亂動,再動我就把你從武當山上丟下去。”
吳瑕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也果然沒有再掙扎。
陸之行背著吳瑕往山上走,一邊走一邊說:“沒辦法,收了個懶徒弟,為師只好辛苦一點了。”
他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是語調卻很高興,一路走在山路之上,夜色撩人,兩旁的山林樹木靜謐得似乎有些可愛,最近天氣有點回暖,只覺得這樣的夜晚溫度適宜,即使有風襲來,也覺得非常舒適。
吳瑕剛開始還有些僵硬,但師父的後背寬闊溫暖,他也是累了,緩緩把自己放松,趴在陸之行的背上,雙手輕輕按住陸之行的雙肩,微微松了口氣。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背著自己……
吳瑕從小的時候就很羨慕同齡人,他們有家人照顧,疼了有人撫慰,累了有人擁抱,可吳瑕什麼都沒有。那時候是多麼渴望能有人過來抱抱自己,在無法面對無法逾越的鴻溝的時候,有人能背起他,帶著他走過。
可那個時候都沒有這麼一個人。
於是吳瑕在長時間的孤單中學會了沉默。
過了這麼久,終於有個人肯在他累的時候讓他依靠一下了。
吳瑕趴著,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早一點認識陸之行多好。
師父,師父,吳瑕這才知道這個稱呼有這麼奇妙,只是這麼喊著,就覺得心裡漸漸湧上一層暖意。
陸之行見吳瑕安靜下來,稍微加快了腳程,吳瑕見兩邊景色變化快了些,心念一動,問:“師父,最近沒看你吐血了。”
陸之行笑道:“那是你譚師伯醫術高明。”
吳瑕手搭著陸之行的肩膀,微微探出頭在陸之行耳邊問:“那你的傷是好了嗎?”
“臭小子,別在我耳朵邊上說話,怪癢的。”陸之行偏偏頭,說,“多少年的舊傷了,頑疾難愈,一時半會好不了。”
吳瑕故意在陸之行耳朵上吹了口氣,惹得陸之行腳下一頓,惱怒道:“再玩真的把你丟下去!”
吳瑕才不信,他雖然不像同齡人那般愛笑,但也會有頑皮的時候,被陸之行架著的兩條腿忍不住晃悠起來,展現了腿主人此刻心情極為得瑟。
陸之行掐了他亂動的腿一把,說:“這些你都從哪裡學來的。”
吳瑕說:“看電視啊。”他繼續問,“師父,那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陸之行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習武之人難免受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吳瑕問:“那就是說練武有風險啊。”
陸之行點點頭,但又立刻搖搖頭,讓吳瑕放寬心:“放心,一般情況下還好,而且受傷了算工傷,公費醫療,不會讓你出錢的。”
“……”吳瑕覺得自己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再次讓自己放松,乖乖趴著,手不知不覺抱住了陸之行的脖子,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師父的背上閉上了眼,喃喃地問:“我什麼時候才能變成武功高強的人?你們不都說我必成大器?”
陸之行笑笑:“這才第一天呢,急什麼,一天就想成高手,那我們這些都不用混了。”
吳瑕不服氣:“書裡面好多這樣的啊,掉下懸崖或是遇上高人,撿到個法寶之類的,一天就武功第一了。”
陸之行失笑:“少看些亂七八糟的。”他繼續說,“既然你已經加入門派,就要努力一些,好好上課,勤加練習,與各位長輩師兄搞好關系,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書上所說要融會貫通,不要死記硬背,但也要吸收消化,也不能總記著偷懶,不要松懈。”
陸之行絮絮叨叨地說,吳瑕在他背上聽著覺得有點吵,可又莫名有些安心,畢竟很少有人這麼念叨他。
吳瑕覺得煩,卻不忍心打斷陸之行,只是安靜地聽著,他本來就耗費了很多體力,此刻趴在陸之行的背上覺得挺舒服的,在陸之行的嘮叨聲中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陸之行抬頭看看天,夜幕之上星辰垂墜,一片璀璨,讓人覺得星空遼闊,心胸不覺得也寬大了起來。山上的空氣到底是比城市裡的好太多,不用擔心PM2.5的日子不要太過愜意。
只是時間已經很晚了,陸之行說:“你不是說我們看看天就知道時間嗎?那是因為山上空氣好,星辰明亮,如果在城市裡想看還看不到呢。”
陸之行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他這才發現吳瑕已經在他後背上睡著了。
陸之行無奈地笑笑:“還只是個小孩子啊。”
吳瑕只覺得累極了,但是又舒服得很,身上暖洋洋的,然後落入一團棉花裡一樣,睡得大飽。
直到突然他被手機鈴聲驚起,才慌亂地接起電話。
“喂?”迷糊之間吳瑕都沒來得及看看來電顯示。
“快起床!去上課!”陸之行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吳瑕愣愣看看窗外,這才發現天亮了,而他正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過來的。
他抓抓頭,問:“師父,昨天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
“除了我還有這麼好的人嗎?昨天你半路睡著了,口水流了我一後背,下午上完課回來給我洗衣服!”
吳瑕裝作沒聽到:“啊,我要遲到了,先去梳洗了,師父再見!”
陸之行放他一馬:“去吧去吧。”
吳瑕掛了電話,心情卻很是雀躍,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高興。
於是吳瑕對於武當的生活越來越熟悉,每日上課研習也已經習慣,即使再跟小孩子們一起上課,也能做到不崩於色。
不過他本來就面癱看不太出來就是了。
每天完課之後,陸之行都會去接吳瑕,但不再領他去巖壁那裡,而是帶著他走回太和宮。
山路崎嶇,陸之行沒有再幫助吳瑕,只是一直保持著在前方領路,讓吳瑕跟著他。
吳瑕在後面追趕,卻總也追不上,可當他能力不濟,放慢速度的時候,陸之行也還是在他身前幾米,從沒拋下他。
吳瑕知道這是在鍛煉他的腳力。
根據他白天上的課,習武之道精髓在於運氣,所謂歸元入丹田,丹田生氣海,氣海足則五脈生津,流轉不息就有了內力。
吳瑕不斷調整自己內息,爭取速度一下比一下快,每日跟隨陸之行一路,漸漸覺得腳底發熱,腿越來越有力氣,步伐越來越輕盈起來。
日復一日,兩人的速度竟然越來越快,回到太和宮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直到有一天,陸之行帶著吳瑕回到太和宮,兩人站在宮觀之前,陸之行拋給吳瑕一盒東西。
吳瑕接了過來,發現是一個紅色的小紙盒,盒蓋上還鑲著金邊,看起來還蠻精致的。
他打開盒子,發現裡面墊了一層絨紙,絨紙上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藥丸,藥丸個個圓潤飽滿,剔透光滑。
吳瑕吃了一驚,問陸之行:“師父,這是什麼?”
陸之行漫不經心地說:“這是我找譚師兄要的,吃了能強身健體。”
吳瑕立刻激動了,難道是傳說中的吃一顆就能功力增長五十年的秘制丹藥!
“別吃多了,每天吃一個就好。”陸之行補充道,“即使是維生素,吃多了也不好。”
吳瑕一愣:“維生素?”
“對啊。”陸之行點點頭,“我看你每天有點累,就找譚師兄要了點維生素片,補充每日所需微量元素。”
“……”吳瑕憤怒地舉起手裡的藥盒,維生素片為什麼要做得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
“我看這幾日你的腳力已經進步不少,明天就自己回來吧,我不去接你了。”陸之行說道。
吳瑕點點頭。
雖然知道陸之行一定有自己的事務去忙,但是此時聽陸之行這麼說,吳瑕還是稍微有點落寞。
“從明日開始,你繼續去練習梯雲縱吧。”陸之行吩咐,“你不會忘了吧?”
吳瑕搖搖頭,都記著呢。
陸之行點點頭:“嗯,那等你什麼時候跳上那天那道巖壁的頂端,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吧。”
說完,陸之行瀟灑負手,人就隱入太和宮裡,消失了蹤影。
第14章
從那日之後,陸之行真的沒有再過來給吳瑕開小灶了。
只是每天吳瑕吃維生素藥丸的時候,才能體會到一點師父的關心。
吳瑕在吃完飯之後,都會自覺去巖壁那裡練習梯雲縱。他的腳力耐力都提升不少,也能集中注意力把他僅有的些許內力灌注在頭頂腳下,但還是飛得不是那麼高,勉強能竄上一三米。
他到現在也知道了這事急切不來,便也勤勤懇懇地練習沒有諸多怨言。
但他現在才了解,那些書本裡翻過幾頁紙主角就成了武林高手的描述真是……太美好了,高手哪有那麼好當的。
武當派的教學基本上是這個樣子的,練武是在玉虛宮,而理論課是在紫霄宮,吳瑕現在還在學習基本的運氣打坐之類的,外功也是一些簡單的套路招式。
他知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把基礎打好,可是……
他看看身邊聚精會神聽課的小弟子們,心想自己好歹也十八歲了,什麼時候才能脫離少兒班啊。
吳瑕好幾日沒有見到陸之行了,一天他半路遇見莫致,半天才鼓起勇氣磨磨唧唧地問莫師伯:“莫師伯,我師父到哪裡去了?”
莫致看了他一眼,還是那麼不友好,說:“他下山去了,自有要事。”本來告知就算了,但莫致非要加一句,“怎麼?他沒跟你說?”
吳瑕沉默一下,說:“沒有。”
“是麼。”莫致淡淡地說,“我本來以為收了個徒弟他就該定下心來,結果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一有空就往山下跑。”
莫致歎了口氣,看也沒看吳瑕,飄然往前走,像是忘記了吳瑕的存在,只是嘴裡說道:“也不過如此。”
吳瑕頓時郁悶了一下。
這位莫師伯看不慣自己是坐實了的,吳瑕不記得自己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招她不待見,幾乎是兩人一見面,莫師伯就奠定了討厭他的基礎。
討厭就討厭吧,不過師父為什麼也不知會自己一聲就下山了。
而且為什麼師父總是下山,到底是什麼機要任務非要往山下跑。
吳瑕想起與陸之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穿著風衣,一身風塵僕僕,顯然也是久在外面飄蕩的。
吳瑕也沒有多想,還是盡心盡力練習武學,只不過不見師父有那麼些許孤單。
再到後來,吳瑕還是去巖壁那裡繼續練習輕功。輕功的要義也是氣,逐壁而上仿佛如氣蒸騰,吳瑕練習了一段時間,竟也一日比一日跳得高。
只是徒弟日益進步,但是師父不知道在哪裡。
吳瑕漸漸有點怨氣,記得他剛拜師的時候,陸之行可高興了,但才過幾天啊,就丟下他不管,一點都不負責任。
說什麼跳上頂端再去找他,問題是他自己完全消失了蹤影,問莫致也是諱莫如深,吳瑕還去找過譚靈秀,譚靈秀跟莫致的說法也差不多。
如果自己太笨了,幾十年都學不好輕功,永遠跳不上去,那他們永遠不相見了?
吳瑕化氣憤為動力,每日勤學苦練,可漸漸過去了一個月了,陸之行還是沒有出現。
吳瑕本來想打電話的,但是又想起陸之行離開的時候說的話,咬著牙,死活要先跳上巖壁再說。
不能松懈,他想著,要不陸之行該失望了。
可吳瑕在巖壁底下坐下,看著高高的山石,不由地有點心灰。
他摸摸鼻子,心想自己是怎麼了,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沒人陪伴,沒人鼓勵,沒人在乎,他照樣能學習,能生活,可現在不過是獨自練習了一個月,怎麼就覺得失落了呢?
練久了腿跟摔折了一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整個人沒有一處不酸疼。
可唉聲歎氣到底不是吳瑕的風格,他望著幾乎要融進夜色的山壁頂端,掙扎著站起來,想著自己如果是一團氣,就不會痛了,也不會覺得身體有如千斤,就能輕松地飛起來。
吳瑕後撤一步,提氣灌頂百力發於腳,一躍而起,眼望高頂,左右兩腳在空中互疊,眼見著頂端越來越近,他漸漸覺得身體氣乏,眼見著就要下墜,他連忙伸手一抓,扣住巖壁突起的石塊,牢牢定住。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上來了,他正攀在巖壁的頂部,往下望去,周邊的樹林都被他踩在腳下!
吳瑕還是第一次跳得這麼高,原來高處的風景是這個樣子的啊。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只有遠處的宮觀還有些微的燈火,月光灑在樹梢上,泛著點點星光,朦朧美好……但是仔細一想,還是略有點恐怖。
而且這麼高,夜風吹過來,有點冷啊。
吳瑕抖了抖,想著有一就有二,這次都跳上來,下次估計也行了,他瞬間有種神功大成的感覺,忍不住想找人分享,可突然記起陸之行現在並不在山上。
他訕訕地想,那還是先下去吧。
再次低頭一看,下方的地面也是一片黑漆漆的,跟黑洞一樣。
人在黑暗中就容易腦補,比如會回想起以前看過的鬼片之類的,鬼片這個東西當時看的時候覺得爽,每當這種時候就會覺得後悔,當初沒事干看那玩意干嘛。
然後這麼高的地方,吳瑕實在是沒把握自己跳下去能穩穩站住。
他回憶陸之行說的,互懸借力,高跳輕落,但還是有點猶豫,萬一一個沒控制住,腿斷了,雖然據說公費醫療吧,但是會疼啊。
總之,他是有點害怕了。
他左右看看,四周空無人煙,他又沒有陸之行的本事,能用內力長嘯傳音,喊人來幫忙,退一步來說,他真有那內力,直接跳下去也不怕了。
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吳瑕試著動了動,想慢慢爬下去,但巖壁實在是光溜溜的,偶有幾個突起的石頭,也間隔很遠,他現在腳插在石縫裡,剛拔出,就感覺有碎石頭紛紛掉了下去,可能是因為石塊太小了,落下去竟然聽不見聲音。
他冷著臉,連忙把腳插回去。
這可怎麼辦,難道要這麼呆在這裡過一夜?風吹過來,真的有點冷啊,而且即使挺到天亮,也不見得會有人過來。
他今天本來就渾身酸痛,現在保持一個姿勢爬在巖壁上,更是覺得每一個關節都在喊……好痛啊!
恐怕還沒等到天亮,他就會脫力直接掉下去。
就在吳瑕考慮要不要直接跳下去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東西。
他還有手機呢!
在山上待了一段時間,高科技手段都快忘了,吳瑕不由地感歎,科技改變世界啊,他剛才還糾結半天,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
給大師兄打好了,路人臉大師兄穩重靠譜,應該不會聲張。
吳瑕一手扣住石頭,一手慢慢伸進兜裡去摸手機,摸到了之後松了口氣,拿出來翻通訊簿准備打電話。單手支撐還是有點吃力,這時候冷不防有山風吹過來,吳瑕扣住石頭的手顫了一下,整個身體帶動腳底,引得又落下一些石頭,他心裡一慌,手機就從手裡滑出去了。
這下,他終於聽到了東西落地的聲響。
他真是一陣絕望,順便還覺得肉疼,手機很貴啊。
這下怎麼辦,吳瑕身上又冷又疼,攀在巖壁上瑟瑟發抖,漸漸地他眼前都覺得發黑,他快支持不住了。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在空靈的山間突兀地響起,但對於吳瑕來說宛如天籟。
“乖徒弟,你到哪裡去了?”
那聲音飽含內力,悠遠綿長,從山林石路之間翻滾而來,吳瑕心頭泛上一絲甜意,連忙扯著嗓子喊:“師父!我在這裡呢!”
陸之行聲音先到,過了一會人才從樹影裡鑽出來。
他穿著一件薄短款外套和西裝褲,並未換上道袍,看起來像是剛回來,陸之行走到附近,又問了句:“徒弟你在哪?”
吳瑕艱難地扭著頭,只能看到師父的腦袋頂,他喘了口氣,才能再次大聲喊:“上面啊,師父!”
陸之行循著聲音抬頭一看,頓時就樂了。
吳瑕成一個大字趴在巖壁之上,整個人非常扭曲,掛在身上道袍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像拉了一面旗。
陸之行仰著頭沖上方喊:“徒弟,為師不記得有教過你蛤蟆功啊,或者你是在扮演蜘蛛俠?”
吳瑕在上面聽了急得不行,大聲道:“師父,我下不去了!”
陸之行一愣,問:“那你怎麼上去的?”
“……就按照你教的,跳上來的。”
陸之行一琢磨,就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怎麼跟小貓一樣,上了樹就下不來了。”
吳瑕急了:“別笑了,快把我弄下去!”
陸之行才沒有吳瑕那麼急,他往前一步,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東西,低頭看了看,在月色下觀察了好久,才看出來那是個摔爛了的手機,仔細看看這不就是吳瑕的那部嗎。
“徒弟,你人上去就算了,怎麼把手機也丟下來了?”
吳瑕真是難以啟齒:“……本來想打電話搬救兵的,但是失手掉下去了。”
陸之行又是一陣笑,惹得吳瑕快氣死了。
陸之行左右走了幾步,想了想,對吳瑕說:“想我把你弄下去?”
吳瑕連忙說:“快啊。”
陸之行摸摸下巴,說:“我有個條件。”
第15章
吳瑕快翻白眼了:“你還是師父麼!跟徒弟談條件!”
陸之行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清越跳脫,他歡快地說:“你給我笑一下,我就幫你下來。”
吳瑕一愣,倒是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條件。
雖然他自覺心理還算健康,但從小就面色很冷。不熟悉他的人,總認為他冷漠麻木,或是高傲不屑,但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笑不出來。
或許跟他的身世有關?但吳瑕自己已經看開了,可還是無法將心裡活動表現在臉上。
後來他長大了點才知道,可能自己是真面癱,大概是面部神經有毛病。
他一般也懶得跟人解釋,作為一個孤兒,長得太漂亮本來就不算是一件好事,如果表情疏離點,反而能擋去不少麻煩。
但是有的時候,他也想笑一笑,可無論對著鏡子折騰多久,就是笑不出來。
或許他應該去看醫生,但一是沒那個時間,二是沒那個閒錢。
所以吳瑕萬萬沒想到陸之行居然想讓他笑笑。
從來沒有人提過這個要求,從來沒有人想看他的笑容。
那一瞬間,吳瑕覺得有點驚訝,又有點害羞,甚至覺得如果自己能做到,笑一下也無妨。
吳瑕還趴在巖壁上,漸漸覺得有點苦澀,干巴巴地對陸之行說:“笑不出來。”
陸之行歎了口氣,說:“敷衍一下師父都不肯嗎?”
吳瑕微微有些怒氣,貼著山壁,真的敷衍地說了句:“哈哈。”
陸之行搖搖頭,笑了出來,然後說:“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說完繼而拔地而起一躍而上,沿著山巖峭壁掠到吳瑕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腰,卻沒有把他帶下去,而是繼續往上跳到巖壁頂端,再一個燕子轉身,抱著吳瑕穩穩坐在了巖壁之上。
“傻徒弟。”陸之行松開吳瑕,捏住他的臉往兩邊一拉,“這樣不就笑了嗎?”
吳瑕拍開師父的手。
陸之行不以為意:“臉都被吹冰了,在這裡多久了。”
吳瑕還要嘴硬:“也沒多久。”
陸之行笑了笑:“不錯啊,一個月時間就能跳這麼高,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很努力。”
說起這個吳瑕就有氣,問陸之行:“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下山了?”
陸之行只是淡淡地說:“我先也沒想到會去那麼久。”
吳瑕忍不住再次詢問:“師父,你下山到底是干什麼?為什麼問莫師伯和譚師伯,他們都不說?”
陸之行揉揉吳瑕的頭發,說:“沒什麼,就是找兩個人。”
吳瑕睜大眼:“誰?”
陸之行只是笑。
吳瑕知道他又不願意說了。
“不過這次我是下山做個收尾工作,不會再去了。”陸之行平靜地說。
吳瑕問:“為什麼?”
“因為我要教我的傻徒弟啊。”陸之行笑道,“上來就下不去的傻徒弟,如果不看著,怎麼能放心。”
吳瑕覺得臉微微有點熱。
陸之行從衣服裡掏了掏,摸出來一個東西,丟給吳瑕。
吳瑕接過來一看,是一個小玉件,做成蛤蟆的樣子,身體圓滾滾,仔細一看還丑兮兮的,兩只眼睛鼓在外面,身上也並不平滑而是有許多小疙瘩。
“……這是什麼。”
“玉蟾啊,師父清貧,沒啥好東西給你,這是師父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別看它不起眼,其實它裡面另有乾坤,包含了非常廣闊的便攜式空間,可以隨意存儲物品。”
吳瑕一怔,然後激動起來,武當居然有這等奇物,他連忙說:“謝謝師父!”
陸之行認真地看了看吳瑕,發現他真的相信了,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哈哈哈,你當真了!”
吳瑕頓時滿臉黑線,這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他緊緊握住那個小玉蟾,憤怒地看著陸之行。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武俠的設定,以為凡事皆有可能,誰知道陸之行竟拿這點來驢他!
陸之行笑夠了才說:“這個是我在山下的時候路過擺攤的,看見這個很適合你,就買來送給你,以資鼓勵。”
吳瑕氣得冒煙,為什麼他覺得陸之行越來越頑劣,越來越愛都弄人,他怒氣沖沖地說:“……師父,你太沒誠意了,不如傳給我十年功力還靠譜點。”
陸之行誇張地說:“哇,獅子大張口啊。”他想了想,笑道,“如果哪天師父要死了,肯定會把一身功力全部都留給你。”
吳瑕聽了嚇了一跳,連忙說:“呸呸呸,童言無忌。”
“說什麼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陸之行看著吳瑕把那個玉蟾攥在手裡,就說,“那個不想要就算了,還給我。”
吳瑕連忙把小蛤蟆收起來,說:“不還。\"
陸之行挑眉。
吳瑕的臉微微有點熱,連忙轉移話題,說:“對了,師父,我的手機剛才摔壞了。”
“……”陸之行看著吳瑕純真的眼神沉默著,過了一會才說,“我還幫你要過工資,你有錢。”
吳瑕真是痛心疾首,說:“師父,你真好意思?”
陸之行咬咬牙,說:“好!師父給你買!”
“能要iphone麼?”
“……等師父去賣腎給你買。”
“……”
陸之行跟吳瑕商量:“要不咱充話費讓運營商送一個就得了。”
“……”
吳瑕覺得這麼跟陸之行在一起,身體都沒有那麼酸痛了,甚至覺得通體舒暢,從陸之行的身上傳來熱氣,吳瑕稍微靠近師父,都不冷了。
陸之行微笑著,看著自己乖順的徒弟,說:“我發現你記性不錯,心法說一遍就能記下來了。”
吳瑕想了想,回答道:“還行吧,我平時記性就挺好。”
上學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背東西比別人都快,特別是當他集中注意力的時候,他越是專心致志,記憶得就越快。所以他打工的時候才去當理貨員,只要看一眼,他就能迅速地記下東西的擺放位置。
上次的劍譜也是,雖然他無法理解裡面的含義,但是因為在意所以莫致講給師兄們聽的時候,他特別認真,竟然也把對於他來說猶如天書的東西給強行記了下來。
陸之行沉吟一下,說:“這倒是挺方便,想當初為了讓我背劍譜,師父把鞋脫了追在我後面打,我要是有你這本事就不愁了。”
“……”吳瑕慢吞吞地說,“師父,你能讓我對你有點信心嗎?能不自爆短處嗎?”
陸之行笑笑,說:“所謂真我自在,你師父就是這麼隨便的人,哈哈哈。”
陸之行大笑著,恣意嘹亮的笑聲在夜色中回蕩,讓吳瑕覺得有點艷羨。
什麼時候他也能這般灑脫就好了。
陸之行笑完,仰著頭,看著天,說:“又不早了。”
吳瑕平時用手機看時間,現在手機的屍體還在底下呢,他自然是不知道時間,但是也沒見陸之行看表,陸之行又是觀星看出來的。
吳瑕抬頭,看著天空,今天月色不錯,星星便少了許多,可吳瑕怎麼看也無法從那幾顆小亮點中看出什麼端倪。
陸之行說道:“觀星相而知天下,對於我們習武之人來說,星辰變化流轉也給我們許多提示。”他將視線從天上收回,落到吳瑕身上,“不說別的,就說武當許多陣法就是從斗轉星移中幻化而生。”
“啊,我知道,七星劍陣!”
陸之行勾唇,指指天空,道:“武當主玄武,北方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他跟吳瑕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星星。
吳瑕看著天空,突然來了句:“師父,你會唱小星星嗎?”
陸之行一愣,然後又好氣又好笑,說:“師父也是會看電視的好不好!”他清清嗓子,“師父唱給你聽啊,Twiwitlestar~”
吳瑕連忙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開玩笑的!”
陸之行伸手去拉他的手,將他的兩只爪子齊齊抓住,拉近懷裡,笑了幾聲,然後感歎道:“雖然很晚了,但是一點都不想回去怎麼辦?覺得跟你這麼聊天挺好的。”
兩個人坐在高石之上,與天空如此相接,月色溫柔繾綣,午夜漸漸有霧氣蒸騰上來,被月光一照,萬事萬物都染上了一層光暈。
吳瑕聽陸之行那麼說,不禁覺得心有戚戚焉。他也覺得跟師父在一起很開心,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過。
“不過,還是要回去啊,該休息了。”陸之行說,他沖吳瑕挑眉,“下去?”
吳瑕立即緊張起來,說:“師父你帶我下去吧。”
“怎麼上就能怎麼下,高跳輕落,氣聚湧泉。”陸之行沖著吳瑕詭異一笑,抓著他的手,說,“YoujumpIjump,go!”
說著,他扯動吳瑕的手,兩個人齊齊騰空,從峭壁之上落下,如同兩只飛鳥,衣服翻飛好像是他們的羽翼。
吳瑕緊緊握住師父的手,也不怕了,心裡覺得很安定,沒有了畏懼,於是那種覺得自己好像一團氣的感覺又回來了。
他隨著陸之行的節奏飄下,眼見著地面越來越近,雙腿微曲,最後穩健又輕盈地站在了地上。
“好!”陸之行稱贊道。
師父笑意盈盈的雙眸在月色下格外明亮溫情,吳瑕看著陸之行,多想沖他笑笑,表達自己同樣美好的心情。
可還是笑不出來。
吳瑕默默地垂下眼睛。
第16章
從那天之後,陸之行真的沒有再下山有任務了,他長期住在太和宮,每日就是教導吳瑕習武。
而吳瑕則是白天跟隨大家上課,晚上讓陸之行開小灶。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吳瑕第一次在武當山上過冬,第一次看見武當的雪。
吳瑕站在金頂之上,整個太和宮被白雪籠罩,蒼莽一片,偶爾有紅色的轉角露出,好像鶴頂朱丹,在壯麗的山巒間增添了一些旖旎。
陸之行從後面走過來,手裡持著一柄長劍,他拔劍出鞘,劍光映雪尤為錚亮。
“今天開始,我教你用劍。”他挽了個劍花,吳瑕只覺得眼前流光飛舞,聽得陸之行說,“我們武當論劍,劍道中以神為先,全憑神意,神足而道成。”
陸之行持劍舞了幾招劍招:“意撒乾坤,日透長虹,人劍合一,清靜依然。”
陸之行收招,把劍丟給吳瑕,吳瑕一把接住。
陸之行問:“記住了嗎?”
吳瑕點頭。
就這麼聞雞起舞,一晃就是三年。
在陸之行的調教下,吳瑕從一個武林低手漸漸變得像模像樣,已經不用再和小朋友們一起上課了,也能跟師兄們切磋幾招。
掌拳劍腿,各種武藝,陸之行都教給吳瑕,吳瑕到底天資不錯,三年功夫,已經能略有所成。
陸之行與譚靈秀在榔梅祠品茶,山裡的竹葉青雖不是什麼上等名茶,但是勝在新鮮可愛。
陸之行愜意地閉著眼睛喝了一口茶,感歎道:“偷得浮生半日閒,真舒服啊。”
譚靈秀微笑:“你這三年還不夠閒?”
陸之行說:“不是還要教徒弟嗎?我哪裡閒了?”
“你那徒弟這麼省心,你哪裡不閒?”譚靈秀端著茶杯,笑道,“好久沒有見到吳瑕這麼懂事的孩子了。”
“都過二十了,就不是孩子了。”陸之行說著,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看把你高興的。”譚靈秀揶揄他。
兩個人正說著,突然陸之行的手機響了,他摸出手機一看,是吳瑕。
“喂,師父你在哪裡?”陸之行剛接起電話,就被劈頭一問。
“啊,我在你譚師伯這裡。”
“你等著,我去找你。”
說完,吳瑕就掛了電話。
陸之行把手機收好,看著譚靈秀,問:“你笑什麼?”
譚靈秀莞爾:“我笑你沒人權,被徒弟查崗。”
“……”
吳瑕在太和宮找了一圈,沒有發現陸之行,就打了個電話,然後往榔梅祠走過去。
他剛到榔梅祠門口,就看見了幾個師兄,連忙打招呼:“師兄們好。”
陸之行經常到譚靈秀這裡來,連帶吳瑕也混熟了,幾個師兄們都認識。
師兄們看見吳瑕,笑嘻嘻的,突然掠過來攻向吳瑕上身,吳瑕無奈抽身閃躲,最後被逼得太緊,才雙手成掌硬接了幾招。
師兄們這才作罷,笑道:“小師弟日漸精進,我們壓力很大啊。”
吳瑕搖搖頭,自己才來三年,還只能算剛入門,但這三年,他習武也修心,倒是日漸沉穩了,也不惱師兄們的試探,只是問:“我師父在裡面嗎?”
吳瑕得到肯定的回答,立刻走進門裡。
吳瑕見到陸譚二人,先是給譚靈秀打了個招呼,然後對自己的師父說:“師父,你又偷懶了。”
陸之行噎了一下,說:“你別在譚師伯面前說我短處啊。”
譚靈秀笑道:“你還有什麼短處我不知道。吳瑕,坐下來喝杯茶。”
譚靈秀招呼吳瑕坐下,三個人一起又喝了一杯茶,然後陸之行對吳瑕說:“今天本來就是休息,你自己去玩會吧,不用陪我們這些老年人。”
吳瑕瞪了自己師父一眼,說:“但是是誰說今天教我新招的。”
陸之行目光飄向遠方:“是誰說的?你不如再把前些時日教給你的多練習一下吧,溫故才能知新。”
譚靈秀笑道:“你倒是說的漂亮。”他看向吳瑕,“吳瑕,今天你就隨他吧,他犯懶了。”
陸之行連忙對吳瑕說:“你不如下山一趟,去個網吧啊,年輕人不都喜歡打游戲嗎?”
吳瑕沉吟一下,說:“那好吧,今年還要考六級,我去看看書好了。”
“……”學霸什麼的,最討厭了。
“對了師父。”吳瑕臨走之前說,“衣服都洗好了,放在你房間了。”
譚靈秀一愣:“你連內務都讓吳瑕幫你打理?”
陸之行咳嗽一下,說:“這個,被他搶過去的,順便吧。”
譚靈秀露出你真是厚臉皮的神色。
吳瑕被兩個人一起趕走,他看著譚靈秀言笑晏晏,陸之行一臉愜意,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對於他來說,當然是想跟師父在一起,哪怕是休息的時候。
吳瑕翻了翻書卻不怎麼看得進去,他想了想,下山一趟也無妨。
此時吳瑕行走武當山,早就沒有了當年的窘迫,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坐纜車下去,反正今天游客不多,而且也不要錢。
山門之外的武當小鎮並不大,多半都是做游客生意的小店,吳瑕換了便服混在游客裡,在鎮裡瞎逛。
走著走著,他覺得無聊,便出了鎮子。武當山坐落在丹江口水庫之畔,山下水泊豐富,吳瑕走著便走到了一塊水潭邊,想著如果不是季節不對,來放個風箏也挺不錯。
他剛想走到水邊坐一坐,就看見前面站著兩個人。
確切來說是一大一小兩個人。
一個三十多歲的猥瑣男子和一個估計只有十三四歲的男孩站在一起,正在拉拉扯扯。
那個男人穿得邋邋遢遢,估計是附近的混子,沖他面前的男孩吼著些意義不明的話,說著說著還揚起了胳臂,在空中揮舞著拳頭,嚇唬人家小孩。
吳瑕一見這陣勢,就激動了。
遙想當年,他也曾這麼被混混威脅過,那時候他的心情是多麼絕望多麼無助多麼如水中浮萍風中飛絮般搖搖欲墜體無完膚。
那時候,有位高手從天而降,降服了一眾壞人,才讓他得救。
現在,他吳瑕充當高手的時候終於到了。
吳瑕正義凜然地走上前去,冷著臉問那個男人:“你干嘛?”
那個男人見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一愣,看著吳瑕說:“你又斯搞麼斯滴(你又是干什麼的)?”
吳瑕也愣了,過了一會才明白那人說什麼,當地的方言吳瑕還聽得不太懂,他虛張聲勢道:“你沒事沖人家小孩發個什麼火?”
那男人一聽就氣了,破口大罵:“個小伢子把窩屋裡的田都踩了,把窩剛種的苗都糟蹋了,老子要錘他一頓!”
“……”吳瑕抓抓頭,為難地看向那個少年。
少年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看見吳瑕轉過頭來,眼睛立刻一亮,上上下下把吳瑕打量了一遍,然後笑了笑。
吳瑕想了想,對那少年說:“你道個歉吧。”
那少年像沒有聽見一樣,只是盯著吳瑕看,把吳瑕看得後背發毛。
吳瑕英雄沒有當成,只有當和事佬,對那個農戶說:“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了,你罵他幾句就算了。”
然後他又對少年說:“要是下次不記住教訓的話,真的會挨打,做錯了要說對不起。”
可那孩子還是不說。
吳瑕沒招了,明明是少年的錯,不能怪別人農戶發火,可他又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孩子被打。
吳瑕摸摸鼻子,早知道不多管閒事了。
好在農戶被人攪了局發洩了一番,也沒真的打人,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吳瑕看著做壞事的熊孩子,搖了搖頭。
“這樣可不行,你那樣是不對的。”
吳瑕本想教育小孩兒一番,否則他不就成了姑息熊孩子的壞人,可還沒等他開口,那孩子猛地出手,一把搭上吳瑕的手腕,牢牢扣住。
吳瑕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自從他習武以來,他的反應力已與普通人不同,平日頗為警覺,即使沒有注意到,只要被人襲擊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閃躲。
可吳瑕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突然抓住。
吳瑕皺起眉頭,看著抓著自己的手,只聽見那個孩子說:“你救了剛才那人。”
吳瑕這才正視了那個孩子。
那個少年唇紅齒白,眼睛大大的,很是水靈,可眼角微微上挑又顯得有點頑皮,跟小狐狸一樣。
這麼整齊干淨的孩子扣住吳瑕的手腕,說著話卻有些邪氣,聲音也不似少年人那般清朗,反而有些沙啞。
這麼一來,吳瑕也摸不著這個孩子的年紀了。
“如果不是你,剛才那個人就廢了。”少年說,“你是好人,你救了他。”
吳瑕微微睜大眼,接著手腕輕震想甩開少年的手,可竟然發現他紋絲不動。
那少年抓著吳瑕,手居然在吳瑕的手腕上滑動起來,摸了又摸,摸得吳瑕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少年嬉笑著評價吳瑕道:“一身武當內家功夫,好一個俊俏的小道士。”
第17章
吳瑕本來就沒有穿道袍,也沒有展露武功,可是只是卻被一個孩子看出來門道。
吳瑕立即察覺到了危機,手掌運力,翻手去抓少年的手,少年這才撤開,但卻五指變爪抓向吳瑕的下腹。吳瑕橫手去擋,兩人雙手纏繞幾個來回,吳瑕漸漸發現不妙了。
那少年招式凌厲狠辣,但是招招清晰明了,直往吳瑕要害處去,吳瑕只能格擋,最後無法可施只有雙手推出,使出了太乙綿掌,勾帶推劃,企圖以攻為守。
太乙綿掌機由己發,力從人借,少年攻勢越凌厲,吳瑕出掌越迅猛,意勁不斷,兩人對接數次,那少年沒占到絲毫便宜。
但少年突然笑出了聲音:“不錯,外功倒是有模有樣,可惜內勁不足。”說著,他攤開雙手,不再出爪,而是變為單手拈花,直取吳瑕胸口,吳瑕只覺得他太快,快得看不清晰,明明並不花哨的招式,但他躲不過,那手貼在他的胸膛,只是輕輕一拂,吳瑕竟然飛了出去,落在了水潭裡。
少年哈哈笑著走到了水邊,說:“我還蠻中意你,可惜你是武當的人,我最討厭武當派了。”
吳瑕在水裡撲騰了幾下,提氣起身從水裡躍出,剛要上岸,那少年飛身一腳,又把吳瑕踹進了水。
“哈哈哈。”少年還覺得好笑,笑個不停。
吳瑕憤怒了,再次起身,怎麼也要上岸,他躍至空中,屈膝蓄力,雙手大合又成掌,卻與太乙綿掌借力綿勁不同,這次掌風剛猛,渾厚霸道。
“好,震山掌。”那少年又認出了吳瑕的招式,提起胳臂,雙手交疊,仿佛柔若無骨,迎著吳瑕的震山掌堪堪一送,吳瑕只覺得那手姿勢柔美,仿佛撫琴一般,又像靈蛇纏了上來,立刻化解了他的攻勢,吳瑕第三次進了水裡。
這次他攻勢猛跌得也猛,落到水裡嗆了好幾口,整個人都濕透了,狼狽不堪。
少年守在水邊,笑嘻嘻的,吳瑕知道他們之間差距巨大,只能站在水裡,用手抹了一把臉,水進了眼裡,刺激得他雙目通紅,一陣刺痛。
少年再次打量吳瑕,問他:“你師從哪個牛鼻子門下?”
吳瑕不答。
少年也不以為意,自己琢磨了一下:“看起來你入門不深,難道張平也開始收徒弟了?”
吳瑕見他居然知道大師兄的名字,在水裡愣了愣,就聽見他繼續說:“不對,你雖入門不深,但資質不錯,而且內功穩扎穩打,不像徒孫輩的。難道是李燭玉親自收徒?”
吳瑕還是不答。
那少年大大的眼睛在吳瑕身上溜了一圈,見他不答,便知自己猜錯了,就道:“也不是譚靈秀,譚靈秀醫道為主,雖也收徒肯定教不出這等身法;莫致自從幫孫天同照料徒弟之後也不再收徒;葉雲軒瘋瘋癲癲更是不可能。”
吳瑕心裡吃驚萬分,這人對武當眾人如此熟悉,每個人都點了一遍,而且似乎還知道一些連吳瑕都不知道的內【這個居然也和諧】幕,這個少年究竟是誰?
少年說著說著,突然沉下臉,陰森森地問:“難道是陸之行?”
還沒等吳瑕作出反應,少年就掠到水潭裡,踩著水面,幾個箭步就走到了吳瑕面前,伸手抓住吳瑕的肩膀,徒手一拎就把吳瑕拽了起來,然後帶著吳瑕回到岸邊,狠狠把他摔在了地上。
吳瑕背部發疼,但好歹著了陸,剛想起身,就被那少年一腳踩回去,少年俯身並起雙指在吳瑕身上點了點,吳瑕立刻癱軟在地。
可惡,被點穴了。
少年騎在吳瑕的腰上,伸手在吳瑕身上摸來摸去,如果這不是個少年,吳瑕差點以為這是要吃自己豆腐,少年終於在吳瑕身上摸出陸之行送他的那個玉蟾。
少年把玩著玉蟾,掂量掂量,說:“你師父果然是陸之行,沒想到他居然會收徒,還把這玩意都送給你了。”
吳瑕見他拿著玉蟾,心裡急切,生怕他弄丟了,可是身體又動彈不得,只有喊:“還給我!”
少年嗤笑:“你說還就還,我不是很沒面子。”
他把玉蟾丟在一邊,雙手環胸,坐在吳瑕腰腹上,咂咂舌,道:“我是真蠻中意你。”
吳瑕見他甩開了玉蟾,心裡一陣心痛,想去把東西撿回來,卻動不了。
那少年再次把手放在吳瑕身上,漸漸臉上的表情微微迷離起來,眼裡都是霧氣,喃喃道:“至陽的身體,正是我要的。”
他的手鑽進吳瑕的衣服裡,細細地摩挲,吳瑕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形容這種摸法,簡直是色【心如止水】情!
可是這還是個孩子。
少年的手撫過吳瑕的胸前,從突起處掠過,然後一輕一重地揉捏,少年低下頭,細細地問吳瑕:“你叫什麼名字?”
吳瑕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早知道出門的時候拜一拜道祖!
吳瑕打不過少年,就開始跟他講道理:“我跟你無冤無仇,不過是路過而已,本來還以為你被欺負,但是我搞錯了,所以我真的只是個路人,OK?”
少年瞪著他,突然在他左胸的突起上一捏,吳瑕驚呼了出來。
“這麼多廢話也是跟陸之行學的?”
吳瑕哪裡被這麼對待過,雖然以前因為他長得好看總會被人惦記,但他向來比較機靈,總能逢凶化吉,而上了武當之後,過了三年逍遙日子,更是把戒備之心都丟了。
現在被一個少年騎在身上,上下其手,怎麼看怎麼詭異,可詭異之余,讓吳瑕覺得恐怖,因為他掙脫不開啊。
少年摸了一遍吳瑕的胸膛,然後滑過他腰側反復地摩挲,搓得吳瑕的皮膚都燙了起來,吳瑕大喊:“放開我!”
少年自是不聽,反而問吳瑕:“還是處男吧?”
吳瑕聽了臉漲得通紅,罵道:“管你屁事!放開我!”
少年在他身上亂竄的手滑溜溜的,好像爬行動物,一會重一會輕,吳瑕哪裡被這樣進攻過,身上癢得受不了,可是又動不了,只能閉上眼睛,竭盡全力克制自己。
少年仔細看了看吳瑕,突然笑了起來:“居然摸摸就有反應了,不虧是處男。”
吳瑕羞得恨不得鑽到地下去,想夾緊雙腿,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閉著眼睛想調息靜心的心法,心裡默念“靜則生慧,動則生昏”,但是少年手過之處,酥麻的感覺從脊背奔湧上來,頓時氣血奔騰,心神激蕩,渾身發熱,他這才反應過來,那少年是故意挑起他的欲【心如止水】念!
吳瑕大罵:“變態!瘋子!”
少年俯身在吳瑕耳邊輕聲道:“你師父是不是教你要平心靜氣,坐忘無我?”吳瑕在迷亂中聽得“師父”一詞,突然抓回一絲清明。
他睜開眼睛,看見那少年郎明明清秀的臉上掛著邪笑,沙啞的聲音在這時候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少年說:“你師父說的都是屁話,所謂武學就是要快意恩仇,隨性而至。”
吳瑕反駁道:“你說的才是屁話!”
少年一雙桃花眼瞇了起來,顯得極為危險,他一拳揍在吳瑕的腹部,吳瑕悶哼一聲,喉口微甜,差點沒吐出來。
“哼。”少年喜怒無常,此時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已經到了正午,正好。”
他說著把吳瑕的衣服推上去,整個人伏在他身上,卻慢慢滑下去,把吳瑕的褲子扒下來,吳瑕頓時要瘋了一般,這個人要干什麼!
誰知少年抱住他的一條腿,朝著大腿根狠狠咬了下去。
劇痛傳來,吳瑕又驚又懼,只感到那個少年在自己腿根處死命地吸,他慢了半拍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吸自己的血。
搞什麼啊!吳瑕從頭到尾都在混亂中,只是現在氣得不行,又覺得有些許委屈,在武當山下,自己竟然被這麼對待,他怒火勃發,恨不得立刻跳起來跟人拼命,可怎麼都沖不開被封的穴道,技不如人,如此憋屈!
腿上疼痛難忍,吳瑕的身體細細地抖動著,感覺似乎要被撕下一塊肉來,少年弄了半天,終於抬起頭來,抹了抹嘴邊的血,神色滿足,更顯妖異。他並指抵在吳瑕的腦門上,說:“武當別的沒什麼,就是心法至陽至剛,而至陽體質,果然血最為熱質。”
他長歎一聲,極為舒適一樣,然後嗤笑一聲:“撩撥幾下血就更熱了。”他對吳瑕說,“多謝款待啦,小處男。”
吳瑕已是氣極,居然什麼都罵不出來。
少年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笑道,“武當內家講求積少成多,層層遞進才能無窮無盡,所以年紀越大內力幾何倍增長,陸之行那個死腦筋肯定是要你穩健修煉,但是對於年輕人來說,太慢了。”
“不如我幫你一把吧,作為回禮。”
他雙指點在吳瑕頭上,吳瑕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第18章
等吳瑕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
他猛地彈起身,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動了。只是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但低頭一看,褲子都穿得好好的,又讓他松了一口氣。
他不禁有些恍惚,可能一切都是夢,但是大腿處刺人的疼痛提示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微微動了動,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再看看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有潭水在風吹過的時候泛起漣漪。
想到剛才的一幕幕,吳瑕又羞又怒,他練武尚淺,又沒與武林中其他門派打過交道,也看不出那少年的武功是哪路門派的。吳瑕拍了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那少年行事詭異,年紀看起來不大,可是說話動作卻好像很成熟。吳瑕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被這麼對待,他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那少年早已消失了蹤影,如果說找他報復,吳瑕又打不過。
吳瑕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連忙翻身起來,卻一不小心扯到了大腿上的傷口,他忍著疼痛,在周圍的地上尋找,不一會就找到了陸之行送給他的玉蟾。
他把玉蟾撿了起來,貼身放好,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打坐運功。
直到他用內力把衣服上的水蒸干之後,他收拾了一下自己,覺得好多了,才往回走。
吳瑕一路慌亂,又有怒氣無法發洩的憋屈,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被這麼對待,竟然倉惶無措委屈萬分,回山上的路也覺得怎麼會這麼漫長。
其實時間還是下午,武當山的游客還擠在纜車那裡排隊,吳瑕竭力無視腿疼,從古神道上山,快走到太和宮的時候,他看見熟悉的宮觀,差點沒眼眶一熱霧氣蒙住眼睛。
有師兄跟吳瑕打招呼,他含糊地應聲,只是低著頭走過,直到走到他的房間,他才坐到床上。
要把衣服換掉,他渾渾噩噩地想著,脫下長褲,大腿上難以啟齒的地方,赫然一道傷口,還微微滲著血,吳瑕咬牙,走到櫃子邊,拿出傷藥和紗布。
平時練武總難免有些磕磕碰碰,陸之行找譚靈秀要了不少外傷藥放在吳瑕這裡,幸虧這樣,吳瑕才能自己處理傷口。
他剛把腿裹好,還沒來得急換上衣服,突然門一下子被推開,嚇了他一跳。
“乖徒弟,這麼早就回來了,怎麼沒多玩會?”
吳瑕騰地跳上床,迅速地扯來被子把下半身給遮住了。
陸之行進來反倒愣了愣,問:“徒弟,你在干什麼?”
吳瑕紅了臉,說:“我在換衣服,師父你先出去!”
陸之行站在門口,看了看,噗嗤笑了出來:“嘿,偷偷摸摸在干什麼呢?還把褲子脫了。”
吳瑕一陣慌亂,他本能不想讓師父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反駁道:“師父你怎麼不敲門?”
陸之行一臉坦然:“進徒弟的房間還要敲什麼門。”
“……那你先出去,讓我把衣服穿好。”
陸之行繼續笑:“還害羞,這有什麼害羞的。”
吳瑕惱怒了:“你先出去!”
陸之行轉了個身,背過去,說:“我不看行了吧。”
吳瑕想了想師父大概剛才沒看見他腿上的紗布,他拿了褲子,怕陸之行又耍他,連被子都不敢出,套在裡面把褲子穿上。
陸之行越想越好笑,道:“徒弟,難道你在……嗯,打飛機?”
吳瑕差點沒羞死,大聲說:“師父你別胡說!”
陸之行轉過身來,發現吳瑕已經穿好衣服,笑瞇瞇地說:“大家都是男人嘛,這有什麼,你年輕氣盛,可以理解。”
吳瑕見他越描越黑,心裡萬般委屈,但是說不出口,最後氣苦也沒辦法,只有不說話了。
陸之行見徒弟真的生氣了,摸摸鼻子,說:“師父開個玩笑嘛。”
他上前把吳瑕從床上扯下來,兩人在床邊坐好,陸之行問:“我剛才回來,有人跟我說看見你,我還想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就過來看看。”
吳瑕倒也不是氣師父,而是氣今天發生的事,他想了又想,還是忍了下來,要他怎麼告訴師父他下山被一個小孩子撲倒在地摸來摸去?
而且吳瑕還有一點很氣惱。
他上山之後從未與人這般交鋒過,平時不過是跟師兄過過招,實戰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毫無還手之力,讓他自尊心大創,他也沒心情給師父說戰敗之事。
於是吳瑕說:“我下山逛了一圈,也沒什麼好玩的,就又回來了。”
陸之行搖搖頭,教育他:“你這個孩子,叫你去玩你都不會玩,你看其他師兄,有的趁休息在山下支個攤隨便演個胸口碎大石,又打發了時間,又賺了外快。”
“……”吳瑕今天實在沒心情吐槽,默默地躺回去,把被子蓋上,說,“師父,我累了想睡會,你出去吧。”
“嘿,居然趕師父走?”
吳瑕的傷口還在疼,他閉閉眼,覺得很累,只是說:“師父,我今天一路都是用腿,徒弟武功尚淺,覺得累也是正常。”
陸之行俯下身子,湊到吳瑕頭邊上,仔細看了看他,問:“到底怎麼了?今天怪怪的。”
“真的沒什麼,讓我睡會吧。”
陸之行過了一會,才說:“那好,你先休息。”
吳瑕等陸之行出了門,才吐出一口氣。
他默默運轉內力,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妥,那少年最後那些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不過對於吳瑕來說,無事便好。
吳瑕到底經歷了一番,真的累了,便沉沉睡去。
他在夢中非常不安穩,夢見了他小的時候,從有記憶開始,他就在福利院,幾番被領養,又幾番被放棄,兜兜轉轉還是一個人。
真是不好的夢,自從他上武當以來就很少想到過去,這次夢到,一定是因為遇到了惡心的人。
他翻來覆去睡得並不好,身上漸漸發熱起來,燒得他五心煩躁,覺得有一團火在身體裡亂竄,在血脈裡潛行,大肆焚燒。
有人把手伸了過來,冰涼如玉,貼在他的頭上,讓他覺得服帖舒服,那手變了方向,探到他的身上,想繼續深入,吳瑕猛地一驚,抓住那手,睜開了眼睛。
就見陸之行一臉憂心忡忡,道:“把你弄醒了?”他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把吳瑕抓著他的爪子扒下來,塞進被子裡掖好,然後伸手去摸吳瑕的脖子。
“我就說你不對勁,想來想去,不放心,再過來就發現你發燒了。”
吳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發燒了嗎?怪不得身上熱熱的,可能是進了水,又在岸上涼了半天,反反復復著了涼。
“下趟山怎麼就把自己弄病了,這才多久。”陸之行說著,拍了拍吳瑕的臉頰,道,“我去找譚師兄給你看看。”
吳瑕連忙拉住他,要是譚靈秀來,一眼就能看出他受了傷,雖然不過是被咬了一口。
“師父別走,感冒而已,你陪陪我。”
陸之行笑道:“剛才還趕我,現在又不讓我走。”
吳瑕的臉紅了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害臊還是因為發燒。
陸之行坐在吳瑕的床邊,問:“怎麼會發燒呢?你今天到底干什麼了?”
吳瑕支支吾吾:“其實是掉水裡了。”
陸之行挑眉。
吳瑕清清嗓子,說:“太得瑟了,在水上用輕功,突然被一個農戶看到,一個急停就進水了。”
陸之行歎了口氣:“看到就看到,怕什麼,一掌把他打昏了,等他醒過來會以為遇上了外星人。”
“……師父,你是不是干過這種事。”
陸之行沒有回答,只是說:“照理說,你真氣護體,即使掉進水裡,應該也沒事,怎麼搞得,莫非是一時間岔了氣?難怪突然就發燒了。”
陸之行幫自己找了理由,吳瑕再高興不過了,他躺著說:“沒什麼事,睡一覺就好了。”
陸之行站起來,走到櫃子邊,翻了翻抽屜:“我記得我在你這裡放了白加黑的,啊,找到了,白天吃黑片,睡得香。”
“……”
他果然找來藥,倒了一杯水,讓吳瑕吃了。
吳瑕再次躺下,說:“不要找譚師伯,他一看起病來就很嘮叨。”
陸之行答應:“好好,不找他,你快睡一覺。”說著把吳瑕的手拽過來,握在掌心,緩緩注入真氣。
吳瑕只覺得一股清涼自兩人相觸的地方傳來,驅散了他體內混沌的濁氣,如同春風撫平他體內的躁動,漸漸讓他覺得安定下來,仿佛化雨無聲。
吳瑕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想這麼一直握下去。
很奇怪,被別人碰就很厭惡,但是被師父碰卻覺得不想放開。
吳瑕把頭往被子裡縮了縮,他甚至想哪怕和師父再接觸更深都無所謂。
但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更深的接觸是什麼,只是喃喃地說:“師父你對我真好。”
陸之行見他已經睜不開眼,正慢慢地跌入夢鄉,便笑了笑,道:“傻徒弟,你是我徒弟嘛。”
第19章
吳瑕到底年輕人身強力壯,睡了一個傍晚加一個夜晚,第二天就好了。
或許是白加黑有用,也或許是陸之行輸給吳瑕的內力有用,反正第二天起來,吳瑕覺得神清氣爽,氣海充沛豐盈,周身沒有一絲黏滯之感,真氣循環輕快如風行。
吳瑕好了,但可苦了陸之行,整整陪了一晚上,別的倒沒什麼,就是餓啊。
十幾個小時不吃東西,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還是餓啊。
吳瑕不好意思地說:“師父,你去吃點東西嘛,不用管我的。”
陸之行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誰的爪子抓著我不撒手。”
吳瑕移開目光。
接下來幾日,與以往未有不同,吳瑕練功越發勤勉,心裡總窩著一團火,想著要再強一些,早晚不休,即使陸之行沒教他的時間,他也自己拿劍揮舞不停。
一日,他在玉虛宮一角練劍,玉虛宮開闊方正,雖然也是宮觀但並無武當人士住在裡面,而是作為了練功場所。
每日武當弟子在此共試青鋒,哪怕日月輪轉,每時每刻都有彈劍起舞的人。
吳瑕凝神於劍尖,平送回抽,輕挑急劈,只想讓自己的劍更快些。
突然一道指風彈來,擊在他的劍鋒上,讓他停了下來。
吳瑕回頭,看見大師兄張平剛好收回右手。
“大師兄。”吳瑕收劍,先跟張平打招呼。
張平平靜地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大師兄總是對自己很冷淡,吳瑕百思不得其解,說不到幾句話,他就匆匆離開,每次吳瑕想找他聊聊人生都沒有機會。
“你來武當已經三年了。\"張平說,\"在這三年間勤奮好學,武功突飛猛進,大家都有目共睹。”
不愧是下一代掌門,說話還是那麼官方。
“為了鼓勵你,同時讓你更進一步,從明日開始,每日早晚你不用再去紫霄宮與眾人一起練功了。”
吳瑕一愣,沒懂什麼意思。
張平繼續說:“日出之時日落之刻,到皇經閣前報道吧。”
吳瑕聽了,大喜過望。
自從他三年前第一次上武當見過皇經閣晚課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參與進去。他後來才明白,能在皇經閣聽課是一種殊榮,只有資質上佳,品行端正,武功在武當排得上號的師兄才能在皇經閣上早晚課,否則其他人一律在紫霄殿前的廣場上練習基本功。
此時,張平來通知他這件事,吳瑕高興得不得了,表示他的武功已經得到武當認可。
“若談功力,你還遠遠不夠。\"張平見吳瑕高興,連忙潑一盆冷水,領導都這樣,\"只是你進步神速,短短三年到現在的地步,實屬不易,所以才會讓你提前去皇經閣,你要把握好機會。”
如果說莫致是教導主任,張平一定是副校長,不干別的,就會給一棍子再給把糖。
說起莫致……
皇經閣前什麼都好,都是要看到莫致……
吳瑕不禁抖了抖,這三年沒少見她的冷目,但是莫致一直教的課都很高級,吳瑕見到她的機會沒那麼多,今後若是吳瑕日益精進,與她打交道的時間會越來越多。
可怕。
張平見吳瑕已經了解了,開始做總結陳詞:“既然如此,今日到此為止,明天早上不要遲到。”
吳瑕點頭,結果還沒等他說句“師兄慢走”,張平咻地一下沒了蹤影。
“……”
吳瑕感覺大師兄也不是討厭自己,但為什麼每次跟他說完話跑得特別快?
吳瑕提著劍回到太和宮,走到陸之行所住的偏殿,大聲跟師父報告這件事,陸之行表示已經知道了,也沒說別的,只是要他好好聽從莫致與張平的教導。
第二天,吳瑕天還沒亮就起床。
對於吳瑕來說,皇經閣倒是比紫霄宮近多了。
他行到皇經閣前,果然看見莫致一臉肅容站在那裡。
明明紫霄宮裡其他的女同門有的也很親切啊,為什麼莫師伯總是一副□□臉。
如果莫致知道吳瑕在心裡喊她□□,估計會一劍把吳瑕劈成兩半。
小班教學就是不一樣,早晨討論招式,晚上自省吾身,吳瑕自然是聽得多說得少,但是也覺得受益匪淺。
莫致目前看起來對吳瑕沒有什麼特別的,甚至有些故意忽略他,但吳瑕總擔心她會突然發難。
這是不是有點被害妄想症?
不過吳瑕還是專心於武學之中,武功越練越覺得自己不夠,境界越高看得就越廣。
吳瑕又提了劍要去玉虛宮,突然被陸之行叫住。
“徒弟最近好拼命。”陸之行沒說別的,只是評論了一句。
吳瑕道:“我本來上山就晚,最近更加覺得自己功力尚淺,所以想抓緊一切時間多練練。”
“這事急不得,欲速則不達,內功還是穩健積累比較好,否則執念由心起,運轉不慎,很容易走火入魔。”
吳瑕聽了這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那天在山下,那個少年說:“武當內家講求積少成多……陸之行那個死腦筋肯定是要你穩健修煉,但是對於年輕人來說,太慢了。”
吳瑕漸漸有點迷惘起來。
在上山之前,他把武學當笑話,上山之後雖然拜了師,但也只抱著試試看,不求前途只求有件事做有個學上。
可現在,他是無法回到當初的心態了,只想自己武功能再高些。
陸之行見他沉默不語,只是道:“師父是擔心你,別把身體弄壞了。”他揮揮手,打發吳瑕,“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吳瑕謝過師父,便往玉虛宮去。
陸之行見他身形迅速,顯然是心中急切,不由地更是擔心,最後也只有歎了口了事。
就這麼又過去了一段時日,吳瑕漸漸對那天在山下發生的事沒有那麼介懷,只當是遇上了瘋子算了。
莫致教武,比陸之行嚴苛,陸之行講求隨性而至無為而動,但大概因為莫致是女性,更為注重精工細節。
吳瑕不敢像在陸之行面前那麼隨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我意識過剩,總覺得莫致在盯著他,他越是這麼感覺,就越要爭一口氣。
一招一式更為嚴謹凌厲起來,不能讓莫師伯看軟了去。
這幾日早晚課,莫致講兩體容儀。
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道理,吳瑕還是懂的,本是淺顯的道法,他不明白為什麼莫致還拿出來講。
“所謂陰陽天地,兩儀消長,最後總化歸於對沖為和,在武當,有太極劍法,也有兩儀劍法,若能由一生二,便也能自二出三,即便陣法變幻,但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掌握了化生不斷,生生不息的道理,三人能成陣,七人能成陣,五十人乃至幾百人都能成陣。”
莫致善使雙劍,雙手協調,兩劍如一劍一般,她說了半天,最後道:“一就是多,多歸於一,聽起來簡單,但做起來難,今日就從兩儀劍法開始。”
兩儀劍法為雙人劍法,兩人使劍共同配合,同時又變化多端,可以一攻一守,一柔一剛,也可以同進同退,繁復交錯。
陸之行曾經教過吳瑕這套劍法,但並未讓吳瑕多做演練,因為這套劍法兩人共用,一人很難練習,而且照陸之行的意思,練劍兩人還是要同心一致比較好,否則不易練成。
今天莫致讓眾人使兩儀劍,恐怕是為了練習陣法做准備。
不通兩儀,怎觀七星。
吳瑕對於兩儀劍法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對於七星劍陣倒是很向往。傳說七星劍陣之中,蘊含天相玄機,步法精妙,招式大氣調和,集成了武當武學的大智慧。
皇經閣前弟子,兩兩成雙,開始揮舞長劍,使出兩儀劍法。
吳瑕與一位師兄配成一組,師兄自然比吳瑕武功高,大約是懷著謙讓的心思,處處以吳瑕為主,按照吳瑕的節奏來。
吳瑕心裡有點憋屈,兩儀劍法本來就是兩兩相宜,若是一方較弱,總是需要強的一方來維護遷就。
吳瑕不願意當弱勢的一方,只能奮起舞劍,不落下風。
不經意間,莫致走到了吳瑕他們前面,背著手,看兩個人套招。
吳瑕見過來看,感覺有點緊張,生怕被莫師伯看扁了,最後又得到一句“不過如此”。這麼一想,他的招式動作越發發緊,手心都微微滲出來汗。
他只想出擊,讓自己的劍快一些,再快一些。
但他一亂,可苦了與他配合的那位師兄,既要與他招式相承,又要壓著他,穩住節奏。
兩儀劍法本來就是天地調和,兩相相需,相輔相成,互為轉化,有合才有開,有收才有放。
可吳瑕一心好強,只顧強攻,哪裡還去顧及師兄。
莫致在一邊看著,漸漸皺起眉頭來,吳瑕心裡一驚,手上更是快了三分,劍招竟被他舞出了一絲狠辣。
莫致的眉頭越皺越深,看著吳瑕鋒芒畢露,臉上都浮現出了怒氣。
吳瑕翻手出劍,作出攻勢,師兄作守勢,上前將劍橫在兩人身前,此時應該雙劍交叉,吳瑕豎劍,兩人形成十字,這招叫點星縱橫,是進攻之後的雙人守招。
師兄剛擺出架勢,橫劍於身前,就見吳瑕不僅不收,反而抖劍想繼續劈劍。
師兄怕誤傷吳瑕,連忙撤劍,誰知吳瑕還是一意孤行,劍法剛威犀利,可周身破綻百出,師兄有心回護,哪知吳瑕心無旁騖,根本沒有注意,師兄因為照應吳瑕,卻忘記了照應自己,眼見著吳瑕的劍光一閃,劍氣逼了過來,卻躲閃不及。
刺啦一聲,吳瑕的劍在師兄的肩膀上拉出一道口子,因為吳瑕的劍極快,那口子立刻就飆出血來。
吳瑕也愣了,剛想上前去看師兄的傷勢,莫致就身形閃到他面前,吳瑕還在震驚中,一時沒有防備,就見莫師伯滿臉怒氣,一掌把他擊飛出去,吳瑕手裡的劍也沒握緊,砸在地上,匡當一聲響。
第20章
這一掌把吳瑕打得夠嗆,他掙扎著起身,發現其他人紛紛圍住受傷的師兄,師兄捂住肩膀,血不斷地從指縫之間流出來。
“快打120啊。”不知道誰說了句。
“打個什麼120,救護車能爬山嗎?送到譚師叔那裡去!”
吳瑕練武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傷人,更何況還是傷的自己人。
當時他的劍很快,幸虧還沒傷到要害,但估計也把師兄傷得不輕。
他愣愣地看著大家把師兄送走,想去說聲對不起都沒有機會,沒人理會他都只顧著看師兄。
師兄被眾人簇擁著離開皇經閣,只留下剩下的一部分弟子,還有莫致吳瑕,以及後來才過來的張平。
莫致一直冷著臉,吳瑕站在那裡,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半天才說:“莫師伯,我不是故意的。”
莫致一雙美目冷冰冰的,仿佛含著劍氣,把吳瑕刺得千瘡百孔,她這才開口:“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錯在哪裡。我們武當什麼時候教你急功近利?什麼時候教你不顧同伴安危一心只想賣弄自己?”
吳瑕想說自己不是想賣弄,可剛開口,就被莫致給堵住了:“還想頂嘴?”
吳瑕徹底閉上嘴。
是他有錯,莫致罵他也對。
“你師父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他沒教你非執念懼棄,無以上天階?只學了多少,就妄想一步登天?招招咄咄逼人,滿滿都是戾氣,邪門歪道!”
別的莫致都說得對,但是提起師父,師父並沒有錯。
吳瑕朝莫致一拜:“莫師伯,我急功近利行為偏頗,都是我自己的錯,與師父無關。”
莫致哼了一聲:“你師父太過由著你,我幫他管教一下徒弟,你就去雷神洞好好想想自己的過錯,以正心術吧!”
吳瑕聞言心裡一沉。
所謂雷神洞,為雷君滄水聖洞,在武當南巖側畔,是百姓向雷神祈雨的地方,也是武當弟子犯錯悔過的地方。
當年陸之行給他介紹的時候,還戲稱華山有思過涯,武當有雷神小黑屋。
被關進去代表著犯了嚴重的錯誤。
這時在一邊的張平說道:“師叔,吳瑕來武當剛剛三年,是有許多不妥的地方,但還不至於去雷神洞,讓他自己回去悔過就可以了。”
莫致道:“就是因為他資質尚淺,所以心思歪斜要趁早糾正。”她吩咐張平,“你帶他過去,安排一下,一個月之後如果想清楚了再出來吧!”
莫致死活不松口,張平只有點頭:“是。”
吳瑕知道自己已經被判了刑,馬上就要去蹲監獄了,既然無法反抗法官,但進監獄之前搞個假釋可以吧,於是他說:“請莫師伯讓我回去跟師父說說,明天再去雷神洞。”
莫致一拂手:“你師父就是太縱容你了,他一定會幫你求情,張平,現在就帶他過去!”
吳瑕知道沒有希望了,垂頭喪氣地由大師兄領著走出了太和宮。
張平比莫致仁慈多了,半路上主動給陸之行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陸之行知道不能把吳瑕截回來,只能先去找莫致。
陸之行急匆匆過去,莫致還在皇經閣,他見到師姐劈頭就說:“師姐,吳瑕本來就是無心的,也不用到雷神洞吧!”
莫致臉上怒意未消,橫眉看著自己的師弟,道:“你又不在現場,沒看見他把人砍成什麼樣了,如果不懲罰他,難道人家就白白被他砍了?”
陸之行這才收起急切,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會押著他去道歉,但是傷人一定非他本意,習武之人互相過招難免有所差池,我罰他悔過就夠了,去雷神洞未免太小題大做。”
莫致冷笑:“我倒不覺得是小題大做,今天能無意砍傷師兄,明天就能有意!”
這話剛好刺到陸之行心坎處,背後的傷疤突然像被火灼燒一般發熱起來,向來伶牙俐齒的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最後只咬牙切齒地說:“吳瑕不是六師弟,也不會成為六師弟!”
莫致陰沉沉地看著陸之行,道:“你不記得他當年不也是這樣?從一意獨行開始,一心只圖高強,最後走上邪路,我始終不明白,你又找了個孤兒上山,就是為了重蹈覆轍?”
陸之行閉閉眼,道:“這三年師姐也看到了,吳瑕並非本性邪惡的人,練武途中心思難免反反復復,只要善加引導,很快就會過去,如果一味壓制,反而會物極必反。”
莫致揮揮手,不耐煩地說:“你就是太縱容了,才會導致事情不受控制,你到現在還不懂,有的東西就是要扼殺在萌芽的階段。”
“師姐難道覺得我就沒有反省,難道覺得我就沒有內疚?”陸之行突然暗啞了嗓音,“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些事情,我下山到處去尋找線索,就是想彌補當年不查的過失。”
他看著莫致,眼裡難得流露出悲痛:“師姐,我知道二師兄現在都沒有回來,你心裡難過,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可自從吳瑕上山之後,我才覺得心思開朗了一點,我也希望師姐也能快活一些,這樣等二師兄回來那天,才不至於覺得整個武當滿是黑雲、死氣沉沉。”
這席話,說得莫致沉默不語,她垂下眼眸,思索了好半天,才說:“你剛才不在,你不知道剛才吳瑕用劍的樣子,簡直跟當年那個叛徒如出一轍,招招想置人於死地!”
陸之行聽了,不由地也有些恍惚,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莫非真的是他自己有問題?這三年,他從沒逼過吳瑕,處處教他隨性平和,最近他也感覺到了吳瑕的冒進與戾氣,他怎麼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莫致歎了口氣:“算了,也可能是我戒備心太重。但悔過不能免,我既然已經說了就不會改口,在這之後的事,我都不管了。”
陸之行把自己也說得難過,最後也只有跟著歎氣,道:“謝謝師姐。”
莫致想了又想,覺得有句話不能不說:“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小心,別又放太多心思在你那個徒弟身上,如果沒什麼倒好,否則要又是一匹中山狼,最後傷到的還是你。”
那邊張平已經把吳瑕領到了雷神洞之前,雷神洞是延陡壁內陷,形成的洞穴,洞內有一個石殿,是人們供奉雷神鄧天君像的地方,鄧天君人身鳥面,三目圓睜,手持雷錘雷鑽,非常威嚴,吳瑕看了縮了縮脖子。
吳瑕只聽過武當小黑屋的威名,但是沒有來過,這次來了,左右看看,難道思過就在這石殿裡面?
結果張平帶著吳瑕繞到石殿旁邊,觸摸旁邊的石壁,轟然一聲,下方的地面抖動一下,一塊石板拉開,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地道來。
吳瑕看得雙眼睜得大大的。
原來武俠小說裡真的沒有騙他!真的有一摸就開的機關!
張平見他那副傻樣子,明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又覺得可憐又覺得好笑,對他說:“進去吧,一個月之後我再來放你出來。”
吳瑕一愣,道:“到這裡面去?”
張平道:“你以為呢?”
吳瑕抓抓頭,說:“大師兄,裡面好黑啊。”
“裡面有燈。”
“那吃飯怎麼辦?”
“裡面有泡面。”
“……吃一個月泡面?”
“悔過還想吃滿漢全席?”
吳瑕可憐兮兮地問:“大師兄,師父那邊沒有回話嗎?”
張平這才歎了口,道:“莫師叔向來說出口的話就沒有悔改,估計陸師叔也說不動她,你就乖乖進去吧,一個月之後我來接你。”
吳瑕絕望了:“大師兄,你忘記了怎麼辦?在手機上訂個備忘錄吧。”
說起這個,張平沖吳瑕伸出手,說:“把手機給我。”
“……”吳瑕更絕望了,“沒有手機會無聊致死的,我還想你幫我去拿充電器的。”
張平鄙視他:“你以為裡面會有插座嗎?”
“……”
張平繼續道:“你好好反省自己,潛心靜心,一月之後定會有所悟,也算提升自己了。”
吳瑕直到現在才徹底接受了判刑,只能點頭。
“對了,記得寫好檢討,裡面有筆紙,不得少於一萬字,一個月之後交上來。”
“……”吳瑕一臉不敢相信。
過了一會,他才跟張平說:“大師兄,其實我現在就很後悔了,你幫我向受傷的師兄道個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出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來不及了,看見師兄受傷,比他自己受傷還疼,他都來不及去對師兄說對不起,心裡的內疚翻來覆去,比莫致罵他難受多了。
他的眼裡滿是哀求,讓張平看了也不忍,但莫致一言既出,已經沒有回環,張平只能安撫他:“我知道了,他不會怪你的,等莫師伯的氣消了就好了。”
吳瑕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慢慢走到地道旁邊,伸頭看了看,一咬牙走下去。
下去了三步,裡面黑黑,讓他心裡發慌,他忍不住又回頭,沖還站在上面目送他的張平說:“大師兄,泡面實在太可怕了,你能不能買瓶老干媽送過來?”
“……”張平淡淡地說,“沒關系,泡面是老壇酸菜口味的。”
第21章
吳瑕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思走下石道,借著上面的光吳瑕走了幾十步的樣子,就又往上一段,竟然走了出去!
吳瑕聽見石板合上的聲音,想來是張平離開了。
他走了幾步,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塊巖石之上,山壁陡峭,這塊巖石掛在懸崖半空,走到邊上,低頭望下去,底下是萬仞深淵,巖石之上有一間小屋子,屋子旁邊山澗垂落,水簾如珠,打在巖石之上,蓄積了一小窪繼而躍出巖台,跌至懸崖之下。
這……真的是COS思過崖?
既來之則安之,吳瑕走進小屋子裡,裡面居住的設施一應俱全,有床有桌子有碗,甚至桌上還有個電水壺和電飯煲。
吳瑕走過去看電器,結果發現電線直接從牆裡引出來插在水壺和電飯煲上。
……真的沒有插座!
房間角落裡有一箱東西,吳瑕過去翻了翻,裡面是食物,幸虧大師兄是騙他的……裡面有泡面也有些速食產品,還有一小袋米。
吳瑕這才松了口氣,都什麼年代了,要是真的只能吃泡面,就太沒人權了。
吳瑕又去拉開桌子的抽屜,果然有筆紙,還有換洗的道袍,再翻了翻別的地方,也沒有翻出有價值的東西來了。
吳瑕坐在床上,痛定思痛,這次自己確實太過急躁,把師兄害了,還順便害了自己。
他一想到要在這裡待一個月,嘴角就忍不住抽抽。
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關鍵是連手機都沒有!
吳瑕歎了口氣,走出屋子,坐在巖台上,開始打坐。
當吳瑕砍傷師兄之後本來就心思急切,氣血奔湧,接著又被莫致打了一掌,一直都隱隱有點胸悶。
他調息一番,反正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也不再心急,反而氣息通暢起來,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吳瑕若有所悟,早些時候越想精進就越是阻滯,現在放下了倒是又進了一步。
其實本就是很淺顯的道理,但只緣身在此山中,自己竟然一時蒙了心。
吳瑕想通了,就越發後悔起來,此時停止了打坐,翻身起來,折騰了半天,已到中午,該吃飯了。
他挑了挑泡面,除了老壇酸菜的,還有大眾口味紅燒牛肉的。
是老壇酸菜還是紅燒牛肉呢?
吳瑕居然為了這個問題思考了半個小時,然後他放下泡面,長歎一聲,這才半天啊,還有一個月怎麼熬啊。
剛開始他還指望陸之行能把他弄出去,但三天之後他就斷了這個想念。
他每日練功發呆練功發呆無限循環,中途穿插衣食住行,剛開始還略焦躁,後來竟然也淡定了。
人家令狐沖不也在思過崖待過嗎?
想到令狐沖,吳瑕一愣,然後一躍而起。
當年令狐沖在思過崖,一下子遇上了風清揚,學到了獨孤九劍,瞬間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天他吳瑕也在思過,是不是也能搞個武當十劍來學學?
他清清嗓子,喊了聲:“喂,有人嗎?”
“……”只有山澗清脆的聲音回應他。
吳瑕頓時覺得自己有點蠢。
但是他還沒有放棄,圍著巖台繞了一圈,仔細看了看巖石之上,看能不能發現一些武功秘籍之類的。
結果一無所獲。
自己還是太天真……
但是他在一處石壁上發現了很多痕跡,一道一道的,吳瑕看了看,才明白過來,這是有人在上面刻記錄,用來計算天數。
看來是曾經的哪位同樣犯了錯的前輩刻得。
於是吳瑕也開始學著做同樣的記錄。
記了天數之後,吳瑕發現更是無聊了,哎,他現在多想冒出來個風清揚啊,不為什麼獨孤九劍了,就嘮嘮嗑也行啊。
再這麼下去,他都不會說話了。
為了避免自己得失語症,他開始唱歌解悶,只是唱著唱著就不記得詞,又不能用手機上百度查,真是徒增淒涼。
“沒有手機的日子,不會出亂子~沒有手機的日子,過這一輩子~你是我牽著手在原始森林的猿人~娘子~”
沒有手機的日子,只能玩自己了。
可沒過幾天,吳瑕連玩自己都玩膩了,他歎著氣,在前輩刻下的日歷底下刻下自己的印記。
吳瑕這才發現那位前輩在這裡待的時間有夠長的,他粗略地數了數,恐怕有小半年了。
他對前輩的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但轉念一想,在這裡思過這麼長時間,肯定是犯下了大錯,也不值得同情了。
他抬手,運轉內力於指尖在巖壁上一劃,石頭凹陷,立刻就刻出了一道印記。
吳瑕特意把自己的記錄放在前輩的底下,以作比較,以前還好好的,這次他突然發現刻字的時候手感有點不對。
巖壁微微有些發軟。
他伸手去摸了摸刻字的地方,上面的石頭變成粉末,紛紛掉了下來。
吳瑕一愣,然後用力氣去摳那塊石壁,竟然一摳掉下來好大一塊,跟沒糊好的牆一樣。
剝落下來的石塊下面,竟然顯露出了字跡。
吳瑕連忙把那一片全摳了,剩下的巖壁之上,密密麻麻寫著一些東西。
吳瑕仔細一看,頓時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竟然真的是劍譜!
有沒有搞錯!
小說誠不欺我!
那劍譜刻在石壁上,被人用石粉糊了一層,如果找准了方位,把外皮弄下來並不困難。吳瑕按捺下激動的心情,認真地辨認字跡,然後又是一愣。
……這不是兩儀劍法嗎?
吳瑕因為兩儀劍法遭殃,自然是背得滾瓜爛熟,這石壁上刻的劍譜正是兩儀劍法。
吳瑕失望了起來,他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怎麼又是這個,他簡直跟這個劍法犯沖。
想來是前人太無聊,刻著好玩用的。
他正落寞著,目光掃過劍譜,又覺得有點不對,他精神一震又再次細看了起來。
雖然這劍譜句句出自兩儀劍法,但是順序卻不太相同,偶爾有細節也不太一致,吳瑕想試試這劍法,這才想起來,兩儀劍要兩個人一起使。
他想了想,反正現在也無聊,不如試試看。
他的劍當時掉在了皇經閣前的地上,不知道有沒有人幫他收起來,此時他走進小屋裡,轉了一圈也找到個柱狀物體,最後只有拆了桌子腿,拿在手裡當劍用。
吳瑕照著劍譜練了一遍,本來他還試圖分清哪一句是哪一個人,模擬兩個人一起用劍的情景,越到後來他越驚訝,竟然發現這刻在壁上的劍譜本就是單人劍法!
兩儀劍法兩人共用,有守有攻,進退得宜,這個劍譜居然將兩儀劍法改成一個人使用,同樣攻守兼備,甚至威力倍增!
吳瑕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他記性很好,特別是感興趣的東西記得更快,看了一遍基本就記下了順序,然後拿著桌子腿當劍,舞動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日,吳瑕一心練劍,也不再覺得無聊,雖然記下了劍譜,但到底是兩人招式合為一體,有的地方極為復雜,這次又沒有陸之行在一旁解釋,吳瑕只能自己琢磨試招。
但越練吳瑕就越發現,這套劍招對於兩儀劍法來說何止倍增,就像有時候一加一會大於二一樣,這劍法的威力遠遠大於兩儀劍法。
吳瑕慢慢練習這套劍法,配上打坐運功,調養內力,終於覺得日子沒那麼無聊了,唯一不方便的是,桌子腿被他拆了一只,那桌子只剩三條腿,不太站得穩。
眼見著過去了快半個月,吳瑕因為發現了劍譜而越發愜意,想著等出去了一定要告訴師父,在他面前秀一把。
吳瑕想到了師父,就覺得有點想念。
自從三年前在練梯雲縱的時候起,陸之行真的按照他說的,再也沒有離開吳瑕一步,這三年吳瑕自覺過得很開心,比他之前都開心多了。
想起師父就覺得很安心又有淡淡的暖意,這次他進了小黑屋,師父估計是要跳腳,但這事都怨他自己,也不知道受傷的師兄劍傷好了沒有,譚師伯醫術高明,應該沒事吧。
吳瑕一想還有半個多月才能見到師父,本來已經不覺得無聊了的,現在又覺得時間過得有些慢了。
他早晨練了一早上的劍法,現在已近晌午,吳瑕坐在巖台上,聽著山澗流水的聲音,瞇著眼睛想陸之行。
突然他聽見身後一陣聲響,渾身一凜,這裡就他一個人,是什麼東西?
只見懸崖峭壁之上垂下一束長長的青蘿,柔韌結實,從上面躍下一個人來。
那人穿著T恤牛仔褲,蹬著一雙麂皮靴,打扮得還蠻時髦,面容清秀,一雙水靈上挑的桃花眼尤為勾人,吳瑕見了這人不由地大吃一驚,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那人看到吳瑕,笑出了聲,道:“這欻火巖好久沒人來了,這次又有了人煙,我還當是武當又出了哪個大逆不道之徒,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啊,小處男,好久不見了。”
第22章
縱然吳瑕有天大的想象力,也想不到在這裡居然又遇上上次吸他血的這個人!
更讓吳瑕震驚的是,上次這人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連稱為少年都有點勉強,可今天一見,竟好似突然長大了一樣,看著有十八【這個一定會和諧】九歲左右了。
可是即使看起來年紀大了,吳瑕還是認得出!
吳瑕一時慌亂,竟然結巴了起來:“你、你是何方妖孽!”
那人聽了笑得更加厲害,朝著吳瑕步步逼近,說道:“你說呢?我是狐狸精啊。”
吳瑕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可這巖台之上,也無處可逃,他的心揪成一團,只能步步後退。
那人好心地提示他:“再後退就掉下去了哦。”
吳瑕這才停住,下意識往身後看了一眼,果然已經到了懸崖邊緣。
吳瑕無路可退,他知道面前的人行為怪異,不是可以講道理的人,與其被制住,不如先發制人。
他握緊手裡的桌子腿,然後撩劍,呃不,撩起桌子腿,做了一個短促的攻勢,就往那人那裡刺去。
那人見他揮舞著個木頭,樂得不行,但吳瑕雖然武器寒磣,攻勢一點都不打折,那人也不怠慢,見吳瑕劍尖到了,側身閃避。
吳瑕劍招如急雨,齊齊往那人身上招呼。
他即使攻勢犀利,也是一番意如水,氣如雲,急卻不亂,密而不漏。
那人只躲閃並不出手,看著吳瑕,哼笑道:“用起劍來倒是跟陸之行一個樣子,但可惜你只形似,卻沒有學到他的精髓。”
吳瑕聞言,微微有些怒意,師兄盡心盡力教導他,他也努力地學習,怎麼就沒學到精髓了?
那人一副完全不把吳瑕放在眼裡的姿態,調笑道:“小處男,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吳瑕自然是不回答,可無論他的劍多快,都始終無法觸碰到那人一分一毫,吳瑕大駭,這人較上次遇到武功更為高強,短短時日,怎麼做到的?
吳瑕見久攻不下,手上一緊,下意識使出了剛學的單人版兩儀劍法,點星縱橫,急破蒼穹,攻既是守,守既是攻,那人見了,竟微微愣了一下,這一愣,讓吳瑕得到可趁之機,點破了那人的胳臂。
吳瑕大喜,剛想繼續進攻,那人冷笑一聲,又使出了吳瑕第一次遇見他時用的詭異擒拿,也不見特別繁復,但是就是躲不開,他搭上吳瑕的手腕,吳瑕的劍,輕輕松松就被他卸下。
吳瑕知道大勢已去,不由地咬牙切齒,但是無計可施,那人這次沒有再把吳瑕撂在地上,反而抓著吳瑕的手腕一帶,竟把吳瑕扯進了懷裡。
“你干什麼!”吳瑕大吃一驚。
那人又點了吳瑕的穴,吳瑕癱軟在他懷裡,他抱著吳瑕走到那刻著簡易日歷的石壁前,一手攬著吳瑕,一手去摸石壁上的劍譜。
吳瑕靠在那人的身上,抬著眼睛看他。
這次這人擺脫了上次那副少年姿態,容貌長開了許多,身形也像成年人一樣了。他看著那劍譜,眼裡竟漸漸有些落寞與懷念,這番神態,讓他看起來又成熟了幾分。
吳瑕正在驚奇,只見那人轉過頭來看吳瑕,神色一變,又是輕佻的笑容浮上臉龐,他道:“算你好運。”
他抱著吳瑕在石壁前面坐下,勾起吳瑕的下巴,端詳他的臉,問:“告訴我,你是犯了什麼錯被罰來這裡?”
吳瑕閉口不言。
那人眼睛轉了轉,笑道:“我有好多手段,不怕你不說。”說著,就伸手去解吳瑕的道袍。
又來?
吳瑕連忙大喊一聲:“停!”
那人挑眉。
吳瑕說:“有事好好說,別總動手動腳!”
那人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他,道:“這次明明是你先動手的好吧。”
吳瑕喘了幾口氣說:“我認輸,我打不過你,大丈夫識時務為俊傑,大丈夫伸頭一刀,說吧,你要干嘛,我考慮考慮再配合你。”
那人問:“你叫什麼名字?”
吳瑕不是太想說,那人眼神一變,吳瑕連忙答道:“吳瑕!我叫吳瑕!”
那人聽了吳瑕的回答,很滿意,說:“吳瑕是吧,我知道了。”
說完,他把吳瑕的道袍撩開。
吳瑕一怔,已經告訴他名字了怎麼還來,吳瑕被他突破極限的無恥震驚到了,破口大罵:“死變態!神經病!瘋子!”
那人有點不耐煩了:“你能換點詞嗎?跟個小媳婦似的。”
吳瑕閉上嘴,瞪著他。
那人微微瞇起眼睛,抱著吳瑕,湊到他的脖子邊,竟然舔了舔他的脖子。
吳瑕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想,完了完了,今天徹底完蛋了。
那人起身看吳瑕,見他繃緊薄唇,本就俊俏的臉上又是倔強又是委屈,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離地瞪著自己。
“你這個小道士真是挺有意思。”他抬頭看看太陽,摸摸吳瑕白皙的臉頰,道,“算了,今天時候不早了,就放過你。”
吳瑕松了口氣,可還沒等他說些什麼,那人就猛地湊上來,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吳瑕還沒從驚訝中反應過來,就一陣吃痛,感覺自己的血流了出去,這個瘋子弄了半天,最後還是為了吸血,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遇上這種神經病!
吳瑕能感覺到自己不僅血液流失,體內的真氣也隨之渙散,身體頓時冷了三分。
這人簡直跟吸血鬼似的,吳瑕閉上眼睛,苦苦忍耐,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血被吸干了,是不是就死了?
那人好半天嘴才離開吳瑕的脖子,他喝了吳瑕的血,極為滿足,上挑的眼睛閃著微光,嘴角還殘留著血跡,更是妖邪。
他說道:“還是武當道士的血好,就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吳瑕已料到這人肯定是練了什麼武功,需要至陽至熱之血提升功力或是壓制負面作用,他緩了一會,才能開口說話,最壞情況就是被吸干血,都到這時候了還怕個什麼?於是開始罵道:“邪門歪道!你練的什麼妖邪功夫!祝你早日走火入魔!”
那人哈哈大笑:“我早就成魔了,還用你說。”
他丟開吳瑕,坐到地上,閉上眼運功打坐,周身蒸騰出白氣,漸漸圍繞在他周圍,把他整個人包住了。
吳瑕沒見過這等功夫,躺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
過了一段時間,那白霧漸漸散去,露出那人的臉,那面容竟然又比剛才年長了幾分。
吳瑕這下終於明白過來:“天、天……”
他半天說不出口,他一直以為那種返老還童的功法是假的呢!
那人睜開眼,笑道:“沒見識了吧,你所能想到的,和你想象不到的,都是真的。”
吳瑕極為震驚,上武當三年,他本來以為該見識的都見識過了,沒想到現在又有東西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那人站起來,舒展四肢,比方才高大了幾分,臉也成熟了,看起來像二十多歲了。如果吳瑕沒記錯,這種功夫返老還童之際,功力減弱,每長大一次,功力就恢復一些。
那人十三歲的時候吳瑕打不過,十八歲還是打不過,這下二十多歲的樣子了,更是衣服都摸不著了。
吳瑕想,這下完了,不知道這人有沒有完全恢復功力,要是還沒有那不是還要找他喝血?再喝幾次貧血就不說了,不是要被他吸成人干?
離張平放他出去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月,吳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真是要瘋魔了。
那人走到吳瑕身邊,蹲在他旁邊,掰過他的脖子看被咬出的傷口。他伸手點了點吳瑕脖子周圍,給吳瑕止住了血,然後說道:“我越來越中意你了,你叫吳瑕對吧,你不如踹了陸之行,跟著我混算了。”
吳瑕終於被逼得怒不可遏,大聲說:“放你媽的狗屁!師父比你好成千上萬倍!你比師父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
那人聽了這話,臉上神色立刻沉了下來,陰森森的非常可怕,他看著吳瑕,道:“你再多說一句,就不怕我把你給廢了?”
他想了想,說:“真是個好主意,把陸之行教你的武功廢了,然後我再教你。”
“神經病!廢就廢了吧!大不了當個普通人!”吳瑕說得好聽,其實心裡還是有點怕的。
“那宰了你呢?”
“來吧!請給個痛快!”
那人看著吳瑕,眼神深邃,嘴角卻帶著笑意。
官方語言是非常邪魅,但在吳瑕眼裡就是流裡流氣。
吳瑕被他看得心驚肉跳,這人又想到什麼無恥的手段?
就聽他說:“你說一句你師父的好話,或是罵我一句,我就親你一下,你覺得這樣怎麼樣?”
“……”吳瑕罵人的話到了嘴邊,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那人伸手輕輕拍拍吳瑕的嘴唇,調笑道:“明明偷偷練了我寫的劍譜,還這麼嘴賤,你說你是不是欠教訓?”
第23章
吳瑕完全蒙了,嘴巴發麻,但他還是呆呆地問了一句:“什麼?”
什麼劍譜?什麼偷練?
後來他才反應過來,那人說的是刻在旁邊石壁上的兩儀劍法改寫版本。
吳瑕心裡開始思考,這個人對武當非常熟悉,特別是對陸之行等人很是了解,這裡是武當的小黑屋,如果不是本門弟子根本就不會來這裡,更別說在石壁上刻劍譜了。
他臉色變得蒼白,問:“你到底是誰?”
那人哼了一聲,走到石壁邊,抬起手豎成掌,覆在那劍譜之上,緩緩移動,漸漸有石粉落下來,等他放下手的時候,那面石壁已經平整如初,上面的字跡已經完全被磨平了。
吳瑕心裡一陣可惜,但轉念一想,反正已經都背下來了,又想這人好深的內力,能磨石成粉,再次感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己是一點反抗的余力都沒有了。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兩體容儀,若是不容,就像天塌了似的。他們非要說兩儀劍法非心意相通不能練,我從來不信任何人,但卻非要用這兩儀劍法。”
吳瑕聽這人口氣狂狷,明明是自己生性多疑乖僻,無法跟人合作兩儀劍法就算了,還硬要反其道而行之,弄出個一個人劍法。
但這人雖然個性古怪,卻悟性極高。
吳瑕徹底確定,這人一定曾經是武當弟子!
那人拍落手上的石粉,走過來把吳瑕從地上拎起來,丟到山壁上,吳瑕背部猛地一撞,等滑下來的時候,居然發現穴位被解開了。
吳瑕摸了摸被咬傷的脖子,一陣陣的疼,這才爬起來站好,說:“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麼了,你不也應該禮尚往來嗎?”
那人笑笑:“陸之行肯定沒向你提過我,說起來,你還應該叫我一聲師叔。”
吳瑕又是一驚,師父確實沒有提過,雖然吳瑕早就好奇武當七子裡面的二六七,但陸之行一直沒說,吳瑕就沒問,如果這人說的是真的,那就是陸之行的師弟?
只聽那人狂妄笑道:“武當的人怕是聽了我的名字都要抖一抖,我叫甘宇。”
吳瑕確實沒有聽過這個名號。
甘宇見吳瑕一臉茫然,也不以為意,只是指揮吳瑕:“去,弄點吃的過來。”
吳瑕瞪著他。
甘宇扯扯唇角:“還沒學到教訓?”
吳瑕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小屋,一邊翻裝食物的箱子,一邊想甘宇爬下來的那條青蘿還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借力爬上去,吳瑕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估計夠嗆,山崖抬頭看不到頂端,自己又沒甘宇的內力,恐怕根本支撐不住。
想到這裡,吳瑕沒好氣地大聲問:“你是要吃紅燒牛肉的還是老壇酸菜的?”
“武當還是這麼窮,香菇燉雞的吧。”
“……沒有那個!”
甘宇對食物倒是不挑剔,也沒有為難吳瑕,只是吳瑕沒有機會往泡面裡吐口水,實在是一大憾事。
甘宇填飽了肚子,在吳瑕身上看了一圈,吳瑕對他的這種神秘兮兮的眼神看得忍無可忍,說:“你又要干嘛,直接說出來吧,反正我打不過你,又逃不出去,你要是要求不過分,我就答應你了。”
甘宇笑道:“你這個小處男還蠻聰明。”
吳瑕紅了紅臉:“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了嗎,不要瞎叫了。”
甘宇閒閒地說:“我哪裡有瞎叫,你難道不是處男?”
吳瑕徹底漲紅了臉。
甘宇繼續說:“不如我幫你破處?就不叫你小處男了。”
吳瑕的臉色一下子又變白了。
甘宇突然話鋒一轉,道:“你把兩儀劍法來一遍。”
“什麼?”
“要我說第二遍嗎?”
吳瑕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又猶猶豫豫地去撿被甘宇打掉在地的桌子腿,甘宇看見他的武器,又是嗤笑一聲。
吳瑕對這套兩儀劍法,其實心裡很是喜歡,剛開始見到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可是沒想到居然是面前這人所創,對這套劍法就從喜歡轉換為膈應。
他別別扭扭地展示了一遍,有的地方還不甚了了便含糊了過去。
甘宇在一邊看完,居然開口道:“你倒是真聰明,這麼快就領悟了套路,可惜還有一些地方胡亂劃了幾下,忽悠誰呢。”
吳瑕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不會,有錯嗎?”
甘宇笑了笑:“本來見你還以為陸之行收了個無趣的漂亮花瓶當徒弟,沒想到還是個小辣椒。今天我心情好,就指點指點你。”
說著,他真的把吳瑕剛才的問題指出來,說了一說。
劍法本來就是他通過兩儀劍法改編的,沒有人比他清楚劍法的本意,只說了幾句,就讓吳瑕茅塞頓開。
吳瑕想,這兩儀劍法本來就是武當的武學,即使改了改也無法脫離其基礎,學學也不算違背師門,再加上自己確實對這劍法很感興趣,便也心安理得聽甘宇講劍。
吳瑕聽著,時不時比試一下,完全沉醉於劍法之中,不知不覺竟然忘記了眼前的人有多麼危險,以及時間慢慢到了傍晚了。
吳瑕只覺得酣暢淋漓,對於劍的理解又深了一層,但抬頭一看,才知道太陽已經西斜,快要墜入地平線之下了。
吳瑕吶吶不能言語,一下午他受益匪淺,但是讓他說句謝謝,他可說不出口。
甘宇看著吳瑕的眼神非常有深意,他彈了彈指,道:“如果不是你的血,我不會恢復得這麼快,我不喜歡欠人的,今天下午就當我還你。”
這個人會這麼好心?吳瑕會相信才有鬼。
練這種返老還童功法的人都是蛇精病,有前例可循,吳瑕不敢大意。
甘宇懶懶掀了掀眼皮道:“今日就到此為止,我下次再來找你。”
吳瑕心想,您別來了。
甘宇仿佛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擺弄看來看去,道:“可惜我最近事情比較多,要不把你直接帶走也挺好,我還真是挺中意你,武當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你仔細看看,就會發現武當到處是秘密。”
吳瑕被他估量貨物一樣的動作搞得心煩,道:“您別來了,下次有需要,直接去打雞血吧。”
甘宇邪邪笑道:“又嘴賤了吧,怎麼記不住教訓?”說完,他勾著吳瑕的下巴,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傾身在吳瑕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吳瑕立刻石化了。
“我說話算話,嘴賤就親一下。”甘宇說著,吳瑕全身騰地一下變紅了,整個人怒氣沖天,可還沒等到他發難,甘宇舉起雙指,又是在他腦門上一點。
吳瑕心道不好,但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漸漸地昏了過去。
可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依稀聽見甘宇的聲音:“如果你足夠聰明,對於我的事就不要多嘴,否則給你師父徒增煩惱,你自己也惹火上身。”
吳瑕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巖台上,愣愣看著天空,看了半天才看出來已經是早上了。
可問題是他不知道這是第二天的早上,還是第三天,或是第四天?
不過他覺得自己不會這麼好運,隨隨便便睡一覺就過了三天。
他坐起身,抬手摸摸脖子上的傷口,還刺痛刺痛的,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做夢。
不是夢……
他猛地又擦了擦嘴唇,然後跳起來,跑到山澗邊,捧起泉水就往嘴上澆。
可惡啊,吳瑕不想像被欺負了的小姑娘一樣,可是真的很惡心啊!
那是初吻啊!
吳瑕又氣又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就當做是被狗咬了。
狗很可愛好不好。
過了好久,他才歎了口氣。
他坐到地上,滿頭滿臉都是水,那束青蘿已經消失了蹤影,恐怕是甘宇走的時候把它卷上去了。
即使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他的悔過也還沒有結束。
只是吳瑕很擔心這個程咬金會再回來,每天都處在擔驚受怕之中。劍法也無心練習了,他又回到最初數日子的狀態。
可甘宇沒有再出現,讓吳瑕稍微松了口氣。脖子上的傷口結疤又脫落,已經快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淡淡的印記,吳瑕等著一個月期滿,大師兄過來接他。
……不過大師兄不會忘記吧,不知道有沒有設手機備忘錄。
等到離一個月期限大約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武當下起了大雨。
這個月也不是沒有下過雨,但是這麼瓢潑的雨一年之中也不多見。
欻火巖與雷神洞相接,雷神洞供奉著鄧天君,人們每年都會向鄧天君祈求雨水,今日不是就靈驗了嗎?
明明還是下午,可黑雲密布,電閃雷鳴,宛如黑夜一樣,雨水好似傾盆,嘩啦啦地往下落。
吳瑕站在小屋裡,看著外面的大雨,時不時有閃電撕開昏暗的天空,然後接著就是轟隆隆的雷霆。
武當雷神洞還有一個威名,就是每當下雨驚雷之際,洞中也會隨著雷鳴轟轟作響,與雷聲交相輝映,響徹整個山洞。
雷神洞就在吳瑕身後,他聽著外面的雷聲與背後的回響,又想到了鄧天君三目圓睜,威嚴肅穆的樣子,感覺身上毛毛的。
天君,我一直都規規矩矩,你切莫用雷劈我。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欻火巖的巖台,吳瑕分明看到懸崖上又垂下一束青蘿,有個人沿著青蘿,一躍而下!
第24章
吳瑕差點嚇得心髒都跳出來。
第一反應是電閃雷鳴的,必有妖孽;第二反應是,不對,難道是甘宇又來了?
天地之間一片黑漆漆,只有等閃電的時候才能看到前方,吳瑕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小屋門口走。
如果是甘宇,那反正也打不過,講道理先;如果是妖孽,那反正說也聽不懂,直接動手先。吳瑕想好策略,才敢繼續上前,又一道閃電劈來,吳瑕定睛一看,幾乎叫出了聲音。
那人一身道袍已經完全被雨水澆得濕透,顯得身形高大,但略有些瘦削。
吳瑕沖進雨簾,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委屈還是歡喜,只能跑到那人身邊,沒能控制住自己,一把抱住那人,大喊了一句:“師父!”
陸之行見吳瑕撲過來,在雨中抹了抹臉,笑道:“快一個月沒見了,徒弟變熱情了。”
吳瑕這才不好意思地放開陸之行,雨下得很大,水滴打在人臉上都有些發疼,視線在昏暗和雨水中變得晦暗不明,但吳瑕就是不願意挪腿,再次伸手摸了摸陸之行,還在懷疑眼前的師父是不是真的。
陸之行拉過吳瑕,領著他往小屋走,說:“雨下得夠大的。”他的聲音在雨聲中聽起來有點遙遠,“武當很久沒有這麼大的雨了。”
師父還是那般俊朗,吳瑕抓著陸之行的手竟不願意撒手,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是卻不知道從哪句開始說起。
哪知兩個人進了屋,吳瑕還想好好看看師父,陸之行身體搖晃一下,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差點沒跪下去。
吳瑕嚇得魂都飛了,連忙扶住陸之行,急得不得了:“師父你怎麼了?”
陸之行咳嗽幾聲,抹抹嘴角,笑道:“我吐血你又不是沒見過。”
見過是見過,但那是三年前。吳瑕在武當這三年裡,極少見陸之行吐血,他以為譚靈秀醫術高明,已經把師父給治好了,哪裡想到還會再見這場景。
而且三年之前,他與陸之行剛剛相識,見他吐血雖然也擔心,但到底沒有現在這麼牽腸掛肚,現在別說吐血了,就是陸之行隨便咳嗽一聲,吳瑕都要心疼半天。
吳瑕扶著陸之行在床邊坐下,陸之行閉上眼睛調息,吳瑕這才有機會看清師父,不由地驚呼:“師父!你……”
一個月不見,陸之行瘦了許多,臉色也不怎麼好,眼睛之下也泛著淡淡的青色,嘴唇因為有血跡是奇異的殷紅,更顯得他面容蒼白,神色憔悴。
相比之下,被關了一個月的吳瑕反而精神好許多。
吳瑕緊緊握住陸之行的手,焦急地問:“師父,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陸之行一只手被吳瑕拉著,另一只手抬起來,扶著他的臉端詳了一下,道:“讓師父看看憋壞了沒有?”
吳瑕見他不答,心裡越發著急,他知道陸之行是內傷長久未愈,妄動真氣就會吐血,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麼,讓他大動干戈?
陸之行見實在糊弄不過去,便說:“我很久沒越過這麼高的懸崖了,一時有點岔氣,沒有什麼,倒是你,這一個月是不是悶壞了?”
吳瑕看了看陸之行,問:“師父騙我吧?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陸之行失笑:“我有什麼騙你的?這一個月我都在武當山,能發生什麼?”他笑了笑,笑容有點愁緒,“不過即使跟莫師姐吵了幾架罷了。”
提起這件事,吳瑕才想起,還有很多麻煩等著他。
那日在皇經閣,他根本沒機會知會師父一聲,就被帶到這裡來悔過,這一個月來孤單寂寥,中途又遇上事端,可卻沒有辦法。
這三年來,對於吳瑕來說,最親近的人就是陸之行,這一個月沒見到,吳瑕才知道自己能這麼想念他,現在見到師父,覺得心都飛起來了,覺得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只要能在師父身邊就好。
吳瑕問:“莫師伯沒有為難你吧?”
陸之行輕笑:“那倒不至於,我就是天天去她那裡撒潑,叫她放你出來,可她說什麼都不放。”他招呼吳瑕,“快擦擦身上,別感冒了。”
幸虧小屋裡的東西還算齊全,吳瑕找來毛巾,頭一件事卻是往陸之行身上擦,說:“師父,我這一個月每天堅持練功,現在健壯得很,你剛才還吐血,你才是要注意身體。”
陸之行接過毛巾,欣慰笑道:“徒弟沒白教,還知道擔心師父了。”
窗外還在電閃雷鳴,但吳瑕仿佛什麼都聽不到了,只看得見陸之行溫潤的笑容,他也坐到床邊,與師父肩並著肩,覺得心裡安定極了,才開始問那些讓他煩心的事。
“師父,我傷到的那位師兄好了嗎?”
“本來就是外傷,你譚師伯分分鍾就搞定了。”
吳瑕囁嚅:“我那時不是故意的。”
陸之行淡淡道:“我知道,這些天我也在反省,大概是我平時教導有誤,沒有考慮你的心情,讓你著急了一些,以後我也會注意一些。”
吳瑕連忙說:“是我自己冒進了,跟師父沒有關系!”
陸之行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別怪莫師姐,她也是不想你走上歪路。”
吳瑕搖頭:“本來就不怪。”
他從來不怪教導主任,在其位謀其政嘛,要是他自己當了教導主任,估計體罰學生會罰得更開心……
說起來,吳瑕的刑期還有幾天才滿,陸之行怎麼進來了?而且也是借青蘿從懸崖之上下來的,居然跟甘宇的方法一模一樣。
而甘宇……吳瑕猶豫了,要不要告訴師父這個人的事。
“如果你足夠聰明,對於我的事就不要多嘴,否則給你師父徒增煩惱,你自己也惹火上身。”
吳瑕想起甘宇的話,對於甘宇的身份還心存疑慮,試探著問陸之行:“師父,你是怎麼進來的?”
陸之行的目光讓吳瑕有點看不懂,只聽他說:“以前,師父有位師弟也曾經被關過小黑屋。他可比你慘多了,一關就關了一年,那時候我跟他的關系非常好,幾天不見就急得抓耳撓腮。可是我進不去雷神洞,就在洞外面轉了幾天,才找到一處稍微矮點的山崖,跳上去,編了一束籐蘿放到欻火巖上,人再順著籐蘿下來。”
吳瑕心裡暗暗吃驚,想不到青蘿最開始是陸之行編的,他先前還以為是甘宇自己發現的方法。
吳瑕還想繼續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問:“然後呢?”
“然後?”陸之行看了他一眼,“然後我就隔三差五與師弟私會,時不時給他送點吃的玩的,他那一年過得不僅不苦,反而沒人管又有人伺候著,逍遙得很。”
吳瑕知道陸之行是開玩笑,但是對於“私會”這個詞頗有微詞,聽在耳裡,就覺得舌尖酸溜溜的。
吳瑕忍不住抱怨:“師父,我都沒這待遇!”
陸之行笑了笑,歎了口氣:“這次我忍了好久,想著讓你自己好好想想也有好處,幾次三番想看看你,但都忍住了。今天雨下得這麼大,我總想著吳瑕一個人在山裡可憐兮兮的,就走到當年的山崖上,發現那束籐蘿還在,就下來了。”
那束青蘿前些時日還被甘宇用過,幸虧他走的時候收上去了,否則師父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吳瑕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道他真的不想把甘宇的事告訴陸之行?
陸之行想起陳年往事,總是有點感慨:“我又做了跟當年一樣的事,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吳瑕以為他害怕被門派裡的人責怪,就安慰他:“反正我也沒幾天待著了,師父你等雨停就回去,莫師伯不會知道的。”
陸之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揉揉他的頭發,沒有說話。
吳瑕還是決定自己先弄清楚來龍去脈,就又問:“師父,那你那位師弟後來怎麼了?”
陸之行沒有多說,只道:“後來他自己下山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就沒有見過他了。”他的神色逐漸變得復雜,冷冷地說,“我今天就是一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也別在別人面前說這事,我那個師弟既然已經離開武當,武當自然就當沒有這個人一樣。”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說明其中必有糾結。
陸之行為人親和仗義,對待看重的人,總是恨不得把心都給掏出來。既然他自己都承認當年和甘宇關系很好,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吳瑕心裡有點嫉妒甘宇,又覺得甘宇這人太傻,如果換做是他,陸之行對他好,他歡天喜地還來不及,一定加倍還回去。
不過這麼看來,甘宇這人一定做了某些事,讓陸之行心涼了,否則陸之行不會說出這種話。
如果說告訴師父,師父一定會很生氣。
就在吳瑕還在糾結要不要坦白從寬的時候,陸之行突然扶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掰到一邊,問:“你的脖子是怎麼回事?”
第25章
吳瑕一愣,才想起來脖子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會留下疤痕,淡淡的印記,一看就是牙印。
吳瑕立刻心虛了起來。
總不能說是被蚊子咬的。
他歎了口氣,只能說道:“那天遇到山上的猴子跑到巖台上來了,我閒得無聊,就逗它玩,它一下子跳到我腦袋上,扒著我的頭對著脖子就是一口。”
陸之行:“……”
吳瑕用純真的眼神看著他。
陸之行瞇起眼睛研究吳瑕的眼睛,問:“真的?”
吳瑕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說:“什麼真的假的,這還有假的嗎?”他略有感慨道,“想不到我堂堂武當少俠,居然打不過一只猴子。”
武當山確實有許多猴子,猴子們還作為旅游的一項賣點。猴子們被游客慣壞了,特別調皮,武當弟子們練武的時候也時不時撞見,但一般都見怪不怪,不做理會。
陸之行是見過猴子的,也是知道猴子頑皮的,但是對於吳瑕的說法還是將信將疑。
“為什麼哪裡不咬,非要咬脖子?”
吳瑕聳聳肩:“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成猴子了嗎?”
陸之行抿抿唇,摸摸吳瑕脖子上的疤痕,問:“疼嗎?”
吳瑕覺得被陸之行摸的地方癢癢的,又熱熱的,讓他微微紅了臉,他回答道:“還行吧,當時只覺得生氣了,想教訓那猴子一頓,但是那猴子的功夫居然比我還好,反而在我腦袋上折騰了半天,後來它跑走了,我才松了口氣。”
吳瑕意有所指,語帶雙關,但陸之行聽不出來,只是道:“下次別去招惹猴子了。”
吳瑕心想,不招惹人家,人家來招惹我啊。
對於甘宇,吳瑕確實不太想對師父說起。
如果要說,勢必要把咬大腿咬脖子咬嘴巴全說出來……吳瑕覺得是難以啟齒。
而且師父對那人也不願多提一樣,吳瑕還是決定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靜觀其變。
外面還在下著雨,天色昏暗,時間也不早了。
吳瑕擔心地問:“師父,雨還在下,你回不去了。”
陸之行笑道:“趕我走了?”
吳瑕連忙搖頭:“當然不是,但是莫師伯發現了怎麼辦?”
陸之行繼續笑:“不怕。其實還有一個事,等出去之後,你隨我一起下山一趟。”
吳瑕微微睜大眼:“下山?”
陸之行點頭:“對,門派裡接到同盟的要務,我想總在山上也憋得慌,就把任務領了下來,想帶你去見識見識。”
吳瑕呆了呆:“什麼同盟?”
“武林同盟啊。”
“……”那是什麼?
陸之行解釋道:“就是各門派結成的聯盟,選出統領整個武林的組織,就是武林同盟,簡稱WLO。”
“WLO?”
“WuLinanization嘛。”
“……”吳瑕又被刷新了世界觀,“現在還有這東西啊。”
“是啊,我們的教學經費都是由他們審批,然後上報政府,批下來我們才有錢花啊。同時他們還負責武林的安穩問題,習武之人不一定都是好的,有的人利用武功做一些不道德的事,這個時候武林同盟就要出面追擊擺平,有時候各個門派都會接到同盟指派的任務,門派裡就會派人去完成。”
吳瑕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就說關在山上學武肯定有一天要用到!
“最近審批越來越嚴格了,錢不好發啊,所以掌門師兄交待,這次的任務一定要完成,完成之後才好找同盟要錢。”
“……”
陸之行說道:“剛好我們下山散散心。”
“那是什麼樣的任務?”吳瑕連忙問。
“倒時候你就知道了。”陸之行不願多說,“我跟掌門師兄提了想和你一起去,他也答應了,我就更加坐不住了,巴不得趕緊放你出來,但是莫師姐怎麼也不松口。”
陸之行笑笑,捏捏吳瑕的手,說:“我實在想見見你,就來了。”
吳瑕心裡軟軟的,說:“我也可想師父了。”
吳瑕在這裡悔過一個月,看起來也不是太長,可一個人太無聊,就像過了好幾年似的,於是就越發地想念陸之行,提前見到師父,哪怕其實只提前了幾天,但吳瑕還是非常高興。
“有沒有怪師父沒有本事把你弄出去?”陸之行問。
吳瑕搖頭:“本來就是我的錯,我現在也反省了,實在是對不住那位被我傷到的師兄。”
陸之行滿意道:“我就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一時急進。”
兩個人抵著肩膀又說了一些話,陸之行看看外面,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了,就說:“我今天就住這吧。”
吳瑕當然是求之不得,雖然期限只有幾天了,但是他一天也不想再獨自一個人了。
兩個人一起弄了點東西吃,吳瑕捨不得讓師父吃泡面,就用電鍋蒸了些米飯,再配了些熟食給陸之行。
自己則是泡了份老壇酸菜。
陸之行捧著碗,看著吳瑕,說:“我想吃你那個。”
吳瑕:“……”
兩個人換過來之後,陸之行感歎道:“好久沒吃泡面了,還挺香的。”
“……”吳瑕心裡默默流淚,這一個月來,他吃泡面吃得想吐了,陸之行還覺得好。
等吃完東西,吳瑕抓抓頭,道:“師父,這裡沒有什麼東西消遣啊。”
陸之行從衣服裡拿出一個扎得好好的塑料袋,說:“師父早就做好准備了。”他打開塑料袋,裡面是他自己的手機還有吳瑕的手機,另外有一個移動充電寶。
吳瑕通過這一個月才明白現代文明的重要性,他像對待珍寶一樣捧起自己的手機,在臉上蹭了蹭,道:“好想你啊手機!”
“……你不要用面癱臉對著手機撒嬌。”
有了手機,吳瑕安心了不少,想到剩下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了,陸之行又給他講了許多這一個月的新聞,兩個人聊聊玩玩不知不覺到了睡覺的時候。
雨到了現在還沒有停,吳瑕看了看屋子裡,說:“師父,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陸之行莞爾:“還記得我們當初剛遇見的時候,你也喊我睡床。”
吳瑕點點頭:“那時你直接在旁邊打坐,真是嚇死我了,我還想這是哪裡來的怪人。”
陸之行哈哈大笑。
吳瑕接著說:“所以這次換我在一邊打坐吧,師父你剛才還吐血了,早些休息吧。”
陸之行揚著嘴角,拍拍床鋪,說:“咱們都這麼熟了,就別客氣了,來吧,跟師父一起睡。”
吳瑕微微有點局促,說:“會不會擠?”
“擠也就擠一晚。”
吳瑕聞言,想到雨停了,陸之行自然要先出去,要不然莫致就真的怒了,他心裡又萬分捨不得,就果斷點了點頭:“好。”
師徒二人一起躺在小屋的窄床上,聽著外面還沒有停歇的雨聲。
吳瑕覺得心裡安寧極了,哪怕外面的風雨再大,雷聲再響,也無法再讓他覺得驚擾。
他微微往陸之行那邊靠了靠,師父的體溫就傳了過來,烘得他自己都有點熱乎乎的。
陸之行側過頭,輕聲問:“睡不著?”
吳瑕抬頭,看著陸之行的臉,心裡感覺怪怪的,為什麼跟師父在一起就覺得開心和安心?
陸之行伸手蓋住他的眼睛,道:“早點睡吧。”
師父的手掌溫暖干燥,吳瑕突然想起甘宇的觸碰,那種觸碰黏黏糊糊的,像蛇滑過皮膚,讓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他記起甘宇的那個吻,那個吻一瞬間就捕獲住他的氣息,不容反抗又充滿了攻擊性。
吳瑕抖了抖身體。
“怎麼?冷嗎?”陸之行湊過來,把他攬在懷裡。
吳瑕猛地抱住陸之行,也不說話。
陸之行想了想,問:“難道是怕打雷?”
吳瑕搖搖頭,看著師父。
師父正脈脈地笑著。
吳瑕盯著陸之行上揚的嘴唇。
陸之行總是在笑,嘴唇豐潤,弧度也很漂亮,不知道親吻起來的話,感覺會怎麼樣。
吳瑕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一定是被甘宇弄魔怔了,他連忙放開陸之行,閉上眼睛,說:“我睡了。”
陸之行只是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幫助他入眠。
外面的雷聲如擂鼓,吳瑕的心也隨著節奏砰砰砰地跳,他緊緊閉著眼睛,過了好久才平復下來,但他睡著之後,一夜無夢,早些時日他總怕甘宇會突然冒出來,晚上睡覺都不安穩,好不容易師父在身邊了,心裡放心了,自然睡得香甜。
不過等他醒來之後,立刻就又被嚇住了。
他看到陸之行已經起來了,坐在一邊,而小屋正中間站著的,分明是大師兄張平!
吳瑕連忙爬起來向大師兄問好。
張平板著臉,看了看陸之行,陸之行一臉輕松,沒什麼反應。
他用機械地聲音對吳瑕說:“因為你有要務在身,莫師叔特意吩咐我提前放你出來,隨陸師叔下山完成任務。”
第26章
吳瑕還沒清楚怎麼回事,怎麼莫致突然就大發慈悲了,這時他又看到張平看了陸之行一眼,眼神裡有著那麼一點點哀怨。
他這才反應過來,陸之行來找他的事被發現了,莫致沒辦法就妥協了。
他快活了起來,連忙道:“好,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
結果張平指了指他身邊,說:“不用你收拾了,都給你准備好了。”他身邊的地上整整齊齊放著三個行李包。
吳瑕愣住,心想這麼急,不過准備得還蠻周全。
但是為什麼有三個包?
這時候陸之行才開口,對吳瑕說:“這次你大師兄也一同前往。”
“啊?”吳瑕頓時覺得有點失望,他本來還想著跟師父兩個人下山逍遙呢,怎麼突然多了個電燈泡。
他的語氣太明顯了,張平瞪了他一眼,說:“我還不想去呢。”
吳瑕略不服氣,說:“是不是莫師伯叫你看著我們?請莫師伯放心,我們肯定完成任務。”
張平一副不跟小孩一般見識的表情,說:“這你就錯了,你以為我是莫師叔喊來監視你們的?這次是師父覺得陸師叔內傷一直不好,而你資歷尚淺,他非常擔心,才讓我一起,好歹有個照應。”
吳瑕慢了半拍才理解張平嘴裡的“師父”是誰。
是傳說中的掌門啊……
吳瑕來武當三年,都沒有見過掌門。武當掌門李燭玉,平日要麼閉關,要麼在朝拜殿裡不出來,有什麼事都是莫致和張平代為傳話,搞得很是神秘。
吳瑕早就對掌門非常好奇,但是都無緣一見,想來他只是小小的一名弟子,沒什麼本事驚動掌門。這次張平說掌門正關懷著他們,讓吳瑕覺得受寵若驚。
但張平還是一臉不情願,吳瑕很少看見大師兄這麼不沉穩的一面,也不明白他有哪裡不滿的。
陸之行對張平說:“你就認命吧,我都不嫌你電燈泡。”
張平平凡無奇的臉,瞬間糾結了一下。
陸之行拍拍身上,站了起來,對剩下二人說:“既然都准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走吧!去N市!”
吳瑕沒想到是要去N市,一下子就要從中原地區跑到東邊去了,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信息,就被拽出了雷神洞。三個人真的沒有回太和宮就下了山,只是下山之前都換了衣服解了劍。
在解劍池的時候,張平把佩劍丟進水裡,對著陸之行說:“師叔,只有你解劍到水裡不會回來撈起來。”
陸之行咳嗽一聲,道:“我不是分不清楚那柄是我的劍嘛。”
張平:“都是你的。”
吳瑕:“……”
吳瑕沒有劍可以解,張平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個手電筒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吳瑕接過來問。
“你試試看。”張平說。
可是這玩意怎麼用?吳瑕拿起來看了看,又扭了扭,“噌”地一下,有白光激射出來,就這麼一瞬間,那個手電筒就變成了一柄劍,在太陽的照射下閃爍著寒光。
吳瑕瞪著手裡的東西,好奇地去摸了摸劍刃,居然還挺鋒利。
“平時我們習武之人想佩劍行走江湖總有諸多不便。”張平解釋道。
這個吳瑕知道,管制刀具沒有辦法過安檢嘛。
“所以有人就發明了這種凝聚態劍。平時特殊的高分子凝聚態材料儲存在劍筒裡,觸發開關之後,材料噴射出來遇到空氣凝聚成固體,就成了一柄劍。不用的時候再旋轉一下劍筒,把劍身吸回來,就又變成凝聚態,這樣就能帶著到處走了。”
吳瑕頓時覺得手裡的東西實在太高端大氣上檔次了,他又試了試,再扭了扭,那劍身果然縮了回去,看起來又是一個普通的手電筒。
太方便了,吳瑕不由地感慨道:“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一人發一個,那還用什麼真劍啊。”
張平道:“此物比較珍貴,只有經常下山有要事的弟子才能佩戴,如果資歷不夠還沒有資格用這個。”
吳瑕愣了愣,這麼說他還成了高級弟子了?
陸之行在一邊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直接點破:“別聽他瞎扯,其實就是成本太高,沒有錢買,武當就這麼幾把,只有趕著給需要的人了。”
吳瑕:“……”
吳瑕把武器貼身放好,三人繼續下山,走到山下的汽車站,又坐了車去火車站。
吳瑕心想一眨眼都三年了,想當初他剛來武當的時候是多麼地新奇。
當然現在也時不時新奇一下就是了。
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陸之行忍不住抱怨:“為什麼不能坐飛機,反正是淡季,機票也打折,你買個軟臥跟飛機票一樣的錢了。”
張平平淡地說:“不是錢的問題,是級別問題。”他頓了頓,對吳瑕說,“比如小師弟是沒有資格坐臥鋪的,但是這次情況特殊,而且軟臥比較方便。”
他們三個人坐上了火車,張平買了四張軟臥,包下了一個小隔間,張平把隔間的門拉上。吳瑕這才明白張平說的方便是什麼意思。
他們出來的急切,都沒有機會溝通情報,這次就在火車上開了個簡單的戰略部署會議。首先陸之行給吳瑕講了講,這次是要干什麼。
“這次主要是這次在N市有一場拍賣會,有人放出傳言說拍賣會上拍賣的物品,有一件是隸屬於武林的稀世珍寶。這個消息一出來,很多武林人士就蜂擁而去,這次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要調查到底是什麼東西,並把它帶回來。”
吳瑕不明白了,問:“消息根本就沒有得到確定啊,為什麼要弄得這麼緊急?”
陸之行繼續說:“人人都說得煞有介事,就肯定不會太假,如果真是沒有假的消息,就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不是更可怕?根據我們知道的,很多門派都派人去了N市,很顯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同盟就是擔心有人蓄意煽風點火,不管寶物是不是真的,都可能引發事端,所以才特別重視這件事。”
吳瑕想了想,說:“這點我知道了,但如果真的有稀世珍寶流出,那又會怎麼樣呢?”
陸之行答道:“如果是真的,也是件麻煩事。武林中的寶物並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價值,武林秘寶大多與增添功力,或是武林秘籍有關,普通人得到也沒什麼用,但是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簡直是無價之寶,如果真的有這麼一件秘寶現世,那又會是一番搶奪。”
吳瑕沉思一下,道:“武林同盟不是統領武林嗎?那出個通知直接把東西上繳不就行了?”
陸之行笑了笑:“你當學生的時候會完全服管嗎?而且利益面前,誰不動心?明面上不會不服管,但是暗地裡搶到手了,難道還吐出來?”
吳瑕點點頭,這也挺好理解的……不過,利益面前,誰不動心……
那師父呢,大師兄呢,吳瑕又想到了自己,自己會動心嗎?
他心裡一驚,立刻羞愧起來,武當一門光明磊落,所以同盟才會讓武當弟子來完成這次任務,師父與大師兄都是淡泊名利心懷大道的人,當然不會心生貪念。
而他自己……
吳瑕吳瑕,難道你忘了悔過一個月,就是因為貪心急進嗎?
吳瑕重振精神,為自己陰暗的心思而羞愧,再次詢問:“那師父,我們到了N市要做什麼?”
陸之行說:“首先,我們要摸清到底有誰去了N市,打聽一下,爭取找到消息的源頭;然後當然是參加那次拍賣會,看拍賣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再然後呢?”吳瑕問。
陸之行的目光深邃悠遠,他平靜地說:“再然後……見機行事吧。”
“……”
意思是根本沒想那麼遠是嗎?
“船到橋頭自然直,倒時候再說吧。”陸之行揮揮手。
吳瑕知道自己的師父一隨便起來就不是人,他不知道怎麼辦,這才看到一直在一邊的張平。張平從剛才陸之行開始講話開始就沒有出聲,要不是小小的包廂裡一個大活人的體積太大,吳瑕都把他忘了。
於是吳瑕連忙扭頭問張平:“大師兄,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有什麼高見?”
張平這才慢吞吞地說:“我看你們說得開心,就沒吭聲。”他靜默了一會,才說,“反正我路人慣了,你別管我。”
“……”這種哀怨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鐵路提速明顯,其實躺在床上瞇了一會就到了。
三個人下了火車,拎著行李走出了火車站。
吳瑕抬頭看著車站前的馬路上車水馬龍,堵在路上的汽車閃爍著不耐煩的停車燈,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太陽,遠處的高樓大廈也一片模糊,人們急匆匆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又彼此錯過走向不同的地方。
……久違的大城市啊!
吳瑕頓時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第27章
吳瑕始終對昨天還在山上思過,突然就到了N市感到不可思議。
陸之行和張平商量了一下,時間已經不早了,決定先找到落腳的地方,然後再著手調查。吳瑕左看右看,完全沒聽他們在講什麼,等看到一個東西,立刻一把抓住陸之行的袖子。
陸之行扭頭,就聽見他說:“師父!我想吃肯德基!”
“……”
三個人打了個車,在另一處地方下了車,吳瑕也不認識路,只是看見到了一處熱鬧的商區,路邊都是商鋪,雖然已經十點多了,但還是人來人往的,有些熱鬧。
剛才不是還說找落腳的地方嗎?到這裡來干什麼,又不買東西。
陸之行與張平走在前面,進入了一家五金店,店門口的牌子上掛著一張小旗子,畫著一柄匕首。
在繁華的商業區開五金店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店裡堆得滿滿的,各種小器具都有,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生意,老板坐在店中間,看見陸之行三人進來,也沒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他們一下。
就是這麼一抬眼,吳瑕就看出來這個老板眼神明亮,太陽穴鼓鼓的,身懷武功。
陸之行沖老板打了個招呼,說:“我們是來住宿的。”
吳瑕一聽就奇怪了,在五金店裡怎麼住宿?
那老板還是沒動,只是點點頭,道:“都是一樣的路,自己過去吧。”
陸之行答道:“謝謝老板。”
陸之行和張平往店後面走,吳瑕好奇地跟著,就見陸之行在一面堆滿亂七八糟貨物的櫃子前面站定。
“君來兮心悅兮。”
陸之行喃喃地念著,吳瑕看著他從櫃子不同的地方依次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那扇櫃子的牆頓時陷了進去,露出一個過道。
吳瑕已經能感覺自己面對這種場景可以保持淡定了,他繼續跟著陸之行還有張平走進過道。
走了不一會,吳瑕就看見過道的盡頭開闊起來,有一幢三層的小樓佇立在那裡。
小樓是仿古式的,雕欄紅瓦,門臉和樓角都掛著大紅燈籠。
吳瑕走近一看,分明看見一樓的匾額上寫了燙金的四個字。
“悅來客棧”。
吳瑕:“……”
有沒有搞錯!吳瑕剛才還覺得自己淡定,現在又湧上無力吐槽的心情。
陸之行給吳瑕解釋:“這是整個武林最大的連鎖快捷酒店了。”
吳瑕虛弱地說:“久仰大名。”
吳瑕一直以為武俠小說裡所有的客棧都叫悅來客棧是因為作者們偷懶,沒想到真的有這麼一系列的酒店,還裝修得這麼拉風!
三人進入悅來客棧,吳瑕掃了一眼大堂,發現裡面已經有幾個人。
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靠牆站著,或是年輕或是年長,高矮胖瘦,但都壓迫感很強,恐怕都是身懷武藝。
前台的小姐見到三人,笑瞇瞇地說:“歡迎光臨,請問是三個人住宿嗎?”
陸之行點點頭。
前台小姐說:“沒有三人間了,請問開兩間標准間行嗎?”
吳瑕對陸之行說:“師父,我跟你住一間,讓大師兄自己住一間吧。”
陸之行道:“那是當然的啦,乖徒弟,讓你大師兄自己玩蛋去吧。”
張平:“……”
前台小姐繼續說:“請出示身份證以及門派證明。”
這時候張平出馬了,把證件都遞給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一看,眼神立刻變得亮晶晶的,甜甜地笑道:“原來是武當的三位大俠,一路辛苦了,這是門卡,請快點休息吧。”
“武當”兩個字一出,大堂裡的人立刻把目光全部放在了三人身上。
吳瑕不自覺挺直了腰桿,哇,有一種當明星的感覺。
吳瑕本來長得就漂亮,長身玉立靠在前台,再加上他面容淡定,不驚於色,讓人感歎武當弟子果然名不虛傳,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沉靜的魄力。
而他身邊那人高大溫潤,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整個人如風如玉,自有一番雍容氣質。
再看剩下一人……倒是也挺好的,大概……就是長得路人了點。
三個人在眾人的圍觀下,走進住宿區,張平目送陸之行與吳瑕走進房間,才自己也進了屋。
吳瑕對陸之行說:“師父,我為什麼覺得大師兄越來越不情願?”
陸之行道:“沒事,他只是心裡不平衡了。”
吳瑕問:“什麼?不平衡什麼?”
陸之行摸摸他的頭發,道:“沒什麼……天生的帥哥是不會懂的。”
他們一早上從武當山出發,到了現在,其實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照理說明天還有事情,這時候應該睡覺的,但吳瑕在火車上躺了一下午,再加上他第一次下山跟師父一起來辦事,心裡還在興奮,實在是睡不著。
陸之行關了燈,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吳瑕知道他在調息,陸之行身有內傷,有機會就調息靜氣,以防動不動就吐血。
提到這個,譚師伯不在身邊,昨天在雷神洞,師父就吐血了,這次直接就出來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吳瑕開始擔心師父,就覺得心更靜不下來,越發睡不著覺了。
於是他坐在床上,也開始運功靜氣,以求心靜平和。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吳瑕還是開口了,對陸之行說:“師父,武俠小說裡主角住宿打尖,總會遇到兩種事。”
陸之行沒有睜開眼睛,還是躺在床上,波瀾不驚地問:“哪兩種事?說來聽聽。”
“第一種,就是遇上黑店,吹個*香,然後殺人越貨。”
“悅來客棧是百年老字號的名店,是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還有一種,主角在休息的時候,月黑風高,就會有梁上君子來探一探主角的虛實。”
陸之行閉眼道:“這種情況倒是有可能。”
“師父,你知道這個時候主角會怎麼辦嗎?”
“怎麼辦?”
吳瑕冷冷地說:“主角就會沖躲在房子外面的人喊一句……”
“梁上的朋友,何不下來一敘?”
吳瑕話音一落,陸之行睜開眼,從床上一躍而起,吳瑕立馬跟上,兩人從窗戶竄出去,只見天空高掛一輪冷月,在霓虹燈影裡竟不顯單薄。
月光燈影之下,吳瑕看見一個人影從悅來客棧的外牆攀到樓頂,速度極快,那人身形很瘦也不高,貓著腰,但是靈巧非常。
吳瑕一愣,道:“師父,這人怎麼跟猴子一樣。”
陸之行道:“跟咬你的那只比起來如何?”
吳瑕不好意思地打哈哈:“自然是比不上咱們武當山的猴子了。”
兩人一前一後也跳上樓頂,悅來客棧本就是仿古的建築,樓頂也做成歇山飛簷,那人踩在屋頂的龍骨脊梁
之上,一身黑衣裹著瘦小的身體,也不再逃竄,而是扭過頭來。
吳瑕嚇了一跳。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人居然是一個孩子。
但吳瑕見過甘宇,第一面見甘宇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吳瑕便知道武林之中人不可貌相,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敵。
那人見到陸之行與吳瑕,抖抖雙手,從袖子裡冒出兩把短鉤,拿在手裡,十字交叉擋於身前,往兩人那處攻去。
以一敵二都不躲不閃,想來也不是平凡角色,師父有傷在身,不宜多動,吳瑕邁開一步,率先迎了上去。
那人雙鉤鐵劃,招式狠辣,探手勾沉節節近逼,朝吳瑕的下腹膝彎刺去,身體與雙鉤合一相隨,上下飛舞有如撲騰的小鷹。
吳瑕以掌會鉤,本來就很吃虧,那人身矮只在下三路猛攻,吳瑕彎腰非常吃力,便記起下山時張平給他的東西來。
他摸出那柄劍,轉了轉劍筒,就見寒光激射,冷月耀青鋒,吳瑕手中豁然亮出了一柄長劍。
吳瑕心裡感歎,真是太好使了,然後提劍與雙鉤纏斗在一起。
太極劍法本來就是借力用力,敵快我慢,敵短我長,吳瑕長劍推送如圈,劍尖挑逗雙鉤至一處,那人總也拉不開自己的兩把武器,攻勢也隨著吳瑕的節奏慢慢緩了下來。
兩人進入僵持,說誰更勝一籌一時半會也看不出,那人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陸之行,知道他本來就以一敵二,急攻不下,喪失了先機,便雙鉤架起,擋住吳瑕的劍,往上一頂,吳瑕便覺得虎口發麻,連忙撤劍回防。
那人趁勢從屋脊上躍下,又是跟猴子似的,攀住牆皮又跳到別處,最後在樓房上跳啊跳啊消失在了夜色裡。
吳瑕本來想去追趕的,但被陸之行一把拉住。
他說道:“別追了。”
吳瑕見師父吩咐了,也就放棄了,但總覺得不過癮,還想再打打。
他初次下山,遇見外敵,雖然跟甘宇過過招,但是每次都輸得很慘,這次竟然沒有落到下風,讓他很是興奮,很想再好好打打,決一勝負。
可陸之行皺著眉頭,拉過吳瑕的手,探了探他的手腕,問:“徒弟,一個月不見,你的內力竟然精進到如此地步,比你去雷神洞之前深厚三倍不止,這是怎麼回事?”
第28章
吳瑕一愣,道:“師父你說什麼?”
吳瑕這些天確實覺得身體裡的內力比以前厚重了不少,可他只當是他這一個月太無聊,每日練功導致進步不小。
“其實早先我就覺得你內力修煉比以往快了不少,但那段時間你心態不好,日夜練功,心裡急切,我以為是你勤奮所以內力增長比較快。但短短一個月,你的內力增長居然比你三年修煉積累的還要深厚。”陸之行焦急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吳瑕一陣心虛,他確實沒把遇見甘宇的事告訴師父。
可那也不過是自己被咬了幾口,關於內力,就連兩儀劍法也不過是劍招與內力無關,而且吳瑕剛才分明就沒亮出兩儀劍法。
吳瑕確實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轉念一想,這不是好事嗎?就說:“師父,我在武當能有什麼事?這一個月我無聊得要死,只能每日練功,但我自己也發現了內力運轉比以前純熟,我以為是終於練功小有所成了。”他想了想,就說,“你們不是都說我骨骼清奇,必成大器嗎?說不定是我天資聰穎,領悟了門道,在習武的道路上一夜千裡呢?”
陸之行面色凝重,道:“一夜繁榮,不是好事。”他抓著吳瑕的手,渡了真氣進去,以探吳瑕體內氣海虛實。
陸之行只覺得自己的真氣進入吳瑕體內,如泥牛入海,被包容了過去。吳瑕體內氣息穩健有力,正是武當內家修煉而出的正陽之氣,並無其他歪邪氣流干擾。
陸之行一時半會也說不出是怎麼回事,只有囑咐道:“總之還是不可冒進,一切按照常理慢慢來。”
吳瑕點點頭:“我悔過一個月都想通了,師父你放心吧。”他話鋒一轉,問,“比起這個,師父,剛才那人是什麼門路?”
陸之行這才把心思拉回來,道:“那人也是奇怪,看他的雙鉤路數,應該是滄州竇氏,但我記得竇氏雙鉤已經很少在武林流傳,當年只有一位竇振海名震一時,但後來也很少出入江湖,如果我沒記錯,他現在應該都五十了。”
吳瑕一聽,心裡撲騰起來。
有甘宇這個例子在前,他對於返老還童的功法算是怕了。
可甘宇雖然身體返老還童,功力也微微打了折扣,但還是非常強大,一根指頭就能把吳瑕給碾了。但剛才那人不僅比甘宇差遠了,就連跟吳瑕打都不能很快占到上風,一點都不像陸之行嘴裡說的曾經叱吒一時的竇振海。
“今天我們剛入住悅來就有人來關照我們,消息還真靈通。”陸之行說。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吳瑕問。
“怎麼辦?豆瓣,明天我們再做打聽。”
“……”
“武當的要義就是不變應萬變,無招勝有招,所以回去睡覺吧。”
“……”
師徒二人回到屋裡,各自上了床,吳瑕還覺得有點可惜,如果就一張床的話,就可以再跟師父睡一塊了。吳瑕還有些興奮,睡得也不踏實,第二天早早就醒了,總覺得自己還要去皇經閣上早課。
他睜開眼,看見頭頂的日光燈,才想起來,這是已經到了千裡之外的N市了。
吳瑕聽見有人敲門,然後大師兄張平的聲音傳來:“師叔師弟,出來吃東西了。”
陸之行也已經醒了,他應了聲門,道:“等等,我們洗漱一下。”
兩個人整理好了自己,才走出去,跟站在門口的張平會和,三個人到飯廳去吃早飯。
“大師兄,昨天我們跟一個來探看的人打起來了。”吳瑕主動給張平匯報。
張平點點頭:“我聽到動靜了。”
“那你怎麼不出來?”
“出來干嘛?你以為就我一個人聽到了嗎?在悅來客棧住過的,這種場面見得多了,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吳瑕不服氣地撇撇嘴:“別人就算了,但是你是大師兄啊。”
“不是還有陸師叔跟著嘛。”
吳瑕心想,那要你何用,還不如他和師父二人一起游山玩水公款旅游……
吳瑕當然是不敢把這話講出來的,張平再怎麼也是大師兄,下任掌門啊,副校長啊,不敢得罪啊,於是他便問:“那大師兄依你高見,那人為什麼要跑來探查我們?”
張平道:“我們前腳剛到,後腳就來了,說明那人及他背後的人是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的。而能把我們調查的這麼清楚,且需要把我們調查清楚的,就只有這整個事情的策劃者了。”
吳瑕聽了不由地有些可惜:“早知道昨天就把人給捉住了。”
張平道:“放他回去也好,反正總是要再來的。”
吳瑕點點頭,雖然張平說到最後跟陸之行的想法其實是一致的,但是從陸之行嘴裡說出來就特別隨便……而張平的說法就特別可信……
吳瑕看了眼身邊完全沒有在聽他們講話,一門心思剝雞蛋的師父,心裡真是五味陳雜。
陸之行見吳瑕望著他,就舉起手裡白溜溜的水煮蛋,遞給吳瑕:“吃。”
“……”吳瑕默默接下。
張平吃了點東西之後,就對吳瑕說:“你們先吃,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吳瑕剛還在想怎麼打探消息,就看見張平起身跟同在餐廳裡吃東西的人聊了起來。
悅來客棧裡都是各路武林人士,四方賓客來來往往,自古以來都是探聽消息的最好地點。
陸之行評價道:“路人臉的話,比較容易混在人群裡跟人打成一片。”
吳瑕:“……師父你不要總是黑路人臉了。”
陸之行道:“我沒有開玩笑,你大師兄跟丐幫的關系也很好,待會估計也會去大馬路上找丐幫弟子問問。”
吳瑕這才點點頭,然後問:“那我們呢?也跟著他一起去?”
陸之行笑道:“你如果想跟去就去吧,我就在房間裡,不出去。”
吳瑕想了想,初次行走江湖,他對一切都很好奇,不如跟著大師兄一起轉一轉,也好長些經驗。
吳瑕等張平跟餐廳裡的人聊完了,才站起來跟上他,問:“大師兄,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張平道:“別的沒什麼,看熱鬧想分一杯羹的比較多。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傳出消息,把這幫人聚集起來。”
張平說著,眉頭緊鎖,吳瑕道:“大師兄,我跟你一起去打探消息吧。”
張平點點頭:“也好,讓你見見世面。”
兩個人說著,往客棧外面走。
“師叔呢?”張平問道。
“師父說他就在屋裡。”
張平了然,道:“也是,他這些天幾乎都沒有休息。”
吳瑕說:“是啊,下山就直接坐火車了。”
張平瞄了吳瑕一眼,道:“我不是說這個,你還不知道吧,陸師叔因為你的事幾番跟莫師叔起爭執,莫師叔怎麼也不松口,陸師叔就天天去雷神洞門口守著,逼莫師叔讓步。”
吳瑕怔住了。
“陸師叔向來脾氣很好,幾乎不與人起爭執,可這次步步緊逼,把莫師叔氣得夠嗆,兩個人互相不給對方台階下。”
“陸師叔身有內傷,在你悔過的期間不讓譚師叔幫他療傷,說是徒弟有錯是師父教導有誤,理應同罰,就天天守著雷神洞不回來。莫師叔嫌他丟臉,又沒有辦法,你看最後不還是退讓了嗎?”
“你別看只提前了一個星期,但是對於從來不反悔,從沒收回成命的莫師叔來說,是非常大的退讓了。而且她本來不同意讓你下山來,陸師叔力排眾議,說什麼也要帶你出來,不就是怕你在山上繼續受氣,想帶你散散心嗎。”
吳瑕聽了這些話,一時之間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口、心口,讓他渾身疼痛,說不了話。
怪不得那天雨夜,師父的神色那麼憔悴,怪不得他又吐血了。這一個月來,吳瑕自己有時候也會抱怨一下,為什麼師父來接他出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師父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正陪著自己。
吳瑕又心疼陸之行又氣惱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闖了禍,哪會連累師父一起來承擔。
吳瑕想到甘宇來的時候,師父也就在雷神洞外,更是身體打顫,他轉身就想去找陸之行,被張平一把拉住。
張平勸阻道:“就讓陸師叔休息一下吧,譚師叔在我去找你們之前給了我一些藥物,吩咐我讓陸師叔每日服用,但是我可降不住陸師叔,待會我就把藥給你,你來監督吧。”
吳瑕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點點頭。
張平拽著吳瑕往外走,可吳瑕的心思早就飛回陸之行那裡去了,渾渾噩噩的,直到兩人走到悅來客棧的門口,穿過過道,回到了那家五金店。
五金店的老板還是坐在店中間,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見張平與吳瑕也沒有反應。
兩人剛踏出五金店,就見一輛加長賓利開了過來,在五金店的門口停下。
吳瑕這才回過神來,瞬間被豪車閃瞎了眼。
他剛想扭頭跟張平吐槽,這種豪車開進這樣的巷子裡,還在破爛的五金店前面停下來,也不要車腰給弄折了。
結果就看見張平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第29章
張平一向比較沉穩,哪有露出這種表情過,吳瑕震驚地看著大師兄,然後又扭過頭去看著那輛豪車。只見從豪車上面下來幾個人,穿著一身黑西服,帶著墨鏡,一看就知道是保鏢,其中一個人走到後面拉開車門。
車上又下來一位女子,極為美貌,大約三十歲左右,披散著卷發,襯托著精致的臉,衣著華麗,整個人體態雍容,說不出的貴氣。
吳瑕還從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性,即使在電視裡被人們喊女神的明星可能也不過如此,但這位白富美不僅僅漂亮,氣質更是超脫非凡,跟普通俗人完全不一樣。
只見她淡淡掃了張平一眼,哼了一聲道:“我以為武當會派誰來呢?搞了半天還是你。”
張平無奈地拱了拱手,說:“沒辦法,其他師叔事務繁忙。”他沖那女子打招呼,“張平見過葉掌櫃。”然後對吳瑕介紹說,“吳瑕這位是悅來客棧的大老板,葉雲嵐。”
他又對葉雲嵐說:“這位是陸師叔近年來新收的弟子吳瑕。”
葉雲嵐打量了一眼吳瑕,目光倒是比看張平要溫和許多。
她贊歎道:“這個小弟弟到底長得很標致,陸之行眼光不錯。”她又詢問張平,“這次就你們兩個人下山了嗎?”
張平答道:“不,還有陸師叔。”
葉雲嵐抬手揮了揮手,道:“還不喊他來見我?剛好我有事要告知你們。”
吳瑕見她居然要師父來見她,就知道這位葉掌櫃自視甚高,對武當派也極為不客氣,心裡有點不高興。
聽陸之行說,悅來客棧遍布全國各地,是武林人士落腳的首要場所,能經營這麼大連鎖酒店的人,必定不是一般角色。
而且悅來客棧俠客往來如織,其中的秘辛也不少,在其中做點情報生意是一本萬利的事,即使悅來客棧不賺這個錢,地盤費要是要給的,也是不小一筆。
怪不得這個葉掌櫃這麼有錢。
吳瑕能理解葉雲嵐有錢,但是又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能長得這麼美。
葉雲嵐雖然不客氣,但看張平卻完全沒有被冒犯的感覺,他只是說:“陸師叔此時正在客棧裡休息。”
葉雲嵐這才率先走進五金店裡,只見五金店的老板本來懶懶散散的,看見了葉雲嵐邁步進來,突然一個激靈跳起來,對她畢恭畢敬地鞠了一個躬。
葉雲嵐看也不看直接走進悅來客棧的過道裡。
吳瑕與張平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進去。
葉雲嵐一踏進悅來客棧的大堂裡,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特別是悅來客棧裡的服務生,齊齊跟她打招呼,聲音洪亮,整齊劃一:“老板好!”
葉雲嵐見這場面見得多了,停也不停直接走到前台,問:“武當的三位現在住在哪裡?”
前台小姐誠惶誠恐地回答:“掌櫃,他們住在人字間。”
葉雲嵐哼了一聲道:“武當還是這麼寒磣,把他們三個人的行李放到天字一號房去,你們去打點一下。”服務生立刻照辦。
吳瑕見了這個陣仗,心裡不由得感歎道,這年頭還是有錢好辦事,大老板就是不一樣,還能蹭蹭貴賓房住。
等服務生過來報告說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安置好了,葉雲嵐沖張平和吳瑕揮揮手:“你們跟我來。”
張平一臉的無可奈何,但是卻還是順從地跟上了她。
一群人從直達電梯裡直接到達了天字號房所在的樓層。
天字號房的走廊果然跟底下普通走廊不一樣,裝修極為奢華,金碧輝煌,牆上雲紋裡都含著金線,在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奢靡的光芒。
吳瑕再次被閃瞎了眼。
葉雲嵐領著一群人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她身後的保鏢上前一步,為她打開了面前高聳的大門。門一開,只見走廊盡頭的房間空間非常高,一眼看進去居然看不到頭,畫屏花卉把房間隔開,牆壁器物都點綴著雲圖龍紋,隱隱的,居然有一種皇宮的味道。
而陸之行早就在房間裡面等候了。
陸之行見了葉雲嵐,微微一笑,說道:“葉掌櫃的派頭還是這麼大。”
葉雲嵐哼了一聲道:“誰像武當那麼窮。”她頓了頓,開門見山,直接對陸之行說:“你們這次下山來可是為了那場拍賣會?”
陸之行點點頭:“想不到葉掌櫃也對這件事有興趣。”
葉雲嵐道:“本來是沒興趣的,但是你們不是來了嗎?反正我手頭也有些消息,不如就賣你們個人情。”
吳瑕聽了又是奇怪,這位葉掌櫃對武當的人非常不客氣,但張平與陸之行都沒有太大反應,而且都表現得跟她很熟的樣子。可說她態度不客氣,但她又為武當的人著想,吳瑕到現在都沒摸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葉雲嵐與武當有一定的淵源。
葉雲嵐招招手,身後的保鏢立刻上前來把一份精致的小冊子攤開來,放在四人面前。她又揮揮手,那些保鏢全部都退出房間之外並關上門,這房間裡便只剩武當山三人與她一人。
“這就是這次拍賣會拍賣物品的名錄,可是內部資料。我看了看,無非就是一些花瓶書畫,沒有什麼特別的。”葉雲嵐道。
“越是不起眼的東西,就越是可疑。”陸之行說道,他伸手去翻那份名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沒有看出什麼頭緒。
“你們再研究一下,不過我覺得也研究不出什麼東西。”葉雲嵐說道,“這次放出這麼大的風聲,我覺得肯定還是會在拍賣會當場做文章的。”
她抱著胸,問三人:“你們有什麼打算?”
吳瑕表示很無辜,他只是弟子跟著混的,其他兩人對視一眼,最後張平猶猶豫豫地說:“我們打算見機行事。”
就算是白富美葉雲嵐也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道:“你們是不是准備混進去或者是翻牆去查看?你們以為自己是007呢?”
她指指名錄,說:“翻到最後。”
陸之行打開名錄的封底,就見上面插著兩張卡片。
“這是拍賣會的邀請卡,給你們,好歹從正門進。”
陸之行抽出邀請卡,問:“只有兩張?”
葉雲嵐此時才綻開了笑容,如月夜春花,頓時周圍奢華的裝飾都暗淡了顏色,她笑道:“我剛好缺一個男伴。”
她先是嫌棄地看了看張平,然後又不以為然地看了眼陸之行,最後目光落在吳瑕身上,立刻變得溫柔親切,她說道:“就這位小弟弟吧,比較合我的眼緣。”
張平酸溜溜地說:“是啊,只有小師弟跟葉掌櫃比較相配了。”
吳瑕大窘,說:“這樣不好吧!”
陸之行倒是沒什麼反應,道:“有什麼不好,就這麼決定了,那天肯定有變數,我們能正面參與也不錯。”
葉雲嵐又說:“那天的拍賣會有很多社會權貴名流參加,我也不希望驚擾到他們,最好武林事端不要殃及普通人,如果你們能徹底擺平是最好的了。”
陸之行點點頭,繼而笑道:“那我們也要指望財大氣粗的葉掌櫃的幫助了。”
葉雲嵐哼了一聲,掃了三人一眼,道:“那場拍賣會沒有幾億身家都不好意思出來露面,你們三個人太寒酸了,首先要給你們包裝一下。”
葉雲嵐拍拍手,房間的門又打開,又進來一個黑衣保鏢,她指指吳瑕,吩咐道:“帶他去選一套合適的衣服。”然後又指指陸之行與張平,“給這兩個也買一身。”
吳瑕還沒弄清楚什麼情況,說:“為什麼我要去?”
葉雲嵐道:“那兩個湊合一下算了,你是我的男伴怎麼能丟了我的臉面。”
陸之行也在一邊煽風點火:“有漂亮姐姐給你買衣服穿還不好?你就去吧。”
吳瑕想了想,只好說:“師父、大師兄,我去去就回。”
陸之行揮揮手:“去吧去吧。”
吳瑕跟著黑衣人走了出去,這才歎了口氣。
當他是傻子呢,明顯是想把他支走。
師父跟葉雲嵐的關系好像很熟的樣子,說起話來百無禁忌,也不知道這位大美女跟師父是什麼關系。
兩個人年紀差不多看起來也很相襯,也不知道師父是怎麼認得白富美的。吳瑕發現自己的想法有點酸,也不知道是在酸誰,只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被黑衣人帶著走出了悅來客棧。
給他們時間在裡面詳談吧,吳瑕雖然有點不樂意,但也只能這樣了,他來武當比較晚,而且輩分比較小,無法事事都參與。
可是吳瑕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甘宇說的話。
武當到處是秘密。
他對自己總是惦記著甘宇的話非常不滿,拍拍腦袋,剛抬起頭,就看到了他面前的那輛加長賓利……
他囧了一下,坐了上去,被帶著到了N市高檔男裝店選衣服,過了過有錢人的癮。
第30章
吳瑕坐了一趟加長賓利之後,就覺得有錢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像玩偶一樣被擺來擺去,試穿各種不同的衣服,更別提他一看那衣服的價錢幾乎立刻昏過去。
葉雲嵐又美又有錢,還跟武當有淵源,現在不知道在跟師傅說什麼呢?無暇想著就覺得有點心塞,完全忘記了那邊還有一位大師兄張平在場。
他折騰了半天,終於弄好了,又被豪車送了回去。
等他回到悅來客棧的時候,張平已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可能是繼續找丐幫打探消息,而葉雲嵐則是站在大堂裡,詢問悅來客棧的經營情況。
她看見吳瑕,施施然走過來,問:“怎麼樣?有挑到滿意的嗎?”
吳瑕哪敢對錢說不滿意,連忙說:“都很好,讓葉掌櫃破費了。”
葉雲嵐一副慵懶的神情,道:“你們跟我一起,就要長我的臉面,自然什麼都要用好的。”她有沖服務生招招手,給了吳瑕天字一號房的門卡,對他說,“你師父還在樓上,你也上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吳瑕如遭大赦,他覺得葉雲嵐對他不錯,可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跟有錢人打交道。
武功再高有什麼用,人家用錢就能砸死你……
吳瑕沖她笑笑,腳底抹了油一樣飛快地走上樓,走向天字一號房。
一個人走在金色的走廊裡,越發覺得這裡雍容豪華,隱隱含著霸氣,吳瑕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怎麼也是住總統套房的人了呢……
他打開房門,發現陸之行正坐在畫屏前面的地毯上打坐運功。吳瑕隱隱有些心疼,這三年來,師父一直都沒有好,但是自己卻很少關心他的傷勢,天真地以為師父已經沒有大礙了。可他悔過一個月,師父也陪著他難受了一個月,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抱怨呢?說起來都是自己太疏忽,沒有發現師父處處都在愛護自己。
陸之行見吳瑕進來了,睜開眼睛,沖他微微一笑,問道:“怎麼樣?有錢人的日子好過嗎?”吳瑕誇張地歎了一口氣,說:“窮慣了的還真過不慣有錢人的生活。”
吳瑕現在也無心開玩笑,問陸之行:“師父,我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吐血,三年了你的傷一直沒有好,你到底受了什麼傷?傷情到底有多重?”
陸之行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氣血淤積一直沒有辦法消散,這種事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推宮活血。”
吳瑕知道他還是不會告訴自己他受傷的原因,他只有走到陸之行的身邊,說:“師父,雖然我目前看起來不怎麼可靠,但是我還是擔心你,如果你有什麼事兒一定要跟我說啊,要是有什麼我能做的,什麼事我都會為你做!”
陸之行笑道:“我這個徒弟算是沒有白收,這麼孝順乖巧。”
吳瑕見他一副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暗暗想,自己說到做到,如果沒有師父,他現在還在孤零零地在社會上奮斗,任何事只要能幫到師父,他都會做到。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陸之行打發吳瑕去找張平,吳瑕知道,他是想自己運功休息,便沒有再打擾他。經過吳瑕與張平的一番打探,他們得知,近日有許多門派裡,本來深居簡出的老前輩,又重新在各門派世家裡露面。拍賣會上會出珍寶的消息,基本上就出自這些老前輩的口中。但是很離奇的是這些老前輩,出來露了一會面之後,又很少見到蹤影。這些人遍布各地,極少有機會見面,更不說串通,而且江湖前輩一般都心高氣傲,說被人指使也不太說得過去。
吳瑕想到了那天的竇氏雙鉤,心裡隱隱有些疑慮,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細想又覺得很可怕。不管怎樣,一切就真的只有等到拍賣會上見機行事了。
終於到了拍賣會那天晚上,吳瑕這才知道拍賣會是在一艘游輪上舉行。三個人換上葉雲嵐出資的禮服,陸之行看了看,不由地感歎道:“活了這麼久,除了上法壇之外,就沒穿過這麼貴重的衣服了。”
吳瑕愣了一下,在心裡比較了一下天師道袍與半手工定制的西裝,竟然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哪一樣比較貴重……
陸之行打量了一番吳瑕,又道:“不過再貴的衣服又怎樣?人家說佛靠金裝人要衣裝,但是好衣服還是要漂亮的人穿起來才相得益彰。”
張平聽了,在一邊幽幽地說:“師叔不要再明著暗著擠兌我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葉雲嵐這次換了一輛邁巴赫,開來接他們,再次閃瞎了吳瑕的眼睛。
葉雲嵐一襲長裙,顯得風情萬種,她看了看吳瑕,無視了其他兩個人,微笑著說:“非常好,待會跟緊我,可不要被小姑娘們給勾走了。”
吳瑕有點不好意思,跟著葉雲嵐坐進車裡。
他們商量好了,要分頭行動。陸之行與張平一邊,吳瑕與葉雲嵐一邊。
在登船之前,葉雲嵐抬起纖纖玉臂,示意吳瑕,吳瑕微微紅了臉,磨蹭半天才攬住葉雲嵐的胳臂,兩個人一起走上船去。
真正進了宴會廳,吳瑕才感覺到情景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各界名流們言笑晏晏互相搭話,他們嘴角的笑容與身上的服飾搭配與璀璨的燈光交織在一起,顯得曖昧華麗,仿佛是另一種世界。
啊,果然是群英薈萃,蘿卜開會。
葉雲嵐領著吳瑕到處游走,遇見一個人停下來干杯喝酒,人們就會問:“葉小姐,這是哪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啊。”
葉雲嵐就開始說這是世交的兒子,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如何如何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雲雲。
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吳瑕心裡大窘,看著對方被葉雲嵐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投來贊賞的眼光,吳瑕心道,不好意思,我就只是一個孤兒而已。
轉了一圈,葉雲嵐這才低聲問他:“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情況?”
吳瑕光顧著看熱鬧去了,此時才記起來他們還有要務在身,但是人太多,如果有心隱藏武功的話,他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來。
再說,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到入場券,如果是武林人士,大概會潛伏進來。
只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奇怪——
“平時這種拍賣會有很多小孩參加嗎?”
葉雲嵐經他一說才注意到,在場確實有幾個少年樣子的人,也稱不上是小孩,但對於這種場所來說還是太年輕了。
“有的人家倒是很早就把下一代帶出來見世面。”葉雲嵐猶猶豫豫地說,話雖這麼說,但她心裡也埋下了一絲奇怪。
吳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陸之行與張平,想來他們恐怕埋在了暗處。
拍賣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定了定神,跟隨葉雲嵐走到了拍賣廳入座。
侍者做好了准備工作,給葉雲嵐一張號牌,吳瑕問她:“葉掌櫃有什麼想要的嗎?”
葉雲嵐懶懶地說:“都沒什麼興趣,但是要是你能發現什麼,那就另說了。”
拍賣開始了。
首先,第一件藏品,是一副某當代大師的畫作,淡墨簡筆勾勒出庭院一角,生活氣息很濃郁,嬌俏可愛。
那位大師雖然名氣大,但是吳瑕不認為武林至寶會在這副畫裡,畢竟畫作太年輕了,如果是什麼唐朝明朝的還有可能。
第一件只是預熱,大部件在後面。
吳瑕對於文物珍寶的鑒賞實在不太懂,他後來出來的書畫他也看不太出好壞,但也沒在上面嗅出點武林的味道。
比較搶眼的有一件翡翠朝珠,光滑圓潤,幽光逼人,好似含著靈氣,引發了競拍的熱潮。
吳瑕仔細看了看,玉器養人,倒是說不定能助長功力。自古朝廷之中高手也不少,如果朝珠曾經為武藝高強的人所有,可能暗含什麼秘密。
吳瑕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只小玉蟾。
陸之行哄他說是在地攤上買的,剛開始他信了,這些年師父對他的好他都看在眼裡,又覺得師父在騙他,玉蟾可能是某種奇珍異寶,必定有所功用。
可他帶在身上這麼多年,也沒見玉蟾發揮什麼作用,搞得他又迷惑起來了。
陸之行這個人平時看起來隨便,但是關鍵問題又掌握的很好,要是不想說的事,怎麼也探不出口風。
不管怎麼說,師父給的東西總是好的,吳瑕打起精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拍賣上。
翡翠朝珠的價格已經被抬到很高,吳瑕身邊的葉雲嵐有點焦急,她問吳瑕:“我要出手嗎?”
吳瑕抓抓頭,問:“你錢多嗎?”
葉雲嵐瞪了她一眼:“這不是廢話嗎?”
吳瑕摸摸下巴,武林秘寶是個什麼樣子,誰都說不清楚,說不定那珠子裡含有武功秘籍呢?就像早先誰想得到倚天劍和屠龍刀互砍能蹦出九陰真經來。
吳瑕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對葉雲嵐道:“還是算了,看下一件吧。”
第31章
葉雲嵐微微怔了怔,然後笑了笑:“姐有的是錢,你不用替我省。”
吳瑕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別的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朝珠嘛,萬一在太監或者僵屍身上待過,那多膈應,說不定裡面藏著葵花寶典,不要也罷。”
葉雲嵐:“……”您想太多了好嗎!
葉雲嵐想了想,也沒有再做聲,拍賣進入下一樣。
下一件物品是一個玉瓶。
吳瑕愣了愣,第一反應是,好沒有創意。
而且光溜溜、小小的一只白玉瓶,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當然吳瑕知道,這種古物不能以外貌來評價它的價值,但是他怎麼看也沒辦法從那只玉瓶裡看出花來。
拍賣師在講這個瓶子是出自什麼朝代的,被誰誰誰所有,多麼多麼珍貴,吳瑕沒有太聽,只是看著,在想,他還從沒聽過什麼武林秘籍能藏在瓶子裡的。
葉雲嵐轉頭問吳瑕:“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吳瑕摸摸鼻子,說:“比觀音手上拿的還丑點,說不定插根樹枝進去,倒點水灑灑,可以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葉雲嵐冷冷一笑,道,“你真是深得你師父的真傳。”
吳瑕也覺得老這麼吐槽不太好,咳嗽一聲,說:“其實用來擺著也不錯啦,素淨簡潔的,很適合武當。”
他這麼一說,葉雲嵐舉起號牌,開始競拍。
一個瓶子能有什麼玄機?吳瑕猜不出來,但有錢人嘛,想要什麼就要什麼,葉雲嵐想買吳瑕也沒再多話。
有幾個人跟葉雲嵐搶,但是也沒堅持多久就放棄了,最後葉雲嵐以讓吳瑕咂舌的價格把白玉瓶拿下。
這時候,葉雲嵐才得意洋洋地對吳瑕說:“既然你喜歡,姐姐買來送給你,在你們武當山去摘點花花草草插上擺在桌子上。”
吳瑕震驚了,他就隨口一說,葉雲嵐還真的買了。
而且拿這麼貴的東西當花瓶,真的好麼?
吳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包養的小白臉,囧囧有神地說:“我說葉姐姐,不用了,太貴了,我可擔待不起。”
葉雲嵐笑道:“這有什麼,我樂意。”她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就像隨便丟了個小玩意給吳瑕一樣,“收著就行。”
吳瑕心想您還不如直接給我錢!
但是吳瑕現在沒工夫跟她扯來扯去,想著等事情完了還是要把東西還給她。
當然,如果葉雲嵐不要,那就直接再拿去賣了換錢得了……
好多錢啊……可以干好多事啊……
吳瑕一時之間開始幻想,竟然有些神游太虛,有了錢就可以這樣那樣,想想都好爽。
眼見著拍賣會要進入到尾聲了,拍賣的物件也越來越高端大氣。
吳瑕剛開始還注意研究每一件東西,看有沒有特別的地方,但是到了後來也有點審美疲勞了。
為什麼那些秘籍啊,寶貝啊,都那麼神秘,按照吳瑕的想法,特別是武功秘籍,輸入到電腦裡,變成電子檔,以後大家去下載不就好了?
當然還可以弄成收費下載,搞點創收。
吳瑕一邊感歎著武林同盟怎麼這麼不會賺錢和宣傳自己,一邊撐著下巴看眼花繚亂的古物們被土豪們買走。
不知道師父和大師兄在哪裡,他們到底在干嘛?
吳瑕漸漸有點焦躁,看了半天還沒看出端倪,他左右打量一下周圍的人,看不出來誰是武林中的人,誰又心懷叵測。
這時候,拍賣進入了最後一件物品,工作人員端著一個小盒子出來,那盒子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但是好歹都到最後一件東西了,吳瑕集中了注意力,甚至他終於在這時候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息有了些許改變。
果然在一旁還有高手,此時正趨勢待發,就看最後一件拍賣品是什麼了。
吳瑕直了直身體。
黑匣子打開,裡面是一卷畫,拍賣師小心翼翼地拿出畫軸,慢慢拉開,露出一副蘭花圖來。
吳瑕愣了愣,第一反應是,好沒有創意。
這場拍賣會,第一件東西是畫,最後一件東西還是畫。
吳瑕還以為是什麼奇葩玩意呢,也不過如此,但是待他仔細去看,就覺得那蘭花越看越不捨得移開眼,清馨素遠,淡雅幽靜,遠遠看著就好像就能聞到一陣幽香一樣。
可明明是高雅的花卉,但是又透著一絲妖異,引得人忍不住去看,不看了,就覺得心裡像少了點什麼。
大廳裡的其他人仿佛也看呆了,都安靜了下來。
還是那樣,吳瑕對畫作實在沒有什麼研究,拍賣師介紹這畫出自宋代,雖然作者已經不可考,但畫法隨隨意,可畫工精湛,應是出自大家之手。
聽起來也不比之前的東西高深到哪裡去,但是大廳裡的眾人開始蠢蠢欲動。
拍賣師開始競拍的時候,立刻引起了競價的□□。
隨著價格被抬得越來越高,吳瑕的心也提起來了,他看了看身邊的葉雲嵐,她也一臉嚴肅,不斷加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吳瑕怔怔地看著那副畫,心裡漸漸生出恐懼來。
所有人都還不知道珍寶是什麼,裡面有什麼機關,就已經開始搶破頭了,這畫怎麼有這麼大的魔力?
吳瑕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蘭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周圍,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葉雲嵐那樣可以一擲千金,有些人競價競爭不過,開始焦躁起來,吳瑕感覺到了四周竟然有一陣陣的殺氣!
在武林之中,比得從來不是錢,而是武功高低!
就在這時候,吳瑕看見幾個矮小的身影從大廳的一側一閃而過。
吳瑕心裡想到什麼,渾身一緊,握住手裡的劍筒猛地站了起來,他一動,立刻打破了膠著,蹭蹭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
吳瑕抓著劍筒,但是並未亮劍,那些人也沒有拿出武器,但一時之間劍拔弩張,其他人都被嚇到了,面面相覷,拍賣師企圖安撫局面,說道:“各位不要激動,一切按照規矩來,價高者得。”
他還以為吳瑕突然站起來,是為了搶不到東西發怒。
可吳瑕是因為那幾個一閃而過的少年!
他不是沒見過甘宇,知道他有返老還童的回天之術,他很難不去聯想那天他和師父在悅來客棧樓頂遇到的少年就是年逾中旬的竇振海本人。
他心裡疑惑,以至於看見少年人就不由自主地懷疑。
就在幾個人站著互相對峙的時候,大廳猛地黑了下來,引得女士們一陣驚叫,大廳裡燈光全滅,一片漆黑。
吳瑕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腳,心頭一凜,抽身就往蘭花畫所在的台子上跑。
有人開始質問是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普通人都坐著沒有動,但很顯然不是普通人的人都跟吳瑕有著同樣的想法。
吳瑕手腕一抖亮出劍來,劍身竟帶著淡淡的幽光在黑暗中森然如同鬼魅。
他躍到台子上,同時還有幾個人也跟了上來,拍賣師手裡還拿著蘭花畫,他立刻知道有人想趁亂搶畫,立刻把畫抱緊。
有人直接朝拍賣師出手,吳瑕抬起手腕,挑劍平刺出去,阻止了那人。
旁邊又有一雙手想趁機來搶,吳瑕干脆擋在拍賣師身前,連人帶畫一並納入身後,手上的劍大開大合,把來襲的人逼退了幾步遠。
但黑暗之中,誰也分不清誰,正是大好時機,那些人怎麼會放棄?他們再次一哄而上,想著先把攔路虎打倒,然後誰有本事東西就是誰的!
吳瑕作為攔路虎,自然是不會輕易讓畫作失手。
雖然他還心存疑惑,這蘭花真是傳說中的武林秘寶?但既然這畫有那番魔力,並且是拍賣會的壓軸,定然不是凡物,怎麼也不能被人搶了去。
他抱著這樣的想法,沉下心來,冷靜應對。
他以一敵多,還要保護身後之人,處在劣勢,前面的人不斷進攻,吳瑕經驗尚淺,又是在黑暗之中,無法完全分辨他們的招式。
太極劍法以虛就實,借力使力,雖然幫助他化解了不少攻勢,但是他漸漸地還是有些抵擋不住,身上已經受了幾掌,覺得有些胸悶起來。
他咬緊牙,收劍又出,竟是用出了還從未拿來對敵的兩儀劍法。
攻既是守,守中又有攻,兩儀劍法進退張合互相交織,只見幽光閃動,劍氣凜人,但卻讓人摸不著章法,那劍的軌跡,如同張開了一張網,密不透風,不僅攻不破,反而節節逼來,簡直就像一個人使出了一個劍陣的效果。
那些人再次後退幾步,其中一個說了一句:“武當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個人物,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的武功!”
剛才吳瑕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他的劍法出自武當也不難看出,此時吳瑕握緊長劍,沉聲說道:“各位想必也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何必在黑暗的時候爭來搶去,不是有失光彩嗎?”
吳瑕就聽又有一個人說:“各憑本事,有什麼不光彩的。”說完,吳瑕就又感覺利器襲來。
吳瑕心想,跟你們拼了!
他剛這麼一想,就聽見有人躍到台子上,說了一句:“小師弟好樣的,辛苦了。”
這句話引得台上眾人紛紛往後看,只見昏暗中依稀見著一個人影向眾人奔襲過來,掌風赫赫,極為穩健大氣,宛如松濤陣陣,讓人倍感壓迫。
吳瑕心裡一喜,喊了聲:“大師兄!”
第32章
來人正是張平,吳瑕松了口氣,張平跟那些人纏斗了起來,吳瑕立即心領神會,轉身拉了拍賣師就走。
和張平斗在一起的那些人中立刻就有人喊:\"我還當武當光明磊落,還不是一樣的!\"
吳瑕吐吐舌頭,想,大丈夫不擇手段嘛。
他拉著拍賣師,拍賣師手裡抱著畫。大廳裡一片混亂,因為其實他們還是在船上,可是突然沒有了電,黑暗之中,波浪的影響被放大到無數倍,人們在微微晃動的船艙裡嘰嘰喳喳,有船員出來安撫客人。
吳瑕在混亂之間領著拍賣師跑出了拍賣大廳,走在船艙的走廊裡。
機組還沒停,船上應該有備用電組,很快燈就會亮了,剛才一時情急,吳瑕拖著人就走,現在他有點迷茫了,應該怎麼辦啊?直接搶的話,跟剛才那些人有什麼區別,但是不搶人家拼什麼給你東西?
吳瑕想著要找到一個地方,把拍賣師安置下來,把畫合理地弄到手。
他見四周無人了,就停了下來,轉頭剛對拍賣師要說話,就感覺腰後一麻。
……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
以後要注意背後啊,而且人人都不能小看,即使是看起來還蠻專業的拍賣師。
他還想多吐槽一下,但是沒有機會了,他瞪了出手的拍賣師一眼,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來的時候,果然已經有燈了,他渾身無法動彈躺在地上,又被點了穴,他看了看四周,他好像是在一間儲藏室裡。
那個拍賣師正坐在他前面的地上,身邊正放著那副蘭花圖。
他見吳瑕醒了,端詳了一下,開口說話了,他問:“你們武當來了幾個人?”
吳瑕瞪著他,不說話。
那人歎了口氣,又指指身邊的畫,問:“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看起來他像知道些什麼一樣,吳瑕心想不如順著他的話說,套點消息出來,於是答道:“不知道,只知道是武林秘寶。”
那人笑了笑,說:“這個叫幽閉遮蘭,看它一眼明心靜氣而心思透徹,聞它的香氣益壽延年,食用它的花瓣起死人肉白骨,習武之人吃了功力大增還能修補破損的經脈,渾身通暢百無禁忌。”
吳瑕聽得一愣一愣的。
習武之人都知道,經脈運行非常重要,如果急功近利,不按常規積累內力,很容易走火入魔,這就是邪門歪道雖然成效快,但是很難練的原因。
如果有種東西能抑制這種副作用,那不是練什麼武功都行?
想到這裡,吳瑕脫口而出:“妖物!”
雖然蘭花歷來高雅素淨,而且聽起來這幽閉遮蘭有安定人心的功效,可如果被心思邪惡的人得到了,用來練習旁門左道而且完全沒有任何副作用,那不是一下子就能達到天翻地覆的境界?
那個拍賣師聽了吳瑕的話,又歎了口氣,道:“確實是妖邪之物。”
他站起來,走到吳瑕跟前,往他身上拍了拍,解了吳瑕的穴道。
吳瑕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酸痛的腰,迷惑地看著這個人。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吳瑕問,這人看起來並無惡意。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臉,不一會,就揭下來一張面具。
“……”
這還是吳瑕第一次看見易容……
他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出了江湖的人了,不能再大驚小怪,就壓下自己的吐槽,但等他看清那那人的臉,他就真驚訝了。
這不是那日悅來客棧上面跟他交過手的人嗎?
可是那時他還是少年的樣子,現在卻變成了三十來歲的樣子了。
又是跟甘宇一樣的,吳瑕指著他,說不出話:“你……”
那人滿臉愁色,道:“我叫竇振海,來自滄州竇家。”
吳瑕又是一驚,說:“可是……竇前輩……”
師父說竇振海快五十了。
竇振海臉色灰敗,眼神無光,說:“這也是我自作孽。”他把那副蘭花圖拿起來,遞給吳瑕。
吳瑕被他一系列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不過既然人家把東西送上來,自然就接著了。
吳瑕看了看手中的畫,問:“這畫……怎麼看也不能吃啊?”
竇振海說道:“我也不知道這畫的玄機,但它確實就是幽閉遮蘭。你把這個帶回武當或是交給武林同盟,不要落到別人手裡去了。”
吳瑕還是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問:“前輩能把來龍去脈都說清楚嗎?”
竇振海看了他一眼:“說起來,這些都還是武當引起的禍事!”
吳瑕皺起眉頭。
“如果不是你們武當出了一個逆徒,我又何必落到這番田地!”
吳瑕聽了,心想這是在說甘宇?
果然跟他有關。
竇振海又說:“罷了,也怪我自己抵抗不了誘惑,那逆徒手裡好多武功秘籍,拿來引誘我,我一時鬼迷心竅,著了他的道。”
吳瑕這才聽明白,肯定是甘宇以這返老還童功夫的法門為誘餌,釣竇振海上鉤。
吳瑕開口問:“他控制了你?”
竇振海無奈道:“他借機給我下了毒,解藥在他手裡。”
吳瑕想,太老套了,這樣都能著道,只能說你太貪!如果不是貪圖那武功,也不會中毒了。
“那這次的拍賣會怎麼回事?幽閉遮蘭又是怎麼回事?”
竇振海繼續答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幽閉遮蘭的消息的,只是吩咐我們想辦法得到它,為了能渾水摸魚,我們在武林上放消息,希望能引來一些人攪局。”
這時候竇振海笑了笑,有點憤憤的:“但我其間故意誇大了消息,弄得整個武林都知道了,就是為了能引來你們,我知道如果鬧大了,一定會有武當的人來。”
吳瑕微微驚訝:“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竇振海咬牙切齒:“那人出自武當,自然要武當的人來管管,而且不能讓幽閉遮蘭讓他得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竇振海到底還是存著武俠道義,雖然貪心了點,但人還壞。
吳瑕想了想,看了看手裡的畫,問:“那我把東西拿走了,你怎麼辦?”如果被甘宇發現是竇振海故意的,那竇振海恐怕要吃不完兜著走。
竇振海看了他一眼,說:“就說我技不如人,被武當的少俠搶走了東西。”
“……”吳瑕心想自己不僅白撿了便宜,還被描述得蠻武功高強。
竇振海道:“廢話不多說了,要不被人發現了,你快走!”說著就往門邊走過去。
吳瑕看著竇振海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然後回頭沖吳瑕示意,讓他先出去。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只手從門外伸了進來,白皙修長,五指張開抓住竇振海的頭。
竇振海還沒反應過來,猛地被擒住,慘叫了一聲。
門外那人死死扣住竇振海,抓著他走進儲藏室,態度悠然,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另一只手一揮,掌風就將門重新關上了。
吳瑕大駭。
甘宇!
甘宇看了吳瑕一眼,親切道:“又見面了。”
吳瑕如臨大敵,渾身緊繃,喊道:“快放手!”
竇振海的臉上都被甘宇的手指抓出紅色的印子了,他表情猙獰極為痛苦一樣,可他完全動彈不得,只能任人擺布。
吳瑕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但是卻不敢動,生怕他一動,甘宇就會下狠手。
甘宇挑起一雙桃花眼,看著吳瑕,眼裡都是邪魅,說:“你等我一下,等我處理完雜碎,我們再好好敘敘。”
被稱作雜碎的竇振海聽了,大吼道:“甘宇你不得好死!要動手就快點,別磨蹭了!”
甘宇輕笑道:“你以為你的行為能瞞過我?你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把畫交給武當?”
竇振海咬著牙,朝吳瑕伸出手,艱難地說道:“快走……”
甘宇哼了一聲,手下使力,眼見著手指陷進了竇振海的頭裡。
吳瑕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劍還在身上,他抖劍出手,沖甘宇刺去。
甘宇一手抓著竇振海,一手屈指一彈,吳瑕的劍“登”地被他手裡的真氣反彈回來。吳瑕一擊不成,再次出手,直取他的面門,逼他全心對付自己,放開竇振海。
甘宇不耐煩地伸手,又是奇怪而輕巧的姿勢,看著簡單,但是卻躲不開,他一把抓住吳瑕的劍。
吳瑕的劍本來就是特殊材料,但是變成固體的時候極為鋒利堅定,可被甘宇一抓,他手上灌入內力,竟將吳瑕的劍重新融成了不定型的狀態。
吳瑕心疼自己的劍,連忙撤回來,甘宇一甩手,真氣直擊吳瑕的另一只手腕,吳瑕一時不查,畫卷從手裡脫了出去。
畫卷掉落在地,吳瑕連忙去撿,生怕落到甘宇手裡。甘宇本來就不是好人,要是再等到幽閉遮蘭,不是更不得了了?
他分心去撿畫,甘宇趁機把手移到竇振海的頭頂,竇振海痛苦地喊叫起來,白色的氣體從他頭頂上升起,裹住了甘宇的手,竇振海的臉慢慢起了變化,皺紋漸漸出現在他的臉上,最後等他完全變成五十歲的樣子時,他也停止了喊叫,沒有了聲息。
白氣消散,不對,與其說消散,不如被甘宇吸走了,甘宇滿足地閉閉眼,把竇振海丟到一邊。
第33章
吳瑕目瞪口呆,竇振海……難道……死了?
他心裡沖擊太大,沒有反應過來,指著竇振海:“他……他……”
甘宇拍拍手,笑著朝吳瑕逼近。
吳瑕抖了抖,趕緊把畫卷藏在背後,這個動作簡直像小朋友怕家長的動作。
甘宇見了,笑意更盛。
吳瑕咽了咽口水,道:“我不會把東西給你的。”
甘宇抬起手,吳瑕把劍橫在身前,可惜他的劍因為剛才甘宇用內力化開,已經殘缺不成形了。
甘宇瞇起眼睛,迅猛地移動到吳瑕身前,吳瑕下意識後退,可儲藏室就那麼點大,他一下子就退到了盡頭。
吳瑕只能揮舞殘劍,想阻止甘宇。
可甘宇根本不畏懼他的劍,五指成爪,抓向吳瑕的脖子,吳瑕棄劍出腿,直踢甘宇下腹,可吳瑕的腿法到底沒那麼好,甘宇的手半路改道,格擋幾下,就抓著了吳瑕的腿。
他順勢一拉,吳瑕重心不穩,手想伸出去扶住什麼東西,手裡的畫晃蕩一下,差點飛出去。甘宇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手抓著吳瑕的腿,一手隨便一抄,畫就到了他手裡了。
吳瑕心道不好,傾身去搶,甘宇笑笑,干脆折起吳瑕的腿,架住他的腿彎,把他抵到儲藏室的一堆貨物上。
吳瑕的腰重重地磕在不知名的東西上,疼得他咧了咧嘴。
甘宇抱著吳瑕的一只腿,然後摸了摸,說道:“長得好看,身材也不錯,真是甚得我心。”
太靠近了,吳瑕被夾在貨物與甘宇的胸膛之間,他扭過頭,省得對著甘宇的臉。
可甘宇哪會放過他,竟然俯下身體,在他的臉上咬了一口。
吳瑕震驚了,這人不要臉到一定程度了。
他憤怒地把頭轉過來,剛想罵人,甘宇就欺上了他的嘴唇。
吳瑕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又來?吳瑕被擠在甘宇的懷裡,動彈不得,甘宇在他唇上碾來碾去,最後還企圖撬開吳瑕的牙關。
吳瑕死死地閉著嘴,不讓他得逞。甘宇的手滑進吳瑕的膝彎後面,狠狠一捏,吳瑕條件反射想張嘴喊,甘宇的舌頭像蛇一般溜進了吳瑕的嘴巴裡。
好惡心!
吳瑕感覺甘宇開始攻城略地,滑溜溜的攪來攪去,吳瑕喉口一陣陣地抽搐,幾乎沒想吐出來。
本來他又氣又急,但馬上就冷靜下來。
這次他還有任務在身。
師父和大師兄一定在找他。
吳瑕想到師父對他沉沉的情義,心就安定下來,他總要有所成長,不能每次遇到甘宇就束手無策,不能讓甘宇拿走幽閉遮蘭。
雖然他的身體被死死夾住,但他的手還能動。
他慢慢地調動身體中的內力,不動聲色地匯聚與手心。
氣隨意動,力與心同。
吳瑕在甘宇漸漸沉浸的時候,假意推拒,抵住他的胸膛,甘宇自然是不把他搔癢癢的動作放在眼裡。
吳瑕猛地發難,貼在甘宇左胸的手掌匯聚了全身的內力,瞬間震了震。
甘宇竟然被彈開了幾步遠。
吳瑕欺身而上,雙掌跟上,連拍幾下,力可拔山,震天動地,正是吳瑕第一次見甘宇時用過的震山掌。
但此時的吳瑕與那時大不相同,震山掌更顯威力,近身攻擊的時候每一掌都像落雷轟隆。
甘宇一時不備,後撤幾步,手上的畫被吳瑕的掌風震飛,兜轉一圈又回到了吳瑕手中。
甘宇丟了畫,倒是沒顯得失落,而是舔了舔嘴角,說:“味道不錯。”
吳瑕牢牢抓住畫卷,怒視著甘宇。
甘宇繼續道:“幾日不見,你的內力這麼精進了,比我料想中的還要好,但是沒讓我白費功夫。”
吳瑕怒不可遏,罵道:“我的武功管你屁事!”
甘宇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但也沒糾結這事,只是笑道:“你最好把東西給我,我現在還真不想跟你動手。”
吳瑕知道剛才他是趁人不備雖然才逼退了甘宇,真要打起來,他絕不是甘宇的對手。
但是說什麼也不能把幽閉遮蘭給他。
竇振海的身體還躺在一邊,似乎已經枯竭,剛才甘宇吸干了他的內力,應該用的是吸星*。
吳瑕記得吸星*有個弊端,就是吸取了別人的功力而因為經脈問題而很難化為己用,但是如果有了幽閉遮蘭通暢經脈百無禁忌的功用,那就完全沒有任何阻礙了。
那甘宇不就更強了?
絕對不能讓他得到幽閉遮蘭。
吳瑕想著,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是毀了這幅畫,也不會給你的。”
甘宇哈哈大笑,說:“我斷言你不會毀掉它的。”
吳瑕舉起畫,雖然很可惜,但是也比讓甘宇得到好,事後跟師父說清楚,師父也一定不會怪他。
甘宇看著他的動作,收起笑,臉色變得陰沉鬼魅,他說:“你下不了手的,因為這個東西能救你的師父。”
吳瑕一愣。
“你知道你師父有傷在身吧?”
吳瑕沒有吭聲。
甘宇知道這是默認了,繼續說:“那你可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傷嗎?”
吳瑕只知道陸之行一動真氣就吐血,但是似乎也沒什麼其他的了,每次詢問,師父也總是不答,吳瑕還真不清楚其中的內情。
甘宇看著吳瑕,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得意,他說道:“你師父全身筋脈被鎖,空余內力而無法運轉,如果強行運功,輕則血脈奔騰無章,重則直到極限,爆體而亡。”
吳瑕整個人動也不動了。
照理來說陸之行為武當七子,武功應該很是高強,可吳瑕很少看見師父出手,每次稍稍一動就吐血,教他武功的時候,也只是演示外功,而內功多為口述。
吳瑕知道師父有傷,可不知道竟然這麼嚴重。
……這個樣子……無法運功,跟武功被廢有什麼區別!
吳瑕知道習武之人,最為珍惜一身的功力,師父心裡一定很難受,可他從來不說,總是樂呵呵的。
吳瑕想到平日師父溫柔的笑容,心裡就像刀攪一般,痛苦萬分,可他現在的心痛,哪及師父苦痛的萬分之一。
吳瑕怔怔地站著,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在甘宇眼裡,讓他覺得礙眼,他哼了哼,說:“這麼關心陸之行?師徒情深真是感人,既然你知道了,你手裡的幽閉遮蘭,你還想毀掉嗎?”
吳瑕聽了這話,才機械地看了看手中的畫。
幽閉遮蘭……能通暢經脈,百無禁忌……
吳瑕閉閉眼。
甘宇看到他這樣,又笑了:“你不也起了私心?你與我又有什麼不同?”
吳瑕真的起了私心,他無法否認。
那一瞬間,他不想把這個東西交給武林同盟了,想把它藏起來,給師父服用。
甘宇看他糾結,頓時又覺得心曠神怡,好心地說:“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師父的傷這麼了解?”
吳瑕一點都不想知道。
甘宇是陸之行的師弟,陸之行曾經說過他們原來感情非常好,想到這點吳瑕還有些嫉妒,甘宇知道陸之行的事一點都不奇怪。
甘宇悶悶地笑,說:“因為那傷還是我在他身上留下的。”
吳瑕身體微微震動。
“我在刀上喂了能讓經脈失養的毒,從他背後砍了他一刀,你不知道當時他轉過身的表情,多麼震驚,在那前一秒他還那麼相信我。”
甘宇說著,沒有任何愧疚,反而有點得意。
吳瑕聞言,突然又動了,朝著甘宇的門面劈掌而去,氣勢驚人,像是要把甘宇吃了一般。
甘宇微笑著接招,兩人斗了幾招,儲藏室實在太過窄小,而旁邊還有竇振海的身體,兩人周轉不開,吳瑕一個掌風,生生把關著的門被震飛了出去。
吳瑕紅了眼,不再想著避人耳目,只想著要劈死甘宇,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過了。
兩個人從船下部分接連翻越到了甲板上,吳瑕根本沒有發現甘宇在故意把他往外引,等他們齊齊到了外面,吳瑕看到黑色的夜空才反應過來。
小型的游輪在江面上行駛,吳瑕不知道現在船上的情況,他也沒心思知道,夜風吹在臉上,他才清醒過來。
既然已經出來了,而且幽閉遮蘭已經在他手上,他應該立刻去找師父和大師兄。
他心裡產生了退意,立馬就反應在了招式上,一旦減緩了攻勢就很容易被看出他的意圖。
但是甘宇哪那麼輕易放過他,甘宇的那幾招擒拿,每次都是看似輕飄飄平凡無奇,上上下下就六招,但是吳瑕就是躲不過。
吳瑕想抽身,甘宇上前鉗住他的胳臂,把他拉進懷裡,整個人抱在手上反身幾步踏上船舷,這一系列動作非常迅速,一氣呵成,吳瑕頭昏眼花,只是眨了眨眼就發現身體已經探出了船身。
“畫也要,你的人我也要。”甘宇說道,“這次可不放你走了,隨我一起吧。”
吳瑕罵道:“鬼才要跟你一起!”
可甘宇抱著吳瑕踩在船舷上,吳瑕已經能看到底下的江面了,黑夜裡江水滾滾,他眼睛一花,心裡大駭,這個瘋子難道要抱著他跳江?
第34章
吳瑕抓住甘宇的衣服,心裡緊張萬分,甘宇抱著他真的想要從船舷上跳下去。
事情又發生了轉機,在吳瑕正絕望的時候,突然有人踏風而來,喊了他一聲:“吳瑕!”
吳瑕由驚轉喜,回應道:“師父!”
陸之行滿臉急色,剛才他尋遍全船都找不到吳瑕,拍賣師與畫也消失了蹤跡,剛才才聽見打斗聲,他立刻過來,見到一個人抓住了吳瑕,頓時又驚又怒,眼見著那人抱著吳瑕要跳下去了,陸之行一顆心瞬間揪緊,繼而驟然出手。
吳瑕很少看陸之行出手,只有他們剛遇見的時候,陸之行收拾過一些小混混,但是吳瑕從沒見過師父使用武當絕學。
剛才他才知道,這是因為師父受了那麼重的傷,所以才一直不動手,動手則有生命危險。
可現在,陸之行雙手成圓,內力匯聚,一時間空氣也沉悶下來,好像暴雨驚雷之前那般,讓人喘不過氣的同時,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他腳下的甲板辟啪地發出了爆裂的聲音,仿佛在悲鳴,他右手翻出,一道真氣自掌中生出,排山倒海般撲向抓住吳瑕的那人。
太極無形,無形生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九宮,無不出自太極。太極劍法向來是武當的精髓,而陸之行本使太極劍法,使用得出神入化。可他很少依賴武器,在解劍池不知道丟了多少劍,不是他不用劍,而是他向來隨性散漫,劍既是我,我既是劍,以氣成劍,劍我兩忘。
這一道真氣射出,如萬劍齊發,卷起狂風,吹得人衣服翻飛。
只見那道劍氣好似飛鴻,迅猛厚重地攻過去,完全無處可躲。
甘宇抱著吳瑕感覺背後仿佛壓上了巨石,陡然轉身,就看見陸之行出手,劍氣如虹,躲避不急,情急之下,他只能放棄吳瑕,把吳瑕往前一拋往甲板上丟去,抬起雙手,硬生生接下陸之行這一擊。
陸之行見吳瑕跌向甲板,連忙躍過去,在半空中接住他,兩個人一起落在甲板上。
吳瑕一下子換了個懷抱,只覺得上好千百倍,忍不住緊緊抓住師父的背不撒手。
而陸之行則放下心來,抬頭去看抓吳瑕的那人。
那人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陸之行的劍氣凌厲萬分,那人胳臂上被劃得全是傷,鮮血淋漓,他腳下的船舷因為受力而彎曲,那人站在上面整個人搖搖欲墜。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會被打落到江裡,但這人不僅受住了陸之行一擊,而且還站住了。
可是在他手裡拿的蘭花圖在陸之行風起雲湧的攻擊下變成了碎片,直留卷軸還被他抓著。
陸之行心裡微微震撼,就見那人放下遮擋的手臂,露出臉來。
上挑的眼睛,陰沉的表情,正是陸之行一直在尋找的人!
陸之行感覺一道雷劈中了自己,那個禁忌的名字在他喉口翻滾,他張張嘴,沒有出聲,而是吐出一大口血來。
“師父!”吳瑕見狀,魂都被嚇沒了,連忙支撐住陸之行往下沉的身體。
陸之行大口大口地吐血不止,好像要把身體裡的血全嘔出來,一下子兩人的衣服上全是血,吳瑕發著抖去捂住陸之行的嘴,可是怎麼也止不住血。
甘宇雙臂發麻,動一下都很難,他低頭看了看手裡殘破的畫軸,臉上的表情更是陰鷙,他開口說話:“陸師兄,我們多年沒見,你一來就壞我的好事,可真是行。”
他看著吳瑕滿臉焦急,一心全放在陸之行身上,幽閉遮蘭又被陸之行毀掉,心中怒意更盛,他跳下船舷,想往兩人那走去。
吳瑕感覺到他的動作,擋在師父前面,狠狠地說:“你敢動手,我殺了你!”
這是吳瑕第一次說狠話,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事,讓他心亂如麻。
甘宇頓了頓,他的雙手都差點廢了,要拿下吳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而且這船上應該還有武當的其他人。
縱然他心裡萬般不甘,也沒有辦法。他陰森森地說:“師兄,你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使得好。”
他看向吳瑕,充滿惡意地說:“幽閉遮蘭已經被毀了,你師父也沒有希望了,下一次他再這樣使用內力,他的死期就該到了。”
他說完,再次踏上船舷,朝著滔滔的江水,縱身一躍。
陸之行見狀,想站起身,但完全站不起來,他伸出手,朝著甘宇離去的方向沙啞而虛弱地喊:“別走……”
可甘宇已經聽不到了。
陸之行眼裡全是悲痛,身體漸漸地軟了下去,吳瑕連忙扶住師父,才發現他已經昏迷了。
吳瑕抱著師父,兩人身上全是血,他心裡驚慌失措,惶惶不安。
後來張平趕到,看到這幅場景大吃一驚,連忙把陸之行安置到船艙裡,然後給他運功輸氣。
陸之行強行運功,造成體內經脈糾結,內力一團糟,張平給他運功想強行壓下他體內亂竄的真氣,但收效不大。
拍賣會最後一項東西流產,幽閉遮蘭被毀掉了,拍賣師被發現在儲藏室裡命懸一線怎麼也不醒,在這種爛攤子前,幸虧有葉雲嵐,在這世上,有錢能辦很多事,比如善後和封住人家的嘴。
張平和吳瑕帶著陸之行下船,張平當機立斷,陸之行傷勢嚴重,要立刻回武當。
葉雲嵐安排了車子送他們回悅來客棧,又給他們定了飛機,明天一早就離開N市。
陸之行一直都昏迷著,張平見他躺在床上,一時之間也無計可施,就開始詢問吳瑕。
吳瑕知道甘宇已經暴露了,就把竇振海的事說了,又說了甘宇,只是隱去了他早就見過甘宇的事,也沒說甘宇對他有意思的情節。
張平聽完了,久久沒有出聲,最後才長歎了一口氣。
吳瑕忍不住問:“大師兄,那甘宇到底曾經做了什麼?他是怎麼出武當的?”
張平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吳瑕知道他不想說,也灰了心。
張平頓了頓才說:“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我資質尚淺,還是等回了武當,由其他師叔告知你吧。”
吳瑕點點頭。
張平看了看昏迷的陸之行,道:“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明天還要出發。”
吳瑕搖頭:“我想陪師父,大師兄你去休息吧。”
張平知道他擔心師父,又囑咐了幾句,把空間留給了師徒二人,自己退了出去,找葉雲嵐商量事宜。
吳瑕坐到床邊,看著師父蒼白的臉,簡直是痛徹心扉。
他這才有機會消化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師父傷得這麼重,都是甘宇害的,吳瑕想到甘宇走時,陸之行喊的那句“別走”又讓他覺得心裡堵得慌。
反反復復想到甘宇一定是有什麼陰謀,就又想到了幽閉遮蘭。
他給張平講幽閉遮蘭被毀的時候,張平覺得沒有就沒有了,總比落到甘宇手裡強,這件事另外再跟武林同盟匯報。
可幽閉遮蘭沒有了,拿什麼來給師父治傷?
本來他們是來找武林秘寶並帶回武林同盟的,如果師父拿到幽閉遮蘭,一定會交上去。但是剛才在吳瑕知道幽閉遮蘭可以救師父的時候,他猶豫了。
他不想把幽閉遮蘭交給武林同盟,他想私下把東西留下來。
他起了私心,想獨吞秘寶。
甘宇看破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說他們沒有什麼不同。
幽閉遮蘭被毀,那一剎那,吳瑕心生絕望,現在師父昏迷不醒,他更是說不出的悔恨。
他甚至想,應該順從甘宇,跟他走,留在他身邊,再找機會把東西弄到手。
他現在才發現,為了師父好,他可以做任何事。
師父吐血染紅了他們兩衣服的場景,吳瑕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看見他被抓,師父情急之下使用了內力,也不會傷得這麼重。
吳瑕從未見過那般雷霆萬鈞的招式,可惜了陸之行這般高強的武藝,卻無法隨意運用,說來說去都是甘宇害的。
他怔怔地看著師父的容顏,伸出手去摸了摸陸之行的臉。
師父平時總是笑著的……師父笑起來,風都是暖的。
他的手順著陸之行臉部的線條慢慢向下移動,落到了陸之行的唇邊。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摸上陸之行的嘴唇。
師父的嘴唇柔軟而微涼,吳瑕仿佛魔怔了一般,微微傾身,湊近陸之行的臉。
陸之行說過,他以前和甘宇的感情很好,而他向來是重情義的人,那時候被甘宇背叛,他一定很傷心。
可吳瑕一時之間分辨不出來師父那句“別走”,是含著恨意還是別的什麼。
他被甘宇吻了,恨不得去洗嘴巴,但是如果吻他的人是師父呢?
他無法克制自己瘋狂的想法,等他幾乎快貼到陸之行身上時,看到陸之行蒼白的臉色,才猛地回過神。
吳瑕迅速直起身體,漲紅了臉,師父重傷不醒,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第35章
吳瑕在陸之行身邊守了一夜,這一夜,他心思兜兜轉轉,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等到了第二天陸之行還是昏迷著,張平過來查看,發現他體內的真氣已經混亂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如果不能理順,恐怕會長睡不醒。
吳瑕聽了這話,心急如焚,本來就熬了夜,現在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張平安撫了他一下,兩個人合計著速速送陸之行回武當,讓譚靈秀來治療。
昨天葉雲嵐都安排好了行程,他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護送陸之行准備回武當。他們離開悅來客棧的時候,葉雲嵐來送行。
吳瑕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位白富美為什麼對武當的人這麼好,但是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陸之行身上,就沒有細想。
他沒想到的是,葉雲嵐吩咐人遞給他一個精美的盒子。
他接過來打開一看,才發現是拍賣會上葉雲嵐拍下說要送給他的那只白玉瓶。
“我既然說過要送你,自然是說到做到。”葉美女見陸之行那樣,也不復之前那般隨意,但是對吳瑕還是莫名其妙的親切。
吳瑕自然是不敢接的,這瓶子看起來簡單,但是把他賣了都買不起,怎麼能無功受祿。
葉雲嵐很強勢,說:“你不要我也沒什麼用處,不如砸了好了。”
吳瑕也無心跟她糾結,只有收了下來。
葉雲嵐派了幾個人在一路上幫助他們打點事宜,張平也沒有推脫,一行人前往機場,直接坐飛機離開。
吳瑕想到不久之前他還抱著歡欣雀躍的心情,可現在卻只剩憂慮。
一天之內,他們就回到了武當。
吳瑕抬頭看著巍峨的山巒,心情一時之間很復雜。
張平早就打電話跟門派聯系過了,他們進了山門就直接把陸之行送往榔梅祠,譚靈秀在古神道上等他們。
當他看見昏迷的陸之行時,皺起了眉頭,伸手探了探陸之行的脈息,然後問張平:“你們見到甘宇了?”
張平回答:“我並沒有正面見到,吳瑕和陸師叔遇見了。”
“是嗎?”譚靈秀看了吳瑕一眼,吳瑕立刻緊張起來,譚靈秀的性格很平和安靜,這還是吳瑕第一次見他有這麼犀利的眼神。
他吩咐弟子把陸之行送往榔梅祠,說:“甘宇真是陸師弟的禍星。”
吳瑕聽了這話,如同針扎在了心上。
譚靈秀繼續說:“莫師姐在太和宮等著你們,具體的事情你們跟她說吧。”譚靈秀說完,也急匆匆地回榔梅祠,給陸之行治療。
吳瑕站在路上,看著榔梅祠的方向還擔心師父不想走,但是張平拍拍他的肩,說:“你要相信譚師叔。”
吳瑕這才跟著張平往太和宮去。
吳瑕下山的時候,直接從雷神洞走的,根本沒有機會見莫致,現在吳瑕想起莫致,還滿腦子是她罰他去雷神洞時怒氣沖沖的臉。
兩個人上了太和宮,走進了皇經閣,就見莫致站在那裡。
張平和吳瑕向莫致問好。
莫致一臉沉郁,目光落在吳瑕身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瑕又把早先給張平講的那套給莫致重復了一遍,自然也是隱去了甘宇戲弄他的細節。
莫致一邊聽,一邊看著吳瑕,目光跟盯著雞的鷹一樣。
他說完了,莫致問:“他親口告訴你他是誰?還說了當年他背叛師門的事?”
吳瑕答道:“他沒有明說,只是提到打傷了師父。”
莫致上下打量吳瑕,似乎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吳瑕硬著頭皮站著,由著她看。
如果被她問出來他早就見過甘宇,那他就完了。
莫致的臉色一直都不好,她又問:“那那個逆徒……有沒有提到別的人?”
吳瑕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了眼張平,張平也一臉嚴肅,他又轉過頭回望莫致,搖了搖頭。
莫致現在的表情漸漸現有了怒氣,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出現了,肯定不止一個竇振海這樣被他控制地人,一定能找到他的蹤跡。”
她急促地對張平說:“你去安排這件事,派人去搜!一定要把逆徒找出來!”
吳瑕微微愣了愣,他還從未見過莫致這麼急切而沒有章法,整個人顯得很情緒化,甘宇的事竟然讓她這麼失態。
幸而張平還保持了一貫的穩重,上前一步,道:“師叔,這件事牽扯太多,如果真的涉及到武林中其他的人,恐怕還是要先向武林同盟匯報。而且師尊還在閉關,我想我們應該先穩住,等陸師叔醒來,師尊出關,再考慮下一步。六……”他頓了頓,改口道,“那人也被陸師叔傷得不輕,應該正找地方療傷中,既然躲起來了,我們也不好找。”
莫致聽了,這才冷靜下來,疲憊地揮揮手:“也好,就等師兄出關再做定奪。”
吳瑕在一邊聽得越來越不解,甘宇當年到底做了什麼事?他那一身邪門武功又是從哪裡來的?
吳瑕和張平自昨天以來都沒有休息,莫致又問了問吳瑕其中的細節,也無法得知甘宇的陰謀,她似乎心思重重,無力跟吳瑕計較。
吳瑕被遣散出去,走之前,張平還吩咐他這段時間不要多想,等陸之行有起色了之後,他們可能還要下山去武林同盟復命。
如果放在平時,能去見見武林同盟,吳瑕肯定很高興,可他現在卻沒有什麼心思。他告別了莫致與張平,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說起來他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再說起來,不過才一個多月,怎麼就像天翻地覆了一樣呢?
他把葉雲嵐送他的白玉瓶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這玉瓶雖然貴,但是跟他寒酸的房間倒很相配。
他心裡掛念師父,睡也睡不好,就在床上打坐。
結果運氣一周天,連他自己都暗暗心驚。
體內真氣源源不絕,好似湧泉,讓他內力豐沛,敦實厚重有如習武上十年之久一般。
吳瑕左思右想,也覺得奇怪,但他發現他的內力不是一夜之間變成這樣的,而是日日夜夜成倍翻長,他也有所感覺,當初自以為是自己有所領悟,沒有在意。
過了一小段時間再看,內力竟然比之前深厚那麼多。
不過這也是好事,吳瑕調息一番,覺得沒有任何異常,就繼續閉目養神。
接下來連著這幾天,他天天往榔梅祠跑,想看看師父怎麼樣了。
但別說陸之行了,連譚靈秀就見不到,那裡的師兄只是說如果有任何消息會通知他。
他剛從山下回來,莫致也沒喊他去上早晚課,吳瑕想到最後那次早課的不好經歷,也沒有主動去申請復課,想著一切等師父好起來再說。
他又悠悠地想到師父不會好不起來了吧?張平說,師父有可能長睡不醒,吳瑕一想到就發抖。
他心裡煩亂,在山上亂晃,山野青翠,山風怡人,親近自然還讓他覺得心思清明點。
吳瑕走在山間不知名的小道上,他現在內力好,腳程過人,不像剛來武當的時候走不了幾步就累了,去什麼地方還要陸之行抱著。
一想到陸之行,吳瑕的心又堵了堵。
他歎了口氣,決定在武當好好轉一轉,省得遇上師兄們還要詢問他下山的事,到偏僻的地方觀想打坐也好,也能吸取萬物精華。
武當七十二峰,三十六巖,二十四澗,即便吳瑕已經來武當三年多,仍有許多地方沒有去過,所以隨便碰上個石殿山洞之類的,也不算奇怪。
他一心想往沒有人煙的地方走,不知不覺就走出去很遠,回頭望去,金頂太和已經依稀藏進雲端,朦朦朧朧好似在天邊之外了。
遠遠的,他好像看見前方有山壁如玉屏一般,垂在山林之上,山壁內凹,顯出一個巨大的巖洞出來。
在那裡練功好像不錯,吳瑕這麼想著,繼續往前走,可走著走著,那巖洞看起來距離不太遠了,但怎麼也走不到。
他停下腳步,發現那巖洞看起來還是那麼遠,他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
吳瑕不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他立刻明白過來,他這是闖入了陣法之中。
他頓時奇怪了,在這深山野林裡,荒無人煙,布下這麼一個陣干什麼?他抬頭看那巖洞,心想,難道那邊有特別的東西。
他好奇心起來,反正師父未醒,其他一切都無所謂,不如前去探一探究竟。
他下定決心,開始研究起當前的陣法來。
奇門八卦,吳瑕在武當上課的時候學習過,但也不過皮毛。其中的奧妙太多,需要很多的精力去參透。
不過陣法不外乎要找生門,他曾經學過過陣的基本步法,但是面前的陣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吳瑕走了幾遍都失敗了,折騰了半天還是回到了原地。
他仔細看了看眼前的景色,樹木蔥郁,山土夯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個陣法也一定是利用天然而成是樹與路布成的。
武當講究道法自然,萬物生長之理是為道,無狀之狀為自然,吳瑕看著繁茂的樹葉子若有所悟。
第36章
吳瑕閉上眼睛。
用其他的感官感受前方的道路。
生門主土,土生萬物,萬物復蘇,陽氣回轉。武當的武學歷來講究取天地精華,集萬物靈氣,武當弟子一身剛正陽氣正是由此而來。
吳瑕閉著眼睛,腳步交疊,慢慢地往前走。
他能感覺有一個地方生機勃發,陽氣正盛,他試著往那處地方走,可是一路並不是完全順利。
五行相克相生,聽起來簡單,可放在具體的陣法裡,實在有太多的變幻。
吳瑕滿頭大汗,一步一步地斟酌,他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壓迫感越來越大,他記性好,在心裡計算他走過的步子與方位,遇阻回退,順風前行。
短短一段路,走了好久,直到他覺得身上如釋重負,才睜開眼睛。
他心頭一喜,那巖洞看起來近了一些了,身邊的景色也與剛才不一樣了。
他拍拍袖子,面有得色。
其實吳瑕破陣純粹是靠自身內力的優勢,如果他的內力不足,則無法壓制陣法。
也不是說吳瑕內力有那麼深厚,只是大多數人面對陣法,都不會直接用蠻力。
吳瑕繼續往前走,巖洞越來越近,突然他眼前一亮,前方陡然開闊起來。
他的面前,居然有一道懸崖。
而那巖洞還在對面。
他這邊離對面大概幾十米,輕功再好也躍不過去,底下是萬丈深淵,摔下去直接就去見道祖了。
但是在溝壑之上有一條繩子。
“……”
吳瑕總覺得這個場景在電視劇裡看過。
他走到懸崖邊上,用手扯了扯繩子,看起來還結實。
吳瑕提氣,往上面一跳,穩穩站在了細細的繩橋上。
他往前跑,想一鼓作氣走過去,但是哪裡會有那麼順利,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繩橋劇烈抖動起來。
來了!
果然從對面的巖石上,突然射出來幾只箭來,嗖嗖地往吳瑕身上招呼。
“太老套了!”吳瑕說了句,開始運用輕功躲避來襲的武器。
他飛身一腳踢飛一支飛箭,然後抬高身體踩在另外一支箭上,借力往上直縱梯雲,落下之後伸手抓住繩橋,打了個秋千,又躥出去好遠。
太小看他了,好歹他也是會玩馬裡奧的。
在深淵之上的細細的繩子上躲避射過來的飛箭,聽起來簡單,電視劇裡總是這麼演,但是真的走起來,吳瑕還是驚出一身汗。
等到他踏上對面的山崖之時,飛箭才停止下來。
他繼續往前走。
吳瑕對面前面的東西越來越好奇,要知道武當山有許多游客,雖然旅游局規劃了特定的景區,但是總有一些愛好野生風景的人會在山上到處走,要是他們誤闖了這裡,被傷到了怎麼辦。
武當山一直很注重這點,雖然武當派都是習武之人,但是也不會傷害到游客。
所以這裡布有機關很可疑。
吳瑕一路上又遇上幾個機關,整得跟奪寶奇兵一樣,他好奇心大起,一路往前,幸而他武功最近突飛猛進,還算有驚無險。
再說,哪有主角在半路就被機關消滅的道理。
吳瑕高歌猛進,終於那個巖洞近在眼前,他已經可以看見裡面有幾個石殿,非常古樸,石殿前有雕刻的各種神像,上面的丹青描繪雖然已經褪色,但更顯得威嚴肅殺。
吳瑕心想他倒要探一探到底有什麼東西,這麼神秘,他走到了巖洞前,剛要進去,突然一道真氣打在他的腳下。
吳瑕往後跳了跳,這才抬起頭看。
只見一間石殿的頂部坐著一個人,白衣飄飄,一頭長發披散在肩上,那人正低著頭看著吳瑕。
吳瑕張大了嘴。
……鬼呀。
他又抬頭看了看太陽,現在還是白天,陽光明媚,山色樹影在陽光的照耀下跟畫一樣,這樣就更顯得那個人詭異。
那人長發隨風飄散,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坐在石殿之上,腳踏著石殿頂上的小石像,一派藐視眾生的感覺。
吳瑕琢磨了一下,開口問:“你好,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結果那人沒有回答。
吳瑕抓了抓頭,剛想再問,那人突然從石殿上跳了下來,姿態優美,白衣如同羽翼,整個人好像仙鶴亮翅,又像一團雪,祥瑞而至。
吳瑕見了,沒有了剛才的恐懼,對這個人有了點好感,這般優雅的動作,翩翩而然,看得出這人功力深厚,並且心無塵雜,至純至性。
那人落到了吳瑕跟前,吳瑕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又是大大吃了一驚。
這個人長得好漂亮!
吳瑕自負長得帥,基本沒見過比他自己長得好看的男的,現在見了這個人,這才勉強承認世界上終於有長得跟他一樣好看的男人了(表臉……)。
這人眉目明艷,比吳瑕多了分銳利,瞇著眼打量著吳瑕,一雙眼睛好像幽深的海,仿佛會吸人一樣。
吳瑕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人一樣。
“呃,這位先生,請問一下怎麼稱呼?”吳瑕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問。
那人還是不答,不僅不答,突然身形微晃,猛地向吳瑕出手。
吳瑕一時不察,而且兩人太近,那人又太快,他躲閃不及,生生吃了他一掌,被打得連連後退,地上拖出兩道腳蹬出的痕跡來。
“你把我弟弟藏哪裡去了!”那人嘴裡喝問吳瑕。
吳瑕簡直莫名其妙:“你是誰啊,我都不認得你,怎麼會知道你弟弟?”
那人充耳不聞,繼續向吳瑕猛攻,一邊打還一邊破口大罵:“還我弟弟!否則我殺了你!”
吳瑕囧爆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剛才吃了一掌,幸虧有真氣護體,但吳瑕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武功極高,不在張平之下,吳瑕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一點都不想再跟人爭斗,更何況他覺得這個人既然在武當山上,並且看起來不像壞人,他覺得還是說清楚為好。
再說,這人長得好看,吳瑕覺得略有點惺惺相惜……
“我真的不知道你弟弟的事啊,我只是個路人,有什麼事我們先說說,別光動手啊。”
那人根本不聽,雙手亂翻成掌,鋪天蓋地地往吳瑕身上招呼。
吳瑕一愣。
震山掌!
這明明是武當的功夫,說明這個人肯定和武當有關。
“不知道是哪位師兄,我也是武當門人啊!”吳瑕繼續喊。
那人突然一頓,吳瑕以為他終於聽進去了,結果他身體抖了抖,從背後的衣服裡抽出一把刀來。
“武當也有叛徒,人心險惡,不得不防。”那人說著,揮舞著刀,砍向吳瑕。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對話終於有了邏輯,吳瑕想他說的一定是甘宇,既然知道甘宇的事,那這人在武當的資歷一定不淺。
刀光凌厲,大開大合,招招簡潔沉猛,吳瑕知道這是武當的玄虛刀法,他平日只看體力比較好的師兄用過。
這般的美人本不該用猛漢的招式,但卻看起來一點也不違和,只覺得一剛一柔,更添耀眼,揮舞著銀刀,有如戰神謫仙,說不出的美。
可美則美矣,吳瑕不敢怠慢,連忙自報家門:“我是武當七子陸之行的徒弟。”
那人又頓了頓,反問:“陸之行?”
吳瑕連忙點頭。
那人接著說:“不管是誰害我弟弟的都要殺!”
“……”說了半天又繞回去了。
吳瑕叫苦不迭,跟他打好吃力,而且他的劍被甘宇毀了,他也沒從太和宮拿柄鐵劍出來,赤手空拳對付一柄大刀,總是吃虧。
吳瑕想,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腳步後撤,沉下身體,同樣使出了震山掌的姿勢,那人橫刀做守勢,可吳瑕根本沒法力,虛晃一招,調轉身體,趕緊跑呀。
吳瑕狂奔不止,武當輕功不僅跳得高,跑得也快……
他頭也不敢回,冷不防旁邊多出一個人來。
吳瑕黑線直冒,那人竟然追上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吳瑕的脖子,跟老鷹抓小雞一樣,揪著吳瑕一路又往回跑,兩個人像瘋子一樣跑回去,又跑了回來。
“嘿嘿,弟弟別亂跑,乖乖待在哥哥的身邊。”
吳瑕聽了,心想我怎麼又成了你弟弟了?然後他終於確定了一點,這個人是神經病啊!
吳瑕伸手一把抓住那人揪著他的手腕,整個人在他手下做了個鯉魚打挺的動作,從他手裡逃脫了出來。
那人見了,臉上浮現了怒意,似乎很不滿,陰沉沉地說:“擅闖隱仙巖者,死。”
這個人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但這句話吳瑕懂了,這個地方叫做隱仙巖,他顯然是看守這裡的人。
吳瑕一路過來,遇到很多機關,而這個人恐怕就是最後一道防線。
這隱仙巖裡到底有什麼?需要這樣重重設防。
那人揮刀再次過來,比剛才更加迅猛,殺機畢露,招招能置人於死地,吳瑕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堪堪躲閃,手上又沒有武器,如果再這麼下去,他恐怕要成刀下鬼了。
第37章
吳瑕左閃右躲,但那人武功比他高,他全力以赴也不能逃脫那人的手掌心,那人雖然說話瘋瘋癲癲,但思路明確,就是把吳瑕逼回隱仙巖。
兩個人打著打著又回到了隱仙巖,吳瑕被迫退回巖洞之內,背靠著石殿,正面迎向那人,完全沒有退路。
期間吳瑕身上已經被劃過好幾刀,幸虧他閃得快,沒有傷到要害,但是血從傷口冒出來,染紅了道袍。
吳瑕一個不小心,猛地又被捉住了後領,那人這次不再多做多余的動作,抬起大刀就要向吳瑕劈過來。
吳瑕心裡大喊,完了完了。
“葉師叔住手!”
就在這時候,吳瑕聽見一個聲音制止了那人的殺手,是大師兄張平!
那人果然停住了,然後憤怒地扭頭沖奔過來的張平罵道:“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我不是很沒面子?”
張平滿頭大汗,飛奔而來,說道:“這是陸師叔心愛的弟子吳瑕,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陸師叔可受不了。”
抓著吳瑕的那人見到張平,似乎立刻就恢復了正常,說道:“我管他是誰,闖進隱仙巖就是死路一條。”
張平走到兩人面前,看著吳瑕,面有難色,問:“師弟,你、你,哎叫我說什麼好,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吳瑕艱難地說:“我在山上亂轉,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路上遇到機關也沒放在心上,難道這裡是什麼要緊的地方,不能來?”
張平有些驚奇:“你一個人闖過來的?”
那人接著說:“哼!不知不覺能隨隨便便進來?肯定有企圖!說!你把我弟弟藏哪裡去了!”
吳瑕也快瘋了:“我是真不知道什麼弟弟啊!”
張平有點尷尬:“這個,葉師叔,你弟弟還真跟他沒關系,你把他交給我,我帶他回去,自會問清楚。”
那個葉師叔說:“要是半路上他暗算你怎麼辦?你雖然笨蛋一個,但是死了也很麻煩。”
張平忍了忍,道:“吳瑕,這是你七師叔葉雲軒,此處是武當禁地,你不該來,你觸犯了機關,太和宮已經收到了隱仙巖被侵的消息,我先到了,後面還有一眾人馬正在來的路上,你要是有什麼壞心,勸你早早放棄,如果真的是誤闖,就隨我回太和宮,和眾位師叔交代清楚!”
吳瑕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連忙說:“師兄,我真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啊,要是早知道我怎麼也不來啊!”他又對葉雲軒說,“葉師叔,我闖入這裡實在是誤會,我願意隨師兄去太和宮把一切解釋清楚!”
葉雲軒打量他,說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抓起吳瑕,揚起刀,“砍死你!還我弟弟來!”
為什麼最後都會歸結到他弟弟!他弟弟到底是誰啊!
張平眼見著吳瑕要被砍了,連忙出手,雖然他對於吳瑕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敏感的地方心有疑慮,但是陸之行還重傷昏迷,吳瑕千萬不能有事,他一念之間想到了許多過節牽扯,一彈指擊在葉雲軒的刀上。
葉雲軒被他一擊,刀刃一偏,吳瑕趁機再次擺脫了他的控制,翻身往石殿後面躲去。
葉雲軒見張平居然敢對他出手,怒火叢生,他本來就生性瘋癲,現在更是無法控制自己,朝著吳瑕的方向揮舞著大刀,那一刀驚天動地,顯然是集聚了他全部的功力。
吳瑕站在石殿邊上,眼見不妙,但是又沒有辦法,此時,他身上突然光芒萬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了刺眼的光。
接著葉雲軒的利刃過來,吳瑕的胸前猛地爆出一道氣體,排山倒海,氣勢萬鈞,生生迎上了劈天破日的大刀。
匡地一聲,兩股力量在吳瑕面前相擊,雖然沒有打中吳瑕,但他也被震得往後跌去,重重地砸到石殿後面巖洞的壁上。
他疼得齜牙咧嘴,身上的傷口在石頭上摩擦,火辣辣的疼,血抹在石壁上,描繪出詭異的紅色。
葉雲軒也被震退去,嘴裡一甜,嘴角居然掛上了一絲血線,顯然是被剛才的氣體打出了內傷。
吳瑕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麼東西有這麼大的威力,他摸了摸胸口,摸出陸之行送給他的玉蟾來。
玉蟾沾了血,本來是白色的,現在通體發紅,亮晶晶的,而且蛤蟆的嘴裡還噴吐著白氣。
葉雲軒幾番被阻,心裡更是惱火,腦子裡亂七八糟,許多事情交織起來,讓他更加錯亂,他大喊:“害我弟弟,搶我武當,統統都要死!”
吳瑕沒有功夫再理會他顛三倒四的言語,只想著快跑,可他剛一動,就感覺身後的石壁也動了起來,轟隆隆的一陣作響。
葉雲軒見到這副場景,到時停了下來,愣愣看著吳瑕。
張平也一副吃驚的表情,說:“怎麼回事?”
吳瑕正覺得奇怪,突然背後的石壁張開一道口子,一口把吳瑕吞了進去,吳瑕往後跌進石壁後面的黑暗裡,最後一眼看見了葉雲軒震驚的表情,漂亮的臉都扭曲了,嘴巴動了動,分明喊的是“弟弟”兩個字。
吳瑕心想我才不是你弟弟,然後跌倒在地面,眼前一黑,石壁在吞了他之後又合上了。
吳瑕躺在地上,這是什麼情況……
穿越武俠劇之密室尋寶麼。
他身上還疼著,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依稀分辨出了亮光,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身處一個石道裡,石道的兩邊的牆上鑲著一些珠子,散發著淡淡的光。
難道是傳說中的夜明珠?吳瑕還有空吐個槽,武當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
他去推了推進來的石壁,果然紋絲不動,他只能往石道的前方走。
既然張平說這裡是禁地,而葉雲軒怎麼也要弄死自己,那這裡應該就是不能被發現的秘密。可吳瑕進都進來了,又出不去,只能往前走看看。
他被葉雲軒打得夠嗆,有傷在身,如果這密室裡還有什麼機關,那他可吃不消了。
而且如果出不去的話,不是要掛在這裡?
這個念頭一起,他率先想到了師父,心裡萬分不捨。
等等,也不用這麼絕望,現在畢竟不是古代了,是二十一世紀了,不是還有手機嗎!
他松了口氣,連忙掏出手機,打開屏幕一看,沒有信號……
中國移動,能給力點嗎!
但好歹手機屏幕是亮的,當手電筒用,比牆上的那些珠子靠譜多了。吳瑕摸著牆壁,一點一點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出路。
他越走越心驚,張平和葉雲軒這麼重視這裡,說明裡面一定有神秘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不會突然蹦出來僵屍或者別的什麼吧?
吳瑕出了一身汗,與血混在一起,刺激得他的傷口發疼,他的神經高度緊繃,生怕會發生突然情況。
但是一路都很安靜,他走到了石道的盡頭,看見了一間石室。
石室的頂上吊著一盞大燈,說是燈,其實是好多發亮的珠子堆積起來的,投射出冷冷的幽光,但是比石道裡的光線強多了。
吳瑕這才打量起石室來。
這間石室看起來不大,呈圓形,牆壁周圍擺著一排櫃子,而石室中間的地面上畫著一副八卦圖,代表著武當。
看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吳瑕想。
他走到石室的中間,踩了踩,完全沒有反應,他還以為會踩出什麼機關出來。然後他又走到牆壁邊的櫃子旁,想打開一個櫃子瞧瞧裡面是什麼。
可他拉了拉櫃門,居然拉不動。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櫃子看起來簡單,其實是金屬做的,他敲了敲櫃門,空空直響,說明櫃子的材料用得很厚。
櫃子上了鎖,其實是保險櫃。
吳瑕想,除非他是詹姆斯邦德,否則他打不開這櫃子了。
他放棄櫃子,繞著石室走了一圈,勘察了一下,沒有發現別的出口,想要出去只有剛才他跌進來的那一道門。
吳瑕想著張平應該會來救他,只能靠著牆壁坐了下來,等待人進來。
他坐著,看著那櫃子,心裡又癢癢。
櫃子裡到底是什麼?
他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救,是不是他們進不來?他再次站起來,走到那些櫃子邊,仔細看了看,心想他用內力的話,不知道震不震得開。
他試了試,櫃子門一點反應也沒有。
吳瑕又想到了剛才的玉蟾,再次從自己懷裡把它掏出來。
小小的蛤蟆又退回了白色,完全看不出有那麼大的威力。
吳瑕想了想,才知道這玉蟾的用法。
看起來這玩意是件武器,但非要見血觸發,師父一定是擔心他,所以才送給他防身使用。
吳瑕想到師父,心裡就酸酸的,師父處處為他著想,不知道譚師伯有沒有喚醒他。
他越發想盡快出去,就下定決心看看這櫃子裡到底是什麼,能不能幫助他出去。
他把自己身上的血抹在了玉蟾身上,玉蟾瞬間又變紅了,閃著光,越來越亮,驟然從嘴裡噴出一道白氣,極為猛烈,比幾十年功力的武林高手使出的招數還要強。
白氣打在櫃子門上,立刻把櫃子打出了一個洞。
吳瑕收好玉蟾,好奇地往洞裡看,只見裡面有好些書籍一樣的東西,被剛才的白氣掃得亂糟糟的,但好歹都還完好,沒有被損壞。
吳瑕伸手去拿了一本出來看,整個人都怔住了。
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血刀刀法》。
他再往櫃子裡看去,這才發現滿滿一櫃子全是武功秘籍。
第38章
吳瑕的心砰砰直跳。
習武之人,看見武功秘籍心裡怎麼能不喜悅,更別提這麼多。這間密室之中有好幾個這樣的櫃子,如果每個櫃子裡都是秘籍的話,那這麼大的數量,整個武林的武功搬過來也不過如此。
吳瑕的臉都興奮得發紅,他又拿出一本書冊,發現封面上面寫著《絕戶手》,再拿一本則是《化骨綿掌》。
漸漸的,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把櫃子裡的秘籍一本一本拿出來看封面,心裡漸漸從激動變成迷惑,然後覺得恐懼起來。
這些武功……無一不是陰邪狠辣之流,有些光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門路,而有些吳瑕有所耳聞,也都是武俠小說裡有名的狠毒招式。
吳瑕這才想到,怪不得要把這些武功秘籍封存起來,如果流傳到外面,後果不堪設想。
吳瑕心裡的興奮褪去,有點忐忑不安來。
這些秘籍太狠毒了,還是封在櫃子裡為好。
什麼化骨綿掌看起來厲害,但是吳瑕自詡武當弟子,是武林正派,不屑於聯系這種惡毒的功夫,傳出去還怎麼行走江湖,多丟人。
但是櫃子裡都是書冊,他還是沒有發現什麼能讓他出去的東西,他一本一本把秘籍往外拿,直到最後櫃子裡好像空了。
他伸手進去摸了摸,想看看除了書還有沒有別的。
結果真的空了,什麼都沒有。
吳瑕有些失望,他還是出不去。
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翻了翻他拿出來的秘籍,各種各樣的都有,還挺稀奇的。
但吳瑕也只是看了看封面和厚度,並沒有真正閱讀。
他記性不錯,基本集中注意力用心看一遍就能記個八九不離十,他不想去記這些絕門絕戶的武功,所以根本沒有打開來看。
他隨便看了看,長了點見識,原來武林之中還有這麼些稀奇古怪的武功,編寫它們的人真是太牛了,只是如果那些作者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而不是去害人就好了。
吳瑕把那些書冊整理好,准備再次放回櫃子裡,心想他願意賠這個保險櫃的錢。
剛才他動用玉蟾,把保險櫃轟出一個洞,保險櫃是金屬的,部分材料被玉蟾噴出的白氣融成了液體,飛濺在書冊上,有的書重疊著被黏在了一起。
吳瑕拿起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想把兩本書分開,結果還是用力稍稍有點過度,把書給撕破了幾張紙。
“呃。”吳瑕想,這下要賠的東西更多了。
可他撕破書之後,突然覺得腳底下震了震。
吳瑕睜大眼睛。
他環顧四周,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但沒有反應。
他皺起眉頭,舉起手裡的書,心一橫,刺啦一聲把一整本書冊全給撕了。
果然,頓時腳下又是震動,但還是沒有後續的事情發生。
吳瑕明顯感覺到後一次震動比前一次要劇烈一些。
一本書被吳瑕毀了,吳瑕心裡有點愧疚,但是並不覺得十分可惜,因為這些武功本來就很邪門,在吳瑕眼裡看來,毀了反而比較好。
可怎麼說也是被武當保存的東西,就這麼被他撕了,估計他要被莫師伯罵得狗血淋頭。
剛才大師兄也說了,他觸發了機關,太和宮那邊已經發現隱仙巖有外人闖入,本來他就有一堆誤會要解釋,現在就又多了幾項要說明的。
吳瑕掏出手機看了看,雖然沒有信號,但不知不覺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了,都到了飯點了,怪不得肚子有點餓……
如果再出不去,那就真的要餓肚子了。
他本來還想著晚上再去看看師父有沒有好起來。
吳瑕想到這裡,堅定地從地上再拿起一本書,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他果斷地又撕毀了一個秘籍。
地面繼續震動。
他接二連三,不停地毀書,地面抖得越來越厲害,預示著有什麼要發生了。
吳瑕一連毀了九本,終於,密室中間的太極印散發出一股灰塵,然後陰陽兩極對著打開,露出一個暗格來。
吳瑕愣了楞,小心地往暗格那邊走過去,跪在地上,去看暗格裡有什麼東西。
結果,又是滿滿的書冊。
他伸手拿出一本,被震住了。
上面寫著《辟邪劍譜》。
“……”吳瑕頓時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
他彎腰,把暗格裡的書冊拿出來,越拿越心驚。
《明玉功》《金蛇劍法》《天山折梅手》等等,甚至還有幾頁《九陰真經》,吳瑕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剛才櫃子裡的秘籍讓他吃了一驚,而這暗格裡的武功讓他的手都抖了起來。
這裡面無論哪一本,都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功法,練了之後,立刻躋身高手之列,若是潛心修煉,不出幾年,誰與爭鋒。
吳瑕左看看,右看看,簡直愛不釋手。
《明玉功》來自移花宮,《金蛇劍法》出自金蛇郎君,吳瑕一想到這些武功的魅力,就激動得鼻尖都冒出汗來。
他抓著秘籍,剛想翻開來看,一個念頭閃過,他又停下了手。
剛才櫃子裡的武功一看就知道是陰邪之物,可這暗格裡的卻不是。
比如明玉功,傳說中修習之後青春常駐,天下無敵,並不是用什麼偏邪的法門才能練成,也並不是像《血刀刀法》扭曲筋脈,方法詭異,也不像《化骨綿掌》讓人骨骼寸斷,痛苦至極。
說起來,暗格裡的武功,唯一的共同點……
吳瑕想了想,大概就是他們都被武俠歷史上的反派人物練過。
倒不是說武功有什麼錯,只是這些武功太過腥風血雨。
吳瑕手覆在秘籍之上,若有所思。
習武之人,誰不想武功蓋世,天下無敵,眼前就有這個機會,誰會放過?
曾經多少武林前輩因緣際會,獲得武功秘籍,哪一個不是如獲至寶,勤加修煉,最後誰與爭鋒。
吳瑕曾經剛上武當的時候,還幻想自己也有這種機會,墜個崖啊,撿個秘籍啊,然後變成武林高手。
現在,真的有這種機會了,吳瑕卻遲疑了。
吳瑕這才明白為什麼非要毀掉櫃子裡的書才能打開太極印看到暗格。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抵抗誘惑,如果換個人,可能發現櫃子裡的秘籍就急不可耐地讀起來了,哪裡會捨得毀了它們。而那些秘籍雖然邪門,遠不及暗格裡的高強。
吳瑕想,設計機關的人,肯定覺得只有無所求的人,才有資格看到暗格裡的腥風血雨。
他看著那些書冊出了神,突然想到了甘宇。
甘宇以前在武當,後來背叛了師門,吳瑕除了兩儀劍法沒見過他使用其他武當的招式,那他那些詭異的武功,難道……
出自這裡?
吳瑕想到這種可能,背後都變得涼颼颼的。
他又仔細想了想甘宇的招式,惟我獨尊的返老還童功法就不說了,吳瑕記得他經常用一種只有六招的擒拿手法,看起來普通,但吳瑕怎麼也躲不過,總是被這六招捉住。
現在想想,不正是天山折梅,包羅萬有麼。
吳瑕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天山折梅手》的秘籍其實只是一個折子,他咬咬牙,打開來看,一張紙上只有短短八十四個字,吳瑕掃了一眼,確實是甘宇所用的武功無誤。
吳瑕閉閉眼。
甘宇一定也曾闖入這裡,然後偷學了這裡的武功,接著背叛了師門。
吳瑕本來沒有特意去記憶,但是剛才看到的八十四個字如同雕刻一般,在他的腦海裡扎了根。
他滿頭大汗,越想忘越忘不了,反而印象越深,最後他受不了了,出手試了試,竟然一套手法下來,已經練成了。
吳瑕不知道怎麼辦了。
武當將這些秘籍封在這裡,不僅設了重重機關,還派了七師叔葉雲軒鎮守,說明武當根本不想這些武功重見天日。
現在,他不僅擅闖了禁地,還學習了這裡的武功,如果被莫師伯發現,肯定就不是去雷神洞悔過這麼簡單的事了。
他連忙手邊的書冊收集起來,再放進暗格裡,心想,他只是想確定甘宇的武功來路,並不算偷學,只要不去看其他的就行了。
可說得簡單,這些武功對於習武之人,誘惑實在太大,簡直就像毒品對於癮君子的一樣。他坐在暗格邊,心跳如擂鼓,有時又覺得,他跟甘宇不一樣,甘宇的人品有問題,可他沒有,所以學了武功又如何?變成高手了,可以懲惡揚善嘛。
但有時他又知道,武當自有它的道理,如果這麼武功真的這麼好,那何不讓武當弟子大大方方地學習,何必藏起來。
吳瑕記得小學時他寫作文總是用一句話:“覺得腦海裡有一個天使,有一個魔鬼,互相打架,不知道怎麼辦。”
現在他深有體會。
如果武功高了,就不會總被甘宇欺負,人人都會對他刮目相看。
吳瑕自幼是孤兒,總是渴望別人的矚目,知道被人看不起的痛苦,一旦成了高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可一想到師父殷切的目光,他又遲疑了。
他惶惶地對著那些秘籍發呆,竟然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夜。
第39章(入v公告)
吳瑕一夜沒睡,肚子也餓,最後他歎了口氣,把秘籍都分好類放回了原處。
武當守衛著這些秘籍,自己身為武當弟子,怎麼能監守自盜。
而且甘宇曾經傷過師父,他怎麼能做跟甘宇一樣的事?
他這才安定下來,坐在地上運動打坐。
吳瑕克服了巨大的誘惑,心思更為澄澈,對內功修煉也有很大的助益。
武當心法本就講究無為,但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參透這兩個字。
剛才吳瑕不自覺間做到了無欲,達到了新的境界,內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打坐之後,他覺得心情平復下來,不再想那些秘籍的事,終於覺得困了。
十幾個小時沒有吃東西了,還是有些難受的。
他只能躺在地上,先睡一會。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醒來之後又把四周好好查看了一遍,還返回石道,走到他進來的石壁處,推了半天,然後無功而返。
這麼折騰了好幾遍,時間快過去一天了,手機即使常待機也快沒電了,吳瑕感覺越來越焦急。
等時間剛好過去二十四小時的時候,吳瑕終於聽見石道那邊傳來聲響,碰的一聲,是門打開的聲音。
吳瑕飛快地起身,往石道那裡跑過去,他聽見有腳步聲,有人向著他的方向走過來。
不一會,吳瑕就迎上了莫致。
莫致鐵青著臉走在前面,張平走在後面。
莫致看見吳瑕就道:“把他抓住!”
張平臉上看不出喜怒,對吳瑕說:“小師弟得罪了。”
吳瑕先就想過要是出去肯定沒好果子吃,可沒想到莫師伯二話不說就要先抓自己。
吳瑕不願多生事端,想著先解釋清楚,就由著大師兄把他扣住,然後開口道:“莫師伯,你聽我把來龍去脈講給你聽。”
莫致厲聲說:“不用多說。”
她走進密室,打量了一番,立刻看見櫃子上的洞和散落在地上的撕毀的書籍,莫致立刻明白了吳瑕一定打開了機關,看見了那些秘籍。
她頓時覺得氣血攻心,這幅場景跟多年之前如出一轍,這麼多年了,她完全沒想到會再次經歷一遍那時的噩夢!
莫致指揮眾人把吳瑕押出去,所有人離開密室,吳瑕這才重見了天日,就看見葉雲軒坐在一邊的石殿前,他的刀插在身邊的地裡,他一只手搭在膝蓋上,手背上有一道傷口,正流著血。
葉雲軒一見吳瑕,眼睛一亮,但看見他被人押著,臉上又有了怒意,起身過來推開張平,讓吳瑕站好,突然對吳瑕笑了笑。
美人一笑,真的有種傾城的感覺。
只聽見葉雲軒喊了聲:“弟弟。”
“……”美人千好萬好,只有一點不好,是個神經病。
他沒工夫多想為什麼葉雲軒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沖著莫致說:“莫師伯,這一切只是誤會,我來隱仙巖純粹是誤闖,而跌進密室也是陰錯陽差,我沒有別的不好的企圖!”
他們出來的那道石壁此時已經完全合攏,看不出來那裡有進出的通道。
莫致沒有理會吳瑕,只是說了句:“你們好好守住這裡!”
這句話包含著內力,傳送到遠處,不久之後,就有十幾個人的聲音從外面進來到隱仙巖中:“是!”
從聲音就能聽出來,響應的人都是這些師兄們都是武當的精英分子。
吳瑕明白過來,莫致是擔心洩露隱仙巖的秘密,所以命人守住隱仙巖,但又不讓他們過來。這說明這裡的秘密極少人知道,連等級很高的師兄們都不能知曉這個秘密,吳瑕心裡覺得自己更是躲不開莫致這一關了。
張平雖然被葉雲軒推開,但牢牢站在吳瑕的身側,全身戒備。
吳瑕見大師兄這樣,心裡有點黯然。
莫致見守備周全,這才看向吳瑕,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揮袖帶起一陣風,打向吳瑕的雙膝,吳瑕哼了一聲,撲通跪倒在地。
葉雲軒見了,長眉一挑,攔在吳瑕前面,道:“你敢傷我弟弟?”
莫致道:“這麼多年還沒有長進,還在說胡話!”
葉雲軒道:“我現在一點都不迷糊,甘宇那個混球大鬧武當之後,這裡加強了守備,密室的門只有遇上我的血才能打開,一天還只能開一次。”他轉身看向吳瑕,眼裡滿是關懷,“而他的血也能開門,這世上除了我弟弟還有誰能做到這點?”
吳瑕聽得暈頭轉向,意思說他和葉師叔有血緣關系?吳瑕自幼就是一個人,親人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美夢,現在突然有個人冒出來說是他哥哥?
莫致道:“如果跟你有關系的人就行,那你們葉家百來號人的血難道都能開門?這其中肯定有貓膩。而且你忘記掌門師兄是怎麼囑托你的嗎?你也說過要死守隱仙巖,你難道忘了嗎?”
葉雲軒一臉的迷惑,喃喃地說:“是了,我答應過老頭子的,可是……”他看著吳瑕,皺起眉頭,“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弟弟?”
他本來就瘋癲,現在更是陷入了混亂之中,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抱著頭自言自語。
莫致不再理會葉雲軒,而是咬牙切齒地對吳瑕說:“你最好老實交代你是用什麼方法進入密室的,是甘宇指示你來的嗎?你還有沒有同伙!”
吳瑕無奈地說:“師伯,我真的很冤枉,從來沒人跟我說不能來這裡,我闖進來也是陰差陽錯。”他看了看葉雲軒,道,“我根本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否則也不會被葉師叔打得半死。”
莫致大聲呵斥他:“說得倒是漂亮,你如果不是蓄意,如果沒有企圖,會把裡面的東西都翻了一遍?”
吳瑕道:“莫師伯又冤枉我了,我根本沒有看。”
莫致笑了兩聲,充滿了嘲諷:“這種謊話你也說得出口?打開了機關,拿出來了東西,難道你還要說你什麼都沒做原封不動地放回去了不成?”
吳瑕道:“我真的就是這樣!”他跪在地上,說,“我打開櫃子,也是想找到出去的辦法,陰差陽錯就打開了暗格的機關,雖然我剛開始是動了心,但我想到事有不妥,就把東西都放回去了。”
莫致說:“那好,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廢了你的武功來證明吧!”
吳瑕聽了大駭。
他覺得真是強盜邏輯,他只能算誤闖,他從來都不知道武當有這麼個地方,現在所有的責任都由他承擔,是不是太過了?
他上武當來之後,莫致師伯一直不看好他,對他也比較冷淡,上次還罰他去雷神洞,吳瑕一直覺得是莫師伯要求嚴格,自己也努力聽從。
可現在想想,他從未做任何事情的時候,莫致就沒有好臉色給他看,從來不聽他的解釋,事事把他往壞處想。
莫致說著,就揚起手,往吳瑕的天靈蓋上擊去,是真想廢他的武功。
吳瑕想著莫致一直以來的態度,心裡也有了怒意。
判刑都要講證據、三審五審呢,何況他剛才一直老老實實的。
莫致單手成掌壓向吳瑕頭頂,電光火石之間,吳瑕舉起手,輕巧地捏住了莫致的手腕,不僅將她的攻勢化解,反而讓她後仰了一下,吳瑕趁機起身,離開了她的攻擊范圍,站在了那裡,挺直了腰桿。
在一邊的張平本來見莫致要動手,想要阻止,但看見吳瑕出手他臉色一變,道:“天山折梅手。”
莫致居然被吳瑕推開了一下,心裡驚訝,失了臉面,又聽到了張平的話,更是惱羞成怒,說:“你果然滿口狡辯!偷學了武功!”
吳瑕站著,說:“當時我也是為了確認才看了一眼,誰知道就八十四個字,一下子就記下來了。”他知道不管說什麼莫致都覺得他在狡辯,他是說給張平聽,“其他的秘籍我一概沒有看,我問心無愧。”
張平面無表情,不像莫致那樣滿臉怒氣沖沖,他向來穩重,這時才說話:“這世上有很多武功,並不是每一種都能剛正健體,有些武功惡毒而害人害己,有些武功容易引起武林不安定。武林同盟一直都在收集這類秘籍,然後一部分封存在武當,如果這些秘籍流失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他頓了頓,說,“實際上,已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所以我們才更要小心。”
吳瑕聽了,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但是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不干脆把秘籍毀了。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他對張平說:“大師兄,我該說的都說了,除了那八十四個字,我真沒有多看一眼。而我看那八十四個字,也是為了確認甘宇的武功。”
莫致聽到了“甘宇”兩個字,更加激動,說:“是了,你一定是跟甘宇有所勾結!”
吳瑕反駁道:“莫師伯,請您拿出證據來!”
吳瑕現在算是看透了。
他來武當三年多,一直都本本分分,希望能得到眾人的喜歡。
他一度以為武當就是他的歸宿,可現在看起來完全錯了。
現在這個樣子,跟他沒上山之前有什麼區別?
那些人看他孤苦,所以欺負他。
看他美貌,所以排擠覬覦他。
他試圖安分做人,可那些人還不放過他,讓他連份工作都保不住。
而現在呢,他尊敬的師伯師兄口口聲聲在定他的罪行,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死守著武當的道義!
第40章
莫致見吳瑕居然敢頂撞他,越發生氣,她往前一步作勢要去抓吳瑕。
張平也在遲疑不定,沒有阻止,吳瑕心一橫,擺好姿勢准備抵抗到底。
這時候,守在外圍的武當弟子突然有了動靜,似乎有什麼人來了。
接著吳瑕他們就聽見譚靈秀的聲音傳過來。
“師姐,是我們。”
過了一會,譚靈秀和另外一個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吳瑕一見,感覺自己眼眶一熱。
那人正是陸之行。
陸之行臉色還是蒼白的,整個人白得透明,顯得有些脆弱,但是他面容沉靜,眼睛還是那般溫潤,又顯得很堅定。
陸之行看向吳瑕,吳瑕曾經被葉雲軒打傷,身上的血跡已經干涸,掛在衣服上,讓他看起來很狼狽。
譚靈秀扶著陸之行,兩人在其他四人面前站定,吳瑕沙啞地喊了一聲:“師父。”
陸之行沒有做聲,倒是譚靈秀說話了:“你師父剛醒過來,就詢問你的情況,太和宮那邊已經知道了這邊的事,告訴了你師父,你師父二話不說就要下來尋你。”
陸之行大傷未愈,內息紊亂,氣息也不長,譚靈秀扶他坐在石殿前,他這才仰起頭,對吳瑕說:“你這個孩子,我就把視線離開了一下,你就鬧出這麼大的事。”
即便是陸之行的語氣裡也含著責備,吳瑕心裡難受起來。
他們怎麼說他都無所謂,可是師父也怪他,讓他氣不起來,只覺得心酸。
“師父,我是無意的!”
陸之行坐在那裡,人淡如風,他對莫致說:“師姐,我的徒弟我自己來管教,如果他真有錯,我自然會給你個交待,但先讓我跟他說會話,讓我弄清楚來龍去脈。”
莫致本來怒氣沖天,但這時看見陸之行虛弱的樣子,心裡也有一絲不忍,就哼了一聲,背過身去走遠了一些。
張平見了,對陸之行說:“師叔小心。”意思是注意提防吳瑕。
吳瑕譏誚道:“我怎麼會害師父?我對天發誓,大師兄能放心了嗎?”
張平長歎一聲,又對譚靈秀說:“譚師伯,剛好你來給葉師叔看看吧,他又瘋瘋癲癲了。”
張平和譚靈秀扶起在一邊揪著頭發的葉雲軒,也到了一邊去。
於是,只剩了陸之行與吳瑕兩個人。
吳瑕看著師父,這才明白了什麼叫百口莫辯,他要一堆話要跟陸之行解釋,最後只能說出一句:“師父你要相信我。”
陸之行也看著他,眼神還是那般溫和,他沒有詢問吳瑕,只是慢慢地說道:“我跟你說過吧,曾經有個師弟,我跟他關系很好。”
吳瑕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呆呆地點點頭。
“你應該也猜到了,那個人就是甘宇。我自幼在武當山上長大,那年我第一次去武林同盟,遇上了甘宇。他的雙親也是武林裡有名的人物,因為被人坑害,只余幼子,盟主看他孤苦,托我領他上武當,後來他就成了我的師弟。”
陸之行氣息弱,說得很慢,吳瑕很心疼,但是又不能打斷他,只是靜靜地聽著。
“因為是我帶他來武當的,我自覺有義務照顧他,便和他走得很近,他也很粘我,我一直以為我們感情很好。”這時候陸之行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
“他與我們一起在武當習武,過了一些年之後,他的武功進展非常迅速,大家都很欣慰。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他表面上和大家相處融洽,私底下卻打起了隱仙巖的主意。”
陸之行問吳瑕:“隱仙巖的來歷你知道了嗎?”
吳瑕點點頭:“大師兄告訴我了一些,說是武林同盟用來典藏秘籍的地方。”
陸之行道:“嗯,你不知道,以前的武林比現在亂得多,因為一些陰邪的功夫還有人人都要得到的秘籍而弄得腥風血雨,直到武林同盟開始封存秘籍武林才穩定了許多。”
“武林同盟將收集起來的秘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在武當的隱仙巖,一部分放在少林的藏經閣,只有極少的人知道這個秘密。你一定想為什麼不直接把秘籍毀了?其實這其中牽連眾多,比如有的武功需要另一種武功克制,或者有的武功在某些時候有特別的功用,而有的武功即使秘籍到位了,可武林之上還有人會使用等等,不到完全確定毀掉秘籍不會引發騷亂,這些秘籍還會一直放在這裡。”
吳瑕聽了有些心驚。
剛才張平跟吳瑕解釋的時候,話語非常含糊,可陸之行不僅把細節都講給他聽了,而且還透露了另一半秘籍在少林的藏經閣。如果吳瑕真有什麼歹心,不是幫助了他麼。
反過來說,這說明師父信任自己啊。
吳瑕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一點,繼續聽陸之行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甘宇漸漸有些乖僻起來,用劍的時候也越來越狠辣,有一次他跟師兄弟練習的時候發生了口角,居然把師兄師弟打成了重傷,被罰在雷神洞待了一年才出來。”
吳瑕想到自己也曾經誤傷師兄,怪不得那時候莫致師伯臉色黑得跟墨水一樣,一定是由他想起了甘宇。
“後來葉師弟上山了。”陸之行說著,看了眼遠處的葉雲軒,葉雲軒正迷茫地看著譚靈秀,臉上的表情還是迷迷糊糊神經兮兮。
“葉師弟武林首富葉家的公子,悅來客棧的老板葉雲嵐就是他的姐姐。”
吳瑕這才恍然大悟,他是說他看葉雲軒總覺得很眼熟,原來是因為他長得像葉雲嵐!
“葉家本來還有個幼子,倍受寵愛,但是一次與葉師弟同游的時候走失了,葉師弟愧疚不已,覺得是自己的錯。有的武功天分高的人,容易鑽牛角尖,葉師弟愧疚之中變得有點……”陸之行不知道怎麼措辭。
“不正常。”吳瑕好心幫師父解圍。
陸之行點點頭:“他變得有些偏執,天天喊弟弟、弟弟,還懷疑是身邊的人把他弟弟搶走了。葉家覺得武當心法平心靜氣,可能有助於他恢復神智,就將他送上山來。”
“本來隱仙巖是無人看守的,這裡機關重重很難闖進來,而且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聲張,直到葉師弟上山,他無法跟其他人一起相處,掌門師兄才安排他到隱仙巖來,一是為了守衛密室,二是這裡是文始真人始問六天的地方,希望葉師弟能在這裡參悟天道,心境平和起來。”
“結果葉師弟雖然瘋癲,但來隱仙巖之後立馬發現了不對勁。他發現有人來過這裡,痕跡很新鮮,那天正好我和甘宇在一起,葉師弟來太和宮稟告此事,在半路上遇到我們,談話之間,葉師弟發現那些痕跡與甘宇身上的一致,我正在驚愕之時,後背被甘宇砍了一劍。”
陸之行說得簡略,但吳瑕可以想象當時是多麼驚心動魄。
一直以來信任著的師弟,突然在身後重傷了自己。吳瑕記得師父說過,甘宇在雷神洞的時候,他還給甘宇偷偷帶東西,而甘宇也提過,他在劍上喂了毒,讓師父現在都不能運功。
兩廂對比,是何等地讓人心涼!
陸之行平靜地說著:“甘宇見暴露了,也不再隱藏,他使出了許多奇怪卻高強的招式,原來他一直都在偷偷進出密室偷學武功。他出其不意傷了我,葉師弟擔心我而失去了追擊的時機,甘宇眼見著就要逃走,一路上傷了不少武當弟子。但是當時的二師兄孫天同趕到了,兩個人發生了一場惡戰,甘宇雖看了秘籍,但是卻沒有時間練成,知道不能在武當久戰,他詭計多端,讓他一路逃下山,孫師兄窮追不捨,兩個人竟然一同消失在了武當山下。”
“一消失就是好些年。”
吳瑕聽著陳年往事,無法覺得身臨其境,但是卻心有觸動。
所以陸之行前些年才會一直下山,就是為了尋找甘宇與孫天同。
“從那以後,葉師弟砸錢將隱仙巖的守備換了一遍,還把自己的血也做出了觸發大門的機關。而我的傷一直都好不了,但我覺得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吐吐血而已。”
陸之行說得輕巧,可吳瑕知道他受得傷有多麼重。
“還有莫師姐的性情也有了變化,她本與孫師兄是夫妻,兩個人一同上武當來習武,感情深厚,可自從那日之後,孫師兄一直沒有回來,生死未卜。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如果師兄沒事早該回來了,是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
“莫師姐為人處事越來越極端,對於甘宇恨之入骨,你有時候讓她想起甘宇,她就控制不住心情。”
吳瑕只覺得悲哀。
最後,陸之行說道:“我自幼長在武當,武當那時是多麼平和而美好,卻沒想到被一個甘宇弄得物是人非。”他抬眼望著吳瑕,他的眼神讓吳瑕動容,他說,“說起來,甘宇是我領上山的,我是不是錯了?”
第41章
吳瑕終於忍不住了,抓住陸之行的手,說:“師父!這不關你的事,你不能把任何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樣的話,他會心疼得要死。
陸之行說完舊事,感覺疲倦至極,眼睛的神采也微微暗淡了一些,那日在游輪上,與甘宇對手那一下宛如剛剛發生,他覺得應該把這些告訴吳瑕,因為——
“你是不是之前見過甘宇?”陸之行問。
吳瑕心裡咯登一下,驚慌失措,結結巴巴地反問:“什麼?”
陸之行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歎了口氣,道:“我是說那天拍賣之前,你就見過甘宇。”
陸之行強打起精神,說:“我又不是傻子,你幾次出去回來都很奇怪,扯些理由小學生都不會信,但我覺得不應該管束太多,你要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我。那天在船上,我見甘宇看你的眼神,充滿了興趣,他要是不認得你,干什麼想帶你走,所以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說了半天,該你了,說說你的故事吧。”
吳瑕聽他最後一句,略帶玩笑,可在吳瑕耳裡卻是嘲諷。
吳瑕撲騰一下跪下,終於把他和甘宇怎麼遇見,還有在雷神洞的事都說了出來。
陸之行聽了,沉默不語。
吳瑕心中忐忑,絕望地想,這下師父徹底對他失望了,他偷偷抬眼看師父的反應,只見陸之行蹙著眉頭,抿著薄唇,眼裡全是怒氣。
陸之行一拍膝蓋,怒道:“怪我不好,要是我多追問你就好了,也不會讓你三番兩次被他欺負去!”
吳瑕心頭一熱。
是了,師父一直都是這樣,從來都是先關心徒弟。
吳瑕搖搖頭,說:“師父,我要是早知道甘宇是什麼人,就不會跟他牽扯了。”
陸之行道:“他武功高強,你又怎麼是他的對手。”
陸之行見他跪著,也沒有讓他起來,而是說道:“當年我領來一個孤兒甘宇,多年之後又帶來一個你。莫師姐對此耿耿於懷,可我對你一見如故,就想這麼好的習武之才怎麼能只在餐廳做服務員呢?這幾年我們成為了師徒,我也很快樂,總覺得回到了少時的武當,平靜祥和,我只要想著教導你就行了,而你這麼乖巧懂事,讓我也很欣慰。”
吳瑕再次抓住陸之行的手,握著不放開。
陸之行喃喃地說:“要是永遠都那樣該多好,我一直不懂有些人為什麼千方百計挑起事端,他們就不知道平和難得嗎?”
他看著吳瑕,由著他抓住自己的手,說:“這三年,師父過得很高興,師父也要謝謝你。”
吳瑕連忙搖頭:“我才是!如果沒有師父,我還會一無所有,是師父給了我一切。師父不僅僅是我的師父,還是我的親人,我的——”話到嘴邊,他突然愣住了,他想說什麼?他不再滿足於師徒關系,還想更進一步,可那進一步,卻讓他害怕。
陸之行安撫地回握他,說:“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也相信你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武當的事。”
吳瑕松了一口氣,身體一軟,差點沒跌在地上,他急切地把他進隱仙巖的事又講了一遍,末了,說:“師父,這真的只是陰錯陽差!”
陸之行點點頭:“莫師姐總擔心你會成為第二個甘宇,但人與人又怎麼會相同?我看走眼了一次,可對你,卻是堅信自己不會看錯。”
“人生在世,不能事事順心,即使你在武當有了不愉快,也應記住武當弟子追求天人合一,不管發生什麼,都要保持自己的本心。知覺從耳目之欲,便是人心,人心善惡復雜,不求別人,只求自己不被迷惑。知覺從義理,便是道心,道心是天命之性,你要時刻記住追求道心。”
“那些陰邪貪癡之人得到了秘籍又怎麼樣?高強一時罷了,但你要相信,只要你一直保持自我道心,假以時日,你就是最強的。”
吳瑕若有所悟。
所謂豁達無為,並不是說什麼懶懶散散,而是一直保持義理道義之心。
這說起來簡單,可世上誘惑煩惱太多太多,誰又能一如既往?
若真能始終如一,那一定是無人能及,俯渺天地的境界。
“我說的你可記好了?”陸之行問。
吳瑕激動地點點頭。
陸之行終於笑了,吳瑕最喜歡看他發自內心的笑容,如同春風化雨。
“我就知道你記性最好,那師父就沒什麼可以教你了。”陸之行說著,吳瑕聽著有些奇怪,“你自行下山去吧。”
吳瑕一愣,問:“師父,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之行松開吳瑕的手,壓低聲音說:“武當已不適合你再繼續停留,與其在這裡糾結,你不如下山去,以你現在的修為,肯定能闖出一片天地。”
吳瑕剛才與莫致起沖突的時候,是想過干脆一走了之得了。
可那是氣話,即使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他對武當怎麼會沒有感情!而且,他問陸之行:“師父那你呢?”
陸之行閉閉眼。
吳瑕懂了,陸之行從小就在武當,自然永遠是武當的人,他立刻覺得撕心裂肺地痛,他低聲呼喊:“師父!你要拋棄我了嗎!”
陸之行說:“甘宇既然已經出現,武當又會是一番動蕩,而你與甘宇又有接觸,一定逃不了干系,你難道真想跟莫師姐拼個魚死網破?”他說完,揚聲重復了一遍道,“你下山去吧!”
遠處的人被他這一聲吸引了注意力,莫致率先過來,問:“什麼意思?”
陸之行答道:“剛才我聽了吳瑕解釋情況,我相信他的人品,但畢竟他還是誤闖了密室,怎麼也應該受罰,我叫他離開武當。”
吳瑕立即說:“師父我不走!”
他知道陸之行是為了他好,可是他無法接受!
這樣,這樣就相當於他被逐出師門了嗎?
吳瑕覺得頭暈目眩,剛才師父還好好的,說相信他,說要他保持本心,怎麼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
陸之行責備他:“你犯了武當禁忌,雖是無意,但規矩不能破,只是讓你下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吳瑕明白他這話時說給莫致聽的,表面上是責怪,可卻處處維護,但吳瑕在乎的根本不是這些。
莫師伯的刁難、大師兄的懷疑都無所謂,他只要和師父在一起的行了,如果下山,他還怎麼見師父。
吳瑕急得不行,說:“師父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陸之行也無奈了,道:“傻瓜,離了師父你也能很好。”
吳瑕大聲道:“不可能,不可能好的,因為我對師父——”
吳瑕說著,睜大了眼睛。
平日朦朦朧朧的感情在攻心的急火之下終於被他想通了。
他不想離開師父,喜歡師父的笑,想碰觸師父,這些都是因為他喜歡師父啊。
不知不覺間,他對師父不再只有師徒之情,而是懷著深深的戀慕。
他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陸之行。
譚靈秀等人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們這邊,莫致發話了:“他是應該被逐出武當,但是走之前必須廢了他的武功,以確保萬無一失。”
陸之行臉色一變,說:“師姐,他本是無心之失,何必做得這麼絕?”
莫致道:“你相信他,可我不信,為了武當好,必須廢他的武功。”
吳瑕腦子嗡嗡作響,他剛明白過來自己的感情,可是師父卻不要他了。
他騰地從地上站起,對莫致說:“莫師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覺得我會走甘宇的老路。可甘宇是甘宇,我是我,我吳瑕雖然沒做過什麼大事,但是我始終銘記師父的教導,只求無愧於心!我一身武功都是師父教出來的,如果你執意毀我武功,我必然抵抗到底!”
他又對陸之行說:“師父,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這話一出,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武當七子當中,只有掌門李燭玉與陸之行與武當淵源最深。陸之行在武當長大,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會一直在武當,可剛才,這個初出茅廬的後輩弟子卻堅定地邀請陸之行,宛如誘拐。
“異想天開!”莫致道。
吳瑕眼裡再無他人,漂亮的眼睛只是定定地看著陸之行,道:“師父,你難道真的捨得我?”
陸之行也愣住了,看著徒弟。
他心裡只是想著,徒弟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事事都需要自己出手的小孩子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可以頂天立地了。
陸之行在那一瞬間居然心動了,他有了奇怪的想法,覺得天大地大,多少苦樂悲痛,爭芳虛名又有什麼用,不如跟徒弟行走江湖,求個逍遙無窮。
就在眾人等著陸之行表態的時候,隱仙巖外圍傳來第三次聲音。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好魄力,我喜歡!你也別理你迂腐的師父了,不如隨我走吧!”
第42章
所有人聽了這個聲音都大吃一驚,萬分警覺起來。
聲音的主人開始大笑,笑聲由遠及近,甘宇伴隨著笑聲而來,一雙眼睛很是勾人又帶著邪氣。他身後跟著四五個武當弟子,正是莫致安排在外面的守衛中的幾個。
那些武當弟子身上還有血跡,看起來像是擊倒了其他弟子留下的。
“你!”莫致見了甘宇,居然說不出話來。
甘宇懶懶看了看身後的人,說:“這麼多年了,總要在武當培養幾個眼線,否則怎麼能知道我親愛的師兄師姐們的動向呢?”
他又看向眾人,笑道:“沒想到多年之後,我們師兄弟還能聚在一起,可惜掌門師兄事務繁忙,我沒能一見了。啊,對了,還有可憐的孫師兄。”甘宇笑得很惡意,“他也來不了啦。”
莫致聽了,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不堪承受這種噩耗。
張平過來對莫致說:“這人信口開河,師叔不要被他的話迷惑了,切莫中了他的計。”
甘宇道:“你就是武當下一任的掌門?倒是穩重,不過長得也太無聊了。”
張平向來恨人家評論他的路人臉,多年前甘宇鬧事的時候,他也沒正面參與,他對甘宇遠沒有那麼忌諱,就根本沒有理會甘宇。
可甘宇繼續道:“可惜還沒等你當上掌門,武當就完了。”
這話又犯了眾怒,可其他人都在思考甘宇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又在觀察他到底要干什麼而沒有動。
只有剛才一直在一邊葉雲軒沖出去,抽出自己的長刀,向甘宇攻去:“放屁!”
甘宇陰沉一笑,並不畏懼,徒手接了葉雲軒幾招,嘴裡說:“師弟,幾年前的舊賬我們都沒有算清呢。”
甘宇的動作看起來並沒有那麼靈敏,幾日之前他才被陸之行重傷,雙手還沒有恢復。
可他氣定神閒,根本不把葉雲軒放在眼裡。
葉雲軒突然身形一滯,整個人軟了下來。
他瞪視著甘宇,問:“你干了什麼?”
甘宇道:“你再運功試試?”
葉雲軒赫然發現自己的內力使不出來了。
其他人也紛紛一驚,試著運氣,但是都無法調動自己的內力。
甘宇趁機飛起一腳,正中葉雲軒的胸口,葉雲軒無法運功,四肢發軟,悶哼一聲,人飛了出去,落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甘宇笑道:“你們以為在武當裡我就不敢來了?你們以為在武當我就沒有辦法了?”他對莫致說,“師姐,你怎麼還沒學乖呢,對身邊的弟子太放心實在不好。”
甘宇一定是借那幾個弟子的手,給眾人下了毒。
這時,陸之行終於說話了:“這麼多年了,師弟還是喜歡暗地裡下手。”
甘宇笑:“那還不是因為有師兄這樣沒心眼的人,我才能次次得逞。”
陸之行道:“師弟這次來隱仙巖,恐怕是為了化功*吧?”
甘宇叛離武當的時候雖然看了不少武功秘籍,但是並未把所有的都看一遍。
“你修習了吸星*,卻只能吸取內力無法化解,丹田之內各家內力相沖,你覺得吃不消吧。”陸之行平靜地替甘宇解釋,“所以你才會想要幽閉遮蘭幫你重鑄經脈,化解異家內力為你所用。”
“可惜幽閉遮蘭被毀掉了,還有一個方法可以破解你身體裡的死局。本來吸星*就出自北冥神功,而北冥神功後來分成了兩部分,另一部就是化功*了。如果得到化功*,你也就能化去體內沖突的內力,避免一死了。”
甘宇贊賞地點點頭,道:“武當各家之間,只有師兄最為聰明,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裡,但是我對於陸師兄還是佩服的。”
他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當時從背後偷襲陸之行的明明也是他。
甘宇上前一步,眾人被他毒倒,使不出內力,他吩咐那幾個武當弟子看住眾人,自己則向吳瑕走過去。
吳瑕一句話都沒有說,甘宇走到他面前,瞇著眼睛道:“我三番五次邀請你,你都不同意,這下可好,你看你狼狽的樣子,在武當又有哪點好?”
吳瑕一身血污,衣衫破敗,臉色也不好,他冷冷看著甘宇,道:“你又不是我,你又有哪點好?”
其他人聽了他們的對話,除了陸之行無不驚愕,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吳瑕居然跟甘宇這麼熟悉了,難道吳瑕真的如莫致所說,跟甘宇互相勾結?
甘宇哼了一聲,道:“不過還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這隱仙巖的機關還破不了。”他邪邪地笑,用眼神示意那些叛變的武當弟子,那些人抽出劍來,架在眾人的脖子上,限制住眾人的行動。
甘宇說:“你進了密室,是不是看到了許多好東西?不如說出來給我聽聽。”
吳瑕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是,我看到了很多武林至高的秘籍,裡面也有你需要的化功*。”他雖然狼狽,但整個人自剛才起就泛著一股子寒意,讓人不得親近。
他說:“我這個人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記憶力不錯,文字的東西看個一遍,差不多就能記下來了。”
“我在密室裡,看到了好多好多秘籍,隨便拿出來一本就能把武林攪得天翻地覆。”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不過裡面的秘籍雖然多,但我翻翻就能都記下來了。”
甘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陷進他的肉裡,陰森森地說:“那正好,那我也省事了,直接捉了你,你回去給我慢慢背。這次由不得你不願意了,你幫你的師父師叔想想安全問題吧。”
吳瑕由著他動作,說:“那就沒辦法了,我跟你走,但是你要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莫致破口大罵:“你們果然早就暗中勾結,武當居然出了兩個敗類,實在是不幸。”
甘宇突然調動身形,移動到莫致身前,扇了她一巴掌,然後又飛速移動回來,他行動之快,幾乎看不清。
莫致張張嘴,卻無法發出聲音了。
“師姐,嘴賤就別說話,你以為女人我就不會動手了嗎?”
這時候陸之行說話了:“你被吳瑕騙了,他根本沒有看那些秘籍。”
吳瑕一愣,說:“師父,我全看了。”
陸之行道:“你想騙甘宇把你抓回去,然後放了我們?你何苦背這個黑鍋,又何苦還對甘宇抱有幻想。”
他閉上眼,經過了這麼一番,他氣息都不穩了,他說:“一損俱損,你以為你走之後,我們還能安全嗎?”
陸之行無視身邊拿劍威脅他的武當弟子,抬起手,沖吳瑕招了招,道:“乖徒弟,你過來,那人要干什麼就讓他干什麼吧。”
吳瑕怔怔地邁開步子,想往陸之行那邊過去,可甘宇還死死鉗著他。
甘宇怒道:“你居然敢騙我?”
他手上用力,一把把吳瑕甩出去,吳瑕往石殿後面跌去,撞到了石壁,正是密室的入口處。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我。”
他走過去提起吳瑕,猛地往吳瑕後背拍去,吳瑕被他打得嘔血不止,血染紅了石壁。
陸之行見了,怒火滔天,他想站起來,可壓在他肩膀上的劍往他脖子處移了移。
吳瑕抹了抹嘴角的血,說:“師父,我沒事。”
甘宇笑道:“陸之行找徒弟也是會找,居然撿回來一個姓葉的。”他流轉目光,看向呆呆傻傻的葉雲軒,“葉師弟是不是很高興?”
可密室的石門,一日之內只能打開一次,剛才莫致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開了一次,要再開,只能等明天了。
甘宇卻像是一點都不擔心這點似的。
他自負一笑:“八荒*,惟我獨尊;天長地久,不老長春。”
甘宇曾經與在場的人互稱師兄弟,可他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跟吳瑕差不多年紀似的。他能保持這樣,全靠他修煉了返老還童的惟我獨尊功。
此武功太過高深,吳瑕也不懂其中的道理,只覺得居然能逆轉時間實在太過逆天,不用多說,這武功肯定也是甘宇從密室裡竊取的。
甘宇手覆在石壁之上,整個人冒出了白氣,就像吳瑕曾經看見過的一樣,煙雲籠罩了他全身,說不出的鬼魅怪異。等白霧散去,石壁居然打開了!
想不到這惟我獨尊功這麼厲害。
甘宇一把拎起吳瑕,拽著他走進石道,最後回頭吩咐那些武當弟子:“你們好好看住他們,如果有異動,直接殺了。”
“是!”
甘宇得到肯定的答案,這才滿意地帶著吳瑕消失在了石道裡。
其他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卻無計可施。
吳瑕外傷內傷加身,還中了甘宇消散內力的毒,被他拖著,淒慘無比。兩個人通過石道,走進了密室。
甘宇看見其中一個櫃子的洞,嘿嘿笑道:“你真是好本事。”
吳瑕眼前發黑,懶得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阿綠的手榴彈!
這幾天我人在外地,但是文放存稿箱了。
這一段劇情會有點長,等折騰過去了,吳瑕就蛻變了。
第43章
“你用了碾玉蟾諸吧?當年我們七個弟子之中,陸之行最受師尊喜愛,師尊送他碾玉蟾諸,期待他遇險的時候能保存性命。可他連被我打傷的時候都沒用,卻沒想到給了你,他對你真是師徒情深。”
甘宇的意思是諷刺,可吳瑕卻覺得心裡又酸又甜。
甘宇拉著吳瑕,走到密室中間的太極印旁邊,因為這幾天事情太突然,剛才莫致進來根本沒有能來得及將機關重置,暗格還是敞開的。
吳瑕自己萬萬沒想到沒過多長時間他又回來了。
甘宇從裡面把那些價值連城的秘籍拿了出來,一本一本地翻看,最後找出了《化功*》,打開來仔細看了看。
吳瑕沉默地看著他的動作,也沒有試圖阻止。
甘宇把《化功*》看了一遍,然後又把書冊揣在懷裡,他不屑地說:“我第一次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如獲至寶,心裡覺得自己就要擁有天下,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所謂秘籍,不過也是外物。”
吳瑕忍不住諷刺他:“你明明讀了秘籍,還說嫌棄秘籍不好,我還以為你什麼都貪什麼都想要呢。”
甘宇瞇著眼睛一笑,道:“能為我所用的,我確實都要。”他環住吳瑕的腰,把吳瑕帶進懷裡,說,“還有又火辣又好看的東西,我也要。”
吳瑕面無表情地說:“你是哪裡來的自信,能事事順心。”
甘宇道:“因為這世界上我誰都不信,只信自己。你不也跟我一樣?從小就只有一個人,獨自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你應該也清楚。特別是當你不僅孤身一人,而且人微言輕的時候,只會引來不停地欺壓。”
吳瑕搖搖頭:“或許以前是這樣吧,但我遇上了師父。我跟你一點都不一樣,你比我早遇見師父,師父待你也一樣的好,但你選擇了背叛,我卻永遠不會。”
甘宇一雙陰鷙的眼睛盯著他,吳瑕無畏地與他對視。
這個人的眼睛長得極為好看,眉目含情,眼帶桃花。可偏偏這人心術不正,本是脈脈的一雙眼睛,卻因為他心懷叵測之意變得陰沉鬼魅。
甘宇道:“背叛?我從來就沒有心向武當又談什麼背叛?”
吳瑕有些驚愕。
他一直以為甘宇是上了武當之後,因為隱仙巖的誘惑才變壞的,這麼說,難道他從一開始就懷有目的,並且一直在裝模作樣?
如果這的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他一忍這麼多年,卻掩飾得很好。
吳瑕想到師父與他相處的時候,用的是真意,而他卻一直是假意,就覺得氣得心間都在抖。
密室裡的光亮十分昏暗,甘宇的臉上落著一半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十分可怕。
他說:“你可知道我的父母是怎麼死的?武林同盟為了所謂的武林安定,搶奪我家的武學,我父母不願交出來,他們竟然設計害死我父母。武林同盟還是武當,標榜的那一套都是鬼話。”
吳瑕怔怔地看著他。
甘宇禁錮在他腰間的手臂跟鐵圈一樣,勒得吳瑕發疼。
甘宇繼續對吳瑕說:“而且,等你越接近武林同盟就會發現他們藏著一堆的秘密。”他拍了拍
吳瑕的臉,“我看起來壞,但是還是對你好的。”
吳瑕差點沒吐出來,扭過頭不去看他。
甘宇見他如此,眼睛轉了轉,目光落在落在暗格裡的諸多秘籍之上。
甘宇放開吳瑕,點了他穴位,讓他坐在地上,然後走過去拿起一本武功秘籍,說:“你說你不曾背叛,那不如讓你背叛武當,背叛你師父看看?”
吳瑕皺眉:“你要干什麼?”
“秘籍在手邊你選擇不去看,我從沒見過你這種傻子,你以為你說沒看,外面那些武當偽君子就會相信你嗎?”
“只要師父相信我就行了。”
“那我就要你師父失去對你的信任,從今往後,你只能信任我。”甘宇霸道地說。
他看了看手裡的書冊,說:“金蛇劍法,劍法不是你的最愛嗎,就從這本開始吧。你不是記性很好嗎?看一遍就能記住,那聽一遍呢?”
甘宇輕柔地對吳瑕說:“我念給你聽。”
吳瑕罵道:“你這個瘋子!”
甘宇道:“就連我也不能把這裡的秘籍全都背下來,如果你做到的話,你說你嚴苛的莫師伯會怎麼說,你尊敬的師父又會怎麼說?那時候,你要麼自我了斷,要麼就只能背叛了。”
他笑道:“你看,背叛是多麼簡單的事,有時候不用你多想自然而然就被推著做到了。”
吳瑕心裡一陣陣地發急,師父是那麼信任他,他不想功虧一簣,而且他還沒有對師父表白心跡,怎麼能先做出背叛師父的事?
甘宇開始溫柔地說:“不過不要緊,縱然武當的人都排擠你了,可你還能到我身邊來。”他頓了頓,強勢地說,“並且只能到我身邊來。”
他開始念那本金蛇劍法,吳瑕一點都不想聽,可是又無法捂住耳朵,甘宇沙啞低媚的聲音從耳朵傳進他的腦海裡,好像天魔之音震得他腦子裡一團亂。
吳瑕知道甘宇在聲音裡注入了內力,強烈地吸取著他的注意力,他怎麼都無法忽略,那些心法牢牢地在他腦海裡打下來烙印,吳瑕知道他恐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吳瑕滿頭大汗,剛開始還抵抗著甘宇的魔力,可後來也許是心法的作用,他的精神開始渙散,機械地記憶著甘宇念的心法,其他的事都不知道了。
到了最後,甘宇也懶得念了,直接把書冊放在他面前,快速地翻動書頁,吳瑕覺得自己可能走火入魔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與眼睛,他的一切感知都在追逐那些心法,即使一目十行,那些字就像鋼釘,一個一個釘進他的腦海。
甘宇甩過最後一本秘籍,這些心法都是貨真價實的能引導內功運轉的,即使是光讀不去參悟,也要耗盡大部分心力。
甘宇不比吳瑕,看一遍就記得,但也零零碎碎體悟了不少。
吳瑕虛脫地閉上雙眼,血不斷地從嘴角冒了出來。
甘宇知道一時之間記憶太多的武功心法,任何人都受不了,輕則內力紊亂,重則筋脈逆行。再加上吳瑕根本就沒有那麼高深的內力來承受那些心法,現在恐怕自己的那些武功也被淹沒了。
所以甘宇根本不擔心吳瑕記下了心法就能天下無敵,現在他只能是腦子滿滿的記憶娃娃。
甘宇抱起吳瑕,往外走去,走到密室門口,他回望滿地的武功秘籍,想起了他第一次到這裡時的震撼。
可經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懂了,再多的秘籍也無法令人一步登天,修習的功法多了反而容易擾亂人心走火入魔。
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這裡已經對他失去了吸引力,這次他來也只是為了化功*。
他看了看懷裡的吳瑕,既然已經有了一個活辭典,那還留著此地干什麼。
甘宇摸了摸身上,摸出一支打火機,打出火,丟進書堆裡,書堆立刻燃燒了起來。
吳瑕緊閉著眼睛,滿頭虛汗,沒有精力去顧及甘宇。
甘宇站在出口處看了會,燃燒的火焰好像妖魅繁盛的花,讓他感覺到滿足。
甘宇抱著吳瑕走進了出去,那些人還在那裡,武當弟子們還拿著劍看著他們,但張平和莫致開始運功打坐,葉雲軒還在昏迷中,陸之行還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無力地坐著,譚靈秀卻移動到了陸之行身邊,搭著他的手腕,皺著眉頭。
甘宇不悅道:“不是跟你們說了看好他們的嗎?”
那些武當弟子不敢做聲。
他們雖然被甘宇指示,但多是用毒藥控制,他們對陸之行他們心裡還存著一些愧疚,陸之行有傷在身,譚靈秀要求照看他,他們也就沒有阻止。
陸之行見吳瑕進去的時候雖然狼狽,但人還是好的,可跟甘宇去了密室一趟,就虛弱地由著甘宇抱著,面色蒼白如紙,嘴角也不停地滲著血。
他握緊了拳頭,對甘宇說:“你有什麼怨氣何必找小輩的麻煩。”
甘宇道:“我哪裡是找他麻煩,我是為他好。師兄,你這個徒弟深得我心,反正你雖沒死也跟廢人一樣了,你徒弟交給我了。”
陸之行難得動怒,可他此時心潮澎湃,怒氣迷離了他的眼睛:“你對他做了什麼!”
漸漸,眾人突然發現甘宇背後的石壁裡飄出一絲煙火氣,好像什麼東西燒著了一般。
莫致臉色一變,道:“你放了火?”
甘宇笑道:“我把那些困擾你們的秘籍都燒了,這樣你們也不用整日擔驚受怕,多好。不過放心,即使燒了,那些武學也全在吳瑕的腦子裡了。”
“你!”陸之行猛地站起來,旁邊的武當弟子被嚇了一跳,手裡的劍抖了抖,劃過陸之行的肩膀拉出一道血印來。
甘宇道:“師兄既然這麼不知好歹,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抱著吳瑕,對陸之行身邊的武當弟子說:“送你的陸師叔上路吧!”
第44章
那個弟子遲疑了一下,為陸之行求情:“師叔,你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何必趕盡殺絕。”
甘宇獰笑道:“你不按照我吩咐的做,最多三天你身體裡的蠱蟲就會鑽進你的腦子,你想你瘋狂的丑態被你親近之人看到嗎?”
那個弟子身體抖動,咬緊牙,握著劍,對陸之行說:“對不住了,陸師叔。”
就在他提劍的同時,本來靠坐在陸之行身邊的譚靈秀突然發難了。
他迅速起身,伸出二指,捏住那人的劍身,輕巧一抽,另一只手上滑出五根銀針,往那人身上飛擲而去。
譚靈秀飛針准頭極好,針扎進敵人的幾大穴位,那人慘叫一聲,跌到了地上,不再動彈。
譚靈秀捏住劍身奪了他的劍,反手一拋握住劍柄,抬眼望向甘宇。
甘宇道:“我倒是忘了譚師兄醫術高明,那點小小的毒藥自然完全不在話下。”
醫者自醫,可譚靈秀費了些時間才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毒,但他身上材料不夠,無法配制出其他人的解藥,而他武功並不足以與甘宇對抗。
他明白這點,可陸之行遇險,他不得不出手。
譚靈秀歷來溫文爾雅,他在武當潛心研究道醫,武林紛爭參與得少,剛才他一直默默在一邊,因為他覺得自己無從插手,只能一旁照看陸之行的身體,可甘宇越來越過分,他也有些生氣起來。
“甘宇,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念同門情誼?”
甘宇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說:“我從未當自己是武當門人,又怎麼會有同門情誼?”
他抱著吳瑕逼近譚靈秀,道:“譚師兄才是同門情誼情深意切,爭著想走在陸師兄的前頭。”
那些武當弟子被譚靈秀放倒一個,可還有好幾個,再加上甘宇,譚靈秀自知自己以卵擊石,但他又怎能退縮,他提劍,朝甘宇刺去。
甘宇即使抱著吳瑕對付譚靈秀也游刃有余,他剛才閱讀了一遍化功大法,已經有些心得,立馬運用到自己身上,立刻就覺得身體裡亂成一團的內力歸順了許多。於是即使他現在身上還有傷,功力也比之前精進不少,對付譚靈秀沒有那麼吃力。
但譚靈秀好歹也是武當七子之一,除了醫術高明,武功也是武林一流的高手。他一手用劍,一手用針,雙手交替,以劍為守,用針進攻,長短互惠互補,與甘宇很是過了幾招。
甘宇還一手抱著吳瑕,只有一手與譚靈秀糾纏,譚靈秀目的不為別的,只為能從他手裡搶下吳瑕!
譚靈秀身上的銀針越來越少,他使出一招潛龍出水,自下而上攻甘宇的肩膀,甘宇側身躲避,把吳瑕抱到身前,譚靈秀眼疾手快,往甘宇暴露的手腕上飛出幾支銀針,
甘宇吃痛,松開了吳瑕,譚靈秀傾身上前伸手拽過吳瑕,然後轉手將他往後一拋,陸之行上前把吳瑕接住。
陸之行抱住吳瑕,拍拍他的臉頰,呼喚他:“吳瑕,吳瑕!”
吳瑕睜開眼,痛苦地回應:“師父。”
陸之行握住他的手,感覺他體內真氣四處沖撞,似乎有多重力量競相拉扯。而吳瑕只覺得自己背誦的那些心法讓他心神不寧,頭痛欲裂。
而甘宇那邊因為松開了吳瑕,騰出了雙手,有能力全力對付譚靈秀,譚靈秀身上的飛針也用完了,哪裡是他的對手,眼見著就被他擒住了。
甘宇見陸之行與吳瑕互相依偎在一起,氣極反笑,五指成爪扣住譚靈秀的肩膀,把他往地上壓,譚靈秀吃不消,跪在了地上。
甘宇的身體又開始散發著白氣,他死死扣住譚靈秀,譚靈秀感覺肩膀劇烈地疼痛,有什麼東西似乎順著肩膀竄出了他的身體。
吳瑕艱難地扭頭看去,大吃一驚。
甘宇這個樣子只有吳瑕見過,正是與竇振海那時一般場景!
吳瑕驚懼地喊:“不好吸星大法!”
張平與莫致癱軟無力,一直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卻無法援手,現在譚靈秀眼睜睜就要被甘宇給害了,可他們卻無計可施!
那些武當弟子見此變故,也目瞪口呆,對甘宇的懼意更甚,竟然也不敢動彈了。
而只有陸之行,雖然重傷在身,但好歹身邊看守他的人剛才被除去了。
他放下吳瑕,一臉肅穆。
“不要啊,師父!”吳瑕有了不好的預感,伸手去抓師父,可陸之行踉踉蹌蹌地躍了出去,吳瑕只抓到了他的衣角,但是瞬間滑開了。
陸之行勉力來到兩人身邊,甘宇真吸取譚靈秀的內力吸得如在無人之境,等陸之行靠近了他這才把注意力放在陸之行身上,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甘宇說道:“又來一個?剛好。”
這次,輪到陸之行一笑。
甘宇與譚靈秀膠著在一起,陸之行伸出手沒有去管甘宇,而是在譚靈秀的幾大穴位上游走,然後死死貼住譚靈秀。
甘宇本來正在吸取譚靈秀的內力,見陸之行貼上來也覺得沒有什麼,連同陸之行的內力一起吸走更好,可他突然覺得受到了阻礙,他心頭一驚,剛想撤回功力放開譚靈秀,陸之行緊緊跟上,探出手覆上甘宇的左右太陽穴,立刻就有如鐵塊粘上了磁石一般,怎麼甩都甩不掉。
那邊譚靈秀仿佛自動脫落,倒在了地上。
陸之行與甘宇僵持著貼在一起,本來應該陸之行的內力被甘宇吸走,可甘宇覺得陸之行的體內好像有個深不可測的又雜亂無章的迷漩,越吸越覺得自己反而陷進去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想停下來,卻發現他控制不了吸星大法了。
甘宇微微一想,心裡喊了聲,糟糕。
陸之行受傷多年,全身經脈被鎖,不可進不可退,稍稍運功就會引發氣血失衡。而在船上那次,他為救吳瑕強行運功,導致真氣逆爆,全身出血,目前他身體裡的情況就更加錯亂了。
而吸星大法吸取他人內力為己用,卻無法做到真正的海納百川。
使用吸星大法的人如同一個空洞,異種功力不加融合,只會互相沖突,所以甘宇才會尋找幽閉遮蘭和化功大法。
陸之行經脈被鎖,有外力加持想從他經脈之中吸取內力,使他真氣激蕩,內力越來越亂。
另一方面,甘宇吸取了部分陸之行的亂七八糟的內力,覺得五髒六腑都如同刀割一樣,而他的化功大法遠未練成,只能由著陸之行的內力在他體內肆虐。
甘宇這才想清楚其中的環節,知道自己著了陸之行的道,他想撤開,可陸之行完全不抵抗的態度,讓他體內的真氣放任自流,甘宇根本就停不下來。
甘宇一邊忍受著挖心挖肝的痛苦,一邊懷著滿腔的恨意,說:“陸師兄果然聰明過人,沒想到我也會被你坑住。”
陸之行道:“有因就有果,如果不是當年你砍我一刀,今天我又怎麼會坑得到你。”
“你就不曾想過再這麼下去,你的經脈會受不了,最後自爆而死?”
陸之行回答:“師弟,你說錯了,最後會是我們一同爆體而亡。”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仿佛是呼應陸之行的話一樣,隱仙巖密室的石壁突然轟隆一聲炸裂開來,緊接著好似雷聲滾過,整個隱仙巖響個不停,大塊的山石坍塌下來,地面如同地龍出土,劇烈地抖動。
甘宇剛才在密室裡放火的時候,不知道葉雲軒早就對隱仙巖進行了改造,不僅想方設法阻止人進來,也費盡心機阻攔人出去。
如果密室被毀,整個隱仙巖自動引發爆炸程序,爭取留住擅闖密室之人。
地動山搖,陸之行與甘宇還難解難分,那些武當弟子看情況不對,哪裡還有心管張平和莫致,紛紛自行逃命去了。
張平和莫致互相攙扶著,把昏迷的葉雲軒背起來。
陸之行見了,對他們說:“師姐,張平,把譚師兄也帶走。”
二人又來扶譚靈秀,莫致見他們難解難分,又想到剛才陸之行說的話,忍不住喊了聲:“師弟。”
陸之行平日早就習慣了經脈之痛,甚至覺得現在有另一個人分擔,感覺還不錯。
但甘宇就不行了,痛苦得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憤恨萬分,猙獰地喊:“陸之行!”
陸之行對莫致說:“師姐,趕快帶師兄師弟走,還有吳瑕,就拜托你了。”
這裡就快要完全塌了,他們傷的傷,昏的昏,現在不走,到時候所有人被埋住,一個人都走不了。
莫致咬咬牙,當機立斷,吩咐張平,帶上葉雲軒和譚靈秀,又走到吳瑕身邊,想拉著他一起。
吳瑕趴在地上,早已是淚流滿面。
他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不是因為他不夠強大,所以無法保護師父?別的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啊,只要能和師父在一起,可現在連這種願望都要失去了嗎?
吳瑕拂開莫致伸過來的手,爬也要爬到師父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TT這個場景終於要結束了。
寫的時候特別忐忑,但又想讓吳瑕徹底從武當裡解脫出來去闖蕩江湖,於是劇情這樣了。
第45章
陸之行看見吳瑕的樣子也心疼起來,可現在的情況,他不允許也不願將吳瑕卷進來。
他踹了口氣,試圖讓吳瑕冷靜下來:“吳瑕,你跟著師伯師兄走。”
吳瑕也不說話,只是靠近陸之行與甘宇。
甘宇思來想去,要是繼續跟陸之行耗在這裡非被他耗死不可,可目前兩個人之間一個有如空洞,一個有如磁鐵,緊緊相吸。
正好這時候吳瑕過來了,甘宇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脫離陸之行的控制,只是代價太大。
吳瑕此時顯得不合時宜的鎮靜,山巖還在震動,莫致見吳瑕死活不肯走,只有帶著昏迷的二人與張平越退越遠。
而吳瑕走近兩人,一把抓住陸之行的胳臂,想把他拽走,可他與甘宇之間內力流轉太過強大,吳瑕怎麼拉都拉不動。
陸之行急了,喝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快走!”
可吳瑕就是不說話,死活都要把師父帶走。
甘宇還在猶豫,可一想即使這麼出去了,他也會因為吸取陸之行體內的功力而走火入魔,筋脈大亂,不如就拼命一搏,還能逃出生天。
他心一橫,費盡全身的力氣,抬手抓住了吳瑕。
吳瑕一驚,說:“你干什麼!”結果,他立刻就感到體內有內力如狂潮般湧入!
甘宇把內力渡入吳瑕體內,此時不僅僅是他的內力,連帶著陸之行的內力也流進了吳瑕的身體裡。
吳瑕這時才又驚慌失措起來,可想要撤開,卻怎麼也甩不開。
陸之行立馬明白了甘宇的意圖,他想了想,一笑,道:“這樣也不錯。”他溫柔地對吳瑕說,“徒弟,你還記得你剛上山的時候,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師父可能不行了,一定把一身的功力傳給你。”
吳瑕大聲說:“我不要什麼功力!師父你跟我一起走!”
陸之行道:“你出去之後便去修習化功大法,將身體裡的內力理順。哎,那密室裡的武功記住了就記住了吧,挑幾個合適的練練,你也別太自責,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從來沒有怪你,只是你知曉太多,如果傳出去肯定會引來爭奪,不如武功練高點,也好自保。武功本來就沒有錯,錯的是人心,只要你保持本心,天下第一又何妨。”
甘宇聽了這番話,心想,等他真能天下第一再說吧。
甘宇感覺自己的內力輸到吳瑕體內之後,自己氣海空虛,一想到自己辛苦多年積攢的內力就這麼便宜了吳瑕,就氣得七竅生煙。
但他轉念一想,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吳瑕。
他對吳瑕一直就像對一件喜愛的東西,雖不說有多情真意切,但是還是放了幾分心思在吳瑕身上。
他一方面覺得自己在枯竭,另一方面也感覺到陸之行那邊對他的控制裡越來越小,等到了一定的時候,他拼盡全身的力氣,想脫離陸之行與吳瑕。
可陸之行哪裡會讓他如願。
正是天崩地裂的時候,可陸之行就越見輕松,他笑道:“師弟想走?這次我可不會放啦。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一報還一報,師弟,我陪你好好反省反省你的所作所為吧!”
說完,他翻手在吳瑕胸口推了一掌,吳瑕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他與甘宇一樣,內力給了吳瑕反而輕松了不少,他神情自若,仿佛滾落的山石跟一顆顆沙粒似的,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一瞬間,他推開吳瑕,帶起甘宇,兩人齊齊朝隱仙巖深處躍去。
甘宇失了內力,與陸之行過了幾招,可居然無法占到上風,加上要躲避落石,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陸之行越帶越遠,最然他憤怒地吼了一聲:“你這個瘋子!”
可笑他也有罵別人瘋子的一天。
可這居然就是吳瑕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接著整個隱仙巖完全坍塌下來,把陸之行與甘宇的人影完全地吞沒,吳瑕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黯淡了下來,他傻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前方一片落石灰煙,心裡空落落的。
這時候突然有個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提起來,帶著他往飛掠。
正是安置好了葉雲軒與譚靈秀再次返回的張平!
張平剛好也看見陸之行與甘宇雙雙被山石崩落淹沒,可他救之不及,心裡正在震撼,突然看見吳瑕還愣愣地坐在外圍的地上,顧不得多想,連忙把他領走。
吳瑕這次沒有反抗,整個人都麻木了,由著張平拎著他飛奔。
他們一路出了隱仙巖,轟隆隆的聲響落在他們的身後,讓吳瑕覺得非常不真實。
他是不是還在做夢?
可當他們一路回到了太和宮,他才發現一切都不是夢境。
葉雲軒與譚靈秀被安置好了,已經安排了人來救治。莫致不願出面,一切都有張平主持。
他派人集結人馬,回到隱仙巖,那裡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這時候他們一群練武的也無能為力。他只能往上打報告,聯系當地的救援隊,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可幾天過去了,什麼收獲都沒有。
吳瑕則是被關在房間裡,門外有師兄看守,他不得擅自行動。
他現在雖有滿身的內力,和一腦海的武功,可甘宇的內力偏頗,陸之行的內力阻滯,在他體內亂成一鍋粥。
他也沒有心思去調息理順,即使他將化功大法,記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識不想去用那些秘籍,呆在房間裡也只是發呆。
張平搜尋幾日,一無所獲,終於得到了掌門的口令。
他走到吳瑕那裡,看見吳瑕一臉麻木,心裡不住地歎息。
他對吳瑕說:“掌門師尊要見你,你隨我來吧。”
如果放在以前,要見武當掌門,吳瑕一定會激動萬分,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對張平點點頭。
吳瑕跟著張平走過太和宮重重的宮門,往金頂方向走,張平一臉虔誠崇敬,氣氛也越來越莊重震撼。
張平把吳瑕領到朝拜殿門口,對他說:“你進去吧,掌門在裡面等你。”
吳瑕推門而入,看見大殿之上,一位玄袍道人盤腿而坐,手持一柄拂塵,仙意飄飄。
可是那道人並未如吳瑕想象的,相貌清,白須飄飄,而是一個……胖道人。
就連這時候的吳瑕都愣了愣,他本來以為武當掌門是王重陽,沒想到居然是周伯通……
周伯通,不,李燭玉見吳瑕進來,右手握住拂塵,往吳瑕那裡一掃,那鏖尾如同會長長一樣,吳瑕感覺自己的脖子側邊被掃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拂塵已經重新回歸,安靜地躺在李燭玉的手臂裡。
“你現在體內真氣情況極為凶險。”李燭玉說道。
吳瑕沒想到掌門會采用這麼一個切入點,他點了點頭,這才慢了半拍地說:“弟子吳瑕,見過掌門。”
可李燭玉歎了口氣:“我聽聞陸之行曾要你下山去,既然這樣,你也不算武當弟子了。”
吳瑕再次愣了。
他麻木的心再一次疼痛起來,他這才意識到,師父真的拋下了他了。
李燭玉道:“世事弄人,你也不必太過糾結,是不是武當弟子,你也都是你師父的徒弟。”
吳瑕看著武當的掌門人。
他不明白了,這位掌門一句話潑他冷水,一句話又熱一熱他的心,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燭玉繼續說:“隱仙巖內並沒有發現陸之行與甘宇的蹤跡,說不定他們另有轉機,可機會也非常渺茫,你也要認清現實。另外你體內的情況非常復雜,如果不修習化功大法,不出多長時間,你就會經脈力竭而死。陸之行是我師弟,他肯定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吳瑕聽了半天,這才聽出了掌門的意思。
他心頭一熱,彎了彎腰,說:“請掌門指條明路。”
李燭玉道:“你如果修習了化功大法,武當自然不能再留你。而你的事,已經傳到了武林同盟,不日之後,他們會派人來接你。你若是到了武林同盟,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備了。”
吳瑕自然是不願意去的。
如果到了武林同盟,不知道會被怎麼樣,想想他們對待那些秘籍的方法就讓人不舒服。
吳瑕又想到了師父所說,他一身秘籍,自然很多人覬覦,他不願去陌生的環境中,他總覺得去了武林同盟之後,肯定會身不由己。
“說是來接你,可卻是用的命令的口氣。”李燭玉繼續道,“武當須聽從武林同盟的命令,務必把你交到他們手上。”李燭玉頓了頓:“但你現在一身武藝,我武當未必攔得住你,我們盡力而為,還是被你逃脫了也沒有辦法。”
吳瑕心領神會。
李燭玉就像張平一樣。
為了武當的立場,會質疑他,有多重的考慮,可最後還是會折返回來給他一條生路。
吳瑕點點頭,道:“多謝李掌門!”
李燭玉最後道:“要謝,謝我可憐的師弟們吧。”
吳瑕從李燭玉那裡回來,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看著自己呆了三年的地方,他曾經以為這裡是他的歸宿,可現在他卻要走了。
不過,師父都不要他了,他還留這裡干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他擺在桌子上的白玉瓶上。
這白玉瓶還是葉雲嵐送他的,而這瓶子讓他想起那場拍賣會。這次的事,都是從拍賣會開始的。
他憤恨地抓起瓶子,狠狠地摔到地上。
什麼價值連城,什麼奇珍異寶,如果他那時沒有去拍賣會就好了,師父就不會遇上甘宇,就不會有後面的事。
精致的瓶子觸地即碎,白色的碎片流光溢彩,有種殘破的美麗。
突然,碎片間閃動著一絲光,從碎片裡,冒出一根細芽,越長越高,越來越粗,最後頂端冒出一個花苞。
然後那個花苞綻放開來,典雅清淡,美麗非凡,跟當時拍賣會上的那幅畫一模一樣。
吳瑕錯愕了。
這不正是看一眼明心靜氣而心思透徹,聞香氣益壽延年,食用花瓣起死人肉白骨,習武之人吃了渾身通暢百無禁忌的幽閉遮蘭?
有了這個,何須化功大法?
原來甘宇找的,師父需要的東西一直都在他這裡!
他愣了愣,接著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怎麼都停不住。
他身體裡的內力問題有了解決的方法,可他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他只覺得萬般諷刺,命運給他開了個極大的玩笑。
作者有話要說:我恨啊,剛回來碼了一章,眼見著十二點了,jj死活上不去!!!!
晚了幾分鍾,哭死。
第46章
夜色撩人,吳瑕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與身邊的行人擦身而過。
霓虹燈打在他的臉上,閃爍的色彩也沒能讓他看起來溫暖點,反而顯現出光怪陸離的疏離感。
他從熱鬧的大街一路走過,走到了一間超市門前。
三年前他從這裡離開,三年後他又來到了這裡。
這家超市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只是陳設舊了許多,周邊開始進行老城區改建,很多房子的牆上寫著“拆”字,估計這家超市至少也會進行一下改建翻新。
時間已經接近半夜,超市正在收拾打烊,有員工陸陸續續下班,從超市裡走出一個人,看見吳瑕站在門前愣了愣。
那個員工還從看過這般帥哥,穿著黑色的半長風衣,站在夜風裡,靜靜地朝這邊看過來。
只是帥哥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有些冷漠,一雙漆黑的眼睛宛如寒星,沒有什麼溫度。
他生怕驚擾了這位冷酷的帥哥,小心翼翼地問:“你好,我們已經下班了,要買什麼明天來吧。”
吳瑕點點頭,也沒有說話,那位員工似乎是新來的,吳瑕沒有見過。
就在員工手足無措的時候,超市裡又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看見吳瑕,睜大了眼,指著吳瑕張著嘴半天卻說不出來話來。
吳瑕記性好,認得這是超市的老員工,估計自己的名字他也忘了。
吳瑕沖二人揚手示意,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本該和他們一樣,可現在現在卻完全不同,比如吳瑕遠遠就能看見前方有人聚集著。
習武之人的目力也隨著內力的提高而提高,如果集中注意力,就能察覺到很遠傳來的動向。
這裡在三年前就是治安不好的地方,現在到處拆遷,在廢墟裡更是能滋生不好的事端。
吳瑕沒有特意避讓,還是直直地往前走。
直到他走到那群人的前面。
幾個混混正在圍毆一個乞丐,看起來是在搶乞丐的錢。
吳瑕停住腳步沒動。
那幾個混混見有人來了,紛紛停手,轉過頭看向吳瑕,其中一個罵道:“看個屁看啊。”
吳瑕道:“擋路了。”
混混被氣笑了:“這個小白臉脾氣還挺大啊。”他們見吳瑕衣著光鮮,開始打吳瑕的主意。
幾個人互相用眼神示意一下,然後揮舞著拳頭朝吳瑕打去。
吳瑕見那幾個人動了,人與人之間露出空隙來,他移動腳步,如同一陣輕煙,從人堆裡穿了過去,動無常則,飄忽若神。
那些混混根本沒看清楚,就發現眼前的人不見了,扭過頭,發現他到了他們身後。
他們面面相覷,心裡萬分驚懼,莫不是遇上了鬼魅?
吳瑕目不旁視,從那個被圍毆的乞丐身邊走過,眼見著就要離開了。
那個乞丐抓抓自己又蓬又髒的頭發,說:“你就這麼走啦?江湖中人,路見不平,應該出手相助嘛。”
吳瑕道:“你需要嗎?”
那乞丐放聲大笑起來,這時候從暗處又出來不少流浪人,慢慢過來,把吳瑕圍住。
吳瑕這才轉身,對那些混混說:“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你們還不快滾?”
那些混混見這陣勢,知道那些要飯的要找這個小白臉麻煩,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麼人,還是先逃為上,連忙一溜煙都跑走了。
乞丐們也沒有攔阻,只是將吳瑕越圍越緊。
剛才那個乞丐看起來是小頭目,他嘻嘻笑著,對吳瑕說:“吳瑕兄弟,終於見到你了,你現在可是武林的大紅人啊。”
吳瑕冷冷看著他,也不說話。
“你叛離師門,不僅獨吞了武林秘籍,而且還將武林至寶幽閉遮蘭占為己用,武林同盟發出盟主令,全武林通緝你。你說你,活生生的移動秘籍庫,居然也不知道避一避,光天化日走在大馬路上,莫非真是練習了秘籍武功,有恃無恐?”
吳瑕一臉意興闌珊,根本不想理的樣子,但還是說話了:“我以為丐幫還算正派名楣,想不到也同先前的那些雜碎一樣。別扯武林同盟了,你們不過是想要秘籍而已。”
他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說:“都在這裡,有本事就來搶吧。”
丐幫眼目遍布天下,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事,吳瑕並不奇怪,只是今夜他重回故裡,心情算不得好,覺得有些不耐煩。
丐幫眾人圍住吳瑕,各人從背後拿出一支竹棍來,抵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擊。
吳瑕聽著那些“空空空”的聲音,面無表情,沒有動作。
那個為首的乞丐說:“請吳兄弟跟我們走一趟了。”
話音一落,眾人挑起竹棍,朝吳瑕齊齊攻來。
那些竹棍在夜色裡好似青玉,纏絆勾劈,招招連環,一人接一人,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吳瑕等竹棍攻至身前,才排出雙掌,掌風侵襲,推開那些棍子。
正是任他巨力打我,牽動四兩撥千斤。
吳瑕此時身具陸之行與甘宇二人的功力,早已不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再加上幽閉遮蘭百無禁忌的功效,他目前身體中的內力已經能排在武林前列,即便是簡單的太極掌法,使出來也與以前大不相同。
丐幫的打狗棍為剛直之器,吳瑕以曲對直,以柔克剛,在數根竹棍間左右成圓,丐幫眾人竟然近他不得,可還想再次圍上來制住吳瑕。
吳瑕見他們冥頑不靈,突然轉變掌風,不再與他們纏斗,內力凝聚在雙掌上,震山排雲,那些丐幫弟子被他的內力震得輕則後退幾步,功力低的直接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下鎮住了。
吳瑕剛才直接用內力抵制眾人,根本沒用什麼花哨的外功,這種內功上的碾壓,讓丐幫弟子明白過來,他們在吳瑕面前毫無機會。
吳瑕見眾人呆的呆,趴的趴,收起雙掌,再次轉身。
他一語不發,往更深的夜裡走去。
丐幫中有人想追上去,可被為首的那人攔住了,他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看來真如傳聞所說,他現在深不可測。我們此行不過是探聽虛實,既然找到了他的蹤跡,就回去稟報吧。”
吳瑕沒有興趣聽丐幫弟子的陰謀詭計,他繼續往前走,夜裡熟悉而又陌生的老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幾只野貓間或從屋頂上跳過。
吳瑕抬頭,看著那些屋頂出神。
陸之行曾經抱著他,從那些地方輕巧地越過。
他的心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但被他按捺下去,他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等走到了他曾經租住的地方,他才放慢了腳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只是從武當離開之後,他一直有種無處為家的感覺。陸之行帶走他的時候,這裡是他與世俗最後的聯系地,他想過來看看他曾經生活的地方。
可那些人總是在他身後窮追不捨地騷擾他。
那日,他發現了真正的幽閉遮蘭,幾乎沒有遲疑地就服用了。幽閉遮蘭貫通經脈,百無禁忌,他身體裡陸之行與甘宇的內力跟他自己的內力完美地調和在了一起,根本就不用練什麼化功大法,就迅猛地增加了近百年的功力。
他的內功一日千裡,腦子裡的秘籍就越發清晰起來。
武林同盟的人正趕來武當,想要控制住他,李燭玉放任自流,他只稍微打傷了幾個武當師兄,就一路下山而去。
這是他第一次對同門出手,但他也沒有什麼大的感覺了。
他最在乎的人生死未卜,其他人又甘他何事。
他下山之後,武林同盟就發了盟主令,一路有人追擊,也有人貪圖他身上的武功,想要抓他回去,可一一被他化解。
目前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試探,他知道後面圍剿的規模會越來越大。
但那些他都沒放在心上,他現在只想回來看看老地方。
可就在他曾經住過的地方的樓下,停著一輛豪華的轎車,車身的線條在昏暗的路燈下閃著流暢的光,與周圍破敗的社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今夜吳瑕終於有了表情,他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悅。
從車上下來幾個人,個個穿著黑色的西裝,他們見到了吳瑕,其中一個走了過來,對吳瑕恭敬地說:“小少爺,我們是來接你的。”
吳瑕沒有說話。
那人見吳瑕不吭聲,也不生氣,繼續道:“老板吩咐我們來接你,她說她非常想見你。”
這番做派,吳瑕已經猜到了是誰,但還是問:“你們老板是誰?”
那人回答:“我們老板是葉雲嵐小姐。”
吳瑕抬眼,往那間老舊樓房的上層看了看,辨認著他以前住的地方在哪裡。
等找到了方向,他盯著看了一會兒,那些黑西服們在一邊畢恭畢敬地等著,也不打擾他。
待吳瑕看夠了,他才說:“走吧。”
黑西服一臉的驚喜,連忙拉開車門讓吳瑕上車。
吳瑕扶住車門,再次往那棟樓看去。
今夜他走過的地方都曾與陸之行一起待過,可惜命中注定有些地方即使你到了門口,也無法再進去了。
他收回目光,坐進了豪車裡,由著他們帶著自己,離開他千裡迢迢跑回來看看的地方。
第47章
吳瑕坐在車上,也沒有在意他們帶他去哪裡。
車子穿過街道,從破舊的老城區到達了本市最高端的中心地帶,吳瑕透過車窗掃過外面的燈紅酒綠,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一切都由著他們。
直到車子停到了一家高級酒店的門前,黑西裝男們領他下車來,吳瑕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高聳入夜空的大樓。
巍峨的星級酒店在金色的燈光下流光溢彩,如同被水晶鑲嵌而成,昭示著這裡的上流,以及非普通人能承受的奢靡。
吳瑕以前多少次看著這裡興歎,感慨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踏進這家酒店的大門,可現在他從豪車上下來,被人簇擁著,繞到特別通道,從那裡直接去了酒店的高層VIP區。
以前從未想過的待遇現在得到了,可他卻已經變得漫不經心。
葉家經營著悅來客棧,占據著武林的流通咽喉,除了那個之外,他們在普世裡,也是酒店大亨,擁有眾多高級酒店。
這麼有錢,不管是普通世界還是在江湖上,都該叱吒風雲,吳瑕卻想到了葉雲軒。
葉雲軒獨自鎮守隱仙巖,一襲白衣,樸素清淡,一守就是好多年。
不說誰知道他是土豪少爺,只可惜他變得瘋瘋癲癲。
而他之所以會成那樣,就是因為他弟弟丟了。
吳瑕想到這裡皺皺眉。
通過專屬電梯到達平日普通住客無法到達的樓層,吳瑕走出電梯,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他無法分辨這裡與悅來客棧的天字一號層哪個比較華麗,只是悅來客棧是中式的厚重,而這裡有點西式的浮誇。
黑西裝們在前面開路,吳瑕隨著他們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
這個房間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剛進去就感覺似乎能穿過房間看見星空,而葉雲嵐正在玻璃之前的沙發上坐著,她看見吳瑕進來,連忙站起來,顯得有些慌亂。
葉老板風姿綽約,還是那麼美麗。一如葉雲軒,一如吳瑕。
她站著,看著吳瑕,卻說不出話,雙手絞在一起,眼裡竟泛起了淚光。
西裝男們自動退出,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吳瑕看了看寬敞闊氣的房間,又見葉雲嵐哪還有以前那麼霸氣御姐,心裡稍稍有了些柔軟,率先打破僵局,說:“葉老板不請我坐坐嗎?”
葉雲嵐抬手抹了抹眼角,美人拭淚極為好看,頗為我見猶憐,她勉強自己微微笑了笑,道:“看我,快坐,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眼見著她就要喊門外的人送吃的進來,吳瑕連忙阻止她,道:“不用了。”
吳瑕自若地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示意葉雲嵐也坐,說:“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葉雲嵐知道他遭到變故,這麼短的時間內,人迅速地變得成熟陰郁,葉雲嵐看在眼裡,心裡悶悶的。
她到底是女強人,在經過剛開始的激動之後,迅速地平靜下來,她望著吳瑕,道:“我覺得你應該猜到了我要說的事。在那之前,跟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進福利院的嗎?”
如果放在以前,吳瑕本來是不願意給別人透露自己的幼年時光的,因為那實在算不上很好的記憶,可現在吳瑕覺得那些事情都算不得什麼了,於是他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我有記憶的時候起就在福利院了,據說我來的時候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身上髒兮兮的,院長告訴我,我是被遺棄的。”
葉雲嵐快速地否定他:“不是的!你不是被遺棄的!”
吳瑕道:“其實葉老板想必已經調查過了,又何必讓我再說一遍?那時我年紀尚小,恐怕知道的還不如你知道的多。”
葉雲嵐微微愣了愣,對如此一針見血的吳瑕有點不適應。
她再次端詳吳瑕,發現他似乎放棄了虛與委蛇,句句單刀直入,沒有了裝作和善的耐心。
她心裡苦澀起來,說:“沒錯,武當出了那件事之後,我聽說了你的血同樣打開了那道機關。那機關是當年雲軒被甘宇激怒,親自把自己的血灑在石壁上鑄造的,就連我是他的親姐姐去了也打不開那石壁。”
吳瑕道:“如果是這樣,即使我的血能打開機關,也不能說明什麼。”
葉雲嵐苦笑:“那些都無所謂,只要把你留在上面的血去做基因檢測就知道了。”
吳瑕默默然,他倒是忘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是科技的時代了。
葉雲嵐走到一旁,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夾,遞給吳瑕,說:“為了保險起見,把你的基因序列和我與雲軒的分別都做了比對。”她哽咽一下,“你就是我們失散多年的弟弟。”
吳瑕接過檢測報告,低頭翻了翻,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平靜地說:“我知道了,然後呢?”
葉雲嵐對他的淡定感到不解,她走到吳瑕面前,懇切地說:“你並不是被拋棄的,那天雲軒帶你一起出門,可是半路卻遭到了伏擊,他一不小心把你弄丟了,他一直都在責怪自己,所以才會變成那個樣子。我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弟弟,你可知道我心裡的痛苦?現在我們找到你了……”
葉雲嵐小心翼翼地抓住吳瑕的手,說:“我很高興,非常高興,你不高興嗎?”
吳瑕任由葉雲嵐握著自己,他終於有點恍惚了。
現在抓住他的手屬於一個叫做“姐姐”的人,吳瑕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找到親人,而這過程簡單得有點不可思議。
吳瑕的目光落在基因鑒定報告書上,就是這個東西決定了他們的血緣。
吳瑕抿抿嘴唇,終於放柔了目光,說:“我也很高興。”
是真的高興,親人團聚,他怎麼能不高興?
可是他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不見激動。
葉雲嵐怕他還有疑慮,走到櫃子旁,從抽屜裡拿出一本相冊,抱著它走回吳瑕身前。
那相冊雖然樣式老舊,但保存得很好,仍能看出在當時恐怕價格不便宜。
葉雲嵐翻開相冊給吳瑕看:“你看,你出生之後的相片我們都一直保存著,你那個時候可愛極了。”
吳瑕看著相冊中陌生的孩子,衣著富貴,眾星捧月般被家人珍愛著,稚嫩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天真爛漫。
對於那時候的事,吳瑕一點都不記得了。
或許他也受了什麼創傷,導致他忘記了幾歲前發生的事,也導致他再也不會笑了。
葉雲嵐也被照片上的小吳瑕觸動了,她說:“這些年你失去的,我都會加倍補償給你。你如果想休息休息,我立刻安排你去私人海島上放松一下,或許你想繼續深造?你似乎對學業非常看重,我也可以找知名的教授給你做推薦,你想去哪裡念書都行。”
吳瑕替她合上了那本相冊,說:“能與你們相認,我真的很高興。但我現在還有要做的事必須去做。”
葉雲嵐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沉下臉道:“你要做的事,是指江湖事嗎?”
吳瑕沒有說話。
葉雲嵐道:“如果你是指你看了那些秘籍的事,看了就看了吧,只要你待在葉家,葉家有的是錢,自然能封住他們的嘴,保護好你,所以你根本不用那麼辛苦。”
吳瑕阻止了她的話:“如果錢能解決一切問題,當年我就不會和你們失散了。”
葉雲嵐驚呼:“你還在怪我們!”
啊,女人,總能小題大做,吳瑕終於覺得有點頭疼了。
吳瑕道:“我沒有怪任何人,但現在不是我認祖歸宗的時候。”
葉雲嵐沉思了一下,問:“是為了你師父?”
吳瑕還是選擇不答。
葉雲嵐終於歎了口氣,道:“那好吧,但你要接受葉家的幫助。目前江湖上四處都有覬覦你的人,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葉家人被外人欺負。我安排一些人手由你調配,他們都是重金雇來的好手,絕對有用處。”
吳瑕搖搖頭。
“那你挑一輛車子,總是方便些,瑪莎拉蒂還是保時捷?”
吳瑕忍了忍,才忍住了久違的吳瑕式吐槽,他繼續搖頭。
葉雲嵐也有點急了:“你總要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她再次站起身,這次是走到牆壁前,按下牆壁上的一個開關,隔板移開,露出裡面的一個大型保險櫃來。
她嘀嘀嘀快速地按下密碼,保險櫃櫃門彈開,她從裡面刷地抽出一柄劍來,讓吳瑕微微睜大了眼。
那柄劍光芒璀璨,霸氣十足,所謂“龜文漫理,龍藻虹波,異光花紋,肉眼可見”,一看就知道絕非凡物。
吳瑕原來那柄便攜式長劍被甘宇毀掉了,就一直沒有貼身武器。不過話說回來,他那柄劍雖然寒氣逼人,但哪有眼前的這把熠熠生輝。
葉雲嵐提著劍,似乎很是吃力,她把劍拿到吳瑕面前,一把把它□□地板裡,她一個弱女子毫無武功,可也能穿透地板,可見這劍有多麼犀利。
她道:“別的不收,這個總該拿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舒緩點哈,吳瑕頓時富二代了,有了武器就能去屠龍救公主了……
第48章
吳瑕把劍從地上拔出,手指在劍身上彈了彈,虎嘯龍吟,貫通斗室。
嗯,好劍。
葉雲嵐見吳瑕似乎很喜歡這劍的樣子,終於松了口氣,道:“當年武當師祖張三豐有佩劍號真武,掃蕩群邪,威震江湖,後來真武劍被武當奉為鎮派之寶。”
吳瑕微微錯愕,舉起手中的劍,果然在劍柄處鑲嵌著一個八卦,問:“難道這就是真武劍?”
武當鎮派之寶怎麼會在葉雲嵐手裡?
葉雲嵐連忙說:“當然不是,李燭玉那老頭怎麼可能讓真武劍流到江湖上。這是等身復制版本,但是融進了最前沿的材料科技,比真正的真武劍還要鋒利,還要強大。雖然樣子是和真武劍一樣,但是還參考了其他名劍的設計,匯聚了不同長劍的優點,堪稱絕世。”
吳瑕看著葉雲嵐,幽幽地說:“有沒有人說你很適合去做市場營銷?”
葉雲嵐道:“葉家掌管生意的繼承人倒是確實是從市場做起的。”她開心起來,“你終於肯開玩笑了。”
吳瑕放松了身體,道:“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葉雲嵐拍拍他的肩,心疼道:“我知道。”她把話題又拉到劍上去,說,“其實這劍,是你原來用的那個劍的加強版本。因為以前的種材料的劍有很多弊端,所以武林同盟才會拉葉家做贊助,研發出新型的武器,同時參考江湖上諸多的名劍,做出不同的樣式。只是造價太高,最後還是沒能得到推廣。你手上的這柄是那一批造出的劍中最完美的一柄,可惜雲軒使刀,反正是葉家出的錢,我就把它收藏了起來。”
吳瑕再次覺得科技改變世界,他對葉雲嵐說:“既然這樣,我剛好也少一樣武器,那我就收下了。”
葉雲嵐笑道:“劍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有價值多了。”
只是這劍太長了,雖然是高新材料,不一定是鋼鐵,但是要攜帶太麻煩。
葉雲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對他說:“你按一下劍柄上的八卦。”
吳瑕按照她說的做,整把劍立即閃動一下,化作點點星光,然後光點簌簌地被收進方寸的八卦之內。
較之吳瑕以前那柄劍固液轉化,這柄似乎更加方便,不愧是改良版。
吳瑕把八卦收好,對葉雲嵐說:“謝謝。”
葉雲嵐連忙說:“跟姐姐有什麼好客氣的。”
吳瑕望著葉雲嵐,點點頭。
雖然他還喊不出“姐姐”兩個字,但是吳瑕的態度讓葉雲嵐歡欣雀躍,她恨不得立刻把葉雲軒從武當上接回來,讓他們姐弟三個好好團聚。
吳瑕看著葉雲嵐容光煥發的臉,一掃他剛進來時淡淡的清愁,吳瑕也略覺得欣慰,可他無力沉浸於親情的美妙中,重振精神,詢問葉雲嵐:“關於武林同盟,我了解的不多,它到底是個什麼樣?”
葉雲嵐是悅來客棧的掌櫃,悅來客棧歷來也是販賣情報的地盤,所以她雖然不會武功,可四通八達,武林上發生的事,基本上沒有她不知曉的,而葉家作為武林富豪,武林同盟也仰仗極深,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武林同盟了。
葉雲嵐道:“就是一群老謀深算的人組成的機關。”她笑了笑,略帶譏諷,“說起來都是些兩面三刀的角色吧,一方面他們要維護武林的安定,平息武林的事端,一方面又要討好普通社會,用以換取武俠生存的機會,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世界存在武功這件事本來就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她的話鋒一轉,又說:“不過雖然他們個個都很精明,與他們做生意非常不爽快,但是不得不承認武林如果沒有他們,恐怕會亂成一鍋粥。”
吳瑕又問:“這次他們頒發盟主令捉拿我,那武林盟主又是誰?”
說起這個葉雲嵐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說:“他們這次居然如此不給葉家面子,你是我葉家的人,哪由得他們欺負!”
又繞回來了,吳瑕道:“這事我自有打算。”
葉雲嵐迷惑道:“那好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你都要記住你身後有個葉家。至於武林盟主,倒是個神秘的位置。武林同盟有時候會用武林盟主的名義發布告示,可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武林盟主。有人說武林盟主武功高強,不輕易露面,也有人說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不過是個虛位而已。”
“那葉家平日是怎麼跟武林同盟打交道的?”
葉雲嵐答:“我見過幾個地位很高的長老,但是確實沒見過武林盟主。”
吳瑕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沉思了一會,對葉雲嵐說:“既然這樣,我還有事情要做,今天就先離開了。”
葉雲嵐一驚,道:“不在這裡休息休息嗎?”
吳瑕說:“不了,我要盡快去一個地方。”
葉雲嵐滿心的好奇,但她還是沒有問。
吳瑕突然遭到變故,脫離了武當,她也知道陸之行與吳瑕感情很好,師父出事對吳瑕也是很大的打擊。
葉雲嵐為了取吳瑕的血樣,派人去過隱仙巖,得到的報告上顯示整個隱仙巖一片狼藉,半壁山崖幾乎全部被毀,在裡面搜尋非常困難。
雖然還沒找到陸之行與甘宇的……屍體,但大概也凶多吉少。
武林同盟的盟主令上,說吳瑕私吞秘籍,叛離武當,葉雲嵐當然知道這是鬼話。雖然她與吳瑕接觸不多,但在拍賣會上,她看得出吳瑕是個好孩子,她也為自己的弟弟成長為一個正直的人而高興。
葉雲嵐打定主意,說:“既然你執意要走,還有件事,你必須答應。”她掏出一張卡,遞給吳瑕,“葉家什麼都沒有,只有錢最多,雖然不能事事靠錢,但是有錢還是方便些。”
吳瑕沉默一下,接過那張黑色的卡片。
雖然葉雲嵐萬般不捨,但是吳瑕還是往門外走去,他知道即使他離開,憑著葉家的眼目也一定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
他打開房門,一只腳已經邁了出去,但是他還是轉過頭來,心中微微顫動,他看著葉雲嵐,輕聲問:“我本來的名字是什麼?”
葉雲嵐聽了這話,幾乎要哭了出來,她沙啞著聲音,說:“雲曦,葉雲曦。”
吳瑕垂下目光,走出了房門。
他再次回到夜色裡,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可這個城市卻沒有完全進入睡眠。不時有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揚起他的衣衫。
在這個城市他要做的已經完成,下一步,就是去往那個地方。
他摸了摸衣兜裡的卡,決定往機場去。
可總是無法事事順心,不停有人來騷擾他,他看見遠處有幾個人朝著他走過來,目露凶光,個個身懷武藝。
這些人不比丐幫弟子,身上的內力感覺起來不像是正派,散發的氣息也比較邪惡。
吳瑕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新有了一件武器,剛好拿這些人來試試劍。
那些人走到吳瑕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個對他說:“你就是吳瑕?長得挺好看的,跟我們走一趟,我們聊聊武功,還能快活快……”
吳瑕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按下了八卦,真武劍立即在他手裡成形,他一語不發撩起長劍就往人堆裡砍去。
那些人沒想到吳瑕會先出手,連忙抵擋,可這些雜碎哪裡是他的對手。
吳瑕根本毫無章法,怎麼爽怎麼來,他也需要發洩,他的心中有一團火焰,燒得他肝腸寸斷,他把他的悲憤灌注在他的劍上,招招隨性而至,招招短直平快,其實招招斷腸。
這世道,只有什麼都不懂的才是膽子最大的,這幾個人明顯是武林魔道的小角色,卻因為聽說了吳瑕的事,前來賭一把運氣。
反而是那些深沉角色,此時還在觀望,等探清了吳瑕的虛實,才敢前來動手。
吳瑕三下兩下就把那些人打得屁滾尿流,他一腳一個把人給踹飛了出去,才覺得心裡舒服了一點。
那些人本來以為必死無疑,可趴在地上,抬頭看吳瑕,發現他手握長劍,陰沉地看著他們,卻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就那麼站著,一身煞氣,讓人驚懼,在這些小角色眼裡,就如同神一般。
可他們發現吳瑕沒有要殺他們的意思,趕緊連滾帶爬溜走了。
吳瑕甩了甩長劍,眼看著那些小嘍囉跑遠了,這才慢慢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夜色說:“你跟了我一路了,不出來會會嗎?”
空蕩蕩的空氣中,傳來一陣輕笑,清澈又低沉,跳脫又魅惑。
過了一會,宛如黑色的畫布被拉開一樣,憑空從黑漆漆的夜裡鑽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頭紅黃相間的頭發,穿著肥大的褲子和長到膝蓋的大T恤,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粗鏈子,一身嘻哈風。他皮膚黑黑的,只有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顯得非常靈活。
那人看著吳瑕,嘿嘿直笑。
第49章
吳瑕瞥了那人一眼,臉色有點不好看。
這什麼殺馬特非主流……
殺馬特抓了抓頭,嘻嘻哈哈地對吳瑕說:“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我不跟你動手。”
不動手那跟著干嘛?
吳瑕懶懶地收起劍,准備扭頭就走,那人連忙跑回來,招呼吳瑕:“你別走啊!”
吳瑕道:“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你是誰?”
那人這才拱了拱手,道:“在下姓花,叫花奕狐。”
沒聽過。
吳瑕目光森然,就這麼看著他。
花奕狐摳摳臉,道:“呃,我的名字你沒有聽過,但赤狐的代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吳瑕一怔,微微瞇起眼。
陸之行曾經說過,江湖之中非常復雜,除了有武當少林這樣的名楣正派,也有不少暗地裡行動的人或者組織。江湖上有個殺手榜,上面的殺手按照殺人的要價排名,而那些殺手都是代號,那些代號吳瑕記得是以顏色以及動物為組合,比如殺手榜第一的是一個叫灰鶴的人。
而赤狐的名號吳瑕也聽過,雖然說不出到底是排第幾,但也是位列殺手榜前列。
殺手的真實身份向來是秘密,越少人知道他們的真名,他們就越安全,可眼前的這個殺手居然把他的名字亮出來了。
而且……這種非主流的打扮,這個人真的是殺手嗎?
吳瑕站在那裡,想了想,還是沒興趣。
他轉身就走,花奕狐連忙追上他:“誒誒,你怎麼又走了!很沒禮貌啊。”
吳瑕道:“我又不認得你,沒時間跟你廢話。”
花奕狐要抓狂了:“可是我找你有事啊!”
吳瑕停下腳步,問:“是不是有人雇你來殺我?”他准備拿出劍。
花奕狐連忙舉起雙手,道:“我說過吧,我不跟你動手。”
吳瑕沉下聲音,說:“那你就別擋道。”
花奕狐偏要攔住他,說:“我不是來殺你,也不是為了武林同盟的懸賞,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吳瑕打量他,一個殺手請他幫忙?
花奕狐再次抓抓自己花裡胡哨的頭發,看起來跟普通的大學生沒什麼兩樣——除了非主流了點,他說:“是這樣子的,我想請你背一份秘籍給我。”
果然還是這樣,雖然這人看起來客氣,可還是為了秘籍。
吳瑕的臉上有了怒氣,有了怒氣就有了殺意,花奕狐是個殺手怎麼會不懂這種氣氛,他立刻又說:“你先別生氣,我要那份秘籍是為了救命的。”
花奕狐道:“我想請你把《嫁衣神功》背出來,抄給我。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傷,內力全失,經脈受損,現在不僅危在旦夕,而且武功也沒有了。如果想要救他,並且讓他恢復武功的話,只能用《嫁衣神功》了。”
吳瑕稍微思考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過來。
嫁衣神功本來就是非常凶險的一門功法,威力巨大,但是要修煉它有兩種方法。
一種是兩個人一同練習,等練到大成之前,一人把功力傳給另外一人,被傳功的人就能徹底練成嫁衣神功,這就是所謂的“為他人做嫁衣裳”。
而另一種方法是習武之人自廢武功,重頭修煉,第二次才能真正練成。
花奕狐找吳瑕要嫁衣神功,定然是第二種意思,剛好他那朋友武功盡失,此時正是修煉嫁衣神功的最好時機。
花奕狐一雙圓圓的眼睛,熱切地看著吳瑕,吳瑕卻擺擺手,說:“我不答應。”
“誒!為什麼!”花奕狐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像小狗一樣,“我把我的真實身份都告訴你了,我有很大的誠意,而且我真的是拿去救人的。”
吳瑕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不能這麼做。”
有第一,就會有第二,他把秘籍給了第一個人,就會有成百上千的人來找他要秘籍。人人都有苦衷,可他無法滿足所有的人。
而且他對這個殺手還心有疑慮,誰知道他是不是趁機打探,另有企圖。
花奕狐見他冷淡的樣子,也略微有些急切了,說:“我聽聞武當陸之行宅心仁厚,行俠仗義,我想他的弟子肯定也以善為先,不會見死不救,誰知道今天一見,居然這麼無情。”
吳瑕的目光瞬間更冷了。
他說:“我已經不是武當的人了,而且你身為殺手跟我講善字,不覺得諷刺嗎。”他拔出長劍,道,“你如果不讓開,即使你不想跟我動手,我也要動手了。”
花奕狐咬住嘴唇,掙扎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移到一邊。
吳瑕見他讓了道,這才邁開步子繼續走。
可他走幾步,花奕狐跟在後面走幾步。
吳瑕轉過頭看他,花奕狐理直氣壯地說:“你現在不答應,我就跟著你,一直求你,直到你答應為止。”
吳瑕揚了揚手裡的劍,說:“你就不怕我砍了你?”
花奕狐道:“那你就來吧,反正我朋友沒救了,我也不活了。”
這種油鹽不進的類型最煩人,吳瑕掃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自己前行。
而花奕狐還真的一路都跟著他。
吳瑕被這麼一鬧,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去機場好了。
他頓時有點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住葉雲嵐那裡了,那麼高級的酒店,床鋪一定很舒適。
吳瑕在路邊隨便找了家快捷酒店進去,花奕狐被留在了門口。
吳瑕訂了個房間,住了進去。
從武當下來,他就沒有帶什麼東西,直接來了這裡,所以也一身輕松。他和衣躺在床上,並沒有睡沉,時刻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以防有人來偷襲。
可半夜過去,天亮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相比較起前半夜的紛紛擾擾,這後半夜簡直平靜得不可思議。
吳瑕從床上翻身下來,他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可精神已經恢復了。
他走出酒店,發現花奕狐還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他,快活地跟他打招呼:“吳大美人兒,昨晚睡得怎麼樣?後來還有些小蟑螂要去騷擾你,我都幫你把它們踩死啦。”
是說為什麼睡得特別好,原來是這樣,可吳瑕是不會對他說感謝的。
吳瑕當做沒有這個人一般,目不斜視,自己走自己的。
花奕狐一愣,哭喪著臉跟上:“怎麼這樣,我在討好你耶。”
吳瑕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讓花奕狐又愣了。
吳瑕鑽進車裡,關上車門。
花奕狐追趕不及,被他一把關在了車外。花奕狐連忙扒住車窗,沖著裡面喊:“你去哪裡啊,帶上我啊。”
吳瑕對司機說:“先開車,不管他。”
司機為難地看了看車外面的花奕狐,說:“很危險啊。”
吳瑕對司機說:“你開吧,沒事。”
司機一咬牙,發動了汽車,花奕狐連忙跳開,開玩笑,武功再高被車壓到還是會死好吧。
等出租車開了出去,甩掉了花奕狐,吳瑕才對司機說:“去機場。”
時間還早,甚至連上班族都還沒有完全出動,出租車一路開得很順暢,不多久就到了機場。
吳瑕買了時間最近的機票,可也要等上兩個小時,他慢悠悠地在機場找了家店,坐下來吃點東西。
就在他悠哉地吃早餐的時候,突然一陣風沖了過來,花奕狐猛地撲到吳瑕身前的桌子上,咬牙切齒地說:“你休想甩掉我!”
吳瑕擱下筷子,道:“來得挺快的。”
“那時當然,我記下了車牌號,打電話去出租車公司就知道車去了哪裡。”花奕狐得意地說,“等等,你既然到了機場,那是要坐飛機?那你下一步去是哪裡?”
吳瑕氣定神閒地說:“還是那句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花奕狐要給他跪了:“我的大哥,我的大爺,我的祖宗,您能不能就幫我一次?我絕對湧泉相報,你要我干什麼都行!”
吳瑕還是拒絕他:“不行。”
花奕狐眸光一閃,吳瑕頓時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
從昨天到現在,花奕狐雖然說他是殺手,可吳瑕一直半信半疑,現在他終於亮出了內功,逼迫吳瑕,吳瑕才終於有幾分信他了。
吳瑕問他:“你要在這裡動手?”
花奕狐道:“沒有辦法了,我只能用強的了。”
吳瑕心想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他懶懶地掏出手機,准備撥號。
花奕狐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要弄瘋了,問:“你又要干什麼?”
“打電話喊警察啊,有人要在機場斗毆。”
“……”
花奕狐敗了,收起一身的殺氣,對吳瑕說:“你現在不答應我,可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裡吧?哪個航班?求求你了,美人兒!”
吳瑕對於別人喊他美人都已經習慣了,他還是不說話。
花奕狐徹底沒轍了,抽了把椅子坐在他旁邊,說:“反正你等下要去登機,到時候我就知道了。”
吳瑕一直坐在那裡,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玩,一旁的花奕狐此時顯示出了殺手等待獵物的冷靜,也一聲不吭。
等吳瑕聽到廣播播報登機通知的時候,他才站了起來。
顯然花奕狐也聽到了,他錯愕地指著吳瑕,道:“你要去z市?也就是說——”
“你要去少林寺!”
吳瑕看了他一眼,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花奕狐拉高聲音對他說:“你瘋了嗎?你不知道一堆人等著抓你嗎?要不是葉家放出話來要保你,你早就被下毒挖坑敲暈打昏不知道被綁到哪裡去了!你去少林寺等於自動向武林同盟自首,可能會被廢掉武功的!”
吳瑕沒有回答他,只是抓了他話中的另一個重點,吳瑕淡定地說:“吵什麼吵,你不是殺手嗎?對下毒坑人的手段不應該最熟悉?我要是被下毒了,你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花奕狐想了想才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激動了,握住拳頭對吳瑕喊:“你是不趕我走了嗎!你等我!我去買票,就下一班,你到了那邊的機場等我!”
說完,他立刻跑沒了蹤影,完全忘記了他剛才還在阻止吳瑕去Z市。
吳瑕看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才走往登機口。
南武當北少林,武林經過這麼多年,在現代社會還能發揚光大,這兩大門派功不可沒。而從武林同盟把一些權力交給武當就知道武當在江湖的地位,而少林則更是正宗武學大家,自古以來“天下武功出少林”,三十六路拳腳十八般武藝,再加上佛學禪意,讓少林聲名遠揚,武林中的地位無人能撼。
吳瑕以前雖入武當,但對少林也很是向往,禪宗入武何等威風。可現在他仍想去少林,但卻換了另一種想法。
吳瑕坐上飛機,心思飄得很遠。
等抵達L市,已經快到中午了。
吳瑕離開機場,沒有等待花奕狐,直接坐車到了市中心,他左右轉了轉,購置了一些東西,然後他掏出手機,在手裡把玩了一下,打了個電話。
那邊的葉雲嵐接到電話,簡直是驚喜萬分。
吳瑕詢問了一下Z市悅來客棧的位置和開啟機關的方法,葉雲嵐表示馬上就安排。
吳瑕其實只是想自己走過去,結果僅僅過了三分鍾,又一輛豪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車上的司機走了下來,對吳瑕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吳瑕實在忍不住,抖了抖。
一下子變富二代角色還轉換不過來。
不過既然有車不坐白不坐,他從善如流地上了車,一路將他載向悅來客棧的Z市分店。
這次悅來客棧還是在繁華的商業區,可卻是從一家小吃店進去,吳瑕跟著司機擠過一堆吃東西的人,走到了廚房。
吳瑕問:“為什麼悅來客棧要開在這種地方?”明明葉家的普通酒店都那麼高端洋氣,江湖客棧的入口卻要選在這種小店子裡。
司機扭頭答道:“因為江湖人三教九流,有客來兮,吾心悅兮,把客棧開在接地氣的地方,任何人都能來。”
吳瑕點點頭。
司機幫助吳瑕開了機關,吳瑕這才正式進了悅來客棧裡面。
這間客棧與吳瑕在N市住過的風格又有所不同,N市的是江南小樓,而Z市則是中原閣子,吳瑕看過這兩件客棧,才理會到葉家的用心,怪不得能把客棧開得遍布天下。
他邁進客棧裡,大堂裡照樣有一些江湖人,而大堂服務員見了吳瑕,立即迎出來,甜甜地笑道:“小少爺,房間已經准備好了。”
吳瑕一點都不奇怪,葉雲嵐肯定都提前安排好了,他點點頭。
服務員的話一說出口,大堂裡的氣氛瞬間就不一樣了。
吳瑕垂下眼,不去看那些江湖人,可那些江湖人卻個個盯著他。
有人猜測他的身份,有人卻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可人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吳瑕就像沒感覺到那些扎人的目光似的,輕聲對服務生說:“帶我去房間吧。”
服務生看著吳瑕,頓時心生好感,心想果然是葉家人,跟老板一樣漂亮,她馬上對吳瑕說:“那就請跟我來吧。”
果然是天字房,吳瑕再次體會了一把土豪的華麗,等他走進房間,服務生退下,他才皺起眉頭。
明日他來Z市的消息估計就會傳遍整個武林了吧。
到時候,總能吸引一些人為他而來,吳瑕希望裡面會有他想見的人。
他微微吐出一口氣,心裡卻覺得沉甸甸的。
第50章(沒刷新偽更一下)
花奕狐到了第二天才追來,他沒有進入VIP區的資格,就可憐兮兮地求大堂服務生給吳瑕打電話。
吳瑕下樓來的時候剛好撿到他,花奕狐一下子就黏上來,差點沒抱住吳瑕的大腿。
“美人兒,說好了的,不要拋棄我。”
吳瑕嫌惡地看了他一眼。
花奕狐完全不顧周圍人惡心他的目光,腆著臉對吳瑕說:“美人兒,天下誰人不知你現在是葉家的掌心寶,既然你這麼有錢,也讓我去住住天字房開開眼界吧。”
吳瑕看著他,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後面。
花奕狐怔住,渾身緊繃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居然毫無准備,完全沒看清吳瑕的動作。
吳瑕慢慢地把他的腦袋拉近,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又危險地說:“我倒是不知道殺手榜排名第三的殺手會這麼缺錢。”
花奕狐這才放下心來,微微扯了扯唇角,反而像小貓一樣蹭了蹭吳瑕的頭發。
“啊,你終於想到查查我了,我好開心,既然你都摸清了我的底細,是不是就相信我了?就能把《嫁衣神功》給我了吧?”
吳瑕趕緊遠離他,恨不得拔了被他碰到的頭發,冷淡地走開。
花奕狐跟牛皮糖一樣粘住吳瑕,吳瑕也懶得甩,由著他去。
在大堂裡的人都看見了剛才那一幕,雖然聽不清他們後面說的話,可吳瑕露的那一手充分把懷有不良心思的人震住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吳瑕武功的深淺。
他得到了內力,又閱讀了秘籍,一定武功驚人。
眾人一方面有點怕他,一方面又蠢蠢欲動。
誰會不想得到至高無上的武功。
豺狼與老鼠一同盯著吳瑕這塊肉,吳瑕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緊張。
“你覺不覺這客棧裡的人越來越多?”花奕狐趴在雕花的窗戶上往樓下的空地上看,那裡站了幾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不時往他這邊看過來。
花奕狐憑借驚人的不要臉與粘人功夫,蹭進了VIP樓層,還時不時跑到吳瑕的房間玩,順便吹吹風,求吳瑕把東西給他。
吳瑕對自己的定力深感佩服,這麼多天了,居然沒把花奕狐從窗戶丟出去。
花奕狐見吳瑕不回話,也不氣惱,繼續自己說自己的:“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會動手?”
人都來了,怎麼可能只看看。
可吳瑕在悅來客棧,悅來客棧是葉家的地盤,大部分人不敢輕舉妄動。可吳瑕孤身一人,實在是下手的好時機,所有人都在等著機會,一觸即發。
花奕狐終於扭過頭,看著完全沒有聽他講話的吳瑕。
吳瑕抬著手,支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吳瑕經常這樣,旁若無人,疏離又冷漠,不愛說話也不笑,像冰山一樣。
但花奕狐感覺他不是那種冷血的冷漠,而是像烏雲遮蓋了天空,整個人心事重重。
花奕狐不明白他一直在悅來客棧動也不動是什麼意思,但他也只能跟著等待,靜觀其變。
悅來客棧的人越來越多,即便是房滿了那些人也不輕易離開,連餐廳都滿滿當當。
而悅來客棧的服務生也增加了,看起來是因為人手不夠,從別的地方調過來的,可花奕狐知道這是葉家在派人過來保護吳瑕。
此時已到黃昏,夕陽的光芒透過餐廳的玻璃投射到吳瑕的臉上,他正坐在桌子邊沉默地吃著東西。
這幾日的夜晚,已經有人來偷襲,都被吳瑕直接丟了出去,氣氛越來越焦躁,恐怕不久之後,就會有人不再忌諱葉家,直接出手。
花奕狐坐在一邊,跟著吳瑕,百無聊賴地左看右看,在心裡數餐廳裡到底有幾個門派的人。
突然,吳瑕抬起頭,淡淡道:“來了。”
花奕狐一愣,這才察覺到樓下有動靜。
吳瑕悠然地擦擦嘴,這才從桌邊站起來。
他一動,旁邊反而安靜下來。
吳瑕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往餐廳外走去,花奕狐連忙跟上。
吳瑕走下樓,到達了大堂,悅來客棧的大堂裡站著一些人,三三兩兩低聲討論著什麼,而服務生則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而在悅來客棧的大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破舊的衛衣,拄著一根翠綠的棍子,頭上頂著棒球帽,臉上戴著黑色的墨鏡,也看不清楚長相,他身邊還放著一個簡易音響,上面連著麥克風。
吳瑕慢慢走到大堂的前部,這時那人哆哆嗦嗦用棍子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看起來是個盲人,他對大堂裡的眾人說:“我們流浪人四海為家,為了生計賣個藝,如果大家覺得好,謝謝賞個臉。”
說完,他把帽子摘下來,放在地上,然後拿起麥克風,居然開始唱起歌來。
“流浪滴人在外想念你~親愛滴麻麻~”
花奕狐跟著吳瑕也走下來,一聽這歌曲,一聽這唱功,腦袋上掛滿了黑線。
大堂裡另外的人都沒有做聲,均瞪著那人,忍受著魔音穿耳,只有吳瑕站在中間,表情還是變都未變。
花奕狐立即對吳瑕佩服得五體投地,唱得這麼爛,吳瑕還能這麼淡定,真是定力奇高。
當然他不知道吳瑕天生面癱。
一曲完畢,吳瑕從衣服裡摸出幾個鋼崩,在手裡掂量掂量,然後隨手一彈,硬幣齊齊落進了流浪人的帽子裡。
流浪人道:“謝謝這位好心人,不過葉少爺富可敵國,就只給這麼幾塊錢也太小氣了吧。”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這人必然是為了吳瑕而來,可他竟然一開口就揭穿吳瑕,顯然是想開門見山,不說廢話。
吳瑕也道:“本來想多給點的,但是唱得太爛了。”
那流浪人哈哈大笑起來:“流浪人就混口飯吃,靠的是好心人的愛心,而不是唱功。”他以翠綠玉棍為支撐,雙手交疊在上面,道,“反正葉少爺有錢,不如多分我們點,兄弟們快出來謝謝葉少爺。”
他話音一落,從他身後走進來一群跟他差不多的流浪者來,各式各樣,身上都不太整潔,與裝潢考究的悅來客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吳瑕沒吱聲,客棧的服務生們倒先發難了,前台美女怒氣沖沖地對那些乞丐說:“本店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內!”
剛才那個盲眼的流浪人笑了:“這小妞未免太看不起人,你家少爺都沒說話呢。”
吳瑕這時才說:“既然沖著我來的,就把話說明白了,我叫吳瑕,不是什麼葉少爺,不知道你是丐幫哪位高人?”
盲眼流浪人道:“高人談不上,我叫魯齊。”
此言一出,有些早就認出他的人默然不語,而另外不認得他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丐幫幫主居然親自來了!
吳瑕點了點頭,雲淡風輕道:“原來是幫主啊,久仰。”
丐幫雖不及武當少林立足兩山,穩居武林,但也幫眾遍布天下,威名遠揚。吳瑕前些日子遇到過一次丐幫弟子,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這次居然幫主自己來了。
魯齊扶了扶自己的墨鏡,對吳瑕道:“葉少爺,啊,不對,是吳兄弟,我聽說你最近有一些奇特的際遇,我來呢,是想請你跟我走一趟,把你那些際遇跟我分享分享。”
他這話,說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眾人都想讓吳瑕說出那些秘籍!
吳瑕沒有功夫跟他探討他們根本就不認識,憑什麼跟他分享的問題,只是道:“我肯定是不願意的,你是要直接來強的?”
丐幫弟子們圍在自家幫主身邊,魯齊用他的翠綠玉棍試著路走到吳瑕身前,道:“既然這樣,確實只能用強的了。”
魯齊既然敢這麼說,說明他胸有成竹,他帶來的人有二十多個,恐怕個個都是丐幫中的好手,那些人齊齊圍上來,逼在吳瑕的面前。
又是吳瑕還沒動,其他人先動了。
悅來客棧的服務生們擋在自家少爺面前,也都不甘示弱,其他客人們也紛紛交頭接耳,兩班人馬對峙,劍拔弩張,有如一顆悶雷埋在人堆之中,一踩就會炸個天翻地覆。
花奕狐眼珠子轉了轉,出來說話了。
“丐幫好大的口氣啊,說把人帶走就帶走,問過其他人的意見了嗎?憑什麼你們丐幫得利,要我說,見者有份,在場的各位都有得到秘籍的資格!”
他這麼一說,議論聲大了起來,甚至有人附和:“說得對!不能讓丐幫把人帶走了!”
花奕狐一煽動,在場的眾人不管出沒出聲都開始站隊,有的站在吳瑕這邊,想著要幫助吳瑕,把他的人留在這裡;有的偏心丐幫,還有一些人想著漁翁得利。
兩邊之間又摻合了其他人,形勢變得復雜起來。
魯齊剛要說話壓制場面,就見吳瑕突然亮出湛利長劍,抬手挽了個劍花,向著他的門面直刺而來。
劍影飛飛,氣貫兩儀,攻之如同雷霆炸地,無暇掩耳,正是兩儀劍法中的起手攻勢,手分陰陽落驚雷。
花奕狐見了簡直要吐血,他剛幫吳瑕攪亂了局面,誰知這人竟然不講計謀,率先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_(:」∠)_突然覺得吳瑕越來越攻了,是我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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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地雷君……
第51章
魯齊聽見利劍劃破空氣的聲音,舉起手中的玉棍橫在自己身前,待吳瑕真武劍點在他的棍子上,棍身一抖,側身滑開,挑棍迅速地朝吳瑕的前胸擊去。
他動作剛勁迅猛,哪像看不見的樣子,吳瑕用劍纏上他的棍,兩把長武相互交疊,抖動攻守,幾乎從未分開過。
丐幫弟子見了,圍住吳瑕想一起上了擒住吳瑕,可魯齊大喝一聲:“不准動!”丐幫弟子聞言,果然不再出手,只是圍觀。
吳瑕手上長劍去勢不減,魯齊身為丐幫幫主,自然心高氣傲,丐幫也是江湖大幫,雖然都是乞兒浪人,可也有自己的顏面。若他一人就能將吳瑕制服,在江湖上又是長了一番臉面,也免去了以多欺少的嫌疑。
吳瑕則道:“你們人都來了,還裝什麼清高,不是要抓我嗎?別假惺惺了,就一起來吧。”
他這話實屬挑釁,聽得在一邊的花奕狐心驚膽戰,這人是真的瘋了嗎?處處激怒對方,是真想被抓走嗎?
吳瑕的兩儀劍法可進可退,魯齊的打狗棒法勁力剛猛,長兵相接,大放大收揮舞不斷,旁觀的人齊齊避讓,只覺得悅來客棧的大堂原來還挺大的,為什麼突然像變小了,天上地下全是劍風棍影,讓人應接不暇。
吳瑕見兩人纏斗不止,突然撤回腳步,眸光一動,花奕狐知道必有異變,但魯齊看不到,只是聽聲辯位,覺得吳瑕收住了,連忙一招棒打狗頭,向吳瑕頭部擊去。
吳瑕手上劍勢一變,由武當的意氣虛直轉成了蜿蜒詭異,只見他手上的一柄劍如靈蛇出洞,游走不絕,招招鬼魅,看不出路數。
魯齊看不見,但他的感覺極為靈敏,立馬察覺到了吳瑕身上氣勢的變化,只覺得他的動向千變萬化,有萬千影子在自己的身邊游走,感覺就像蛇蟲爬過身體一樣。
魯齊棍身回撤,左右格擋,他的動作好像是在用棍子挑走纏在身上的蛇一樣,反觀吳瑕,一柄長劍如同金蛇吐信,陰狠奇幻,招招緊逼。
眾人見了,均是稱奇。
剛才吳瑕用兩儀劍法,雖然劍法精妙,但出自武當,眾人總是有點失望。吳瑕熟讀那麼多秘籍,卻還是用武當的武功,完全沒有滿足眾人的好奇。
現在吳瑕使出了一套眾人見都沒見過的劍法,讓人稱奇的同時,也落實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猜測,這人果然學習了秘籍上的武功!
於是更加肯定了吳瑕的價值。
魯齊被吳瑕新奇的招數逼得節節後退,倒不是說魯齊就要輸了,只是吳瑕的劍法太過鬼魅,魯齊一時之間未找到應對的方法。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出來:“這是金蛇劍法!”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吳瑕聽到自己用的招數被認出來,手上一抖,長劍舞動從詭異蜿蜒又轉到了華麗清幽,似有淡淡愁緒,劍法曼妙,頓時似乎天上點點落花紛飛,那長劍四處挑動,如同用劍尖去接落花一樣。
魯齊剛才一直都在參悟吳瑕的劍招,剛決定如何去應對之後,誰知道吳瑕竟然又換了一套劍法,讓他心裡叫苦不迭。
吳瑕手持長劍,身姿如風,劍光飛舞,寒光耀堂,一招落英繽紛,讓人尤聞花香,尤見花姿,眾人竟然看呆了。
可魯齊看不到,只是心裡暗暗心驚,不知道吳瑕下一秒又會使出什麼樣的招式,再這麼下去,他恐怕要被吳瑕制住。
魯齊手中打狗棒一緊,腳下沉底,穩扎下盤,翠綠玉棍碧影綽綽,好像有無數的棍子朝吳瑕打過去,正是打狗棒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天下無狗。
吳瑕見了,哼了一聲,劍法又變了,眾人連忙定睛去看,不知道這次會變成什麼。
腳踏陰陽,手握太和,劍既是我,我既是劍,劍心如我,劍我兩忘。
誰又想得到吳瑕最後回到了武當武學之上,使出的正是太極劍法。
吳瑕綜覽天下秘籍,得到幾十年的功力,又服下了幽閉遮蘭,對武學的領悟力上升了好幾個台階。回顧師父所說的,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無我無劍。
他跟著師父學習了三年,他後來仔細想師父說的每一句話,才知道師父教他無一不有深意,才懂得了師父的苦心。可惜他當時愚笨,並未能完全參透,等他孤身一人,才明白師父的武藝之中包含的道。
天道,人道,以及自我之道。
他想到師父,只覺得心中萬般思念。
他一個人流落社會的時候,無人關心他,只有師父愛護他;現在他萬眾矚目,可眾人對他只有企圖,人們越是對他表露出貪婪,他就越是想念師父,想得心尖無時無刻不在疼痛。
他握緊長劍,目光深沉。
他不信師父出事了,隱仙巖上甘宇與師父齊齊消失,武當逐他出門,他反反復復想掌門李燭玉當時說的話,總覺得另有隱情。
不管師父現在身在何處,他都要找到師父。
沒有線索,他就大肆招搖,逼那些相關人物出現。
有人阻止他,他就用自己的劍砍出一條路來!
太極無形,無形但心定,吳瑕手握真武劍挑起魯齊的棍子,手上發力,竟然讓魯齊的翠綠玉棍脫手而出,飛到一邊落到了地上。
魯齊的臉上終於換上了驚愕的表情。
吳瑕按下劍柄八卦圖,長劍收回,五指成爪抓住魯齊的肩膀,拖得魯齊跟著他的腳步走了好幾步。
吳瑕道:“聽聞丐幫心法沉穩扎實,我喜歡這種了,不如吸來用用,魯幫主覺得怎麼樣?”
此話一出,眾人大駭。
丐幫弟子聽見吳瑕要用吸星*吸自家幫主的武功,心想這還了得,連忙上前相助。
魯齊剛才被吳瑕變幻莫測的劍招迷惑,丟了自己的打狗棒,正是惱怒的時候,聽見吳瑕挑釁,更是氣得七竅生煙,翻手去抓吳瑕扣在他肩上的手,兩人貼身搏斗起來。
悅來客棧的服務生們見自家少爺快被丐幫弟子淹沒了,想起葉老板的吩咐,趕緊上前擊退丐幫弟子。
而圍觀眾人剛才見了吳瑕露的那幾手,對他的武學更是覬覦,連忙加入戰局想要渾水摸魚。
一時之間,悅來客棧的大堂之內桌椅紛飛,一片狼藉,眾人斗作一團,難解難分。
只有花奕狐抓抓腦袋,本想幫助吳瑕,可吳瑕一個人擠在人堆裡,還和魯齊打得游刃有余,根本不用他插手,他干脆躲在一邊坐山觀虎斗。
大堂之內打得亂七八糟,吳瑕後來也覺得煩了,他本是想挑起事端,卻沒怎麼想怎麼收場,他本不願傷人,但此時似乎非要下狠手才能震懾局面了。
他眸光一沉,看著魯齊,手掌之間冒出白氣。
剛才說用吸星*只是嚇唬人,這下他真的要動真格了。
魯齊目盲,還未察覺到危險,反而貼得吳瑕更緊,吳瑕掌心抓住他的腰側,他頓時覺得腰間一麻,差點腿軟了下去。
魯齊大吼一聲:“你干嘛!”
吳瑕剛要繼續下手,在一片打斗聲中,突然一道洪鍾一樣的聲音劈開團團黑雲灌入眾人的耳朵。
“阿彌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吳瑕一把推開魯齊,抽身躍出人群,風一般飛出悅來客棧的大門落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眾人先是一愣,然後也齊刷刷跟著他沖了出去。
只見外面不知什麼時候早就站著了一個人。
具體來說,是站著一個和尚。
那和尚一身僧袍,樸樸素素,身形瘦削,面容清,卻自有一番威嚴。
吳瑕不同以往,主動出聲道:“大師,可是來自少林?”
那和尚雙手合十,道:“貧僧法號延真,來自少林菩提院。”
吳瑕道:“原來是延真大師,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誰了,我也不用自我介紹了。”
吳瑕心中因為剛才事有些煩躁,口氣狂妄,延真也不惱火,只是道:“吳施主現在威名遠播,誰人不知。”
吳瑕道:“我等大師很久了。”
延真道:“施主到我少林門前來,屢屢挑釁,我們又怎麼視若無睹?”
延真的話語裡有些責怪的成分,可吳瑕反倒緩和了口氣,說:“大師也知道我目前的處境,人人不是要的命,就是要的我記憶,武當將我逐出武當山,我思來想去,就只有來少林尋求一個解決辦法了。”
江湖之大,武林同盟統領武林,武林同盟卻要依仗武當與少林,武當隱仙巖與少林藏經閣分別藏著天下秘籍的消息已經暴露,如今隱仙巖被毀,若有人覬覦秘籍,少林寺不也正是個選擇。
可少林寺實力雄厚,戒備森嚴,哪有吳瑕容易下手。
但如果吳瑕去了少林,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吳瑕現在心中無他,只是記掛師父,可李燭玉只是遣散他去,卻不願多透露,吳瑕只有另覓途徑,思考良久,決定來少林一試。
可少林哪是那麼好接近的,恐怕他還沒走進嵩山,就倒在十八銅人陣中。
他只能在Z市扎住腳跟,把陣勢鬧大點,今天終於等到了少林僧人。
第52章
魯齊見少林高僧來了,驚疑不定,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出手。
他一停,眾人都停了,只看著吳瑕與延真。
延真見黑壓壓的人豺狼一般盯著吳瑕,而吳瑕猶自淡定,他有心平定紛爭,對吳瑕說:“既然這樣,貧僧請吳施主隨我去少林走一趟,有些事請在少林寺再與我師兄弟詳談。”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說話,可是其他人也不願意了。
本來爭得頭破血流,突然殺出個程咬金,把吳瑕給帶走了,那他們不是白爭了嗎?
魯齊率先站出來,道:“別走!”
吳瑕覺得無語,這些人要多久才能明白,你說不走就不走你是我誰啊的道理呢?
延真出來說話:“丐幫歷來行為端正,魯幫主身為一幫之主,來這裡搶人,不是落了下乘嗎?”
吳瑕冷冷地說:“大師別在這裡糾結了,難道你還不明白,跟這些人是說不通的。他們的眼裡只有秘籍,沒有道義,甚至連自知之明都沒有。”
這時候另一個人也不願意了,花奕狐道:“誒誒,美人兒,你怎麼說走就走,那你答應我的事怎麼辦啊!”
吳瑕掃了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又答應你什麼了?”
花奕狐說:“當然是《嫁衣神功》啊,你答應我要把它抄給我的。”
他的話,又引起眾人嘩然。
大家本來就是看在少林的面子上沒有再動手,本來被延真壓制住的局面,被這句話又挑起來,有人指責吳瑕自私自利,有人批評他把武林秘籍隨意買賣。
吳瑕見到延真,被邀請去少林寺,這下心願達成,氣勢瞬間松懈下來,不再那麼咄咄逼人,而其他人怎麼嘰嘰喳喳,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
吳瑕對花奕狐說:“你總找我要嫁衣神功,難道就沒想過我本來就沒有看過?你怎麼知道嫁衣神功在我腦子裡,而不是在少林藏經閣?”
花奕狐一愣。
延真道:“吳施主何必跟著居心叵測之人一起挑起事端,時間已晚,施主不如立刻隨我啟程。”
吳瑕點頭:“那也好。”
延真對圍上來的眾人道,“少林寺腳下,不如大家都賣個面子,等吳瑕施主上了少林寺,我少林自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說完,他力排眾人,直接往悅來客棧外面走去。
眾人還要阻攔,但被延真擋住,他道:“難道各位真的要我招來少林達摩僧人,與眾位一戰?”
牆頭草般的人們又遲疑了,只有魯齊狠狠道:“今日我准備不足,如果少林不能給個合理的交待,大師別怪我日後去少林寺搶人。”
吳瑕道:“大師別跟這些人廢話了,走吧。”
說完,他使出了梯雲縱,如同野鶴翔雲,躍過悅來客棧的牆頭消失了蹤影。
眾人見吳瑕真走了,又急了,好幾個人紛紛躍起要追。
延真歎了口氣,道:“各位施主得罪了。”
這位出家人一直都和和氣氣,可這時他突然張開嘴,狂吼一聲,立刻好像天崩地裂,炸得人五髒六腑全是疼痛,那些用輕功的人在半空被他的吼聲擾亂了內力,一個不穩又落下來,而其他人都捂住了耳朵。
延真居然使出了大獅子吼,幫助吳瑕脫困。
延真見吳瑕已經走遠,說了句“阿彌陀佛”就也使用輕功去追吳瑕了。
眾人見了無不疼惜。
吳瑕在街道邊停下,稍微等了等延真,等延真來了兩人一同去少林寺。
少林寺離Z市並沒有那麼近,可現代社會如果要去一個地方,快捷方式多得是。
特別是當你有錢的情況下,吳瑕打了電話,就招來了車,延真搖著頭歎著氣跟他一同上車,結果兩個人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少室山下。
這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山上的游人都已經離開,山巒起伏,一瞬間讓吳瑕有些失神,以為回到了武當山。
吳瑕沒來過少林,但他抖擻精神,把注意力從身邊的景色上收回來,專心走路。
他突然聽見了鍾聲,吳瑕抬頭,終於看見了山門,山門之上,上書三個字“少林寺”。
過了山門,兩旁是坐落的碑林,吳瑕走在碑林之間的道路上,越來越覺得氣氛威嚴。
隱隱的,在他視線中騰然升起了一座寶殿,而放眼望去,層層疊疊的殿宇依次排開,而耳邊還是古剎鍾鳴,蕩滌心腸,花樹竹影之中,少林寺威嚴聳立,坐看紅塵,盡收枯榮。
禪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剎果然名不虛傳。
少林寺的僧人守在天王殿前,他們看見延真和吳瑕雙掌合十,臉上並未有驚訝,吳瑕被氣氛感染,表情也嚴肅起來。
延真並未讓吳瑕進入殿中,而是讓他繼續走。
吳瑕一路遇見不少武僧巡寺,他們背著銅棍,個個精悍魁梧,他不由地感歎,少林寺的硬功夫果然強身健體。
延真一路領著吳瑕走到了方丈室,吳瑕微微驚訝,他沒想到一來就要見少林方丈。
他上武當三年才見到掌門李燭玉,沒想到上少林三分鍾,就要見方丈永濟了。
方丈室門口守著兩行武僧,目不斜視,如同兩排勁松,極具震懾力。吳瑕邁進室內,只見裡面豎著個石頭,上面寫著“佛祖*”,而那石頭旁邊坐著一位寶相莊嚴的老僧,身披袈裟,戴著佛珠,白須飄飄。
吳瑕第一反應是,這形象太符合他心中少林方丈的想象了,哪像李燭玉,當初讓他好生失望。
吳瑕朝方丈一拜:“吳瑕見過永濟大師。”
永濟點頭,道:“先坐吧。”
吳瑕自己找了地方坐了下來,延真在永濟身邊垂手而立。
吳瑕想了想,決定不要繞圈子了,對永濟道:“想必大師對目前江湖的情況了若指掌,我陰差陽錯獲得了許多的武功秘籍,引起武林動蕩,非我所願,但這其中有太多的事情我都不甚了解,還請大師告知。”
永濟如同一顆老松,盤坐在蒲團之上動也不動,過了一會,他才緩緩道:“你本生在武當門下,李燭玉卻放任你下山,如今卻要我來為你解惑,這實在是造化弄人。”
吳瑕再次道:“我有很多問題,請大師明示。”
永濟道:“那你問吧。”
吳瑕心想跟和尚說話就是累,總不肯直說,於是他便問:“那些秘籍,武當一半,少林一半,武當將其隱藏在山谷之中,少林則是放進藏經閣淹沒在經書裡,如果武林同盟不想讓秘籍現世,何不把它們都毀了,還分配人力物力把守秘籍,不是多此一舉?”
吳瑕頓了頓,道:“這是其一,其二,我熟讀秘籍,據我所知,最初武林同盟是為了武林安定,將邪門歪道的武功收藏起來,可有些武功雖曾經被反派人士修煉,但武功本身並無不妥也被收集了,更有甚者,我發現那些秘籍之後居然還有落英劍法這種正經武學摻雜其中,這又是為什麼?”
永濟聽了,卻又是不做聲,吳瑕耐心地等待,過了好久,永濟才長歎一聲,道:“這件事,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吳瑕心道,能不感歎了嗎,能直接說嗎?
永濟終於慢吞吞道:“你可知道武林同盟成立的初衷?”
吳瑕愣了愣:“難道不是降妖除魔,維護武林穩定。”
永濟搖搖頭,道:“武林歷史上,有許許多多的武林同盟,或許它們是那樣,可我知道的武林同盟,成立卻是為了自保。”
吳瑕徹底迷惑了:“自保?什麼自保?”
永濟道:“武林為了自保,才成立了武林同盟。”
吳瑕想了想,想不明白。
永濟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才繼續說,“因為諸多原因,武俠已經式微,江湖說起來大,可在世界之中不過方寸,這方寸的天地稍有不慎卻能危害到普通人,這世界現在太過復雜,人們生活平靜,如果驚擾了普世,恐怕對整個武林也是禍事。”
吳瑕漸漸從迷霧中走出來,他道:“竟然是這樣,是說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才會成立一個組織,專門把事端扼殺在江湖之內,而不蔓延到普通社會中去嗎?”
永濟點頭:“正是如此,武林與普世井水不犯河水既是保護普世,也是保護武林。”
吳瑕聽了,突然覺得可笑,他道:“居然是這樣,這麼說武林同盟不過是壓制江湖人士的一個工具罷了。”
永濟看了他一眼,這一眼飽含責備,吳瑕頓時覺得有千鈞的重量從頭頂壓了下來,他立刻挺直了腰板。
少林方丈的內力如此深厚!吳瑕體內縱然有三個人的內力也在他面前捉襟見肘!
永濟給吳瑕了一個下馬威,才道:“最開始的時候,武林同盟成立起來,剿滅一魔門,卻在其中發現了許多邪門的武功,武林同盟將其收繳。鋤奸伐邪多了收集的武學也越來越多,修煉邪門武學的人也越來越少,武林也越來越安定。”
作者有話要說:更晚了一些TAT,我真是心中急切,爭取明天見到師父,握拳。
第53章
吳瑕聽見永濟的這番話,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本來是好事的,為什麼會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永濟繼續道:“漸漸地,有的人開始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緊張得不行,或是有居心叵測之人借著防患於未然的借口,趁機打壓武林之中的某些小眾武學世家,所以有些看起來無害的秘籍也被送往武當少林。”
吳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甘宇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與武林同盟反目?”
永濟點點頭:“當年甘宇父母身懷武學,引人嫉妒,那些人誹謗他們私藏秘籍,打著為武林除害的名號,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那時甘宇尚小,所有人以為他對那件事一無所知,後來武林同盟因為愧疚將他托付給武當,沒想到卻引來禍事。”
吳瑕沉默了一下。
甘宇一定認為這一切都是武林同盟搜刮秘籍的錯。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即便是報仇也有千百種辦法,但甘宇卻選了最錯的一條路。
吳瑕道:“一方面武林確實穩定了許多,另一方面又矯枉過正,武林同盟難道就准備這麼一直下去?”
永濟道:“如果真是這樣,也就不會發生爭端。你可知道為何要把秘籍分成兩部分?”
吳瑕答:“不知道,請大師明示。”
永濟道:“因為武林同盟內部也有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應該立即把秘籍毀掉,另一部分人覺得武俠式微,武學秘籍,不管是什麼樣的,都是江湖瑰寶,如果把秘籍都毀了,武林總有一天要消失掉。”
吳瑕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即便是他,也覺得如果把秘籍一下子付之一炬太過可惜。
“兩邊人馬爭吵不休,始終無法達到共識,最後只有先把秘籍封存起來。而你又可知道為什麼要放在武當和少林?”
吳瑕道:“不是因為武當少林源遠流長?”
永濟並未肯定他:“那是因為武當和少林站在對立的兩面。”
吳瑕愣住。
他思考半天,才說:“原來是這樣。”他閉閉眼,道,“看來我真是來錯了地方。”
武當李燭玉能放吳瑕下山,說明他並不想讓吳瑕消失,也不想讓吳瑕腦海裡的秘籍消失,那麼少林這邊自然就是主張消滅一切的了。
吳瑕歎了口氣,道:“剛才聽大師一番話,倒是沒聽出來大師原來是強硬派。”
永濟道:“李燭玉總覺得江湖一日不如一日,生怕哪一天他醒過來,連武當的人都不會使劍了。可老衲卻認為現世平安喜樂,要是真人人都不會武,那也罷了。”
吳瑕錯愕,想不到堂堂少林寺方丈會說出這種話。
天下武功出少林難道是白講的嗎?
吳瑕問:“大師身為習武之人,難道真不覺得可惜?如果真的毀掉一本秘籍,那就會有第二本,按照現在的趨勢,總有一天武當的太極劍譜與少林的易筋經恐怕都要沒了。”
永濟道了聲“阿彌陀佛”,說:“你說的話簡直和李燭玉一模一樣。”
吳瑕不知道應不應該覺得榮幸。
永濟道:“若人人都一樣了,會不會武功又有什麼可惜?江湖險惡,皆因*,如果無欲無望,就沒有紛爭。”
吳瑕道:“大師未免想得太簡單。”
永濟道:“若連一步都不走,這路不是更困難。”
吳瑕想,原來說來說去,這和尚是真想一把火把秘籍都燒了,那他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永濟對他說:“對於武林來說,你現在就是*的源頭,你一日在江湖上,一日就會有人因為你爭奪。”
吳瑕問:“那大師准備將我如何?”
永濟說:“你無須擔心,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若是肯皈依我佛門,發誓不出少林寺一步,與青燈長伴,老衲自然會保你周全,也不會再有人騷擾你。”
吳瑕頓時被雷到了。
意思是說要他出家然後還要被軟禁?
吳瑕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永濟道:“慈悲也有另一種表達,那就只有委屈你了。”
吳瑕說:“現在殺人是要償命的,最起碼也是個無期徒刑。”
永濟說:“要抹去你又不是只有殺了你,方法倒是有很多。”
吳瑕搖搖頭:“想不到永濟大師原來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永濟道:“怪只怪你熟讀了秘籍。”
吳瑕站起來:“多謝大師把來龍去脈告知我,可如果大師非要擒我,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可他剛有動作,站在永濟身邊的延真突然發了個信號,門外的武僧一起湧了進來,拔出背在身後的銅棍齊齊指著吳瑕。
形勢急轉直下,是吳瑕始料未及的。
吳瑕揣度了一下形勢,不說這些武僧還有延真,方丈永濟還坐在那裡,而且這裡是少林寺,可不比在悅來客棧,想要脫身恐怕比登天還難。
吳瑕道:“今天我才真正知道什麼叫自投羅網。”
永濟看了看吳瑕,說:“也罷,你既然未將秘籍撒布出去,說明你還有道義,這樣的話,給你三天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想通了,老衲收你入門下,你專心修禪,定會達到另一番境地。”
如果吳瑕會笑,他早笑了,他道:“我已入武當,不管武當要不要我,我都只會拜一次師門,我的師父也只有一個。”
“阿彌陀佛,你先好好想想吧,盼你早日迷途知返。”
武僧們押著吳瑕一路去往少林寺偏殿,吳瑕被反鎖在一間偏房裡。
讓吳瑕無語的是,房間裡到處都是佛經……
牆上掛的,桌子上擺的,連枕頭邊上都是。
吳瑕坐在椅子上,心想,他是不是應該在這裡背誦道德經?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這裡倒是很安靜。
永濟並沒有命人點他的穴,但也不怕他能跑,房間外日夜把守著武僧,吳瑕知道不遠處就是少林的達摩院,達摩武僧天下聞名,這少林寺進來容易出去卻難。
一日三餐都有和尚來送飯,如果沒有那些事,吳瑕倒願意在這裡住一陣子,最起碼很清靜。
就這麼過了一天,吳瑕覺得自己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參透禪意了。
到了夜晚,他坐在房間裡,透過窗戶,看著外面走來走去的和尚,想著自己硬闖能有幾分勝算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
那聲音極為微小,如非吳瑕內力過人,耳裡也極好,否則會完全忽略。
吳瑕屏住呼吸,去聽聲音的方位,然後抬起頭來。
果然,他看見天花板的一個縫裡探出一根紅線來。
這個房間有很多木質結構,那紅線向旁邊蜿蜒,觸到了木板,本來是軟綿綿的,突然剛硬了起來,跟一根繃緊的鐵弦似的,竟然開始切割那塊木板。
吳瑕抱著胸,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根細線的動作。
等紅線將那木板切斷,眼見著要掉下來,一只手伸出來,拿住了木板,小心翼翼地把木板拿開,露出天花板上的一個小洞,小洞裡又探出一張臉。
笑嘻嘻的,看著吳瑕,滿頭黃毛,正是花奕狐。
花奕狐看見吳瑕,得意洋洋地說:“美人兒,我說要跟著你,你跑不掉的。”
吳瑕懶懶地說:“我又沒跑。”
花奕狐朝他笑:“不管你跑沒跑,我都來抓你啦。”
吳瑕道:“抓我的是和尚們。”
花奕狐道:“我不是來救你了嗎?我見你上少林寺,這麼美的美人兒,和尚們一定看傻了眼,心裡喜歡就不讓你走啦,我想,這可不行,我要來救美人兒出去。”
吳瑕懶得聽花奕狐滿嘴跑火車,說道:“別假惺惺了,你不就是為了嫁衣神功才來少林寺的。”
花奕狐吐吐舌頭,道:“被你看出來啦,不是你告訴我嫁衣神功在少林寺的嘛。”
他通過小洞,沖吳瑕招手:“你快來啊,我們去找嫁衣神功。”
吳瑕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他:“管我什麼事?”
花奕狐道:“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是對藏經閣沒興趣,你會自己屁顛屁顛地趕著來少林寺?不是找死嗎?你承認吧,你就是想去藏經閣。”
吳瑕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這麼小的洞,我怎麼出去?”
花奕狐嘿嘿笑道:“傻啊你,我能打一個洞,就能打另一個更大的洞。”
吳瑕:“……”
待花奕狐開好了天花板之後,吳瑕踩上椅子,借力而起,一個房間的高度對於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他躍上天花板,發現他們到了一樓與二樓之間的夾層裡。
花奕狐對他道:“跟我來。”說著就順著夾層往外爬。
吳瑕忍不住說:“你不是殺手嗎?怎麼對上房梁這種事這麼熟?”
花奕狐邊爬邊扭頭道:“你以為殺手靠的是什麼?就是出其不意啊,光有功夫有什麼用,要飛簷走壁樣樣都會,想當初國安局還找我當特工呢。”
吳瑕:“……”
兩個人順著夾層一路往外,吳瑕還能聽到上面有人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花奕狐終於到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用紅線把二樓的地板開了個洞,兩人先後鑽了出去。
……居然是廁所。
花奕狐連忙把廁所門一鎖,然後拉開一扇窗戶,對吳瑕說:“快走啊。”
吳瑕覺得他不應該是殺手,而應該是個大盜之類的。
吳瑕從窗戶躥出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花奕狐也跟了上來,兩個人貼著建築物的牆壁小心翼翼地移動,吳瑕用傳音入密問花奕狐:“你知道藏經閣怎麼走?”
花奕狐同樣暗暗回答他:“看吧看吧,你終於承認了,你就是覬覦藏經閣。”
吳瑕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花奕狐連忙說正事:“我知道我知道,我白天裝作游客混進來調查過的。”
吳瑕武功高強,掩住自己的生息繞開和尚們的巡視還是不在話下的,花奕狐看起來嬉皮笑臉,但好歹也是殺手榜上排第三的人,也能完全跟上吳瑕。
第54章
兩個人慢慢移動,花奕狐小聲說了句:“到了。”吳瑕抬頭,只見眼前一座大殿,飛簷料峭,古色古香,精致而又肅穆,門口放著一口大鍋,而正門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字,正是藏經閣。
藏經閣前有和尚把守著,吳瑕與花奕狐躲在牆角,吳瑕問花奕狐:“你有什麼辦法進去?”
花奕狐很無辜:“你怎麼問我?明明是你武功比較高!”
吳瑕道:“你不是偷雞摸狗最在行嗎,進去偷書都不會?”
花奕狐:“不要瞎說!我是殺手,不是小偷!”
吳瑕威脅他:“快想辦法。”
花奕狐委委屈屈,看了看形勢,藏經閣門口只有四個人,他掏出一瓶液體,手腕一抖,從他的胳臂上游走下一條紅線,紅線鑽進那瓶液體裡,泡了一會又游出來。
吳瑕問:“這到底是什麼?”
花奕狐還是笑嘻嘻的,說:“我說它是一條蛇,你相信不?”
吳瑕心想,信,怎麼不信,現在說什麼他都信。
花奕狐將那條紅線一樣的蛇放走,那蛇在地上爬過,爬向藏經閣前面的和尚那裡。過了一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和尚相繼倒下,花奕狐探著頭等了等,確定沒問題了,才叫吳瑕一起過去。
二人走到那些守衛的和尚旁邊,吳瑕見他們都躺在地上,沒有了知覺,花奕狐蹲下去,把他的寶貝蛇收回來,對吳瑕使眼色,道:“快進去啊。”
吳瑕遲疑了一下,這才推開藏經閣的門。
什麼都沒有發生。
吳瑕想到隱仙巖機關重重,可這藏經閣門前居然什麼都沒布置,少林寺真是對自己有信心。
吳瑕和花奕狐一同走進去,立刻被密密麻麻的書架與上面的經書震到了。
所謂書海浩瀚,可能也不過如此。
這滿滿當當的書冊,正是多少年來前輩們的智慧,而這些智慧擺在這裡,靜靜地吞沒著時光,站在它們前面,就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花奕狐伸手在架子上拿下來一本書,翻了翻,說:“看不懂啊。”
吳瑕瞥了他一眼,道:“佛學經典,憑你的智商,看不懂也是正常。”
花奕狐撇嘴:“切。”他不服氣地想把經書丟到一邊,被吳瑕阻攔,吳瑕從他手裡接過書,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他曾在武當見過道家典藏,將心比心,他不願這裡的經書被損壞。
“干正事,我們要找到武功秘籍收藏在哪裡。”吳瑕說。
花奕狐嘲笑他:“原形畢露了吧,先還裝作道貌岸然,不也還是惦記著秘籍。”
吳瑕懶得理他,率先往書架深處走,他掃視著架子上的書冊,看能不能發現武功秘籍。
走到後面,吳瑕發現殿中間有一尊漢白玉臥佛,佛祖神態自然,臥於獅子床,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吳瑕曾拒絕永濟,此時卻仍體會到禪意深深,可只能意會而說不得的感覺。
花奕狐也湊了過來,道:“這佛像怪好看的。”
吳瑕繞著臥佛走了一圈,這佛像放在一個大架子上,架子卻不是鏤空的,而是實的。
吳瑕在隱仙巖走過一遭,開過好幾個機關,對這類東西已經有了一定的靈敏度,吳瑕伸手去探那木架,結果讓他一扣,真的拉出了一個抽屜。
花奕狐湊過去一看,差點尖叫:“截脈手!?真的是秘籍!”
他連忙去翻那抽屜,裡面全是秘籍,他高興得不得了,對吳瑕說:“找到了!”
可吳瑕卻微微後退,繼續打量佛像。
花奕狐此時顧不上吳瑕,一個勁地翻抽屜裡的書,可翻著翻著說:“百蛛纏絲手、分屍手,這都是些什麼,居然還有僵屍功?”他把秘籍都丟回去,生氣地說,“沒有嫁衣神功啊!”
花奕狐沒去過隱仙巖密室,不知道這些秘籍都是障眼法,可吳瑕知道。
吳瑕看著佛像,想著隱仙巖,最後真正的武學至寶藏在密室中間的八卦之下,那藏經閣的秘籍就應該放在……
吳瑕再次走近佛像,伸出手,點上佛像的眉間白毫。
他指尖只是微微觸到,吱呀一聲,齒輪轉動的聲音傳來,他們身邊的書架開始移動,花奕狐張大嘴,看著這一切。
書架高大,此時快速周轉,兩人置於其中,頗有些頭暈目眩,過了好一會書架才停止運動。
剛來密密麻麻的書架讓出路來,形成了一個甬道,兩個人順著走進去,果然通道盡頭的牆上有幾層書格,真正的秘籍應該就擺在上面了。
可讓吳瑕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個人站在牆壁之前。
這裡是少林藏經閣,可那人居然身著道袍,衣袂翩翩,卓爾不凡,雖然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可仍無損他俊朗的容貌,那人守住書格,一雙深沉的眼睛直直盯著吳瑕與花奕狐。
花奕狐奇怪道:“怎麼和尚廟裡有個道士?”
吳瑕卻上前一步,失控地大喊:“師父!”
那人正是在隱仙巖與甘宇一同消失的陸之行。
吳瑕心中激動,平日苦苦壓抑的感情此時噴薄而出,他見到陸之行,一方面覺得心中安定,另一方面又生怕面前的師父是他的虛妄。
他幾乎顫抖著走上前去,喃喃地喊:“師父……”
隱仙巖那件事之後,武當眾人都告訴他師父已經遇險,可他怎麼也不信。
李燭玉匆匆趕他下山更是讓他心裡迷惑,料定師父一定另有境遇。
可有時候,他也會想,要是師父真的出事了怎麼辦?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可能,否則他早就已經崩潰。
現在朝思暮想的師父正站在他面前,那些猜測與不安吳瑕全部拋到腦後,看著師父的容顏,他覺得心酸卻又滿心歡喜。
花奕狐哪見過吳瑕這樣。
他眼中的吳瑕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武功高獨斷獨行,全身一股疏離的氣息。
可現在的吳瑕,眼裡燃起耀眼的光芒,似乎有著滿腔的熱情,全心全意注視著前方的人,那麼熾熱。
花奕狐看了看那個穿道袍的人,道:“他就是武當陸之行?為什麼會在少林寺?”
雖然吳瑕也有這樣的疑問,可他現在沒工夫管那些,他克制了半天才沒沖過去一把抱住師父,而是慢慢走過去,說:“師父,你沒事就好。”
可這段時間陸之行只是看著吳瑕,沒有什麼動作,也沒有說話。等吳瑕走近了,他抬起手,吳瑕想去抓他,卻不防他突然翻掌,一把打在吳瑕前胸,把他擊飛了出去。
吳瑕從地上爬起來,咳出一口血,愣了愣,道:“師父,你怎麼了?”
陸之行充耳不聞,雙手成圓聚氣,周身漸漸如同有雷電一般辟啪作響,漸漸有靈光在他手間呈現。吳瑕感覺四周壓力劇增,這種壓力是來自陸之行的內力!
隱仙巖的時候,陸之行明明已經把功力傳給了吳瑕,可現在這般壓力又是怎麼回事?
吳瑕見陸之行運功,還想過去,道:“師父,你怎麼不說話?我是吳瑕啊。”
此時陸之行霍然推出手間真氣,那真氣分作三道,轟轟作響,如同雷霆直擊,往吳瑕頭頂狠狠落去。
吳瑕呆呆站在那裡,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對他出手。
花奕狐抓住吳瑕的胳臂,猛然把他扯過來,可還是晚了一步,一道真氣打中吳瑕一側的手臂,吳瑕一聲悶哼,血花飛濺,花奕狐都聞到了東西燒焦的味道。
花奕狐破口大罵:“你傻啊,不知道躲!”
吳瑕好像沒聽見一樣,還是直勾勾看著陸之行,說:“師父,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說話?”
花奕狐見他癡傻,又看了看跟個人偶一樣沒有表情的陸之行,伸手往吳瑕臉上一拍,道:“你快醒醒,你師父明顯不對勁,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或者說這是個假的?”
吳瑕這才全身一凜,仔細看看陸之行,果然眼前這人麻木冷漠,哪是那個總是微笑的師父。
陸之行見只打到吳瑕一下,飄然躍出,在半道又是聚集一股真氣成圓,再分作三道朝吳瑕與花奕狐劈頭蓋臉地砸去。
吳瑕精神振作起來,讓花奕狐放手,亮出真武劍,用劍身格擋下飛擊而來的真氣,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被沖擊力擊退了好幾步。
吳瑕急於去確認陸之行的情況,他提起長劍飛快錯身上前,跟師父動手讓他心都痛了,可是情況緊急,這裡還在少林寺內,他要迅速判斷情況,然後把陸之行帶走。
陸之行下手絲毫不留情,還是一聲不吭,只是一下比一下狠地攻擊吳瑕。
吳瑕一邊用劍抵擋陸之行的攻擊,另一手則在兩人交鋒之間,使出了六招擒拿,想去抓住陸之行。
天山折梅,看似簡單卻能奪取芳澤。
陸之行只知道攻擊,終於被吳瑕抓住空子,吳瑕扣住了他的手腕,只覺得他的身體溫熱正常,體內內力運行平穩,並無大礙。
吳瑕一邊覺得放心一邊又很驚奇,就在這時候,陸之行單手翻動,匯聚出一個小的真氣團,手指彈動,擊中了吳瑕的腹部。
吳瑕狂吐鮮血,但是還是扣住陸之行的手腕不放。
他受傷內力激蕩,一時之間跪了下去,卻低聲說道:“是師父……”
但是陸之行到底怎麼了?
花奕狐在一邊看得跳腳,眼見著陸之行再次出手,吳瑕還死活不肯離開,再來一次吳瑕就掛了。
他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雙刃青芒,鋒利無比,他跳過去刷刷幾下吸引陸之行的注意力,腳上用功夫,飛快幾腳把吳瑕踢到一邊。
陸之行見狀又與他斗了起來。
花奕狐叫苦不迭,怪叫道:“你家師父這是什麼功法?武當有這種把真氣彈來彈去的功夫嗎?以為是龜仙波啊。”
“這正是所謂的三分歸元,五雷化極。”
就在這時候,藏經閣的大門打開,夜晚的涼氣從門外灌入殿內,隨之而來的是一群武僧,噠噠跑進來,把吳瑕等人團團圍住。
然後永濟領著少林眾位首座緩緩地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走來。
剛才說話的,正是永濟。
陸之行這時才停手,花奕狐連忙退到吳瑕身邊,吳瑕用劍撐著身體,沉著臉看著永濟。
永濟也看著吳瑕,過了一會,他才道:“老衲早就料到你對少林藏經閣有所企圖,本給你三天時間,是試探你,期待你重歸正途。可果然你對秘籍賊心不死,實在是太令人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多麼狗血俗套的反目梗_(:」∠)_,不管怎麼樣師父出來了,抱住師父三百六十度轉圈圈。
第55章
吳瑕聽了這話,道:“我從來沒有義務讓你覺得滿意。”他現在才平靜下來,抹了抹嘴角的血,拄著劍站起來。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壓抑住見到陸之行的激動,他已非往日武林菜鳥,知道眼下應該干什麼,最重要的是什麼。
陸之行在永濟進來之後就不再動了,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他身上發生的事一定與永濟有關。
吳瑕問永濟:“我也就罷了,我想問大師,為什麼我師父會在這裡?”
永濟道:“李燭玉歷來主張放任自流,多年之前就出了甘宇這個叛徒,還不知反省,從那時候開始,老衲就有預感,武當一定會再出紕漏。而今果然甘宇又再次作惡,危害武林,幸虧少林作為武林一份子,早就有所准備。”
“隱仙巖之事,江湖上傳言甚多,可真正發生了什麼,你應該最清楚。可以甘宇狡詐的個性,簡簡單單就那麼覆滅,老衲卻是不信。而少林身懷另外一半武林秘籍,甘宇定然會把主意打到藏經閣。我少林又豈會像武當那樣坐以待斃,主動搜尋,果然在少林寺附近找到了甘宇黨羽,只是沒料到,他們居然還帶著武當陸之行。”
此時,永濟道:“你可知道攝魂*?”
吳瑕皺起眉頭。
攝魂*迷人心智,這種邪惡的武學,吳瑕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過,如此說來,難道師父中了攝魂*?
永濟繼續說:“少林弟子雖然沒有抓到甘宇,卻找到了陸之行,但陸之行身中攝魂*喪失了心智,如同廢人。”
吳瑕對永濟的措辭非常不滿,目光一沉,道:“師父為武林犧牲很多,你沒資格這麼說。”
“阿彌陀佛。”永濟道,“那時的陸之行功力與心智全都沒有了,渾渾噩噩癱軟無力,不是廢人又是什麼?可出家人慈悲為懷,少林將他帶了回來,不僅為他治療外傷,還讓他修煉三分歸元氣重塑武功。”
吳瑕問:“如果是這樣,大師為什麼不通知武當,反而將我師父藏在這裡?”
吳瑕想了想,哼了一聲,臉上滿是諷刺,他上前一步,道:“大師滿口我佛慈悲,可卻不肯讓我師父回武當,那三分歸元氣又哪裡是什麼正道武學,難道不是因為師父有可能牽制甘宇或者我,所以才帶他來少林?從我上少林開始,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大師關我三天,但守備稀松,進藏經閣之後如入無人之境就更是奇怪了。原來大師不過是想抓我個正著,大師又是何必如此麻煩,直接動手不就行了。”
永濟道:“如果你沒有貪念,又怎麼會來藏經閣,而且還跟宵小之輩混在一起。”
這話指的是花奕狐,花奕狐當場就不高興了:”你這老禿驢,說什麼呢?”
吳瑕制止住他,對永濟說:“大師不是一開始就料到了嗎?多說無用,要上就上吧。”
永濟也微微怒了,道:“好大的口氣。”他身後站著少林各位首座,均盯著吳瑕。
吳瑕卻猶自淡定,看得在一旁的花奕狐心驚肉跳。
一個永濟就很夠嗆了,還有這麼多少林高手,就算吳瑕有天大的本事想全身而退都很困難。
吳瑕道:“大師把我師父藏在這裡,不就是因為忌憚我?”他把長劍撩了撩,劍光四射,他瞇起眼睛,眼神危險而陰沉,如同不悅的君王。
吳瑕的手臂上都是血,順著流下去,流到了他的長劍之上,寒刃熱血,極為鬼魅。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永濟緊緊盯著他,竟然覺察到了危機。
永濟歎了口氣,道:“那就莫怪少林不客氣了。”
說完,那些武僧齊齊圍上。
花奕狐也被圍了起來,他連忙說:“我就是打醬油的,別打我。”
可根本沒人理他,吳瑕說:“大師也知道,武林同盟收繳回來的武學秘籍,除了外功還有許多內力法門,但一個人很少能同時修習多種內功心法,極大可能互相沖突導致走火入魔。”
他看了看那些武僧,說:“那大師知不知道幽閉遮蘭?”
永濟的臉色變了一變。
隱仙巖那場變故實在是震驚武林,許多被掩埋的秘密傳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武林之中偷偷藏著秘籍,如今都被一個叫“吳瑕”的人學習去了。
可很少有人知道,吳瑕還擁有了幽閉遮蘭。
所謂貫通經脈,百無禁忌的功效,當初甘宇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可最後還是功虧一簣,誰又知道真正的幽閉遮蘭不在那副被毀的畫裡,而是在那不起眼的花瓶之中。
人們擔心的走火入魔,在幽閉遮蘭面前,不值一提。
吳瑕開始運功,周身微微變得透明,皮膚如同玉雕一般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澤,眾人感覺身上的力量都掙脫自己的軀體,紛紛往吳瑕身上匯聚而去。
圍住他的武僧見狀,揚起手中銅棍,往吳瑕身上擊去。
吳瑕挽著長劍,勾月挑花,與銅棍互擊,時不時爆發出火花,他的身形極為迅捷,萬鈞之攻勢皆化歸於無形,讓人摸不透看不著。
那些武僧雖然剛猛異常,但卻完全無法觸到他一根汗毛,反而被他飛快地速度擾亂了陣型,吳瑕大力掄起長劍,一把把那些銅棍一同架起,再將內力震出,和尚們連站都站不穩,全部跌倒在地。
吳瑕還是周身光潤,他用的正是“含而不吐,料敵先機,身矯如鳳,移花接玉”的明玉功。
那些小和尚們哪裡是吳瑕的對手,永濟也看出來了,他道了聲:“吳瑕,你在你師父面前,就如此囂張!”
永濟對陸之行道:“陸五俠,你還不教訓一下你的好徒弟?”
他話音一落,陸之行就動了,三分歸元,五雷化極,真氣如同驚雷貫穿縱橫,直直逼向吳瑕。
吳瑕未動,花奕狐卻動了。
他翻出匕首,直接迎上陸之行,對吳瑕道:“你師父交給我來應付,放心我只是牽制他省得你下不了手,那些禿驢們就交給你了。”
吳瑕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如他所說再次看向永濟。
永濟身後的首座們一同站出,個個身披袈裟,與剛才的武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級別的。
吳瑕知道少林武學博大精深,達摩院、菩提院、證道院,各院首座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吳瑕雙拳難敵眾手,但他並未露出畏懼。
一邊花奕狐攔住了陸之行,他雖未必能制服陸之行,但是卻能抵擋一陣。
吳瑕看著那些首座,卻率先攻了上去。
明玉功法迅捷無比,吳瑕挑起長劍平刺過去,好似矯鳳,展開翅膀往眾高僧撲去,有種浴火而去的輝煌與淒涼。
少林武功內斂深厚,高僧們掌腿拳技法驚人,內力渾然如深淵,仿佛帶著金光,吳瑕在眾僧間穿梭,憑借速度躲避攻擊。
天下武學,唯快不破。
雖不是絕對,但也八【啊】九不離十。
吳瑕與眾人對打,雖憑借速度不時不敗,可還是漸漸捉襟見肘。花奕狐見吳瑕久攻不破,略微有點心急,反被陸之行拍了一巴掌。
吳瑕見了,在與眾人纏斗的間隙做出了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藏經閣裡本來有尊臥佛,那臥佛額上白毫上有著機關,吳瑕伸出左手掐指一彈,真氣再次射到臥佛額上,頓時四周的書架再次旋轉。
他這一下來得突然,眾僧未反應過來。
可花奕狐明白了吳瑕的意思,借機脫離陸之行撲向吳瑕這邊,而吳瑕也抽身回來,落在陸之行面前,使出天山折梅手,抓住陸之行,低聲喊道:“師父!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陸之行露出迷惑的神情,卻當真不再動作。
吳瑕心中一喜,連忙抱住他,兩人往書架後面撤去。
花奕狐與吳瑕換了個位置,到了眾僧前面,他深知自己完全不是和尚們的對手,但他善於使用不光彩的手段。
他從懷裡掏出紅線蛇,說了句:“對不住啦,老朋友。”說完,手上用力,揚手朝和尚們把蛇擲出去。
那蛇飛到半空,瞬間化為粉末,散向眾人。
那粉末觸到皮膚讓人極為劇痛,幾個年輕的和尚已經受不住了,老和尚們連忙使用內力成風抵擋。
花奕狐趁著眾人分心的時候向吳瑕奔去。
吳瑕抱著陸之行,和花奕狐一起隨著書架轉動,花奕狐頭都昏了,吳瑕說了句:“跟緊我。”
剛才他已經看過一遍書架運動,他過目不忘的本事還在,已經對書架轉動的規律了若指掌,三人繞著書架移動,最後吳瑕再次彈指,卻是用了好幾成的內力,往那尊漢白玉臥佛上攻擊去,頓時那尊玉佛化作了碎片。
而三人剛好被層層的書架遮擋起來,他們身處的空間剛好形成了一間密室。
那些武功秘籍正好在他們身後的書格裡!
花奕狐見和尚們被阻到了外面,而機關被吳瑕毀掉,身後又是秘籍,立刻轉憂為喜,開心得不得了,連忙想去看那些秘籍。
可吳瑕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像西伯利亞的寒流,立馬把他凍在原地。
他心虛地說:“我就是想去看看嫁衣神功。”
吳瑕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不再理會花奕狐,花奕狐也不敢動了,對著秘籍吞口水。
吳瑕這才依偎著陸之行,兩個人一起坐下。
陸之行脫離了永濟的控制,更是顯得僵硬麻木,吳瑕抓著他的手,說:“師父,你肯定還是記得我的,要不然剛才就不會停手。”
吳瑕不信他與師父的情誼憑區區攝魂*就可以奪去的。
花奕狐在一邊偷看二人,吳瑕握住陸之行的手,低低地跟他說話。吳瑕雖然沒笑,那表情萬般溫柔,目光幾乎化成了水,繾綣迷人。
花奕狐心驚於二人的氣氛,他們絕對不是簡單的師徒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可惜有個電燈泡。
三分歸元氣是雄霸的絕招,o(╯□╰)o。
第56章
吳瑕看著師父。
陸之行半斂著雙目,似乎在發呆,整個人平靜無波。
吳瑕猶記得那日在隱仙巖,師父臉色蒼白滿眼風霜,似乎被風一吹就要化了一樣,可現在他的臉龐雖還是略微瘦削,但好歹氣色好了許多。
吳瑕握住陸之行的手,仔細探查他內氣的情況,發現他體內原來武當精純正陽的內功蕩然無存,只余一股霸道的內力在氣海運轉,那內力雖不陰邪,但極為強悍狂妄,如同怒龍潛伏,稍微一動就會潛龍出水。
現在這股內力恐怕是因為三分歸元氣。
吳瑕想到陸之行原來的內力都在自己的身體裡,就有點黯然神傷,師父為他,為武當犧牲了很多,可卻總是不說,平日也只是笑著。
陸之行的笑容常讓吳瑕覺得心弛神蕩,吳瑕抬手,摸摸師父的臉,回憶中常常笑著的師父現在卻沒有什麼反應。
吳瑕心裡又心疼又覺得慶幸,不管怎麼樣,終於找到師父了。
他一把抱住陸之行,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處。
陸之行由著他抱著,也不動。
而花奕狐則是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吳瑕,張張嘴,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同性戀?”
吳瑕從陸之行懷裡起身,這才又去看花奕狐,然後抬手送出一道真氣打在花奕狐的腰部,花奕狐不防他突然出手,只覺得渾身一軟,癱在地上。
“居然點我的穴!你對得起我麼!我是跟你並肩作戰的戰友耶!”花奕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吳瑕走過去,把他的頭扭到一邊,不讓他往這邊看。
“……你要做什麼?”花奕狐剛開始還不懂,後來才明白,立刻驚叫起來,“非禮勿視啊!”
吳瑕不再理他,走回陸之行的身邊,再次抱住師父。
師父的身體溫暖而真實,吳瑕想到自己差點失去他就覺得後怕,而現在師父的心跳讓他安心。
花奕狐躺在地上,背對著他們,想象吳瑕在做什麼,越想越離奇,覺得又好奇又恐怖,他喊吳瑕:“吳瑕,看不出來啊,你要把你師父就地正法嗎?你這個禽獸啊!來人啊!有人耍流氓啊!”
吳瑕完全沉浸在與師父重逢的喜悅中,對花奕狐的亂叫充耳不聞,他體會了一下師父的溫暖,過一會才抬起頭。
在隱仙巖上,他剛醒悟自己的感情,就與陸之行分別,現在兩人重逢,他心裡的戀慕如同打開了閘門,怎麼也關不住。
陸之行抿著嘴唇,正垂著眼,剛好對上吳瑕的目光。
兩個人對視著,陸之行漸漸開始皺起眉頭。
吳瑕心頭一跳,小心翼翼地問:“師父?”
陸之行卻還是沒有做聲,只是蹙著眉,吳瑕悲從中來,支起身體,吻上陸之行的唇。
陸之行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可到最後也沒有推開吳瑕。
吳瑕緊緊抓住陸之行的胳臂,然後手指往後滑去,攀上了他的背,兩人嘴唇相貼,吳瑕輕輕含住陸之行的下唇,緩緩摩挲。
肖想了很久的唇,如同想象般柔軟美好,吳瑕怎麼也不想放開。
他敬畏喜歡的師父,他終於觸碰到了。
花奕狐躺在一旁,豎起耳朵聽了半天,感覺有點聲音又聽不出他們到底在干嘛,他越是想象,心裡越是癢癢,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最後忍無可忍了,喊道:“你干嘛呢?再拖延,那幫禿驢就要進來啦!”
吳瑕聞言身體一震,退開身體,再次與陸之行對視。
陸之行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可現在目光溫潤,直勾勾看著吳瑕,讓吳瑕有種錯覺,仿佛看到了以前關愛他整個人如同春風的師父。
花奕狐的話提醒了他,吳瑕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他沉下聲,道:“師父,那日你要我追求道心,可人人貪念耳目之欲,要想得知天命又談何容易。”
他替陸之行把被他弄皺的衣服整理好,說:“但我知道師父希望我保持本心,從始至終,我曾也猶豫過,可如今與師父重逢,我愈發堅定。”最後他握了握陸之行的手,“師父從來不是貪圖自己安樂的人,我雖不及師父仁厚,但也不想讓師父失望。”
他這才站起來,走到那面放滿武功秘籍的牆壁前。
花奕狐聽見他的動靜,問:“吳美人兒,你到底要干嘛?”
吳瑕哼了一聲,從書格上拿下一本秘籍,念道:“玄冥神掌?”他打開書頁,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然後丟到一邊。
接著再拿了一本:“小無相功。”
吳瑕拿一本看一本,看完就丟在地上,花奕狐聽了一會之後才懂他在干什麼,緊接著心驚肉跳。
這個人不僅把武當的秘籍全看了,現在又來少林也要把所有的武功全看去!
花奕狐越想越恐怖,苦苦哀求吳瑕:“我的天啊,吳美人,吳大俠,吳大爺,你悠著點吧,本來就夠腥風血雨了,你這是要讓整個江湖的人羨慕嫉妒恨嗎?”
多少人苦求一生而得不到一句法門,而吳瑕全一人看遍了天下秘籍,花奕狐想了想,連他都控制不住對吳瑕的嫉妒。
吳瑕才不聽他的,一本接一本地看,他閱讀的速度極快,自從練了諸多武學,記憶力更上了一層樓,飛快地看一遍,就把書上的法訣全記住了。
在別人眼裡是無價之寶的秘籍,在他看來索然無味,看多了就如同看課本一樣,沒什麼意思。
不多一會,他拿到了一本,遲疑了一下,走到花奕狐面前,在他身前蹲下,把那本書冊在他眼前晃了晃。
花奕狐眼前一亮,那正是嫁衣神功!
花奕狐懇求地看著吳瑕,道:“吳姥姥,吳祖宗,看在我跟了你一路的份上,你就把這本給我吧。”
吳瑕不理他滿嘴胡話,當著他的面看起了那本《嫁衣神功》,花奕狐看著他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吳瑕看完,又起身回去了,根本不給花奕狐一點機會。
花奕狐慘叫道:“沒天理啊!沒人性啊!”
吳瑕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的秘籍看完了,他走到陸之行身邊,扶起陸之行,對師父說:“師父,待會你跟緊我,切莫再理會少林寺的和尚。”
然後他再回身,往花奕狐身上拍了拍,解了他的穴道。
花奕狐剛站起來要抱怨一下,就見吳瑕往他丟在地上的書堆裡扔了一個東西,瞬間那堆書就燃燒起來。
花奕狐一愣,腦子裡嗡地炸了一下,飛快地竄過去,撲進火堆,翻來翻去。
火勢迅速,花奕狐不顧燙找了又找,終於找到了那本《嫁衣神功》,卻來不及拿其他的書冊。眼見著秘籍被一把火燒了,花奕狐心疼得說不出話,指著吳瑕瞪了半天。
吳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說:“我要走了,你跟不跟上?”
花奕狐雖然心痛,也摸不清吳瑕的想法,只知道他獨吞秘籍,心思深沉,花奕狐想到他綜覽天下武功,又嫉妒又害怕,但是嫁衣神功到手,留在這裡被禿驢抓,還不如跟著吳瑕出去。
他把嫁衣神功放進懷裡揣好,連忙站到了吳瑕身邊,問:“你有辦法出去?”機關被破壞,外面的人進不來,可裡面的人也出不去啊。
吳瑕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手上。
花奕狐定睛一看,是一個小玉蟾,圓溜溜的,雖然是個蛤蟆,可還蠻可愛的。
“這是什麼?”花奕狐問,但是他已經不指望吳瑕回答了。
果然,吳瑕直接把那玉蟾對准如同鐵桶壁的書架,然後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將指尖的血抹在那玉蟾上。玉蟾漸漸發出光芒,變成紅色,接著嘴裡噴出白氣,好像噴氣式武器,轟隆隆地打在書架之上。
這書架不比隱仙巖石壁,這麼一推宛如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層一層地往後倒,碾玉諸蟾威力極大,生生推開書架,打開了一條道路。
花奕狐驚奇道:“哇,這蛤蟆用嘴放屁,這麼厲害!不過,你剛才還叫我愛惜書籍的,現在自己倒是一推毀一片。”
吳瑕難得解釋:“形勢逼人。”
他手裡的玉蟾噴出氣體之後,暗淡了光澤,然後“砰”一聲,碎掉了。
花奕狐覺得有點可惜:“哎呀,原來是一次性的啊。”
吳瑕淡淡道:“三次,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在隱仙巖他用了兩次,師父給他保命的東西被他全部用了。
他回頭看了看陸之行,陸之行盯著他手裡的玉蟾出神,吳瑕輕聲喚他:“師父,我們走了。”
說完,他就拉起陸之行,往外沖去。
花奕狐跟在後面,酸溜溜地說:“哎喲喂,跟師父說話細聲細氣,跟我說話就凶巴巴的,還總不理我,真是的,重色輕友。”
三人往藏經閣外面走,剛好永濟他們也看見了書架倒塌,正循著響動往裡奔來。
兩邊的人在倒塌的書架間迎個正著!
吳瑕拉著陸之行,放出剛才收起的長劍,揮舞著劍氣,往和尚們身上劈去,可腳上卻仍是不停,托起陸之行一躍而起,正是武當梯雲縱。
他以書架為依托,一路狂奔,少林僧人哪會放過他,紛紛追擊,吳瑕再次運起明玉功,速度驚人,像飛鳳一般掠過藏經閣大殿,眾人竟很難追上他。
藏經閣深處煙火氣味傳來,永濟心裡一驚,丟下吳瑕去探看那些秘籍,結果發現所有秘籍被付之一炬。
他一想,吳瑕肯定都看過了,頓時心中暴怒。
“吳瑕,你這武林逆賊!”
一招獅子吼,貫天動地,吳瑕瞬間已經沖出了藏經閣,可還是被永濟內力深厚的獅子吼波及,他身形一頓,與陸之行一同落到了藏經閣前的地面上。
時間已是深夜,可是外面卻燈火通明,少林寺的僧人們紛紛聚集過來,吳瑕與陸之行一同站在那裡,如同陷入孤島。
吳瑕難得心裡開始打鼓,難道真的要栽在少林寺?
吳瑕揮動著長劍,節節退敵,可怎敵少林寺人多,眼見著就要被擒住,突然從天上傳來一陣異響。
噗噗噗噗的,非常響。
這聲音……只在電視裡聽過啊,所有人都是一愣,均抬起頭,往空中看去。
果然竟看到了一架直升飛機……
吳瑕也愣住了,這干嘛?拍電視還是拍電影?
那直升機懸停在半空,正好在吳瑕的頭頂上,從上面垂下來一根救生梯,接著吳瑕看見直升機裡探出個人,半邊身體出來,沖著他大力揮手。
“弟弟!快上來!”
吳瑕瞪著眼睛看著那人,慢了半拍才發現是葉雲軒,但此時沒有時間多想,他抓著陸之行一同跳上救生軟梯。
少林寺的和尚們見狀連忙去拉他,直升機上的葉雲軒看得怒火沖沖,抽出身後大刀,就要往下跳去幫吳瑕。
結果他身後伸出一雙手把他攔住,那人歎了口氣道:“你下去了還麻煩一些。”平平淡淡的臉上滿是無奈,正是張平。
張平把葉雲軒塞進去,自己替代了他的位置,爬到救生梯上部,一邊出掌讓掌風擊退和尚們,一邊去拽吳瑕。
吳瑕也頻頻出腿,把抓住梯子的人一個一個踹下去。
在少林僧人離開吳瑕幾尺的一瞬間,直升機驟然拔高,拖著軟梯上的三人不斷升空。
吳瑕這時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呢?他往下面看去,喊了聲:“花奕狐!”
可從剛才從藏經閣沖出來的時候就沒有再看見花奕狐的身影,吳瑕料想他詭計多端,應該是藏在人群裡跑掉了。
就在他心裡還有點記掛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一道傳音入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可知道我受傷的朋友是誰?”
這聲音分明是花奕狐。
吳瑕攀在梯子上,低頭看著,在亂成一團的和尚堆裡有個穿著僧袍戴著僧帽的人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那人沖吳瑕招招手,咧嘴一笑。
花奕狐果然混在人堆裡易了容,吳瑕聽見他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
“甘宇老大托我向你問好,他要我告訴你,不久之後你們還會見面的。”
作者有話要說:看!灰機!
我自己寫笑場了……
第57章
直升機越飛越高,把少林寺裡的光頭們看起來也越來越渺小,張平先把陸之行拽上來,他剛才第一眼看見師叔也是一愣,但是不管怎麼樣,人安全就好。
然後他幫助吳瑕往上,吳瑕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等所有人都進了機艙,救生梯被收好,艙門關上,直升機才放開了束縛,全力飛離少林寺片區。
吳瑕還有點精神恍惚,剛才花奕狐的話如同炸雷,他曾懷疑過他奪取嫁衣神功的目的,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有朋友受傷,但卻表現得並不太急切。花奕狐這人狡猾不正經,但吳瑕還真沒把他跟甘宇聯想到一起。
他一想到自己等於將嫁衣神功拱手交給花奕狐,就有點惱火。
吳瑕自己想自己的,剛在機艙裡坐定,葉雲軒就突然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在他臉邊蹭了蹭:“弟弟。”
吳瑕稍微有點無語。
比起葉雲嵐,葉雲軒更叫吳瑕無所適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葉雲軒就拿把大刀砍他,然後事情緊急兩個人幾乎沒有說什麼話,而且葉雲軒瘋瘋癲癲的,吳瑕實在摸不清他的大腦回路。
可吳瑕一想到他是因為丟了弟弟而變成這樣,心底就有點發軟。
葉雲軒抱著吳瑕不願撒手,在一邊的張平咳嗽了一聲道:“師弟,你還好吧?”
吳瑕艱難地從葉雲軒的大腦袋邊仰起頭,說:“事到如今,我還是你師弟嗎?”
張平歎了口氣,道:“你別怪師尊,武當身在武林,形勢迫人,身不由己,雖然現在武當還不能讓你回去,但是……”他看了看陸之行,問,“你如果還當陸師叔是你師父,那我也就永遠有你這個師弟。”
吳瑕還沒發話,抱著他的葉雲軒開口了。
“弟弟是師弟,我是師叔,我是哥哥……”他想了半天,怎麼也想不明白,最後想得自己頭疼,大叫了一聲,“到底誰是誰的誰?”
張平趁機把他拉開,放過吳瑕,對葉雲軒說:“師叔你是神經病又不是弱智,自己好好想想吧。”
葉雲軒在一邊抱著頭冥思苦想,終於消停了。
張平問吳瑕:“陸師叔是怎麼回事?”
吳瑕簡單地把事情說了說,張平歎道:“隱仙巖被毀之後,由我主持搜尋,可怎麼也找不到陸師叔與甘宇的蹤影,但我在一些地方卻發現了有其他人先我一步進入隱仙巖廢墟的痕跡,我就覺得很奇怪,瞬間想到了很多的可能。但師尊不准我聲張,只對外說陸師叔與甘宇一起被掩埋了。”
吳瑕點點頭:“甘宇似乎有許多黨羽。”而且本事還不小,吳瑕見過花奕狐的招式,來明的可能不行,但暗地裡的手段卻是一套一套的。
張平道:“如今時代不一樣了,武當的景區每天都有很多游客上山,想要一個一個排查太困難,所以混進門派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吳瑕想到這次花奕狐不也化作游客上了少林嗎?
吳瑕又問張平:“那這直升飛機是怎麼回事?”整得跟007似的,吳瑕以為直升機救人這種場景只會在電影裡出現。
“我聽說弟弟被綁架上少林了,特地來救弟弟啊。”葉雲軒突然抬起頭,沖吳瑕笑。
吳瑕還沒見過葉雲軒笑呢,此時頗有些驚悚。
張平解釋道:“你在悅來客棧那一遭,江湖上議論紛紛,客棧裡的員工把事情報告給了葉老板,葉老板當時就要上少林去要人,但葉師叔也知道了,急匆匆下山跑到葉老板那裡,要了一架直升機開到少林來了。葉師叔這個樣子獨自闖少林,師尊怎麼也不放心,就讓我跟來了。”
“弟弟。”葉雲軒拋開了輩分問題,又粘住了吳瑕,還想去抱他,被張平黑著臉拽住。
葉雲軒一怒,抬手就給了張平一下,張平連忙轉移話題,道:“陸師叔這個樣子,要盡快讓譚師叔看一看。”
吳瑕看向陸之行。
陸之行一直都沒有出聲,只是從前方的窗戶看著外面的天,似乎對夜空上的星星很感興趣。剛才勝利大逃亡的時候,他非常配合,吳瑕覺得他還是有意識的。
吳瑕想到自己在藏經閣裡情難自禁吻了師父,如果師父知道的話……他微微有點不自然,咳嗽了一聲,說:“那我們難道回武當?”
這時候葉雲軒又抱了上來,道:“當然不是了弟弟,我們先回家。”
家,這個詞對於吳瑕來說是多麼奢侈,吳瑕從小到大都不知道家是什麼概念,他對於葉雲軒說的話感到很迷惑,可現在他們下了直升飛機連夜轉機,從少林寺所在的地方直接起飛飛到了千裡之外的H市,H市的機場早就有人等候著接他們,又是一路豪車開到市郊,吳瑕才終於見到了葉雲軒口中的家。
占地遼闊的豪宅,一眼望去好幾棟房屋做成錯落式盤踞在半山腰,天邊已經微微有點亮,可這宅子卻有著不輸於朝陽的輝煌。
如果是以前,吳瑕一定會評價一句:“死有錢人。”可現在他卻心情復雜,不知道該說什麼。
車子開進了大門,穿過被草坪保衛的路才到達了宅子的前面,幾個人相繼下車,葉雲軒拉著他的手,讓他走過去,可吳瑕卻轉頭看向陸之行,陸之行也正看向他。
倒是張平出聲了:“陸師叔我會照顧,你去吧。”
吳瑕這才回過頭,由著葉雲軒拉著,到了宅子的正前面,葉雲嵐翩然出來迎接他們,她看到葉雲軒與吳瑕在一起,眼睛濕潤,差點沒哭出來。
這副場景,她好多年沒有見到了。
葉家家大業大,非常有錢,這點有個好處就是他們可以雇很多高手為他們守衛,還能在宅子周圍安裝高級保全系統以防有人來襲。
吳瑕在葉家住下,葉雲嵐與葉雲軒兩姐弟對吳瑕噓寒問暖,吳瑕還有點不習慣,倒是張平完全被晾到了一邊,看著天仙一樣的三姐弟,眼裡滿是哀怨。
吳瑕在這一刻竟然享受到了久違的安寧。
第二天譚靈秀就也來了,他上次在隱仙巖也受了很重的傷,但現在看起來氣色還行,吳瑕看見他喊了聲:“譚師伯。”
譚靈秀點點頭,道:“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了,江湖之上人人都在談論你的事。”
吳瑕平靜地說:“我沒有什麼,倒是譚師伯還好吧?”
隱仙巖上,吳瑕對譚靈秀心存佩服,如果不是那時他挺身而出阻止甘宇,可能武當的損失會更大。
譚靈秀道:“還行吧,就是被甘宇吸了點內力,不過反正最後也到你身上去了,也不算吃虧。”他四處張望了一下,“陸師弟呢?”
張平帶著譚靈秀去看陸之行,吳瑕看著譚師伯的背影,他向來溫和秀致,脾氣極好,可現在與他談話還是感覺到了隔閡。
陸之行被安排在了特別的房間,房間朝著一個花園,從窗口望去就能看見園子裡嬌艷的花朵,用葉雲嵐的話來說,就是很適合病人療養的景色。
陸之行還是那般,一聲不吭,沒什麼反應。
譚靈秀上前去探看,吳瑕、葉雲軒還有張平站在一旁守著,吳瑕心裡急切卻又不敢打擾譚靈秀,過了好半天譚靈秀才歎了口氣。
他道:“陸師弟中了攝魂*,所謂攝魂*就是以內功干擾對方神智,嗯。”他想了想措辭,用了更加科學的說法,“就是用內力阻斷了人大腦的正常功能活動,幸虧可能當時情況緊急,看得出來攝魂*用得很倉促,否則造成了大腦永久損傷那就麻煩了。”
所有人都聽著,只有葉雲軒不耐煩地說:“說了半天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譚靈秀對他說:“你等著,待會我也要給你檢查一下腦子。”他繼續道,“就是說,現在陸師弟的傷幸虧是可逆的,只要找到合適的方法刺激一下他的腦部,讓他能正常思維自然就恢復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吳瑕道:“那譚師伯,要用什麼方法讓師父恢復?”
葉雲軒說:“是不是要做開顱手術?用電擊?”說著,他又抱住自己的頭,“以前就有人要電擊我。”
吳瑕聽了,料想是以前葉雲軒病情重,被送到醫院,醫生給他治療讓他有了不好回憶,想到這裡,他有點心酸,伸手去拍了拍葉雲軒的肩,葉雲軒立刻抱過來,喃喃地說:“弟弟,這次不會再弄丟你了。”
譚靈秀看了他們一眼,說:“既然是內功傷了師弟,自然要用武林的方法,腦外科一套行不通,至於具體怎麼做,我自有辦法,我要將陸師弟帶走一段時間,專心為他療傷。”
吳瑕聞言,猛地站了起來,道:“不行!師父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譚靈秀緩緩問:“這是什麼意思?”
吳瑕立即意會過來自己太激動了,克制住自己,說:“我是說我要跟著一起去,師父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譚靈秀道:“說得簡單,可你知不知道短短幾個小時,你在少林寺做出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江湖,立刻又掀起了腥風血雨,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葉家吧。”
葉雲軒道:“哼,只要你在這裡,休想外面的人動你一根汗毛!”
吳瑕道:“不,譚師伯,我必須跟著一起去,如果你怕引人注意,那我在暗處也行,絕對不會暴露行跡。”
譚靈秀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他眼裡滿是不容拒絕,他依稀有點恍惚,快四年了吧,四年前那個稚嫩的年輕人終於變成了目光堅定的男人。
譚靈秀看了看,叫葉雲軒把無關的服務人員遣散出去,現在只有武當眾人還留著,在這裡面他的輩分最大,他說:“反正這裡都是相關的人,我就直接了當問你了。隱仙巖的時候也就算了,當時我們都在場,都知道真正的情況,你身不由己,我們也都明白。可少林寺又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還要特意把藏經閣裡的秘籍看了,還學甘宇一把火把書都給燒了?”
第58章
其他人都看向吳瑕。
吳瑕看著自己的師叔師伯師兄,還有在一旁只是目光一直放在窗外花園上的師父,他沉默了一下,道:“我自有想法,而且我並不是甘宇。”
一直以來,人們都對他說,不要成為甘宇,不要跟甘宇做一樣的事,讓他覺得很奇怪,他從來就是他,又怎麼會成為另一個人。
譚靈秀看著他的目光帶著責備,道:“你可知道外面怎麼傳你嗎?說你是禍世魔頭,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在我的印象中,你是陸師弟心愛的徒弟,是我乖順的師侄,可是突然一夜之間就變了,你在江湖上一路高調,還一把火燒了藏經閣,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對那些秘籍根本沒有一點貪欲?我又怎麼相信你不會用那些秘籍去作惡?”
吳瑕問:“那譚師伯要把我送到武林同盟嗎?”
葉雲軒一聽,眉毛豎了起來,道:“敢!秘籍讀了就讀了,很稀罕嗎?”他問吳瑕,“還想讀別的嗎?哥哥幫你去找。”
張平連忙說:“葉師叔你就別添亂了。”
葉雲軒不耐煩了:“你怎麼每次都管東管西的。”
張平說:“師尊吩咐我照顧你啊。”
葉雲軒:“老子在自己家還用你照顧?快滾回武當。”
張平平凡的臉上一臉憋屈,吳瑕難得見到大師兄咬牙切齒的表情,他安撫了一下葉雲軒,他們兩來了這麼一段,氣氛倒是輕松了許多。
譚靈秀等二人折騰完了,才道:“我要是真的要把你綁去武林同盟還會在這裡問你?”
吳瑕喚道:“譚師伯、葉師叔,大師兄……”
他還沒說完,葉雲軒就打斷他:“叫哥哥。”
吳瑕:“……我是說你們都是知道隱仙巖裡有秘籍的人,我問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可有想過去隱仙巖裡看看那些秘籍?畢竟那裡匯聚了全天下的武學。”
三人都一愣。
譚靈秀道:“怎麼可能,我武當一向以守衛隱仙巖為己任,又怎麼會監守自盜。”
吳瑕點點頭:“那是因為你們都以義字當先,不管譚師伯相不相信我,我也同你們一樣。”
譚靈秀深深地望著他,吳瑕坦然地與他對視,過了好一會,譚靈秀才歎道:“罷了,反正我也打不過你,只希望你不要真的成為武林魔頭,那樣我會後悔今天沒有通知武林同盟來捉你。”
吳瑕道:“多謝譚師伯手下留情,不過比起我,還有一個人更值得擔心。”
張平回應:“甘宇。”
吳瑕點點頭,說:“因為我的疏忽,讓他得到了嫁衣神功,而他本來就看過隱仙巖中的秘籍,有了嫁衣神功之後重塑武功也很簡單。而且以前的竇振海,現在的花奕狐,武林之中似乎誰都有可能是個他黨羽,就連武當都有他的人混進來,他上次隱仙巖失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末了張平來了一句:“我倒覺得他對你有種別樣的執著。”
吳瑕被噎了一下,葉雲軒又炸毛了:“什麼!敢打弟弟的主意!老子砍死他!”
吳瑕略微有點後悔,引火上身,連忙說:“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治好師父。”
他們幾個人說得熱鬧,可陸之行卻一直看著窗外的花,表情平靜似乎還有些以往的溫柔。
吳瑕看到師父這個樣子,心裡又泛起酸酸的苦澀,說:“譚師伯,不管你對我這個人怎麼看,但是有一點你務必相信,我一定不會做對不起師父的事,為了師父我什麼都可以做。所以,師父到哪裡我都要跟去。”
譚靈秀看著堅定的神情,心裡覺得怪怪的,似乎抓到些什麼又沒有抓到,他想了想,道:“罷了,我想帶陸師弟去海上。”
吳瑕問:“海上?”
譚靈秀點點頭:“道家傳說中在大海深處有三座仙島,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島上福天洞地,仙芝遍布,是世外的桃源。”
吳瑕問:“然後呢?”
終於要從武俠小說變成修仙小說了嗎?
葉雲軒也很奇怪:“師兄,這麼好的地方,你知道為什麼不早說,那就能早日飛升了啊?”
縱然譚靈秀好脾氣也忍不住被他氣了一下:“你想什麼呢?傳說是什麼意思不懂嗎?都二十一世紀了,我是說這三座島有原型,我知道在哪裡,而其中一座島上有一處淡水溫泉,匯聚天地靈氣,剛好能彌補陸師弟的內傷,對陸師弟大有裨益。而且島上藥材很多,我也能就地取材幫陸師弟配藥。”
葉雲軒終於懂了:“哦,是要用溫泉療法。”
吳瑕道:“既然如此,那就早日出發。”
葉雲軒又要去抱吳瑕:“我要跟著弟弟。”
張平一把攔住他去騷擾吳瑕,葉雲軒瞪了張平一眼,正要發怒,張平開口道:“這樣吧,現在江湖掀起波瀾,所有人都知道葉家與吳瑕的關系,如果吳瑕繼續留在這裡,恐怕也要給葉家添不少麻煩。”
“我們才不怕!”葉雲軒嚷嚷道。
張平沒理他,繼續說:“不如我們一起去譚師伯說的島,一是給陸師叔療傷,二是讓吳瑕避避風頭,觀察一下江湖情況。”
譚靈秀思索了一下,道:“也好,那此行必須小心,不要走露了風聲,否則全武林的人都要追上來了。”
幾個人商議定了,立刻就開始准備。
葉家有錢,葉雲嵐聽說了之後,立馬提供全套的出海設備,H市離海邊也不遠,他們先是坐車去了葉家的一處私人碼頭,然後從那裡上船,一路駛向譚靈秀說的地方。
船行駛了大概一天的時間,終於到了譚靈秀口中的仙島,吳瑕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只覺得是一個半壁是植被,半壁是礁石的孤島,哪裡看得出仙氣。
連他都忍不住質疑:“是這裡嗎?譚師伯?”
譚靈秀卻滿臉懷念:“就是這裡,我十幾年沒來這裡采藥了。”
……十幾年?靠譜麼?
一行人下了船,船員們把東西船上物資往下搬。船員們都資歷豐富,物資也充足,還配有海事電話,雖然上了孤島,但吳瑕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譚靈秀一馬當先,在前面領路,吳瑕扶著陸之行跟著,而張平拖著四處張望的葉雲軒在中間,再就是船員們運著東西在最後。他們從礁石岸邊一路走進叢林裡,這島從海上看起來不大,可真正走進了深處,才發現這島還是有一定的面積的。
吳瑕從沒想過自己要來個海島大冒險,幸而武當幾個輕功都還不錯,彌補了野外經驗不足的缺點。
沿路景色清奇,與陸地上又有很大的不同,樹木都帶著熱帶的風情,些微的海風穿過層層的植被漏進來,也還算心曠神怡。
又走了大概半天的時間,譚靈秀才停了下來。
眾人這才發現在叢林深處,赫然有一座石殿從樹木的掩蓋下竄了出來。
那石殿不算高大巍峨,風格古樸,可在這一片靜謐的叢林之中別有一番威嚴的風味,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歷史了,石磚上爬滿了青苔,更是顯得滄桑。
但石殿雖然看起來古老,但卻還很結實,風吹日曬這麼多年,卻還是靜靜屹立在孤島之上。
吳瑕疑惑以前的人是怎麼在這麼一個孤島上建起這種建築物的,就算放到現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提什麼科技手段都沒有的古人。
難道真的是仙人遺跡?
眾人走進石殿之中,裡面還挺寬敞,在殿堂的盡頭有一尊帝君神像,帝君坐守東海,表情平靜而肅穆,面對滄海桑田,自是巋然。
武當諸位都上前去參拜,而船員們則是將整個大殿收拾了一下,把東西放好,將這裡作為大本營。
等一切都弄好了,吳瑕扶著陸之行在地墊上坐下,輕聲詢問:“師父,累不累?”
陸之行看著吳瑕,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吳瑕心裡失望,卻打起精神,剛想讓陸之行休息休息,誰知他突然搖了搖頭。
吳瑕心中狂喜,連忙抓住陸之行的手,問:“師父,你聽得懂是不是?餓不餓?渴不渴?我拿點東西過來吃好不好?”
葉雲軒在一旁看到了,酸溜溜地說:“只知道關心師父,也不曉得來看看哥哥。”
張平拍拍他的肩:“師叔,別吃醋了,對了,你要不要也吃點東西?”
譚靈秀走到陸之行身邊,摸了摸他的脈搏,道:“這裡遠離塵世,讓人心神開闊,對抵抗攝魂*的影響大有幫助,相信不久之後陸師弟就能恢復了。”
吳瑕喜上眉梢,他連忙站起來去拿吃的東西,譚靈秀看了看他的背影,蹲下來對陸之行說:“師弟,你有個這麼關心你的徒弟,我倒是有點羨慕你了。”
吳瑕忙著去准備吃的,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念那個溫柔的師父,可他背對著陸之行,錯過了師父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費盡心機把人丟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為了給你們創造機會啊,師父你作為一個攻,好歹主動點啊!
第59章
眾人在石殿內安置下來,跟過來的船員都是海上作業的好手,他們把一切都打點得井井有條,而且也不多問不多說。
武當的幾個人圍在一起吃東西,吳瑕心疼師父,幫師父開罐頭,剝外皮,要不是陸之行還能自己吃東西,他恨不得上手去喂。
葉雲軒在一旁看得牙癢癢,拿了個罐頭對吳瑕說:“弟弟,哥哥也打不開。”
張平聽了順手把他手裡的罐頭拿過來,輕輕一拍,蓋子就開了,然後再塞回葉雲軒手上。
葉雲軒無語了一下,看著吳瑕,眼淚汪汪的。
人家要弟弟幫忙開……
譚靈秀看了這副場景,忍不住仰頭歎了口氣,他怎麼覺得氣氛怪怪的,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吃完東西,吳瑕問譚靈秀:“譚師伯,你說的仙泉在哪裡?”
譚靈秀道:“現在先休息會。”
吳瑕搖了搖頭,治好師父刻不容緩,而且他們習武之人本來就體力豐沛,這麼一下行程沒什麼的。
譚靈秀道:“不休息也去不了,非要晚上去。”
吳瑕一愣:“為什麼?”
譚靈秀不說:“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沒有辦法,幾個人原地休息,頭腦簡單一根筋的葉雲軒躺在地上睡著了,張平在他身邊守著,譚靈秀說要去看看草藥出了石殿。
吳瑕心裡不安定,怎麼也睡不著,就坐著打坐。
他運轉真氣,沉澱氣海,略微有點焦躁。
他喜愛使劍,於是把他腦海裡的劍招都練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又挑了吸星*與明玉功來練,少林寺一游之後,他又對小無相功有了興趣,這幾日不知不覺間開始融會貫通。
可練習了這麼多功法,卻總覺得差點什麼,體內的真氣運行平緩卻死氣沉沉,根本沒有吳瑕期待的澎湃洶湧,日進千裡。
可能是他太過急躁,他這麼想著,努力平心靜氣。
他心思放空,再次進入周天。
突然他感覺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他猛地睜開眼睛,回頭望去,看見陸之行正抓住他的肩頭,皺著眉頭。
吳瑕驚愕:“師、師父?”
這時張平也過來了,就連睡覺的葉雲軒也醒了。
張平對吳瑕說道:“師弟……你剛才怎麼了?”
吳瑕很迷茫:“我沒怎麼啊,你們怎麼了?”
他看向陸之行,陸之行只是抓著他,好像是要阻止他一樣的動作,卻沒了下文,陸之行又回復到麻木的狀態。
張平道:“剛才你打坐之時,突然身體變得透明一樣,以你為中心有一股吸力,讓人覺得很大的壓力。”
吳瑕一愣:“明玉功。”
可他並沒有特意去使用,是說他打坐的時候不自覺運起了明玉功嗎?
他也開始緊鎖著眉頭,問張平:“你們沒事吧?”
張平搖搖頭:“我剛想抵抗你的功法,陸師叔就去碰你了,他一碰你,就沒有那種壓迫感了。”
吳瑕吐出一口氣,道:“我大概有點累了,沒有控制住。”
張平沉思了一下,道:“師弟,你現在的功力今非昔比,務必萬事小心。”
吳瑕點點頭。
他把陸之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拽了下來,握在自己的手裡,他對陸之行說:“師父你感受到我的混亂來阻止我了是不是?”
陸之行還是沒有說話。
可吳瑕卻覺得心安:“謝謝你了,師父。”
後來吳瑕也不敢再運功,與陸之行靠著小憩了一會,譚靈秀采藥回來,分揀了半天,向眾人炫耀,可大家都不是太懂。
終於太陽下山了。
應該說太陽跌落了海平面。
海上的日落頗為震撼,幾個人憑著輕功,躍上了石殿的頂端,站在高處看著夕陽在天海一線的地方燃燒著落下去,都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壯美與淒涼。
待黑色的天幕籠罩了大海,譚靈秀看著滿天的星辰,終於說:“我們走吧。”
譚靈秀從石殿頂上直接躍進了樹叢之中,吳瑕帶著陸之行立刻跟上,葉雲軒與張平也緊隨其後。
吳瑕跟著走了一段,才明白為什麼要在晚上行動。
因為譚靈秀也有很多年沒有來這裡了,那仙泉隱藏極深,這樹叢竟也像武當山上一樣,形成了天然的陣勢,白天光靠肉眼,很難找到正確的路。
只有到了晚上,依靠天上的星辰辨位,才能找到仙泉。
譚靈秀邊抬頭看天,邊掐指算路,九轉十回,來來去去,晚上的樹林黑漆漆的,眾人在裡面穿梭,還覺得身上有點涼颼颼的。
終於,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只見眼前開闊的視野裡有一潭泉水,水色變幻,裊裊地冒著熱氣,四周樹影婆娑圍作一團,與粼粼的水光相互映襯,再融合著星辰的倒影,吳瑕看過去,終於有了一種到了仙境的感覺。
“啊,終於到了,這裡居然十幾年都沒有變。”譚靈秀說道。
吳瑕不知道對於這句話該怎麼吐槽,結果張平說:“師叔,你不也十幾年都沒變嗎?”
吳瑕震驚,這是真的嗎?
幾個人走到潭水邊,吳瑕才發現這泉水是從地裡冒出的,是地熱泉,他試著將手放進泉水裡,只覺得溫熱濕度,瞬間就有一股熱氣從手掌裡鑽了進來,擴散到四肢百骸,全身說不出的舒暢。
“這麼神奇?”吳瑕道。
他這下是真信了這泉水能治好師父了。
譚靈秀道:“不神奇我還能帶你們來嗎?”他說著,走到陸之行身邊,伸手就去拽陸之行的衣服。
吳瑕大驚失色:“譚師伯你干嘛?”
譚靈秀說:“脫衣服啊,泡溫泉難道還穿著衣服嗎?”
吳瑕張張嘴,說不出話。
這個時候葉雲軒拿出一個小包包,說:“我帶了泳褲,還有椰汁,弟弟要嗎?”
吳瑕:“……”
譚靈秀又要再去解陸之行的衣服,吳瑕連忙上前,說:“師伯,我來吧。”
譚靈秀不明白:“你來就你來吧,給男人脫衣服有什麼好搶的。”
吳瑕微微有點紅了臉,過去幫陸之行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脫下來。
師父的身體勻稱,肌肉附著在寬大的骨架上,光滑的皮膚在夜色裡顯得很潤澤,吳瑕的指尖時不時劃過陸之行光裸的皮膚,讓他指尖微麻。
吳瑕竭力不把注意力放在師父的身體上,可是突然他怔住了。
衣衫落下,露出陸之行寬厚的背部,只見上面一條駭人的長疤從左邊肩膀下方一直蔓延到對側腰間。
吳瑕伸出手去摸那道疤痕,卻惹得陸之行轉過身體看著他。
這一定是甘宇當年砍傷陸之行留下的。
吳瑕心頭百般滋味陳雜,只恨不得將甘宇拖出來狠揍一頓。
“我早說過讓陸師弟去做個手術把疤痕除了,可他怎麼也不肯。”譚靈秀瞄了眼陸之行的背,說道,“說是要提醒自己記住被最親近的人背叛過。”
吳瑕總覺得陸之行對於甘宇特別在意,特別放不下,或許是因為甘宇曾經是他關愛的師弟吧。
關愛的師弟和關愛的徒弟,聽起來沒有什麼不同。
吳瑕想到這裡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他對於師父的感情早就遠遠超過了師徒之情,可他卻一直沒有機會告知師父。
他愣了愣,如果師父不接受他的感情怎麼辦?
吳瑕變得心事重重,幫陸之行脫掉外衣,仔細疊好放在了岸邊。
譚靈秀領著陸之行下了水,引導他在水裡打坐運氣,其他人站在岸邊觀望。
葉雲軒看了一會,問:“我也想下去,我想玩水。”
張平歎了口氣道:“師叔你去吧,說不定還能治治腦子,我就算了。”
葉雲軒真的換上泳褲,做了個跳水的動作,一頭扎進了泉水裡,快活地游起泳來。
“跟個孩子似的。”吳瑕道。
張平抱著手臂,說:“哎,想當初師尊跟我說,你七師叔就麻煩你照顧了,我當時還不懂,心想一個師叔還需要我這個師侄照顧?後來我才明白過來,可是已經晚了。每年我都申請額外的勞務津貼,但是師尊卻一直不批,他說談錢傷感情啊……”
“……”吳瑕說,“辛苦你了。”
屏蔽掉跟個海豚一樣在旁邊撲騰的葉雲軒,陸之行坐在泉水裡,熱氣蒸騰,他的身體上漸漸冒出一股子黑氣,豆大的水珠從他的皮膚上滾落,不知道是冷凝水還是汗水。
譚靈秀道:“這泉水匯聚天地至真靈氣,自然之精,生化萬匯,幫助陸師弟排解攝魂*的損耗。從醫學上來說,是可以促進代謝,修補受損的腦細胞,達到治療的作用。”
張平扭頭:“那能治好葉師叔的神經病嗎?”
譚靈秀道:“他情況比較特殊,心病還需心藥醫,只要弟弟能多哄哄他,估計就能漸漸好轉了。”
吳瑕點點頭。
不過他覺得葉雲軒即使不再瘋瘋癲癲,個性還是會一樣奇怪……
吳瑕站在岸邊,關注著陸之行,頭一次覺得心情忐忑起來。
如果師父恢復了,他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
第60章
從那日之後,每天夜晚,譚靈秀都會讓陸之行到溫泉裡來療傷,而白天則是配一些藥物讓陸之行服用。
過了幾日之後,陸之行還是那樣不言不語,吳瑕有些急躁,可譚靈秀卻說陸之行的脈象越來越好,等一旦突破了那一關,就能恢復過來。
本來說晚上輪流去照顧陸之行去仙泉,但是吳瑕說什麼都要夜夜陪護師父,其他人只有作罷,這裡福天洞地,對於修習武當心法極為有利,張平便也趁機多多練習內功。
張平是李燭玉的首席弟子,習武向來穩扎穩打,不顯山露水,但是基底極為深厚。有一件事吳瑕有點在意,卻總是不知道該不該問,直到他終於忍不住,私下問張平。
“大師兄,我身懷武學,許多人都想我把秘籍背給他們聽。別人我不敢保證,但是如果是你或者是譚師叔要求我交出秘籍,我可能就給了,可你們卻從沒問過我。”
張平聽了,道:“你也說過,那些秘籍放在武當那麼多年也沒什麼人去打它的主意,當然除了甘宇。”他笑了笑,“主要還是那些秘籍是雙刃劍,就像甘宇,即使學習了秘籍,可還是要尋求化功*去化解。而你的情況又不相同,我卻不羨慕。”
他道:“我追求武當純粹本宗,雖目前不敵你綜覽天下武學,可這路走下去我卻是心無旁騖,並無後悔。”
吳瑕聽他一番話,微微有些恍惚。
平日總是忘記了,關鍵時刻才張平才會表現出來他下任武當掌門的氣魄來。
除了張平,譚靈秀對這片島嶼的興趣也很大,每天都有挖不完的東西,而葉雲軒卻也不覺得無聊,有空就粘著吳瑕,吳瑕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的小孩子脾氣,應該早就覺得這島憋悶才是。
直到葉雲軒說了句:“這裡比隱仙巖有意思多了。”吳瑕才記起,他在隱仙巖待過了漫長的時間。
吳瑕對這個哥哥再次心軟,只是他不要這麼粘人就好了。
白天眾人各有活動,只有晚上才是吳瑕與師父單獨相處的時光。吳瑕很快就能依靠星辰辨認出泉水的方位了,每天日落之後帶著陸之行去療傷,在子夜之前回來。
吳瑕讓陸之行泡進水裡,自己坐在岸邊,看著師父的背影。
陸之行不說話,吳瑕經過這一番事情,話語也少了很多,兩個人安靜地待著,月光無聲,水汽無聲,樹影也無聲。
於無聲處,卻更顯溫柔。
自從隱仙巖以來,吳瑕哪裡有過這麼平靜祥和的時光,而且這般時光現在還是和師父一起分享的。
水光月影之間,吳瑕看著陸之行光裸的脊背發愣,如果永遠這麼和師父相處也不錯。
但是陸之行背後的傷疤卻很刺眼,時不時提醒著吳瑕現實的存在。
在這孤島之外的江湖上,恐怕此時正風雲變幻,腥風血雨。
吳瑕想到這裡,心緒難平,走到水邊,單膝跪地,把手伸進水裡,撩撥了一下泉水。
漣漪從他觸水之處擴散出去,驚起陣陣波紋,微微蕩漾的水碰到了正閉目凝神的陸之行。
他睜開眼睛,目光追隨著水波往吳瑕那邊看去。
可吳瑕卻毫無所知,把手從水裡抽出來,抬頭看了看天空。
這般清晰璀璨的星空,大概只有武當山上的可以比比了。
所謂斗轉星移,星辰方位千變萬化,給了許多宗師靈感,創造出了陣法與武學。當年吳瑕看不太懂星相,只覺得憑借星星定方向看時間就已經很厲害了,可現在他只需抬頭,千秋北斗,拱定蒼穹,只是看一看就能有所領悟。
吳瑕歎道:“師父,你還記得當年我剛上武當的時候,我們一起坐在山上看星星嗎?如今我也能看懂星相了。”
他說完,才覺察出這是自言自語,陸之行是不會回答他的,吳瑕不禁有點失望與惆悵。
他剛再次坐下來,就聽見陸之行說:“是啊,你其他都大有長進,就是還是不肯對師父笑一笑。”
吳瑕愣住,整個人呆在岸邊。
他只覺得身體僵硬,頭腦一片空白,努力了半天才能抬起頭,朝陸之行看去。
只見陸之行微微側過頭來,看著他,目光卻不似平日那般渙散沒有焦距,而是專注而潤澤,眼眸裡似乎含著春水。
吳瑕張張嘴,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是卻堵在喉口,怎麼也說不出來。
陸之行從水裡朝著岸邊靠了靠,想接近吳瑕,水珠從他的身上滾落,亮晶晶的,落進氤氳的水汽中,好像明珠墜入塵世。
陸之行的動作帶著剛睡醒一般的慵懶,緩慢卻從容。
吳瑕看著這樣的師父,熟悉而真實,可他卻還是說不出話,他心裡急切,體內氣海一片翻騰,竟然眼眶一熱,落下幾滴眼淚來。
陸之行停住,臉上的表情也帶了驚愕,末了,才伸出手一把拽住吳瑕,把他拖下水來。
吳瑕重心不穩,連忙撐住陸之行的肩膀,手掌下的軀體熱乎乎的,又讓他臉紅了起來。
陸之行把他按到身邊坐好,說:“傻徒弟,師父雖然沒見你笑容,但也不想讓你哭啊。”
吳瑕抹了一把臉,卻還是關心陸之行的身體,深吸了幾口氣,終於能說話了,就急匆匆地問:“師父你好了嗎?有沒有感覺不舒服?運氣呢?有沒有覺得阻滯?”
陸之行抬手動了動自己的胳臂,道:“還行吧,只是還有點不習慣,三分歸元的內力太霸道了,想要徹底掌控隨心所欲還要時間。但是倒比之前好多了,經脈通行無阻,運功也不覺得疼痛了。”
他看了看吳瑕,笑道:“算是因禍得福吧,也不用吐血了。”
吳瑕見了師父久違的笑意又是呆住,癡癡看著陸之行的臉龐,又忘了說話。
陸之行一把攬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揉揉他的頭發,道:“而且攝魂*也解了,譚師兄還挺有一套的,這溫泉不僅有效,泡起來也怪享受的。”
吳瑕身上還穿著衣服,整個人都被泉水打濕了,濕噠噠的粘在身體上,可依偎在師父的懷裡卻不覺得不舒服,只是大概是泉水太熱,烘得他全身都開始發紅。
陸之行自己也感慨:“在隱仙巖上,我還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接著似乎做了一場夢,一覺醒來卻坐在這裡泡溫泉,真是世事無常。”
吳瑕聽了,馬上就想起了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事,連忙問:“師父,那天隱仙巖坍塌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後來門派裡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們的蹤跡。”
陸之行道:“那日我本以為必死無疑,我和甘宇功力全失,山石滾落,我們兩個都非常狼狽,可誰知道關鍵之時,甘宇竟還有援手,那時有幾個蒙面的人出現,而且都是輕功極高的人,個個都有非常的手段,極為靈活,將甘宇救了出去,同時也把我帶走了。”
“我無力抵抗,只能由著他們。後來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殺手榜上的人物,而殺手榜主人竟然是甘宇。”
吳瑕聽了,這下才懂了。
他是說甘宇在江湖裡蟄伏這麼多年,肯定不止有竇振海那種手下,原來是養了一個殺手集團。
只是殺手榜上的殺手向來極為神秘,大概甘宇不想讓他們暴露,所以才一直藏著沒明著使喚,否則如果那日他一開始就帶著那幫殺手上武當,恐怕劇情又要改寫。
吳瑕想到這裡,不免有點心情復雜,他本來對花奕狐印象還不壞的。
他重振精神,繼續問陸之行:“師父,然後呢?你是怎麼中了攝魂*?”
陸之行道:“那時甘宇沒有急著殺我,而是帶著我一路躲藏。我料想武林同盟沒有在隱仙巖看見我們的屍體,心裡肯定非常不放心,會派人來追查,只是沒想到先遇到的是少林寺和尚。甘宇怕我會出蛾子,就對我用了攝魂*,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失去了神智,後來發生了什麼也不太知道了。”
吳瑕松了口氣,卻又有點失落,他盯著陸之行,猶豫了一下,說:“其實這中間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我……”
他想把一切都告訴師父,可卻不知道怎麼說。
說他劍挑武林,上了少林一把火燒了藏經閣?
到了最後,他也還是做出了與甘宇一樣的事。
吳瑕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臉龐還是那般俊俏,可卻少了幾分圓潤,變得線條分明起來,原來雖也不笑,可眼睛活靈活現,帶著少年人的稚氣,但現在卻只剩深不見底的沉郁了。
陸之行心裡也心疼,他抬手屈指,往吳瑕額頭上一彈,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只要保持本心就行了。”
陸之行好久沒有做這種逗孩子一般的玩笑動作了,吳瑕心中一動,眼見著眼睛裡又要滴水。
陸之行道:“怎麼年紀越大越孩子氣了?你在少林寺不是很酷的嗎?”
吳瑕一愣,突然明白過來,一下子變結巴了:“師、師父,你不是沒有意識嗎?”
陸之行答道:“本來是沒意識的,但你一聲一聲地喊‘師父師父’,我一下子就稍微醒了點,只覺得是霧裡看花一樣,迷迷糊糊,但基本發生了什麼,現在想想,卻還是都有印象。”
吳瑕猛地撐起身體從陸之行懷裡掙脫出來,漲紅了臉,問:“那、那個,我對你……”終於他崩潰了,懷著一絲希望問陸之行,“師父你不是所有的都記得吧?你一定忘了什麼!”
誰知陸之行搖搖頭,好整以暇地笑道:“沒有啊,我都記得,包括你在藏經閣裡親我的事,我全部都記得。”
第61章
那一瞬間,吳瑕只覺得眼前放起了煙花,紅的黃的藍的白的,奼紫嫣紅。
他現在已經可以在江湖上叱吒風雲,但是在師父面前又變成了曾經的那個少年,他畏縮了一下,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陸之行的眼睛。
陸之行再次把他拽回來,按在邊上坐好,說道:“你是什麼想法,對我又有什麼看法,說出來讓師父聽聽好不好?”
吳瑕這才定了定神,心想自己果然沒什麼長進,本來想好要對師父表白的,可還沒說就自亂了陣腳。
他終於敢正視陸之行的眼睛了,師父的目光並未改變,即便是在隱仙巖上,師父叫他走的時候,看著他時也沒有失望與嫌棄。
吳瑕想到那個時候就心裡不舒服,可經過了這麼多事,他也想通了,只要師父平安,他走不走留不留又算得了什麼?
現在師父已經恢復了,他也就放心了,他想把自己的感情告訴師父,即使被拒絕了,他也沒有遺憾。
思及此處,吳瑕對陸之行道:“師父,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陸之行撩了撩他被水打濕的頭發,說:“我也喜歡徒弟啊。”
吳瑕搖搖頭,道:“不是的。”他想了想措辭,艱難地說,“我愛慕著師父,想和師父在一起。”
陸之行道:“那就沒有師徒之情了?”
吳瑕覺得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很透徹了,可陸之行還是不願正面回應,吳瑕心裡立即苦澀了起來。
他道:“師父永遠是我的師父,即使我永遠無法回武當,也不敢忘記曾經的師徒情誼。”
陸之行見他表情決絕,歎了口氣,一把把他拉進懷裡。
陸之行沒有穿衣服,水汽在身邊繚繞,讓陸之行的身體溫熱又滑膩,吳瑕攀在他赤【萌】裸的肩膀上,心跳如擂鼓,卻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陸之行偏偏頭,在吳瑕耳邊問:“說了半天,到底是師徒情誼呢,還是別的情誼?”
吳瑕這才明白過來,陸之行又在逗自己了,他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放棄了一般地大聲說:“既有師徒之情又有別的!”
“別的是什麼樣的呢?”陸之行繼續問。
吳瑕說:“就是戀人之間那種,所以才想抱著師父,想親師父,想……”他抱緊陸之行,手指都陷進了陸之行的皮肉裡,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陸之行突然笑出聲來,說:“挺老實的,什麼都敢說。是什麼時候起了這個心思的?”
吳瑕反正已經豁出去了,也就放開來講:“先是覺得和師父在一起很開心,後來在隱仙巖上,師父叫我下山去,那時候覺得天都塌了,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情。”
但是他還是不敢說是他對這方面開了竅是因為甘宇,如果不是甘宇親他,他還不會拿師父來比較,進而加深了對師父的感情。
陸之行抱著他,沉默了一下,道:“你還記得在隱仙巖的時候,你要我跟你一起走的事嗎?”
吳瑕怔了怔,道:“當然記得。”
那時吳瑕誤闖隱仙巖,莫致就要廢掉他的武功,陸之行為了保全他,叫他下山離去,而他剛領悟對師父的感情,竟然想帶著陸之行一起走。
現在想想,才明白那時候的狂妄。
那時陸之行身受重傷,而自己犯了武當禁忌,連莫致都應對不了,還大言不慚地要帶走師父。不說別的,光是讓師父身體恢復,他都做不到。
那是最不好的時機,可吳瑕的一片真心卻不是假的。
吳瑕卻不知道陸之行此時提那件事干什麼。
陸之行說道:“其實我當時覺得跟你走也不錯。”
吳瑕不敢置信地再次從陸之行的懷裡爬起來,看著他。
陸之行揚起嘴角,笑著說:“我一直都生活在武當,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想法,覺得管他什麼武林秘籍江湖紛爭,跟你一起下山去倒也快活。我當時就被自己想法嚇到了,可還來不及細想,甘宇就來了。”
吳瑕心有觸動,低聲說:“師父,我以為在你心裡,我是要排在後面的,估計跟當年你對甘宇一樣,師弟徒弟沒有什麼分別。你抱著與甘宇同歸於盡的心思,可有想想這樣會拋下我獨自一個人?那時候我只覺得萬念俱灰,什麼都不在乎了。”
陸之行也有些動容,他不知道吳瑕竟然牽掛他到了這種程度。
陸之行歎道:“那時情況緊急,容不得我多想,倒是被甘宇帶下了山,才覺得有點後怕,總是想著如果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他摸摸吳瑕的臉,道:“而且你與甘宇的分別大了,我雖念舊情,但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吳瑕道:“可是其他人都說我是第二個甘宇。”
陸之行道:“雖然你們兩個都是我帶上武當的,可你們的心性完全不同。只要心不同,即使面對同樣的事,你們的選擇就會不同。我記得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這件事了,怎麼你還在這裡糾結?你大可不必背上這種包袱,只要相信自己一直在走正確的路就行了。”
吳瑕聽了陸之行口風,終於有了點底氣,鼓起勇氣問陸之行:“那師父呢?師父覺得我跟甘宇比起來怎麼樣?”
陸之行聽不明白:“你怎麼總是要跟他比?你當然是好太多了。”
吳瑕心裡歡喜,其實別人怎麼看他,他早就不在乎,他就怕在陸之行心中自己與甘宇的分量不相伯仲。人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吳瑕現在的糾結在陸之行的眼裡看起來,算是好笑了。
可吳瑕的眼眸終於染上了些飛揚的神采,陸之行柔聲道:“之後有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慢慢有了點意識,才發覺自己在少林寺,可渾渾噩噩,無法控制自己,直到你親了一下我,我才又清醒了三分。”
吳瑕臉色紅潤,問陸之行:“師父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陸之行笑著說:“怎麼想?就想,原來傻徒弟抱著這樣的心思。”
陸之行對所有人都很親切,但若真的談放在心上的,只有武當眾人,而他對自己的徒弟向來尤其關愛。他不是不能感覺到吳瑕對自己的依戀,他也想對吳瑕好。他甚至還曾經想過如果吳瑕沒有別的志向,兩個人一直在武當生活下去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事。
陸之行不知不覺也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了吳瑕身上,只要吳瑕過得好,他就安心了。
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在藏經閣的時候,陸之行感覺到吳瑕傾身而來,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個吻,他才明白過來徒弟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陸之行向來灑脫,不是容易糾結的人,在藏經閣裡,他雖無法自如地行動,但吳瑕親過來的時候,他不覺得排斥,等吳瑕退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有點可惜。
於是他開始思考另一種可能。
如果不是單純以師徒,而是其他的關系,他們相處在一起。
——似乎也挺好的。
在他身中攝魂*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在想這件事,他想了千萬種等他清醒過來之後怎麼辦,可等到他真的恢復的時候,卻只想抱抱自己可愛的徒弟。
陸之行看著吳瑕,捏捏他的下巴,說:“再說一遍,你對我怎麼樣?”
吳瑕看陸之行的態度,也知道了師父的想法,強烈的喜悅從他心頭擴散開來,他大膽去啄了一下師父的嘴唇,從善如流道:“我喜歡師父。”
陸之行扶住吳瑕的後腦,把他按了下來,吻住他的唇。
吳瑕微微有些激動,由著陸之行含住他的嘴唇慢慢啜吸。
身邊的水輕輕撲在身上,如同這個吻一樣溫情動人,兩個人說了半天話,終於都懂得了對方的心意,此時此刻,再無猜測與隔閡。
吳瑕顫抖著分開雙唇,陸之行立刻就緊跟而上,勾住他的舌頭慢慢地逗弄,直到吳瑕差點踹不過氣,陸之行才放過他。
吳瑕泡在水裡,全身通紅,變成了煮蝦子了。
陸之行看著吳瑕紅撲撲的臉,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心想,這可怎麼辦,本來當師徒也沒什麼,這下突破了防線,真是越看越愛,怎麼也捨不得放手了。
吳瑕一直都穿著衣服,而陸之行卻是光著上身,只穿了條褲子,兩個人抱在一起,陸之行挑起吳瑕的衣擺說:“衣服都濕了。”
吳瑕紅著臉,想了想,竟然開始脫衣服。
陸之行愣了愣,他本是隨口一說,誰知道吳瑕這麼主動。
這下……連他都開始不好意思了。
吳瑕脫了上衣,再次和陸之行抱在一起,兩個人皮膚貼著皮膚,滑溜溜的,卻又帶著莫名的吸附力。吳瑕的身體修長而白皙,在水中如矯健的玉龍,纏住陸之行,陸之行在一片煙霧迷蒙中,親了親吳瑕細致的肩膀。
只見漣漪蕩漾開去,好似清麗卻嬌艷的花,盛開又慢慢消失去。已是午夜,星辰卻愈發璀璨,就像人的心境,竟如此透徹明亮。
作者有話要說:1.我…………竟然是第一次寫清水==
2.不知道師父的心理寫得自然不。
3.每天啥時候寫完啥時候貼文哈,懶得定時間發文了,反正快到最後一個場景了,預計月底就完結啦。
麼麼噠,愛你們~
第62章
譚靈秀正奇怪,都已經過半夜了,怎麼吳瑕和陸之行還沒回來。
葉雲軒等不到弟弟是不會睡的,而葉雲軒不睡張平也不睡。
譚靈秀本來在石殿裡坐著熬藥,這下站了起來,走到外面去張望。
島上沒有信號,也打不了手機,海事電話在石殿裡面,吳瑕沒有帶出去。雖然島上應該沒什麼危險,偶爾有些海鳥什麼的也不太危險,但是
譚靈秀還是擔心起來。
他剛要去找吳瑕,就見樹林裡走出兩個人,肩並著肩,正是吳瑕與陸之行。
吳瑕的臉紅撲撲的,衣服是干的,但是頭發似乎是打濕過,胡亂翹起,跟在地上滾了一遍似的,而陸之行則是臉上帶著笑意,翩翩走過來。
吳瑕怎麼會成這個樣子,譚靈秀沒有功夫多想,倒是他看到陸之行一愣。
陸之行竟然開口沖他打招呼:“譚師兄。”
譚靈秀高興得一拍巴掌,道:“終於有效了,這麼多天沒有動靜,我還以為這裡的東西都沒用呢!”
吳瑕:“……”原來你也心裡沒底嗎!
陸之行恢復,大家都很高興,但是只有葉雲軒悶悶不樂,看著吳瑕依偎在陸之行身邊,滿臉的哀怨。
幾個人高興過後,開始商議回程。
陸之行卻說:“我還想在這裡多待幾天。”
譚靈秀和張平沒有什麼意見,葉雲軒卻不情願但是也沒什麼話說。
吳瑕還沉浸在喜悅裡,整個人飄飄然,覺得怎麼樣都行。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陸之行就招呼吳瑕,道:“你隨我來。”
吳瑕有點奇怪,但還是跟著陸之行。
陸之行一派雲淡風輕,與之前並無不同,吳瑕微微失落。
兩個人走到礁石岸邊,這裡不同於石殿附近,景色極為開闊,海天一色,魚鷗翱翔,浪潮時不時拍打過來,擊在礁石上,飛濺起如同碎玉的
水花,嘩啦啦的,非常滂湃。
陸之行與吳瑕站在礁石上,吳瑕問:“師父,有什麼事?”非要繞開譚靈秀等人,帶他來這裡。
陸之行道:“你我之間,首先是師徒。”
吳瑕愣了愣,又點了點頭。
陸之行的口氣平穩而自然,但吳瑕一聽就知道陸之行要跟他說正事了。
師父雖然是師父,平時開起玩笑來像逗貓似的,幾乎不板著臉跟他說話。但有時候也會這種正經的時候,多半是要有所責備了。
吳瑕不免心情有些復雜,昨天還如膠似漆的,今天就恩威並現了。
不過陸之行說的對,他們之間,首先是師徒,然後才是其他關系。
陸之行見吳瑕不說話,知道他表面上沒什麼,其實心裡不知道想了多少東西了,對於這點陸之行一直覺得挺好笑的,但現在他正訓徒弟呢,
也不好點破,便不再拖延,直接問:“你為什麼要去少林寺搶秘籍?”
吳瑕料想就是這件事。
昨日他一時激動,壓根把這事忘到了九霄雲外,但現在是怎麼也逃不掉了。
吳瑕回答師父:“師父,我承認剛開始我是有點賭氣,隱仙巖的事情之後,武林同盟不分青紅皂白就定我的罪名,我就想上少林寺看看情況
。可後來的事你知道的,永濟大師其實也沒有錯,只能說立場不同,那時我們被困在藏經閣,我想,一不做二不休,一是反正黑鍋都背上了
,干脆把秘籍全讀了算了;二是,如果真的走不出少林寺,世界上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記下那些秘籍的話,好歹多幾分籌碼,說不定還能全身
而退。”
他垂下眼道:“可當我真的親自動手毀掉秘籍的時候,我又有點不確定了。”
陸之行說:“繼續說。”
吳瑕定了定心神,道:“那些秘籍,初讀之時,很是興奮,可看多了之後,就覺得也不過如此,我就想這些東西,值得整個武林爭得頭破血
流嗎?”
“因為這些秘籍,出了一個甘宇,如果還是這麼下去,可能還會有第二個甘宇,第三個甘宇。我聽永濟大師說,武林同盟之內也因為怎麼處
置這些秘籍爭論不休,我也忍不住想,如果是不是沒有這些秘籍就好了。”
吳瑕突然仰起頭,看著陸之行,換了個話題,問師父:“師父,我們習武又是為了什麼?”
陸之行聽了他這般癡傻的問題,這才終於笑了。
他走過來,把吳瑕按在礁石上坐好,說:“傻徒弟,你是不是想,現在時代不同了,是不是不需要武林這個東西了。”
吳瑕沒有吭聲。
陸之行道:“如果我說習武為了行俠仗義,你覺得好笑嗎?”
吳瑕眨眨眼。
陸之行自己笑了起來:“我小的時候倒是很向往當一個懲惡揚善的大俠,你沒有這種夢想嗎?”
吳瑕忍不住揶揄他:“師父,你落伍了,現在的小孩子都想當超級英雄之類。”
陸之行咳嗽幾聲,道:“不管怎麼樣,雖然發生了很多事,可我還是挺喜歡這個江湖,我雖稱不上大俠,但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往自己期
待的道路上走,說到底,不就是為了懲惡揚善,行俠仗義嗎?”
吳瑕扭頭看著陸之行。
陸之行捏捏他的手,道:“即使是落伍了,我問你,如果武林真的消失了,你會覺得可惜嗎?”
吳瑕想了想,覺得悵然若失,原來不知不覺,他也離不開這個江湖了。
陸之行接著說:“既然你我都不希望武林式微,那就不如做個大俠,去維護武林安定。”
吳瑕怔了怔,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自從出江湖以來,他總覺得事事身不由己,仿佛跟有人推著他一樣,他總想給自己的經歷找到意義,卻總是陷入迷茫,直到現在,他終於找
到了。
吳瑕想通之後,覺得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大海茫茫一片,覺得心胸大闊,仿佛能包容一切一般。
陸之行見他雙目炯然有神,必定心思澄澈,頓時也覺得欣慰,說道:“既然如此,秘籍看了也就看了,其實武當向來主張對那些秘籍放松管
理,但是卻無法說服武林同盟中的其他人。那些秘籍與其放著長毛,不如給有緣人看了。”
吳瑕聽他這麼說,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其他人怎麼想吳瑕不在乎,只要師父能理解他就行了。
但是陸之行馬上話鋒一轉。
“可你一下子練了太多武功,已經有點控制不住了吧?”陸之行的口氣帶上了責備與批評。
吳瑕微微愧疚:“呃,剛開始很興奮,忍不住多練了幾種。”
陸之行歎道:“有時候會的武功多,並不等於武功高強。就拿你大師兄來說,現在可能你比他強,但是過個幾年還真不好說,因為他用心專
一,一心修習武當武學,加上他性格比較穩,以後恐怕會深不可測。”
吳瑕道:“我最近才發現這個問題,太過功法在體內,雖然因為幽閉遮蘭的功效,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我卻漸漸無法控制起來,上次不知
不覺就用了明玉功,再這麼發展下去,我連武功都不敢用了。”
陸之行道:“我也發現了,所以我才叫你來這裡。”
吳瑕想,難道叫我來這裡不是訓我的?
陸之行讓吳瑕站起來,說:“有一門武學,叫做萬劍歸宗,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吳瑕大驚,道:“當然聽說過。”這種霸氣的武功,不是武林中人也聽說過啊。
陸之行道:“萬劍歸宗講求多元化一,剛好與武當教義相符,但是卻多了幾分一統天下眾劍的氣魄,在歸順中講求壓制,是王道之劍,剛好
可以助你控制體內武學。若掌握了萬劍歸宗,任何武學如僕見主,自是不在話下。但是萬劍歸宗練起來要求極高,我之前也未能完全練成,
但你此時身體條件極好,我覺得可以試試。”
吳瑕立即說道:“多謝師父!”
陸之行瞟了他一眼,道:“師父現在一切從頭開始,只能靠你了,不把你教得高強一些,豈不是靠不住?”
吳瑕道:“師父放心好了,我包養你!”
陸之行揉揉他的頭,歎道:“想不到我陸之行還有今天,還能求個包養,也算混得不錯了。”
吳瑕見陸之行開始開玩笑,心裡又甜蜜起來,忍不住在陸之行的嘴唇上偷了個香。
陸之行一愣,被他得手,哭笑不得,一把擊在他的胸前,把他推了出去。
吳瑕翻了個身,穩穩落在地上,亮出真武長劍,拿在手裡,沖陸之行拱手一拜,道:“師父,請賜教啦。”
陸之行見吳瑕身形瀟灑,已然有了點大家風范,突然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
他摸了摸鼻子,又想到剛才吳瑕的吻,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們之間到底還是不一樣了,陸之行本來以為會要一段時間適應,可是好像完全不需要。
不管是師徒或是伴侶,自然就好。
在遠處,葉雲軒伸長了脖子往吳瑕與陸之行所在的海邊看,嘴裡自言自語:“他們在干什麼呢。”
張平站在他身後,無奈道:“人家師徒敘舊,這有什麼看的。”
葉雲軒炸毛:“為什麼弟弟不跟我兄弟敘舊?”
張平道:“你們有舊可以敘嗎?”
葉雲軒跳腳:“當然有啊!當年弟弟圓乎乎的可可愛了!”
“……”張平無情地告訴葉雲軒事實,“小時候的事吳瑕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為什麼不記得,啊,因為被壞人拐走了,可惡!”葉雲軒猛地拔出刀,表情猙獰,道,“還我弟弟!誰害我弟弟我殺誰!”
張平眼見著葉雲軒又要發瘋,連忙說:“啊,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碧海晴天的,海鳥都出來覓食了,不如我們去海邊抓魚吧。”
葉雲軒聽了,馬上轉變神情,呆呆地問:“抓魚?聽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
張平攬住他的肩往海邊走,說:“走吧,我們比賽,看誰抓得多。”
“噢耶,誰輸誰神經病。”
“……”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改改上一章一起發的,來不及了……
等下會更新一下上一章哈。
第63章
吳瑕在陸之行的指點下終日練武,吳瑕本來記性好資質好,雖然這算是突擊練習,但是效果也不錯。
吳瑕覺得依稀回到了在武當的時光,那三年他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師父悉心地教導他,他勤奮地習武。
這仙島上的碧海晴空竟然與武當的樹影清風感覺起來如此相像。
但他們也無法再拖延。
首先是帶來的物資即使再豐富也是有限的,然後就是他們離開中原這麼多天,估計江湖上早就鬧翻了,這是個無法逃避的問題,特別是吳瑕,總要回去面對。
對於這點,吳瑕想過,他對眾人說:“等我們上岸之後,我與大家馬上分開。”他看了看陸之行,非常不捨,但是他要為師父和武當考慮,“師父你隨大師兄回武當,好好調養一番,我單獨行動,看看形勢。”
陸之行還沒說話,葉雲軒就開口:“不行!我要和弟弟在一起!”
吳瑕知道跟葉雲軒是沒辦法講道理的,只有對張平說:“大師兄,你把葉師叔也帶回去。”
陸之行道:“好了好了,別什麼都大師兄大師兄的,你又不是八戒。”
吳瑕瞪著師父。
“每個人的去留自己心中自有決斷,反正我暫時是不會回武當的。”陸之行懶懶看了看其他人,問,“你們呢?”
還是葉雲軒率先表態:“我要跟著弟弟。”
譚靈秀則說:“那我回武當,治好了陸師弟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所有人都看著張平。
張平沉思了一下,道:“我也跟著師弟。”
吳瑕說:“這不太好。大師兄是武當的大弟子,某種程度上來說代表著武當的立場,如果你與我同行,很多人就會認為武當包庇我,恐怕對武當不利。”
張平道:“這點掌門師尊在我下山之時與我說過,他說見到你之後,如果你心思歪斜,貪念不絕,就想方設法阻止你;如果你還是同以前一樣,就助你一臂之力。況且武當也到了表明態度的時候了,我自有考量。”
吳瑕見眾人堅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心存感激。
到現在還有人願意相信他,願意跟他站在統一戰線,怎麼能讓他不感動。
話不宜多,等眾人商量好去留,他們動員船員准備返航。
吳瑕的萬劍歸宗雖不說已經練成,但是架勢差不多到了,此時覺得體內有一道真氣,能一主多,制轄其他,讓他極為自控,收放自如。
陸之行除了教吳瑕劍招,還讓他注意調息運氣之法,陸之行經驗老道,他常年受內傷,懂得怎麼在逆境中尋求平和,比吳瑕更能應對內息的突發情況,讓吳瑕受益匪淺。
一行人再次巡航在海上,可心境都有所不同。
吳瑕看了看身邊的陸之行,只覺得心情非常安定,仿佛只要師父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碧波浪濤,船只破浪航行,離陸地越近吳瑕越是想到了一個人。
甘宇。
花奕狐最後的提醒絕對是故意刺激吳瑕,這種風格太像甘宇的做派了。
花奕狐拿到了嫁衣神功,甘宇必定傷快好了,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吳瑕顯得有點心事重重,陸之行捏捏他的手心,道:“感覺你有點怕啊,武功都這麼高了,還怕什麼。”
吳瑕不敢跟陸之行提甘宇,只是道:“總是有點擔心,不知道怎麼收場。”
陸之行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見機行事吧。”
吳瑕點點頭。
回程是順風,比去的時候還快,不久之後眾人就已經可以看見陸地了。
等船到了碼頭,正是下午的時候,葉雲嵐早就已經在那裡守候了。
美女姐姐一臉焦急,看到兩個弟弟連忙上前,檢查了一下葉雲軒的腦子,很好,還是一樣抽風,再看了看吳瑕的身體,也很好,沒有受傷。
她這才把目光放在陸之行身上,道:“嗯,陸兄弟的傷看起來也好了。”她的臉色不是太好,她拉過吳瑕,說,“吳瑕,現在武林同盟在通緝你,三番五次上門來找你,我自然是沒說,但也快頂不住了。武林同盟決定三日之後召開武林大會,公開你的罪行,動員整個武林聲討追捕你。”
吳瑕一愣,第一句話是:“居然這麼好的待遇,全民通緝。”
葉雲嵐急得不行:“你還在這裡開玩笑?不如我先送你出國暫時避避風頭?”
吳瑕道:“現在都全球一體化了,躲到撒哈拉照樣有人找,而且已經來不及了。”他拍了拍葉雲嵐的手,說,“你看,已經有人找上來了。”
他的話音一落,從碼頭的貨物堆裡,鐵欄桿後面,哨崗亭中湧出一些人,往武當眾人所在的位置靠攏。
葉雲嵐見狀,怒道:“這裡是私人碼頭,你們擅自闖進來,我報警打110了!”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葉雲嵐的保鏢們也紛紛上前,想要攔住他們。
可武當的幾個人卻是未動。
那些人中,其中一個領頭的出來對葉雲嵐說:“葉老板明明知道吳瑕的行蹤,卻總是不肯透露,沒有辦法,我們只能緊跟葉老板了。”
來人雖然有十幾個人,可吳瑕這邊有保鏢,更不提武當的各位高手,那領頭人知道若是真打起來,自己占不到便宜,又對吳瑕說:“剛才葉老板也說了,三日之後,武林同盟召開武林太會,到時候請你來參加。”
葉雲軒插嘴:“你們要抓人家,還叫人家去自投羅網,不是當人是傻子嗎?”
吳瑕看了葉雲軒一眼。
張平一把捂住師叔的嘴。
吳瑕道:“回去告訴武林同盟的高層,我會去的。”
葉雲軒瞪大了眼睛,拉開張平的手嚷嚷:“弟弟你真要當傻子啊!”
吳瑕道:“反正總是要正面沖突的,我不如去看看你們要怎麼討伐我。”
那人聽到吳瑕的保證,看了看周邊的形勢,剛才他們躲在暗處,一下子就被吳瑕發現了,論武功絕對占不到吳瑕的便宜,不如先撤退回去復命。
他點了點頭,說:“那三日之後,等你前來。”
他剛做了個手勢讓其他人撤退,突然從天而降幾道銀箭,嗤嗤飛來,那人沒有反應過來,一根銀箭從他的肋下穿過,凶狠的力道將他撂倒,那銀箭□□地面,將他死死地定在地上。
突發變故,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吳瑕拿出長劍,抬頭往銀箭飛來之處劈去,果然劍風到處天空突然如同畫布撕裂一般,從裡面竄出個人來。
這番場景,吳瑕見過,他第一次遇見花奕狐的時候,花奕狐就是這麼憑空從夜空裡鑽了出來。
第一個人顯現之後,接二連三又有人出現,他們穿著不同淨色的衣服,全顏色不同。
灰黑紅白藍各種色彩,其他人沒有見過,但陸之行知道他們是誰,他道:“殺手榜上的殺手們全來了。”
吳瑕聞言去找紅色,果然看見花奕狐蹲在碼頭的一個大架子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花奕狐見吳瑕的目光看過來,揮手沖他打招呼:“美人兒!”
吳瑕沉下臉。
那些殺手們各不相同,極富特色,灰色為首的人示意一下,他們一言不發躍了下來,卻不是沖著吳瑕,而是去攻擊武林同盟的人。
陸之行道:“不好,快救人。”說著就出手成氣,射向遠處,阻止那些殺手。
其余的人立馬就反應過來,上前幫助武林同盟的人。
可那些殺手們下手極快,干淨利落,沒有一個廢招,可招招要置人於死地,只見血光飛舞,好幾個人重重地跌在地上,十分淒慘。
吳瑕見花奕狐手持匕首,刀刀利落,出劍去挑他的匕首。
花奕狐笑著跳開,道:“甘宇老大怕武林同盟將你擄走啦,特意派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吳瑕怒道:“那你們快停手!”
花奕狐道:“怎麼能停呢,我們在幫你鏟平武林同盟啊。”
他說的大聲,恨不得整個碼頭的人都能聽到,吳瑕知道他是故意的,眸光一沉,手上加緊,花奕狐被他逼得節節後退。
旁邊武林同盟的人也不傻,見吳瑕等人牽制住了殺手們,能逃的紛紛往外逃,殺手們也沒有去追趕,不一會,除了躺在地上再也逃不了的,武林同盟的其他人都走得一干二淨。
花奕狐嘲笑道:“什麼正派同盟,逃命倒是很快。”
他抬起匕首格擋住吳瑕的劍,哭著臉說:“美人兒,我早說過我打不過你。”接著他馬上變臉,又笑嘻嘻地說,“我們立場不同了,這樣像不像羅密歐與朱麗葉?”
吳瑕見他滿嘴胡言亂語,一個劍花撩飛他的匕首,接著往他脖子刺去。
一道灰影閃過,那人身著灰衣,極為消瘦,雙目無神,他從吳瑕劍下救下花奕狐,說了句:“走了。”
接著殺手們就像他們來時一樣,隱去了身形,一齊消失。
花奕狐被灰鶴拉著,還不忘調戲吳瑕:“美人兒,匕首就送給你了,當做定情信物,如果你厭煩了你師父,甘宇老大不要你的話,可以來找我哦。”
灰鶴拽著他一同撤走,吳瑕提劍想追,卻被陸之行攔住。
“別追了,沒意義,他們就是想讓武林同盟的人回去報信,說你跟甘宇勾結。”
吳瑕當然明白這一點,他看著地上躺著的人,臉色如同冰霜一樣。
第64章
葉雲嵐吩咐保鏢把碼頭處理了一下,便帶著眾人回到了葉家。
譚靈秀看見這場面,帶著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跟其他人告別回去武當。
吳瑕坐在車裡,沒有說話,看著車窗外面出神。
陸之行坐在他身邊,心裡歎了口氣。
葉家還是那麼富麗堂皇,雖不說固若金湯,但也比外面安靜安全多了。葉雲嵐提供了最好的地方讓他們休息,也讓廚師做了美食。
可吳瑕卻沒有什麼胃口。
葉家很大,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房間,雖然葉雲軒想溜進吳瑕的房間裡,但被張平黑著臉拽走了。
他們一行人在島上只能睡睡袋,再加上在海上跑了一天,現在有了柔軟的床鋪,幾個人很早就各自去休息。本來葉雲嵐還想聚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三日之後武林大會的事情,但是見吳瑕臉色不好,只有作罷,等明日再說。
吳瑕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花奕狐一定是故意來惹他的,而且一定是甘宇授意。
他是怎麼就認識了甘宇了呢?
而甘宇怎麼就看中了他,陰魂不散呢?
吳瑕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起身從窗戶躍了出去,翻上了葉家大宅的屋頂。
葉家並不在市區內,視野還算寬闊,坐在屋頂上,晚風習習倒也涼爽。只是即使是市郊,也逃不開城市的灰雲,抬頭看看天,星星並不清晰。
但是不遠的地方有著因為光污染造成的紅雲,吳瑕就看著那邊暗紅的天空發愣。
不一會,有人也循著他的蹤跡上了屋頂,吳瑕一看,是陸之行。
陸之行竟然拎了瓶酒拿了兩只杯子,坐到了吳瑕的身邊。
吳瑕看著師父,眼裡含著莫名的情緒,輕聲地喚道:“師父。”
陸之行微笑著,給吳瑕倒了一杯酒,遞給他。
陸之行說:“葉老板果然財大氣粗,還有專門的酒窖,我進去看了看,覺得哪個貴就拿了哪瓶,你說她發現了會不會找我算賬?我可賠不起啊。”
吳瑕很少喝酒,這時候喝了一口,皺起眉頭,說:“沒事,算在我賬上。”
陸之行道:“我想也是,反正她的就是你的。”
吳瑕又喝了一口,老老實實地說:“我覺得可樂比較好喝。”
陸之行笑了,揉揉他的頭發,說:“真好養活。”
吳瑕知道師父是想逗自己開心,心頭一軟,靠在陸之行的肩膀上。
陸之行側頭看著毛茸茸的腦袋,說道:“在島上不是還很有決心,現在又猶豫了?”
吳瑕道:“不是那個,我決定三天之後去會會武林同盟,讓我心煩的是甘宇。”
甘宇對於吳瑕和陸之行來說,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他們很少正面提起這個人,因為吳瑕有的事情不敢對師父說,而甘宇曾經背叛過武當,吳瑕也不想提他來煩陸之行的心。
可現在師父就在身邊,吳瑕還是忍不住想向陸之行傾訴。
“師父,你恨甘宇嗎?”吳瑕問。
陸之行是重感情之人,吳瑕雖然不知道那時候的情況,但都可以想象出陸之行對待甘宇一定是掏心掏肺的,可是甘宇後來卻做出那樣的事。
陸之行晃了晃酒杯,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恨,我寧願完全不認識這個人,把以前浪費在他身上的時光收回,還有換得二師兄安然無恙。”
吳瑕靠在陸之行的肩頭,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背部摸了摸,那裡正是甘宇曾經砍傷他的地方,吳瑕又問:“師父……你以前對甘宇……有沒有別的感情?”
陸之行一愣,直覺反問:“什麼?”
吳瑕道:“師父一直都很在意甘宇,而且跟譚師伯莫師伯在意的方式都不一樣,你們以前那麼親密,後來由愛生恨什麼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陸之行聽了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吳瑕的額頭上,說:“你怎麼會那麼想?”
陸之行道:“我只是感覺到心寒,又有點不甘心,在我看來,他在武當的那些年,武當從沒有虧待過他,就算石頭也能捂熱了,怎麼就沒能感化他呢,我實在無法理解甘宇,所以比較在意。”
“而且我總覺得是我間接害了二師兄,必須找到甘宇,讓他付出代價。”
陸之行想了想,說:“再就沒什麼了啊,你這種想法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
吳瑕有點臉紅。
陸之行不懂,但是當吳瑕喜歡上師父之後,就對一切都非常敏感,總是忍不住多想。
“說起這個,倒是你,甘宇對你特別執著。”陸之行說道。
本來陸之行只是奇怪,為什麼甘宇次次都要帶吳瑕走,後來吳瑕的感情讓他開了竅,他才往那個方面想,結果越想就越覺得甘宇對吳瑕是一片賊心。
“呃。”吳瑕這是引火上身,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哪點那麼吸引甘宇。
陸之行摸摸下巴,道:“可惡,居然想撬我的牆角,甘宇的罪名又多了一項。”
陸之行把吳瑕拉了起來,讓他面對面坐到自己的腿上,看著吳瑕說:“你居然因為他這麼煩惱,也夠讓我生氣的。”
吳瑕紅著臉,道:“師父在吃醋嗎?”
陸之行反問:“你說呢?”
在吳瑕看來,陸之行之所以能接受他,是因為由他主動,陸之行對於他,恐怕大半還是師徒之情。
現在陸之行能承認自己的私心,吳瑕覺得,是個進步,他們之間的關系,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前進,吳瑕都非常開心。
吳瑕稍微有點安心了,這種微妙的變化立刻被陸之行察覺,他拍了拍吳瑕的後腰,安撫他。
陸之行道說道:“不管怎麼樣,甘宇一定會來攪局,三天之後,你有沒有萬全的准備?”
吳瑕道:“萬全談不上吧,但有些想法。”
他傾身抱住陸之行,伏在的耳邊,小聲地說了些什麼,陸之行聽了微微驚愕,問:“你真的要這麼做?”
吳瑕起身,點點頭。
陸之行道:“估計有些人要氣死了。”
吳瑕無辜地聳聳肩。
陸之行歎息道:“不管怎麼樣,師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吳瑕等的就是這句話,這樣的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好聽。
陸之行抱著吳瑕,往後靠去,一起躺倒在屋頂上。
兩個人都喝了點酒,但是對於練武的人都不在話下,吳瑕心中的憂慮漸漸平息,跟陸之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可惜天空上看不到星星,否則又感覺回到了武當一樣。
吳瑕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房間。
在師父身邊如此安心,他竟然在屋頂上睡著了。
吳瑕翻身下床,拉開房間門,走到樓下的大廳。他看見葉雲嵐微微蹙著眉,知道又有了什麼事。
果然,葉雲嵐朝著吳瑕走過來,說:“昨天在碼頭的事又傳了出去,江湖上對你的風評更加不好了。”
吳瑕倒是無所謂:“反正已經很不好了,多說幾句也不算什麼。”
其他人聽見吳瑕出來了,也都來到了大廳。
陸之行見到吳瑕,體恤地問道:“睡得好嗎?”
吳瑕一想到昨天是師父把他抱進房間的,就有點臉熱,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這副樣子,惹得葉雲軒側目。
“總覺得他們有點怪怪的。”葉雲軒氣呼呼的說。
不能不說神經病的直覺是敏銳的。
吳瑕經過昨天晚上的休息,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幾個人坐在了下來,終於要開始討論武林大會的問題。
葉雲嵐率先問吳瑕:“你真的要去嗎?”
吳瑕點點頭:“總是要做個了結的,我只是想問這次武林大會在哪裡召開?”
葉雲嵐道:“嗯……在華山。”
吳瑕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好沒有創意。
吳瑕說:“說說情況吧。”
葉雲嵐道:“武林同盟廣發英雄帖,稱武林安危告急,邀各路英雄前往華山共商對策。本來以前有這類會議要做宣傳都是找悅來客棧幫忙做廣告,這次我不合作,他們就自己印宣傳頁。”
葉雲嵐拿出一張小廣告遞給吳瑕。
吳瑕接過來一看,嘴角直抽抽。
“掃描右下角二維碼,關注武林同盟微信官方平台,加入維護武林安定的討論話題,轉發朋友圈更有機會獲取大獎。”
葉雲嵐道:“他們還建了論壇,不過你放心,我花錢雇了最頂尖的黑客,把他們的論壇給黑掉了。”
吳瑕:“……”
吳瑕覺得武林同盟之中,肯定有奇葩人物,難道這一切都是盟主授意?他問:“武林盟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葉雲嵐曾經跟吳瑕討論過這個話題,她也沒見過武林盟主的真面目,現在還是說不上來。
葉雲軒久居隱仙巖更是不知道,張平說道:“每次武林同盟下達任務,都是一級一級地往下傳達,我從師尊那裡領命,並未與武林同盟上層有過多的交流。”
他看了看陸之行,問:“倒是師叔一直都在武當,與武林同盟交往密切。”
陸之行點點頭,他看了看吳瑕,說道:“其實……武林沒有盟主。”
第65章
陸之行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陸之行笑了笑,道:“你們為什麼看著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現在時代不同了,聯合國都有五個常任理事國呢,整個武林靠一個人來決定,未免也太決斷。”
“現在的武林同盟由幾個長老共同打理,這些長老都是老江湖,資歷非常,有什麼事情也是共同商議,但武林有時候又需要一個統領江湖的形象出來維護穩定,所以才會由長老代發一些盟主令,虛虛實實,讓人看不清。”
張平聽了,歎息道:“難怪有時候覺得武林同盟的意見飄忽不定,原來如此。”
陸之行道:“他們與我們考量的角度又不一樣,不僅要維護武林,還要顧及不會武功的人,如果武林出了大亂子危害了社會,上級也是會批評他們的。”
“上級?”吳瑕問。
陸之行道:“武林同盟說是武林同盟,不如是叫武俠世界管理局,他們當然也有上級。”
這下子,吳瑕他們更加明白了,上面給壓力,底下一鬧騰,武林同盟能不急嗎,趕快弄一個武林大會出來,緩解一下內憂外患。
吳瑕說道:“不管發展怎麼樣,事情總是因我而起,現在我繼續留在葉家也只會帶來麻煩,反正只有兩天多時間了,我決定立刻動身去華山。”
葉雲軒聽了,騰地站起來,說:“走吧。”
吳瑕:“……”
張平腦袋疼,說:“師叔你激動什麼,你知道要去干什麼嗎?”
葉雲軒說:“我不知道啊,弟弟說走我就走。”
吳瑕其實真的不想讓葉雲軒去,他就像個移動炸彈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
但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吳瑕道:“那就真的走吧,去往華山。”
太華之山,高五千仞,廣數十裡,“勢飛白雲外,影倒黃河裡”,華山的險峻,舉世聞名。
所謂無限風光在險峰,大約是因為險峻更能體現出江湖人的武藝高強,所以華山成了武林中人論劍說武的一個傳統去處。
這次武林同盟在華山南峰——落雁峰上召開武林大會,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來得更多。
華山之上有了數十年難得一見的盛況,只見陡峭山石懸崖之上,茂密叢林之間,到處都是用輕功飛身上山的人,如同各種色彩的點在如畫的風景裡穿梭,蔚為壯觀。
武林同盟將地點選在了落雁峰的一處懸崖峭壁之上,那裡平日人跡罕至,陡峭難攀,若非身懷武藝的人,很難爬上去。
懸崖的平台上又搭了臨時的會場,分為兩層,下層比較寬闊,上層則布置著桌椅,顯然是給不同的人准備的。
各大門派都派人來了,形形色色的人匯聚在華山之巔,把懸崖都擠滿了。
可惜華山大好的風光,眾人會當凌絕頂,卻沒有一覽眾山小的胸襟,幾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頭上的橫幅上。
大紅的橫幅拉起來,上面寫著“熱烈慶祝第x屆武林秘籍研討暨武林同盟代表大會勝利召開”。
眾人均想,武林穩定什麼的再說,大家都是沖著武林秘籍來的。
等日上山頭,有沉不住氣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會場第二層才開始進人。
先是出來兩隊護衛,齊刷刷地站到了桌椅的後面,個個面目冷峻,氣勢逼人,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手。
然後武林之中舉足輕重的幾個門派的代表人,從側面走上台,按照自己的位置坐下。
武當來的是莫致,丐幫自然是魯齊,而少林寺的永濟大師竟然也親自來了。
武林眾人見到永濟,再次感覺到了這次武林大會非同凡響,可惜武當李燭玉未到,否則定有一場好戲看。
等大腕們落座,這時,才走出三個戴面具的人。
那三個人均身著紫衣,衣著考究,用現在的話來說非常低調奢華,可卻人人戴著面具,看不清長相。
場上的老江湖都知道這是武林同盟的長老,可這等大事,卻只來了三個,讓人心有不滿。
大會開始,首先領導講話,因為太冗長了,所以省略掉,最後其中一位長老說:“這次請大家來是共同商討如何處置武林叛徒吳瑕與甘宇的事。”
他話音一落,坐在一邊的莫致就說話了:“說得好聽,人都還不知道在哪裡,就談處置。”
她這話其實把在場很多人的心聲都說了出來。
大家來這裡,無非就是為了秘籍,可看過那些秘籍的兩個人,連影都沒有。
“阿彌陀佛。”永濟開口了,“這就要問莫女俠了,無論是吳瑕還是甘宇,不都是出自武當?他們的情況,想必武當最清楚。”
莫致道:“大師此言差矣,這兩人早就被武當逐出師門,與武當再無瓜葛。”
永濟道:“那也是武當教導有方。”
莫致看了永濟一眼,道:“現在是討論他們現在在哪裡,並且如何抓捕他們,大師扯以前干什麼?”
永濟道:“甘宇是你師弟,吳瑕是你師侄,論線索,當然要從武當方面著手,莫女俠何必推脫,難道莫女俠其實知道些什麼,但是又不願意說?”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覺得有道理,紛紛叫莫致交出人來。
莫致板著臉,知道自己孤掌難鳴,肯定說不過眾人,干脆不說話。
這時候,突然有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躍而上到了二層的台子上,旁邊的侍衛見了各自往前一步,虎視眈眈地看著來人。
那人神情輕松,嘴角含著笑意,眉目英俊,正是陸之行。
陸之行看了看莫致,道:“師姐,好久不見了。”
莫致道:“師弟還記得有我這個師姐,還算不錯。”
所有人見居然是陸之行,又開始議論紛紛,誰人不知吳瑕是陸之行的徒弟,此時有人開始質問陸之行,陸之行笑了笑,沒有理會。
陸之行從少林寺離開的時候還是癡傻的,現在一下子就變得口齒伶俐,永濟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什麼興趣。永濟對吳瑕在少林寺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他見陸之行來了,立刻恍然,說:“原來如此,既然師父都來了,那徒弟肯定也來了,陸大俠快把你的徒弟喊出來吧!”
陸之行道:“大師慌什麼,大師把我關在少林寺藏經閣的那麼長時間,承蒙永濟大師照顧,陸之行還沒機會謝謝大師。”
他諷刺了永濟一下,永濟根本不放在心上,旁邊的魯齊聽到說吳瑕可能已經來了,還記恨吳瑕在悅來客棧讓他失去臉面的事,出聲道:“武當別包庇叛徒了,趕快讓人出來。”
陸之行道:“哎,魯幫主倒是大義凜然,也不知道是誰獨自去圍堵吳瑕,想獨吞秘籍。”
魯齊哼了一聲道:“明人不說暗話,我雖是個瞎子但敞亮得很,這裡不說我,還有很多人都是為秘籍而來,不如就把人喊出來,好好說說,這秘籍究竟應該歸誰。”
魯齊是第一個肯說老實話的,他說了之後,場面上安靜了一下,然後就有人出來附和。
“對!秘籍是整個武林的!不能讓一個人獨享!”
華山之巔頓時沸騰了起來,陸之行環顧四周,人潮湧動,人人臉上皆寫著*二字。
永濟見了道:“阿彌陀佛,陸大俠,秘籍現世就是這番情況,你應該早就料到了,如果在少林寺就能阻止吳瑕,哪會有今天。”
陸之行道:“大師以為少了吳瑕之後,江湖人就會平息嗎?下一個目標就是少林寺。”
他大聲道:“而且關於秘籍這件事,大家說的對,武林秘籍就該屬於整個武林,說到底,這件事的起因不就是武林同盟私下收集秘籍又把它們封存起來嗎?只堵不疏才會造成現在這個後果。”
永濟道:“當初就應該一開始就把秘籍毀掉。”
陸之行又道:“毀了一本秘籍,就有下一本,大師的意思是不如把整個武林都毀掉得了。”
陸之行一下子把仇恨又拉到武林同盟身上去了,底下的人熙熙攘攘,議論紛紛,而台上的侍衛們個個表情嚴肅,如同鐵杵一般任憑底下怎麼說話,動也不動。
三個武林同盟的長老也都不說話,由著武林中人鬧,也由著陸之行說。
陸之行看局面已經無法控制,這時才說道:“武林武林,沒有了武學還談什麼江湖。”他微笑著說,“我徒弟吳瑕深知這一點,他得到那些武林秘籍也是因緣際會,他願意將那些武學重見天日,公之於眾。”
他這話一說出口,不僅台上的人都愣住了,底下的人也變得鴉雀無聲。
陸之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U盤,說道:“吳瑕把秘籍都背出來放在裡面了。”他將U盤在手裡把玩了一下,然後揚手一揮,把東西擲了出去。
他這個東西引起了一陣驚呼。
一絲一毫都不差,U盤剛好落到了長老前面的桌子上。
陸之行說:“吳瑕已經把秘籍都交出來了,不知道武林同盟要怎麼處置?”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都到最後卡文,哎,還是腦洞不夠大。
第66章
所有人都又愣住了,幾百個視線均齊齊匯聚到那個U盤上去。
吳瑕還沒露面,陸之行就已經代他把秘籍拿出來了,U盤精准地擺在三位長老面前,可那三個人還是沒什麼動靜。
這時少林方丈永濟又充當了決策者的角色,道:“老衲認為還是應該把這個東西毀掉,陸大俠,你最好還是讓吳瑕出來,讓他自廢武功,這樣這事才算了結。”
魯齊道:“大師太武斷了,反正秘籍已經在這裡了,不如造福武林,讓大家都看看裡面的東西。”
永濟與魯齊分別代表了兩類意見,兩邊都不願讓步,而且明顯支持魯齊的人比較多。
陸之行歎了口氣道:“是不是最後又要把這些秘籍藏起來,然後又會出現一個甘宇私下去搶奪秘籍,這不就是個死循環了嗎?”
陸之行對三位長老說:“你們說是嗎?這時候應該武林同盟出來主持大局,可三位卻久久不說話,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陸之行上前一步,突然沉下聲音,“還是說有別的安排?”
他這話一說,其他人也正在奇怪,為什麼武林同盟的人就由著底下亂成一團,讓永濟等人出來說話,自己卻不動聲色。所有人都看著那三個人,那三個人如同冰山一般冷靜,可他們面前的U盤像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炸彈,一冷一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就在眾人疑惑的當口,突然二層的台子晃動了一下,坐在台子上的人都被驚到了,就連永濟也變了變臉色。
魯齊剛開口問:“這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擺在三位長老面前桌子上的U盤猛地炸裂開來,從其中噴射出千千萬萬細小的銀針,閃動著銀光飛向三位長老。
銀針在太陽的光輝下閃耀,盡管非常細小,但是在武林中人的眼中,就像出膛的子彈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暗器。
二層的台子仿佛順應著暗器的爆發而瞬間解體,雖然台子上的人個個武功高強,但是對突然的變故還是被嚇到了一下。
臨時搭建的台子轟隆隆地倒塌了下來,
而那三個長老,被陸之行的暗器擊中,竟然軟軟地倒了下去,隨著台子的坍塌墜落了下去。
本來場館就設置在懸崖邊上,這時候台子分散開來,有很多材料跌進了深淵之中,偶爾磕到了山壁發出“匡匡”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心驚。
原來在台子上的人紛紛躲避開來,從台子上一躍而出落進了下面的人堆裡,而在一層的人也因為掉落的木板鋼筋往後面直退,一時之間場面非常混亂,有武功好的仗著自己的輕功竟然踩著其他人逃走,一個疊一個人在華山頂上飛竄,還有建築倒下揚起的灰塵與巨大聲響,整個華山頂上亂七八糟。
等塵埃落定,那片台子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這番變故讓人摸不清頭腦,有人已經跑出了好遠,周邊的人似乎少了一半,只有膽子大的和武功高的還站在那裡,等待事情下一步的發展。
陸之行卻還是站在最前面,很是平靜,仿佛剛才的事情就像沒有發生一樣。
眾人觀察了一下,等再無別的響動之後,有人出來質問陸之行:“你果然跟吳瑕是一伙的!攻擊武林同盟的人!”
陸之行沒有出聲,而且跳到那堆廢墟上,一腳踢飛蓋在上面的木頭,翻翻找找,居然讓他找到幾件紫色的衣服,正是剛才那些長老的衣著。
可衣服還在,人卻不見了。
這時候在旁邊沉默已久的莫致出來說話了。
“這還不夠一目了然嗎?”莫致說,“那幾個人是假的。”
眾人嘩然。
陸之行對莫致說:“師姐,我們這邊驚動了甘宇,想必他會加緊行動,不知道吳瑕有沒有找到他們,希望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莫致面無表情地說:“你以為掌門師兄為什麼讓我領著一隊人來華山?你們要做什麼我都沒什麼意見,我只是為了甘宇。”
陸之行笑了笑:“謝謝師姐。”
同時他轉向眾人,道:“你們還沒有發現嗎?這個武林的敵人從來不是吳瑕,他願意將秘籍分享出來,而甘宇企圖蒙蔽大家,武林同盟的上層估計現在落進了他的手裡,甘宇才是禍害。”陸之行又對永濟說,“大師,不知道你在此時願不願助我武當一把,收服叛徒?”
永濟看了看轉瞬之間一片狼藉的華山之巔,剛才那麼折騰一下,湊熱鬧的膽小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環顧一周,剩下的人表情各異,有人深思,有人迷惑,也有人激動。
“阿彌陀佛。”永濟歎道,“少林向來以武林為重,既然有共同的敵人,少林願助陸大俠一力。”
一段時間之前。
吳瑕攀上陡峭的巖石,抬頭看了看廣闊的藍天。
天越是高遠,越是顯得這太華山巍峨險峻。
“這裡比武當還難爬啊。”
吳瑕回頭就看見葉雲軒在他身後探出個頭來,接著張平從更後面竄了出來,一把勾住葉雲軒的後領,把他一起拎起來,兩個人共同落到了吳瑕站的巖石上。
“干什麼呢,有這麼對待師叔的嗎?”葉雲軒對張平對待孩子一般的方式不滿,氣呼呼地扯扯衣服領子。
“師叔你太慢吞吞了。”張平道。
“我恐高你不知道嗎?”
張平搖搖頭。
吳瑕忽略兩個人的斗嘴,道:“倒是也不用急,我們還不知道甘宇到底在哪裡。”
葉雲軒抱住吳瑕,道:“嗯,不管他在哪裡,弟弟在這裡就行。”
“……”吳瑕再次懷疑帶葉雲軒來的正確性。
張平把葉雲軒從吳瑕的身上扯下來,道:“留陸師叔一個人面對那群人行嗎?我剛才去看了看,這次大會來了不少人。”
吳瑕道:“師父口才其實不錯,而且莫師伯也在那裡,現在我們只要找到甘宇就行了。甘宇對於這次的事,恐怕早有准備,武林同盟的人估計現在都在他手裡,甘宇為人古怪變態,一個不高興,我怕他殺人滅口。”
張平點點頭:“所以我們還是抓緊時間,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在會場的武林同盟長老已經被掉了包?”
吳瑕沉默了一下,道:“因為我跟他們其中的一個打過交道。”
渾水摸魚以假亂真,擅長這種手法的,吳瑕就知道一個人。吳瑕記憶力非凡,有的手法看一次就記住了,下一次再在他面前用就失了效。
那日他在少林寺見過花奕狐易容偷人的功夫,看了一次就能認出第二次。
吳瑕想到花奕狐還微微有點忿忿,吳瑕難得被人騙,而且一想到在碼頭花奕狐說的那些話,他更是意難平。
見吳瑕的臉色不太好,葉雲軒難得正經了一回,問:“話說,弟弟你真的要把秘籍公之於眾嗎?”
吳瑕震驚地看著葉雲軒。
原來他還明白這些事啊,吳瑕以為他都不懂這些,只知道跟著混呢。
葉雲軒又抱住吳瑕:“哥哥是神經病又不是弱智,只要是跟弟弟有關的事,哥哥都會關心。”
吳瑕由著他抱著,說:“那個電子版的,我也沒完全寫下來,刪節了不少我覺得不太好的。”
畢竟要是人人都會九陰白骨爪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還有太逆天的也沒寫下來。”
會明玉功的和會吸星*的打起來也很可怕。
葉雲軒也愣了,問:“你寫了什麼?”
吳瑕道:“就是些無傷大雅的武功吧,大家都知道了,可以強身健體,還能安撫人心。”
葉雲軒:“……”
吳瑕道:“至於沒有寫下來的部分,我還要找到武林同盟那群人,跟他們討價還價呢。”
三個人說著,繼續往華山深處走。
張平不由地問:“我們這麼漫無目的地找能找到甘宇嗎?”
吳瑕說:“也不算漫無目的,武林同盟的高層並不算少,甘宇一並擄了去也不走太很遠。而華山之上能藏人的地方也不算很多。”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道:“而且我有這個,華山衛星掃描地圖。”
張平無語:“有地圖早說啊。”
三個人說著話四處看,感覺像是郊游,完全沒有絲毫的緊張氣氛,華山風景如畫,如果不是武林同盟的人要去救,甘宇等著他們去打倒,吳瑕真想拉著師父一起來玩玩走走。
吳瑕站在山石之上,想,等這件事了結之後,一定要拖著師父去旅游,傳說中的比翼齊飛,笑傲江湖,大概也就是那樣。
他的心頭泛上點點甜蜜,就立刻把心思拉了回來。
現在還有正事呢。
可還沒等他們找到甘宇藏人的地方,天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聲鶴唳,淒清絕然,非常悲切。
吳瑕抬起頭,淡淡說了句:“來了。”
只見一群黑色的影子從山頭冒了出來,圍住了吳瑕他們,為首的人身著灰衣,使用輕功躍到吳瑕等人的前面,姿勢好像鶴鳥歸山,孤高冷漠。
作者有話要說:居然又能往前推進了。
第67章
吳瑕看著來人,為首的是殺手榜上排名第一的灰鶴。
灰鶴也看著吳瑕三人,說:“你對自己很自信,只三個人也敢來。”
吳瑕說:“人數多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益求精。”
他亮出長劍扛在自己的肩上,說:“我勸你把你的老大叫出來,你阻止不了我的。”他看了看四周,“既然都有人來迎接我們了,說明甘宇就在附近吧?”
灰鶴見吳瑕拿出武器,沖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黑色的人漸漸逼近,然後灰鶴突然灰影一動,如同疾飛的鳥朝吳瑕撞來。他一動,他的手下當然也動了,所有人一起攻上,撲了過來。
看見這副場景,不說吳瑕,光是葉雲軒都興奮不已,他抽出背後的大刀,說:“好久沒動手了,來試試吧。”
張平自是不動聲色,但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三個人立刻與那群人纏斗在了一起。
其他人吳瑕都不放在眼裡,而且還尚有葉雲軒與張平,他只盯著灰鶴。
灰鶴也使劍,可那劍極長極細,不像普通規格的劍,反而像刺,揮舞起來卻並不顯軟。
殺手的劍歷來簡潔明了,毫無廢招,招招不是想取人咽喉就是奪人心髒。
那麼窄的劍,如果刺穿人的身體,恐怕只會留下一點紅色。
灰鶴的劍雖然細,但是吳瑕不會怠慢。
可他也不會在甘宇之前的任何人身上浪費時間。
吳瑕練過多種劍招,每一個招式之間切換自如,時而犀利狠辣,時而綿柔似水,真武劍堅硬鋒利無比,擊在灰鶴的細劍之上,讓細劍彎了腰。
灰鶴很快就看出來自己確實不是吳瑕的對手。
但是殺手以殺人為目的,不會拘泥於武林做派。到底是殺手榜上第一的殺手,灰鶴見用劍不敵,陡然回撤,右手用劍,左手上又冒出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玩意。
吳瑕不敢冒然,從花奕狐的身上就可以看出,這群殺手變化多端,大意不得。
灰鶴再次揚劍攻上,左手上的機關突然打開,彈出一只飛箭,直直朝吳瑕飛來。
吳瑕見過這種箭,他們剛從海上回來時,在碼頭上,攻擊武林同盟的人的箭就是這種。
這箭箭身同樣非常細,箭頭上流轉著翠綠的光,應該是有毒,吳瑕並不十分懼怕這類武器,因為這箭飛得再快也快不過他的劍。
可是箭尾處閃爍著的紅點讓吳瑕非常在意,不知道又有什麼玄機。
他抬手撩開一支飛箭,又抽身躲過灰鶴的攻擊,剛要提劍進攻,突然覺得背後嗖嗖的有破空的聲音。
他旋身彈指,真氣打落了那支箭,那箭掉落在地上彈了彈,竟然又飛了起來朝吳瑕刺來。
吳瑕微微吃了一驚。
有沒有搞錯,居然還帶自動定位追蹤的。
他神色難明地看了一眼鶴歸孤山般展翅攻來的灰鶴,心想,反派人士真是有錢啊,每一支箭都跟導彈似的,不知道要多少成本。
想當初他在武當,就只有一把破劍,大師兄還捨不得給他。
吳瑕想到這裡有點氣憤,但他的心理活動是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的,從灰鶴看來只覺得吳瑕的目光更加恨絕淒厲,整個人散發著冰霜千裡的冷意。
這種冷意,讓刀山血海裡來去的殺手都覺得四肢冰冷。
吳瑕運力匯聚於劍尖,朝著那些追蹤而來的飛箭的尾巴那裡點去,一刺一個准,飛箭尾部的導航裝置被吳瑕破壞掉,一支一支的箭紛紛往下掉,與此同時,吳瑕還有余裕與灰鶴周旋。
那些飛箭有的破裂成碎片,吳瑕在其中穿梭,如同流水接落花,姿勢明媚,讓灰鶴應接不暇。
灰鶴剛要再次啟動射箭的機關,吳瑕猛地逼近,一手持劍格掉灰鶴的細劍,另一手天山折梅擒住灰鶴的脖子。
吳瑕逼問:“甘宇在哪裡?”
灰鶴非常消瘦,脖子也很細,讓吳瑕很沒真實感,這個殺手的目光一直都沒有什麼神采,跟個假人一樣,此時這個假人突然一笑,道:“既然你想見老大,就送你一程,不過只能你一個人。”
此時葉雲軒與張平也快解決完那些黑衣人了,兩個人剛要往吳瑕這邊移動,突然見四周從四面八方飛來無數的飛鳥朝吳瑕沖過去,瞬間那些鳥兒撲騰著翅膀將吳瑕淹沒。
葉雲軒和張平都是一愣,等那些鳥兒散開之後,吳瑕與灰鶴都不見了蹤影。
葉雲軒急了,連忙跑過去,大喊:“弟弟!”
結果他看了一圈,一點痕跡都沒發現,他們是怎麼走的?
葉雲軒道:“這什麼武功?大變活人嗎?打架就打架,能不作弊嗎?這是武俠故事怎麼能用魔術!”
張平看了看葉雲軒,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師叔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葉雲軒著急啊:“弟弟不見了!”
張平道:“別急,剛才師弟消失之前傳音於我,讓我們與陸師叔匯合之後,循著他留下的暗號去找他,估計就能找到武林同盟的那些人。”
他繼續安慰葉雲軒:“師叔別擔心,師弟武功高強,肯定沒什麼事。”
葉雲軒這才點點頭,可是仔細想想又有點不對:“為什麼你傳音你,不傳音我?”
張平咳嗽一聲,背起手,慢慢道:“因為一看就知道我比較可靠啊。”
其實那些鳥兒哪裡是什麼魔術,就是普通的障眼法而已,灰鶴趁鳥兒分散了吳瑕的注意力,從吳瑕手底下逃了出去。
那鳥兒朝著另一個山頭飛過去,吳瑕緊追不捨,終於發現了一道棧道。
他腳下一頓,那群鳥就飛上了天空往遠處去了。
華山之上這類古老的棧道極多,木頭制成,懸掛在懸崖峭壁之上,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搖搖欲墜。
說起來這還是華山的一道特色,但現在吳瑕沒有心思欣賞,他踏上棧道,立刻有木頭的碎渣隨著他的腳步掉落進萬丈深淵,可他面不改色,在棧道上奔走,如履平地,速度極快。
吳瑕雖然很快,但是不敢放松警惕,萬一他走著走著,突然被發射了一枚導彈什麼的,這麼窄的地方,他還不好躲。
現在,他覺得甘宇那一伙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了。
可是一路走來,卻沒有埋伏。
想想也是,這裡好歹還是華山派的地盤,甘宇本事再大也沒辦法在人家的後院裡架起彈道。
吳瑕一路胡思亂想,不出一會兒就走到了棧道的盡頭。
前方是一個小平台,可是平台下又是懸崖,不過在懸崖的另一頭還有東西。
吳瑕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些人!
對面也是一個山壁,山壁上有一截老樹,盤根錯節掛在懸崖之上,那老樹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長得不直,粗壯樹干都扭成了一團,面積還不小。
只見那團木頭上坐著五個人,身著紫衣,統一制服,個個戴著面具。
吳瑕曾聽陸之行說過,想必他們就是武林同盟的長老們了。
還真的是五個常任理事國……
吳瑕自從找回了師父,吐槽的*又冒了出來,但是他肯定不會都說出來。
吳瑕再仔細看,長老們的腳上都被銬住,身體都軟趴趴的,估計不是中了毒就是受了內傷。
好歹也是武林同盟的上層,怎麼這麼簡單就被甘宇都抓走了。
吳瑕望了望天,歎了口氣。
果然領導的戰斗力都是渣渣,保鏢要是不給力,就都玩完啦。
吳瑕想了想,站在這邊的平台上,沖那邊打招呼:“你們還好吧?”
那些長老打量了一下吳瑕,其中一個道:“你就是吳瑕?”
吳瑕回答:“是,想不到我還挺有名,第一眼就被認出來了。”
那個長老道:“都什麼年代了,我們當然先看過你的照片。”
吳瑕:“……”
吳瑕估摸了一下距離他這邊與那棵樹的距離,自己應該能夠過去,但是他沒有動,而是原地坐下。
長老們見了他這個舉措,不知道他要干什麼,其中一個開始破口大罵:“你要動手就直接過來,少假惺惺!”
吳瑕面無表情地說:“我說你們這些領導,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我是來救你們的。”
那些戴面具的人有了遲疑,但顯然要他們立馬相信吳瑕,他們還做不到。
“你分明就跟甘宇是一伙的,你處心積慮地搶奪秘籍肯定就是為了和甘宇一起分贓。”
吳瑕面對指責很無語,道:“我要是真有這個想法,還分什麼贓啊,自己私吞了就跑了。”
他說道:“我之所以去搶秘籍,很大程度上是對你們處置秘籍的方式不滿。”當然,他也有私心,習武之人,誰不想天下無敵。
“我不想再出第二個甘宇,也不想你們把秘籍毀掉,只有搶來自己處理了。”
長老們聽了,有點生氣,其中一個道:“你如果真的有心,直接跟我們提建議不就行了。”
吳瑕道:“那時候我只是無名小卒,你們會聽我說話?只想把我抓起來廢掉我的武功吧。”他指指他與長老之間的溝壑,“你們看,只有在這種生死關頭,你們才肯聽我說話。”
如果武林同盟但凡表現出一點想和吳瑕溝通的意思,吳瑕都不會走到這一步。可惜自從隱仙巖之後,武林同盟步步緊逼,像抓罪犯一樣,吳瑕又不是傻子,能去自投羅網嗎。
長老們沉默一下,問吳瑕:“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吳瑕說:“那些秘籍,我默寫了一部分,已經傳到網上去了,就植入了你們的服務器裡,瀏覽首頁自動下載,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了。”
長老們聽了大吃一驚:“不行!那樣會引起武林大亂!”
吳瑕道:“我沒有全部都寫出來,就寫了一部分,那些已經足夠讓江湖上興奮一陣子了。至於其他危險的那部分……”他扣了扣自己的頭,“還在這裡。”
長老們見他真的把秘籍都分享了,這才有些相信他,幾個人扭頭互相看看,說:“我們害怕秘籍被大家知道,除了怕引起爭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是人人都能學習那麼多武功。如果太過急功近利,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經脈逆行,瞬間死亡,所以我們才急著抓捕你,想追回秘籍。”
吳瑕默默地聽著。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即使明白了也會心存僥幸,但幽閉遮蘭只有一株,被吳瑕服用了之後,不是人人都能避開經脈的損傷。
這次吳瑕挑了些秘籍傳到網上,回避了那些武學裡凶險的部分,雖然不是完整版,但只要真的去練習,應該也能讓武林中人明白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吳瑕,也覺得自己真要達到畫臻的境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長老們說:“既然這樣,其他的事,可以等我們回去再好好商量。”他們交頭接耳了一下,道,“我們保證不再抓捕你。”
吳瑕點點頭:“現在是和平年代,別打打殺殺了。不過,既然我到了這裡,雖然是要救你們的,但我還有個條件。”
吳瑕不知道長老們的面具後面有沒有胡子,如果有的話,估計聽了他的話就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心,說吧,什麼條件?”
吳瑕道:“你們這些當領導,怎麼就沒想過推陳出新,那麼多秘籍就鎖著完事了,既然知道有的秘籍有害,可以改改嘛。”
長老們一愣。
吳瑕繼續說:“就我看了這麼多秘籍,覺得有些武功可以互補,有些稍微變動一下,就能變成新的招式。秘籍向來是武林的精髓,如果一味地銷毀而不知道去其糟粕發揚光大,我看不久之後,天下就沒有武林了。”
長老們氣呼呼地:“你以為我們不懂嗎?修改秘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必須匯集天下的高手,博學而內力深厚才能將武學調整到完美。”
吳瑕想了想,道:“我雖不博學,但好歹看過不少東西,我願意把這差事接下來,但你們必須提供幫助,憑我一個人也無法刪改那麼多文字。”
長老們又有點吃驚,過了一會,有一位才歎道:“想不到你真的是為武林著想,我們先前錯怪你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我們會籌建一個研究機構專門做這件事,我們也願意將武林的武學發揚光大,但是肯定要經費,我們盡量申請,最近財政卡得比較嚴,恐怕要等一段時間。”
果然來了,想方設法哭窮的領導們,吳瑕歎了口氣,自己這冤大頭算是當定了,他說:“我應該能向葉家要一點贊助……”
他話還沒說話,長老們就說:“那真是太好了。”
你們就等著這句話呢吧。
吳瑕很想翻個白眼。
吳瑕道:“既然說定了,你們可不能反悔。”
長老們:“我們怎麼會跟你這個孩子說假話,武林同盟向來講信用,否則怎麼統領江湖。”
吳瑕想現在說起大話來了,也沒看你們有什麼作為啊。
吳瑕道:“反正剛才的對話我錄了音,你們反悔我就放到網上去,雇小號轉發,讓大家都知道。”
長老們:“……”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看起來也不是太困難。但吳瑕知道有的事要講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不是甘宇從中作梗,他才有機會接觸領導們,否則他說話誰願意聽。
長老們:“現在你能過來救我們了吧?甘宇給我們下了毒我們動不了。”
吳瑕從平台上站起來,看了看對面,道:“不行啊,還有件事沒有了結。”
長老們要崩潰了:“你還要怎麼樣?”
吳瑕淡淡地說:“你們不要問我,應該問問剛才一直在旁邊偷聽的朋友想怎麼樣。”
他話音一落,從棧道那邊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嘴角掛著笑容,可上挑的眼裡卻沒有溫度,只有魅惑與邪獰。
第68章
吳瑕看見他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吳瑕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人瘦了。
可能他這段時間過得也不好,吳瑕想到自己經歷的,頓時覺得倍感安慰。
原來罪魁禍首也不是那麼好過。
那人自然是好久未見的甘宇。
甘宇上上下下打量吳瑕,道:“不過這麼短一段時間,你倒真的混成了大俠了。”他譏笑一下,“也不能叫你小處男了吧。”
吳瑕臉紅了紅,心想旁邊還有人呢,別在領導面前說這個啊。
甘宇見吳瑕這反應,眼睛瞇了瞇,看起來非常危險。
此時此刻,吳瑕已經不再懼怕他,反而主動挑釁道:“你就一個人?”
甘宇說:“你不也就一個人。”
吳瑕平靜地看著他:“你現在打不過我。”
甘宇聽了,放聲大笑起來,笑了好久,天上的飛鳥路過都被他的笑聲嚇到了。
吳瑕耐心地等他笑完,甘宇收起笑容,面色陰沉,道:“果然是翅膀硬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他的表情突然放溫柔,道:“武功不重要,秘籍也不重要,武林什麼的都不重要,你難道不知道我這麼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
吳瑕見他突然采取懷柔政策,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吳瑕曾經想過,這一路上諸多漏洞,如果甘宇真的要擾亂武林,有其他更加穩妥的做法。他也想過,難道甘宇這麼做僅僅是為了引出自己?這個想法太可怕,吳瑕不認為甘宇會對他執著到這種地步。
可現在看甘宇這個樣子,吳瑕自己也動搖了。
易地而處,如果為了師父,吳瑕也願意什麼都去做。
他被自己的想法驚到,立即回過神來。
他和師父之間的感情和甘宇的感情完全不一樣,他想師父平平安安一切順利,可甘宇卻不擇手段,即使是傷害所有人都在所不惜。
吳瑕定了定心神,道:“不管你為了什麼,走到這一步就是錯。”
吳瑕抽出自己的劍,冷冷地說:“既然你來了,我就不會再讓你走。”
甘宇看著吳瑕的目光變得火辣起來,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你自己沒有發現嗎?你越來越吸引人了。”
只是看著就叫人移不開目光,就像那株幽閉遮蘭,靜謐冷酷,但你就是無法不去嗅觸。
吳瑕不理會他的話,說:“不要說廢話了,你我都是江湖人,就用江湖的手段解決恩怨。”他說完,挑劍出招,蛟龍出海,欲激起驚濤駭浪,氣勢萬鈞地朝甘宇攻去。
甘宇笑了笑,一如往常輕蔑而邪氣。
他翻手出掌,硬生生接下吳瑕的長劍。
在隱仙巖上,甘宇的內力被吳瑕吸走,但他後來得到嫁衣神功,功力應該已經恢復不少,把以前的武功全部撿起來也不是難事。
但是這些在吳瑕面前都不夠看。
幾位武林同盟的長老眼看著吳瑕與甘宇打了起來,他們這是第一次真正看見吳瑕用劍。
江湖上盛傳吳瑕得到秘籍之後,武功已登至頂端,一手劍招使用得出神入化。別人不知道只會吹噓,但長老們明白出神入化四個字哪有那麼簡單。
可今日一見,雖不到亦不遠矣。
吳瑕的劍綿密而迅捷,沉穩扎實,招與招之間不見空隙,讓人攻無門守無望。但說是沉穩卻不缺靈動,時而如飛花飄零,時而像靈蛇蜿蜒,快而不破,慢而不滯。
更為難得的是,吳瑕出手的時候,感覺心神非常鎮靜清澈,沒有絲毫迷茫,對於習武之人,心境才是最難修煉的。
長老們不約而同地想,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看了那些秘籍,也難得出第二個吳瑕。
吳瑕攻擊著甘宇,甘宇到底還是已經不如吳瑕,節節敗退。吳瑕越戰越勇,身上漸漸透明起來,眸光變得如同冰山,手上的劍越來越快,最後竟然好像一團幻影被他捏在手中,完全看不清楚套路。
吳瑕的攻勢連五位長老都心驚,但甘宇雖然敗退,卻未露懼色,他笑道:“你不知道嫁衣神功專克明玉功嗎?”他話還沒說完,就運起嫁衣神功,一霎之間,吳瑕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混元真氣都流向了甘宇。
明玉功天生向內收斂,不光能汲取人身上的功力,還能吸收天地草木泥土的精華,修煉這種功力的人與人交手的時候,功力越用越多,招式越來越快,幾乎戰無不勝。
而嫁衣神功則是讓修煉的人與功力合為一體,明玉功再厲害也無法撼動一絲一毫,反而會被嫁衣神功克制而造成使用的人內功阻塞。
吳瑕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哼了一聲,身體立即從透明恢復了過來,體內的明玉功立刻被他收了回去。
這下連甘宇都驚愕了:“你居然能收放自如?”
甘宇以為他雖看了諸多秘籍,但是定然無法完全控制每一種功法,從花奕狐與他接觸得到的情報來看也是如此,特別是明玉功這種被動的武功,憑借體內的漩渦來吸取外部的力量,怎麼能說收就收。
但吳瑕現在做到了。
甘宇不知道吳瑕又練了萬劍歸宗,學會了霸道與克制,只覺得對吳瑕再次刮目相看。
吳瑕收起了明玉功,再次攻去,甘宇越是敗退,看著吳瑕的目光越是熱烈,最後幾乎瘋狂起來。
吳瑕卻從頭到尾一直冷著臉,眸色深沉,只攻不退。
眼見著甘宇身上已經付了傷,吳瑕的劍好幾次都要劈中甘宇的要害,甘宇卻笑著:“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吳瑕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從前,也不說話,只是砍他。
甘宇說:“那時你還什麼都不懂,幼稚又青澀,卻漂亮得像初荷一樣。”
吳瑕聽了實在憋不住了,罵道:“少肉麻了。”
甘宇笑個不停,一雙桃花眼彎起來自有一番風流,如果吳瑕不知道他的為人,恐怕要被他騙了。
甘宇說道:“你記不記得當時我練惟我獨尊功,需要至陽之血,吸了你的血,我說我要給你回禮。後來你有沒有覺得你的功力增長得特別快?”
吳瑕微微一愣,手上遲緩了一下。
那段時間他確實覺得自己的內力突飛猛進,連師父都懷疑過,可他們探看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吳瑕只以為是初出江湖,長了見識,找到了內力修煉的法門。
現在回想起來,難道與甘宇有關?
吳瑕心中一沉,卻還是不說話。
甘宇自會給他解答:“我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在你的頭頂種下了聚魂釘,能加劇你的真氣循環,助你快速修煉內力,但是一旦拔除,你就會立即變成廢人。”
吳瑕停下手裡的劍,平靜地問他:“然後呢?”
甘宇沒想到他還能這麼淡定,便道:“我種聚魂釘的時候塗了我的血,只要我動動手,就能拔掉那釘子,那你就廢了。”
吳瑕道:“那你就動手吧。”
甘宇失落道:“你知道我不會的,如果要動手,之前在游船上,在隱仙巖上,我早就動手了。”
吳瑕道:“那還有別的嗎?”
甘宇抿緊了嘴巴。
吳瑕抬劍:“如果沒有別的了,我今日還是要捉拿你。”
就在這時候,突然一道紅影掠過來,落到甘宇身後,那道紅影急切地說:“老大,那邊敗露了。”
說話的正是花奕狐。
吳瑕死死瞪著花奕狐,花奕狐卻不去看吳瑕,只是對著甘宇。
甘宇無所謂地擺擺手,道:“反正就正主都在這裡了,其他人無所謂了。”
花奕狐聞言道:“那我們就快走吧,陸之行估計要追過來了。”
甘宇看向吳瑕,突然詭異一笑。
吳瑕心道不好,甘宇每次這麼笑就沒有好事。
果然,甘宇示意一下花奕狐,花奕狐不知道做了個什麼動作,懸崖那邊的老樹那裡突然彭地炸開,發出了一聲巨響。
吳瑕心頭一涼,飛身出去,想越過那道懸崖到那邊就救五個被困在樹上的武林同盟長老。
那盤踞在山壁上的樹估計早就被埋了炸藥,剛才被花奕狐點爆了,那樹立刻斷裂了開來,樹上的五個人腳被束縛,還中了毒,眼見著就要隨著枝椏掉落進懸崖。
“剛才我特意留了時間讓他們說遺言。”甘宇對吳瑕說道,“可惜他們答應你的事做不到了。”於此同時花奕狐也出手了,拋出一根長鞭卷住半空中的吳瑕,阻止他往對面跳去。
吳瑕哪能眼睜睜看著長老們掉下去,奮力擲出手裡的長劍。真武劍氣貫長虹,直直飛向那根即將完全斷裂的老樹,狠狠地釘進樹身之中,然後插進了山壁之上,竟然如同一根承重梁一樣,支撐起來剩余的大樹。
五個長老立刻借機調整自己的位置,保持著相對平衡,讓大樹減緩破裂,暫時化解了危機,但連人帶樹都搖搖欲墜,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吳瑕被纏住了腰身,那長鞭猛然發力,硬生生把吳瑕扯了回去,吳瑕在空中失去了控制,一邊往回一邊下落,最後被掛在了懸崖邊上,掉不下去,但也上不來。
甘宇走到平台邊,蹲下身體,看著吳瑕,吳瑕被吊在那裡,使不上力,也懶得抬頭。
甘宇說:“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想帶你走?”
吳瑕不說話。
甘宇也不惱,繼續說:“我總想陸之行把我帶上山還不知道吸取教訓,居然又撿了個孤兒,我們本該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可最後卻千差萬別。”
他慢慢地把吳瑕拉上來,邊動手邊說:“為什麼是相似的經歷,可你卻擁有了我無法擁有的東西。江湖上那麼罵你,武當居然還能站在你這邊,據說葉家也把你當寶貝一樣,你一定得意洋洋吧?”
吳瑕這時才說:“路都是自己選的,武當曾經也待你不薄,如果你沒有選擇背叛,也會和我一樣,會有對你很好的師兄師弟,會有安寧的生活,即便沒有家人,也有勝似家人的朋友。如果我沒有被師父帶上武當,我也不會與家人團聚,也不會有一身武功。”
吳瑕曾經迷惑過,這個江湖對於他來說是不是太沉重了?可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個江湖給了他師父與同門,讓他找回了家人,同時也讓他收獲了愛情。
甘宇在吳瑕快上來的時候,抓住他的頭頂。
吳瑕這時候才強烈地感覺自己的頭部裡有一個東西,深深扎根,此時被甘宇吸住,一點一點地往外拔,引發了劇烈的疼痛,就像四肢被扯斷,心髒被挖開一樣,疼得吳瑕渾身大汗,不停地發抖。
甘宇憐愛地說:“即使是不同的路,你最後還是要屬於我。我們天生就該同氣連枝,我會向你證明,我們終歸還是一樣的。”
吳瑕疼得表情完全扭曲,十指扣進地面,把石頭都捏碎了。
花奕狐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他見吳瑕如此痛苦,也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忍不住想叫甘宇停手,但話語在喉口翻滾了幾下,還是咽了回去。
甘宇說道:“你隨我走,你雖要成廢人,但我還是會對你好。”他想了想,笑道,“你吃了幽閉遮蘭吧,居然都沒人想到你的血提煉一下,一定也有同樣的功效。”
吳瑕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此時聽到甘宇這話,有點回過神來。
這人說起來還是為了他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喜歡。
吳瑕的牙齒咯咯作響,可還是咬緊牙關,逼出幾個字:“我……可憐你。”
甘宇聽了,臉上變色,手上更加凶狠,吳瑕只覺得頭頂有東西要完全出去了,再也留不住,整個腦袋就要被開出個大洞一樣。
就在此時,雷霆之氣奔襲而來,滾滾落雷,滔滔真氣,三分歸元,生生打斷了甘宇的進程。
甘宇停了下來,抓起吳瑕閃開,只見陸之行帶著大隊人馬終於趕到了棧道的那頭。
甘宇見到了陸之行,笑了出來,對吳瑕道:“總覺得這副場景似曾相似,好幾次都是我想帶走你,可你師父來阻我好事。”
吳瑕虛弱地說:“你以前帶不走我,現在也不行。”
陸之行與葉雲軒、張平等人都趕了過來,後面還有莫致永濟等武林中人,浩浩蕩蕩的人馬在棧道前面糾集。陸之行看見吳瑕被甘宇擒住,心裡急切,率先跳上棧道飛快地往前走,喊道:“放開他!你還沒有學到教訓嗎!”
甘宇打了個響指,五顏六色的殺手們帶著手下從暗處冒了出來,堵在棧道的盡頭。
兩邊的人馬在狹窄而破舊的棧道上開始了對攻。
陸之行一馬當先,眼見著吳瑕就在前面,但是窄道之上,易守難攻,他怎麼都過不去,不知不覺急紅了眼睛。
有人跳到峭壁上,對邊的人也立刻跟上,開始在山上打了起來。
雖然殺手們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但是架不住陸之行帶的人多,雖然棧道老舊,幾乎不堪承受,但武林這邊還是慢慢地往前推進了。
甘宇則是已經開始撤退,原來在平台的盡頭還有一個暗道,剛才吳瑕在邊上徘徊半天居然都沒有發現,看來甘宇早就有所准備。
吳瑕渾身都被自己的汗水弄得*的,他感覺自己的頭頂要裂不裂,他抬頭,依稀看到了陸之行的身影,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笑。
好像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甘宇每次要帶走自己的關頭,師父就急匆匆地來救他,他原來武功不好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他武功高強,本來還稍稍有些自負,結果還是需要師父來救。
吳瑕看著陸之行,想,想安安靜靜地和師父回武當養養仙鶴怎麼這麼難。
吳瑕又去看甘宇。
這人邪氣的臉上仍是一番躊躇滿志,吳瑕又想,是誰給了這人這麼大的信心?
吳瑕對甘宇說:“你應該聽過一句老話,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看,這麼多人站在我這一邊,他們要來抓你,卻要來救我,人數可比你的手下多多了,這麼算來,我贏過你了。”
甘宇笑道:“不到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道,而且我的目的本來就只在你。”
甘宇抓著吳瑕就走,花奕狐一直抵擋在他們身前,為甘宇斷後,吳瑕愣愣看著花奕狐的背影,問甘宇:“你不管你的手下?”
甘宇說:“手上不就是用來犧牲的麼。”
吳瑕又跟花奕狐說:“你聽見了麼,你又是何必為這種人賣命。”
花奕狐轉頭,神色難明地看了吳瑕一眼。
吳瑕歎了口氣。
他總是被師父救,如今他好歹武功比大多數人都高了,可不能這樣。如今秘籍的事情也解決了,看起來武林對他的誤會也消失了,哥哥姐姐都找到了,和師父也兩情相悅了,連莫師伯都來救他了,估計不久就能風風光光地回武當了。
眼見著就要happyending了,哪能被個死變態破壞了美好的大團圓結局。
一直都是甘宇抓著吳瑕,現在吳瑕伸出手,一把拉住甘宇。
甘宇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吳瑕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聚魂釘拔了一半,我即使不是廢人也廢了一半?”
吳瑕此時臉色還是不好,蒼白似雪,可目光卻有神得發亮。
吳瑕說:“你空比我多行走江湖那麼多年,難道就沒想過我也會嫁衣神功?”
花奕狐把嫁衣神功拿走了,但是他不也看過了嘛,看過一遍自然就記住了。
欲用其利,先挫其鋒。
他現在被甘宇折騰,正是虛弱的時候,剛才他試了試嫁衣神功,居然真能運氣。
一旦有一點起死回生的契機,吳瑕體內的真氣便開始復蘇蓬發,不多一會,氣海再次澎湃起來,雖不及他狀態好的時候,但足以讓他阻止甘宇了。
真當他秘籍白看的,幽閉遮蘭白吃的,萬劍歸宗白學的?區區聚魂釘,何足掛齒。
吳瑕扣住甘宇的命門,道:“事不過三,不會讓你逃走第三次了,現在就做個了結吧。你也曾在武當,是你自己不珍惜,你可還記得武當的教導?”
你可還記得習武之道。
或許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武,什麼是俠,什麼是情與義。
武林眾人已經快沖到平台上了,可是前面還堵著那些殺手。吳瑕反扣著甘宇,猛地運功發力,僅僅是短短一瞬,只見劍氣洶湧,暗道上的方寸之地仿佛形成了一個漩渦,周邊的氣被吸到吳瑕身上,接著狂放爆發,台子上的人只覺得風卷雲湧,到處都是劍氣,似乎有千萬柄長劍漫天飛舞,劍網如織,凌厲無比,天地都被占據,萬物都能鏟平,那些殺手們身中劍招,紛紛飛了出去,跌在地上,起都起不了身。
以氣為劍,劍隨我心,五元化一,萬劍歸宗。
甘宇距離吳瑕最近,被他的劍氣擊中全身,頓時覺得四肢百骸全像被碾碎了一樣,他也站不穩了軟了下去,可吳瑕卻一直死死拉著他。
狂嘯的劍氣中,吳瑕平靜地對甘宇說:“你會的我都會,包括攝魂*,一報還一報,你怎麼對待我師父,我要把這筆賬討回來。”
甘宇猛地抬起頭,看著吳瑕,那目光裡帶著憤恨不甘與惡毒,但這一次吳瑕不會再給他機會,手抓住甘宇的頭頂,直接運功。
甘宇的眼神漸漸渙散了,變得呆滯起來,毫無當初邪魅狂狷的神采。
吳瑕這才松開他,可甘宇怔怔地跪在那裡,動也不動,沒有什麼反應。
吳瑕也收起功法,空氣平息下來,只留得台子上一眾人仰馬翻的反派們,呻【咳咳】吟著已經不成氣候。
武林中的人們對這個發展也有點驚訝,吳瑕一個人就搞定了,還要他們做什麼呀。但一看武林同盟的長老還被困在對面的樹上,少林武當的高層立刻派人過去把人給弄下來。
陸之行強忍著激動的心情,飛速地朝吳瑕奔去。
吳瑕看著已經變得癡傻的甘宇,心想,就這麼結束了?
他喃喃道:“武俠小說裡講邪不勝正,還是對的。”
吳瑕看著師父正在過來,他和甘宇還在懸崖邊的暗道上,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剛才發了個大招,現在全身都沒有力氣了。一時間塵埃落定,他突然覺得好累啊,天大地大,還是在師父的懷抱裡,最讓他覺得安寧。
他剛想撲進師父的懷裡,一下子覺得腰上一緊。
他低頭,看見腰間纏上了一根鞭子,剛才也曾有這麼一根鞭子把他從空中拉了下來。
是花奕狐。
吳瑕還沒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猛地被扯了出去,他看到眼前的景色突然拉遠了,師父也離他越來越遠,師父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接著吳瑕看到了華山碧空如洗的藍天,急速下墜的速度讓風聲在他耳邊呼呼作響。
可是風聲再大也掩蓋不了師父撕心裂肺的聲音從懸崖之上傳來。
“吳瑕——!!!”
第69章尾聲
悠悠武當,天地妙光,六天玄相,道法自然。
武當每日仍是早晚課晨鍾暮鼓,弟子們修習練武,勤奮不輟。
武當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只有青山綠水不變如昔。
張平在給師弟們上了一次課之後,從紫霄殿往上走回太和宮,他一路有點憂心忡忡。
今天是葉師叔回武當的日子,不知道他的神經病有沒有惡化。
華山之上,最後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個紅衣的殺手最後用鞭子把吳瑕卷落懸崖,陸師叔施救不及,眼見著吳瑕落了下去。
華山之大,峭壁之高,一個人跌下去,很難找到蹤影。
張平一想到那麼高的山,別說吳瑕當時正是虛弱之時,就算武功超群的人,也很難……生還。
張平覺得難受。
他歎了口氣,在石道上走,還未到太和宮,竟然在半路上就遇見了葉雲軒。
葉雲軒神情淡淡的,低著頭往下走。
張平連忙攔住他:“葉師叔。”
葉雲軒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吭聲。
張平問:“你怎麼一個人回武當了?”
當日吳瑕跌落懸崖,葉雲軒當場就發了瘋,差點沒跟著吳瑕一起跳下去,後來張平親自把他送回葉家,張平記得那時候葉雲嵐的表情,就像天塌了一樣。
這是第二次了,這個姐姐即使再精明強悍,也受不了這種打擊。
葉雲軒的病情變得更嚴重了,在醫院裡住了一段時間,基本穩定之後,葉雲嵐覺得還是讓他回武當比較好。
可沒想到竟然讓葉雲軒一個人在外面瞎溜達,要是突然發了瘋,嚇到武當的花花草草怎麼辦?
葉雲軒沒有回答張平的問題,只是說:“我去見過掌門師兄了,他叫我去榔梅祠拿藥吃。”
“……”張平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兩個人一同走向譚靈秀那裡。
一路上,張平小心翼翼,最後憋不住了,才問道:“感覺還好吧?”
葉雲軒看起來還不錯,可是越正常讓張平越擔憂,怕他是死撐著。
葉雲軒還是沒問答張平,突然說:“武林同盟來找葉家要錢了。”
張平:“……”
葉雲軒道:“他們非要說弟弟答應過的,要資助他們成立新的研究院研究武林秘籍。我和姐姐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像是弟弟的風格,就答應了。”
張平道:“可是吳瑕……”他看了葉雲軒一眼,見他還平靜才繼續說,“現在又不在,誰來主持這件事?畢竟江湖上的秘籍並不是完全版。”
可就這不完全的秘籍,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吳瑕在上傳的文檔上打上自己的logo,現在天下誰人不知這個造福武林的人叫做吳瑕。
再加上華山之事被傳得神乎其神,吳瑕一人滅掉了所有的反派,在江湖上被描述得好像神魔再世,威風凜凜。
而且他最後墜入懸崖,為故事又渲染上宿命般的英雄主義悲情色彩。
總之一夜之間,吳瑕成了武林紅人,人人都口述他的故事,居然還有人開了吳瑕的個人貼吧,建起了粉絲圈,天天有人扒吳瑕的照片,一群人在底下喊太帥啦。
張平自詡行走江湖多年,可還是覺得有時候武林真是太奇妙了。
人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威震武林。
可對於身邊的人來說,紅不紅都不重要,他們只要吳瑕的人回來。
葉雲軒這次回答了張平,說道:“弟弟在去華山之前,還打了一份完整版的秘籍出來,把武當和少林藏著的武學全部包囊了,放在我姐姐的保險箱裡。姐姐和我商量了一下,我們把這份秘籍交給了武林同盟。”
張平聽了,更覺得苦澀:“吳瑕想得很周到。”
葉雲軒點點頭:“反正那個研究院馬上就要成立了,以研究改善武林武學為己任,聘請了很多武林高手,但我覺得那些人跟弟弟比起來都算個屁。”
張平見葉雲軒又要怒起來,連忙說:“這也很好了,吳瑕也是這麼希望的。”
葉雲軒道:“嗯,所以葉家才會給錢,不過給錢有個條件,那個研究院要叫葉雲曦研究院。”
張平一愣:“什麼意思?”
“那是弟弟原來的名字。”
張平立刻就懂了,原來是冠名費。
他不由地心疼起這一家人來了,不管怎麼樣都要留個想念。
甘宇被武林同盟關押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武林同盟怎麼也不肯透露地點。不過不管在哪裡,他都失去了神智無法再作惡,而追隨他的人也都得到懲罰,特別是把吳瑕打落懸崖的那個殺手,還得到了武林同盟的特別處治。
現在江湖安穩,都是托吳瑕的福,但是關心著吳瑕的人們卻被傷透了心。
葉雲軒突然扭頭看張平:“你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是不是怕我突然發瘋?”
張平想,原來您還知道啊。
葉雲軒說:“姐姐跟我談了好久,跟我約定,在弟弟回來之前我會控制住自己的,否則等弟弟回來一看,哥哥還是沒有長進怎麼能行。”
張平聽了,摸了摸師叔的肩膀。
葉雲嵐肯定是不想葉雲軒崩潰,才這麼跟他說,讓他抱有一絲希望。
張平看著葉雲軒,眼裡有著哀戚,葉雲軒回望他,問:“你是不是不相信弟弟會回來?”
張平慢慢搖了搖頭,道:“不,我相信,我相信陸師叔一定能找到他,帶他風風光光地回武當。”
陸之行走在城市的道路上,路燈投射在他的身上,可卻無法帶來溫暖。這個季節的夜晚涼意逼人,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
他扯了扯衣服的衣襟,拖著行李,左右看看,想著要找個落腳的地方。
這樣子的場景總像回到了幾年前,他下山而來,在這個世界的邊邊角角,尋尋覓覓。
陸之行走著走著,突然看見一個小孩子坐在馬路邊上哭。
這麼晚了,這孩子還在外面。
他好奇地走過去,看見那孩子的手裡攥著一本書,書頁都泛黃了,封面也破破爛爛。
陸之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本陸之行小時候都曾看過的武俠小說。
陸之行頓時對這個孩子心生好感。
那孩子看見陸之行湊過來,抹了抹眼睛,頓時警覺起來。
陸之行坐到他旁邊,微笑著問:“你怎麼了?”
陸之行的笑容一向和煦,讓小朋友稍微卸下了防備,他抽了抽鼻子說:“跟同學打架了。”
陸之行問:“為什麼?”
小朋友紅著眼睛說:“因為我想他們看看這本書,他們不願意,我們就吵起來了。”
陸之行失笑,居然是這個原因。
“同學們都喜歡看別的,不願意看武俠小說。”
陸之行道:“你還知道這是武俠小說呢,你這麼小,上面的字都認識嗎?”
小朋友鄙視地看著他,仿佛他這個問題太白癡了。
陸之行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那你打贏了嗎?”
小朋友立刻又沮喪了起來:“書裡面都是騙人的,我看了這麼多武俠小說,還是打不過人家。”
陸之行這下徹底大聲笑了起來。
他一把抱起小孩子,說:“書裡面寫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江湖,真的有武功。”
小朋友又鄙視他:“那書裡寫掉下懸崖都不會死,還能學到九陽真經是真的嗎?”
陸之行聽了,神情有點恍惚,接著眸色閃動,說:“練了武功,掉下懸崖真的不會死。”
小朋友說:“你騙人。”
陸之行也有點神傷,溫和地對小孩子說:“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小孩子指指遠處,說:“就在那邊。”
陸之行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拎起他的行李,腳底生風,身輕如燕,一竄就是好遠。
小孩子“哇”地一聲驚呼起來。
陸之行笑笑,躍過高牆,踏上樓房,從牆壁上飛速掠過,一眨眼就到了小朋友指的地方。
他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懷裡的孩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陸之行把孩子放下來,那小朋友瞪著他,張大了嘴巴,過了半天才問:“那是什麼?”
陸之行答:“那是輕功啊。”他溫柔地推推小朋友的小胳膊,說,“快回家吧。”
就在這時,剛好有一位女性從門棟裡出來,看見小孩子一愣,連忙上前拉住他,說道:“剛才周阿姨打電話過來說送你回來的時候,你鬧別扭跑掉了,我剛想出門找你,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
看起來是孩子的媽媽,可小朋友根本不理她,而是目光閃亮地看著陸之行,喊道:“你會武功!”
孩子媽媽迷惑地看著陸之行。
陸之行向她解釋道:“我在半路看到他,就送他回來了。”
孩子媽媽連聲道謝,小朋友卻一直在一邊囔囔:“你會武功對不對!你收我為徒吧!”
陸之行忍俊不禁,摸摸他的頭,說:“我已經有徒弟了,而且永遠就只有一個徒弟,我現在要去找他啦,有緣你自然能學到武功。”
他話一說完,提氣拔地而起,拎著行李,躍過小區的圍牆,消失在了夜色裡。
只留下興奮的孩子與目瞪口呆的媽媽。
陸之行在城市的高樓間穿梭,厚重的雲層讓夜空黯然失色,但他知道即使看不見,七星北斗仍然照耀著他,為他開拓前路,指明方向。
他從來沒有這麼堅定的信念,他相信自己,相信吳瑕,相信這個世界。
只要你相信,武林就常在,江湖不會老。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啊~完結了~
師父戲份太少了,只有罰他去番外接吳瑕回來了。
完結感言:
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這文問題很多,於是我也不說出來讓你們知道了。
開這文純屬心血來潮,結果期間各種痛苦……幸虧有讀者支持,我卡文的時候詢問意見都有人回答真是太感動了有木有,還有編輯大人也適時挽救了我,讓我堅持下來了,感謝你們~
這文完結後真的跟我預想的非常不一樣,本來要讓吳瑕當武林盟主的,但是為了跑劇情大綱改了無數次,有點遺憾,不過他還年輕還有希望~
再次謝謝訂閱的讀者們,讓你們跟著我看了這麼多打架的戲份,辛苦你們了……
下一本我還是回到都市感情文,到時候再見~
第70章張平番外
那一天,師尊手持拂塵,望著窗外出神,突然對我說了一句話。
“徒弟,為師想退休。”
我本來在沏茶,聽了這句話,驚訝地抬起頭。
我想了想,說:“師父,你還沒到法定退休年齡,恐怕不行。”
師尊頂著他那張圓圓的臉,皺起眉頭,說:“我可以去申請特殊工種,提前退休。”
我把茶遞給他,道:“上面也不會同意的。”
師尊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然後還有的話我沒說。
如果師尊真的不幹了,那武當的掌門就要我來當了,我覺得現在還有點早。
大家總因為師尊的娃娃臉而忽視他說的話,所以他才總是閉關,只是在幕後指點而不出面。但我知道,師尊既然說出口了,事情就一定會往那個方向進展。
這件事讓我有點憂慮,想想我來武當已經很多年了,我不禁回想起剛到武當的事。
那時候我完全沒有想過會成為掌門大弟子,我本來只是諸多上武當來習武的小孩子中的一員,不過掌門來做新生演講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我。
這是讓我受寵若驚的事,因為當我第一次上武當的時候,各位前輩都英姿凜凜,我還以為武當選拔人才是看臉……
結果掌門選了路人臉的我。
雖然後來我也疑惑這是因為師尊想找個長相墊背的。
我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南岩宮。
我看著破敗而老舊宮殿頂上坐著的人,白衣飄飄,貌美如仙,正是我的師叔葉雲軒。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葉師叔的時候,就被他的容貌震住了,雖然武當上的其他人也有長得好看的,但我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那還是我十八歲成年的那一年,師尊突然神情嚴肅地跟我說,要分配給我一個特殊而艱巨的任務,我非常緊張又滿懷著期待,以為我在武林上揚名立萬的時刻到了。
可我沒想到師尊把我帶到了隱仙岩,隱仙岩上白衣刀光,坐在石殿上的美人目光冷峻,仿佛清冷的月光,那一瞬間,我真的以為隱仙岩上有隱仙。
可是我看到了開頭卻猜不到結尾,師尊指著葉師叔說,我的任務就是照顧葉師叔的起居飲食。
從此以後,我就成了葉師叔的專用保姆。
我萬萬沒想到這麼漂亮的人……腦子有問題。
據說曾經有好多師兄被安排照顧葉師叔,但是都從葉師叔的刀下逃了回來,最後師尊總結失敗的規律,發現是因為那些師兄太帥了,容易讓葉師叔想起他弟弟,只有找個路人臉,這樣才不會刺激到病人。
……好鬱悶。
不過果然,葉師叔面對我很少發瘋,但也談不上多親切。
此時,葉師叔從宮殿頂上跳下來,說道:“愣著幹嘛呢,傻了吧你。”
……嗯,果然不親切。
我慢慢地說:“我來看看師叔。”
我不明白葉師叔明明非常有錢,可為什麼就是喜歡破敗的地方,隱仙岩毀了之後,他又找了沒怎麼修繕的南岩宮住,就是不願進太和宮。
自從華山的事情之後,葉師叔從葉家回來,病情倒是比以前好了,不用我每天送飯,能自己去吃東西了,看見別人也不像以前不由分說,提刀就上,雖然不愛搭理人,但是可以出入公共場所了。
我想這都是吳瑕的功勞。
我給葉師叔送飯送了好多年,都比不上弟弟回來說一句話。
在葉師叔心中,弟弟永遠是第一,他可以為了弟弟發瘋,也能為弟弟變正常。
說起吳瑕,吳瑕掉落懸崖之後,武當也有了變化。
陸師叔一直在山上尋找吳瑕的下落,任何線索都不放過;而莫師叔在那不久之後向掌門師尊請辭,辭掉教學弟子的職務,獨自去了武當七十二峰中大明峰上隱居,不問武當事務了;譚師叔經過這些事,覺得自己的醫術還需更上一層樓,乾脆申請出國交流去了。
他們都走了,這無疑加重了我的負擔。
現在師尊居然還說要退休,我即使再有能耐,也沒有辦法長出三頭六臂。
不過——他們都走了,我的身邊只有葉師叔了。
我看了看葉師叔的眼睛,這雙眼睛明亮澄澈,在提到弟弟的時候會閃耀瘋狂的光芒。
我想,在陸師叔找回吳瑕之前,葉師叔身邊也只有我了。
陸師叔找尋吳瑕已經一年多了,眼見著冬天就要來了,武當終年不休,但冬天遊客減少,反而讓大家能喘口氣。
這段時間,我感覺師尊已經開始漸漸加重我的工作量,也開始對其他師兄弟委以重任,我能自由安排的時間減少,既然葉師叔已經不需要我照顧,我也沒再去看他。
好長時間都沒有遇見他了,我居然有點想他,估計是我太累了,產生了幻覺。
我們明明同在武當山上,可一直到武當飄下第一場雪,我都沒見到葉師叔。
武當下雪,那便是極美的。
銀裝中殿宇若隱若現,飛雪回環,如同畫境,我站在太和宮前,也覺得一直鬱郁的心情稍微變好了點。
然後陸師叔回來了。
他一個人,迎著風雪,從山道上來,我遠遠看到,心裡一沉。
他的身邊沒有吳瑕。
我看見有個白色的身影竄出來,與漫天的雪花融成了一體,撲向陸師叔,把他撞倒在地上。
那個人揪著陸師叔的衣服,大聲質問著什麼,可惜風聲太大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風雪吞沒。
那個人開始不停地揍陸師叔,大概是天氣太冷了,讓我的反應有些遲鈍,直到他抽出了他的刀,在雪光的映襯下格外嚇人,我才飛身過去,拉開他,說:“葉師叔,陸師叔一路辛苦你就別鬧了。”
可葉師叔充耳不聞,只是不停地喊:“弟弟呢,還我弟弟!”
那一聲聲在我耳中好像魔咒,刺得我腦袋疼,我忍不住出手,拍暈了他,世界終於安靜了。
陸師叔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我看著碎雪紛紛灑落,聽見他說:“你的武功又精進了。”
我抬頭看著陸師叔疲倦的臉,說:“因為又過去了一年。”
這已經是第二年了。
陸師叔會在冬天的時候回武當看看,然後過不了幾天就又走了,如果他還是沒有找到他的徒弟,那麼見面就又是一年之後了。
陸師叔在武當的期間,葉師叔瘋過了理智回來,就纏著陸師叔問有沒有什麼線索,我在一旁默默照應著兩位師叔。
兩個人說著話,陸師叔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辛苦你了。”
我還沒開口,葉師叔就說:“他有什麼辛苦的,整天在山上轉悠。”然後他繼續拉著陸師叔問,“你說你覺得弟弟可能在南方?為什麼?”
陸師叔衝我苦笑一下,然後回答葉師叔的問題。
等陸師叔走了,葉師叔就回到了南岩宮。
只有吳瑕的消息能引他出來,如果不是師尊和葉老闆不放心,恐怕他也早就下山自己去找吳瑕了。
葉師叔悶悶不樂地回了南岩宮,我就又見不到他了。
等雪斷斷續續下了好久,等徹底放晴的時候,我問師尊:“如果我失蹤了,師尊會去找我嗎?”
話出口我就後悔了。
果然,師尊沉默了一下,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收你為關門弟子嗎?”
我搖搖頭。
我資質不是最好的,長得也路人,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能得到師尊的器重。
師尊說:“因為你是那種守得住的人。”
我愣住了。
師尊繼續說:“不管誰去了哪裡,或者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能留在這裡。”
那天后來我拎了酒,去了南岩宮。
雪後初晴的夕陽格外絢爛,緩緩墜入山頭後面的時候,陽光就像砸碎在雪上,閃閃亮亮的。我去的時候,居然看見葉師叔在堆雪人。
神經病的世界果然不好理解。
他看見我,微微有點驚訝,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解釋道:“這段時間太忙了。”
他搖搖頭,說:“藉口,你生氣了。”
只能說神經病的直覺比較敏銳。
我們坐到一起,我遞給他一些吃的,他說:“你不給我送東西,我好久沒有吃到好吃的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好,以後繼續給你送。”
我給師叔倒上酒,他問我:“你為什麼生氣?”
我說:“我生我自己的氣。”
我始終覺得葉師叔得了神經病,可能智商也受了影響,時常會露出痴傻的表情,比如現在。
我給他灌酒,他立刻就忘了我生氣的事。
等他醉了,就安然地躺在我的腿上睡了過去。
傻子,都不知道用內力逼走酒氣,像我就從沒醉過。
師叔睡得很香甜,閉著眼睛,可我知道那雙眼睛看著人的時候有多麼漂亮,我戳了戳師叔的臉頰,問他:“如果我失蹤了,你會去找我嗎?”
我知道不會有答案。
就像即使我陪他再久,也走不進他的視線,他的全部神智都被弟弟占領一樣。
那天過後,不管多忙,我都會抽空給葉師叔送東西去,葉師叔對這種狀態很滿意。轉眼間,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這已經進入了第三個年頭了。
我們都在數著日子等吳瑕,就像以前莫師叔等二師叔一樣。
莫師叔沒等到二師叔,自己就迷失了。
我看了看身邊的葉師叔,如果吳瑕一直沒有消息,他是不是會變得更加瘋狂?
葉師叔見我看他,就對我說:“我想喝可樂,下次帶瓶過來。”
“……”我點頭。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聽見了陸師叔的聲音。
他的聲音飽含內力,透著喜悅,在武當山上傳播開來,好像春雷,炸醒了萬物。
“我們回來了!”
我注意到陸師叔用的代詞,在葉師叔反應過來之前,就拉著他奔了出去。
這時候,其他一切都無關緊要了,我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果然,在半路上,就看見陸師叔領著一個人往山頂走去。
那個人面容沉靜,長相跟葉師叔一樣好看,不就是吳瑕嗎?
葉師叔從我身邊飛速離開,朝著他的弟弟跑了過去,一把抱住吳瑕,又哭又笑。
吳瑕的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又有些好奇,求助般的看向他的師父,而陸師叔則是安撫地摸摸他的頭。
吳瑕的目光裡有著陌生,我知道這裡面還有點問題,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只要人回來就好。
我琢磨著要給在國外的譚師叔打個電話,讓他回來給吳瑕看看。
團聚的時刻總是如此美好,我看著抱在一起的兄弟,與欣慰的陸師叔,他們三個人站在武當山通往金頂的道路上,非常和諧,而我身後已經有聽到響動的弟子們衝了過來。
我準備去跟師尊說,如果師尊想要休息就讓我來吧。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師叔、照顧師弟們。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在這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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